《道门大门道》 第1章 三人同行 是日立秋,梦笔生花山上仍是一派树木荫翳、山岚霭霭的夏绿清幽景致,但红黄之色已然疏落相间其中,初现秋天的斑斓景象。 梦笔生花山,乃是东方殊玄仙洲上的名门大派自在万象门山门所在之地,今天适逢开山门收徒大典之日。 一天下来,尽管不免喧闹熙攘之声,好在一切程序总算是按部就班井然有序的完成了,山脚下又恢复了一贯的清雅幽静。 山内一处曲折的盘山道上,正有三名十四五岁模样背着行囊的少年在拾级而上,三人前面有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翩飞舞。山路盘旋,少年们已经额头见汗,于是在一个转弯处,三人停了下来歇息片刻。 只见左首一人,一身洗的泛白的皂布青衫,身材尽管在三人中最为高挑挺拔,却还是显出未成年人的瘦削,脸型长圆,凤目蚕眉,面容清秀,皮肤白皙。 此时他一边仰头微闭双目盯着远处的一座高峰不动,一边侧耳听着旁边两人的话语。此人一路走来的大多时候神态沉稳少有说话,总是微蹙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时不时的嘴角牵动似乎忍不住要轻笑出来。 中间一人身材适中,衣着华丽,天庭饱满,剑眉星目,神采飞扬,这时正负手而立,年纪不大却在稚嫩间隐隐透着一股和年龄不符的逼人气势,细看之下,会发现他的眼光即便在说话时也总在不经意地留意远近周遭的环境。 右侧之人本来就最为矮小黝黑,偏偏身上的粗布轻衫更是十分紧身,生的倒是浓眉大眼,高鼻阔耳,尤其一双眼睛极为灵动有神,就连他的身体在行走中,也时刻会以一种怪异的规律不停的小幅度扭动。 只听矮小少年开口说道:“这白蝴蝶着实神奇啊,我们休息它也就停着不走。” 中间少年接口道:“说你是土包子吧,这叫引路蝶,是门中御兽监驯养的,极具灵性,这只只是负责带路的普通品种,据说高级品种可以隐身侦查和传递信息呢。” “你又知道,说的好像你不是第一次上山似的”,矮小少年边说边不服气的瞥了中间少年一眼。 中间少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懂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要拜入门中,自然要打听清楚情况。” 矮小少年反唇相讥:“那又如何,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被分到了营造处,没能进入直接修行的主峰。” 中间少年嘿嘿一笑:“既然已经进门了,我也就不瞒你俩,进入营造处是我使了关系的结果,否则凭我林家的势力进入任何主峰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矮小少年听罢却是眼睛一亮:“有什么古怪?说来听听。” 中间少年沉吟了一下:“这个等会儿再说。话说我们三个既然同被分到营造处,即是有缘,不如彼此认识一下吧。在下林弦惊,出身大渊王朝林家。” “林家就了不起么,我看旁边这位兄台高大威猛、气度不凡,才是大有来头。” 矮小少年说完转头看向左首少年:“我叫易流年,来自燕北国南平州翼行帮。” “华澜庭,滇西云龙府”,左首少年略微迟疑了一下,简短答道。 看着易流年一时没有接上话,林弦惊笑着说道:“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殊玄仙洲幅员广阔,横亘万里,大大小小上百个国度,本就难以尽知,并不奇怪。” 听了这话,华澜庭却是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否则追问下来他此时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 一阵山风吹过,易流年打了个冷战抱怨道:“这山里的鬼天气,晌午还热得流汗,现在又开始冻人了,入冬还得了。” 林弦惊拍了拍易流年的肩膀说:“没文化,真可怕,这叫秋气堪凉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 易流年回道:“少来,俺知道你书读的多,欺我不识字,那又怎样,自在万象门是修真界少有的文武兼修的门派,门中设有至道学宫,识文断字是必修功课,将来我未必不如你。有本事你现在就别说人话只掉书袋。来呀来呀,互相伤害呀。” 林弦惊轻嗤道:“好啊,就怕你听不懂,像你刚才这句互相伤害,在我们城里人的语言体系里就叫做招尔互攻,相损相从。” 易流年:“就你们城里人会玩儿。”“都邑之民,何其善戏”,林弦惊接道。 易流年:“来真的,至于吗?我也是醉了。”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林弦惊马上跟上一句。 易流年:“够了,不要瞎逼逼了,你脸大,你咋不上天呢?” “备矣,毋聒噪乱视听,君额上似可跑马,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林弦惊仍然笑着对道。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同门师兄弟。” “未知汝乃如此之人。” “我崩溃了好不啦。” “方寸淆乱,灵台崩催。” “你吓死宝宝了。” “妙哉此言,足堪糊弄婴孩。” “我警告你,玩笑不要开的太过了。” “善戏谑乎,不为虐兮。” “俺已经懵逼了行不。” “余顿怔怔,魂散无声。” “好了好了,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想再说了。” “孺子含辛,隐忍不嗔。” “打住、打住、打住,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止乎哉,止乎哉,止乎哉,念之再三,铭之肺腑。” “我易流年发誓使出洪荒之力以后超过你。” “太古滔滔之气,一泄于此。” “不和你胡咧咧了。” “敦风雅,去亵污。” “等等,这句好像对不上”,易流年终于抓到破绽,大喊起来。 “他是说,要优雅,不要污。哈哈哈哈”,华澜庭听到这里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暗自里又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二人打上路一开始就不断斗嘴,他之前也是强自不笑忍得十分辛苦,而这一笑使得心里的郁结愁闷顿时消解了不少。 自从几天前发生的那场莫名其妙的变故让他来到这个不同的世界后,华澜庭一直都内心惊惧忐忑不安,直到现在他已经可以基本确认一点,就是这个世界除了什么修真证道和地理的名称与原来的那个世界不同以外,其他诸如人文教化等等似乎并无太大的差别,这让本就性格坚忍但心性随和的他安心不少,至少提起了随遇而安直接面对现实的心劲。 此时只听到易流年又叫了起来:“看看,看看,并不是只你一个人懂得拽文,澜庭也是会的。兄弟我虽然粗鄙,但也知道一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以后我就跟着澜庭混了,早晚对对子对得你落花流水。” 林弦惊听了也不着恼,只是说道:“好呀好呀,三人行必有我师娘,自是不错,不过我猜你一定不知道下一句是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对于澜庭我是没意见的,对于你身上的不善之处,也就是缺点过失,我是一定会积极发现以为参照坚决避免的。” 眼看身边的易流年又要起急,经过刚才一幕已经基本定下心神的华澜庭也不再保持一路上的沉默,连忙一把拉住他说道:“好了,你们俩都少说几句吧,休息的也差不多了,还是赶快上路吧。一路来听着你们拌嘴,也知道了林兄出身大国世家门阀,易兄你来自北方江湖大派,两位各有千秋,以后都是同门师兄弟了,就不要互相抬杠了,倒是小弟我长居边陲荒野之地,如今来到这里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很多事情需要你们指点一二。” 易流年点点头,豪气干云地说:“华兄不必客气,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今年拜入山门的人听说本就比往年要少很多,分到营造处的居然只有我们三个,自是要相互照拂。不过说到同门师兄弟,不如我们三人排一排长幼如何?” 随后三人一番序齿下来,结果居然是易流年的虚岁十七岁为长,华澜庭十六岁次之,林弦惊十五岁最小,这让林弦惊气闷不已,不过毕竟是少年人心性,嘟囔了句自古英雄出少年也就不再纠结了。 从山门到营造处的路程并不算短,三人一路边走边说,路上也遇到不少门内弟子,看到引路蝶带路知道他们是这一年的新人所以并没人过来盘问,这样一直走到天色渐暗还是没有看到路的尽头。 好在华澜庭急于尽快了解这个新的世界和修真门派的信息,路上有意无意旁敲侧击地发起话题,三人很快的相互熟稔起来,倒也不愁路远,而林易二人也主动讲解,从而让华澜庭不但了解了很多人尽皆知的情况,甚至还知道了不少一般入门弟子并不一定知晓的内情,在心中渐渐勾勒出了身处的这个世界的大致轮廓。 此地名为东方殊玄仙洲,历史久远,地域辽阔,立国上百,世俗世界居住人类各族数以千万,之间经常互有征伐。 此外另有其他陆地名为南方华言神域、西方妙高圣地、北方太初魔原和中央厚土大陆,或与殊玄仙洲接壤,或者隔海相望。至于具体情况林易二人除了名称之外似乎也不甚了了,只知道远古时期似乎曾发生过战争。 殊玄仙洲内除了广袤的世俗国度外,存在着神秘的修真世界。 两界之间有结界相阻,对于两边的人来说穿越结界进入对方世界都非易事。两界之间近乎隔绝,修真世界也几乎不会干预世俗世界的事务,甚至世俗世界中尽管也有修行之人,但底层民众中的很多人并不相信有修真界的存在,认为那些能够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和长生成仙的人物只是远古的神话传说。 第2章 修真世界 殊玄仙洲内的修真世界里也是派系林立,所修神通术法各不相同,其中有不少派别以道门破空飞升成仙为要旨。 华澜庭发现林弦惊在言辞之中,对修真界似乎并没有象易流年那样的敬畏崇拜,这应该是出身大家所知信息更多的缘故。 按照林弦惊的说法,修真界不过是天地灵气比世俗世界要浓郁数倍,人们所修的功法更加高深完备,寿命也要多出两三倍。 修真界要不断发展壮大,就需要源源不绝的后备力量。可能是天道难以圆满必然有缺的原因,修真界虽然灵气充足,但生养能力却远低于世俗。 目前修真世界内有人口上百万,但不少人都不具备修行资质,所以后辈弟子的来源除了仙洲内部以外,也会从世俗世界中挑选,各大门派于是都会在世俗世界中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偶尔也会在所属势力发生冲突时有限度的介入争端,但两界的关系也就仅限于此了。 对于世俗世界来说,虽然能够进入修真界的子弟数量相比人口基数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长期以来却是各个国家和各大势力地位实力的重要体现和背书,所以争夺起来十分用心,以致有段时间入选弟子大多出自各国帝室官方和世家门阀之中,这也是为什么林家这样的大家族能够掌握多一些的修真界信息,并且敝帚自珍的原因。 后来,修真界为了保持弟子的质量,开始派遣弟子在民间暗中寻访有资质根骨的弟子,易流年这样没有家世背景出身草莽市井的人才有了入选的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林易二人都没有对华澜庭模糊的来历产生任何怀疑。 此外,还另有一条进入途径,即世俗世界的人自行修行到可以突破天地束缚的程度,从而得以进入修真界。但这样的人数量极为稀少,往往是数百年难遇的天资高绝之辈,是各大门派争夺的高端人才。 据说开创自在万象门的一代老祖就来自世俗世界。可能也正因为如此,自在万象门与其他门派不同,世俗界弟子不是作为补充,而是绝大部分都是从世俗界中选拔。 知道了这些,华澜庭的心头不由得火热起来,既然结界是可以破开的,也就意味着是有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的,自己来时的那一段经历很可能就是突破壁障的过程。 按照林弦惊的认知,只要能力到了或者付出足够的代价,不管是正式派遣的还是私下穿越都是可以出入两界的。 只是,不知多久才能做到这一点。听起来至少要几十年或更久,可那时,家乡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这样想着,华澜庭暂且按下心头的燥热,又继续问道:“修真门派挑选弟子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林弦惊解释道:“标准自然是极高乃至苛刻的,各个派别的甄选条件也不尽相同,只是自在万象门崇尚道法自然看重机缘,并且强调开发人体自身潜力,讲求的是有教无类,所以相对而言其标准更为灵活,比较随性,总之你相信自己一定有与众不同之处就好了。” “还有,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被分到营造处,这又是根据什么?好像大家都更愿意去什么主峰”,华澜庭抛出一个新的疑问。 “是这样的”,林弦惊沉吟了一下说道: “梦笔九峰,七主两辅,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和洞明、隐元,以及若干小峰,再有就是掌门所在的后山斗极群峰。“ “前五大主峰各有侧重,但均主修本门核心功法自在无极功,而开阳峰以炼丹医药为主,瑶光峰负责研究阵法玄学,另外两峰,洞明峰炼器、隐元峰御兽。“ “入门弟子会先被随机分配到五大主峰修行,到一定程度后可以再行选择辅修方向,而少数被评定为资质一般的则分被到玄戈峰营造处、招摇峰火灶房、后山采办堂等近似杂役的所在,这些地方也是门内弟子触犯门规后的发配之地。在这些地方,虽说也同样可以修习门内功法,区别在于没有专人指点,并且由于杂务分心,所以取得成就出头就很难,因此没人愿意来。” 顿了一下,林弦惊续道:“另外,分配在名义上随机的,但多年积累下来,一些大国世家多少在门内有些人脉关系,可以在相当程度上事先左右结果。其实不少名额是这些门阀通过贡献资源换取来的,部分子弟们的根骨着实不怎么样,怕被分到杂役处所就更要动用手段了。“ “腌臜!”易流年做了个鄙夷的手势有些忿忿的说道。 华澜庭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悠悠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水至清则无鱼。” 三人正说着,山路陡然一转,前方豁然开朗,只见不远处地势开始下沉,中央低洼处一座山峰伫立其中。 相比高耸入云、错落有致的九大主峰,此处山峰只是一个低矮的大山丘,但峰头上有一片建筑林立,其中主楼造型奇特多姿,玲珑别致。 但见顶部呈十字形屋脊,重檐三层,上层是纵横交错的歇山顶环拱中心屋顶,其下是两坡流水的悬山顶与底层四面坡的庑殿组成,外观飞檐斗拱,翘起的垂脊檐角层层叠叠,精巧中透出一股不凡气势。 如今暮色低沉,夕阳余光映在黄色琉璃瓦顶与鎏金宝顶之上,交相闪烁生辉。 “应该就是门中营造处所在地玄戈峰了”,林弦惊说道。三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向前赶去。 望山跑死马,三人走了一阵却又不得不放慢速度。 林弦惊这时看了二人一眼:“我知道你们想问我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分到营造处,这也和我们林家近年来才偶然得到的消息有关,现在说出来也自无妨。“ “这其一,门内也有争斗,营造处如今已然是瑶光峰的外围势力,相互往来密切,我大渊林家在世俗本就不以武功取胜,而是长于阵法机关和天机预测,这瑶光峰我是势在必去,与其和他人通过常规途径竞争,不如寻求一条直升捷径。” “其二,千年以降,杂役之地也不再完全是鱼腩,历年来挑剩下来的弟子中总有被埋没的天才之士脱颖而出,据说门中历代掌门老祖就有并非出自主峰之中的,一批凭借自身努力改变杂鱼命运的前辈们留下了不少底蕴。” “至于这第三吗,想我林三少,对了,我在家族行三,自诩也非泛泛之人,和与众人挤那阳关道相比,我更愿意从不被看好的独木桥上杀出一条通天大道。” “不错不错,还是我家小三儿有志气,哥哥看好你呦”,这回是易流年拍着林弦惊的肩膀说道:“不过我看你这三条理由猜测自大居多,到底靠不靠谱啊?” 林弦惊回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兵者,诡道也,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凡事有五分把握就值得冒险,我这独家情报已经使得成功性超过五五之数了。” 华澜庭没有插话,心里暗忖:林弦惊既然开口闭口谙习兵法的样子自然不会鲁莽决策,他这么选择一定还有隐情,不过大家初次相识,他肯分享出来可见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每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却也不必深究,自己何尝不是有说不出来的故事呢。林三刚才说到兵法机关、天机预测,天机预测,老师留给自己的那些应该就属于天机预测术范畴吧。 正想着心事,听得林弦惊转头问易流年:“易大侠,您老又是为什么来到营造处,资质不佳还是没有门路?亦或是流年不利?” 易流年呸呸了两声,傲然回道:“老大我自然比不得小三儿你有门路,不过资质不佳和我不靠边。我是孤儿,自幼蒙帮主收养授我功夫,虽然帮中生活并不富裕,但也算是过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快意恩仇的日子。帮中上下待我甚好,本来我并不想斩断尘缘,但帮主虽然没有你知道那么多的内幕,却告诉我鲜衣怒马、傲笑江湖固然不错,但世界那么大,他想让我去看看,而我这人打小就对新鲜事物很好奇,就这么来了。” “那叫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愿泛浮萍,从容飘洋”,林弦惊又插言道。 易流年说:“哥哥知道三儿你三句不说黑话就浑身不自在,咱不和你计较,我接着说我的。就这样,我还是和帮中兄弟洒泪而别。哎,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感慨了一下,易流年接着说:“通过那道结界后,在等待开山门大典的那两天里,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贵胄子弟们一副眼高于顶的嘴脸,于是就和带队师兄说我不想随大流,大概是你说的随缘的缘故或者是他们也乐得空出一个主峰名额就同意了。这可不是我资质不佳,帮主曾经说过我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的,哥哥这叫不走寻常路!” 林弦惊竖了竖大拇指:“你牛,本少了解了,老二你呢?” 华澜庭闻言苦笑了一下说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本好好端的在山中游玩散心,突地眼前一黑,醒来就在山门下的屋舍之中了。好在我父母早亡,老师也于年前过世了,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我没有你们追求大道、见识世界的志向,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弦惊皱了皱眉:“怪不得先前你一副哭丧脸,我还以为是不甘心分到营造处呢。不过按说不应该啊,自在万象门和其他派别不同,少有强掳弟子上山的行为,我看其中必有隐情,以后再帮你打听吧。话说回来,老二你也不必心伤,你这个无欲无求的心态我看正符合门中清净自然的功法要求,说不定以后你是我们三个当中成就最高的那个呢。” 华澜庭拱了拱手:“那就借弦惊你的吉言吧。” “狗互跪,互相汪啊”,易流年也伸头凑了过来难得的拽了一句。 三名年近弱冠的少年就这样谈笑着上了玄戈峰,来到营造处近前。 自此,开启了梦笔生花山自在万象门新一代的王者荣耀之路。 第3章 炒饭人生 话说三人进入营造处后就被引入一处屋舍内住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有弟子带三人来到主殿内言道:“三位师弟运气甚佳,本来只是由执事负责为新晋弟子介绍门内情况,今日恰逢慕总管有空,特地过来和你们见面,好好表现吧。”说完径自走了。 三人在殿内书案前的蒲团上各自坐下,抬眼打量四周,发现殿内空旷整洁,从外面看主殿层层叠叠,内里却找不到一根落地的柱子,也没有隔层和楼梯,甚为奇特。 过了不一会儿,从门口进来一人,没有象引路弟子那样身着道袍,长得豹头环眼,面目粗豪,特别是一双手比旁人明显大了一圈,上面筋骨纠结,对着三人说道:“本人营造处总管慕倥偬”,来人音量不大却声震屋瓦,说罢在书案后坐下看向三人。 三人起身见礼各自报了姓名,慕倥偬一摆手让大家坐下后说道:“就你们三个小鬼吗?看来营造处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受待见啊。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没能进入主峰很委屈?我不管你们怎么想,这第一天我要你们首先记住三句话: “这头一句,入了营造处,就是一家人,以后在外面受了欺负,只管来告诉我。营造处谨守本分,但也不是谁都可以看不起的。” “第二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倒也不是活不了,如果你们自怜自艾,那也由得你们,本门允许混吃等死,在这里总能比外面多活不少年头的。” “最后一句,你们最好给我牢牢记住。虽然我们和火灶房平素里并不对付,但他们有一句话本总管一直极为欣赏,只可惜大家肚子里墨水向来不多,到今天也没有找到一句有营造处气势的口号。” “我看你们三个长的人五人六的,要是能想出一句本总管重重有赏,还会装裱起来挂在这大殿里“,停了一下后,慕倥偬盯着三人道: “这句话就叫作——炒饭的人生,是剩饭的精彩重生!” “不错,你们是被挑剩下的,但剩下的才是精华。当然,能不能精彩重生变成炒饭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听到这里,华澜庭不由得心里一动,自己这算不算是重生呢?既然上天给了这样的际遇,自己没理由不拼上一把。话说,真是想念家乡的云腿炒饭呢,华澜庭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慕倥偬继续说道:”本门的修行,虽然不是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但是强调自身的悟性,书上说的和师长的话都是提点,关键在自己感悟,我紧要的话就这三句,接下来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剩饭还是精华。” 慕倥偬边说边从书案下取出几本册子和纸笔道:”前两册是门派概览和门规守则,你们自行观看。这一本是《营造法式》,是营造处手艺入门必读,你们看完自有专人带你们实践。后三册人手一册,记录了本门自在无极功第一层心法,非主峰弟子都是自学。“ “关于门规,本门既然以自在为名,自然不会象其他门派那样繁文缛节,除了叛门欺师、戕害同门等等大罪严惩不贷以外,其他不当行为不用特别在意,虽会视情节轻重予以处罚,但当事双方都有权提请公议。” “下面给你们三个一柱香时间翻阅,然后一起商量后向我提出三个问题。我会根据问题的好坏予以解答,问题提的好提的深,我能讲到天黑,至于本门何时成立、第一层心法要炼多久等等狗屁问题我能说半句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记住,初入门中就这一次机会,虽说很多东西你们慢慢都会知道,本门也不乏大器晚成老来开窍的先例,但是能够赢在起跑线上会节省你们很多时间,要知道你们三个小子天然就比主峰弟子落后好几条街。” “好了,计时开始”,说完抬起手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近旁一处香案上的燃香无火自行燃烧起来。 三人顾不上好奇,迅速取回册子。 华澜庭取过一本随手翻看,内容果然言简意赅。他书读的多了,很自然地一目十行挑出重点忽略枝节留待以后再琢磨,还花了些时间给不识字的易流年轻声快速地说了一遍,随后又开始看其他的册子。 旁边的燃香不紧不慢地烧着,香灰一点点铺洒下来。 等到林弦惊和他交换看完后香仍未烬。三人重又聚在一起,彼此间相互看了看,现在瞧出来来时一路上的交流果然有用了。看到华易二人都看向自己,林弦惊也不推辞,点点头说道:我先来,然后大家一起商量。“ 说罢,提笔先在纸上由一点引出三条直线,并在每条线旁分别写下:过去-历史大事;现在-门派现状;将来-发展预测。 华澜庭读给易流年听后,自己想了想,在后面分别添上:演变缘由、功法体系、内外环境。 易流年听过后,指着第一条说:“我想知道各大峰头之间的不同”,林弦惊沉思了一下,接过笔加上了格局特点四个字。 易流年又指着第二条说:“问问哪些功法最厉害”,林弦惊续写了“优劣对比”几个字。 易流年又说:“有哪些门派值得特别留意的?”林弦惊在第三条后面加上“主要对手。” 于是,他们的三个问题出来了。 过去:历史大事——演变缘由——格局特点; 现在:门派现状——功法体系——优劣对比; 将来:发展预测——内外环境——主要对手。 慕倥偬看似在闭目养神,其实灵识却在注意观察三人,此时心里暗暗点头:这三个小子倒还算有点儿默契,近些年来营造处的后备力量总是被火灶房和采办堂压着一头,希望这三只不要太废柴了。 想到这里,他睁开眼睛伸手接过问题单子,看了半晌,突然一拍桌子喊道: “不错不错,有点儿意思!看来不枉我临时决定今天走上这一遭,值得费些口舌给你们三个小子好好上上一课。很好很好,今年的剩饭虽然只有三碗,油水儿倒是挺足。” 说罢又冲着门外叫到:“来人来人,关门,放狗。啊不,关门上酒,本总管今天要就着这三碗剩饭下酒。” 底下三位听了相互对望了一眼,都是脑门儿隐现黑线,暗道这位总管还真是那个,性情中人啊。 慕倥偬随即走下书案,坐到三人中间说道:“本门虽不禁酒,不过总不好白日,那个,纵酒,所以还是关上门来论一论道吧。” 看着三人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慕倥偬拿过酒杯喝了一口却面向林华二人说:“不急不急,看你两个颇通文墨,不如先帮本总管想出一个咱们营造处自己的励志口号,老用火灶房炒饭那句话叫人心里很是不爽。” 华澜庭说道:“那您老先说说营造处日常主要做些什么,我们好有针对性地作答。” 慕倥偬忽地却正色起来:“你们且听好了,营造处里左不过是些抹灰和泥、砌墙盖房的事情。但营造处虽是粗人,干的却是细活儿。要知道每一门活计都是手艺,其中都大有道理存在,修行要练功是不假,但有个词儿好像是说,对了,世事洞明皆学问。” “记得我年轻时在至道学宫上课,授课师父说某位前辈大能曾经言道:吃饭好好吃,睡觉好好睡,走路好好走,说话好好说,然后就怎样怎样大道可期。说明吃饭睡觉看似简单,其实做好是极难的,我体会就是不要瞧不起平凡日常小事的意思。” 林弦惊接口道:“后面的话是:如此谓之敬,敬则不苟偷、不放肆。敬则不逐物,亦不遗物。由敬而慎,以入于独。” “是这些词儿吧,先不说这个,帮我想口号,赶紧的”,慕倥偬催道。 三个少年咂摸了一会儿慕倥偬的话,却听得华澜庭说:“我倒有一句,一定不必火灶房的差,叫作:营造石灰精神,别人越泼我冷水,我的人生越沸腾!” 易流年嘀咕了一句:“泼在我身上的冷水,我会烧开了泼回去。” 慕倥偬把这句话放在嘴里品了品,大手拍了一下易流年的脑袋:“没你事儿。这句话硬是要得,明儿我就叫人写了挂上。哈哈哈,下次营造处招人就用这个了,终于去了我一块心病,很好很好,营造石灰精神,筑就沸腾人生,妙极妙极!” “来来来,今天兴致甚高,让我来好好解答你们三碗剩饭,不,三坨石灰的问题,先迎头泼你们老大一桶冷水,哈哈哈。” 慕倥偬也不劝三人喝酒,自顾自边喝边说道: “自在万象门自创立至今已延续三千余年,门中现下弟子数千,你们是第六十代弟子。本门一代老祖道函真人自世俗界而来,之后屡获奇遇,闯下偌大名头并开创本门。一代老祖破空飞升后历代先祖中人才辈出,本门得以不断发展壮大。虽说在殊玄仙洲中算是很年轻的门派,比我们历史长或者弟子多的还有不少,但至少在仙洲东部,实力名望能够比肩的,如今却是不多。” 第4章 自在万象 “说到历史大事,不得不说到本门第十六代发生的那场浩劫和第十七代老祖虚谷真人。本门在十六代遭逢大敌入侵,近乎灭门,亏得闭死关的十四代和十二代老祖破关而出,以自身彻底陨落为代价,方才击退强敌。” “本门在十七代之前叫作自在门,大劫之后,第十七代老祖虚谷真人痛定思痛,大事变革,并更名为自在万象门,沿用至今。” “十七代之前本门专修看家功法自在无极功,以求得道成仙,余皆不取,但那次大劫中,敌人手段众多无所不用其极。虚谷真人反思自省,认为凡是外物,只要有助于扫平修真期间的种种障碍,皆可拿来为我所用,于是打破成规,大肆引进外力并发展自身,才有了现今诸峰并立、百家齐鸣的局面。” “自十七代之后,本门发展也历经多次起伏,但都有惊无险地渡过,成就了现在的赫赫声威。” “自在万象,自在为基、为根、为主;万象为用、为枝、为辅,是为自在万象。说到自在,我先问问你们是怎么理解的?” 三人各自琢磨,林弦惊说道:“家有千金,行止由心”。 “嗯好,有钱,任性”,慕倥偬点评道。 华澜庭接着答:“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慕倥偬看了华澜庭一眼:“也好,互不干涉、各干各的。” 易流年说:“天大地大任我行”。 慕倥偬笑道:“不差,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所谓自在,你们可以按照字面理解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肆意而为,这并不为错。” “本门主张于清净无为、随缘率性中得窥天道。然而天道无常,却是有道可问,有法可循,有真可证的。只有做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顺其自然却和其妙,始能得证大道、得大自在。” “至于如何做到这一步,做到了是不是就能超脱于天地束缚之外,却也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这一过程,在本门谓之修真。然大道三千,法门无数,殊途同归,不但道门并非唯一路径,道门之内,因各人派别和缘法的不同也并无定式可循。本门自诩玄门正宗,于修真路上自可大大的送你一程,但天高路远,道阻且长,众人皆争那一线生机,其中关节实是险之又险。” “修真界内并无国度之说,除了大大小小规模不等的大量修真门派以外,还有数量众多的修真家族,再有就是人数更多的的普通民众。” ”仙洲内,普通民众寿数可以过百,修炼之人寿达一百五十乃至二百以上也是常事。修习本门玄功,活到二百至三百岁之间的大有人在,但三百以后就不易了,三百以上必然开始面对天人五衰等各类天地大劫。本门虽有各种秘法延寿,但除了有数的老祖可以踏天飞升之外,史上却也没有人能够避过在五百岁之后必然和光同尘的命运。“ “其他门派的情况可能还不及本门,各家还有多少三四百岁的宿老健在乃是派中隐秘,但算算也知道多不到哪去。而往下说的话,更有数不清的弟子,因种种自身及人为原因时有途中夭折了。” 看着三人的神色从开始的悠然神往到现在的红里透青,慕倥偬蓦地哈哈一笑:“道门秘术,授予有缘;入我门来,遇险莫怨。你们三个来到这里已经是赚翻了,说好的石灰精神、沸腾人生呢?” “死生之间确有大恐怖,堪不破生死就免谈修真,不过这些至少当下还不是你们该考虑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都陪我走一个。” 看着三人喝下酒后,慕倥偬继续说道:“何为自在,并没有整齐划一的答案,每个人在不同的阶段都有不同的理解。” “就拿我来说,目前最想做到的自在,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想不干什么就能不干什么,难啊”,摇了摇头,慕倥偬接着说:“自在先说到这儿,话题扯大了,怎么得自在,你们还有大把时间去体会,下面说说万象。” “包罗万象自然是夸张了,但本门修行法门门类之多确实也是数一数二的。” “还是要从十六代浩劫说起。那时并非本门功夫不济,而是敌人太凶残——先是利用内奸下毒毒倒了部分高手,之后使计调离了不少精锐,再用阵法困住一批弟子,然后叛徒打开护山大阵,伙同仙洲之外的异教并驱使走兽为前锋杀进门中,加上有备而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才几乎得手。” “虚谷真人之后也是据此逐步改变了本门的功法格局。时至今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五峰主修自在无极功,这个等会儿再细说。” “先说开阳峰,开阳以炼丹为主。炼丹本就源于道门,只是十七代之前仅作为辅助工具,没有象现在这样自立出来形成体系。” “目前开阳峰内方向有三:一炼丹药,仍为辅助天地无极功修炼;二炼毒药,从炼丹的副作用发展而来;三炼医药,可救死扶伤,毕竟毒药伤人性命有违道门宗旨,而且丹医同源。由于丹道一途基础扎实,所以一旦发力进展甚速,开阳峰出品的丹药一直极为抢手。” “再说瑶光峰,负责精研阵法机关和天机玄学。道门对此其实也是一直有所涉猎,一代老祖道函真人就是个中高手,据传自在无极功的形成就与老祖对阵法的感悟有很大的关系,但后来一段时间阵道近乎失传了,可一旦重视起来进境同样迅速。” “虽说难以面面俱到,但也形成了本门的特色:一是本门不尚杀戮,所以阵法以幻阵、迷阵、困阵为主,兵伐战阵杀阵机关之学为辅;二是对于周易伏羲先天六十四卦的发掘较为深入独到;第三就是正在自行研发的大衍天机诀。” “洞明峰以炼器为主。本来铸炼法器法宝亦是一代老祖所长,本门镇门神器天地万象炉就是明证。但可惜老祖飞升的早,所留有限,传承一直青黄不接,后来自十七代开始积极吸纳炼器高手后,情况才有所改观。” “目前方向也是有三:一炼法器法宝,二炼兵器暗器,三炼护身套装。” “至于招摇峰,则以御兽为主。这是受到大劫中异界敌人的影响才开始发展的,尚不完备,只能说有所进展。一方面是小型走兽昆虫,象带你们前来的引路蝶就是一种,可以用作侦测传信;二是可以和主人配合作战以及代步的中型兽类飞禽;三是十分稀少自身具备强大实力的异种灵兽。” “以上局面得以形成,一是由于我们在那场劫难中,曾因缺少这些而吃过大亏;二是得益于梦笔生花山灵气充沛、地域广阔,历代弟子不断深入其中开发矿产、植物等等资源,可以为多元化发展提供材料,这也可能是当年那些强敌觊觎本门不惜发动战争的主因。如今本洲承平日久,不知道何时还会为此发生争端啊。” 停了一会儿,慕倥偬话锋一转,又说回到了五大主峰。 “你们要记住,不管怎样,五大主峰和自在无极功始终是本门根基所在。想当年要不是敌人阴险狡诈,如果正面直接拼斗的话,本门不惧任何势力。” “一代老祖道函真人惊才艳羡,手创的自在无极功博大精深,并且具备无穷潜力,你们今后,万勿因为修习其他方面而耽误了自在无极功的修炼,切记切记。” 嘱咐了一番,慕倥偬才又言道: “殊玄仙洲自从和其他大陆有所接触后,所习功法也开始多样化,奇门妙法层出不穷,但目前而言还是以道门修炼自身居多。” “尽管各家在修炼穴窍的选择和顺序以及运行方法上各不相同,但主流境界划分始终按照筑基、得药、结丹、炼己、还丹、温养、脱胎、玄珠、瑶池、无极的顺序,分别对应人体不同穴窍的突破通达。” “另外,每个境界都分为升堂、入室、登峰、造极四个阶段依次递进。” “本门虽说大抵如此,但因功法有独特之处,分为一元复始、二龙出水、三山伴月、四象阴阳、五气朝元、六丁六甲、七星北斗、八门金锁、九曲连环和十方无极十个境界。” “道门功法易学难精,自在无极功也是如此。就拿第一层一元复始境来说,由于灵气充足、功法高深的缘故,贯穿在世俗界难以打通的任督二脉并非难事,几乎所有弟子在短期内都能实现。但是其后的难度逐级递增。” “其中,三山伴月境是个小关口,七星北斗境是个大关口,突破之后可以做到肉身飞行,但破关几率在此陡然收窄,而在九曲连环境止步的天才人物,从古至今不知凡几,有幸进入十方无极境的更是凤毛麟角。” “据说,那以后的阶段划分又和之前有所不同,具体的标准和怎么突破至更高的飞升境界,我也并不十分清楚。” “七层之前,师父教导和丹药辅助能发挥很大的作用。七层之后,前辈经验和外力推动虽然不能说没有用处,但更加重要的是自己对天道的体悟和摸索了。更高层次上,前人足迹不但稀少,而且只能仅供参考,一切都靠所谓的灵性、缘法、契机了。” 第5章 五大主峰 “本门规矩,从入门到突破一元复始境为见习弟子,进入二龙出水境为记名弟子,达到三山伴月境之后为外门弟子,五气朝元境以后才是内门弟子,七层之上则称之为核心弟子,方能具备成为本门嫡传弟子的资格。” “九峰之外,掌门老祖居于后山斗极群峰之内,下设副掌门数人和由各峰主、首座构成的长老会,共同负责本门重大事务的决策。后山另有由元老名宿组成的供奉殿,以及负责内部日常事务管理的天罡殿和负责对外事务处理的雷罚殿。” “各殿各峰内另设总管、执事若干。各处首脑自然都是七八层以上境界的人物,总管、执事至少要是五、六层以上的高手,不过其中也有少部分是专长突出而不以自在无极功见长。除了一些例外,本门所有人都要修行自在无极功,只是前五大主峰为主修,其他为兼修。” “我们营造处和火灶房、采办堂,曾经长期只是不适合修炼或进阶无望的弟子所待的地方,做些后勤杂务。但千年以来,这时间一长了却是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厉害人物,他们走出去后不忘出身,会把功法传承回来,所以也逐渐具备了向各峰输送弟子的资格,虽说在数量和底蕴上不能和主峰相比,但也成为门内比较特殊的存在。” “本门新晋弟子,除了你们这样的,会先随机分配到五大主峰修行,直至突破三山伴月境成为外门弟子之后,可以重新在九峰之内进行双向选择,那时会正式拜师,并确定主修和辅修方向。” “刚才已经说过其他峰了,现在说说五大主峰。五大主峰主修自在无极功,但仍各有特点。” “首先,天枢、天璇两峰全部为道家弟子,遵循严格的道门仪轨传承体系,负责专心精研和完善本门自在无极功及衍生出来的小自在拳拳法、大自在剑剑法和五雷天心引雷诀心法,这是从内部自身出发发展本门的核心绝学。“ “接下来,天玑、天权两峰内,多是不愿出世入道修行的俗家弟子,相对更加侧重通过从外部引进和学习其他门派的功法武技来丰富健全自在无极功及其衍生术法。这两峰内的杂学异技纷呈,往往门内弟子外出历练之前,都会派到这里观摩培训一段时间。“ “第三,玉衡峰则全部由女弟子组成,所以说是新弟子随机分配五大主峰,其实玉衡峰只收女子,当然以后转修丹药、阵法等是允许的。你们别看这一峰皆为女流且人数不多,却不容小觑,一是一套源自第二十八代老祖慧云师太的适合女修的坤凰出岫剑凌厉无比,二是轻身功法出众,三是暗器功夫厉害。” “提醒你们一点,本门自十七代开始不再强制必须入道修炼,秉持触类旁通兼收并蓄万法归一的原则,门下弟子的出身和各自的信奉都变得驳杂,但是道门功法仍为核心。你们以后尽可以选择主修丹道阵法炼器御兽等等,功法选择和修行之路没有最好只有适合,但道门功法与典籍的修习,我希望你们到任何时候都不能放下,除非你们真的能够走到开创全新的功法自成一家的地步。” “再有,追求长生成仙本就是与天争、和地斗、同人比的过程,其中凶险无比,所以本门不禁内斗·,门内各种大比、小比名目繁多、花样翻新,并且还有各种机会进入门内门外的秘境、险地历练。” “但有一点,严禁私斗,比斗必须有师长见证,并且不能取人性命、伤人道基,否则轻者处罚、重者废去修为。” 慕倥偬看似粗豪,实则粗中有细,加上口才甚佳,洋洋洒洒和三人说了一个多时辰,把门内格局、功法特点、外部环境,乃至主要人物个性等等都涉及到了。 末了,话头一收言道:“大致就这些了,够你们消化一阵子的了,其中我认为重要的都告诉你们了,剩下的需要你们自己慢慢了解。别人的话都是道听途说,是真是假、有用没有,要靠自己去判别。” “对了,门中还有一处所在叫至道学宫,流年要先去学习认字,你们两个可以去查阅普通典籍,这个地方常有各峰弟子讲课,值得一听。” “道门修炼,平日无事的话只是炼气打坐,也是无聊,所以那些比斗和学宫的设置以及内部交换、外部交流等安排,既是调剂同时更是修行的方法。好了,每人再问一个问题,今天就到这里了。” 这回是易流年先开口问道:“入道修习功法就好了,武技、暗器、轻功等等不是世俗界才有的么?” 慕倥偬答道:“看你小子的身子总是随时不停的在动,应该是在练习一门轻功吧。” “道家和世俗界的道教有所不同。有人形容道家是旁门八百、左道三千。” “简单地说,我们所在的世界是物质的世界,修道,其实就是在不断尝试运用不同的方法,开发自身潜能沟通天地的过程,不但眼耳鼻舌、内脏手脚需要修炼,兵器暗器等外物同样是人身的延伸。” “修炼功法可以让你不断获得强大的力量,而如何运用这些力量借助外物去冲破物质的束缚,就需要开发更多的技巧。两者有机的结合是目前能找到的已经证明行之有效的路径。” “世俗界也好,修真界也罢,包括其他大陆上的异术本质上都是这个道理。” 林弦惊接着问道:“听您的意思就讲这些了,营造处子弟又不像主峰内是有专人指导的,以后真的全靠我们自己摸索吗?” 慕倥偬听了笑骂道:“你是出身世家不缺资源,以前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看你也不笨啊,怎么就不知变通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营造处是没专人指导,你不能换个角度理解吗?” “没专人指导的意思,反过来解读就是上至掌门下至伙夫每个人都可以指导你,问题是你自己有没有本事可以让人花费自己的修炼时间去指导你,明白了吗?这反而是你们的优势啊。” 三人恍然。最后华澜庭提问道:“那么咱们营造处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法?” 慕倥偬一拍大腿:“我就留着这个没说,终于有人问了,澜庭这个名字听着就像女孩子兰婷,果然心细如发。” 华澜庭:“.……” 慕倥偬接着说道:“门内有个规矩,个人或各峰各殿自己原创的功法可以自行保留六十年,之后就必须将修炼方法无偿上缴门派,六十年内也可以自愿上交,用来换取各种修炼资源,加上新创功法是很难的,所以其实独享的功法并不算多,只不过有这过渡期,自家弟子会的人和炼的好的人相对更多,更容易成为特色罢了。” “和主峰相比,营造处历来人少势弱,拿得出手的绝活儿并不算多,但最近数百年叫得响的一门功夫称做——有心无意勾连手,乃是一位天才人物,从咱们日常建造活计中经过长期感悟创造出来的近身擒拿绝技。虽然早已经公开了,不过近些年处里有一门新的轻身功法横空出世,而且还在保密期内,关键是这两门分别是手上和腿上的功法相互结合后威力倍增。“ ”有道是:有心无意勾连手,分筋错骨断神经;上房揭瓦踢云步,登鼻上脸鬼神惊。” “额,这个上房揭瓦的名字是粗俗了点儿,效果可是杠杠的,再说这有心无意勾连手,在上交门派之前的名字可是叫做拖泥带水拍砖手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三个小子有福了。” “那我们可以开始学了么?”于轻身功夫颇有心得的易流年问道。 “想得美!小小见习弟子也想学我处独门秘传神功?从明天开始,你们三只的任务是上午碎石、和泥、拍砖、炼体,学习营造技法,下午自行修炼自在无极功第一层心法,晚上去至道学宫读书。” “入门启蒙结束,收工,再见。” 当晚,华澜庭躺在床铺上再一次细细回想了一遍白天慕倥偬的话语。今天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三人午饭后回到房间就讨论了一下午,又翻阅了几遍那几本册子。 现下华澜庭越想越精神,却是难以入睡。 转换了一个世界的冲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和很快消解的,华澜庭心里开始怀念之前的日子了。 华澜庭出生在日月王朝滇西州云龙府的一个小山村里。 滇西州地处偏远,周围群山环绕,交通不便,但云龙府由于自古出产井盐,却是成为马帮商贾云集之地,朝廷还特别设立了盐课提举司来管理。 华澜庭生活的村子名为老虎坡,是个白族群落,距离府城还有很长且难行的一段山路,所以相对离世独立。 村子不大,依山势而建,历史十分久远,村内建筑构思奇特,不但有“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等多种布局,而且工艺精美风格多样,因此他对营造一途并不算陌生。 附近一带虽然人烟稀少,但文风鼎盛,加之信奉儒释道三教一体,人文风貌十分灿然。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地势特殊,有一河流弯曲流经村内,天然形成了类似道教太极阴阳鱼的形状,在对面山上远观十分明显,当地人称之为“太极锁水”。 华澜庭此时心想难道是自己与道门有缘? 第6章 回首前尘 华澜庭的父母是汉人,祖上从江南躲避战乱迁徙而来。在他七岁那年,父母相继染病辞世,留下他一人被邻里几户人家照料长大。 当地民风淳朴,他自幼又十分懂事,小小年纪已经知道帮助大人凿井制盐报答养育,虽然那几户人家无力供他上学,但并没有因为无人管束而变的游手好闲。 人生的第一次转机发生在他九岁之时。 那年一个老者孤身一人带着一车书籍来到村里,说是辞官告老来此隐居。村里尚文风气甚浓,见老人学识深厚就留他在此开了一间小小的私塾,教授村中一些孩童读书为生,地点就选在了华澜庭的祖居,而华澜庭也被老人收做书童,两人自此相依为命。 老人姓戴,甚是喜欢华澜庭的年少懂事,两人相处感情日益浓厚。华澜庭很是聪慧好学,而老人学问广博,所知极多,白日里华澜庭和其他孩子一起听课,晚上老人经常单独给他讲述很多杂学异闻。 从十岁那年开始,老人每年都会在冬夏农闲时间带他外出游历,走遍了不少名山大川和州城府县。几年下来,少年华澜庭通晓了更多的人情世故,也见多了世间社会的千姿百态,性格和为人也越发坚忍稳重,表现的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成熟。 本来华澜庭以为日子可以这样平淡安然却有滋有味的过下去,谁知十三岁那年却发生了变故,华澜庭现在还很清楚地记得那天的细节。 那日里,华澜庭已经睡下,却被院子里的响动惊醒,起身查看时发现他平日里称呼为老师的老人没有在他自己的屋内,村子平素里治安很好,生人少至,他在遍寻周边仍不见人影之后,还是在惊疑中回到房内等候,没有再睡着。 天近拂晓时分,听得院子里门响,出门看时,却见老人脚步踉跄的进来,胸前衣襟染满鲜血。 他大吃一惊之下就要惊叫出声,却被老人一把拖进屋内叫他禁声。只见老人先是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丸药就水吞下,然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在床上打坐了半个时辰,脸色才由白转红,随后开口讲出了一番让华澜庭心惊不已的往事。 原来老人本名戴安蓝,是日月王朝负责观察天象、制定历法、演算吉凶的钦天监观星殿的一名普通官员。 戴安蓝本在钦天监里并不引人注目,但有一段时间他的演算突然变得十分灵验,事先推断出了几件于朝廷有利的事件的发生,得以升迁为副监正,却不料引起了钦天监监正的猜忌,开始从各方面打压戴安蓝,生怕他取而代之。 监正为人阴狠并在朝内有很大的后台背景,戴安蓝担心引来杀身之祸,被逼无奈之下决定辞官避祸,选择了偏处一隅的云龙府安身。 戴安蓝本以为就此事了。他一生未娶,原想在这里教书直到终老。而且他为人谨慎,落脚后一直未出远门,直到一年后觉得无人查询他的来历才开始带着华澜庭外出游历,并且决定到临老前再将一生所学传给华澜庭,以免引人注目,不想还是被人寻到此处。 当晚是朝内内务府三名高手将他引到村外,逼问他天机演算突然精进的秘密。 交谈之下,他才知道监正后来并没有放下对他行踪的查找,但屡寻不获后也就淡了,没想到此次监正的后台内务府派人到云龙府办其他的事情,无巧不巧的这三人正好是当时受托追踪他踪迹的人,并且还是在不经意间得知了他的所在和形貌,怀疑之下赶到村里探察方才确认,换了别的人其实并不会暴露行迹。 那三人坚持要带戴安蓝回京,戴安蓝不想传自师门让自己演算能力大进的秘密被监正获取,于是出手抵抗。 三人不知戴安蓝居然身负武功,大意之下被戴安蓝猝下重手先行格毙了两人,余下一人留下审问后,也给击杀就地掩埋了。 华澜庭外出游历时也见过江湖仇杀,虽然诈听到杀人埋尸心下惶恐,还是忍住不安问道:“老师您受伤了,要不要紧?” 戴安蓝微微一笑:“好孩子,知道先关心为师,看来我没看错人。那三人临死反扑,我中了前两人一掌一刀,倒不致命,但最后那人的内务府秘制喂毒暗青子厉害,我被震散了功力,控制不住毒性扩散,虽然有师门丹药化解,但不对症,那三人身上并无解药,恐怕为师熬不过一年半载了。” 华澜庭悚然而惊:“那如何是好?我们到京城寻解药去吧。” 戴安蓝摇了摇头:“不行的,我现在必须疗伤,别说京城遥远我不宜远行,就是去了凭你我二人也斗不过监正的势力。死生有命,当年我的师父曾经给我推算过一次,说我生性恬淡一生大抵平安度过,但在五十七岁上有一大的劫难,只说似有一线生机。” “现在看果然如此,我虽遭难却还可以一时不死。你且不要慌张,我还有话和你说,本来是想再过几年等你十八岁后再告诉你这些,如今只能提前了。” “为师出自江湖三大隐门之一的霜枫落晖阁,师门百多年前盛极一时,后来因为功法难学弟子稀少凋落下来,就隐世不出了,如今名头尚在但已经名声不显于世。到了我这一代,更是只有两名弟子,我还有一个师弟名叫姜哲澄。” “师门绝艺分为两类,一是武功技艺,二是天机术数。为师不喜打斗,承袭了师门术数一道,虽然闲暇时也学了些浅显功夫,但只是为了防身和养生,除了年轻时用过之外再没有多做修炼,也没再显露过。” ”我那姜师弟天资聪颖,醉心武学,传承了师门武功一脉,他艺成后没有在江湖行走,而是到各处深山探访寻求武道更高境界的突破,我二人同门时感情甚笃,但后来也因此逐渐断了联系。” “师兄弟两人各有所痴,我后来投入朝廷钦天监,是为了可以参阅其中的各种古籍继续研究天机术数,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说道这里,老人双目烁烁看着华澜庭问道:“我且问你,你是否愿意正式拜师,传我衣钵?” 华澜庭此时哪里会拒绝,老人已经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于是行跪拜大礼,戴安蓝受了礼后老怀甚慰:“虽然晚了些,时间也不多了,只能领你入门,但总算师门绝艺没有自我而绝,而且毕竟还有这个。”说着老人自颈上解下一物。 华澜庭抬头观瞧,那是一个玉牌模样的东西,有婴儿手掌大小,呈现不规则的扁平形状,非金非铁似玉,看不出什么材质,隐隐有青绿色的光华流转。 戴安蓝说道:“这就是监正想得到的。其实他至今也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我一定有个秘密。此物由师父传我,师门称作空天青烟玉。“ ”此物本无名,并非师门世传之物,乃是数百年前的一位掌门师祖偶然所得,开始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觉得材质特殊就留了下来,最早呈现白色,期间发生了三件事情,才知道这是一个世间罕见的异宝。” “第一次是为师祖挡下了一次必死的攻击,所以发现此物坚硬无比,无物可伤。” “第二次是传到我师父的师公后,当色彩呈现青白色的某一天,自行在师公头脑里出现了一段口诀,念诀后会开启一个抽屉大小的隐形储物空间。此事前所未闻、惊世骇俗,乃是本门最大的隐秘。” “所谓怀璧其罪,此事后来一直由掌门一脉世代口口单传,到了我这一代,这个空间已经有一个柜子的大小了,现在本门术数和大部分武功的秘本都放在其中保存。“ ”第三次异变发生在我身上,空天青烟玉色彩逐渐转为青绿色后,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在演算术数时异常神清目明,有如神助,以往难以解算的事情变得一目了然,并且通常演算天机会加诸在自身的反噬现象消失不见,自己的精神也日愈健旺,连停滞多年的内力也自行增长,不然以我往日的修为,还真未必是那三个内务府高手联手的对手。” 喝了一口水,戴安蓝继续说道:“我那时非常兴奋,失了警惕,连续几次帮助朝廷演算天机成功并得到升迁,这才引起了监正的妒忌,有了后续这些事情,不过也因此与你结成师徒之缘。其实也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据几代祖师推断,空天青烟玉应该是来自天外,可以吸收天地灵气而改变颜色,颜色越深越丰富则功能越多。为师今天将此玉传于你,希望你可以发掘出更多的功效。但在能够掌控此物并自保之前,万勿公开现世。” 这一日之后,戴安蓝先是对外称病闭门不出养伤,一个月后毒伤方始稳定。虽然戴安蓝盘问得知,那三人来寻他的事情因贪功心切并没有通知其他官府中人知晓,为了安全起见,二人还是告别了生活多年的老虎坡村,南迁数百里到了更为偏远的山区居住。 第7章 任督二脉 之后时间,华澜庭跟随戴安蓝一边学习天机术数的入门知识,一边开始修习霜枫落晖阁基础武功,同时还遍寻名医,并自学医术以图治愈戴安蓝的毒伤。 可惜的是,使用各种办法拖延到一年半的时候,戴安蓝还是生机断绝撒手人寰。 期间老人曾为华澜庭演算人生吉凶,却言所得之象晦暗不明模糊起伏,他因伤不能动用秘法难下定论。 临终前,老人交代华澜庭不必为他报仇,自言天机术数研究越深越发觉得人算不如天算,并说华澜庭很有武学天份,师门绝艺虽冠绝江湖,但老人所修有限,并且只凭自学难以成为顶尖高手,而且几项精深功夫的秘本都在师叔姜哲澄手中,他如果于武道一途有兴趣,日后有机会遇到可以请他指点。 妥善安葬了恩师,华澜庭依言没有急于报仇,而是开始各处游历,寻找师叔姜哲澄的消息。 他暂时减少了对天机术数的研习,而是从空天青烟玉的空间里专门挑选轻功和暗器方面的功夫日夜修炼。他打算如果找不到师叔的话,还是要凭借自身的功夫去刺杀钦天监监正为师父雪恨。此时他观察到空天青烟玉已经从青绿转为深邃的藏青色。 如此又过了大半年,这一日华澜庭进入川西地界,背着行装信步登上当地有名的鹤鸣山,找了一处山洞外歇息。 他忽然心血来潮看了眼黄历,当日乃是明堂星神值日,为“建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这建除十二神中的危日,想起师父戴安蓝曾经说过危日常被世人视为凶日,但其实暗藏二十八宿其中的天府星,危反做吉日解。 华澜庭正想着空山无人这吉凶于己何干,突然耳边听得电闪雷鸣,抬眼只见空中乌云密布、山风滚滚,却始终不见有雨落下。 正待进山洞躲避一时,只觉周围豁然一黑,胸前一道青光闪过,身子好像被人拽着拔地而起,知觉尚在,却全身无法动弹,四周也一片混沌没有了颜色。 继而温度陡然降低,前胸一热,随后热气逼人,前胸又一片冰凉,再之后光芒大作,周身酥麻,吸扯和挤压之力交互轮换。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前方似旋涡搅动的地方被轰然炸开,却又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等有知觉时,附近好像似有人影绰绰人声响动,但似近实远又从自远而近的不适,让头脑又再度晕眩起来。 待到真正清醒,眼皮却如山般沉重无法抬起,旁边好像有一人说道:“六十号现在还没醒,让他去到营造处吧。” 随后周边静寂了一会儿后人声渐起,华澜庭断续听了很久,思维却异常艰难缓慢,好容易大致听明白了都是在议论入山门分配和修行的事情,心想自己好像被某个门派抓进山了。 之后一天多,他还是只能躺着听着,逐渐确认了身处另一个不同世界的事实,就这样时清醒时迷惑中,渐渐头疼欲裂又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头脑似梦如幻中,一道耀眼青光自远处风驰电掣而来没入胸口,华澜庭察觉自己可以活动了,尝试着坐起身,还没从细思极恐的奇遇中回过神儿来,就被人带着木然走到了山道上,两个少年正等在前方,于是有了前面三人同行的一幕。 想到这里,华澜庭摸了摸胸口还在但颜色变得青白的空天青烟玉无声地叹了口气,连续经历了父母和师父过世的变故后,自己的心应该是变大了,不然还真是承受不住这再世为人的际遇。 修仙么,也好,也罢。 师父常说顺天而知命,随缘即是福,易理天机无非知变与适变。自在万象,拿得起是本事,放得下是自在。 记得自己小时候,问过爸爸妈妈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缘由,他们说期待有一个于波澜壮阔中闲庭信步般的人生,那不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就是可惜不知还能不能为师父报仇了。 好吧,来吧,多想无益,睡觉睡觉。 还不待华澜庭闭眼,只听旁边床铺上传来林弦惊的慢声长吟:“大梦方觉晓,人间已成秋。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对啊对啊,睡你麻痹起来嗨!”易流年应声而起。 华澜庭:“我去…….。” 三名初闻道密、精力充沛的少年,正要披衣起身秉烛抵足夜谈嗨皮,却不想窗外慕倥偬雷鸣般的吼声响起: “大半夜的鬼叫什么,不知道本总管正在练功吗,差点儿走火入魔,就猜到你们三个小子今夜消停不了,嗨你麻痹躺下睡!” 三人无语,蔫头耷脑地重又睡下,心说还有人有偷听癖,这还有没有个人隐私了。 第二天清晨醒来,三人果然被带到外面练习碎石、和泥、拍砖。虽有工具在手并且三人体质不弱,但架不住这仙洲内的山石都蕴含少许灵气,异常沉重,半天下来也把三人练得骨酥筋麻,吃过中饭都躺到了床上,直到修炼了一下午自在无极功第一层心法后麻酥之感才会稍有缓解,晚上则是去至道学宫的学习时间。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慕倥偬一直没有再出现过,也无人检查指点他们的修炼进境,华林二人还好,好动的易流年却是静极思动,说早知修道生活如此枯燥当初就不来了。 华澜庭倒不觉得这样的日子难熬,但在修炼上却遇到了问题。 自在无极功第一层一元复始境的修炼并不复杂。 人体分为经脉和络脉,其中经脉分为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任督二脉属于奇经八脉,不直属脏腑,循别道而行,故称奇经。任脉在前主血,督脉在后主气,分别对应十二正经中的六阴经与六阳经,贯通后人体气血充盈,带动十二正经旺盛循环。 人体经脉本通,打通任督二脉,难在需要逆向由督脉会阴起而达头顶百会,再经任脉而下丹田成为一个小周天,其间的阻碍有说存在暗脉断脉需要突破,有说在尾闾、夹脊、玉枕三个穴窍需要贯穿等等不一而足。 自在无极功取的是通三关的方法。一旦通关则进入升堂期,灵气在任督二脉往复循环,是为一元复始,其后入室期、登峰期直至造极期是扩展经脉、累积灵气的过程,最后得以实现大周天循环进入二龙出水境。 这些经脉之说大致与世俗界并无区别,华澜庭并不陌生。按照手册的说法,仙洲内灵气充裕精纯,世俗界极难打通的任督二脉在此只要勤加练习,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基本所有弟子都可通关,如果有丹药辅助会更加迅速。 华澜庭按照手册提供的方法吐纳炼气,发现的确可以很快的在丹田内集聚灵气,但往往睡过一觉,气感就消散大半需要再行练功凝聚,他问过林易二人却没有这种现象。 他在一个月后,终于能够感到灵气散逸竟然是被胸口的空天青烟玉吸走,取下之后灵气就不再散失,至此他面临是否戴玉修行的选择。 思之再三,华澜庭最终决定还是佩玉修炼。这样尽管进境上肯定会缓慢,但此玉奇特,这种情况必有其道理。 现下想来,自己的奇遇定与空天青烟玉有关,而俗世师门的变色之说,让他对玉色愈加深沉后有什么新的功效出现开始期待起来。 至于修行速度上目下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减少睡觉的时间来勤修苦练,好在自幼清苦自觉还顶得住,但往往一日下来总是精疲力竭,倒是没有空闲时间象易流年那样感慨无聊了。 又过了半月有余,三人正在屋内打坐,一名师兄敲门进来唱了个道礼,说是慕总管召见他们。 易流年闻言收功,快步抢出门外喊道:“赶紧赶紧,终于有事情了,好事坏事总比整天三点一线强。” 三人来到大殿,慕倥偬看着易流年欢呼雀跃的样子说道:“怎么,嫌闷了?修炼时日长,山中岁月久,这才哪到哪儿啊,不过确是有事通知你们,明天就是中秋月圆之日,你们要去至道学宫参加一场活动。” 易流年奇道:“您老不说还真忘了,话说修道也过节么?” 慕倥偬回道:“什么话,修道也是人修,你又不是草木精灵走兽。这中秋活动也是本门传统。新晋弟子入门大典上除了澜庭一人没有苏醒外,其他人都是列队观礼,相互之间并无相识交流的机会,中秋活动就是为这代弟子提供一个相互认识的场合,叫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不要堕了我营造处的脸面。” 林弦惊问道:“这中秋活动有什么说法?您老对我们有什么具体要求?” 慕倥偬言道:“这次倒是没什么具体要求。中秋活动本是你们这代弟子集体见面联欢的场面,也是初始修炼一个多月后的放松时间,只是传统上是有节目的,有文比也有武斗,输赢不论图个热闹。” “所以你们不用紧张,但这具体比斗方式由主持之人临场定夺,我也不知。” “却有一节,记得上次我和你们说过,本门向来是一致团结对外的,但门内不禁争斗,这样才能激发大家的上进心。各峰各殿之间既然都存了争胜之心,就难免有所摩擦,只要控制在一定程度内,长老们是不会干涉的,甚至还会暗地里推波助澜。” 第8章 诸葛师兄 “历来都存在的几种摩擦是我要提醒你们的。一是新弟子中难免有人在俗世之中就存在恩怨,虽然俗世界广大,碰到熟人的几率不高。” “二是本土弟子对来自俗世的弟子难免会有瞧不起的情况,仙洲和门派内土生土长的弟子数量不多但根骨有的要好上一些,另外他们不受六十年收徒限制,随时可以经人推荐并审查后入门,今年之前入门的都算作上代弟子。” “三是道门弟子自诩正统个别人会歧视俗家弟子,另外主修玄功的也有对阵法、炼器等不屑的人存在,最后就是各峰各殿之间的争斗了。” “这些摩擦并不严重但现实存在。大家都是同门一代师兄弟,又是初次见面,以和为贵不用急于意气相争,而且营造门位列九大主峰之外,一直也没有实力真的一较短长。以往我们对文武比斗少有参与,参与了也大多难以胜出。” “不过真说要求也有三点。第一,咱们营造处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如果有人非要捡软柿子捏可不能示弱,斗不过也要先斗了再说。第二,九大主峰也就罢了,如果有和火灶房、采办堂的争斗你们最好别给本总管丢脸。第三,这次如果全力出手还是失败了我不惩罚,如果能够为咱们营造处争脸的话,本总管自然大大有赏。” 大有深意地看了看三人,慕倥偬的眼神热切起来:“话说回来,这次分到营造处的就你们三人,是历次人数最少的,不过本总管阅人无数,三个小子的素质总算比往届要强上几分,也许火灶房的老赵这次会不大不小地吃个瘪呢。” 畅想了一会儿,慕倥偬忽地说道:“差点儿忘了,不是三个,你们还有一个师兄昨天刚到,我已经派人去叫了。” “还有人?这次不就我们三个吗?”易流年问道。 “原本是这样的,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个小子本来分到了第二峰,却说他临来前刚刚开始信奉佛教,不想看到周围全是道士,然后就去了第四峰。待了一个多月后,他又说第四峰人多功夫杂,不利于修炼,负责长老一气之下就把他发配到咱们营造处来了,并且罚他中秋活动上只能列席不能出手。偏偏这小子天纵之才,虽然比你们大上几岁,但被评定为这代弟子天资和功夫第一,看来这是我营造处要火的节奏啊。” 慕倥偬搓了搓手,却又苦下脸来说:“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处,这小子我聊过了,为人本性其实是极好的,就是脑子缺根筋,人不但倔强,这思维方式也大异常人,人情世故一概不通,只知习武,等会儿人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慕倥偬把脸一板:“刚才夸你们是不让你们因为来到营造处就妄自菲薄,你们都听过一句话,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造就的,而往往灵感比汗水更重要。” “其实这后一句据考证是后人杜撰的。能被选拨进门派,大家这灵感或多或少都是有的,以后的差别很大程度上就体现在这汗水上,我没空天天时时督促你们,自己把握,不要以后让我来伤仲永。” 说话间,自门外进来一人,身量瘦高,头大如斗,一双眼睛白多黑少,神色淡然、神游物外的样子,给人的感觉象是在盯着你,却又好像眼神没有聚焦在你身上,其人脖颈下挂着一个小布包,看不出装着什么。 慕倥偬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诸葛昀,他们三个是林弦惊、华澜庭、易流年,以后你们就是我营造处本代四大弟子了,要多亲多近。” 诸葛昀冲三人点点头:“大家好,大家早。” 三人心说果然另类,这第一句还好,可现在将近傍晚,哪里早啊。当下各自见礼。 只听易流年好奇地问道:“诸葛师兄,你胸前挂的是什么啊,草药么?” 诸葛昀:“我来之前刚对佛学很感兴趣,所以佩戴铁观音不可以么?” 三人晕,心道这位师兄果然骨骼清奇,思维独特,与众不同。 慕倥偬似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地说:“明天你们四个一起参加六十代弟子中秋活动,互相照应,不要给我丢人,诸葛不能出手,要给大家观阵加油。” 诸葛昀应道:“好的,我会的,总管大人。”末了却又加了一句:“不过猛兽总是独行,只有牛羊才成群结队。” 三人又是一愣,面面相觑。 慕倥偬早已领教过诸葛昀的说话方式,出来打了个圆场:“领会精神,领会精神,诸葛的意思是团队很重要,但修道更加看重个体修为。” 诸葛昀点头称是,又问道:明天去哪里?“ 华澜庭忽然灵机一动答道:“从来的地方来,到去的地方去。”只见诸葛昀眼睛一亮:“何为来处?何谓去处?” 华澜庭答曰:“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佛祖以如来为名,如实而来,如实道来,亦如是来,如来如去,来去自在。” 看见诸葛昀还要追问,慕倥偬一拍额头忙道:“行了行了,打机锋回去打,你们几个去商量下明天的应对吧,散会。” 诸葛昀抢到华澜庭身边同行,四人自去商量不表。 第二天天色将黑未黑之时,一名师兄带队领着四人向至道学宫方向而去。 山道蜿蜒而上,走到途中,众人看见前面有一人一马缓缓而行。经过这段时间,新来的四人能够辨认出马是矮脚马,速度不快但耐力甚佳,是门中普通弟子经常用来代步的大众品种。马上一人,从背影只能看出是名道士。 五人越过那人,回头观瞧,见是一名老道,身上道袍虽然干净却有几块补丁在上,老道脸上胡子拉碴,双目半开半闭,悠然自得,并没有理会众人。 几人正待继续前行,忽听到身后人声鼎沸由远及近,驻足回望,却见有十几人正奔行上山,中间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余人跑步跟随。那马速度很快,头上一根独角,名唤独角马,却是比矮脚马在品种上高了一阶。 骑马之人嫌那道人挡路,挥鞭喊道:“闪开闪开,好狗不挡道。”边说边纵马抢行,身后众人随即呼啸而过,冲撞的老道和矮脚马左右歪斜。 华澜庭一行暗皱眉头,却不欲惹事都避到山道一侧,那群人一冲而过。却见其中一人忽然停下,回身看向林弦惊,开口说道:“我道是谁,这不是林家三少吗?看来你我缘份不浅,很是让人开心啊。” 林弦惊看见此人后眉头一收一放,哈哈一笑道:“还真是巧了,没想到贺世子也在此地,本少也很是欢喜,话说你欠我的三千两金子什么时候还啊?” 被称作贺世子的那人身材圆滚矮胖,面色一黑说道:“林弦惊,你不要太猖狂了,这里是修真圣地,什么世子和金钱这些俗世中的瓜葛就不用带进来了吧。” 两人说了几句,贺世子见为首骑马之人面带不耐,打了个哈哈说了句后会有期就随那群人走了。 林弦惊随后解说了几句。原来那人叫做贺灼,是大齐王朝护国公世子。大渊王朝和大齐王朝接壤,两国之间虽没大的战争,但边界之上的小冲突一直不断,连带着两国世家门阀之间虽有来往却并不和睦,林贺二人作为小辈,期间有过数次或明或暗的争斗,贺灼鲜有胜绩,所以见面有些火药味。 易流年问道:“这人本事怎样?”林弦惊说:“倒也不全然是纨绔子弟,能够和本少斗几个回合,文采武功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然也不会被选入门中。我二人倒也没有深仇大恨,他只是一直不服气我,不用在意。说来这就碰到熟人了啊,不知还会不会有其他惊喜。另外,请问师兄,那个骑马的是谁?” 带队师兄答到:“那是汪宗熹,是门中一个修真世家的子弟,所在家族有些势力,所以在低辈弟子中一向横行跋扈,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听说进了第三峰。门中一贯提倡尊师重道,我猜他是从后面看那位道长骑着矮脚马,以为是普通无名弟子,不然应该也不会这么嚣张无礼。” 众人正议论着,后面的道长却是骑马赶了上来。华澜庭抱拳行礼说道:“前辈,他们没有冲撞到您吧?” 老道睁开眼睛扫了扫众人,目中精光一闪而逝,笑着说:“没事没事,老道我硬朗的很。你们几个是新来的弟子吧,应该是去学宫参加活动吧?看你们很懂礼节,不如这样,我听说学宫活动中会有几场比试,你们帮老道出口气教训教训刚才那些小子,老道我可是会有见面礼的。” 易流年奇道:“道长您也去参加活动?” 老道说:“各峰各殿各代弟子都有自己的中秋活动,老家伙们没有兴趣掺和新晋弟子的事,不过我是学宫之人,进去看看也是没人管的,怎么样,我的提议可好?” 林弦惊思虑周祥,说道:“比试我们是要参加的,不过也难说就一定强过那些人,未必能替您出气呢。” 老道笑了笑:“无妨无妨,活动就图个热闹,你们只要尽力了,作为长辈我是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见老道这样说,几个少年也就答应下来。一行人沿路渐行来到了至道学宫。 第9章 桃花运起 活动设在学宫广场之内,广场一边已经搭起了阶梯状的高台,台上有桌椅和瓜果摆放。 华澜庭一行来到有营造处牌子的台上坐下,放眼四望,人数已然不少,五大主峰的弟子各都有百人以上的样子,火灶房和总务堂也都有十余人,只营造处五人显得很是稀疏。 正在观望,突地一名红衣少女跳到身前吓了几人一跳。 少女个子不高,圆脸短发,英姿飒爽,一脸兴奋地冲着林弦惊叫到:“三哥三哥,果然是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我就知道肯定能遇到你,这下好了,看你还怎么躲我!这几位是营造处的师兄吧,你们好,我叫宋霖霖,来日方长,不多说了,以后我去找你们玩啊。”说罢一个闪身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待众人反应过来,纷纷看向林弦惊。易流年一脸八卦地问:“什么情况?咱弟妹也来了?小三儿你交游广阔啊,这一会儿就碰到二个熟人了。” 却见林弦惊一脸无奈地说:“别胡说,这只是一个,一个我的粉丝。” 解释了半天,原来宋霏霏是渤海国十公主,渤海国是大渊王朝的附属国,国中甚是重男轻女,即便是公主也会常被用来与宗主国贵胄联姻。渤海国小势弱但民风彪悍而开放,这宋霏霏对林弦惊很有好感,一直苦追不放,没想竟然追到这里。 “小三儿你好像有点儿怕她啊?”易流年继续调侃。 “本少志不在此,她又不是我的菜,只是当妹妹看待,那是喜欢忍让包容,不是怕,你一个江湖粗鲁汉子懂什么情爱。”林弦惊回击。 二人打闹惯了,易流年却不放过,说道:“你懂,那你说说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林弦惊平复了心情,又故态复萌:“让兄弟来给你开个窍先。这喜欢嘛,就是乍见之欢,而爱是久处不厌;喜欢是不知所起,一时心动,再而衰,三而竭,爱是不知所终,一往情深,再而刻骨,三而铭心;喜欢会笑,而爱会哭;喜欢是坏了就换,爱是坏了就修,修不好就忍。喂喂,流年你肿么了?” 林弦惊正说的兴起,见易流年突然眼神发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脸色却是少见地红了,嘴里喃喃自语:“怎么是她?竟然是她?真的是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是有一批玉衡峰的女弟子到了。 其中一女,年纪甚小,唇红齿白,眉目如画,面容姣好,发梳双髻,敛步轻移之间,笑靥如花,顾盼生姿。 看到这里,华澜庭的眼神却不知所起地转向了相邻而行的少女。 只见那女子虽不施脂粉,却明眸皓齿、琼鼻黛眉、清丽柔美,恬静素雅,发丝轻挽及肩,一身白衣胜雪,双手拢于袖中,正袅袅而行。 女子似乎察觉有人盯视,抬眼和华澜庭双目正好对上,如点漆般的双眸微微一凝,随即大方地展颜一笑略略点头,方才轻垂臻首。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华澜庭心里蓦地冒出这一句,却也不好再行盯看。 耳边听得林弦惊笑道:“现世报、来的快。瞧你的样子,那个双髻小姑娘是流年你的梦中情人吧,快快从实招来。” 易流年此时却没了往日的爽快,吞吞吐吐了半天众人才听明白。 原来易流年所在的翼行帮有段时间财力拮据,帮里破例保了燕北国一个大户人家的镖,随行车仗的家眷里就有这名女子。二人只有一面之缘,他只知女子姓文,不知闺名,交了镖了后再未见过,易流年却从此念兹在兹,情愫暗埋。 林弦惊拍了拍易流年说道:“别怕,有兄弟们在,既为同门,一定帮你搞定。话说本少掐指一算,今天你我兄弟红鸾星动、桃花运起,下面该澜庭的艳遇了吧。” 几人正在调笑,忽听得高台中央有人朗声说话:“酉时已到,现在我宣布,自在万象门第六十代弟子中秋聚会正式开始。本座周翕,道号元嘉,忝为本门长老会候补长老,负责主持今天的活动……” 易流年张望了一下,吃惊地说道:“你们快看,主持长老是不是那个老道士?”大家闻声观瞧,看到说话之人果真的是来时同路而行的道人。 接下来却轮到领队师兄吃惊了:“他是周翕!怪不得我认不出来,我的天啊,怎么是他?竟然是他?真的是他!”随即低声和大家解释起来。 原来这周长老乃是门中一代传奇人物,比慕总管还高上一辈,是五十八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自幼天资卓越,入门后进境神速,刚过百岁就突破七星北斗境大关,风头一时无两,并被破格宣布为长老会候补长老。 但随后不久突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门中传言四起,有的说是为情所困心灰意冷,有的说是江郎才尽潜力用尽,还有的说是走火入魔不能修行了。后来虽有人曾说在学宫中见过但已经有很多年不在人前现身了。 带队师兄接着说道:“今年有些奇怪啊,往年除了开山门大典诸位大佬悉数出席外,这种新晋弟子的中秋活动一向都是总管级人物轮流负责,周长老复出已不一般,还来做主持就更少见了。” 易流年大大咧咧地说:“管他呢,主持人是咱们自己人,这下我们人虽少,却有主场之利,估摸第三峰那些人现在脸都绿了吧。” 场上周翕长老继续说道:“中秋活动,乃是门中为促进新晋弟子之间相互结识交流而举办。按照惯例,分为三场。既在学宫之中,这第一场名为至道诗会,各峰弟子比赛诗词文采。第二场为中秋武会,各峰弟子比试武功。第三场为赏月宴会,大家观灯赏月并观看主峰弟子表演。” “两场比斗第一名均有彩头,奖品是可以提高灵气吸收速度的一元丹。本座申明一点,本次活动旨在娱乐联欢,比斗只是助兴,求个热闹,一元丹虽好,但也不能凭此突破境界。所以大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可以全力争胜但也不必过于在意胜负,更不可蓄意伤人。” ”三场活动循例,但具体比赛形式和规则历来由主持之人自行制定,同时输赢也由本座裁定。这第一场为文比,鉴于弟子人数众多并且并非人人长于文采,所以五大主峰各出三人,营造处、火灶房、总务堂自行决定是否参加,采用分组比赛晋级的方式。第二场武斗,主峰弟子各出十人参赛,营造处、火灶房、总务堂联合组队,也是分组晋级方式,比试内容我会临场宣布。你们可有异议?” 营造处几人听得武斗是联合组队,都觉得没有了和火灶房单挑的机会很可惜,但也没有出声。 反而是火灶房这时有人站出来说道:“周长老,我们觉得武斗比法有欠公平。火灶房、营造处和总务堂弟子能力普遍不如主峰,即便联手也难以抗衡,我们建议由三处弟子之间比试,不参与主峰弟子的比赛。” 周翕听后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道:“俗世界也好,修真界也罢,这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大家来自天南地北,年龄不同,所长也不同,要说这同场竞赛本就不公平。本座认为,即便是相对的公平也是靠实力争取来的。” 言罢看了看营造处几人,周翕又一笑说道:“不过本座向来成人之美、从善如流。既然你们这样说,不如这样吧,你们营造处、火灶房、总务堂相互比试,但营造处人少,所以武比由三处各出三人。最终胜者有权决定是否继续挑战主峰组胜者,当然主峰胜者组也会是三人出战。好了,就这样决定。文宫弟子开始准备比赛场地。” 营造处几人对此自无异议,聚在一起商量起来。 易流年道:“如此甚好,怕就怕我们如果前面全力以赴的的话,诸葛又不能参战,那和主峰胜者的比斗就困难了。” 林弦惊答道:“没有关系,营造处名义上处在弱势一方,到时放手一搏好了,即便输了也是虽败犹荣,压力在对方。和火灶房、总务堂的比赛咱们先按照昨天议定的几个方案相机行事,如果能够留手就不要翻开所有底牌。”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是时候让他们看看营造处本代弟子的风采了”,林弦惊自信的说,最后还没忘记加上一句:“何况流年你的文姑娘可是巧笑嫣然地看着呢,只要胜了,我一定帮你问出她的芳名。” 易流年没有答话,心头战意却是满血沸腾起来。 不过这头一场至道诗会却轮不到易流年发威。这一场火灶房和总务堂都没有参与,所以是五大主峰和营造处六组两两捉对斗文。 广场已经摆上了三组书案座椅和文房四宝。不知是不是周老道有意安排的,营造处三人直接对上了第三峰,而第三峰正好是由林弦惊的老对头贺灼和其他两名弟子组队。另外两组的第一组是第一峰对第五峰,第二组是第二峰对第四峰。第五峰三名女弟子赫然是宋霏霏、文姓女子和华澜庭凝视的那名白衣女子组成。 第10章 至道诗会 第一组周长老出的题目是应景的以月为题各自赋诗比拼,第一峰的男弟子抵挡了没有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第二组以山为题,第二、四峰的六名男弟子们颇有文采,你来我往斗的不亦乐乎,引得一众弟子兴致渐起,叫好声不断,最后是第四峰险胜。 轮到营造处和第三峰对决之前,周长老却又说了话:“前两组的表现或精彩或激烈,但是不够热闹,不够刺激啊。” “这一组我改改规矩,我看两队之间有人在俗世界是熟人。不如这样,比赛分为三轮好了。第一轮不拘形式,大家轮流出手,拉拉仇恨,先一起热热身,但不能开口,只能用写的方式。第二轮我来出题,两队赋诗比拼。第三轮对对子,两队轮流给对方出题。好,比赛开始,营造处先来。” 林弦惊看看华澜庭,问道:“澜庭,你说怎么开场好?” 华澜庭答道:“既然是文比,又是熟人,我们还是先礼后兵吧,先问候问候对方再虐他们不迟。”说完提笔在纸上先写了四个斗大的字,林弦惊看过也写了四个字。 易流年双手提起对外展示,众人见是两句话:别来无恙,一向可好? 对面的贺灼鼻子里哼了一声,也写了八个大字回应:不劳挂怀,本少安好。 华林二人对视一眼,华澜庭龙飞凤舞书就四个大字,林弦惊洒然一笑,笔走龙蛇跟了四个字。 易流年先拿起一张纸,上写:你若安好,随后又举起另一张纸,上书:那还得了! 众人发笑。贺灼看了脸色发青,挥笔应道:既然相见,来日方长。 华澜庭和林弦惊又分别接着写道:若无相欠,怎会相见。却见易流年又举起一张小纸,上面写着:还钱! 众人又笑。贺灼咬咬牙,改了格式,写道:对面三小儿,行事魑魅魍魉状如四鬼。却是连带后面观战的诸葛昀都捎带了进来,四人都尚未成年身形偏瘦,四小鬼倒也还贴切。 华林两人瞅了瞅贺灼肥硕如球的身形讨论了几句,回应写道:世子单身狗,弹奏琴瑟琵琶胖若两人。 众人大笑不止,尤其是周长老笑的直打跌,前仰后合,最后竟笑到了桌子底下。 众人做鄙视状,哪知道周长老顺手从脚下拎出一个大号木牌,右手快速凌空点点划划后举起,字迹堂皇遒劲,宛若用笔书写而成,上面刻着:原谅老道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笑点低。众人皆倒。 笑完了,周长老开口:”第一轮甚好,双方都没有被难住,我宣布本轮平局。下一轮对诗开始,各自以秋为题赋诗,仍是营造处先来。” 林弦惊先行出手,五言绝句诗云: 枝云间石峰,脉水浸山岸。池清戏鹄鸟,树秋飞叶散。 贺灼旁边的弟子回了一首,又轮到营造处,林弦惊却不动笔,只说道:“还是这首,倒着念。” 众弟子依言倒念: 散叶飞秋树,鸟鹄戏清池。岸山浸水脉,峰石间云枝。 居然是首回文诗,大家纷纷叫绝。 第三峰另一名弟子勉强作诗对上,华澜庭回赠一首七言: 烟霞映水碧迢迢,暮色秋飞一雁遥。前岭落晖残照晚,边城古树冷萧萧。 这边贺灼回应一首后,华澜庭学着林弦惊的言语:“还是这首,倒着念。”只见诗云: 萧萧冷树古城边,晚照残晖落岭前。遥雁一飞秋色暮,迢迢碧水映霞烟。 众皆叹服。这一轮营造处以二敌三,以两诗对三诗,毫无异议的胜出。 第三轮由第三峰贺灼先出题,为一叠字对: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朝潮”同音借用,读作: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虽然高绝,却也有出处,林弦惊作答: 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长常”同音借用,读作:浮云长,常常长,常长常消。 轮到营造处出题,华澜庭写下:冬长夜夏侯氏读春秋书。字嵌”冬夏春秋”四季。 贺灼思索良久,对曰:东小楼南广场唱西北调,字嵌“东南西北”四方。 贺世子亦非常人,对的十分工整。 接下来该第三峰出题,贺灼阴阴一笑,说道:“我有一绝对,还请林三少指教”。写出来后大家一看果然妙绝,上文是: 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 其中第一个解为解渴,第二个解读作“谢”的音,为姓氏中的解,第三个解为科考乡试头名之解元,读作“借”。 此对一字三音各有意义,实在极难对上,华澜庭和林弦惊思忖商量半天,最终各出一句下文。 华澜庭的是:七弦妙曲,乐乐乐府之音。第一个乐为快乐之乐,第二个乐在姓氏中读“要”的音,第三个乐为乐府官署的意思,音乐之乐。 林弦惊的是:半矢流羽,中中中行之盔。第一个中为击中之意,第二个中通姓氏中的“佟”,第三个中为古代官名“中行”。 对答完毕,周长老评道:“上一句妙韵天成,大家极易读懂,后面的两句虽然工整,但不论姓氏还是官名都略显生僻难解,多多少少有牵强之意,本座为人向来公平,这一轮判第三峰险胜。” 眼看贺灼松了口气,周翕又说道:“前三轮双方一平一胜一负,打成平手,只能再加赛一局定输赢了,可是比什么好呢?”说着目光扫过群弟子,一眼看到玉衡峰三个女弟子,不由心头一动,言道: “有了,这决胜局就由你们六位弟子每人针对玉衡峰三女各写一语描述感觉,胜负由三女评定。记住,只可赞美不可亵渎,从营造处开始。” 说罢作微笑得意状,看来是非常满意自己这个临时想到的主意。 台下众弟子闻听也大感有趣,兴致盎然地等着六人落笔。 华澜庭看到林弦惊面色发苦、易流年神色紧张,心里知道这二人难处,自己却也不好针对宋霏霏和文姓女子,由自己对着白衣女子先行作答倒是正中下怀。 华澜庭本想原创佳句赠美,但一段现成的文字却止不住地浮上心头,遂下笔一书而就面向众人展示: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白衣女子看罢先是脸色微现羞意,随即轻轻一笑抬玉手向华澜庭无声地比了比大拇指,表现的很是落落大方得体。 旁边的宋霏霏按难不住跳了跳脚向林弦惊喊道:”三哥三哥,该你了该你了,快点儿快点儿,我要我要。” 众人起哄声中,林弦惊脸色愈加发黑,但也只能慢吞吞不情不愿地写了一句: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待君发及腰,山色晴方好。 宋霏霏却好像看不出其中的婉拒之意,兴奋的也是朝林弦惊比了比拇指,状甚满意的样子。 易流年自知大字识不了一箩筐,心中暗自着急,看向华林两人,却见华澜庭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把折扇,刷地迎风打开,摇了几摇,众人定睛观瞧,看见扇面上写着:天街小雨润如酥。 易流年也探身去看,林弦惊脚下踢了踢他小声说道:“看后面,看后面,认识几个写几个,照着描。” 易流年这才偷眼看向扇子内侧,见有数行小字,好在近两个月的学宫启蒙功课总算没白费,其中第一行和第三行字居然全部识得,其它行却认不全。于是心下暗喜,手忙脚乱歪七扭八地写了起来。写完对外展开,却是不敢抬头看向文姓女子。易流年会认能写的那两行字是: 秋风清,秋月明。相思相见知何月,此时此夜难为情。 文姓女子看毕也是展颜一笑,照葫芦画瓢比了比大拇指。 至此决胜局其实已无悬念,不管论关系还是论文采,三女都会裁判营造处胜出。 再到后面,营造处和第四峰的弟子都不好意思和女弟子争锋,各自弃权,玉衡峰取得至道诗会第一名。因为只有头名有奖,两处弟子也不必争那第二了。 众人回味了一会儿,周长老宣布第二场中秋武比开始。经过抽签,火灶房轮空,第一场比试由营造处对总务堂,众弟子对武比自然比文比还热心,全都瞩目观看起来。 武比的规矩是两队相隔五十丈距离列队,每队后面有若干木架子,木架子上栓着一百只由总务堂准备的孔明灯。比赛开始后,各队前冲比斗,争取到对方架子前解开绳子放飞孔明灯,同时自行决定是否留人保护本方的灯,被打出场地的弟子不能再进场。 武比以一炷香时间为限,时限一到,放飞对方孔明灯数量多的一方胜出。 且说这第一场一开始,华林易三人立即分开,平行向对方快步前行。总务堂三人却是呈三角形推进,一人在前,二人在后。 营造处三人见状互相打个眼色,到了中线附近都停下了脚步,似是等待总务堂三人走近对决。总务堂三人犹豫了一下,却是先失了耐心,放弃了防守阵型,拖后两人迎上前来。 就在六人即将接触的时候,营造处三人突然抢先发力,分别从空档处狂奔向对方木架。三人轻功身法步形各不相同但都是迅若奔马,狂飙突进。 易流年身材瘦小而步伐极大,一个箭步就前窜几丈远;林弦惊则是小步快进、贴地如飞;华澜庭脚下使劲同时双肩发力如鹤之翅膀,带动身形起伏前冲。 总务堂三人在启动时机上就慢了半拍,短暂迟疑后,其中两人前行一人回追。整体上先手尽失,时间一到,放灯数量上差了营造处很多,败下阵来。 第11章 中秋武会 虽然比赛方式事先并不清楚,三人昨晚已经商量好了几个战术,发挥轻功优势就是其中之一。 营造处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三人日常有过多次交流切磋。易流年自幼习武,实力战力最强,华澜庭和林弦惊一个分心天机阵法一个习武时间不长所以稍弱,但三人均强于轻身功法。 其中易流年所在的翼行帮本就长于轻功,他随时练习的轻功叫做“似水流年”,据他说还是初级层次,第二层名为“光阴如箭”,第三层的名字他却扭扭捏捏不肯说。 而林家习武只为防身保命,所以族里专修防御类功夫和轻身功法,家传轻功有个朴素的名字唤作“一溜烟儿”。 华澜庭的霜枫落晖阁里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功夫,轻功的名目为“晴空一鹤排云上。”这第一场就充分展现了三人的速度。 第二场对决,三人战意昂然,商定不用战术而是直接硬碰硬拿下。营造处和火灶房明里暗里竞争多年,火灶房弟子也是这般想法,一开场六人就两两直接碰撞起来。 火灶房为首之人上来就是以刚猛着称的八极拳硬打硬靠,他的对手易流年怡然不惧,身材瘦小却以三十六路大摔碑手正面抗衡,二人翻翻滚滚声势惊人打做一团。 林弦惊的对手以八卦游身掌围着他绕圈游走,偶尔揉身进击,林弦惊则以一套不知名的功夫防守的滴水不漏,两人都很谨慎,打的无声无息波澜不惊。 华澜庭的对手一出手就是形意拳中的虎鹤双形,攻如猛虎下山,退若鹤舞蹁跹。华澜庭以俗世老师戴安蓝力毙内务府高手的飞絮掌迎战,掌名飞絮,掌势飘忽,掌影漫天,劲力内蕴,一旦击实却掌力沉重,可碎骨断筋。这两人身形时开时合煞是好看却最为凶险。 六人一时间斗得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台上诸峰弟子却看得有些傻眼,不是说营造处和火灶房都是挑剩下来资质不佳的弟子么?为什么这六人看上去身手都是不弱啊? 过得一会儿,营造处三人这两个月来日日碎石拍砖炼体的体能优势开始显现出来,加上功夫本就比火灶房三人高上一线,比斗中开始占到上风,却也一时不能结束战斗,眼见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半。 这时,从台上可以看到,林华二人引得两处战团逐渐靠近并向场地边缘移动。 突然间画风陡变,相隔数丈的华澜庭和林弦惊移形换位靠在一起,随后两人如影随形,两人身体时而一高一低、时而一左一右、时而一前一后联手进退。对手两人和台上众人眼花缭乱之际,华林两人发一声喊,一名对手已经被击出场外。 原来这一手是霜枫落晖阁中的二人合击之术,以速度为基础,通过互补配合形成合力败敌并且攻守兼备,进则以二打一攻势连绵如疾风暴雨,守则交互补位坚韧如墙可力敌数人。 这套功夫有个名目叫做“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两人合练时日尚短还谈不上娴熟,但应付入门弟子间的拼斗却刚刚可用。 见火灶房少了一人,易流年气势大增,一掌把已见颓势的对手放倒在地。见三去其二,火灶房只能不甘心地认输退场。 观赛众人掌声响起,弟子们心中对营造处的轻视之心尽去。 接下来是五大主峰之间的比赛。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完全不够弟子之间形成良好的配合,所以诸峰的十人基本上是各自为战。 几轮下来,文比输的有些难看的第三峰弟子却是越战越勇最终独占鳌头。其实也并不是实力最为强大,而是第三峰弟子中多有好勇斗狠之辈,敢于蛮横出手的他们在群体大乱斗中更容易震慑对手。 挟两场之胜风头正劲的营造处三子自然不会对第三峰示弱,于是最终大决战在两峰之间展开,第三峰选出的三人正是汪宗熹、贺灼和一名叫王根基的弟子。 从之前的表现看,整体实力明显强于火灶房,决赛必将是一场硬仗,胜负难料。 果不其然,开场后双方捉对厮杀斗的难解难分,场面十分胶着。汪宗熹出身门内根基不差,不惧易流年的速度和硬打功夫;贺灼和林弦惊半斤八两又知根知底,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那名叫王根基的弟子一身横炼功夫皮糙肉厚且出手狠辣,华澜庭难以一击建功。对方又防着华林的合击手段,不让二人轻易接近。三对六人满场游走相斗,时间逐渐接近尾声,各自的孔明灯却一只都没有被升空过。 眼看一炷香时间将尽,就在观战诸人猜测会以平局收场之时,场面终于出现了意外的变化。 只见华澜庭忽然疾退数步,短暂脱离了和王根基的战斗,随后垫步腾身跃起,在空中双手连扬,十数枚围棋子呼啸着分三路打向第三峰三人。 三人吃惊之下或闪或接倒也无人受伤,但耳边听得身后一声脆响,回头看见本方一根捆绑着孔明灯的木条碎裂,一只孔明灯冉冉升起,却是华澜庭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围棋子的攻击声势虽大却没有什么劲力,趁着三人忙乱解围,一只巴掌大小的飞刀无声急飞而出,准确命中一根木架。 奇峰突起,营造处在最后关头以一灯的微小优势胜出。台上观众还在呆滞中,心道这样也行? 缓过神儿来的汪宗熹和贺灼却已经一起向周长老告状,指责营造处违规作弊理应判负。 周翕见状一脸笑眯眯的说:“武比规则中并没有不能使用暗器这一条,另外华澜庭也没有使用飞刀伤人,何来违规?你们不用那是你们笨,休得多言。本座宣布,中秋武比营造处取得头名。” 汪宗熹和贺灼心知途中山道上的冲撞得罪了周翕,不敢再说,悻悻地退下。 营造处三人击掌庆贺,易流年拿过华澜庭的扇子打开摇了摇,向着玉衡峰女弟子的方向偷眼看了看,随着华林二人回归座位。 起伏跌宕、精彩纷呈的文武大比结束,中秋活动进入赏月宴会阶段。在最后的五峰表演之前,有一段幕间休息各峰弟子结识交流的时间。 营造处五人正在座位上一边吃着月饼一边议论着刚才的胜利,只见宋霏霏一脸雀跃地拖着文姓和白衣女子走过来,冲着林弦惊喊道:“三哥威武,营造处威风。三哥你诗里的意思是说喜欢长发是吧,那我以后就不剪头了,待我长发及腰,公子栖芳可好?” 林弦惊无语凝噎,遂顾左右而言他地转向文姓女子说道:文师妹好,师兄冒昧,请教芳名,只因我这流年兄弟自当日与你江湖相逢之后常自念念不忘,却苦无再见之机,如肯赐告,有幸之至。”旁边易流年闻言脸都红了。 文姓女子笑着说:“林师兄客气了,我叫文茵,芳草如茵的茵。当日走镖路遇贼人拦道打劫,事后听得家人言说易师兄曾舍身为我的马车挡剑受伤,小女子一直未能当面致谢,如今相遇,我也是欢喜的紧呢。”说罢朝着易流年团手微微一揖。 易流年大窘,脸色更红了,连忙回礼道:“小事、小事,不足挂齿。文姑娘别来无恙,你若安好…”,还没等他说完,华澜庭赶忙接口:“便是晴天”,生怕他紧张之下说出“那还得了”四个字。 众人哄笑声中,华澜庭借机看向白衣女子:“在下华澜庭,适才诗语唐突,还望见谅,敢问师妹名讳?” 白衣女子浅笑答道:”华师兄言重了,师兄文采斐然,何来唐突一说。春风十里,小妹正巧姓风,双字清隽。” “风清隽。”华澜庭心里默念,果然人如其名,风姿清心隽永。 少男少女们谈说了一阵儿,又有其他各峰弟子陆续过来认识交流,遂道别各自散开不表。 休息时间过后,到了最后的五大主峰弟子表演环节。 先是由天枢峰弟子集体表演小自在掌,然后是天璇峰众弟子群舞大自在剑,随后天玑峰和天权峰弟子联手表演了一套自在万象门的“真武玄元”大阵。 四峰弟子尚未正式修习这些功夫,演练的都是用于启蒙练习的简化版本,徒具招式,并无威力可言,好在整齐划一、快慢有度,令人赏心悦目。 只听周翕再度开言:“下面本应是玉衡峰的压轴才艺表演,不过本座瞧得今日营造处很是活跃,你们说营造处的表现好不好啊?” “好!”众弟子喊道,“让他们再来一个要不要啊?”“要!”众弟子起哄。 “盛情难却,却之不恭,本着快乐、欢乐、娱乐的主旨精神,营造处加演一个节目吧,此处有掌声。”周翕看向营造处方向。 易流年嘀咕:“这老道不去找个道观当主持真真是浪费了他的口才天份,唯恐天下不乱啊。” 林弦惊说道:“澜庭,咋办?排兵布阵、料敌先机俺在行,这表演还是你上吧。” 华澜庭笑答:“三少谦虚了,我看你俩天天磨嘴皮子,随便来几句脱口秀冷笑话,保管笑吐他们。” 林易齐齐鄙视华澜庭:“少来,咱们三个就属你最闷骚蔫坏。” 少顷,还是林弦惊和易流年站到了广场中央。 第12章 六十生花 易流年大声说道:“今儿个儿由我们哥俩儿给大家表演一段师兄弟问答,希望大家喜欢。” 林弦惊:“闲话少说,马上开始。” 易流年:“请问师弟,师兄我在学宫学习,发现很难区分的、地、得的用法,如何是好?” 林弦惊:“我家的地得扫了。” 易流年作呆滞状:“.……” 易:“再问师弟,俺赶脚学文比学武还难,那么吃什么可以补脑呢?” 林:“简单,吃亏。” 易:“.…..” 易:“敢问师弟,有一种思念叫做望穿秋水,现如今天气渐凉,有一种寒冷叫做什么?” 林:“忘穿秋裤。” 易:“.…..” 林:“四问师弟,卖萌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 林:“看长相。” 易:“.…..” 易:“世俗界中,有些老人为什么会诬陷扶他们起来的人?” 林:“因为他们过去就是坏人,他们只是变老了。” 易:“.…..” 易:“真心请教,问世间情为何物?” 林:“无他,不过是一物降一物。” 易:“.……” 易:“请听题,女孩子总说世上男人都是骗子,如假设为真,她们该如何自处?” 林:“世上除了女就是男,既然男人都是骗子那就没必要抱怨了,小骗子骗一阵子,那就索性找个大骗子骗一辈子。” 易:“.…..” 易:“关于明天的事,除了算命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了解?请回答。” 林:“关于明天的事,后天你就知道了。” 易:“.…..” 易:“愚兄还有一问,营造处大胜火灶房,这句话反过来怎么说?” 林:“营造处大败火灶房。” 易:“.….” 自此,林易脑筋急转弯二人转名躁自在万象门。 接下来,轮到玉衡峰女弟子出场。但见风清隽抱一古琴走到广场中间坐下,宋霏霏和文茵分列左右,其他女弟子呈扇形将三人围在中央。 满场静寂中,风清隽纤手一拨,琴音骤起,铺垫之后,文茵随即展喉作歌,宋霏霏则带领众女翩翩起舞,却原来是一首《春江花月夜》古曲配歌舞。 古琴,亦称瑶琴、玉琴、七弦琴,传三千余年不曾断,居四艺之首无以撼。所谓“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大音自成曲,但奏无弦琴”。 古琴,长约三尺六寸五,象征三百六十五日,琴身下扁上凸,表征天地。琴体依凤身而制,七弦合五行、五音与君臣民事物五义,辅之以文武二道。泛音、散音、按音三种音色法天地人和。 古琴,其音“美而不艳、哀而不伤、质而能文、辨而不诈、温润调畅、清迥幽奇、忝韵曲折、立声孤秀”,令闻者于不动如山之中或感受心如止水、清灵隐逸的出尘脱俗之境,或体味错落疾徐、沉降升腾的回肠荡气之意。 琴者,情也;琴者,禁也。情动于里,以怡人心;禁止于邪,以正人心。古琴素有静神虑,悦情思,辨喜怒,绝尘俗,壮胆勇,愉身心之妙用。 但见风清隽左手按弦取音,吟、猱,绰、注、撞、复、起;右手拨弹琴弦,托、抹、挑、勾、撮、滚、拂。 一曲下来以中正平和,谦虚淡静为主,方正含蓄、清微淡远,间或疾急高亢、激越昂扬,整个过程刚柔并继,清丽飘逸、灵巧多变,极富光彩。 而文茵嗓音清澈,仍保童声,兼具古意,歌声透明如珠,松脆如铃,明亮如磬,纤细如吟。 宋霏霏的领舞则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妙舞此曲神扬扬,天地为之久低昂。 一曲一唱一舞与曲词配合的相得益彰,不通音律的弟子也听得如痴如醉: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一曲歌舞下来,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过得片刻,方才掌声雷动,响彻夜空。 给了大家一些时间回味后,周翕说道:“诸位弟子,中秋活动即将结束,也该老道我给你们露一手了。” 说着,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小儿手臂般大小的圆筒:“此物乃是开阳、瑶光、洞明三峰联手打制,有多个变种,分别具备传信、伤敌、掩护等功效,我手里这个说来只是最初级的烟花版,不过也够你们开开眼的了。” 言罢,只听元嘉老道一声长啸,也不见他屈膝发力,拿着那个物件凌空一个空翻到了场地中间站定,一撩道袍,面色一肃,身子飘飘升起,显出了七星北斗境之后才具有的虚空飞行能力,来到了约十丈高的位置后,脚下虚点,犹如踩着梯子般斜向上疾走了八九步,随后骤然加速,一直升到半空中停住,运了灵力向四周高声说道: “自在万象门所有同门,本座周翕,奉掌门守恒真人令,施放烟花为中秋活动助兴添彩,并携第六十代全体弟子,恭祝本门,英才辈出,长盛无极!福生无量天尊。” 随即抬手,元力催吐,从圆筒中接连飞出四个圆球冲向高空之中。最低的一个率先爆开后,空中很快显现出上下两排八个紫色的焰火大字,在皎洁的夜幕中熠熠生辉: 天地无极,自在万象! 八字缓缓消散过后,第二个圆球在更高处炸响,同样大小但呈现红色的八个大字悬空而生: 梦笔九峰,六十生花! 八字之后,又是八个银色大字闪现: 斗极群山,道统长存! 最后,飞的最高的第四个圆球轰然放射状四散,各种花型、五颜六色、七彩缤纷的烟花依次绽放,前批刚刚消散后批再度盛开,经久不散,整个梦笔九峰和后山斗极群峰都笼罩在一片梦幻般的漫天花雨之中。 只听各处山头的欢呼声四起,声震云霄…… 与此同时,距离自在万象门山门数十里外,正有五驾马车沿着山路逶迤而行。拉车之马极为神俊,走山路如履平地。随着天空中的烟花绽放,车队停了下来,车中之人纷纷下车仰望高空。 众人都是面带风霜之色,其中有一女被众星捧月般围在当中,女子左边站着一名俊美青年公子,右侧有个鹰鼻深目的锦服老人垂手侍立,后面不远处则是一名虬髯大汉。 女子身披绣花大氅,发裹丝巾,嘴角边有一梨涡隐现,肤白赛雪,吹弹可破,生的容颜娇俏,娇小玲珑,楚楚动人,娇媚迷人,怀中抱着一只似狗非狗的小兽。 女子似是头一回看见烟花,目带兴奋地看了很久,嘴里喃喃自语着:“福生伯,殊玄仙洲内的风物果然与我们大有不同,真是让人期待呢。” 锦服老人回道:“二小姐,外面风大,您还是上车去吧。赶了大半年的路,这说话儿就到了,您以后有的是时间去了解。” 车队继续戴月前行,不时到了山脚下的一处偏门外,早有人在此等候,将众人接了进去。 入夜,后山斗极群峰内的一处偏殿里正有三个人在说话。正首位的云床上端坐一名年老道长,身材高大,身着洒金道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颏下三缕长髯,手执一柄青玉拂尘,双目灼灼,内有雷光忽隐忽现。 自在万象门最近八代道门弟子按照希、微、观、复、守、元、一、式排序,此人正是执掌全派的第五十七代掌门老祖守恒真人,真人对面地上的蒲团上盘坐着一道一俗,却分别正是周翕和慕倥偬。 只听真人说道:“这么说来,你二人也没有在华澜庭身上发现任何特异之处了?我和供奉堂当日也曾暗中查寻,亦无所得,或许这只是一个意外。” 周翕道:“此事确有蹊跷,本次开山门原是筛选了千名弟子,传送时能量突然暴动并意外减少,只有六百多名弟子能分批进入,剩下的人还要再带进来吗?” 守恒真人摇了摇头:“长老会已经议定就此为止。近些年来,仙洲内虽然太平,但能感到很多势力暗中在蠢蠢欲动,也许过不了太久又会再起纷争。天地万象炉灵力集聚不易,就不要再启动用于传送了。” “至于没能传送过来的那些备选弟子已经遣送回去了,只能说与本门无缘。弟子数量虽比往年少了,但整体素质却是上佳,这你们也看到了,连营造处都能夺得武会第一”,真人说到这里捻须微笑,又继续说: “既然你们都说华澜庭一切正常,那就继续观察。其实当时知道能量少了三分之一而抵达山门的只有他一个是编外之人后,我也曾亲自探察,虽无结果,但却能够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切实的熟悉的感觉。” “我虽不修天机,但多年前进入九曲连环境之后,倒是对那冥冥天道有了一丝微弱的感应,所以这孩子对本门没有恶意,应该不会是别人安排的暗子,暗子也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天地万象炉也不会对异种能量没有排斥的。” ”另外,梦笔群峰,六十生花这八个字并不是一时起性而成,这八个字是一代道函老祖所留典籍中的话。历代先祖推断,极有可能喻示着本门会在第六十代辉煌大兴。如此的话,天现异象和潜力弟子批量涌现就不足为奇了。” 第13章 收获奖励 “最近数百年,除了周翕外,本门中并无天赋超然一骑绝尘的弟子出现。虽然我派底蕴深厚,我们这些老家伙自问还守得住先祖的基业,但如今仙洲内外暗流涌动,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责任还是要落在这些后辈弟子身上。” “周翕,你的天赋被长老会推为三百年来本门第一,尽管你的情况有些特殊,这二十多年许你隐居自修,但目下也该元字辈弟子作为中坚力量担负大任的时候了。” 周翕起身答道:“是,师父。弟子旧伤基本痊愈,冲击八门金锁境很快也会水到渠成。” 真人点头:“你与玄天寂寥指有缘,一旦突破,战力还在境界之上,届时就是本门最年轻的长老。”说着目光转向慕倥偬说道: “倥偬,我知你想专心修炼不理俗务。不过一是营造处这四名弟子各有特点,起步期需要你费些心力点拨;二是周翕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来帮衬;三是慕家内部复杂,你在门内也会躲掉省却许多是非。你,可懂我的意思?” 慕倥偬躬身答道:“弟子省得,我也很喜欢这几个孩子。” 守恒真人一抖拂尘:“好了,没其他事情的话你们回去休息吧,明天太初魔原大漠里的血月黑沙宗前来拜山,我和长老们还要准备一下。” 周翕奇道:“我们两派关山十数万里,素无瓜葛。最近百年虽说各个大陆来往有所增多,但这路程耗时耗力,不论是信息的传递还是人物的传送都颇为不易,听闻血月黑沙宗行事亦正亦邪,居然会找上我们?” 掌门真人回答道:“是有些奇怪,对方还是一年多前透过商家和我们联络并正式发帖秘密拜山的,言辞之间十分客气,我们没有理由拒绝,先听听他们的来意再做定夺吧。” 周慕二人告退后又说了会儿话就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早,玄戈峰大殿里传来慕倥偬肆无忌惮的大笑,对着华澜庭三人说道: “几个小子很是不错,营造处在中秋活动上大放异彩,文攻武斗才艺表演样样不落人后,营造处名声大噪。哈哈,听说火灶房赵怀信老儿气得连摔了好几个心爱的瓷碗,本总管很是爽歪歪啊!奖赏之前,先让我看看你们的奖品吧。” 三人拿出六个玉瓶,慕倥偬分别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说道:“不错不错,三枚中级一元丹,三枚高级一元丹,不是说武比第一名各有一枚高级货色么?怎么多出三枚中级来?” 三人说是周翕长老的见面礼,并叙述了一遍见面的经过。 慕倥偬点点头:“三个小子福气不错,能和周长老搭上关系。要说元嘉道长可是我们那一代弟子的偶像啊,我当年也受过他的指点,你们以后有机会要经常巴结着,好处少不了。” 易流年问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处?怎么用?” 慕倥偬答:“一元丹可以在一定时间内增加灵气吸收速度,初中高级各自是十天、二十天和三十天。你们可以平时服用,也可以在突破阶段和冲关时服用,效果更好,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这里还有三枚初级,作为营造处的奖励。澜庭另外奖励一枚初级,是我个人馈赠,作为想出营造处口号的奖励,本总管说话算话可没有忘记。” 易流年又问:“这么有用,多发几枚不是弟子们都可以快速突破?” 慕倥偬眼睛一瞪:“你小子别总想着走捷径,容易走的路都是下坡路,丹药都有副作用,还是靠自己实打实的修炼才能根基稳固。一元丹这种低级丹药倒是副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需药材也大多普通,但是其中一味主药可以用来制作更高级的丹药,用在一元丹上大材小用了,所以数量也不算太多。” “再者,本门玄功正宗,不提倡过多使用丹药,外面的修真者急于求成或者自知资质成就有限的才会借助丹药提升速度,你们且不可因噎废食。” “还有一点,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你们来修炼又不收学费,所以本门鼓励通过各种竞赛和完成任务获取各种奖励,丹药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本门好东西不少,想要就凭本事去争。” “最后,你们三个不要给我翘尾巴,这次运气好不代表一直运气好,明天我会抽出时间专门指导你们一天的。不过鉴于你们取得了开门红,除了丹药,今天给你们放假一天,除了禁地,可以到山里走走看看,本门可是有不少景致绝佳之处的。” “另外待遇升级,你们可以住单间了,里面可是有聚灵阵的,这可是营造处独有的福利,其他峰的弟子可很难有,不可外传,亏得你们人少,不然还不好分配呢。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一早叫上诸葛昀一起过来报到,解散。” 三人收了丹药兴高采烈地出来,各自先回到新分配的房间收拾东西,约好一会儿集合叫上诸葛昀去山里玩耍。 华澜庭进到房间,感到由地下散发的灵气果然浓郁了一些,心里想着聚灵阵和三枚丹药应该能让自己缓慢的灵气吸收速度加快不少。按照慕总管的说法,他计划先服用初级一元丹看看效果,等面临破关和临近升级时再考虑服用中级和高级的。 三人集合后去叫诸葛昀,这个武痴却不肯浪费任何修炼时间,三人都是少年心性,说道修炼要有张有弛,好说歹说把诸葛昀拉了出来。 三人打听了附近有一处名胜叫做三流四洞叠水瀑,于是结伴出门而去。 此景由三个瀑布群组成,沿山中一条大河流温毓河梯级而下,第一级前面和三个瀑布后各有一个山洞,统称三流四洞叠水瀑。 三处瀑布形态各异,或高或宽,十几丈到几十丈不等,或飞帘倒挂、声若雷鸣,气势万钧,或飞流直下,雨雾弥漫,水光闪烁,或飞珠溅玉、状若银梳,气势恢宏,周围巨石呈现红褐色丹霞地貌,漫山绿树翠竹、山涧流泉掩映其间,当真是石奇峰俊、曲径通幽、动静相宜,给人洞天福地,世外仙山般的感觉。 这时时间尚早,阳光将起未起,河面山间上雾霭升腾,直如仙境一般,看得四名少年神清气爽,一路兴致勃勃地沿岸逆流而上。 华澜庭和诸葛昀平时都是寡言少语,唯有易流年受上山时的刺激,这两个月里熬夜拼命恶补古诗词,杂七杂八的着实看了不少,此时面对胜景诗兴大发,执意要拉着林弦惊作陪对诗,林弦惊被逼无奈,随口说道: “日照香炉生紫烟,”易流年立马接口:“江枫渔火对愁眠。” 林:“不畏浮云遮望眼。”易:“只缘身在此山中。” 林:“飞流直下三千尺。”易:“人生长恨水长东。” 林:“不识此山真面目。”易:“只识弯弓射大雕。” 林:“后宫佳丽三千人。”易:“铁杵磨成绣花针。” 华澜庭实在听不下去了,接口道:“流年你真是个人才啊,没去考秀才真是诗文界的损失啊。我来两句难的,看你对不对的上,好不好?”易流年回答:”别说男的,女的我也不怕”。 华:“一朝被蛇咬。”易流年随口接上:“处处闻啼鸟。”华澜庭:“毒性发作,出现幻觉么…” 华:“欲穷千里目。”易:“自挂东南枝。” 华:“问君能有几多愁。”易:“却道天凉好个秋。” 华:“一失足”,话未说完,易流年抢答:“一失足成千古风流人物。” 华澜庭惊道:“一失足还摔成名人了啊,朗朗上口,简直毫无违和感,真是出其不意啊。”“出其不意必自毙”,易流年继续说道。 林弦惊也是兴致大增,出题逗易流年:“红酥手,黄藤酒,两个黄鹂鸣翠柳。”“这个有点儿难”,易流年想了想说:“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后边的诸葛昀终于忍不住了,幽幽开口:“井水不犯河水,驴唇不对马嘴。” 四人哈哈呵呵着已经上到了能看见第三瀑的位置。此瀑之奇还在于一条石径从瀑布后面穿过,形成水帘洞景观,此时太阳升起,雾气渐散,四人隐约看到石径上有人穿行。 定睛观看,见上有三人,一名白衣少年公子,一名缁衣中年道姑,第三人看上去是个粉衣女子的背影,一下转过头来,果然是个绝色少女,容颜白皙秀丽,怀中抱着一只小兽,远远望去,如仙子临风。 必定是玉衡峰弟子在此游玩,四人想着。 林弦惊心中惊艳,开口漫声长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还没说完,易流年接上:“又考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华澜庭忍住笑说:“回眸一笑百媚生。” 易流年:“此时无声胜有声。” 诸葛昀也加入进来:“一枝红杏出墙来。” 易:“千树万树梨花开。” 华澜庭又道:”笑问客从何处来。” 易:“牧童遥指杏花村。” 第14章 叠水风波 林弦惊:“妙极,流年你太调皮了,原文是什么我都让你搞的记不清了。再来,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桥,桥上有个妙佳人,长得真是俏。” 易流年皱皱眉搜刮肚里存货,应道:“俏也不争春,只报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三人听的差点失足跌倒,被易流年的敏捷才思打击的落花流水无以复加丢盔卸甲掩面而逃。 待得几人登上石径,刚才三人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继续向上而去了。 石径狭窄,只容一人通过,正要前行,前面又有人声,走近了一看,果然冤家不嫌路窄,狭路必会相逢,竟然是汪宗熹、贺灼、王根基和火灶房武比出场的领头之人。 书中暗表,这王根基和火灶房之人乃是兄弟俩,各随父母姓,王根基是哥哥,弟弟名叫史刚毅。 八名少年对向而行,互不让路,言语之间冲突起来,场面一时火爆,都顾不上门中不许私斗的规矩,就要动起手来,但是石径太挤,于是说好各自退出,到上面空旷地带再斗一场。 八人寻到一处平整石台,面对面摆开阵势。这回里却是第三峰王根基挑头要斗,他一是上次输的不服气,二是要为弟弟所在的火灶房出气,而营造处这边最积极的反而是诸葛昀,中秋活动上他被罚不能出手参与,练武成痴的他早就憋着要发泄一下了。 王根基出身草莽脾气暴躁,先跳出来说道:“我不管别人,我和刚毅是兄弟俩,自幼配合惯了,今天想领教领教华澜庭和林弦惊你们的合击之术,谁输了以后见着对方就要说声孙子给爷爷请安,然后绕道走。” 华澜庭和林弦惊本来没有太认真,当是师兄弟之间切磋,听了这带有侮辱性的挑衅却心头一沉,对望一眼,比言辞犀利两人怕过谁来,就听林弦惊开口说道: “你是小王吧?”说完好像觉得不对的样子,又改口说道:“你是小基吧?“ 眼看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王根基眼中冒火,华澜庭笑眯眯地出来打圆场:“不好意思,他说错了,你就是根基吧?你弟弟是史毅刚?” 王根基大怒:“你们才是王八基霸和屎一缸,我跟你们拼了!”说罢不由分说双掌一错,兄弟两人冲将过来。 华林二人正要迎上,诸葛昀把手一拦,兴奋地说道:“你们三个都别动,这回让师兄我来!”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把王家兄弟接下,随后一圈一兜,把汪宗熹和贺灼也带入战团之中,居然是要以一打四的态势。 诸葛昀身法高妙,前突后退,左摇右摆,一会儿叫嚣乎东西,一会儿隳突乎南北,如穿花绕树一般把四人当作木桩摆布,眼花缭乱中,四人既追不上他的步伐,更沾不到衣角,诸葛昀却时而发掌、时而出腿,有时又肩撞背靠,打的四人呲牙咧嘴但就是不倒,明显看出诸葛昀还是收着力的。 华澜庭三人也是吃惊不小,心道不愧是六十代弟子入门第一人,实至名归啊,一对四还尤有余力,这风采连易流年都心下暗自佩服。 正打着,忽听得一声娇咤:“都给我住手!门中不准私斗,你们都不想混了!” 众人看去,却是适才看见的那名道姑领着那一男一女走了近来,应该是被争吵打斗声吸引过来的。 林弦惊拱手抱拳:“这位师姐,我们是在同门切磋,并非私斗,私斗就四对四了,您看也无人受伤,不如放过我们吧。” 道姑笑骂:“油嘴滑舌,明明是打斗还嘴硬,嘴倒是甜,就是没大没小的,贫道玉衡峰执事,道号一筠,长你们一代,要叫师姑。你们当着门中贵客打斗,实在是成何体统,不要以为长得帅就想蒙混过关,都报上名来,我会让你们长辈去处理的。” 八人见打不下去了,各自报了名字,又见一筠道姑没有介绍那绝色女子和少年的意思,就溜溜的分头走了。 一筠向着身后男女说道:“让你们见笑了,几个小辈入门不久,还没养成守规矩的习惯。”女子答道:“姑姑言重了,我们和他们同龄,少年人之间好动嬉闹原是常事。” 一男一女正是中秋夜里前来拜山的血月黑沙宗一行人中的两个年轻人,女子名叫章晗蕴,男子名叫云天化。 今日上午,被章晗蕴唤作福生伯的老者作为宗门使者,在作为中间传话人的虬髯大汉商家二爷商晨曦的陪同下,先行前往后山拜会守恒真人商议要事,而两个晚辈就让玉衡峰一筠道姑领着在山中欣赏秋色。 且说营造处四人沿路下山,山中天气多变,这会儿突然乌云遍天,空中隐隐有雷声传来,几人也不在乎,纷纷议论夸赞诸葛昀的功夫,开着玩笑说道营造处四大金刚看来只怕是可以在门内六十代弟子之中横着走了。 没多久,电闪雷鸣,大雨瓢泼而至,四人也不躲雨,只在雨中呼喊着奔向山下。 易流年更是大声向着空中叫到:“敢问天上哪位道友在此渡劫,不如下来一叙可好!” 果然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迎风吟啸踏歌行。 来到营造处门前,见慕倥偬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四人慢下脚步低着头想要蹭进去。 看着几人的样子,慕倥偬却绷不住脸了,笑着说:“别装了,门中私斗本事见长啊?” “您都知道了?师姑这么快就告状了。”易流年舔着脸问道。 慕倥偬:“一元境之后只要有大致方位就可以聚气成线传音入密了,只不过距离长短罢了,三山伴月境之后还可以使用传音符远距离通信。你们师姑倒没有告状,还夸你们来着。一筠为人随和,但一手剑法可是可以进入同代弟子前二十名的,轻易不要惹她。” “听着,年轻气盛私下打架可以,不过赢了不奖,输了要罚。再有,内部矛盾要懂得适可而止,同门师兄弟将来对敌时可是要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明白吗?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好好操练你们。” 看着四人乖乖的回房,慕倥偬背起双手,心下有些感慨: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年轻真好!想当年我何尝不是如此。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在江湖,也由不得你,早晚都要体会,既然交到自己手上,以后说不得还是要经常敲打敲打这几个小子。这弟子不济心发愁,弟子太强也操心啊。 再说华澜庭回到房中,简单擦洗换了衣服后就水吞服了一枚初级一元丹,开始打坐练功,确实感到灵气吸收速度快了不少。 吃过午饭又修炼了两个时辰,正要收功,忽然觉得胸口空天青烟玉一凉,一团浓郁精纯的灵气自膻中穴冲入体内游走,最后汇聚到丹田气海处,气感一下大增以致有了胀痛感,连忙继续聚气行功,又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平复,这下几乎顶的上平时半个月的吸收,不由心下大喜,一元丹竟有如此功效? 还是,还是空天青烟玉会将吸收的灵气反馈给自己?想了半晌也不能确定,先不管了,总之是好事,以后再观察吧,晚上去学宫查查典籍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第二天上午,慕倥偬却是放了四人鸽子,说是临时有事午后再会,让人带着他们去了山上一处工地。四人继续碎石、和泥、拍砖,然后是学习营造技术,实习盖房子修建楼阁。 华澜庭有之前在云龙的建筑基础倒是上手很快乐此不疲,其他三人却苦不堪言,觉得当泥瓦工是浪费修炼时间,于是林弦惊和易流年时不时演练脱口秀排解枯燥的砌墙工作,遭到了华澜庭和诸葛昀的墙裂欢迎。 林:“流年,麻烦让一下,你挡着我给澜庭传音入密的通道了。” 易:“师弟,你这样就不好了,虽然你有的是背景,而我只有背影,但不能因为我俩有过节,你就把我当节过。” 林:“那真不好意思,我这人不通音律,所以时而不靠谱,时而不着调。” 易:“你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我心眼小,但不缺;我脾气好,但不是没有啊。” 林:“别吓我,自从遇到你,我连头痛都是偏的啦。” 易:“哎呦,您这么忙还亲自头痛,我看你自从得了蛇精病,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林:“怎么着,我年轻有理想不行么。再说了,来到这世上,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易:“别跟我谈理想,戒了。年轻算什么,谁还没年轻过?但你老过吗?真是的。” 林:“你戒了是因为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吧。孩子,人傻不能复生,别想不开。” 易:“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林:“执子之手,方知子丑,泪流满面,子不走我走…….” 吃罢午饭,慕倥偬领上四人来到大殿里坐好,说道:“本门修行讲究启发式自悟、讨论式自学和放羊式自修,加上营造处没有专人指点你们,所以平时修炼全靠自觉,别指望我来督促你们。以后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或者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会叫你们过来聊聊。今天我们就说说几个基础问题。” 第15章 从优从缺 “头一个,我想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每天干活儿耽误功夫啊?”,见四人都默不作声,慕倥偬继续说道:“修炼大致可以分为炼体、炼气、炼神。俗世界有句话叫外炼筋骨皮,内炼一口气。这炼体是基础,你们不会觉得最近的体力增强了吗?” “修真界中有一类法门和有一些人就是专门炼体的,就像俗世界中的虎啸金钟罩、龙吟铁布衫之类的外门硬功一样,但比那个要厉害的多,炼到极致不惧物理打击甚至剑气、灵力攻击。如果配合上炼气和炼神,可以入水不溺、入火不焚,成就金刚不坏之体,凭此就可以超凡脱俗肉身飞升。所以不要排斥炼体,只不过砌墙抹瓦只是寻常方法,以后你们会接触到更高深的炼体神通。” “至于炼气,就是通过修炼自在无极功这样的功法,吸纳天地灵气入体,不断增强气血经脉之力,做到可以内收并外放出去,最终大泽焚而不热,河汊沍而不寒,可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惊,可以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至人神矣。” “炼神则是更高级的功法,可以变灵气为元力,做到元神出窍、神识具象,可以体察万物,即可伤人于咫尺无形之中,亦可杀人于百丈千里之外。这个离你们还远,先不用多想。初期先从炼体和炼气开始,慢慢再寻找适合自己的道路。” 看着四人若有所思的模样,慕倥偬接着转向第二个问题:“这第二点无关功法武技,是我的一些体悟和你们分享一下。” “有人说修道之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修道是修自身,以求得道成仙,为了自身强大可以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人生死和仁义道德都可以不顾。还有人说修道要修太上忘情,斩断七情六欲,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在我看来,前者是入了魔道,后者是断章取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不假,修道修炼自身不假,人生来自私不假,太上忘情也不为错。取一点入道,走到极致或皆可得道。” “得道为目的,法门为手段,以邪门歪道手段得道,非本门所取。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为何自然,可以再议。然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荣,守其辱。弱水三千,我独取一瓢饮。法门无数,可以共存,与天斗与地斗大家可以同争天地之间的一线生机,但这与人斗,我认为说的是联合同道斗魔道的意思。至少我个人是这样理解的,你们可以慢慢感悟自己的道,但有一点,道不同不相为谋。” 给了众人一些时间体味,慕倥偬又接着说道:“这个话题今天先到此为止。第三个话题咱们来点儿你们感兴趣的。记得第一天我说过有一门叫做有心无意勾连手的神功,这套功夫是前辈们从你们看不上的营造手艺中感悟出来经过不断完善形成。咱们去殿外我来给你们演示下。你们还不到学这门功夫的时候,但可以先切身感受感受。” 五人来到殿外,慕倥偬让华澜庭四人放手向他进攻,只见他原地不动只是转圈应付四人攻击,双臂双手如砌墙抹灰般上下左右小范围翻飞,手形身法圆转如意黏连不绝,四人被带的东倒西歪又如糖葫芦串般分不开来。 随着灵力开始外放,四人渐被推离开来,离慕倥偬越来越远。但不论如何发力,身子都不受自己控制似的难以摆脱他的牵引。最后慕倥偬略一加力,四人都跌倒在地。 慕倥偬拍拍手说道:“这只是最基本的手法。所谓勾连,核心就是一个缠字诀,象砌墙抹灰般行云流水黏连不断,粘上就脱不了身,分为上缠、下缠、左缠、右缠、前缠、后缠、里缠、外缠、顺缠、逆缠、大缠、小缠、进缠、退缠、虚缠、实缠、连环缠和回环缠等多种手法。” “所谓有心无意指的是水平,从会到熟,再到熟能生巧,直到巧能生精,最后到有招无式信手拈来。所谓分筋错骨断神经说的是功力和功效,从开始阶段的贴身分筋错骨到隔空的筋断骨折,再到崩劲弹劲的虚空点穴截脉、弹拨神经。“ ”类似的缠丝劲很多拳法中都有,但如果是被本门自在无极功高境界高手以元力催动截断经脉或弹断神经的话,即便是马上使用灵丹妙药也难以完好接续,会留下长久的暗伤残疾。最高级的几式手法因为过于狠毒,所以不是死战的话一般都禁止使用。这门功夫配合上上房揭瓦踢云步就更加如虎添翼了。” 一番话说的四人心驰神往,慕倥偬见状又说道:”先别着急,除了功力到了,传授这门功夫还要看弟子的悟性心性品质。现在我表演完了,该你们的了,每人把拿手功夫都耍耍给我看看”。 四人都在空地上演练了一番,其中林弦惊在武比上用的防守功夫叫做“铁门栓”,诸葛昀在叠水瀑边用的轻功叫做“草色烟光残影步”。 看毕,慕倥偬说道:“都还不错,轻功底子都很好。先说一点,这些世俗界的武技在发力方式、运劲技巧上都各有特点,以自在无极功灵力为依托,这些技术都是可以运用的,但用不用、用多少、用在哪里,需要你们结合自身情况以及以后对本门武技的选择自己琢磨。” “再有一点,世俗界的武功中多有学习自然界动物的痕迹,象虎形鹤形等等。世俗界灵气不足,从动物身上借鉴其发力运力方式可以理解,但仙洲中灵气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人体和动物的身体结构有本质的不同,在这里简单模仿源自动物的技能就不免落了下乘,这是你们需要修正的。” “下一个问题上,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想法。你们都是带着世俗界的武功底子入门的,每人的特点和所长都不完全相同,今后也会面临不同修行方向的选择。那么问题来了,你们都知道木桶理论短板效应,即一只水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这问题就是从缺发展好还是从优发展好?还是均衡发展好?你们怎么看?” 易流年先说道:“您不是常说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么,人力有时而穷,我觉得选择一两项自己擅长的发展,精熟到极致就好了,不是说一招鲜吃遍天吗;?我选择将长板发展的更长。” 诸葛昀接着回答道:“以修炼和功夫而论,我之前都是什么功夫一学就会,所以我会选择尽量去均衡发展,当然要有长项,但最好不要有太短的短板。” 林弦惊接着说道:“就个体而言,我同意他们的看法,突出长板但不要有过短的短板。但如果把一个团队看做木桶的话,其实储水量还取决于木桶的直径、木桶的形状、木板的厚度、底面的大小、缝隙的大小等等因素,所以整体配合最重要,大家各有长处就没有短板之说了。” 华澜庭最后说道:“他们说的都对,我补充一点,就是还取决于木桶的使用状态。直立是常态,如果我们把木桶一直倾斜的话,那么木桶能盛比直立时更多的水,并且盛多少水不在于短板多短,而是长板多长,当然不能全部放倒了。” “另外,木板的位置、顺序和衔接也很重要,而且至少要有两块木板要更为牢固能够固定住把手。还有就是,木桶是死的,而人是会成长的,这是个动态的过程。最后,水未必是越多越好,够用并能够挑起来就行。” 看着四人望向自己,慕倥偬笑骂道:“都看着我干嘛,你们四个小子特么的把能说的都说了,还让我说什么?反正你们还小,年轻的很,有的是资本挥霍。” “我说过学宫有很多讲座,你们有空都去听听,看看自己对什么更感兴趣,以后再做选择。还是那句话,情况都告诉你们,能给的选择都给你们,怎么选择在于自己,除非涉及原则是非、底线方向的根本性问题,我或者门派都不会强求你们的。” “今天最后一个问题,关于自在无极功的修行。本门对功法是一直在取长补短持续完善的,但最初几层已经是千锤百炼了,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照章修炼。这是水滴石穿的水磨功夫,来不得半点虚假和懈怠,我也不想检查你们,有问题就找营造处师兄去问。如果真遇到瓶颈,就来找我,或者能让一筠师姑、周翕长老指点那才是你们的本事。” “就到这里吧,回去好好想想今天说的内容。对了,晚上有一个朋友来找我,你们几个吃过饭也过来见见吧。还有什么疑问?” 华澜庭问了个问题:“道门修行讲求平心静气,但您好像不反对参与俗事,这之间会有矛盾吧?” 第16章 土木工商 慕倥偬回答道:“这个问题我是这样看的。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世事繁复,吃喝拉撒,待人接物,都是避不开的。就像功夫中有躲、闪、卸、退之法,但一味的躲避永远成不了高手。所谓红尘炼心,我的观点是什么时候干什么事,忙的时候全身心的忙,练功的时候就心无杂念的练功,当然这个并不容易做到,这就是修炼的过程。“ ”人的本性是自洽、自我协调的,练功就是炼物我两忘。“ ”我们在剥洋葱的时候,一层一层地剥,剥到最后是什么都没有的,练功时能够安住于当下那个寂静的状态就是你们现在要达成的目标。放下的前提是先拿起来,但最终我们是要放下的。“ ”如果非要一个建议,我觉得现阶段里,你们不论是大的理想还是小的目标,都要在心里制定一个,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在哪里都是流浪。” “有空去看看《庄子?达生》篇吧,特别是这几句话:工倕旋而盖规矩,指与物化而不以心稽,故其灵台一而不桎。忘足,履之适也;忘要,带之适也;知忘是非,心之适也;不内变,不外从,事会之适也;始乎适而未尝不适者,忘适之适也。” “我们的心是驾车的人,我们的本性是坐车的人,而我们的身体是那匹马。马是最可怜的,总是被不停地抽打、驱赶,最终抗不过驾车人的鞭子和坐车人的欲望。“ ”我们的身体,就是被我们的‘心’”和我们的‘灵’所奴役的马,修道就是一方面克制心灵的欲望,一方面养护好我们的身体。有的人可以左右手同时画方圆,就是因为完全放松了,身体的手指和心灵成为一体,找到了之间的和谐关系,这叫‘无我’。懂了吗?” “不懂。”易流年老老实实的回答,又说:“不过我在学宫看到过一首诗:我想变,我想变成一棵树。我开心时,开花;我不开心时,落叶。” 慕倥偬哈哈大笑:“说的不错!读书有进步!等下次我开或不开心时,咱们再聊。诸葛不是在修佛吗,最后送你们几句禅语,我们共勉:李要控计里计几。“ ”把计几当成别人,这是无我;把别人当成计几,这是慈悲;把别人当成别人,这是智慧;最后,把计几当成计几,这是自在。“ ”收工吃饭先,记得饭后来找我一起接客。” 晚饭后,四人又集合来到大殿里,一起陪着慕倥偬喝酒等人。 “葱兄,某家来也!”只听人未到,声先到,大门无风自开进来一名虬髯大汉,径直进来坐到书案前。 慕倥偬笑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商家二爷,大财主小喜子,我的发小,别看他胡子多、看着老,可有个清爽的大号叫商晨曦,这四只是营造处六十代有且仅有的四小金刚。” 商晨曦笑骂:“一根葱,你又算计我!今儿我可不知道还有他们,没带见面礼。” 慕倥偬回道:“那可不成,谁不知道你商家家大业大,拔根毛都够我们吃一年,拿来拿来。” 商晨曦也不介意,想了想后伸手一张,取出来四颗硕大的珠子说道:“还真没什么他们可以使的,就每人凑合一颗闪光雷焱珠吧,不过老慕你得先用慕家机关术加个触发装置他们才可以用,用的时候只要朝地上一砸,可以扰人视线用于逃命,但是你们功力不到所以要承受一定的反震之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我说老慕,你这些年可净从我这里淘换东西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只进不出可不好。” 慕倥偬收了珠子,然后从书案下拿出一物,是个护心镜,说道:“有钱人就是小气,当着小辈我不能白拿你东西,这个回影壁给你,这可是我花大价钱请了瑶光峰和洞名峰高人联手打制的,可以挡住七星境高手全力一击,拿去玩吧。” 商晨曦眉开眼笑地伸手接过:“这还差不多。我事情办完,明天就回去了,今晚咱哥俩不醉无归。” 慕倥偬对着四人说道:“我和老商是过命的交情,随便惯了。想当年我们也是四个人,另外还有莫小乖,外号小魔怪,以及朱达常,外号猪大肠,他们叫我一根葱,他叫小喜子。四人中就属他最有钱,最爱仗义疏财,我说的没错吧?” “那是,咱们好兄弟,我有十块钱,就愿意给你九块。”商晨曦笑答。 慕倥偬:“你们看,怎么样,有义气吧,那要是你有十万块钱呢?” 商晨曦:“那还用问,我就把十块钱都给你。” 慕倥偬:“我呸,你们有钱人拿钱不当钱。这几年没见,还快乐吧。” 商晨曦:“你以为有钱就会快乐?错了,非也,我正式告诉你,其实有钱他妈的简直快乐死了。” 四人莞尔,心道这活脱脱就是林易二人组的前身啊。 慕倥偬正色问道:“这趟收获颇丰吧?”商晨曦答道:“还不错,大家都很满意,具体我就不多说了,总之皆大欢喜。来,喝酒。” 二人随后又聊了很多其他的事情。说了半晌,慕倥偬看向四人说道: “第一天里和你们说了修真界内门派的分布情况。今天让你们来,除了认识下商二爷,是想让你们再多了解点儿仙洲内的情况和人物。这里世俗界的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修炼资源,除了贵重资源大多以物易物,其他资源都是以灵石计价的,商家就是洲内最大的经商家族,掌握着最多的商户渠道。“ ”商家当代家主商仰止老爷子,二当家叫商驷,人称商四爷。商老爷子有两个儿子,老大商晨照,就是小喜子的大哥,商四爷有个独子叫商晨阳。” 慕倥偬就此把仙洲内四大经商家族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原来仙洲内有个说法,叫“仙洲四民,土木工商”。 “商”指的是商家,虽然排在最后,却是财力最为雄厚的,全品类经营,生意遍布各个大陆。 “工”说的是公孙世家,以经营法宝兵器起家和见长。家主公孙瀚雄,膝下无子,有两个女儿,长女公孙溪诺,次女公孙兮兮,是洲内世家子弟眼中的入赘首选对象。” “木”就是慕家了,以建筑工程和经营机关武器发家。掌舵人慕润山,乃是慕倥偬的父亲。慕家分支不少,加上开枝散叶子嗣兴旺,多拜入各大山门修行,但也因为儿女众多,相互之间内斗较为明显,这点让慕倥偬头疼不已。 “土”代表着屠家,经营领域和慕家类似,所以两家竞争很激烈。屠家当代老祖屠悬临,有两个儿子分别叫屠翔和屠翼,还收养了个干女儿名为屠熙珺。 介绍了一圈,慕倥偬最后说道:“商家和慕家世代交好,你们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小喜子。屠家行事霸道,尤其和我们慕家历来不睦,你们知道就好。公孙家的两个女儿都很能干,长袖善舞,也不要轻易得罪了。本门的修炼资源是极多了,但以后外出行走少不了会打上交道的。” 四人俱都点头,知道慕总管表面上嘻嘻哈哈,内地里对他们很是关照,感谢之意却也不必挂在口头上。 当晚酒后,六人各自散去。 专心修炼的日子过得很快,商晨曦走后又过去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里,营造处四少还是上午学习建筑技艺,下午练功,晚上到学宫读书或参加讲座。华澜庭吸收灵气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比别人缓慢,空天青烟玉的颜色在逐渐加深,但一直没有再回馈给华澜庭精纯灵气。 期间,宋霏霏来找过林弦惊一次,闲谈了一会儿,说是五大主峰督促弟子练功甚严,白天没有太多机会出来。另外就是玉衡峰新来一名女弟子,就是四人在叠水瀑见到的女子,名叫章晗蕴。 弟子们在晚上的学宫活动中倒是不时地能够碰面。其中,林弦惊毫无疑问地经常参加瑶光峰举办的关于阵法和天机术数的讲座,宋霏霏则象跟屁虫一样总是粘在他身边;易流年自从入门时看到引路蝶后就开始疯狂地对隐元峰的御兽之法很感兴趣,诸葛昀哪个峰的讲座都会听一听;华澜庭由于当时治疗戴安蓝老人的毒伤时学过一段医药,所以听的最多的是开阳峰的炼丹讲座,有时也会去旁听下洞明等其他三峰的内容。 林弦惊一直怂恿易流年多去接触文茵,易流年每每都是红着脸不肯主动,每回遇到都是只敢远远地观望几眼。倒是华澜庭和风清隽经常在开阳峰的讲座上遇到,渐渐地二人就熟稔起来。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又过去了两个多月,转眼已经是第二年的一月了,空天青烟玉终于又灌注给了华澜庭一次精纯灵气,让他的修炼进境提高了不少,虽然他自在无极功的提升速度还是四人中最慢的,好歹没有落后太多。 眼看入门就要半年了,各峰弟子们的关注点都集中到了谁会先打通任督二脉正式进入一元复始境的话题上。门中已经放出风声,今年中秋过后将有一次六十代弟子之间的大比,于是大家都在暗地里使劲。 第17章 遭遇伏击 话说农历春节前的一日下午,慕倥偬心血来潮叫了四人前来指点他们的修行,正讲到兴起,忽然接到商晨曦的传音说是会马上过来。 不一会儿功夫,商晨曦推门而入,众人见他精神虽然抖擞但是脸色有些发黄,慕倥偬不禁问道:“怎么回事?脸色不好?防冷涂的蜡吗?” 商晨曦笑道:“还好还好,险死还生,这回多亏了你的回音壁,不然没准就见不到你了。”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块护心镜,只见上面裂纹密布,已然是报废了。 慕倥偬大惊失色道:“什么情况?谁伤的你!” 商晨曦看了看营造处四小,意思是需不需要几人回避。慕倥偬说:“无妨,要是没什么太避讳的你就说,让他们也知道知道江湖险恶,真需要保密我就让他们先下去。” 商晨曦说道:“也行,让他们听听也好,记得暂时不要外传就好了。” “你知道上次我是陪着血月黑沙宗的人前来拜山的,三方做了些交易。血月黑沙宗和你们的具体洽谈内容我不清楚,只知道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后来留在了你们门中,我完成了和贵门的交易后就随着血月黑沙宗的人下山了。作为中间牵线人,我有义务护送他们离开殊玄仙洲。 这次行动是秘密进行的,所以行走路线也是保密的。因为交易的东西和数额比较贵重和庞大,为了稳妥起见,我们还临时更改了回去的线路,但即便这样,我们一行在即将到达最后一处传送点之前还是遭到了伏杀。” 慕倥偬听到这里脸色更加凝重了,问道:“你的意思是此事只有三方知道,你们中途还改了线路,但却遇到了埋伏,那就是有人泄密了,对方是什么人?” 商晨曦回道:“我们在途中改变线路自在万象门并不知晓,所以泄密之人不会是你们。而最终的回程路线我只上报给了商家有数的几人,血月黑沙宗的人也没有时间通报给他们宗内,但对方却能提前设下埋伏,这就很奇怪了,我现在还没有查清。这个先不说,先说说过程。” “那天车队是走到一处临河的偏僻山谷时遭到袭击的,对方不但人多而且实力强大,由两名脱胎境高手带领着数名还丹、温养境的人物,双方展开一场恶战,我们抵敌不住边打边退死伤不小,最后血月黑沙宗此次带队的福生伯被多人联手打下山崖坠入河中,如今生死未卜,估计是难以生还了,而我受了对方脱胎境高手一掌,要不是这护心镜的话当时就难逃一死。” “好在我们之前思虑周祥,车队在明,商家和血月黑沙宗还各有一路人马为暗,在我们后边离着一段较远的距离尾随保护和接应。危机时刻,二路人马及时赶到救了我也一起逼退了对方。” “但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占优势,对方全身而退,我们没能生擒哪怕一人。他们都是黑巾蒙面,而且功夫驳杂,还有的明显不是出自殊玄大陆的功法,无法判断是来自哪个门派的。留下的唯一线索就是走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说血云魔道宗不会善罢甘休的。” 慕倥偬说道:“之前从没听过血云魔道宗的名字啊?你们损失如何?” 商晨曦回道:“我们商家这几个月也在明察暗访,但没有得到太多的有用消息,只能够判断出近几年有几起不大不小的抢劫事件和这次的袭击相似,但这次是对方第一次打出血云魔道宗的名号。至于损失,除了人员伤亡,随车货物倒是都在,只是保存在福生伯随身空间袋里的部分贵重交易物品因为他的尸身被河水冲走一直都没有找回来。” “这几个月我在家主持调查并养伤,昨天才亲自过来和贵门当面商量如何处理。另外我们作为中间人,事情又出在玄殊仙洲,必须来交易些资源从而对血月黑沙宗有所补偿。” 慕倥偬又说:“能够无声无息集聚这么多查不到来历的高手,并不是普通门派能做到的。” 商晨曦恨恨的说道:“是的,这次袭击明显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对方敢在我们商家、血月黑沙宗和自在万象门头上动土,所图必然不小。既然对方所谋者大,早晚还会露出马脚的,这次商家和血月黑沙宗损失都不小,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要对血月黑沙宗有所交代,我都不能放过他们。” 慕倥偬叹了口气:“仙洲内看来又要不太平了。对方既然敢亮出名号,必定有所依仗。这样吧,你再出些灵石,我请人再打造一个回影壁,上回那个是初阶的只能被动防御,这次做一个可以反击的中阶的,我在门内还好,你经常外出行走保命的东西不嫌多。” 商晨曦这时脸色放松下来笑道:“那敢情好,不过咱们这么多年怕过谁来,贵门也很重视这件事,说不定时隔经年你我兄弟又可以联手对敌了呢。” 又谈了一会儿,商晨曦起身告辞离去。这边营造处四小一个个听得惊心动魄又心驰神往,却让慕倥偬给骂了几句,让他们回去好好练功,免得以后遇到事逞不了英雄反倒当了炮灰。 转过几日就到了农历春节,门中在除夕和初一自有各种庆祝活动。随后,六十代弟子们都由于一则消息而兴奋起来,原来是各峰都得到通知,从初一到十五期间,各峰可以分期分批组织弟子放假下山到附近城镇游玩一天。 殊玄仙洲地域广大而人烟稀少,人口密集地之间相隔都比较远,但在一些大的门派周围却必然分布着大小不等的城镇,这些城镇一般由和当地门派亲近的家族坐守,由大量散修和普通民众聚集而成。 自在万象门周边没有其他门派,却在山门外自然形成了数个城镇。六十代弟子们自入门后就在山中苦修半载,都想着能够外出放放风看看仙洲内的人文景致,顺便采买些生活用品。 慕倥偬派人传话,安排四人初五那天下山,传话师兄说梦笔生花山周围一向太平,无人敢在附近闹事,所以让四人届时自行下山,先到月河古镇周家报到,早去早回,并每人发了一个内有两千下品灵石额度的玉牌。 月河古镇是距离梦笔生花山最近的一个镇子,只有数十里路,坐落在登山门的必经之路上,镇子里有一条温毓河的支流小月河流经,镇子里的腾家与自在万象门世代交好,所以镇子算是自在万象门的外围据点之一,登门的客人多会在此驻留一晚,门中也常年有高手坐镇腾家。 自在万象门是仙洲中的名门大派,因此也吸引了很多散修和普通人来此定居,月河镇也由此变得愈加繁荣热闹。 初五当日,四人醒来,屋外已是一夜小雪初晴,阳光耀眼,处处银装素裹,朱墙黄瓦间散落着点点亮银,青松白水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四人雀跃着结伴下山。 下得山来,待到平处,四人兴起纷纷展开轻功向着月河古镇疾驰而去,一路跑跑停停,不一时已经到了古镇近前。 古镇入口有一座古朴挺拔的三门四柱七楼式木牌楼,正面上方有两个正楷大字“涵虚”,背面刻有“罨秀”,寓意进入此门之后山高水阔、秀色可期。 古镇不算太大,有人口数千人,皆都围绕在穿镇而过的小月河两边居住,沿河两岸是最为热闹的主街。河道两边的街上屋舍密集、鳞次栉比、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 因为正值新春,路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一派繁华景象,时不时还会看到戴着腾字袖标的人员在街上巡逻。街上既有食肆酒坊各种杂货铺子,市井烟火之气扑面而来,也有售卖兵器丹药功法武技的门面,提醒着人们这是一处修真重镇。四人好像重又回到人间俗世,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四人先寻到腾家大宅报到,每人凭着入门弟子手牌又各自领取了记录着两千下品灵石额度的玉牌,之后就沿着河岸一路闲逛,重点到各个修真铺子里看看都卖些什么,间或采买些个人物品,中午在路边摊点了顿丰盛的烧烤大餐,一个个吃的肚满肠肥心满意足,下午又转到河对面的街上继续溜达。 彼时日头西斜,天色开始暗了下来,由于冬日天寒的缘故,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起来,四人走到一处街角,正寻思着该往回返了,忽然听到旁边巷子里有人懒洋洋地吆喝:“一元丹,一元丹,筑基妙品,配方正宗,选料考究,突破必备。” 四人都得过一元丹的好处,心下都好奇起来,今天一路上虽然不少店铺都有售卖加快灵气吸收速度的丹药,但直接喊出一元丹的倒真还没有。 四人往里张望了一下,见巷子口竖着一个牌子,上写着”养蜂夹道”,夹道两边隔着不远有着几处挂着红灯笼的院门,借着昏暗的灯光,能够看见其中一个院门口摆着一个摊子,后面坐着一人,正双手拢在袖中,低着头哈气连天,在有气无力地吆喝着。 第18章 古镇惊魂 四人走到近前,见是个油腻的中年汉子。易流年开口问道:“大叔,你这里有一元丹卖?” 中年汉子闻声抬起头来说道:“几位小哥看来是初来乍到吧,一元丹又不是什么极品货色,配方早就流传出来了,再说月河镇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正品出售也不奇怪啊”。 说完又有些猥琐地补充道:“不过我也不瞒几位,这摊子上的货都是高仿的,用料不足,功效只有真品的几分之一,可价格也不便宜啊。” 华澜庭取过一颗闻了闻,药香倒是有几分相似,于是问道:“多少灵石?“旁边林弦惊也发问:“听你这意思,莫非你还真有正品?” 中年汉子嘿嘿笑道:“高仿的一千下品灵石一颗,真货嘛,我也有,就在后院屋子里,不过是初级的,五千一颗,不二价,你们要是真心想要我就带你们去看,不然就别麻烦了。” 四名少年听得中年汉子话里话外带着嫌他们年少钱少买不起的意思,心头都有些火气,互相看了看,掂量着大家集资再侃侃价还是能够买上三两颗的,临到破关瓶颈指不定谁用的上,就答应下来。 中年汉子见状把手一摆,说道那就请进门验货吧,四人不疑有他,依次迈进院门。 刚一进来,四人就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脚下蓦然一顿,四周景物飞快转动,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林弦惊谙习阵法,最先警觉起来,正要大喊:“幻阵,速退!”却是来不及了,四人眼前一黑都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华澜庭感到胸前温热,一点点儿开始恢复了意识,但全身仍旧麻木不能动弹丝毫,只能觉察到是躺在一间黑暗屋子里的地上,耳边听得有人说话:“老八,麻利儿的,启动咒法请出二老祖的魂魄,我们时间不多,我刚检查过了,就这个蓝衣小子功力最低,就他了。” 华澜庭心知蓝衣小子说的是自己,但苦于连手指都没有动一动的力气,心下大急,猜不透对方要做什么,就听得旁边另有一人口中念念有词,言语晦涩不明。 过得一会儿,四周变得阴冷起来,有刺耳的桀桀笑声响起,有声音说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么,老五老八,做得好。” 华澜庭猛然之间头疼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要强行挤进脑海之中,彷徨无计可施之下,他只能强自把精神全部集中在胸口的空天青烟玉上。 就在浑浑噩噩要失去知觉之际,胸口一阵剧烈的刺痛传来,华澜庭啊地大叫一声,清醒过来。 睁眼挺身站起一看,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都躺在旁边,被自己一声大叫惊醒过来正在发懵,而面前两人,一个是那个中年汉子,一个是个矮小丑陋的光头胖子,都措手不及地看着自己怔在那里。 心念电转,华澜庭一把拉起林弦惊,又一腿一个将易流年和诸葛昀踢起来飞向窗户,同时嘴里大喊:“风紧,扯呼!” 四人刚撞破窗户落到院子里,就感到中年汉子也随后跃出,同时听到他对矮小汉子急声说道:“事情败露了,你赶快收回那个然后去放火,我去杀了这几个小子,咱们马上撤!” 四人将将跑到院门边,就听到后面响起破风声,一股大力传来。危急关头,华澜庭急中生智,心念一闪,从随身口袋中取出一物用力向后摔出,口中大叫:“闪光雷焱珠,快!” 只听到一前一后两声巨大轰鸣声响起,身后电光似雷霆如霹雳般闪耀不止,同时两股浓烟向后方扑出,院子里马上烟雾弥漫,四人被巨浪抛出门外摔倒在地,华澜庭又一次失去了知觉,其他三人一时都爬不起来。 待到三人挣扎起身,院子里已经是火光四起浓烟冲天,周围街道上锣声大作,嘈杂声中有很多人向这里赶过来。 没多久,有一大队人马来到,为首两人正是腾家家主腾定烈和轮值坐镇的自在万象门雷罚殿执事许恒川。二人大致了解了经过后,就立即一边传音向山上报信并由许恒川亲自护送四人回山,一边迅速封锁现场着手在全镇范围内追拿那二名犯事的汉子。 当天入夜,玄戈峰营造处大殿里,周翕、慕倥偬和许恒川三人正在向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详细了解事情的整个过程。 就听许恒川一拍桌子:“贼子胆大妄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就敢在近在山下作恶。”月河镇已经很多年平安无事了,今天偏偏在他值守期间出事,自然是火大不已。 慕倥偬脸色凝重:“就是不知对方向几名入门弟子下手是存着什么居心,按说直接掳走或是杀了都轻而易举,听着却好像是在设个局。” 林弦惊插话言道:“是这样的,那个中年汉子为了引我们进门,还颇和我们费了一番口舌。现在想来,一切都是为了不知不觉合情合理地将我们带到幻阵中,我认为他们这么做不是要我们的命,而是想让我们醒过来觉察不出异样,我们应该是可以正常回到门内的。至于我们晕倒期间他们要做什么手脚,也许等澜庭醒过来会有线索。” 慕倥偬问向许恒川:“老许,镇子里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许恒川答道:“没有太多,那个院子已经完全烧毁,找不到什么有用痕迹了,院子很多年前被人冒名买下,邻居说院子里很少有人,有人的时候也是深居简出。那两个汉子溜得极快,应该是事先就设计好了逃跑的路线。” 周翕这时慢慢说道:“多年前买下院子谋而不动,下手对象是入门弟子,知道他们放假的事情,知道用一元丹吸引,不杀而是布置幻阵无声无息弄晕,事败后说收回那个东西并放火杀人从容撤退。” “好啊,这是要玩票大的啊。我大概其能猜到对方的一些打算,不过还是等澜庭醒来问一问先。小慕、小许,接下来大家可能不能像之前那样悠闲了。不过,有点儿意思啊,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知道你们俩,我这把老骨头可早就静极思动了。” 慕许二人听了这话脸色稍微放松下来。这时大门一响,打门外进来一名美貌中年道姑,慕倥偬神情不自然地变了变马上又恢复过来,问道:“一罄师妹,澜庭怎么样了?” 一罄道姑好像没有看到慕倥偬一样,面向周翕长老指着林弦惊三人说道:“他们三个只是受了闪光雷炎珠的反震,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幸好四人中只有两人随身带着,要是四枚齐爆的话,他们就得在床上躺些日子了。那个名叫华澜庭的弟子也没有大碍,现在也醒了,过几天就能下床了,你们有话可以过去问他。” 说到这里才转向慕倥偬,冷冷的说:“华澜庭这半年吸收的灵气尽数失去,自在无极功需要从头练起,我也查不出原因。但你也不必担心,我探察过了,他没受内伤,而且这孩子的经脉少见地宽厚,修炼进境会因此受到影响,但基础会打的十分牢固,你最好以后多上点儿心。我先走了,有事让人到开阳峰找我。”说着向众人点头后离去。 慕倥偬苦笑着答应,周翕和许恒川装作没看到二人之间的异常,带着几人来到华澜庭的房间。 华澜庭经过一罄的救治看上去脸色已经如常,就是全身疲软乏力不能大动。他把听到的一切都说了一遍,只隐去了空天青烟玉的事情,周翕若有所思地说道:”夺舍,对方真的是要夺舍。“ 慕倥偬吃了一惊:“夺舍!对入门弟子夺舍?”然后又对四人解释道:“你们应该听说过夺舍,一种死后魂魄不灭借用他人身体复生的法门,只有七星境以上才能使用,倒也不能说全然是魔道手段,顶尖高手为了续命也有占用尸身的情况。” 许恒川又补充道:“可一般夺舍的对象是功力越高越好,而且只能在死亡后三日内施法,这样成功后有利于尽快恢复和提升修为,对功力低微的活人夺舍通常只有在万般无奈或者为了求生时才可能发生。” 周翕沉声说道:“夺舍通常会抹去宿主意识占有肉身,一般来说会对比自己低三个境界以上的人使用,否则很容易失败或者变得精神错乱。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对方这样做必定是为了潜伏。夺舍低辈弟子不但成功率高,而且可以保留宿主意识不引起怀疑。缺点就是不论施法者功力多高,都需要利用宿主的身体重新修行,即便施法者经验丰富,也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恢复修为,这是为了长期潜伏啊。” 慕倥偬忽然说道:“这事会不会和血云……” 周翕打断了他的话:“不好说,兹事体大,我马上去面见掌门。恒川你先回到镇子里待命,倥偬你安置下他们,此事先不要外传。对方的目标是低辈弟子,只是让四人赶上了,亏得澜庭体质不同常人,能在夺舍过程中清醒过来,对方猝不及防之下受了两枚闪光雷焱珠的阻碍受了轻伤又急于逃走,不然还真是危险的很。” 说完,周翕和许恒川各自离去。慕倥偬对着四人说道:“听到了吧,澜庭有福,你们命大,逃过一劫,事情不要对外声张。既然知道了对方意图,门中自有多种方法检查和防范,你们就不用操心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回影壁救了商老二一命,闪光雷炎珠又救了你们一命,这买卖倒是划算啊。关于澜庭你的修炼,我们日后再讨论,先养好伤再说。” 华澜庭回道:“好的,我的情况一罄师姑都和我说过了,您放心吧。 第19章 青春萌动 随后几天,月河镇事件被控制在小范围内定性为失火走水并逐渐平息下来,门中又变得和往常一样平静,只有华澜庭四人能感觉到一丝紧张的气氛,猜想很多应对措施必然是在暗中进行着。 四人经历了一番生死惊魂,修炼都更加用功。 这一日,华澜庭的身体已经痊愈,于是晚上和其他三人来到至道学宫听讲座。 今晚正逢月度大课,由天枢峰一位师叔主讲突破一元复始境时的种种迹象和注意事项。四人在门口正好遇到风清隽、宋霏霏、文茵和章晗蕴也是一起过来听课,宋霏霏还是快言快语地抢先问道: “华师兄,听三少讲你这几天病了?” 华澜庭笑笑说:“已经没事了,偶感风寒,多谢关心。” 宋霏霏拉了拉风清隽,又说:“不是我关心你,我是替清隽姐姐问的,她家世代行医家学渊源,用不用给你把把脉啊?” 风清隽在一旁脸红了红啐道:“要你多嘴。” 宋霏霏笑道:“本来就是嘛,我们修炼之人少有生病的时候,你这时候病了可是不利于突破,还是让风姐姐看看的好。” 易流年插话道:“乌鸦嘴,澜庭好得很,不然咱们比比看谁先突破?” 宋霏霏故作惊奇地说:“这不是此情此夜难为情的易师兄吗?你不是见到文茵师姐都不敢说话的么?” 见易流年大窘,文茵推了宋霏霏一把:“死妮子,就你话多,找你的林师兄去吧。” 几人说笑着进了大殿找座位,风清隽却是多看了华澜庭几眼,华澜庭轻声说道: “你今天有点儿怪。” “怎么怪了?”风清隽问。 “怪好看的。”华澜庭回答。 风清隽嗔道:“果然是病了,胡言乱语。”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我哪里乱你了?” “卿有倾国花容,醉月容颜,乱人扰民。” “江山易逝,红颜易老。” “白头带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不理你了,你看霏霏过来了。” 宋霏霏嘟着一张嘴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二人旁边。风清隽问她:“怎么啦?不挨着你三哥坐了?” 宋霏霏不忿地说:“他说我话多,影响他听课。我哪里不好了,本公主配不上他三少爷吗?倒追还不乐意!” 易流年打趣道:“老三可能是嫌你个矮吧。” 宋霏霏可不怕易流年,反击道:“个矮怎么啦?你狗眼看人低,我这是被颜值压的,你想和我说话就要向我低头,你见了我都抬不起头来。我个儿是矮,全长胸上了,行不行?身高这东西大家都是三尺多有什么好比的?你个子高,那是对你长的丑的补偿!” 易流年被说的噎住了,悻悻地瞄了一眼宋霏霏的胸口,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胸前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随爹啊。” “你说啥?!” “我说,我说的是,长胸如富,古人诚不我欺也,您真富有,我穷屌丝说不过你”。 大家都被他说乐了,林弦惊说:“流年无长兄,所以你又穷又丑不怪你,当你觉得自己又丑又穷的时候,别绝望,因为至少你的判断还是对的。” 易流年白了林弦惊一眼:“别人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你为女人插兄弟两刀,认识你我可真高兴。” 林弦惊:“有多高兴?你高兴的太早了吧。” 看到章晗蕴忍俊不禁,诸葛昀主动解释道:“林易二人组,着名段子手。” 林弦惊看了看诸葛昀:“诸葛师兄才是标准的人简话精,正所谓的飒沓如流星,深藏功与名,俺们三句半全靠他撑场子,你们俩说是不是啊?” 华澜庭点头:“我同意,思维独辟蹊径,语言如春秋笔法般洗练,号称人间大炮。” 易流年颔首:“我附议,人贱无敌。” 诸葛昀:”人艰不拆啊!” 这时天枢峰一岱子师叔进场,众人收了话头坐好听讲。 一岱子身着素色道袍,一尘不染,保养的甚好,一副中年美男模样,为人端方,不苟言笑,以严厉着称。他今天讲的是进入一元复始境前后的征兆表现和问题处理,其中着重指出要厚积薄发,顺其自然,强调水满则溢,水到渠成,不要一味求快求成。 华澜庭感兴趣的是他对“道法自然”的解读。 他说道家里的自然从来指的不是大自然,自然两个字就是最原始的组合,“自”就是自己,“然”就是样子,“自然”就是自己的样子。万物保持自己的样子,里面就有道。道无处不在,万物可多可少,可有可无,但道不受影响。道是不变的,就如同海面上波涛汹涌、起伏不定、变化万千,但海面下面是不变的。 课后,华澜庭回到房间里,先是回想了一遍一岱子讲的关于道法自然的话,然后准备继续练功。但是,他第一次出现了难以入定的情况,此时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风清隽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 走到窗边打开窗扇,窗外又飘起细碎的雪花,夹杂着丝丝冬雨。一股清冷的空气吹入,却吹不散心头的想念;天空中云卷云舒,一如心中散乱的思绪。 唉,快十七年了,之前是年少地远心无杂念,再几年随老师云游四方后背井离乡,从没有女孩子进入心田。如今,风乍起,吹皱一池寒水,荡起涟漪总无消,此风惹人恼啊。 华澜庭回到桌子前,既然无心修炼,不如道法自然吧,铺纸凝神提笔,不禁思如泉涌,写下平生第一段情话: 象随风潜入的霏霏细雨,无声地润湿我心田;象伴月而生的点点星光,轻柔地洒落我窗前。细雨悄无言,星光照无眠。 言犹未尽,又做了一首藏头诗: 风家有女已长成, 清姿玉质惹人疼。 隽永如诗花容醉, 好人平安当久恒。 窗外,静谧,夜雪,风轻;屋内,独坐,一灯,如豆。 华澜庭好不容易快要入定了,忽听得门外有人敲门,连忙收起情诗,起身打开门,就见林弦惊和易流年二人抬腿进来。 林弦惊大马金刀地往床上一坐,说道:“流年春心萌动,睡不着觉也定不下心,找我来问计,我从来都是被人追,没有追过女孩子,这不到你这儿来取取经。” 华澜庭心虚地哈哈一笑:“都是初哥,谁也不比谁强到哪去,怎么帮?” 林弦惊两手一摊说:“没办法,都是兄弟,集思广益呗,帮流年写情书,喜欢就要去表白,万一成备胎了呢?” 华澜庭:“自古表白多白表,从来情书难书情;笑谈年少多少年,常与生人道人生。不过既然如此,赶鸭子上架吧。流年你不要担心,别的咱们不行,捉刀代笔我和弦惊还是可以滴。说吧,文茵喜欢俗的还是雅的?” 易流年苦着脸说道:“这不太好吧,而且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啊?” “那就都整点儿,你来选,先来俗的。”说着华澜庭和林弦惊就开始写起来,易流年凑过来边看边读: “作我女票吧,行就答应,不行我再想想办法?” “你可以帮我洗个东西么?洗什么?喜欢我。” “未经允许,擅自喜欢你,不好意思。” “叶落归根,我归你。” “春眠不觉晓,处对象可好?” “朕的江山,养你一个祸水够不够?” “我掐指一算,你五行缺我啊。” “天青色等艳遇,而我在等你。” “你这样不好,好看的有点儿犯规了。” “为什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不然怎么坠入爱河?” 易流年摇摇头:“俗不可耐,唐突佳人,换换。”“那更好办了,瞧着。”两人继续写: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陌上人如玉,佳人世无双。” “平生一顾,最是长情,生如逆旅,只你难忘。” “余光,都是你;余生,请指教。” “直道相思了无意,未妨惆怅是轻狂。” “月下饮茶,念卿天涯。” “君之我所系,卿之我所忆。” “夜风凉,枕上霜,美梦成双,可好?” “希望阳光很暖,微风不燥,时光不老,你我都好。”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情深共白头。”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看到这里,易流年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她知道这些句子我写不出来,拾人牙慧,木有创意啊。” 华林两人听了意兴索然,把笔一仍,林弦惊说我为了你已经绞尽奶汁了,复又思量半晌,对易流年说:“你说的的也对,发乎心止乎礼,真要写还得你自己动手。不过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流年也说得对,当前最重要的是先要搞清楚文茵喜欢什么,要不要我请宋霏霏先探探军情?” 易流年眼睛一亮,说:“好呀好呀。“ “好什么好,这样我不是又欠霏霏人情,还嫌她不够黏我嘛?” “为朋友两肋插刀,说好的兄弟情呢?” “我插你两刀,先碎觉,明天再说。” 第20章 天机术数 时光就这样继续荏苒。没过多久,诸葛昀、林弦惊和易流年先后突破瓶颈进入了一元复始境,成为见习弟子,其他各峰也有弟子陆续突破。华澜庭倒也没有着急,按部就班从头开始修炼,并在期间又吞服过一枚初级和一枚中级一元丹。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一时到了春夏之交的五月,过半弟子都已经成功晋级,证明了这届弟子的素质的确是比历届都高,只等九月中秋后启动六十代弟子大比了。 营造处这边为了等待华澜庭的突破,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三人却是没有将突破的情况报备门中。时间一长,营造处倒成了新入门弟子的笑料,说是中秋武比第一反倒无人晋级拖了大家的后腿,慕倥偬和其他三人并不在意,华澜庭为自己虽不着急,但影响了营造处却是有些不安起来。 如今,华澜庭手里还有一枚高级一元丹,另外林弦惊三人感念他在月河镇的搭救各自给了他一枚中级,加上门中因他月河镇的表现奖励了一枚高级,于是他在五六月里连续服用了三枚中级,空天青烟玉终于又给了他一次回馈,他开始能够强烈感受到体内灵气日渐充沛的集聚和跃动了。 但因为是二次重修经脉容量比头一次大,距离突破还有一段距离。 又一日晚间从学宫回来后,林弦惊和易流年见华澜庭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来到他的房间聊天。二人知他是心忧晋级的事情,都出言安慰。 林弦惊说:“一罄师姑说过你经脉宽厚,重修肯定速度会慢些,但一旦成功必然基础牢靠,长期来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易流年说:“坚持,坚持就是胜利,以我的经验,只要坚持下去,所有的困难最后都能克服我!” 林弦惊说道:”那是你,咸鱼总有翻身的一天,但翻过身后,你还是条咸鱼。” 易流年翻个白眼:“我翻不翻身干卿何事?我说我想翻身了?假如生活撂倒了我,表墨迹,表叽歪,表咋呼,表吱声,我奏趴着,也表起来,一直坚定不移地往前故丘、故丘、一直故丘,不行么?” 华澜庭知道二人好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移话题说道:“我没事,聊点儿别的吧。弦惊你精于兵法天机,你说出了商晨曦和月河镇这两档子事,如果你是掌门,应该如何处理?” 林弦惊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缓声说道:“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这首先一点就是不能慌乱,不能自乱阵脚。自在万象门枝繁叶茂根深蒂固,自己不乱就没人能轻易动得了我们。” “第二就是要有危机意识,这两件事充分说明已经有一股或两股敌对势力形成,会继续在仙洲内搅风搅雨,并且我们是他们的目标之一,不解决就不会有太平日子,要未雨绸缪早做准备,明松暗紧,树欲静而风不止,应该要调整过渡到临战状态了。” “此为战略,具体到战术层面上,目前敌暗我明,通常会有两种方式。如果不知道敌人的目的也缺乏足够的信息判断假想敌的话,就要不动声色,暗中戒备,示敌以弱。这两次行动都算不上完全成功,对方短期内可能不会有大的行动,但早晚还会出手,到时再抓住破绽顺藤摸瓜。” “如果对暗中的对手有一些基本的猜想和判断的话,就要主动出击试探,自己创造或给对手创造机会,通过打草惊蛇来引蛇出洞,让对手暴露出来。” “当然目前重要的一点是要确保敌人没有透过其他方式渗透进来。内部的敌人最危险,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门内以前是吃过亏的,这就需要内部排查,找出钉子并避免新的内奸产生。” 华澜庭又问道:“所谓的天机预测术能不能在这方面有所发挥?” 林弦惊回答道:“答案是肯定的,但我的水平还不够,功力也不足,不能支撑我演算这么大的局面,也承受不住反噬,这也是我要进入门中特别是瑶光峰学习的目的。” 华澜庭接着问道:“那么什么是天机预测术?” 林弦惊:“天机预测术博大精深,但并不是高深莫测。按照我的理解,简单地说,天机预测术是一门基于周易理论、以卦象符号所表述的、以天干地支、阴阳五行生克制化作为媒介来传递信息的,阐释天地宇宙自然运动中宏观的、微观的、有形的、无形的变动规律的学问。” “天地人是一个大一统的体验世界,显现的是阴阳消长、五气运行之道,天地人互为投射、模拟和象征,世界万物相互交融,互感、互应、互渗又互立、互通、互补。“ ”天在本质上不可言说,但天通过阴阳五行显示自己,人们通过明辨阴阳五行体察天道、天志。 ”天地在运动变化中某一特定状态的全部信息可以用易来表述,而事物变化和人的命运体现为某一时点天地状态的信息。“ ”以人为例,命是一种固结了的特定天地状态,运是流变着的在不同天地状态中的际遇。天机预测就是以某种方法来尽可能地寻找、预判和解释信息中蕴含的过程和结果。” “易传自上古,有简易、变易、不易的基本含义,代表着宇宙万物、社会人生的无穷变化之本质。后有八卦,以爻记之,爻为交,如网中经纬,象征万事万物错综复杂,变化无穷。再后演为六十四卦,继有卦辞、爻辞出现,解释静态的卦象和动态的爻义,并以此形成了具象的占卜之说,天机预测既是其中的一种方法。” “善易者不占。狭义的小层面的占卜注重的是是与不是的结果,广义的大层面的占卜看重的是过程和选择与改变的机会。“ ”另外,以个体的力量泄露天机是要遭到反噬的,虽有规避化解之法,但总体上仍要量力而行。” 易流年虽然姓易名流年,但对周易天机之说一窍不通,听的是云山雾罩一头雾水。 华澜庭却在一边频频点头,说道:“我所在的地方也有此说,另外我俗世中的老师擅长一门叫做紫微斗数的预测之法,与你说的有所类似,特别是其中的紫占一法更是相似。” 林弦惊闻言大喜:“我听说过此法,据说和周易与八字四柱之学相比更加擅长测算个人和具体事件,但世间流传出来内容和文本极少,说来我听听。” 易流年插话道:“先等等,你举个天机预测的例子让我感受下先。” 林弦惊说:“想要个栗子尝尝是吧。这样,你问我们一件事,我用天机卦法,澜庭用紫微占法一起测算下,如何?” 见华澜庭点头,易流年想了想说:“我前几天丢了件东西,你们算算能不能找回来吧。” 林弦惊递给易流年三枚铜钱说:“起卦的方法有很多,这次你用铜钱吧,双手合十夹在掌中,心里集中精神静心默念求测的事情,摇动几次后松手让铜钱落到桌上,如此重复六次。” 华澜庭:“我用现在的时辰排盘,你想着测算的事情然后随意在上面点一个宫位就好了。” 易流年把两件事做好后,林易二人默想了一小会儿,就听林弦惊先说道:“具体怎么算的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简单讲,卦入戌地,戌地为库,所以你这东西最终是不会丢的。戌为西方,应该是在去学宫的路上找到的。” 易流年吃惊地看着林弦惊:“说的不错,我就是在途中的一个小湖边找到的。” 华澜庭接着补充到:“时辰是戊寅、甲寅、癸卯、癸亥,你点在命宫在未的位置,日干化忌在财帛,求问失物是对的,戌宫坐太阴化禄,东西确实不会丢。“ ”但是,占得的主星是天同,这颗星代表懒散缺乏行动力,按理说你并没有积极主动去找过,好像不太在意的样子。另外这个东西应该和其他一些东西一起遗失的。让我想想,你不去找还能不丢,不是你后来无意中捡到了,就或者,难道是个活物?自己回来的?“ 易流年这回大惊失色:“我靠,卧槽,这也能算出来?我说的东西是一只流浪猫,我经常给它喂点儿吃的什么的,但前几天突然不见了踪影,我自然也没有特意去找,昨天去学宫时正好看到它和另外几只猫在湖边玩耍。这也能算出来?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华澜庭又问:“盘内兄弟宫中有擎羊星,兄弟宫表象之一为床,擎羊是锋利的东西,你床底下放了兵器?” 易流年又一次傻眼:“我之前在江湖上行走,防身成了习惯,住哪里都会在铺下藏刀的。你你你,我不要和你们在一起了,连隐私都没有了!” 华澜庭笑着说:“别那么大惊小怪的。一是丢猫这件事能量级太低,很容易算;二是仙洲中灵气充沛,我和弦惊修习玄功又有所精进;三是我们很熟悉你和所处的环境,即便信息不足也能够联想出很多内容。这只是对很小的事情从术的层面的测算,如果是复杂的大事件并且缺少资料的,以我们现在的水平就会很吃力,强行预测可能还会受伤的。” 林弦惊在旁边说道:“果然紫微斗数在具体细节上要胜过八字四柱,别理流年,你先给我说说。” 华澜庭回道:“从宏观层面的预测还是基于易学卦象的天机预测术更加适合。关于紫斗,我大概简单讲下基础,以后咱们再交流好了。紫斗易学难精,实在是过于复杂。” “我所在的地方有五术之说,即山医卜命相。这五大方术都蕴藏着天地宇宙的运行规律,即所谓的道。虽然方法技术各异,层次有别,但其核心都是阴阳五行、天人合一观。” 第21章 紫微斗数 华澜庭接下来所说的内容大致如下: “山”就是指修道、修炼、养生、功法等术,山是道行,层次最高,是趋吉避凶、改变命运的最好法门。 “医”就是医术,是有了病后的被动的治病方法,对于天灾横祸和健康的人就没什么用了。 “卜”是指八卦、奇门、六壬、太乙等类预测术,亦称为占卜,可预测短期行为,预测范围广。 “相”是从人、物、地等形相上研究人类命运的方法,包括手面相、风水地理等术。 “命”是以出生时间来研究个人命运的方法,种类和派别繁多,其中主要有四柱命理学、紫微斗数命理学和铁板神数等。 五大方术互相联系、相辅相承,最宜五术合参。 天地宇宙不停运行,相互作用产生的现象称之为阴阳五行之气,无穷无尽、无时无刻地影响着万事万物。 人是万物之灵,受到的影响最敏感,人与天地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信息和能量的交换,而不同的时空场所对人的影响力是不同的,所以人的命运也是千姿百态,各不相同的。 命和运是一个整体,但各自又有所主与不同的特点。 “命”是先天及内部因素,是人的灵魂、身体,是人的命运的主体骨架、主要成份。“命”的格局高低注定了一个人一生承受富贵福寿能力所达到的最高限额。 “运”则是外部因素、后天环境影响力,是人适应时空场能变化的能力,在各个时空场点上活动与运用的历程,以及后天努力的结果,“运”的发展变化也可以影响“命”的结局。 内因起主要作用,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 “命”是主要因素,“命”通过“运”起作用,所以“命”和“运”都很重要,共同组成人生命运的曲线。 人的命运是客观规律,不易改变,但可以利用不同的时空点和外部环境来调整,圣人制易,目的就是帮助人们趋吉避凶。 道家在与命运的斗争中,表现最为积极,他们的观点是“我命在我不在天”,目标是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紫微斗数传说是陈抟老祖研究宇宙天地和星体运行的规律及其对人与事的影响后,顿悟出宇宙的真谛,总结出天人相应、星人相应的哲理。 紫微斗数因紫微星居中天而得名,它是通过南北斗紫微星群的运行规律,揭示星象与人之间的相互对应影响,以及通过星象的变化、运行来反映人事的信息运动轨迹,从而由星知人,预测出人一生的命运。 紫微斗数把一百多颗星辰排列在十二宫,每颗皆有阴阳,五行属性各异,含有八卦、九宫意象,加上六十甲子时间信息和现在、过去、未来的信息,全方位反映宇宙变化象、数、理信息,能够立体多维地反映人一生的命运轨迹,在邵子神数、铁版神数、南极神数、北极神数等五大神数中名列榜首,号称“天下第一神数”。 紫微斗数强调测算时的灵感直觉思维,魅力在于它的整体性、高度抽象性,同时又具有模糊性,模糊性的优点在于可以把握事物的整体或轮廓。 紫微斗数不必取用神,易学、直观、具体、细致,但因长期深藏于皇家帝室,且很多观点还有争议,有待不断开发利用。周易八卦与四柱预测须取准用神,流行较广,理论实践丰富,一旦掌握精练而准确。 紫微斗数将天上的南斗星群、北斗星群、紫微垣群星及其它杂星排列,以出生年月日时排成命盘十二宫,来了解人的一生命运,是混合天文地理、数理统计、逻辑伦理,再参合普通常识和长时期的体验而成的一种学问。 紫微斗数命盘由命宫、兄弟宫、夫妻宫、子女宫、财帛宫、疾厄宫、迁移宫、奴仆宫、官禄宫、田宅宫、福德宫、父母宫这十二宫构成,另外还附有一个身宫,随各宫内星曜的不同组合,便显示出各种不同的命运。 所谓“斗”,是指北斗、南斗诸星,而“数”,是指命数、天地阴阳之数。 紫微斗数由最古老的星相占卜术演变而来,而星相本身又是一条总根,梅花、六爻、四柱、奇门、六壬、太乙、河洛、紫微、风水等一切卜筮之类都和星象发生联系。 紫微斗数把天上的星宿世界看做是人间现实世界的投影,它们之间没有绝对但有关惊人的对应性。 紫微斗数体系与四柱体系同根同源、理无二致,实具异曲同工之妙。现今紫斗门中大多以五行、宫、星、四化、行运为主,有三合奇门、河洛之分。 相对来说,四柱体系一般走的是命局、大运、流年的粗线,推断思维方式是由简化繁、由粗到细的分散性思维,需要有较好的无中生有、由点到面的思维能力。 而紫微斗数走的是命局、大运、流年、流月甚至流日流时的细线,相对来说偏向于走精细线路,推断思维方式采取的是一种去繁就简、由简入微的归纳性推断思维方式。 其中,主导命运主要发展趋势的星曜称为主星、正星,指紫微、天机、太阳、武曲、天同、廉贞、天府、太阴、贪狼、巨门、天相、天梁、七杀、破军等。 另外,辅助正星发挥作用和发展变化而起较大作用的星称为辅助星曜,指左辅、右弼、天魁、天钺、文昌、文曲、禄存、天马、擎羊、陀罗、火星、铃星、天空、地劫、化禄、化权、化科、化忌等。此外,还有副星、杂曜,吉星、煞星、流星等等。 林弦惊听到这里问道:“在其他大陆上听闻有星座占星术之说,和紫微斗数一样吗?” 华澜庭答道:“预测之学多种多样、各有所长。你说的星象占卜只是把人按照星座划分,顶多再加上上升下降星座、太阳月亮星座的区别,形成的类型数以千计。“ ”而紫微本身就能排出五十多万种不同的命盘,再结合生辰八字的不同组合,如果继续把一个时辰进行细分,则又远远不止了此数了,至少以千万计,这已经是世界上人脑可以分得最细的推算法则了。“ ”从这个角度看,你说的占星术如同儿戏一般。” 易流年挠了挠头:“太高端了,我看我是学不了,你还是给我个栗子尝尝吧,更直观些。” 华澜庭说:“你报个八字出来,我来给你演示下。” 易流年给出了一个男命的年月日时,华澜庭手指掐掐算算,在纸上排出了命盘,思忖半晌,看着易流年说道:“这不会是你家帮主的八字吧?” 易流年张口结舌:“你,你又知道?我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这个的确是我义父的,怎么看出来的?” 华澜庭说:“命宫代表一个人的总体性格,一生的思想主导,可配合命主来判断,可理解为平时表现出来的性格特质。“ ”身宫代表一个人的总体行为方式,行为主导,可配合身主星综合判断。可理解为别人对你行为方式的感受。“ ”福德宫代表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心地想法,可看出一个人是否快乐,思想方式的特质。“ ”太岁宫代表一个人的骨子里的性格,内在深处的性格。“ ”命身为表,太岁为里,命身为皮肉,太岁为骨。疾厄宫表示一个人的身体所自然透露的气质。迁移宫表示一个人最表面的性格特质,或者直接理解成给人的第一印象。“ “任何宫位都有暗合宫,表示事情的内在本质,并不参与吉凶判断。在断性格时,暗合的用法主要和命,福,太岁关系最大。“ ”命宫的暗合宫表示命宫的暗一层的,更本质,更内在的特质,是判断一个人气质最准确的宫位。“ “福宫的暗合宫位表示一个人内心的想法的更深处,就是潜意识。” ”太岁的暗合宫位表示一个人骨子里的性格的内在,可理解成平时在亲人面前,在放松的时候,在家里所表现出来的性格。” “你义父天梁化禄在午坐命,入庙且天福、天寿同宫。“ ”天梁星本具有正直、平和、老成之德操,行事举止间处处显露出长者、老大的风范,容易成为德高望重之人,为众人所敬仰。同时,三方四正主星构成机月同梁格局,为人两袖清风,铁面无私,公正不阿,算是个很好的老大了。” 易流年:“说得对,老大就是这么个人,帮中上下都很服气的。” 华澜庭又说道:“但此人命运多蹇啊。你看,命宫三方四正会照了一大堆的煞星,计有擎羊、陀罗、火星、地空、地劫五颗,不会吉星,如果将身宫会照的另一颗铃星也算进去,在斗数述语上称作六吉不会,六煞全彰的结构。” 煞星带有巨大的冲激力,使天梁这颗本来处事不急不徐,想得多做得少的特点变得更有行动力并全力以赴,力图成果。化禄被煞星冲击,使得本命求财欲望增加,做江湖老大倒还算是适合。” “但是,命宫构成了天机天梁擎羊会恶格,带有孤辟、自闭、与人寡合的特性,不利于人际关系的顺利开展,幸而命宫天梁化禄,降低了这个恶格的凶性,但随着限运化忌的引动,有愈演愈烈之势,象戊申限天机化忌、庚戍限天同化忌,均易因冲动而破坏人际关系。” 再有,此人固然乐善好施,但煞星布满三方,过于大方的性格容易被人利用而吃亏甚至肇祸。” 易流年应道:“对对对,就像他吃饭总是抢着付账,看到隔壁桌上的一面之交也会代为付账,特愿意借钱给人,又不在意人家还不还,所以钱财总是留不住。” 第22章 升堂入室 华澜庭接着说:“身宫在申无主星,力道非常弱,主容易因环境起落而沉浮,好在对宫天机太阴会天马,人是很善良的,但投机冒险心很重,加上巨火羊格局,为人容易钻牛角尖、想不开,碰到环境打击会很受伤,缺乏持久力,一生的波动性非常大,挫折感会比一般人强烈,身心忙碌,会交到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弟,但也会因交友不慎而吃亏。” 易流年:“你不会认识我老大吧?他受朋友的拖累多了去了,而且还死不悔改,屡败屡战,劝也没有用。” 华澜庭:“父母不和,自身命带天姚,年轻时容易招女人喜欢,但夫妻宫在辰,巨门陷宫坐守,三合子宫落陷的太阳及戍宫的天同,适合晚婚,若是早娶,难免冲动分手。“ “子女宫在卯,超级强旺,对孩子期望值很高。田宅宫弱,但三方会吉旺,家里有祖产留下。疾厄宫在丑,天府坐守,但命身宫较弱,呈现出多灾多难的特性,不病则已,一病就是大问题,大概是肺经不好。“ “官禄宫天同在戍,力道较弱,配合陀罗及地空,容易心很大但做事拖拉,巨火陀格局说明发展中积累的弊病不少,本人却无法发现。财帛宫机月同梁结构,在六煞全彰影响下,破坏了稳扎稳打的特性,从而变出一种急功近利带有冒险主义的特点,逢机会好时能腰缠万贯,很快窜起,逢时运不济时反有寅吃卯粮的困境。“ “福德宫是财帛宫的迁移宫,即是财的去向。福德宫在申,无主星,列为弱宫。命身格局体显出大起大落并先强后弱的特性,对宫天机太阴火星又有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含义,因此有了钱后,会乱用一气,后来则节衣缩食,还有就是容易盲目投资,受外界影响大,并且煞星多见,常身心都劳碌不安,无事做时会其闷无比。“ “迁移宫是指外部环境,太阳在子落陷,并与擎羊地劫同居,从外表看是个急性子,巨日落陷并会照诸煞,显示华而不实,与人交往只有表面风光,当有困难时,别人只会投以同情的目光,而无实际上的帮助。“ “仆役宫即手下朋友,星曜壮观,正曜齐集,且多属北斗星群,刚愎强悍,就星群组合构成君臣庆会,人缘很好,但有羊陀夹忌和空劫夹忌两个败格,意味着会用人不当,手下人流动过于频繁,会有遇人不淑、因人败事损财的情况。“ “总的来说,命身宫并非强旺有力,煞星多见,虽冲劲十足,但易虎头蛇尾,有始无终。人际关系亦欠佳,与人结交也带着先热后冷现象,无法有效利用人脉助自已创业。” “事业雄心亦欠缺,三分钟热血,有好的构思但付诸于实际行动却不是那回事,会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处理钱财方面亦欠佳,虽具有相当的冒险精神,别人不敢做的,他敢去拼取,往往能于混乱的局面中取胜,但并非能守之人。” “关于大限,丙午限天机化权、丁未限天同化权、戊申限太阴化权,前三限构成连权,凡事容易自大。” “其中第三限戊申22~31岁戊干贪狼化禄、太阴化权、右弼化科、天机化忌,容易人云亦云,随波逐流。” “第四限已酉32~41岁中己干武曲化禄、贪狼化权、天梁化科、文曲化忌,大限空无主星,三方会照而来的星曜超级强旺,意味着需要依靠他人资助而成功。此限中的迁移宫非常佳美,双权坐守并且有来自亥宫的武曲化禄和禄存助阵,发展势头良好,但要防止支出过大,下属侵吞财物。“ “庚戍大限期42~51岁庚干太阳化禄、武曲化权、太阴化科、天同化忌,表面风光,杀机暗藏,健康容易出问题。” “辛亥大限52~61岁中晚年运辛干巨门化禄、太阳化权、文曲化科、文昌化忌。从经商的角度看,大限走双星杀破狼,无论吉凶,都会出现比较大的波动,稳定性稍差,最好能够转行。” “综观一生限运走势来看,起伏较大,具变化性。第三大限为打基础阶段,最好多从经验、人际关系下功夫,第四限为初步创业运,第五限为守业运,第六限为转业运,晚景一般。” “粗看大致就这些,其他细节就需要根据具体问题再来分析了。” 易流年:“流弊啊,基本都对,这已经把人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了,犹如亲见,比我都更了解帮主了。这不是大家在你面前都没有秘密可言了么?” “唉,帮主待我如亲子,可能他也是自己感觉不太好,不然也不会执意坚持要把我送到这里来。我还有个问题,既然人的命天注定,我们还努力修道干什么?” 华澜庭:“命象都是动的。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命盘完全相同的人因为父母情况、生长环境、后天努力、所处时代的不同,其命运也不可能完全相同。” “人事浩繁,从这个道理上讲,不管方法多么精密,也是不可能把人一生的事情全都算出来、全部推算得准确。” “在我看来,绝大多数普通人的先天命运,就有如一颗大树,有主干、很多分支和小杈以及树叶组成,能长多高、多大、做到什么程度的枝繁叶茂,这些大体是出生时就既定的,其人生的路径无非是在这个大的框架内去选择和变化,最后沿着主干的哪些分支发展、发展到什么程度一般都难以脱离既定的范畴。“ “但是会有少部分人,例如我们修道之人就是力图探究脱离这种先天束缚的道路,尝试通过后天的努力找到其他的生存和成长方式,突破这方天地的桎梏,打破既有规则,寻求另辟蹊径、自开新芽分支的可能,走出一条自己主导的人生境界。” “难度不言而喻,但前人已有成功案例。既已修道,逼着我们往前走的,不是前方梦想的微弱光芒,而是身后现实的万丈深渊。我们,已无退路。” 或许是经过一番术数的探讨之后,华澜庭心情放松,心性也更加通透顺达了,他的修炼进境开始提速,丹田之内终于出现了饱胀感,这是一岱子师叔提过的即将突破冲关的迹象之一。 这一晚,华澜庭决定再次服用一枚高级一元丹。 运功之后,丹田内气浪翻滚,尾闾穴阵阵发热,再过片刻,借着又一轮灵气大举入体,华澜庭运功催动,只觉一股磅礴的气感自尾闾穴穿透而出,不由大叫一声,一阵疼痛过后,热气迅速上行直通夹脊,一顿之后疾行上达玉枕,一透而过,经百会、鹊桥奔腾向下,自行沿任督二脉绕行七个周天,胸口空天青烟玉随之凉热交替七次,此时疼痛滞涩之感全消,全身大汗淋漓,从没有过的舒畅之意弥漫整个身体。 放松下来,华澜庭长长舒了一口气,舌抵上腭,微闭双目,只觉头脑异常清明,知道自己已然打通任督二脉,进入了一元复始境,心中一喜又一动,催动灵气继续缓缓行进小周天,随着灵气散逸全身气血充盈,灵识慢慢透体而出,一丈、两丈、三丈过后仍未停顿,直至蔓延到十丈左右方始无力扩展,方圆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蚁行虫鸣犹如亲见,历历在目。 缓缓收回灵识,再次外放到十丈又再收回,一切如常之后,华澜庭又尝试引导灵气分别沿手臂太阴、太阳、少阴、少阳、阳明、厥阴经自少商、少泽、少冲、关冲、商阳、中冲穴透体而出,并可以冲击窗外十丈远的树枝摇动不已之后,终于惊喜地确认自己不但进入了一元复始境的升堂期,并厚积薄发一举达到入室期的境界。 按照一岱子的介绍,打通任督二脉进入升堂期后,实现炼精化气,精神力大涨,灵识可透体而出至三丈左右感受细致入微,而灵气可成线外放三丈左右如实物击打,同时气血充沛肉身坚固可抗世俗刀剑而不伤,到了入室期则距离扩大到十丈左右,而登峰造极期可达到三十至五十丈。 大喜过望之下,华澜庭先是洗去了一身汗渍泥垢,又继续打坐了两个时辰稳固境界,使灵识与灵气的外放更加自如迅捷。 就在他打算收功睡觉之际,胸口空天青烟玉轻微颤动了一下,脑海中莫名出现了一段文字,连忙内观默想,发现居然是一篇功法口诀,细细读下来,此功名为蛰龙睡丹功。 此功简称睡丹功或睡功,采精神以为药,取静定以为火,借睡卧之际修炼内丹,有三个层次,先是于睡梦中达成守中抱一、心息相一,再通过凝神调息而致心息相忘、神气合一,直至无思无眠、混混沌沌、恍然而睡、似睡非睡的境界,炼成之后人可于睡梦中自行运功修炼其他功法。 华澜庭看毕后再度惊喜交加,这是天空青烟玉给予的突破奖励吗?这不是可以凭空比别人多出了一晚一倍的修炼时间吗? 虽说修道之人功力越高睡眠时间越少,但总还是需要休息的,炼成此功那不就可以在全天坐卧动静之际都可以修行自在无极功了! 如果可行并且和自在无极功没有冲突的话,岂不是成了修炼辅助神器。 华澜庭决定自己先试验一段时间,没有问题的话再考虑推广,他不是一个藏私的人。 第23章 赛前准备 第二天,营造处众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俱都兴奋不已,并把营造处全体晋级的情况上报门中。 接下来,华澜庭四人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自在万象门作为名门大派,对后备弟子的培养和晋级自然重视并不吝赏赐。门中至宝自在万象炉的第一层功效是低阶下层位面传送,例如从世俗界传送弟子到山门中,第二层功能就是低阶功法装备宝库,保存由门内打造、购买或搜集的各种适合低层弟子的功法宝物,成为见习弟子后均可入库选择三样奖励。 首先,凡是突破一元复始境的弟子都可以得到一个储物空间,有手镯、戒指、指环、发簪、空间袋等不同款式,只是空间不大,只有柜子大小,并且不能容纳活物,这一般是必选之物。 其次,见习弟子可以从功法、丹药、武器、装备、灵兽中任意挑选两种,这些都会是自身战力的组成部分并可以在大比中使用,这也是考验弟子眼力的一次机会。 最后,是成为见习弟子才有学习门内其他传统功法的资格,以及才能取得通过完成各种任务得到其他奖励的资格。 华澜庭的空天青烟玉自他突破后,其中的储物空间就扩展到了一间屋子大小,他自思可以不再要空间装置,这样就可以比其他人多选一样东西。 隔了一天,营造处四人来到后山斗极群峰选择奖励。斗极群峰呈现典型的喀斯特地貌,由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峰林、孤峰、山丘、丘陵、石芽组成,间杂着很多溶洞、竖井、洼地,很多小型平原和原始森林坐落期间,地形复杂广袤之极。 自在万象炉第二层空间入口位于一个叫聚宝峰的大山包之内。四人进入一个状似道观的建筑之内后,就被护殿弟子引入一个房间。 根据护殿弟子的介绍,可选功法都是适合见习弟子修习的,或者是低阶功法,或者是高阶功法的初级心法,需要他们注意的是成为见习弟子后就会对不同元素体系的功法有所感应,功法也相应会分为金、木、水、火、土、风、雷、毒、复合、无属性、特异属性等多种,但二层宝库内并没有关于空间和时间等高阶属性的术法。 关于兵器装备和法器法宝类,按照东方殊玄大陆的分类方法,大致分为灵器灵宝、元器元宝、神器仙宝级别,每个级别又可分为下品、中品、上品以及数量稀少的极品、圣品,具体的评定因为功效繁多并有交叉,以及对个人的适应性不同,并没有统一严格的标准,只是大致划分,丹药和兽类也有类似的分类。 适合见习弟子的器物类物品或者是门内弟子专门打造的,或者是练手之作,或者是外部收集采购或争斗获取的,也有些是高阶器物的半成品、残次品,其中大部分是后天制作,但也有少量的先天形成的宝物,既有量产的也有孤品存在。 名册中的功法和器物中数量种类最多的是低阶功法、下品级别的兵器装备和灵宝以及丹药,数量偏少的是机关阵法和灵兽。见习弟子需要做的是先翻阅分类名册和简介,从中挑选十种备选,然后根据编号到库中实地验看并查阅详细介绍,最终选定三种。 华澜庭看完各种名册后,先是排除了丹药,一是因为多是一次性消耗品,二是他想今后依靠自己的能力来炼制,随后又放弃了灵兽和机关阵法,因为他目前还不太了解缺乏研究,这样他的选择范围就集中在了功法和武器灵宝上。 在选择功法属性时,华澜庭因为晋级时间太短,对自身灵气的对应适合属性还没有太明显的感觉,但他发现每次看到雷属性的功法和物品时,空天青烟玉就会发热,他在又一次心底惊叹此玉有灵的同时,也确定了雷属性的方向。 功法手册中雷属性的功法相当多,空天青烟玉对此并没有更明确进一步的暗示,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本能去判断,最后他选择了一门普通的掌心雷功法,原因是此功简单易学,其效果完全依据使用者的功力而定,并且不影响后续对其他雷系术法的修炼。 在兵器武器方面,华澜庭自从为了给俗世老师报仇练习了暗器之后,就对奇门兵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在细分的兵器谱中找到了一件心仪的武器,名为龙头蝎尾如意索,简称龙头索,又名龙头杆棒。 此物为罕见兵器,全长约有一丈,器身为软索,一端为龙头状,一端为蝎尾锥状,分别由稀有金属绕指柔和金刚石打制,注入灵气即可坚硬如枪亦可柔软如鞭,可收可放,可缠可卷,能长能短,长能遥攻击远,近可短打防身,同时非常善于锁拿其他兵器,此外龙头中空,可射出钢针、短箭等暗器,杀敌于出其不意之间,让华澜庭爱不释手。 在选择第三个奖励时华澜庭有些犯难,直到他看见一门叫做紧皮抻筋拔骨的炼体功法才眼前一亮,想到了慕倥偬曾经说过的炼体之说。此功为初级篇,紧皮锻炼肉身防御的抗击打能力,抻筋拔骨可疏通经脉、开关展窍,增强攻击能力,并有利于练出灵气的穿透寸劲,另据介绍所说中高级功法专门修炼气血和精神力,直至全身圆润如一,坚不可摧。 华澜庭四人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选择完毕,回到营造处交流了一下,其他三人都照例先挑了一件储物空间装置放置物品。 此外,林弦惊的选择是一件攻防兼备的鸢形燕尾盾和一种防御性土系术法,诸葛昀选了一把五钩神飞亮银枪和配套的金属性攻击术法。易流年的选择最为奇特,一是一种叫做斑翅飞蜥的灵兽,此兽整体绿色为蜥蜴身体,但背生双翼,翼展红色带有黑色斑点,并可根据环境变色隐藏,平时爬行,可以短暂飞行,速度奇快无比,牙尖嘴利还自带毒素,功法上易流年自然选择了有助轻身的风系攻击术法。 慕倥偬抽空过来看了几人的选择,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距离六十代弟子大比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让四人平时抓紧修炼功法和尽快熟悉自身与武器及术法的配合使用,同时让大家经常通过对打合练提高整体能力,并给了录有小自在拳和大自在剑基本招式心法的手册,以及教授了有心无意勾连手和上房揭瓦踢云步入门练法。 华澜庭把手头有的资源梳理了一遍,分别安排时间练习。 一个月过后,发现蛰龙睡丹功初层功法容易上手,所以尽管空天青烟玉还在吸收他的灵气,但自在无极功的修炼进境中规中矩不再缓慢。 而紧皮的功法同样容易入门,体现在肉体防御上已经小有效果。 空天青烟玉内霜枫落晖阁秘籍中恰有软兵器的练习法门,但奇门兵器起步的掌握甚难,目前他还不能完全控制好龙头蝎尾如意索的使用。 有入室期灵气的支撑,掌心雷也已经能够发挥出一定的攻击力;小自在拳、大自在剑的基本招式和有心无意勾连手、上房揭瓦踢云步入门练法虽然学会能用,但接触时间段,并且缺乏指点,所以衔接之间仍嫌滞涩并且和灵气的配合还不尽人意。 四人对练的时候各自的特点也充分体现出来: 林弦惊的防守能力突出,韧性十足,偶尔的反击也十分凌厉;诸葛昀在速度上居首,加上人枪合一以及金属性攻击术法的配合,进攻上犀利无比;易流年参考了上房揭瓦踢云步后,本来就强的轻身功法大有进步,直追诸葛昀,配合风系术法,攻防之间飘忽不定,而斑翅飞蜥的夹击更加令人防不胜防。 华澜庭则是各项能力十分均衡,他的灵识覆盖范围大有利提前感知布防,灵气配合掌心雷攻击力不差,龙头索和其中的暗器神出鬼没,自己的肉身抗打能力也不弱,加上超越三人的入室期功力支持,短时间的双人交手中有时会败北,但在长时间的游斗中经常能坚持到占到上风的一刻。 又过了一个月,华澜庭虽各方面都在进步,但开始头疼修习的功法过多,又不肯减少任何一门的修行时间,虽然心知万事都有个量变积累到质变的过程,却也有些茫然如何分配取舍了。 眼看再有一个月就开始大比了,他并不看重能够取得什么样的名次,可对于修炼提升的路径内心感到焦虑,而且知道这种心境会影响到修炼进境。 就在华澜庭寻思着是不是要找慕倥偬总管或者周翕长老请教一下的时候,一则关于大比的消息给了他启发。 本届大比的规则已经定下来了,方式十分简单,即所有晋级弟子随机抽签两两比斗,负者直接出局,胜者继续抽签二人对决,就这样经过多轮后直到最终决出十人左右的优胜者,而格斗方式无限制。 这种淘汰赛制在华澜庭看来就是四个字——简单粗暴,谈不上什么客观公平,运气不好的话强者也可能在第一轮就被淘汰掉。 还好还有一条补救措施,即决出前十几名后,其他自问实力强悍但运气不佳的弟子可以向这些优胜者发起挑战,如能战而胜之则可取而代之,直至没有挑战者后,最终由优胜者们继续相互淘汰决出名次。 第24章 斗拱卯榫 华澜庭想这样的安排可能是因为弟子数量太多,如果采用单循环制,弟子们的比赛机会是多了,但场次和轮次太多、耗时太长,这倒也不失为复杂问题简单化的一个方法。 慢着,复杂问题简单化,把事情变复杂很简单,但是把事情变简单很复杂。这说明在处理事情时,应该把握主要实质,解决根本问题。 华澜庭这时记起戴安蓝老师在教授紫微斗数是曾经说过简单思维,意思是任何问题的复杂化都是因为没有抓住最深刻的本质,没有揭示出最基本规律和问题之间最短的联系,只是停留在表层的复杂性上,反而会离解决问题原来越远。 简单思维就是最经济、最省力、最优化、最准确的思维。 那么自己面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修习的功法和技能过多?能力太均衡?没有特点?林弦惊善于防守,诸葛昀长于进攻,易流年攻防迅捷,但是自己的均衡本身也是一个特点啊! 那么功法技能多造成了什么问题?临场时难以决定用什么应对?并且一些技能还不够精熟?精熟要靠时间积淀来解决,自如转换目前也做不到信手拈来。那么是要只专注一两样来修炼吗?也对也不对,简单化不单纯是减少,而是要针对问题的本质。 那么修炼功法和技能的本质是什么?谈得道飞升还太远,说炼体炼气炼神有些虚,当务之急是比赛,那么战胜对手就自己现在的阶段而言什么最关键? 是了,强大的攻击力和坚韧的防御力,以及攻防转换的速度。 攻防转换短时间内也难以提高,那么就意味着以攻击和防守为要点把功法和技能串起来,有利于快速提升攻击力和防御力的就炼,否则就先舍弃。 好像也不太对,哪样练好了都有助于攻击和防守。那么攻击的本质是什么?强度?速度?覆盖范围?防守的本质又是什么?肉身强度?事先预判?防御技巧?都对。 那么在自己目前的优势和能力范围内那一方面最容易提升或者形成组合? 自己最大的优势是达到一元复始境的入室期,功力相对深厚,但是要能发出去击打的对方才行,掌心雷是一种,龙头索是一种,小自在拳、大自在剑和勾连手自己使起来并不熟练。 有了,龙头索可以放大灵气,那么应该练练通过龙头索传导灵气发出掌心雷的方法!如果成功则攻击既强且远。 在防守上么,靠轻身功夫躲避是必然的,自己也算擅长,但转炼上房揭瓦踢云步的时日尚短,速度上难以很快提高。靠紧皮功的皮糙肉厚也是可以,但那是最后的手段,等对手伤到身体上就说明人家已经破防了,必须将攻击阻拦在外围。 自己的灵识能覆盖十丈之内,可以预判对方的攻击点和力度,那么就需要拦截和化解的法门,但自己好像没学过什么主动防御的功法啊? 一边凝神想着,华澜庭一边不自觉地左顾右盼,突然一本手册映入眼帘,却是那本很久没看的《营造法式》,信手翻开,很快被其中一段注解性文字吸引住了: 古代建筑虽没有使用任何钉子和胶水,但却十分抗震,遇到地震虽会晃动乃至墙体倒塌,但骨架依旧坚固,其秘诀在于榫卯和斗拱结构,即构件采用凹凸结合的连接方式,凸为榫,凹为卯,而斗拱借助弓形、方形等木料的咬合,材料之间自然卡死,严密扣合,天衣无缝,不但能均匀托住极重的屋檐,一旦地震,斗拱之间松动但不散架,可以灵活抵消破坏力。 《营造法式》中介绍了数十种链接方式,如楔钉榫、夹头榫、插肩榫、抱肩榫、攒边槽等等。此外,地震时深入地基的柱子会被折断,但如果梁柱依靠上述结构树立地面而不深入地基,则只会晃动移位,但不会坍塌。 看到这里,华澜庭不由得双眼放光,心道这种结构不就是一种上佳的防守体系吗?既抗击打亦可卸力,可是自己如何做到这种效果呢? 人体不能咬合但是借鉴其意不就是勾连和缠绕吗?那不就是有心无意勾连手吗?原来勾连手的奥义是这样的啊! 砌墙抹灰、斗拱榫卯都是一个原理,自己的手臂可缠,龙头索亦可缠。升堂期弟子的灵气只能直线外放及点,但入室期已经可以勉强做到小范围内灵气多点散射激发和短时滞空,那么灵气也是可以勾连缠绕起来的,并且攻防皆可运用。 想到这里,华澜庭豁然开朗,看来大比前的最后一个月里自己的重点就是琢磨试验龙头索和掌心雷结合的攻击手段,以及勤加练习有心无意勾连手缠字诀在防守端上的各种运用方法了。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这段时间里学宫讲座暂停,众弟子都是埋头苦练,连宋霏霏都没有过来营造处缠着林弦惊了。 大家虽然吐槽大比赛制很不给力,但毕竟是新人们来到修真界后的首次正式比试,每个人都非常重视,都想能够崭露头角,另外虽然没有公布具体内容但据传优胜者的奖励比以往更加丰厚。 营造处里自从知道了比赛规则后,慕倥偬让大家减少了对练的频率,集中精神专注于个人修炼。 在华澜庭和大家分享了他对于有心无意勾连手的心得之后,在四人的要求下,每天上午的干活儿时间被改为集体学习勾连手,慕倥偬还找了几名处里的师兄过来了几次进行指导。 有趣的是,粗中有细的慕倥偬居然有一天塞给了四人一本小册子,上面简要记录了五大主峰和火灶房、总务堂六十代弟子中佼佼者的基本情况。 尽管老慕没有提过对大比名次的要求,但这刺探情报的举动还是暴露了他对大比的看重。 华澜庭在晚间还是安排修炼蛰龙睡丹功和紧皮抻筋拔骨功,随着空天青烟与又出现了一次灵气回馈的情况,他渐渐对回馈节奏有了些感应。 大比前一日是中秋节,门中给众弟子统一集体放假一天可以在山中自由活动,而久未骚扰林弦惊的宋霏霏以秋游的名义硬是拉了风清隽、文茵和章晗蕴过来邀请营造处四人外出游玩,这次诸葛昀出奇地没有拒绝。 梦笔生花山秋景甚佳,八人也没有特意选择名胜之处,只是沿着山路随意行走,话题还是集中在明天的大比上。 交谈之下,营造处四人得知风清隽选择了灵器分水峨眉刺和一件攻击性暗器灵宝,宋霏霏的选择是一门火系攻击术法和一把凤翅朝阳刀,文茵则是水系术法并得到了一口宝剑,章晗蕴挑选的是一对雌雄双剑和一门少见的光属性术法。 易流年和宋霏霏斗嘴惯了,这回也不例外,发问道:“霏霏,大比随机抽签,要是你和你三哥碰上了怎么办?” “这有何难,放开手打呗,反正我又打不过他。”宋霏霏随口答道。 “那要是咱俩对上了呢?” “那还用说,只要你不逃,本姑娘保管打得你满地找牙,烧得你吱哇乱叫。” “什么叫我不逃,那叫速度懂不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即便是闪避也是以退为进的战术性规避。” ”战术你个头,我知道俗世中你是无恶不作的江湖帮派分子,就拿文茵姐来说,别看她来的时候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是第五峰最早进阶的弟子之一,掌峰师太说她极具灵性,并且与水属性术法的亲和度极高,我目测你现在就打不过她了。” 往往一说到文茵,易流年就不吱声了,不过这回还是小声一口气嘀咕道:“你颠倒黑白,歪曲事实,指鹿为马,血口喷人,含沙射影,是非不分,信口开河,断章取义,偷梁换柱,偷换概念。我可是侠义帮派出身,枯恶不俊,嫉恶如仇,除恶务尽,惩前毖后,救死扶伤,义薄云天,除暴安良,劫富济贫。” “哎呦喂,易大虾长本事了,我看你是贫嘴滑舌,贫不拉几,贫困潦倒。” “非也非也,我是贫贱不移,贫而乐道,贫而无谄。放心,我不找你借钱。” “找我也不借,不过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可以烧给你。” 看到易流年还要反击,林弦惊插嘴道:“行了,流年,你还真是文化界的一股清流,知道你学问见长,已经是江湖文化人了,还是先战术性规避、战略性撤退吧,咱们说点儿正经的。” 易流年翻了个白眼回道:“我哪里不正经了?四字成语张口既来,没毛病啊?我这一年容易么?真的打不过她们的话,那也是我把时间都花在学文化上了。你要这么说我,那我就很正经地问你一句,你用天机预测术掌掌眼,看看我们八个人能不能包揽前八名?” 宋霏霏从来都是“夫唱妇随”,这会儿没有继续和易流年打岔,而是说道:“竞争真的会很激烈,就我所知,这届弟子质量真心不错,前四峰加上我们第五峰着实有不少厉害人物,我估计不少人都已经接近一元境入室期了,而且有些人平时对练会把压箱底功夫藏着掖着,就等在大比上一鸣惊人呢。” 第25章 机关显威 华澜庭听了接口道:“因上努力,果上随缘吧。修道一途长路漫漫,没有输在起跑线上一说。清隽你说呢?” 风清隽笑笑回答道:“第一名众人瞩目,压力山大,实在不是一个令人舒服的姿势,第二第三名呢,会总想着超越过去成为第一,我看还是缀在第一梯队后面的好,别人也不会看不起你,自己也不用焦虑不安,等有实力了找机会弯道超车就是了。文茵你觉得呢?” 文茵想了下说:“我只和自己比,一直在进步不停滞就好,能够保护自己和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就行。晗蕴你的看法呢?” 章晗蕴回应道:“简单的很么,技高一筹就当仁不让舍我其谁,技不如人就甘拜下风回家再炼。” 宋霏霏说道:“天下无敌自然是好的,但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总比一山高,继续炼了也打不过别人怎么办?依我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成,压力太大很容易老的,不过要是有什么不老长春功,我肯定是死命炼的。你说对吧,三哥?” 林弦惊没理她,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所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含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不争一日之短长,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你说是吧,诸葛兄。” 诸葛昀抱手冷冷酷酷地开口:“亲人、朋友,胜我,可以,别人,不行。我意前行,亦可绕道,执意阻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华澜庭仰天打个哈哈:“认真你就输了,都别那么沉重,多说无益,打过便知。来来来,走走走,人生须尽欢,诗酒趁年华!秋高气又爽,我们骚烤去。” 甲寅年八月十六日上午,第六十代弟子大比如期而至,地点设在梦笔九峰和后山斗极群峰之间的一个大广场上,广场被分成数十个区域。除了少量没有晋级和带有伤病的弟子外,共计六百四十人参赛,第一天到第三天上下午各一轮,淘汰得出前十名,第四天前十挑战赛,第五天由十人决出前三甲。 上午第一轮初赛,八人并没有出现被分到一组的情况,各自的对手虽有强有弱,但都顺利取胜过关。下午的第二轮比赛出了点儿意外,易流年首先遭遇强手,他在大意之下被第一峰名叫叶鹰扬的对手开局抢攻得手,在没有发挥出实力的情况下落败,其他七人俱都胜出。 易流年虽然忿忿,看样子倒也没有把失利太过放在心上,放言这是他的战术,可以就此养精蓄锐在第四天挑战成功直接进入前十,能省却不少气力,并说聪明人都是这么干的。 有了易流年的前车之鉴,再加上两轮过后侥幸过关的人不很多了,实力大多相差不远,众人都谨慎起来。 第二天上午,又一次抽签过后,华澜庭第三轮的对手来自第三峰天玑峰,名叫甄旌旗,生的矮小精悍。 二人上得场来,各自抱拳行礼后,甄旌旗率先以小自在拳欺近过来试探性进攻,华澜庭使出有心无意勾连手缠拿防守,随着双方灵气开始顺着招式吞吐外放,交手间的手脚撞击和灵气破风声砰砰作响。 甄旌旗身小而力大,拳劲很重,然而华澜庭凭借着入室期的功力和紧皮功并不惧怕近身硬打。 十几个回合下来,甄旌旗见在招式、气力和灵力上都占不了上风,突地向后一跳,自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对环形兵器。此物名为龙凤挂耳环,有人脸大小,金刚石打制,粗如儿臂,看着就十分沉重,环身外侧生有尖刺,握手处有钢链连接。 甄旌旗双环在手,气势一盛,向着华澜庭竖砸横扫而来,招招势大力沉。华澜庭不欲硬接双环的钢刺,闪避间灵气自手指透体而出拨打双环并间或袭击对手的胸腹要害。 看见渐渐拉开了些距离,甄旌旗身体走避以左手环防守,右手环却利用链子的长度脱手飞出,耳边只听破空声大作,环体已到眼前。华澜庭仰身躲避之际,对方的右手环已经飞临下盘,华澜庭躺地向后滑行,随即翻滚而出,刚才着地处的地面已经被再度来袭的双环砸的石块飞溅。 甄旌旗得势不饶人,不再进身短打,而是链锁飞环交替进击,同时以步法闪躲华澜庭的灵气反击,想着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不如拖时间耗光华澜庭的灵气。 华澜庭把灵识外放到五丈远近,倒是可以提前感知双环的路线不怕被击中,灵气也时而反攻逼迫甄旌旗必须回守,场面一时胶着。 华澜庭前两轮都是依靠过人的充沛灵气攻击力和速度来取胜对手,此时决定取出龙头蝎尾如意索首次用在实战中对敌。 龙头索刚一现身,马上发挥出了克制锁拿奇形兵器的特点,一抖一圈,复又一卷一绕,在甄旌旗猝不及防之下先是带歪了他的双环落地,随后华澜庭单手一晃抽出了龙头索并欺身进步,扬手灵气灌注索身,龙头索如大枪般夹着风声笔直攻向对手面门。 甄旌旗大惊失色急忙左躲右闪,双环都还不及回手防御,形势一下子反转过来。不一会儿,华澜庭双手圈转套住双环猛地发力,对方龙凤环脱手而飞。接下来换成华澜庭左手灵气右手龙头索交替配合步步紧逼,眼见甄旌旗即将不支。 就在华澜庭要加紧攻势解决战斗的时候,却见甄旌旗从怀中拿出一面三角形的黄色小旗,口中快速念动法诀,抬手一展,有宝光隐隐透出,小旗迎风变大,正好护住甄旌旗的全身,当华澜庭的灵气和龙头索打在上面,旗面只是波动卷展而不碎裂,华澜庭试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原来这是甄旌旗晋级后获得的一件下品灵宝,名唤三黄护身旗,经过试验,以他现在的灵力水平可以抵御多次登堂期弟子的全力攻击而不破。 华澜庭还不想在这时就完全显露入室期的功力,见此旗难缠久攻不下,心道也好,不如拿来检验一下自己一个月来苦练的龙头掌心雷的威力。 于是在继续从容攻击的同时,让灵力沿任督二脉运转蓄力三个小周天,默念掌心雷诀法行功后,灵气自掌心劳宫穴喷涌,沿索身前行,自龙口处呼啸喷吐而出,随着一声鸣响,正中三黄护身旗中间部位,这次旗面应声而裂。 灵气余力未尽,眼看就要击中甄旌旗胸口,旁边的裁判眼疾手快,过来一把拉开了甄旌旗,幸好小旗不是贴身布防,不然甄旌旗难免受伤下场。 有惊无险地胜了这一场,华澜庭已经进入前八十名了。他休息了一刻后去看了下其他人的情况,除了林弦惊还没有轮到比试外,其余五人已经都是先后过关,只是宋霏霏受了点轻伤也无大碍,不会影响后面的出场,于是他放松心情和大家一起等着观看林弦惊的比赛。 林弦惊的对手樊青梧出自第四峰,此时正脸带狂傲之色扛着两把板斧站在场上,不过此人也是颇具实力,在慕倥偬提供的名册上有其人的介绍,说是攻击力强横,善使日月双斧,灵力属性不详。这两人一人善攻一人善守斗起来估计很有看头。 林弦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闲淡模样,在旁边宋霏霏大声的助威声中提着鸢形燕尾盾走上场地。鸢形燕尾盾因呈倒三角形上平下尖状如风筝和燕尾而得名,中间凸出,质轻而硬,这种盾本不属于大型盾牌,但林弦惊的这个却最宽处三尺、高六尺,完全能把人全部遮蔽在后。 樊青梧看上去也是对这只巨型盾牌很感兴趣,有心抻一抻其斤两,所以一开场就跃步前行纵身而起,双斧以泰山压顶力劈华山之势劈将下来。 林弦惊单手提盾做出防守姿态,但就在光闪闪的斧刃即将接触盾牌的一刹那,林弦惊脚跟一转,一溜烟儿的轻功发动,小范围转身挪移,刚好避过双斧下砸,随后盾身下压翻转,尖利的燕尾撞向樊青梧。 樊青梧使力过猛,不及收回招式,好在他不是只有一身蛮力,不待落地就强行交叉斧身及时架住了燕尾的突袭,不过也是浑身气血一阵翻涌吃了个暗亏。 林弦惊接着一个虎尾脚逼退了樊青梧后,挺盾牌连续推击压砸。樊青梧一口真气还没有彻底缓过来,挥动双斧不断抵挡盾牌的击打,脚下却不得不接连后退,直到场地边上脸上潮红之色才褪去。 本想先来一轮猛烈攻势给对手一个下马威,却不料被逼得采取了一轮被动的守势,樊青梧脸色发黑面色阴沉。看到林弦惊躲在盾牌后面没有跟上来继续攻击,他运功平复了气血淤积之感后,很明智地没有受到一旁宋霏霏大声叫好声的干扰立即反攻,而是又调息了片刻才挥斧出击。 这次斧身舞动不再大开大阖,转而变得小巧绵密,但是斧面周围开始电光缭绕,显然是用上了一门电系术法。 林弦惊凭着盾面的宽阔一边抵挡一边倒退游走,盾身上也出现了浅黄色的光芒,华澜庭等人知道那是林弦惊获得的名为残垣断壁不倒翁的土系防守术法。 看到林弦惊采取守势,樊青梧的斧法又是一变,劈击虽不迅捷且无声无息,但让人感觉一斧重过一斧,运力之法甚是巧妙,斧头上的电光也更加密集,和盾身接触后电光与黄光交相急速闪烁,显见双方都在耗费灵力,就看谁能坚持的久了。 这时樊青梧被引到了林弦惊之前等待他回气的地方,大家只见地面上一团青光一闪而逝,樊青梧攻势一顿,大叫一声差点跌倒,旁观众人凝神观望,就见樊青梧的左脚见血面色痛苦。 “机关术!” 有识货的弟子叫出声来。原来林弦惊停顿期间并没有闲着,而是利用盾牌的遮挡暗自布下了一个小型石爆陷阱,机关的制作和遮掩都需要一些时间并使用材料,大家惊奇的是,当时无人发现林弦惊有大的动作,只看见他的双手交替握盾而脚步在不停地微微移动。 第26章 灵兽制敌 樊青梧又吃了一次暗亏,虽然他马上封闭血脉止住了流血,但左脚已经不能自如的动作了。 听得宋霏霏大声的喝彩声,樊青梧本已如常的脸色又发青了。咬了咬牙,为了不再多给林弦惊布置机关的时间,他随即启动攻势,终于用出了压箱底的绝活儿。 只见他把双斧长达两尺五的斧杆对接旋转固定,日月双斧变成了两头带斧头的长棍,双手抡动起来时而是棍法、杖法,时而是春秋大刀的刀法,斧刃电光更盛,灵力全力输出,意图快速击垮林弦惊。 林弦惊压力大增,不得不改为双手执盾,左遮右拦,边挡边退。好在樊青梧左脚受伤多少影响了速度,也还能够抵敌的住。 见到林弦惊气力也是悠长,未显颓势,樊青梧大喝一声,招式再变,双手执棍斧如风车般画圆旋转,两个斧头如疾风暴雨般轮流砸在盾牌之上。 逐渐觉察到林弦惊盾面上的黄光越来越弱,樊青梧催动剩余的灵力发出了全力一击,感到盾面一沉再沉,向下倾斜倒去,都能看见林弦惊的上身了,心头一喜,正要把所剩无几的灵力全部送出,却听到一声脆响,同时盾牌中间绿光弥漫,手中一轻,斧头连接处断裂,斧面斜向后擦着自己的耳边飞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弦惊已经松手放开盾牌并出脚猛地一踢盾沿,盾牌燕尾尖疾飞向自己的小腿,与此同时,林弦惊双手挥出,两道灵气分袭左右肩窝。 樊青梧上下难以兼顾,只好大叫一声“我认输”,同时撒手放开棍斧勉强运力挡住了打向肩窝的气劲,下盘却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又是近处的裁判以灵气击落了盾牌才让他幸免于受伤。 宋霏霏的雀跃欢呼声响起,周围观战的众弟子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场比试算得上精彩纷呈。 樊青梧斧法出众,招式变化多端,攻击力果然不俗,可说是虽败犹荣。 林弦惊不但防守坚韧,让大家开眼的是机关术莫测高深,尽管在威力上还并不能给入室期的弟子造成直接巨大的伤害,但是两次恰到好处的发作足以削弱对手战力以及左右战局了。 华澜庭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机关术的实战,暗想机关之道果然神奇,不知道阵法用起来是什么样子,看来以后有必要在学宫多听听这方面的讲座了,再和林弦惊多交流交流,即便不能成为大师也要知道怎么提防和破解,这种实战性大比还真是不错啊,自己可要多多观摩。 第二天上午的比赛结束,大比开始渐入佳境,势均力敌的争斗越来越激烈精彩,各种攻防手段纷纷登场,让这些菜鸟弟子们眼界大开,议论纷纷之余也都在心中暗自评估,琢磨着哪些可以作为自身以后的发展方向。 回到营造处,华澜庭默默在心里把今天看到的几场比赛回想了一遍,假想着如果是自己面对的话应该如何处理。 扬长避短是必须的,自己也还有些手段没有用出来,但龙头掌心雷需要时间蓄力,而对手的水平会越来越高,特点多种多样,那些术法奇特或者力战型的同门实在是不好对付,需要多准备几套方案应对才好。 午休过后,华澜庭提前来到场地查看下午的对决表单,发现自己、诸葛昀和风清隽的对手都不在慕倥偬提供的重点名单上,但是文茵和章晗蕴的交手对象俱都是主峰强手,而可巧的是易流年的乌鸦嘴预言终于应验了,林弦惊和宋霏霏居然分到了一组,倒也还好,总算不是自己和风清隽。 华澜庭的比赛时间靠后,正好可以为文茵和章晗蕴助战。 下午最先出场的是章晗蕴,华澜庭知道她来自北方太初魔原的血月黑沙宗,人生的貌美如花,据宋霏霏说暗中的仰慕者不少。因为接触不算太多,华澜庭对她的性情和能力了解并不深,只听说前三轮她都是凭借不俗的剑法和光系术法战胜对手的。 她的对手是以一名第四峰的男弟子,此时正一身白衣站在场上,身材挺拔,长身玉立,如果不是面部略显阴柔,有些男生女相的话,倒是一表人才的帅哥一枚。 等到章晗蕴上场,赵栖迟抱拳拱手说道:“小可天权峰赵栖迟,早就听闻章师妹貌美无双、风姿卓越,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假,幸遇佳人,倒是叫师兄我难以辣手摧花啊。” 章晗蕴见他言语之间略带轻佻之意,也不动怒,咯咯娇笑言道:“赵师兄客气了,小妹入门甚晚,学艺不精,对这动刀动枪的比武本就心下惴惴,师兄既然如此为难,不如就让了这一场,送我过关如何?” 赵栖迟哈哈一笑:“不是你师兄我不懂怜香惜玉,只是我对这前十势在必得,不过师妹放心,我自会手下留情,不会让师妹受伤的,以后有时间我们再私下单独切磋好了,师妹请。” 说罢双手一晃,取出一对判官笔摆出守势。 章晗蕴:“这可是你说的,不会伤到我哦。”边说边从储物戒指内拿出一口长剑,挽了一个剑花,纵身前递,剑尖直取对方中宫。 旁边观战的华澜庭心中有些纳闷,章晗蕴的这口剑不同于女子常用的宝剑,剑身既长且宽,从中间才开始变窄,另外不是说她得到是一对雌雄双剑么?怎么只有一把? 赵栖迟没有在意章晗蕴剑的式样,随手用左手判官笔磕开剑脊,右手笔刺向章晗蕴的前胸,不待招式用老,左手笔后发先至已经到了章晗蕴小腹。 他有心在人前卖弄武技,双笔并没有注入太多灵力,但攻势越来越快,招式虚多实少,令人眼花缭乱,正是他拿手的一套三十六路狂风骤雨笔法,笔势迅疾连绵。 章晗蕴剑随人走,大剑上下翻飞护住全身,小步转圈后退卸力,剑法刺击很少,而是充分运用了剑身宽阔的特点,或挡或架或磕或顶,每一次都准确无误地把双笔的攻击拦在身外。 双方兵器连续磕碰,脆响不断,火光四溅,一个攻击似水银泻地密不透风,一个防守如大堤横江滴水不漏。两人都没有全力展开灵力,就像约好了一样以武技相拼。 六十代弟子都是只上山学了一年,还没有来能够充分领悟和掌握武技与灵气术法、灵器灵宝有机结合使用的本领,所以对这种纯粹的技能打斗看得十分过瘾,叫好声不断。 赵栖迟没想到章晗蕴的防守如此严密,轻视心一去,好胜心又起,还是没有外放灵气,转而改变笔法,招招大开大阖,把双笔当作两只短棍运用,狂砸猛扫,摆明了欺负女流之辈气力不足。 章晗蕴确是在力气上吃亏,数招过后身形一退,宝剑在身前一竖,并不见慌乱,而是双腿微曲,直视前方,左手移到了大剑剑柄上,改为双手持剑,随后用出了一套不常见的双手剑法,剑招以劈刺削斩为主,竟然与赵栖迟对攻起来。 赵栖迟吃了一惊,感觉章晗蕴双手持剑后,在劲力不再惧怕和自己单手笔的碰击,招式上也不落下风,情急之下再度变换笔法。 只见他双手握在笔身中间,身形向下一伏,团身滚动向前后双笔向上撩起,以一套地躺笔法自下而上攻击章晗蕴的下盘,招式变得阴毒狠辣起来,同时笔尖上开始灵力闪现。 章晗蕴虽然身材小巧玲珑,但面对这种来自地面的低位进攻明显很不适应,左支右拙连连退后,又变成了单手剑抵挡。 斗到紧处,赵栖迟伏地挺身冲起,连运灵力,双笔带着半尺多长的光芒交替连续攻向章晗蕴的腰部。章晗蕴的剑身也已经灵气笼罩,后退的同时剑尖搭地左拨右挡。 就在大家感觉两人招式即将用老,都需要换气变招的时候,赵栖迟突然在身形滚动一圈后双笔交叉下压,趁着一口气马上用尽的时候一压一绞,笔身处突地分别凸出两只小笔尖,四只笔尖在锁住大剑的同时剑气迸发,近身搏击必杀技!笔中笔! 章晗蕴突遇险境,心中一惊,大剑已被锁住抽不出来,攻击灵气尽在咫尺。 好个章晗蕴,临险不乱,腾身半跃避过剑气的同时,握剑右手一抽,就见自大剑剑身内滑出一柄两尺短剑,倏地疾刺向前冲的赵栖迟的脖颈,也是近身搏击必杀技!剑中剑!雌雄双剑雌剑出! 赵栖迟脸色骤变,浑身汗毛倒竖,见眼前寒光闪耀,根本不及细想,本能地勉力抬起双笔末端回磕,同时头一偏,强自身形回退,雌剑被笔尾一碰只是略微改变方向,刺进了他的肩膀。 章晗蕴当然不会真的下杀手,但恼他言语轻浮,手中发力一绞,血光迸现,赵栖迟大叫一声凌空倒翻数次,落在场地边缘单腿跪地,封住肩头穴位后大口喘息,后怕不已。 章晗蕴没有马上追击,调息片刻后问道:“赵师兄,承让了,还打不打?” 赵栖迟的伤势不重灵力尚足,就是心理阴影面积有点儿大,咬咬牙也不说话,知道武技上难以取胜,收了双笔,欺身上前改用他从宝库中选择的风系术法风刃术,双手挥动间片片风刃破空呼啸而出,从上中下三路罩向章晗蕴。 章晗蕴见状手中雌雄双剑展开了一路双剑剑法,雄剑在外,雌剑在内,两层防御守的滴水不漏,风刃都被击碎在身前一丈以外。两人灵力层次相仿,翻翻滚滚又斗了数个回合,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赵栖迟长期双手运笔,尽管右手受伤不便,但左手灵活性不亚于右手,点点戳戳,风刃源源输出,攻击愈发凶狠。 章晗蕴来自血月黑沙宗,北方太初魔原上的修真门派大都擅长御兽之法,她对此道甚是自负,不觉得六十代弟子有谁能在这方面超过她,所以也不怕提前暴露。 为了速战速决,她并没有使出光系术法,而是卖个破绽跳出战圈,手指一引指向赵栖迟方向,口中说道:“小貂,去!”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黄光从章晗蕴怀中闪出,如一道闪电般射向赵栖迟,在赵栖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的时候就已经钉在他受伤的右肩之上,随后一晃又落回到章晗蕴肩上。 第27章 水火术法 这时大家方才看清那是一只似狗非狗的小兽,一尺大小,一身黄色毛发,只头上都是白毛,双眼滚圆漆黑,此时眼珠乱转看向周围,十分可爱,就是嘴角沾着一丝血迹。 再看赵栖迟,左肩伤口二次崩裂,捂肩缓缓坐倒,像是没有了气力。 原来此兽名为斑袋貂,由章晗蕴自幼豢养,还处在幼年期,特点是速度奇快,牙齿尖利,唾液带有麻痹性,成年期中之可见血封喉,端的厉害。 围观众人不是没在大比上看见过灵兽出场,但一招制敌还是第一次发生,俱都骇然,看见赵栖迟被抬下场医治,再看向章晗蕴的目光中不由都有了凝重之意,有此灵兽相助,打斗起来就如同和双人作战,容易顾此失彼,这样的对手会极为难缠。 华澜庭也是颇感惊奇,易流年就有一只类似的灵兽斑翅飞蜥,但速度和毒性都比不上这只小貂,不知招摇峰的御兽水平又高明到什么程度。 众人议论声中,很快轮到了文茵出场,华澜庭等人之前从未见过她出手,都想看看这个来之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一年中能发挥出何等实力,高亲和度的水属性术法厉害在哪里。 文茵的比赛易流年自然是放弃修炼到场观战的,文茵一直都是的小家碧玉形象示人,对易流年的追求也是不卑亢不冷不热。 她的对手来自第四峰,名叫雷泽华,生的高大威猛,上场时骑在一匹壮硕的灵兽独角马上,掌中擎一对巨大擂鼓瓮金锤,此锤不是一般的圆形,而是通体黄金色的鼓型,锤柄两头如大枪枪头般尖利。 原来这雷泽华俗世中乃是军中一员骁将,马上步下功夫了得,进入一元复始境后就选了这马和锤的组合。 众人都是来了兴致,此战一方是孔武有力的马上将军,另一方是娇娇怯怯的柔弱娇娘,对比强烈,估计很有看头。 双方通名之后,雷泽华也不客气,双腿一夹,独角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奔将起来,雷泽华双臂一展,举双锤下砸,人借马势,马借锤威,气势惊人,立时到了文茵近前。 文茵只觉一股恶风扑面,足下发力,纵跃而起,手中长剑对准对方锤身一点,一个细胸巧翻云借力翻身,回手一剑刺向雷泽华后背。 雷泽华御术娴熟,一击不中后在奔腾中策马回旋让过剑尖,趁文茵人在空中背对自己尚未落地,双锤上砸下刺,直奔文茵后腰和后脑而来。 文茵一记回风舞柳刺空,听得身后风声骤起,身形不降反升,二次腾空,正是玉衡峰轻功中的一式绝招阳关三叠,灵力分作数段,可在空中连续变身。 她目前只能做到两次发力,避过双击落地后剑势冲起,脚下如穿花绕柳般迅捷,手中长剑招招抢攻,却不硬接雷泽华的双锤抵挡,只是凭着身形的变换围着独角马攻击。 雷泽华知道玉衡峰坤凰出岫剑以攻势凌厉见长,虚招虽多如白云飘忽不定,一旦有破绽,剑势马上转实一往无前,有道是山上朝来云出岫,随风一去未曾回。 他如果骑的是普通马匹,文茵又四面八方招招攻向马身人腿,早就左支右拙难以应付了,幸好灵兽通灵,他又骑术精奇,人马近乎合一,可以做到身随意转,加上双锤虽短但转动灵活左右兼顾全无破绽,两人一马攻守间打做一团难分胜负。 时间一长,雷泽华抢先变招,不但双锤起落时带上了灵气吞吐,愈发沉重并可及远,独角马的前蹄后腿也间或踢向文茵,而其额间的独角时不时也会发出一道灵气,逼得文茵不得不闪避,这就是灵兽的天赋神通了。 这样一来,多种手段齐上,文茵逐渐难以近身,攻击力大减,身形也有所放缓,雷泽华又能开始发挥马力的短途冲刺和人马齐攻的优势,慢慢压制的文茵守多攻少,她气力吃亏又不太敢和重锤直接硬碰,局面渐渐变得对雷泽华有利。 于是文茵灵力加大外放,右手长剑也是件下品灵器,坚硬不输重锤,侧面磕碰下能将锤头带偏,寻隙攻击时的剑气依旧凌厉,而左手掐诀运功,水系术法发动。 此法名为矛盾御水术,攻守兼备,在低阶术法中处于较为靠前的层次。 本来按照常理来说,一元复始境入室期弟子的功力不足以支撑灵气幻化成形,只能直线攻击,而且三丈以后劲力变弱威胁不大,所以弟子们多把灵气外放到一两尺最多丈许左右从而可发挥出灵气伤敌威力。 但一来此法运力巧妙,二来文茵对水系术法天生敏感,所以她已经可以勉强做到运气成盾,虽不过巴掌大小却能使得雷泽华的单锤攻击无功而返,而攻击时聚气成矛,雷泽华也要借助锤身质地和重量才能抵挡。 虽说矛形和盾形中的水气只是隐约可见,并且文茵也还做不到随手而发,但她剑法术法左右开弓,防守上不惧重锤,而每次攻击雷泽华都要全力应对,加上文茵的速度和自在无极功功力都比他强上一线,继续没打多久,雷泽华见自己手段尽出也取胜无望,尽管还能坚持,然军中汉子多数性格豪爽干脆,技不如人倒也不以败给女子为许,索性大方地认输了。 文茵胜出自是开颜但也没有太多表情,倒是易流年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好像是他取胜似的。 接下来华澜庭观看了宋霏霏和林弦惊之间的比试。宋霏霏没心没肺,明知打不过林弦惊却是战意昂然,反而是一副全力争胜的模样,一上来就围着林弦惊的大盾前后左右旋转,一口凤翅朝阳刀只攻不守使得上下翻飞声势惊人,一手红焱赤焰术的火系攻击术法红光灿然使得酣畅淋漓热辣无比,显得火力全开暴烈之极,打的林弦惊的大盾当当作响焰光四溅,口中还不停地呼喊着自己给自己加油。 就这样一直打到全身灵力消耗的七七八八,她盘头绕颈刀势一收,脸色潮红而又一身红衣,刀背身后做英姿飒爽状在场中央一立,如火凤凰一般昂首傲然说道:“好痛快!好过瘾!本姑娘敌不过林英雄,林少威武,恭祝三哥顺利晋级,好走不送。” 说完冲四方抱拳离场,留下林弦惊一人抖了抖酥麻微颤的右手,看着被劈的刀痕错落烧的焦痕处处的鸢形燕尾盾一脸无奈又无语。 接下来到了华澜庭出场,这名第二峰的对手道装打扮,是仙洲本土人士,出身一个修真家族,上来就出言不逊,怪声怪气地说道:“贫道马酉鹏,话说这什么时候轮到营造处弟子耍威风了,今天你家道爷就让你看看玄门正宗功夫的厉害。” 华澜庭还未答话,旁边的易流年先不干了,发声说道:“你放屁!营造处怎么了?大比是比功夫不是比出身。” 华澜庭摆摆手让易流年不要说话,眉头也是微微皱起,暗道这厮是人贱真这么想还是想激怒自己让自己乱了方寸他好趁机取胜?瞟了一眼观战的慕倥偬,华澜庭心说婶可忍叔不可忍,那我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堂堂正正地击败他,于是开口言道: “在下营造处华澜庭,刚才你说你叫马什么鹏?” “贫道马酉鹏。” “哦,名字不错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啊,不好意思,你叫什么酉鹏来着?” “马酉嵋!” “对对,马道长,幸会幸会,不对,我记性不好,你叫马酉什么?” “道爷叫马酉鹏!你给我听好记好了!” 华澜庭面色一变:“爷就是记不住!我管你是谁家那小谁,管你姨的是姓马还是姓鹏,歧视我营造处统统宰了喂鸡。”说罢丹田灵力暴起,一束十成十的入室期灵气沿少商穴透体而出爆射马酉鹏面门。 马酉鹏本站在三丈之外的安全距离上,听见华澜庭以言语消遣自己,大怒之下正要抢先动手,不料对方说打就打先发制人一道灵气瞬发而至,听破空声异常刺耳,连忙退后一步用剑隔挡,就听当的一声长剑落地。 华澜庭身形不动又是一指,马酉鹏再退一步也是手发灵气对冲,双方灵气一触,自己的灵气溃散而华澜庭的灵气继续当胸袭来,大惊之下边退边挡,就这样一连十数步退到五六丈的地方才缓过一口气来。 还没有调息好,华澜庭踏步前行,一道道灵气毫不心疼地连续打来。马酉鹏再笨也知道华澜庭灵气修为远超自己,不然不会在这么远的距离自己压力还如此巨大,刚想尝试以术法还击,数道灵气呼啸着接连临身,情急之下后倒翻出。 华澜庭信步前行,双手灵气朝着马酉鹏全身各处一个劲地持续激发,打的马酉鹏如滚地葫芦般狼狈不堪发髻散乱灰头土脸,最后还是裁判实在看不下去叫停了。 马酉鹏也没有真个受伤,还有续战之力,凭他的本事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但他也是要脸的,如今颜面既失心中忿恨也没有心思再比下去了。 第28章 两败三胜 第二天的比赛收官,休息了一晚后,第三天上午,第五轮竞赛开场。诸人在本轮的运气不错,没有遇到实力超强的狠人,或是苦战或是险胜全部过关打入前二十名,各自的特点也大都充分展露出来: 林弦惊防守滴水不漏稳固坚韧和神出鬼没的机关术自不待言;章晗蕴剑术多变、术法奇特,尤其是斑袋貂防不胜防;文茵的坤凰出岫剑颇见火候,矛盾御水术攻防一体;诸葛昀则是功力深厚而攻击极具侵略性;风清隽的轻功暗器一流且峨眉刺守中带攻不容小觑。 不过这些还不是最惊艳的,本轮中让大家印象深刻的是华澜庭展现出来的自在无极功功力。众弟子的水平还难以确定华澜庭是不是已经到了入室期,但他明显超过三丈的攻击范围和灵气力度肯定是远超同辈弟子。 一般而言,一元复始境后修炼速度就变慢了,突破到二龙出水境往往需要三五年的时间,算下来提升一个小境界需要一年以上或更久,所以现在就能接近入室期是很不寻常的,不是天赋惊人就是际遇逆天了。 当然,除了营造处和第五峰的这几人表现出色外,其他四峰还有一些同样实力突出的弟子,特别是被大家判断接近入室期功力的诸葛昀等数人被六十代弟子列为前十乃至前五的热门人选。 转眼时间到了下午,最为关键的二十进十大比即将展开。这一轮的出场顺序是章晗蕴、林弦惊、文茵,风清隽、诸葛昀和华澜庭。本轮实力更为接近,打斗必定精彩纷呈,所有六十代弟子悉数到场观战,连各峰总管、执事都是来了不少。 前面几场比赛下来,先是章晗蕴凭借斑袋貂的配合击败对手,率先进入前十,但是随后的林弦惊和文茵却是没能继续高歌猛进的势头,双双败北,止步十强, 林弦惊的对手不但功力颇深,攻击不俗,而且肉身强健并有一套下品灵器铠甲护身,所以尽管被林弦惊的机关术炸的铠甲支离破碎全身多处伤势,但是战力犹存,最终依靠术法攻击破开了林弦惊的大盾防守胜出。 不过这其中也有林弦惊不在意十强名声,并且爱惜身体不想受伤不愿意拼命的原因在内,而且此战过后,这名对手受伤势和铠甲破裂需要修复的影响,很可能在挑战赛上保不住前十的地位。 文茵的失利主要是败在实战经验有限上,毕竟修真时间尚短,比武搏杀经验不足,对手先是示弱引她耗费灵力攻击,随后暴起放出威力强大的胜负手杀招而一举建功。 随后一场轮到风清隽出场,对手是第一峰弟子盛歌,在场上卓然玉立,风度翩翩,掌中一口制式长剑,看向风清隽的目光略显灼热,持剑摆了一个标准的守势,口中说道:“天枢峰盛歌这厢有礼了,请风师妹指教。” 风清隽双手中指分别扣在分水峨眉刺中段指环之内,拇指一拨,两手刺刃如风车般旋转,呼呼作响,银光夺人二目,看向对手道:“盛师兄言重,指教不敢当,请。”说罢拧身垫步,身形轻巧地飘向前方,握拳挥刺扎向盛歌。 盛歌以大自在剑回击,剑法中正平和,守势严密柔中带刚,攻时舒展快疾,颇得剑法诀要,剑气沿剑身如秋水般流光莹然,煞是好看,而风清隽身法灵动,双手峨眉刺戳点拨刺,也是银光湛然,一套流萤刺法展开,转动中杀机暗藏。 双方你来我往,不是剑光裹住双刺,就是峨眉刺光团压制剑光,两人又都如玉人一般,看得四周弟子赏心悦目、目眩神驰,只有当事双方切身感受到对手招法绵里藏针,都打足了精神不敢大意。 两人交锋良久,谁都找不到对方破绽,盛歌之前见过风清隽的暗器功夫,所以一直近身缠斗不给对方出手机会,这时见对手没有拉开距离施放暗器的意思,遂抢先发力,口中大喝:“师妹小心了,看我毒系术法。”随即运功发出了自己的术法。 这手术法少见且难防,乃是毒属性攻击术法,灵气中暗含毒素,虽不致命但能扩散空中,久之无不中招丧失战斗力,前几场战斗他都是凭此法无往而不利。 却不料这回遇到了克星,风清隽家里医武同修,不但自身体质耐受毒力,身边更是常备解毒丹药,此时飘身退后取出丹药含在口中,同时捏碎一枚舞动双刃散开药粉,将这一轮毒气破的干干净净,看见盛歌展身形就要继续上前以剑法和毒功反击,手中峨眉刺一顿,自储物空间内取出暗器双手连挥,数十枚铁链子、袖箭、金钱镖、梅花针射向盛歌。 这些寻常铁质暗器附带夹杂着少许灵气,打在身上虽说伤害不大但也疼痛难忍。盛歌术法被破吃惊之下倒也不气馁,仗着艺高人胆大,仗剑前冲同时长剑接连拨打,硬是抗过一轮暗器雨欺到风清隽身前。 他嫌依靠长剑外放灵气力度不足,竟是收回宝剑改用小自在拳空手入白刃,拼着灵气护体即便受些轻伤也要争取击倒风清隽。众人没想到盛歌谦和的外表下打斗风格如此狂放狠辣,不过也觉得这是克制风清隽暗器的有效手段。 风清隽为人性子平和野心不大,能够进入前十对她来说就超额完成任务了,因而并不在意展露全部实力。见盛歌灵气纵横招招凶狠式式擒拿,守少攻多意图以伤换胜,另外她也不喜这种和男子贴身搏击的打法,于是在一次双方面对面的时候,脚下突然飞起一腿,女子防身术杀招,一字马,裙底腿,无声无息快速撑向盛歌的下巴。 盛歌哪能容她踢中,仰头惊险避过的同时丝毫不退,还了一记北派十二路谭腿中的喜鹊蹬枝,足不过膝点向风清隽支撑腿迎面骨下方的小腿。 风清隽早有防备,飞起的左腿借势下压砸向盛歌胸腹,右腿提前发力跃起,在空中使阳光三叠翻身后向前双腿连摆凌空滑行数丈,展现出了比之前更加高超的轻功提纵术,不待身形下落,甩手向后以五成功力祭出了她从装备宝库中获得的一件灵宝暗器。 此宝名为“雨过天青软烟罗”,发出后在空中散开,朦朦胧胧,氤氲淡淡,似慢实快罩向盛歌上身。 盛歌回身看见已然躲避不及,随着风清隽掐诀口中说道:“爆”。正所谓”雨过天青云**,这般颜色做将来”,就见青光散射,声音震耳,盛歌只来得及运功护住头脸,却也是被打的衣衫褴褛,手中长剑落地,败下阵来。 经此一役,风清隽也挤进前十,几人的目光随即聚转移到了诸葛昀的场地之上。 作为入门弟子实力第一名,诸葛昀一直备受关注,而他也实至名归,一路势如破竹过关斩将走到现在,他的对手是总务堂硕果仅存的一名弟子,名唤孙常湘。 诸葛昀面无表情、目不斜视,提着他那一把五钩神飞亮银枪走上场,枪长一丈有三,枪头一尺八,枪樱处有五个倒钩,状若莲花瓣。孙常湘则是头挽道髻,道袍及身,腰间一带束住,下扎绑腿,随身兵器也是一把鹅蛋粗细的长二中平长枪。枪号称百兵之祖,如今双枪对决,也是引人注目。 诸葛昀一路战来从不防守,并不是他不善防守,而是他功力深厚,枪法高绝,速度一流,攻击气焰滔天,加上所习杨家梨花枪法枪基在足,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合而为一,周身形成一股整劲,不动如山,动如奔雷,攻中带防,枪身又长,退中仍可以攻击,所以看上去只攻不守。 一开场,诸葛昀就招招进击全力出手以势压人,大枪刺、戳、点、扫、挑、钩、挂、绞、崩、砸,枪头枪身淡金色灵力波动不大、朴实无华但给人的压抑感极大,配合上步法,果然凌厉无匹。 反观孙常湘的裂马枪法,走势似直实弯,每一招都循着弧形路线,充分发挥枪身软中带硬的特点,黄色灵气和双臂劲力以化卸为主,大枪格、拨、架、挡、磕、滚、缠、颤、转、随,见招拆招,看上去丝毫不落下风。 诸葛昀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对手采取防守反击的打法,这让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充分发挥攻击优势。过了一会儿,他把灵力收缩到枪身之内,攻势越发快捷沉重却有不失稳准狠的特点,不时还跃起凌空下击。 孙常湘却有些开始吃不住劲了,防守还是严密异常,但额头见汗,失了先机后在诸葛昀肆无忌惮狂暴的攻击下想再扳回先手可是难上加难,随着全身气力和体内灵气快速流失,心中暗叹一声,想着使出杀招试试,如果不行索性就认输。 这样想着,他摆动长枪使用颤劲磕开五钩神飞亮银枪后拖枪反身就走,诸葛昀是使枪的大行家,如何想不到回马枪这招,自然不惧,枪身前递,疾行跟进。 孙常湘的杀手锏却比普通回马枪更加高明,蓄势后的回身一枪如毒蛇般闪电窜出,诸葛昀枪头一抖,五钩扣住对方枪尖,不料枪尖被孙常湘震脱,斜斜飞向诸葛昀左胁,枪身处又冒出一段枪尖,中平枪也被孙常湘松开直射诸葛昀小腹,这招名为撒手枪。 与此同时,孙常湘跃起空中,双手灵气一鼓作气打向诸葛昀胸口,然后头一低,背后紧背花装弩中三支劲矢成品字形破空而出,多点进攻,他计算了所有闪避路线,不求全中,只要有一路成功就能造成伤势,扳回局面。 一下子陷入险境的诸葛昀灵识散开,所有攻击的速度和力度已经了然于胸,略一俯身,枪交左手左右一拨,磕开了攻向左胁的断枪头和飞袭小腹的枪身,右手同时一拢,捉住后发先至的一只劲矢,向左侧身让开了第二只,没有理会贴头顶飞过的第三只,右手灵气外放截断了孙常湘的数道灵气,而左手枪已经贴地弹起扎向对手,右手矢随即脱手飞出后,上房揭瓦踢云步发动,前窜的同时右手五指五道灵气激射而出,人已经到了孙常湘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眼花缭乱之际,孙常湘的反应也是不慢,身子一软,一个铁板桥已经后仰倒地,右手抓住了神飞枪的枪身,并躲过五道灵气,但洞开的胸腹却是避不开跟随而来的诸葛昀的单掌重手下砸,只能左手尽力竖在胸前,嘴里发声认输。 诸葛昀右掌劲力含而不吐,拉起孙常湘,点点头:“不错,回头找你切磋。” 第29章 流年挑战 这场比赛最后关头的交手精彩纷呈,围观弟子都是大呼过瘾,孙常湘的撒手枪绝招变化繁多,而诸葛昀显然功力高出对方,反应迅速,应对从容,连消带打,守中带攻,入门第一的名头名不虚传。 此战过后,大比前九名已经确定,就差华澜庭和第五峰女弟子决出最后一个前十的位置了。如果胜出,前十中将会是营造处诸葛昀和华澜庭两席、第五峰章晗蕴和风清隽占两席、第一峰三人、第二三四峰各一人的局面。 不论挑战赛的结果如何,再算上前二十的情况,过往羸弱的营造处和偏弱的玉衡峰已然是稳赚不赔了。 第一峰还好,天璇、天玑、天权三峰的弟子可是有些挂不住面子,都在私下里讨论分析十人的实力强弱对比,算计着如何在明天的挑战赛上找回些场面。 华澜庭出场前心中却是在琢磨刚才诸葛昀和孙常湘的最后一手变化,思量着如何更好的设计才能取得更佳的效果,比如孙常湘的大枪、灵气和劲矢的攻击位置和先后次序如何调整能给诸葛昀造成更大的威胁? 赢是很难,但诸葛昀这样的人本就不多,对付其他人未必不能建功。再比如诸葛昀的五道灵气和大枪如果罩住上中下三路,孙常湘势必更加难以躲闪,当然这还要根据不同对手的特点临场见机行事才行。 华澜庭边想边走上场地,对面出现的是一名玉衡峰女弟子,名叫云袖春,在慕倥偬提供的册上有名,乃是第三峰掌峰峰主之女。 此女实际年龄比华澜庭还要大上几岁,听说在本土弟子中很有威望,号称大姐大,但生得却是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看上去稚气的很,手中一口刀样式古旧、朴实无华、头部呈圆形上挑,状若砍柴刀。 此时开言,声音细嫩如童,可语气却故作老气横秋:“对面来的可是营造处澜庭小师弟?师姐我先提醒你,我这口刀刀名鸣鸿,锋利异常,接近中品灵器,我脚下乃是五云轻履,是风系灵宝,你可要小心了,打不过就早点儿认输,不要自误啊。” 华澜庭双手挽住如意索抱拳施礼:“多谢师姐提醒,我会注意的,请赐招。” 云袖春刀花一卷,脚下轻点,五云轻履果然对身法大有增幅,刀身一下子跨越数丈,已然带着风声直奔华澜庭面门而来,华澜庭横索及时一架,就听得当的一声,索身一沉,碰击处出现一道白痕,鸣鸿刀锋锐可见一斑。 云袖春手上脚下继续发力,攻势不减,刀头向前扎向华澜庭心窝,华澜庭身子一偏,如意索一绞意图圈住刀身夺下对方兵刃,云袖春也不挣脱,脚下一腿发出,灵气破空声响起,华澜庭手上不及用力,只好展身形斜向后退。 云袖春竟以刀作剑,施展坤凰出岫剑法不劈只刺,仗着鸣鸿刀的锋利和五云轻履的速度,配合或手或脚发出的灵气,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的疾攻,逼得华澜庭不住倒退。 华澜庭几次遇险之后,索性不思反攻,凭借一身浑厚灵力灌注索身,如意索时硬时软,硬时如长棍用来挡刀,软时如长鞭卷拿刀身,并用出来苦练多时的有心无意勾连手缠字诀,索身和灵气相互缠绕勾连,在身前构筑了一堵密不透风的无形防守墙。 他灵识散开,方圆两丈之内云袖春的所有攻击点都无所遁形,速度再快他都能提前布置好拦截。慢慢地,华澜庭稳住身形,不再一味避退,只是以自身为轴转动防守。 云袖春久攻不下,只感到鸣鸿刀和灵气的攻击如同陷入到泥沼之中,连换数套刀法都不能递进华澜庭身前,而且对方灵气逐渐蕴含反震之力,双方的距离也开始一点点拉开。 旁边的弟子开始大声给他们的大姐头鼓劲加油,云袖春加大灵力输出,身法更加快速,刀势更加迅猛,灵气攻击更加灵动,虽然距离再度拉近,但就是找不到华澜庭的破绽,对方总是能提前判断出自己的攻击方向,防守则如乌龟壳一般令人没有下嘴的空隙,灵力也没有减弱的迹象,而自己持续猛攻之下,灵力倒有些后继乏力了。 云袖春打的气闷不已,之前的对手要不速度跟不上自己,要不惧怕鸣鸿刀的锋锐,要不就是灵力偏弱,自己总能找到薄弱之处破防。 如今自己上蹿下跳、左摇右摆,像个小丑似的却攻不进去,发力猛砍了几刀后发泄后,她刀势一收,跳出圈外,口中说道:“不打了,不打了,小华你的乌龟壳太厚了,师姐让你过关了。” 华澜庭闻言也是松了口气,他貌似轻松,实际上也是全神贯注消耗不小才保得龙门不失,此刻停下来喘息片刻,也没法和师姐计较乌龟壳说法,言道:“师姐承让了,我也浑身酸软坚持不了多久了。” 云袖春听罢笑吟吟大度地一摆手:“算你识相,你这套防守功夫不赖,以后有空教教姐姐,不过你可要努力进前三哦,不然我就输的没面子了。” 华澜庭听后苦笑,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前十已经产生,就看明天的挑战赛上有什么变数了。 回到营造处,处里众弟子皆是庆贺,易流年修整多日更是跃跃欲试,慕倥偬没有出现,只是让人传话说挑战赛之后他再来指点。 再一天上午,广场之上人头攒动,六十代弟子悉数到场观战,场上搭了三座高台用于比赛。挑战赛不再抽签,而是挑战之人按照报名顺序排列,自选挑战的对手,被挑战者失败则出局,如连胜三场就可保住前十地位,期间可以休息半个时辰。 经过三天的比赛,前十名的实力大都暴露出来,众弟子自然会在心中暗自抻量自己的斤两,敢于报名的多是易流年这样自忖能力出众但提前遇到强手落马或是大意之下失手的弟子,也有少部分自知前十无望但希望在所有弟子和师长面前一展个人实力的人报名。 时限一过,共计有三十多人报名挑战,不算太多可也不少。既然对手可以任选,不是自信心爆棚的人不会主动挑选诸葛昀这样的强者去挑战。 第一轮三场中,第一个出场的弟子还是有所矜持,没有去捡软柿子捏,避过了击败林弦惊但伤势颇重的那名前十弟子,选了一名第三峰的弟子挑战,却棋差一招在最后关头败下阵来。 第二台接受挑战的前十弟子也是守擂成功没有让挑战者得逞。第三个挑战的弟子却想占便宜,上台先是轻取林弦惊的对手成功挤进前十,但他在休息之后也马上被他人打下擂台,在一众弟子的起哄声中闹得灰头土脸。 如是几个轮次十几场挑战下来,五峰风清隽和章晗蕴、一峰叶鹰扬、三峰汪宗熹都是让挑战者无功而返,而营造处诸葛昀、华澜庭和一峰弟子何大一以及四峰弟子曲正则没有受到挑战,只有两名前十弟子换了人,取代他们的分别是三峰田攸宁和二峰司马星辰。 这样下来,弟子们再次感受到了前十弟子的实力,不少人掂量之后就退赛了,致使挑战人数骤减。 中午过后不久终于轮到了易流年出场,他毋庸置疑地选择了当初击败他的第一峰叶鹰扬作为对手。 叶鹰扬仙洲本土出身,本身颇具实力,并且膂力奇大,因家族中不缺储物空间装置,所以在功法装备宝库中除了选择了一柄五股托天叉之外,另外两样分别是木系灵宝和木系攻击术法,难得的是可以配合使用,威力经叠加后倍增,他在第二轮和易流年对阵时就是出其不意地在开局暴力抢攻,打了流年一个猝不及防。 此番两人再次面对,一上来就火药味儿十足,叶鹰扬面带不屑地说道:“手下败将,还来言勇?” 易流年空着双手,双脚微微不停地晃动着说:“失败乃成功他妈,你本来有前十的实力,好不好的遇到我,真是可惜了。” 叶鹰扬回道:“是吗?那我就打的你妈都不认识你好了。” 易流年:“等会儿你就知道什么是上知天文,下肢瘫痪了。” 叶鹰扬双手执叉抖的哗哗作响,笑道:“我看是你流年不利,没见过挨一次打不够,还要二次讨打的。” 易流年:“唉,别人笑起来很好看,但你不一样,你是看起来很好笑。” 旁边的裁判等的不耐烦了,喝到:“两个大男人凭地话多,婆婆妈妈的,还打不打,不打一边唠去!” 话音未落,易流年抖手打出一道灵气,风系攻击术法长风破浪出手,聚气成线带着尖利的鸣响转眼到了叶鹰扬跟前,叶鹰扬运功用叉头一挡,击碎了灵气,身形却是一滞,心道这劲力怎么这么重,看来要速战速决,于是决定故技重施。 他获得的木系灵宝为一段甲木属性的尖头圆木,被他嵌入五股托天叉中间的叉头,而他的木系攻击术法为乙木属性,甲木刚,乙木柔,灵气两相攀附融合使得威力大增,攻击既厚且实,普通登堂期弟子正面硬接不了几记。 易流年吃过亏自然不会再大意,这几天他一直在琢磨破解之法,也明白一味闪避或是硬抗都会陷于被动,最后炼出了以长风破浪术法结合有心无意勾连手的连环缠丝劲加上似水流年步法配合形成的抵御之法,糅合推、卸、缠、粘、切、割六种劲力于一体,虽然还做不到一击而破,但抵挡下来却没什么问题。 叶鹰扬最厉害的手段就是这手甲乙双木空气炮,一旦放不倒对手也就如同雄鹰失了爪牙,加上易流年不时以飘忽的身法避开攻击消耗他的灵力,他能做的只剩下追着易流年的身形一次次施法,累的气喘如牛,反被易流年放出斑翅飞蜥不断骚扰,斑翅飞蜥速度奇快并且可以空中变换飞行路线,他被咬了几口后开始头晕眼花,终于不支倒地。 第30章 挺进三甲 易流年攻擂成功休息后又击退了一名弟子的挑战。其他的几场挑战赛中,三峰田攸宁败于二峰杜若之手,杜若使用的是十分罕见的音波攻击之术,很是难防,而司马星辰等另外的前十弟子都没有再给挑战者以可乘之机,于是在太阳落山之前结束了一天的十强挑战赛。 最终结果是诸葛昀、华澜庭、易流年三人入选,营造处成为大比最大赢家,第五峰风清隽、章晗蕴两人名列前十,第二峰杜若、司马星辰两人,而第一峰弟子何大一,第三峰汪宗熹、第四峰曲正则都是硕果仅存,形单影只。但如果计算上前二十名,前四峰的弟子数量还是占优,总算保住了些颜面。 休息一晚后就将迎来十强的前三排位争夺战了,弟子们纷纷议论起来,有好事者甚至私下开了赌局设了盘口,猜测重点多集中在谁可以狙击营造处三人和玉衡峰女弟子的上升势头。 十人当中,诸葛昀和何大一明显实力高出一筹,其余八人各有所长,弟子们难以判断高下,只能看临场应对,靠手底下见真章了。 当晚,慕倥偬唤了四人来到大殿,坐下后说道:“小子们的表现不错,本总管没白疼你们,戒骄戒躁,再接再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打进前三,大大有赏。” 易流年双眼放光,问道:“赏啥?俺需要刺激才有动力。你们看那个第三峰的汪宗熹,明明没啥实力,但就因为家里有钱,满身的灵器灵宝,充分验证了天下武功为富不破的道理。” 慕倥偬眼一瞪:“没你啥事,投机取巧的货,别人都是数场实战苦战积累经验,就你两胜一负进前十,还好意思说。” 易流年挠挠头:“结果好就行么,大比规则本来就不公平,我知道这世界充满差异,不强求公平,但还不允许俺们穷人的孩子找点儿捷径?” 慕倥偬说:“你还知道不公平,老实告诉你,前十后的比赛更加不公平。根据以往惯例,十强之前都是个人实力的体现,但明天的决战可能还要比拼资源和团队的力量。” 林弦惊问道:“此话怎讲?” 慕总管解释道:“决赛中,尤其是前五前三的比赛中,各个峰头通常都会给弟子们补充各种外挂装备,只要你装得下并且能够使用的出来,多少没有限制。不过丑话说到前头,营造处穷,没什么给你们的,一切靠你们自己想办法,酱紫,回去讨论吧,祝你们好运,晚安。” 慕倥偬拂袖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这就说完了?四人只好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书说简短,第二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正是比赛的好天气,广场上只剩下一座高台,一早上就已是人声鼎沸。决赛规则还是简单,十人抽签一场定胜负决出前五,前五继续抽签,一人轮空,和其他四人中的两名胜者位列三甲,前三进行循环战,如都是一胜一负则由裁判团议定名次,前三之后不再排名,这种方法还是有不少运气成分在内的。 第一轮抽签结束,不知是不是巧合,营造处三人和玉衡峰二女恰好对上其余五人,避免了内战,但易流年对何大一和司马星辰对诸葛昀这两场前者都是不被看好,其他三场胜负难料。 首场由华澜庭对汪宗熹,二人也算冤家路窄,汪宗熹一身灵器灵宝武装到牙齿,怎奈华澜庭远靠细致入微的灵识,近靠勾连厚实的灵气,汪宗熹的各种装备在空中呼啸纵横飞来飞去,就是攻不破华澜庭的防守,最后灵力衰竭被如意索发出的暗器击伤落败,无缘前五。 何大一对易流年的结果不出大家意料。何大一此人入门时默默无闻,但在修炼中迅速显示出了极高的天赋,自在无极功据传已突破入室境,掌中一口紫气东来剑配合紫霄神雷术攻击力惊人,易流年功力稍逊,斑翅飞蜥也难以伤到对手,失利也在情理之中。 诸葛昀也没有意外地击败了第二峰司马星辰,司马星辰的火系术法迅猛暴烈,单论火属性攻击力的话六十代弟子无出其右,逼的诸葛昀不得不数度回枪防守,但他却挡不住诸葛神飞枪的金属性攻击,攻强守弱之下只能退出前五之争。 章晗蕴面对天璇峰杜若的音波攻击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闪躲之下还是中了几记,精神出现恍惚只有招架之功,危机之中放出斑袋貂,被一直提神防备的杜若把小貂击落在地动弹不得,就在他意欲上前彻底击溃章晗蕴的时候,身后装伤诈死的斑袋貂却突然暴起偷袭成功,让杜若饮恨赛场,也让众弟子对斑袋貂的通灵狡诈惊叹不已。 第四峰的曲正则在俗世中是练武世家出身,各项能力很是均衡,特别是各种武技层出不穷,打起来不骄不躁四平八稳,没有明显的弱点,接打暗器的功夫同样了得,风清隽奈何不了对手,自己又争胜心不强,发出全身暗器后就认输下场了。 休息一段后,再次抽签的结果是诸葛昀对章晗蕴,何大一对曲正则,而华澜庭幸运轮空直接保送三甲,诸葛昀没有给带伤的章晗蕴翻盘的机会,一众弟子对营造处前三占二的格局只能徒呼奈何。 接下来一场由第一峰何大一对阵第四峰曲正则。何大一实力略微占优,而曲正则破绽极少,二人又都是性格沉稳之辈,联手奉献了一场经典又精彩的大战。 何大一乃道门弟子,貌不惊人,身材矮小,面容老成,只一双手白皙秀气如女子,手中紫气东来剑环柄而没有吞口,剑身中间凸起,修长黝黑无光,只剑柄手握处前后包裹鎏金铜叶,上刻怪兽,瑞草纹饰,张扬中显得内敛而精美,右手剑花一挽,起手式一起,身形如渊渟岳峙,气度雍容沉稳。 天权峰弟子曲正则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匀称,白面素衣,玉树临风一般,掌中擎一口松纹古定剑,剑刃扁平,剑身带有花纹,通体耀眼生光,寒气逼人二目,剑穗一摆,剑尖斜斜低垂指地,单手剑指贴于身侧,亦是气度俨然从容。 两人对视间,各自的气势不断攀升,虽然还都是弱冠少年,神色中还有单薄稚嫩之感,但体内精气凝实眼中战意凛然,已然带上了一丝高手风范。气机牵引之下,双方各自前冲,双剑撞在一起。 何大一的大自在剑法纯正娴熟,法度严谨,攻守之际衔接自然,上下翻飞如一条黑龙般圆转如意,剑尖处隐现紫意雷光无声轰鸣,观战弟子细看之下都是获益不少。 曲正则剑法多变,招式繁复,角度怪异,出击时如惊鸿乍现银瓶乍泄突兀诡谲,退守时如白龙入海闪烁飘逸笼罩四方,剑身银光波动吞吐不定,远处诸人都是看不清剑势路线。 随着何大一的攻势渐盛,剑尖紫芒外放一尺有余,空气中嗤嗤作响,强劲的灵气开始打断打乱曲正则的剑招。曲正则于是暂避锋芒,游身相斗,剑法改变,一会儿东一剑西一剑地指向对方防守空门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时而右手剑变左手剑突刺何大一手掌脚髁边角薄弱处,逼他回剑自救,扰乱其进攻节奏。 何大一剑势不畅随即变招,使出一路大自在剑中的乱披风快剑式,剑招九虚一实迅捷无比,身法只进不退以剑尖灵气织就剑网压向曲正则。 曲正则先是以快打快针尖对麦芒,次次双剑交击在一起,叮当声响成一片,后来见灵气强度比不过何大一,退步中不再理会虚招,只找准何大一的剑身,一旦碰上就贴剑身上撩反刺,利用紫气东来剑没有吞口的特点攻击对方手肘胸口,局势立时变得凶险,双剑不时交叉扭动,成了两人近身缠斗以伤换伤的局面。 何大一快剑被阻,灵气源源注入剑身,剑势转为沉重缓慢,抖手划出一个个圆圈,气劲成面,旨在套卷黏连住曲正则的长剑。 曲正则在功力上吃亏,松纹古定剑运转之间大见滞涩,接连发力之下,见摆脱不了紫气东来剑的牵制,左手一招,自腰间储物腰带中抻出一把巨锤,正是第四峰同门雷泽华的擂鼓瓮金锤,并展开锤法开阖进击,借助锤身的重量生生破开何大一的气劲,随后左锤右剑,一心二用轻重武器交替攻击,居然攻防有度,配合精妙,毫不生硬,果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不稀松。 何大一挥剑挡了几招锤剑连击,斗得兴起,大叫一声:“好功夫!”此时战意沸腾,火力全开,展身形起伏纵跃,全身灵力疯狂外放,紫霄神雷术初阶术法满血输出,就见剑尖处雷音阵阵,雷属性灵气接二连三地喷吐而出,落到三五丈开外的地面上打的石屑横飞。 曲正则见剑气密集,再难近身,只能运功用锤身剑脊抵挡雷亟,远距离的攻击还可接下,但当何大一突进到两丈左右发剑时,他就左支右拙了,退到高台边缘已是灵力不继,遂停手罢战。 此战双方施展浑身解数打的酣畅淋漓,台下弟子们也是看的十分过瘾,纷纷送上如雷掌声,见识了高手风采,心中除了对比反思自身的不足外,对后面前三的比赛也更加期待起来。 第31章 鏖战大一 营造处众人兴奋过后就有人沉默有人沉思了,何大一如此强大,畏惧是谈不上,但战而胜之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小,好在是以二打一,未必没有夺冠的机会。 就在何大一修整的时候,诸葛昀把大家叫到一起并找到慕倥偬,沉声说道:“前三的比赛我决定弃权。” 众人吃了一惊,易流年忍不住问道:“肿么了,诸葛你害怕认怂了?” 慕倥偬说:“诸葛行事向来出人意表,把你的理由说来听听。” 诸葛昀说:“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两个字,我自有理由。其一是我入门时就被评为第一,这次又进了前三,弃权了也不会有人小看于我,不如把机会让给澜庭,肥水又不流外人田。“ ”其二是我心里有数,我和何大一半斤八两,打下来我胜不了他,他也奈何不了我,可以留待以后再分高低。“ ”第三,我们四人当中就澜庭的功夫我摸不着底,他一直在进步,平日切磋已经很多了,兄弟间赛场上对上了也拼不出全力,我希望他专心和何大一决赛实战一场的压力能够进一步压榨出潜力。“ ”第四,就算澜庭输了,营造处前十占三也已经力压五大主峰了,另外昨晚他说还有底牌未出,我选择相信他。“ ”最后,大比还多得很,想争第一的机会还有大把。” 慕倥偬听了说:“你们自己决定,我没意见。” 众人相互看了看,最后华澜庭苦笑着说:“难得诸葛你一次说这么多,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大话我不习惯说,但我会拼尽全力的。” 于是诸葛昀上报了他的决定,众弟子有些哗然,虽然认可华澜庭的实力,但对他靠抽签轮空和诸葛弃权就能坐二望一只觉得会让最终决赛的成色掺水,押宝了诸葛夺冠的弟子更是对他的决定有些腹诽。 不提大家怎么想,自在万象门六十代弟子首度大比的一二名决战即将开始。 午后,阳光正暖,微风不燥,两个少年立在高台之上。 日头微斜,被拉长放大的影子纹丝不动,余光扫过台下,何大一有些感慨。 他一直很小,矮小、弱小、渺小。 他一直很努力,但别人总说他很二,做事不着四六。父母很小就告诉他,家里没有背景,凡事要靠自己。他听进去了,很早就出来闯荡,做过不少行当,也练过武,当过护院,但都一事无成,差点儿就要自暴自弃不三不四地混下去了,直到被选入门中。 他很感激门派,在这里他如鱼得水,修炼后上手很快,人又刻苦,原来修真才是自己路,第一不再遥不可及,自己也可以被众人仰望。 他也不傲娇,因为他懂得珍惜,他想走的更远,所以半个时辰的打坐没有使战意冷却,反而更加高涨,他期待华澜庭能够让他畅快地发泄一次,一舒多年压抑的郁闷,他不想先行试探,他决定抢攻、强攻和猛攻! 华澜庭却有点儿走神儿,站在高台上,油然而生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怎么就从云龙府到了这里,以为自己一年来已经适应了,原来时空交错的影响还没完全消散,这山水天空没怎么走样,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和对面名叫何大一的对手看着却像在做梦,而自己游离在这幅静止的画面之外。 强自拉回到现实中,望向何大一,脑海中又突然浮现出戴安蓝老人给自己讲解庄子《徐无鬼》中“知大一”的情景: “大”是一种道,世间万物是一个整体,品类虽纷繁不同,但都是“大”的不同侧面。 所谓“世界大同”或者说“大一统”并不是说应该一个样子,而是彼此相互紧密联系,各有所持和各有因缘,配合起来成为“大”,所以“大一”真正的意思是“合一”。 世界应该朝着一个相互咬合、相互克制又相互促进的逻辑去演化,彼此间如同榫卯结构、太极阴阳、钥匙与锁一样,连上了对上了配上了就稳定了,但还是会变,在动态中继续寻找下一个平衡。 想到这里,华澜庭似有所悟,自己因为某些机缘变动到了这里,该做能做不得不做的就是知变与适变,寻求一个新的稳定,并不断迎接和达成下一个不变。落到具体的炼气修道和术法功夫上,就是各种能力自然生长又持续相互对接匹配的过程。 想的虽多,起心动念不过瞬间,此时心有所感,脑中念头触动,灵识自然一起一张,扩散而出,立时发现对面何大一的气息开始迅速勃然拔升,两相接触,华澜庭悚然一惊,心绪彻底回到赛场,自身气势和灵力也是随之如涨潮般涌起。 决战,一触即发! 何大一率先出手,一上来就用上了和曲正则最后时刻的御紫气东来剑驱动紫霄神雷术的狂暴灵气攻击,道道灵气源源不绝上下错落前后相随箭雨般射向华澜庭。 华澜庭毫不避让后退,双手以小自在拳的如封似闭接连发出团团纠缠咬合的灵气并间杂着掌心雷迎击,赛前所悟让他的防守能力又再提高少许。双方雷属性的气劲在半途空中不断对撞,颜色虽浅但肉眼可见的雷光一声声轰鸣炸响。 观战弟子都没料到两人开场就是实打实的灵气猛烈对轰,诧异之下都兴奋躁动起来。 这种打法毫无花俏,完全考验双方灵力修炼层次和术法运用水平的功力高低,来不得半点虚假,就看谁先支持不住。 只见两人忽远忽近,忽进忽退,忽攻忽守,互不相让。看到灵气攻击的距离后,弟子们至此都是明白双方都是进入到了一元复始境的入室期,或许加上诸葛昀,这是六十代中仅有的一年突破入室期的三人了。 其实两人灵力相差无几,何大一是资质上佳,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华澜庭天赋不错也很努力,二次重修虽有所耽误但基础扎实,并且空天青烟玉吸收后回馈的灵气更加精纯,再有就是后几个月的夜晚依靠蛰龙睡丹功增加了修炼时间以及丹药辅助,如果不是空天青烟玉最近一次反馈后还是一直截留小半灵气提纯,他的功力还不止于此。 对攻一段时间后两人平分秋色,遇到对手的何大一情绪更加亢奋,挡过华澜庭一轮疾攻后纵声长啸,随后剑交左手,右手自剑身中一抽,竟然是一把比小指还细、红中带紫的纤薄长剑,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紫气东来剑! 此剑用一种名为红得发紫的矿石打造,成熟矿石呈现深紫色,不但柔韧并且传导性极佳,具有放大一倍灵气的功效,多用于高阶灵宝的制作。 这把剑的材质年头不够,红紫相间,对灵气的增幅有限,但也非同小可了,何大一也是在进入入室期后才能使用并发挥出威力,在对曲正则的时候没舍得使用,就准备在决赛场上作为杀招。 细剑在手,何大一气势再涨,抢身上前发起****般的攻势,灵气强度凭添一成。别小看这一成增幅,在势均力敌的对手间就可左右胜负,华澜庭马上就落到下风,连连后退。 见势不妙,华澜庭迅速给出新的应对,一方面开始使出轻身功夫闪避,消耗对方的灵力,一方面不时用如意索发出掌心雷硬拼,抵消灵气攻击。见还不够,他又从青烟玉中取出了林弦惊的大盾,注入灵力以盾身的坚固抗击。 这也是昨晚商量的结果之一,下品灵器灵宝不需要注入精血留下印记,故而谁都可以使用,只是属性不配的话效果有所打折。华澜庭的枪法一般,使不惯诸葛昀的大枪,但鸢形燕尾盾却可用来防守派上用场。 华澜庭三管齐下方才逐渐扳回局面,但也是防多攻少。 又顶过一轮灵气狂攻,不待华澜庭回气恢复,何大一凭借占得的先机强行逼近到华澜庭身前,施展大自在剑法和紫霄神雷术攻势再起,意图以灵气的优势一鼓作气拿下华澜庭。 华澜庭仗着一人高的左手大盾防守,同时右手如意索时硬时软、时缠时卷、时放时收、时长时短,依靠灵活的步伐把软兵器的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犹如一只暴风雨中的小船,虽然飘摇不定但就是不侧翻倾覆。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在开场之后的连续全力打斗之下,二人的灵力已经快速消耗过半,华澜庭能够感觉到何大一的攻势开始减弱,而自己的灵力也出现运转不畅的迹象,心知双方都快撑不住这样的对攻了,需要放缓节奏回气等待下一回合交手。 果不其然,何大一开始缓慢后退,华澜庭正要松一口气稳住身形调息固守,突然觉察到对方脚下略显虚浮。 机会!追还是不追?他是示弱诱敌还是灵力真的不足? 华澜庭也是消耗不小,灵识发不出太远仔细感受对方状况了,时机稍纵即逝,来不及细想,华澜庭决定留下两分力护身,跟进出击! 运功调整一息,谨慎的华澜庭没有用如意索,而是挺大盾猛然前冲压向何大一。 何大一灵力同样不足是真,但故意以步法示弱诱敌也是真! 他主攻消耗虽大,但紫气东来剑自行增幅灵气,他尚有余力再发杀招改变胶着的战局。 见华澜庭盾身似山,如影随形跟上,他心头暗喜,弓步拧身,运功已毕的细剑全力刺出,绝技“紫气东来”发动! 灵气增幅两成!剑尖刺在盾身上,如穿鲁缟一透而过,刺向华澜庭前胸。 第32章 突破登峰 华澜庭在盾后感觉到何大一止住后退的身形就知道上当了,好在有所留力,马上身子疾停,左手发力,林弦惊提前附在大盾上的两个机关术爆开,延缓了细剑行进的速度并震歪了剑身,但也躲不开剑尖的刺击了,华澜庭勉力让经过紧皮功淬炼过的身体硬受了削弱后的细剑一击,左肩受伤冒血,顺势侧身向左斜退,脱开细剑,右手如意索已经挥出打在大盾右侧边缘,索身变向,龙头直击盾后的何大一胸前。 何大一细剑透过大盾如愿刺中对手,但机关术的爆炸阻止了他继续加力的想法。与此同时,华澜庭的如意索反击已经绕过盾身到了身前,距离太近,他只来得及用右手的紫气东来剑外套剑身一格,龙头受阻又是一折,划过他的前胸标出鲜血。 两败俱伤!但都不重。 华澜庭盾身被破,左肩又已受伤,顺手把盾收入空天青烟玉中,刚想着可以互退拉开距离都缓一口气再战,却见眼前剑影一闪,剑光耀眼,细剑又攻到身前。 这就是经验上的差距了。华澜庭虽然和戴安蓝一起在外游历数年,小小年纪就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但毕竟少有亲身好勇斗狠的打斗经历。 而何大一在俗世界社会上闯荡多年,生活坎坷,武功不高却江湖生死搏杀经验十足。他见华澜庭收盾退身,本能地强撑一口气立即发起反击。 华澜庭一惊,如意索飞起格挡细剑,不料细剑柔韧本身也是软剑,之前何大一都用作硬剑使,瞒过了他,就见剑身一弯一弹,又一次钻进他左肩伤口之内。何大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同样还了华澜庭一记软兵器打击。 华澜庭大叫一声,鲜血飞溅,身形疾退,同时如意索龙头中喷出数道暗器,这才算挡住了何大一继续衔尾追击的势头。 两人终于分开,各自俯身大口喘息不已。 这一回合的交手电光石火一般而又险象环生,双方都是见血受伤但反应和手段很是出彩,华澜庭吃亏大一些但战力犹存,而两人的灵力再次大幅度消耗。 众人看得是屏息凝神气不敢出,直到此时才放松下来,俱都叹服,决战果然是龙争虎斗势均力敌,华澜庭在大比中的运气是好但实力的确惊人,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华澜庭边喘息边调息,脑中记起慕倥偬在他临上场前的嘱咐:我知道你还剩一枚高级一元丹,我建议如果可以坚持的话,最好等灵气耗尽后再用,对功力提升大有好处。 一边想着,一边眼光扫过台下,从营造处众人掠过,最后停留在了风清隽身上,看到风清隽担忧中鼓励的眼神,心中一暖,心想可惜易流年的斑翅飞蜥和风清隽的“雨过天青云**“都需要时间豢养或练习才能操作,不然自己手段还可多些。 不过自己还有暗器功夫,灵气还没见底,何大一的狂攻战术正中下怀,还需要加把劲对耗。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不再给何大一继续回气的时间,右手一探,数把飞刀直奔何大一袭去。 搁在平时,这种普通精铁材质附带灵气的暗器对一元境弟子只能起到骚扰作用,只有下品灵器灵宝才具杀伤力,可此时何大一灵力十不存二,攻防能力大幅下降,空手接挡几下后觉得十分疼痛,不得已又取出宝剑击打。 而华澜庭暗器手法精妙,飞刀或直线或弧线或曲线飞行,中间还会相互碰撞改变线路,还有从后面攻到的,何大一一时手忙脚乱,接过一轮飞刀雨后,身上又添了几处伤口,灵力也所剩无几。 见势不妙,趁间隙又突进到华澜庭身前近攻。 两人剩余不多的灵力都已经发挥不出灵器灵宝的威力了,于是收了兵器空手对打,小自在拳对有心无意勾连手。 两门功夫练到深处其实难分高下,但何大一毕竟练习时间不到一年,虽然招式精熟但功力未到,还没有掌握到精髓,而华澜庭在俗世中所习的霜枫落晖阁功夫都是绝世武功,对勾连手又是情有独钟感悟颇深下过苦功,按说在武技上华澜庭是压过何大一一头的,不过他左肩两次受伤后转动不灵,这一来两人还是拼的势均力敌。 两种武技有相似之处。小自在拳暗含太极之意,身形虽有高低起伏但舒展灵活、紧凑连贯、刚柔并济、快慢结合,圆转如意,开合有度,犹如行云流水、连绵不断,攻击时以崩捋挤按挒靠顶撅八法为主。 营造处四人都修习勾连手,因个人悟性特点有别,所使有所不同。华澜庭的路数是将俗世中形意拳之内外合一和八卦拳之动静合一融蓄其中,走架时重心并不上下起伏、左右晃动,进步必跟、退步必撤,缠绕勾连一旦到位,马上转为针对关节筋骨神经处的压扳错断分拨点弹,变得十分狠辣。 两人斗到一处,手脚相缠,犹如一人。双方灵力都是接近枯竭,开始象普通武者一样以劲力和技巧相博。 又是数十个回合下来,两人动作出现变形,只觉得神疲筋软骨松,不约而同地罢手分开,都有些站立不稳,各自蹲身调整。 眼光对视片刻,都发现对方眼中战意还是浓厚,勉强一笑,突然又是不约而同地伸手取出一枚丹药纳入口中,随后何大一坐地盘膝打坐运功,而华澜庭则是站了个桩。 此桩不同于俗世中的形意三体式,是霜枫落晖阁独门桩法,手意相连必须不动,脚下左右重心可移,头上顶、口虚合、胸含蓄、肩松开、肘松垂、指张开、腰塌住、腿弯曲,气沉丹田,用意不用力。 丹药入口即化,澎湃灵力开始涌出。华澜庭心念一动,他为决赛准备的杀手锏使出。 原来他之前已经能对青烟玉回馈的节奏有所把握,此前一直压制,如今以意激发,积蓄良久的精纯灵气自胸口中丹田位置以比下丹田处更加凶猛的势头喷出。 刚才他的灵力已经完全消耗殆尽,全身犹如干涸的苗田一片荒芜凋敝,但根基不失,现在两股灵力强力注入,如久旱逢甘雨,全身经脉迅速鼓胀起来,凉热之感交替,疼痛舒爽交织。 他咬牙忍住不适,灵力搬运九个小周天,灵识外放,心中豁然开朗一般,远处一众弟子的身形神情和各种灵力光团脉动如在眼前,十丈、二十长、三十丈后方始模糊。 登峰期! 油尽灯枯之后高级一元丹叠加空天青烟玉反馈,一举把他自在无极功推到一元复始境的登峰期!虽然勉强,虽不稳固,但量上已经达到低限要求。 继续循环三个小周天,筋骨还略有麻木,但神完气足、神清气爽,气感体内奔流似有声。 旁人只觉他脸色一连数变,直至正常后面色红润、身形微抖,作势欲起! 何大一也觉到异常,此时他也行功完毕,灵力恢复了七七八八,见华澜庭蠢蠢欲动,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地爆喝一声,同时腾身跃冲,同伸右掌抬起,一使紫霄神雷术,一使掌心雷,空中双掌相交,气劲磅礴,一声爆响如雷鸣震天。 两人同时被震的后翻而出,华澜庭翻身落地,连退七八步,胸中气血翻涌片刻后站稳身形看向对面。 何大一也是翻身落地后连退数丈,但空中一道血线已然飙出,何大一立足不稳,跌倒在地,面如金纸,嘴角带血,脸带惊诧。 胜负已分! 何大一最后关头比拼掌力不敌华澜庭落败,自在万象门六十代第一次大比中营造处华澜庭突破登峰期登顶。 四周停顿一刻后,营造处几人的欢呼声率先响起。 华澜庭如释重负,走到何大一身边伸手拉起对手。 何大一也不颓然,全力一战让他十几年来藏纳心中的郁气尽数发泄,此时神思如换一人,顺势站起身来洒然说道:“恭喜师弟,大一又有了新目标,日后再行讨教。”说完下场疗伤去了。 华澜庭此战多少取巧,对何大一也是真心佩服,二人自此惺惺相惜。 大比落幕。建派以来,营造处首次在前十的名次和人数上都力压五大主峰,慕倥偬自是喜不自胜,知道至少一段时间内,这种格局已成,已经想着怎么敲打这帮小子让他们不要翘了尾巴。 诸峰弟子虽有些黯然,却也激发了桀骜之气,后续修炼自然更加努力,正是门中高层想要的结果。 再说大比之后,除了正常修炼,其他获得资源的路径也被放开,弟子们可以通过接取任务换取修炼资源,例如到后山采集药草、挖掘矿石、捕获灵兽等,以及为炼丹、炼阵、炼器、御兽打下手。 数日之后,大比的奖赏也公布了,的确比以往更加丰厚。 第一名任选下品丹药、灵器、灵宝或术法四件,并可由洞明峰升级一件兵器;二三名任选三件,其他前十任选二件,十名后到二十任选一件,二十以后到四十名各有等级不等的丹药赏赐。 华澜庭后几日里先是闭门修炼稳固登峰期境界,然后斟酌领取了自己的奖品,随后四人在慕倥偬的督促下又回到了以往三点一线的修炼生活中。 第33章 钓鱼行动 三个多月后,梦笔生花山已是冬季。 这一日恰逢节气大雪,山上漫天飘雪,银装素裹。 正所谓:积阴成大雪,看处乱霏霏。玉管鸣寒夜,披书晓绛帷。黄钟随气改,鷃鸟不鸣时。何限苍生类,依依惜暮辉。 入夜,还是后山斗极群峰的那座偏殿里,此时围坐了几人。虽然修真之人不惧严寒,但殿里红泥火炉冒着霭霭热气,满室生春。 屋内除了掌门守恒真人、周翕和慕倥偬以外,还有玉衡峰一筠师太、商家二爷商晨曦和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老者。 六人聚在这里已经密议了一个时辰。末了,守恒真人言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周翕,此事由你全权负责、相机行事。记住,首要之义是护得这些个孩子的周全,其次才是达成本次行动的目的。” 周翕答道:“师父放心,弟子省得。” 守恒真人又说:“上次交易本门所获颇丰,此乃吉兆,也才有了本次行动,但这只是其中一环,无论成败,我都另有安排,有商家之助,总要找出隐藏的敌人,另外晨曦他们的安全你也要照顾到。桥仙,这次要辛苦你一趟了。” 那名高大魁梧的老者是瑶光峰第二阵法高手辛桥仙,闻言笑道:“这不算什么,是我该做的,我正心痒,想要试试这新到手的手段呢。” 商量完毕,几人告辞出来。回去的路上,慕倥偬问周翕:“周长老,非要这几个孩子参与吗?他们可还都嫩着呢。” 周翕说道:“雏鹰早晚要离巢历练一番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况且他们几个可都不差,资质比你我年轻时只高不低,别小了看他们,而且之前几次试探,对方都没有反应,我倒希望他们这次能上钩,再不活动活动,我这胳膊腿儿都要生锈了。” 说完又叮嘱了一句:“对他们话说一半就够了,明白吗?”慕倥偬点头称是。 转过天来的傍晚,华澜庭四人修炼之后正在大殿里等待慕倥偬前来。慕倥偬最近大概每一个月过来指点一次,今天又到了聚会的日子。 这三个多月里,除了上午有修建任务的时候和晚上到至道学宫学习外,慕倥偬严禁他们在外自由活动,也不让他们和其他弟子一样外出接任务,除了修炼自在无极功,重点就是熟悉和融合自身的各种能力上。 如今,林弦惊和易流年在苦修和丹药辅助之下,都已经稳固在了一元复始境入室期上,诸葛昀则是接近登峰期了。功力和能力在长进,四个人却是待的有些憋闷了。 易流年就正在发着牢骚:“早知道我就不上山修道了,活得久不如活的爽,真是怀念在俗世界无人管束、快意恩仇的日子啊。听说主峰弟子都开始出任务了,有人换取了不少奖励,就咱们还在这里清修。” 林弦惊打趣他道:“我看你是想你的文茵姑娘了吧?该打听的兄弟我都给你打听过了,怎么追求可就是你的事了。” 易流年白了他一眼说:“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据我观察,除了宋霏霏,很是还有几个女弟子对你眉来目去的,你小心霏霏吃醋吧。再说了,你打听到文茵喜欢读书又怎么样,反正论学问我是拍马也赶不上你和澜庭的。不对啊,你又绕我,我憋闷是因为喜欢热闹,又不是思春了。” 林弦惊哈哈笑道:“思春也没什么啊,人不风流枉少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自己不觉得,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每晚至道学宫里你都是追随着文茵的身影听课,连隐元峰的御兽讲座你都经常缺席了,当我们看不出来吗?” 易流年却是听的一怔,挠挠头喃喃自语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陷入情网,她却在网外看。唉!另外,这样真的好么?我可是来修道的,你不在意前十,我可是很受澜庭和诸葛刺激的,在俗世界我一向是不落人后永争第一的。” 林弦惊拍拍他说道:“兄弟,食色,性也,本门修道又不禁恋爱,天地相形,阴阳相生,雌雄相随,道法自然,存在即合理,一切有情众生都等着你去爱呢,太认真你就输了,可太执意于一端,你就着相了。加油,我看好你呦。” 易流年警惕地望着他:“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别扭呢?忽悠我呢吧?澜庭,你说是这么解释的吗?” 华澜庭似笑非笑地说:“大概其是这么个理儿吧。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防不如攻,堵不如疏,确实不必刻意压抑自己。修道是讲究斩却七情六欲,不为外物所迷惑,但是话说回来,只有拿起才有放下,只有亲身体味了滋味才能觉悟。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万事随缘,顺其自然,因势利导,得不到的永远会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强扭的瓜不甜,矫枉必须过正。你的,明白了么?” 易流年听得似懂非懂,一头雾水,转向诸葛昀求助:“诸葛,他们不说还好,说的一套一套的我反而更糊涂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在组团忽悠我,你怎么看?” 诸葛昀面无表情地回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感情的事我不清楚。至于修炼的事嘛,《道德经》有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切语言文字一旦说出来就会变了味道,就像喷出的泉水马上会沾染上灰尘。“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人各有道,每个人的天赋、经历和当下的情境不同,理解也就不同,真理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所以我不爱多说话。“ ”你争第一当然是好,但那是手段不是目的。我的观点是你要问自己的本心快乐吗?修道如同下棋,下的再好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下棋的本质就是玩,或者说内心能够体会到一个人在下棋时的那种快乐,而不仅仅是比赛赢了对手,仅此,而已。” 易流年望着三人撇撇嘴说道:“我看你们三个是这三个月炼傻了,需要通过胡言乱语、词不达意来放松放松。好吧,我本善良,我配合你们,你们继续。” 话音刚落,慕倥偬的声音就人随声到:“说的挺热闹的啊,我也来一段。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观于天地之谓也。“ ”你们看这外面四季交替,现今大雪如垠,美轮美奂,可以欣赏,可以愉悦,但并不能长久地改变和影响其运转。凡事不要匆忙地判断和辨别,只要在当下的时空内做好想做和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好比现在面前有一桌火锅,不要想着辣的还是不辣的,荤的还是素的,用筷子还是勺子吃,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吃等等,想吃就吃了,不想吃就不吃,不要讨论该不该、好不好、对不对、吃了有什么后果。” 易流年:“你们四位大学士吃好喝好,我先一边睡一会儿,无事晚安,有事托梦,回见吧您几位。”说罢抬脚欲走。 “给我站住,正有事找你们呢,有一个外出历险的任务要不要接啊?” 慕倥偬喝住了易流年,“啥啥,有任务?还外出?还有危险?我去我去,我头一个报名。”易流年瞬间来了兴致。 等四人坐好,慕倥偬正色说道: “前一阵儿商晨曦遇到的拦路打劫的事你们是知道的,月河古镇的事你们是亲历的。后来商家和门中都是暗中查访,最近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我们基本能判断上次在古镇上袭击你们的那两个人还在,具体地说是在距离门中八百里之外的雾岚山潜伏,但是敌人也是狡猾谨慎异常,并没有完全暴露行迹,实际隐藏之地还未查到。” “门中曾派遣了两支你们上代弟子组成的小队,装作历练进入雾岚山,但不知何故,敌人都是隐匿不出。那片山区广阔,如果说派人大举搜山,费时费力不说,还可能打草惊蛇断了线索。” “门中判断他们可能是上次失败后暂时停止活动,也可能是只对低代弟子感兴趣。因此,决定再尝试一次,派你们再去一趟,然后根据情况决定下一步行动,或者只是争取发现他们的巢穴摸清底细,或者引蛇出洞捉一二个活口,或者擒拿击杀拔掉这个钉子。” “所以说,这次名为钓鱼的行动是有一定风险的,不像在门内接任务伤亡的几率很小,你们是愿意去啊、愿意去啊还是愿意去啊?”看着四人跃跃欲试的样子,慕倥偬继续说道: ”本来大比后弟子们接的任务是包含山外历练的,由于出了月河镇的事情,所以现在的任务都局限在门内,这次可是机会难得,是我费力争取来的。历来的规矩,出任务都是根据具体情况两到七人一组,有师长带队,这次也是如此,也不会引起怀疑。“ “这次分为两组,另外还有玉衡峰的女弟子参加,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第一组林弦惊、华澜庭、风清隽、宋霏霏,由我带队;第二组有诸葛、流年和文茵、章晗蕴,由你们一筠师姑带队,另外门中另有高手押后坐镇。还有,商晨曦会带着两名家族子弟另组一队作为接应。” 易流年听到这里暗自兴奋,终于有了和文茵相处的机会了。 只听慕倥偬接着说:“这次你们不要想太多,如果敌人不出现,就当是一次历练任务,途中尽量搜集草药、矿石和抓捕灵兽。如果敌人现身出现打斗,能打则打,否则便求救撤退,其他都由随队师长处理,以自身安全为第一,知道了吗?” 见四人点头,慕倥偬又说:“雾岚山地处仙洲东西部交界处,已经算不上本门势力范围,山内会有其他宗门的人或者散修采药、挖矿或者打猎,你们要提高警惕,先都回去准备一下吧,雾岚山的情况会有师兄去和你们介绍的。” 四人回去准备行装物品不表。 转过天一早,慕倥偬、一筠带领华澜庭等一行十人策马扬鞭,出得山门向山下疾驰而去,周翕、辛桥仙以及商晨曦三人随后分别出发。 一筠瞟了他一眼说:“我看你是怕耽误了喝酒,也好,我给孩子们讲讲我的体会。” 第34章 雾岚传说 东方殊玄仙洲修真界横亘万里,梦笔生花山位于东部偏西的位置,西行八百里就到了东西部交界的地区,此处名为雾岚山脉,乃是梦笔生花山支脉。 雾岚山脉并不高峨挺拔,山势相对舒缓·,但是山中植被茂盛、地形复杂多样,最主要的是常年云雾缭绕,故而得名。 数百年前,雾岚山矿藏丰富,山中和附近的数个修真门派争相在此采矿,此地一度十分热闹繁华,后来矿脉被发掘殆尽,就逐渐荒芜下来。 自在万象门本身资源丰厚,也一直没有恃强将此处纳入势力范围,加上资源和环境长期遭受破坏,所以人烟稀少,这里反而得以休养生息。 直到近些年来,山中生态渐渐恢复,各种资源又有了可利用的价值,东西部才开始有人进山活动,在几个出入口和山内形成了若干小的乡镇村落,自在万象门有时也会派遣弟子来此采集资源。 因为山脉东西两侧附近并无大的修真门派,总的来说这里还是相对偏僻宁静、少人问津的所在,可能也是对方选择此处藏身的原因。 慕倥偬等人先是到了月河古镇,接上了两名腾家子弟,一个名叫腾霖,一个名叫腾震,都有得药境的修为,此二人曾多次进入过雾岚山脉,此行是作为众人的向导。 按照独角马的日常脚力,八百里路程需要两三天。众人并不着急,出了月河镇后缓辔而行,八名少男少女又都是第一次下山远行,各自兴奋,一路观赏仙洲冬季人文景致,一边免不了闲谈聊天。 慕倥偬这组里,华澜庭和风清隽常自窃窃私语,主要讨论着医学药草方面的心得,华澜庭对风清隽大比上破掉对手毒属性攻击的一幕记忆犹新。宋霏霏还是缠着林弦惊,似乎她对他总有说不完的话,虽然林弦惊三句里回不了一句。 向导腾霖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为人成熟事故,善于察言观色,而且谈锋甚健,经常插空为四人介绍雾岚山脉的风土人情和矿产动植物出产情况,一路上倒是不会冷场寂寞。 一筠这组里,诸葛昀、文茵和向导腾震都是话少之人,而易流年还是不好意思和文茵多说话,于是只好抓住机会向章晗蕴请教他感兴趣的御兽问题,章晗蕴这方面果然博学,血月黑沙宗的御兽体系也和自在万象门的体系有所差别,其他人旁听着也是顺便一起知道了不少灵兽方面的基础知识。 这天傍晚,随着周围山势渐缓,众人来到了雾岚山东部山口,在一处背风的山脊下,有着附近唯一的一个镇子。腾霖寻了一处他之前住过的旅店让大家住下,旅店地方不大,十二个人一进去一下子就显得了十分拥挤了。 腾霖给大家安排了晚饭后,说是出去打探情况就和腾震两人出门了。 众人简单洗漱过后,纷纷来到中厅就餐,厅里还有四五桌零散客人,厅内的炭火盆烧的极旺,大家连续赶路虽然不见疲劳,但严冬寒夜里坐到火热见汗的屋子里面对肉食酒水还是大感惬意。 吃到一半,腾霖和腾震方才回来,二人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落座后,慕倥偬小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情况?” 腾霖笑道:“情况倒是没有,不过说是正常也不正常。” 见众人的目光都望过来,腾霖继续说道:“说正常是因为最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说不正常是因为人比往常多了些,后面可能会有事情发生。”说到这里腾霖卖了个关子,拿起酒来呷了一口。 一路上易流年知道腾霖的这个毛病,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就希望搞点儿事情出来,催促道:“酒管够,腾大哥你别喝一口咽一半,赶紧说。” 腾霖这才继续说道:“我也是打听了才想起有这么档子事,说来话长,应该是六百多年前,雾岚山正是灵脉开采旺盛的时候,此地群雄并立,期间出了一个雾岚云仙宗,宗主无着道人,座下四大弟子,门人数百,据说独占一半矿源,是方圆百里内的头号修真门派。” “这无着道人乃是脱胎境高手,修炼雾锁云岚功和阵法有成,加上凌云枪、青云杖、出云戟、流云剑四门绝艺,人送外号六绝真人。他老人家凭此威慑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日里由楚、吴、韩、冷四大弟子管理门派。” “后来不知怎地,忽一日里雾岚山地动山摇,灵脉几近消失,据说山中其余三大门派联手攻打云仙宗兴师问罪,认为是无着道人施展阵法收了灵脉断了大家修炼资源和财路。这一战后两败具伤,三派掌门身死,无着道人也不知所踪,雾岚云仙宗自此风流云散,没有灵脉后,四大弟子出走各自另立门户,雾岚山脉也就此萧条下来。” “一代传奇落幕,但是随后一段传说却不胫而走,说是无着道人以阵法收取和保护的灵脉每百年会开启一次,持其信物者可以得到一部分矿脉灵气资源,据传很久以前曾经有人亲眼见过,但最近几百年来因为没听说有人再获得过灵脉,此事真假难辨终是成为传说而已,也渐渐为人淡忘了。” “今年此时又到了百年之期,所以才会有些修真人士在这严冬大雪封山之际来到这里。但是因为知道和相信此事的人越来越少,所以来的都是些闲的无事指望碰碰运气的人,不然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只有少量收集冬季草药和猎取灵兽的修真者才对。” 这时旅店老板正好过来续酒,听到腾霖的话语插口说道:“我久在此地倒是知道这个传闻,而且有不同的版本。有的说是四大弟子窝里反,逼死师父后分赃不均致使云仙宗分崩离析的;有的说是无着老道练功走火入魔,心性大变开始胡乱杀人自己毁了门派;还有的更离谱,说是上天看到灵脉被索求开采无度,降下天雷将灵脉压入地底深处引发了后续一系列变故。” 易流年问道:“后来真有人获得过矿脉灵气吗?” 老板摇摇头:“江湖传闻,空穴来风,也许事出有因,也许只是后人穿凿附会,我倒希望是真的,不然我这小店这个节气可是少人光顾、生意清淡呢。“ “不过话说回来,每到百年之期的冬至前后,这山里确实云雾更盛,时有雷霆降下,很是奇怪。另外四大弟子后来各立门户应该是确有其事。现在仙洲西部的二流宗门凌云宗据说就是大弟子创立的,延续至今;而二弟子远走仙洲北部创立了青云宗,只是后来听说战乱时被灭宗了;三弟子去了南方,如今已经湮没无闻了;四弟子是个女子,后来出家为尼,有人说山中那个破败的流云庵曾经就是她的居所。“ “对了,记得我太爷爷曾经和我说过,他年轻时在某个百年之期的冬至日时听山中猎户说见到有修真者斗法,这传闻的真假谁说得清呢。” 旁边一桌客人这时开口说道:“我们兄弟云游到此,也是偶然之间听到这个传闻,就顺便过来看看,矿脉是不想了,不过老板你知不知道山中出产什么灵兽灵药啊,免得我们兄弟这大冷天的空手走一趟。” 老板笑着回答道:“这位客官你可是问对人了,雾岚山虽然没了灵脉,但这常年的云雾中历来都还蕴含少许灵气,经过数百年滋养,山中着实有不少特有的出产,吸引着外来者进入,不然这寒冬腊月的我就不在这里开店了,还不如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说道最有名的吗,有两样,一个是红尾灵狐,只在冬季出没山中,此狐一是嗅觉灵敏,常被修真门派豢养用作追踪和寻宝,此外一条红尾水火不侵,还可抵挡灵识探察。“ ”再有就是雪夜扇掌花,每百年逢冬季雪中开放,状如竖立的手掌,有半人多高,红绿白色相间,叶如六瓣雪花,此花入药可以炼制成灵丹,服之可解大部分寒毒,并可增加冰系术法威力一成。当然宝物还有不少,只这两样唯有此地出产,你们可以进山碰碰运气。” 易流年还沉浸在刚才的传闻中,又问道:“有人说过寻宝信物是啥么?” 老板笑了笑说:“小伙子,我不知道,我也不说,行不行?” 易流年也讪讪地笑了,忽然听到老板叫道:“我的腌肉!”众人一看,原来是章晗蕴的斑袋貂和易流年的斑翅飞蜥在争抢老板挂在门口的腌肉,众人哄笑起来,在笑声中也就没再谈论这段传闻了。 大家饭后都聚到一个房间开会,腾霖取出一幅地图,慕倥偬指着地图说道:“明日进山后有两条路,一条大路,一条山道,我和腾霖带领澜庭一组走大,一筠领着另一组走山路,我们在山脉中间雾岚云仙宗的旧址汇合。如果无事,之后继续分开穿过山脉到北山口集中后回宗,如果途中发现敌踪,你们听从吩咐随机应变。” 会后众人各自回房歇息,只腾霖说是要再出去一次寻访故人打听情况,慕倥偬让他带上腾震以防万一,腾霖说这里他很熟悉不会出问题,还是一人独自外出了。 当天夜里无月,外面漆黑一片,万籁俱寂,落雪可闻,一只灰雕于无声中悄然滑起,低飞数百米后腾空升起,消失在夜幕中。 小镇中,数道灵识和目光扫过天际,无人有所动作,有人若有所思。 此时,整个雾岚山区的风雪更大了,逐渐还起了浓雾,中间深处偶有雷霆不时闪耀,山脉不同的地方,不少人没有入睡,各怀心事。 第35章 雪夜论道 华澜庭和林弦惊住在一间屋子,今夜两人没来由的都有些心神不宁、毫无睡意,于是披衣而起,一同来到屋外的露台上整了壶小酒坐下赏雪。 外面夜色深沉,大雪飘飞,林弦惊说道:“这里的天气有些奇怪啊,我本想打一卦占卜下此行的吉凶,却卦象凌乱难以成形,很少出现这种情况的。”华澜庭听了也说:“是啊,我也难以入定,此地确有古怪。” 就在两人沉默望天的时候,旁边的门一响,易流年和诸葛昀也出来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易流年大声说道:“两位如此雅兴,却不叫上我们,不够意思啊。” 林弦惊回道:“深山寂寥,雪夜独酌,多么有意境的事,叫上你没得煞了风景,不过是对牛弹琴。” 易流年脸一黑:“牛求你弹琴了么?弹得那么难听牛都没说啥,对牛弹琴的人才有病。” “哈哈哈!”华澜庭笑着说:“诸葛你说,对牛弹琴是牛更痛苦还是人更痛苦?” 诸葛昀面无表情地接上:“琴最痛苦。” “我最痛苦!”身后响起慕倥偬的声音,四人回头一看,却是慕倥偬和一筠领着风清隽四女过来了。 慕倥偬板着脸接着训斥道:“又是你们几个小子大半夜不睡,声音还这么大,不知道道家最讲究养生吗?没听说最近有个门派一个姓赵的弟子熬夜酗酒猝死了吗?我怎么教了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 易流年舔着脸说道:“慕总管,我不允许您这么说自己,您教的东西都有用啊?说到熬夜,那我在这里真心奉劝大家,为了不猝死,千万不要姓赵!” 慕倥偬听完也笑了:“臭小子,少废话,就你有用,去叫几盘牛肉来,再给我倒一杯酒,今晚就当是历练前的夜宵聚餐了。” 易流年打蛇随棍上:“慕老,我觉得您应该加个请字,这样显得有礼貌。” 慕倥偬虚踹一脚:“礼貌你个头,赶紧给我把牛肉和老酒请上来,这样可以了吧?” “额,好吧,那我请客,只要您结账,这都不是事。”易流年一溜烟下去点菜。 众人随后落座,酒菜齐备之后,男人之间推杯换盏,女人浅酌低语,就听华澜庭忽然问慕倥偬:“您刚才说到养生,但我们在此地就是心神不宁,既难以入定修炼,也难以入睡休息,这生到底该如何养呢?” 慕倥偬想了想答道:“你这个问题有点儿大,我试着先回答一部分吧。” “先说睡不着,无非三种情况,一是沉浸在对过去的烦恼之中,二是陷入了对未来的妄想之中,三是有外力影响了你的心绪。“ ”无论哪种情况,其实都是你在和自己较劲,处在一种不自在的状态,你的神魂意识没有和你的生命身体在当下一刻合一自洽,或者说你的内心一方面觉得你应该睡着、期待睡着,但另一方面,你的身体受到现实中纷杂思绪的影响不能这一时刻进入睡的状态,说白了都是你自己再作祟。”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你,真正捅刀的都是自己。” “这当然是你还没有修行到得自在状态的缘故,我也没有,自在是我们修道之人追求的终极目标,也许在这之上还有更为高远的目标,就不是你我现阶段能够想象的了。” “但就养生而言,有一种浅显的状态,普通人也都应该体验过,就是马上要睡着了但是又没有睡着,好像已经进入梦中,但是旁边人说话你能听见的状态。“ ”这是个临界点,守住了那种临界点的状态,就能够沟通天地,从世间万物中吸取能量、积蓄力量,再用某种方法和技巧释放出去,就表现为功法、神通、武技的作用了。” “而这个世界由不同的生命形态形式、信息交换方式、多种的物质和能量组成,由此产生了不同的修炼方法和派别。” 易流年插言说到:“我有时在打坐或站桩时会进入到一种似坐非坐,似站非站、似醒非醒、似空非空、似尿非尿的状态,但很快又会脱离出来。” 慕倥偬笑道:“话糙理不糙,道理是这样的,保持的状态越长,说明你的功力越深,对精神和身体的掌控力越强。” 华澜庭又问到:“道家信永生、重肉身,求自在;佛家信轮回、重意念、求解脱。那么精神和身体到底哪个更重要?” 慕倥偬答道:“还是那句话了,殊途同归、万法归一,就如同盲人摸象,不论道家、佛家还是妖道、魔道、鬼道、灵道等等,大家只是种群形态不同、立场不同、选取的切入点和修行路径不同,或许存在了高下、先后、正邪、善恶之分,形成了竞合的关系,但本质上都是要追求某种形式的永生。” 易流年迷惑地问到:“不是说正邪不两立吗?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也想要消灭魔道之人吗?” 慕倥偬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太能够给你正确的答案。我所知的是这个世界是多元的,我们这个位面只是沧海一粟,宇宙中生命存在的形式多的不可计量,而人这种有色身的生命属于极少数。“ ”从宇宙本源、大历史、大时代、大格局的角度看,一切都是在成住坏空中不断的连续循环;而从个体和为人的角度看,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很悲催、很可怜、很渺小,永远被不知名的规律和高层级的生命形态通过观念、情绪、欲望和所谓的偶然事件所操纵和裹挟。但从修真者的的角度看,我们又是幸运的,因为掌握自己命运的唯一办法就是修行,不是所有生命都有这样的机缘的。” “道家有不尚贤的说法,认为从不同的时空和层面看,对错、善恶、正邪都是相对的,好坏都是在某个层面上的相对价值。“ ”所谓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源督以为经。也就是说遵循中道,以基本价值判断为准绳,万事不过分、不出格。“ ”因此,酒色财气,有度皆可养生;贪嗔痴慢,无着便是菩提。” ”但有一节,好事做的太狠,坏事做的太绝都会很危险而受到惩罚。” “在我们这一派的道门看来,正道法门是通过启迪人的善念、理性,让人自愿、自由、不附带条件的修行,而魔道邪法则是通过激发贪念欲望和诱惑强制胁迫的方法引人入道。“ ”二者理念有别,是对立的,道不同不相为谋,邪道盛行必将压缩正道的生存空间,所以争斗是难免的。” “如果你认为天道无情、适者生存是常态,无所谓对错好坏,各家各派的共存互斗是常态,既然如此,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你选择任何路径证道都会和其他的特别是对立的方面形成矛盾冲突。“ ”如果你不认为这是常态,无论你想一家独大唯我独尊还是只要求同存异相安无事,奈何在生物多样性的现实下,总有别人不这么想,所以仍然避免不了争斗。” “至于说精神和肉身哪个更重要,那只是侧重点不同罢了。“ ”天代表所有无形的东西,地代表所有有形的东西,彼此磨合、碰撞、交流、时空的因缘际会之下,天地和合的状态下,通过临时性的对接,暂时委托给你这个肉身形象,这并不是你所能永久拥有的。” ”而精神所代表的情绪记忆以及我们和世间所有的有情、无情众生之间的关联,作为一个信息载体能够一直以不同的方式连续保留下来。从这个角度看,肉身只是个臭皮囊,佛道都是看重修炼精神的。” “但在道家看来,你都控制不好这一世你拥有的身体,控制不了实质、物质性、硬性存在的东西,又怎么能够控制好软性、精神、非物质的东西呢?“ ”所以道家认为自己的身体就是一个小的缩微的宇宙系统生态,因而讲求性命双修、肉身成道,肉身是我们入道的媒介、法门过程和手段。“ ”所以说,道家并不是不重精神修炼,我们的修行除了要通过功法修炼肉身,还包括通过不断的历练增长智慧和眼界。“ ”当你能够站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时空见到了各种可能性后,建立了前后左右、上下里外、短长远近的多元通透视角后,才能不再纠结,才能更加自在,才能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应该,全是活该,才能以无常、自然的心态对待世界的无常和无奈,该君子就君子,该小人就小人,该聪明就聪明,该愚笨就愚笨。“ ”游戏是有规则的,但游戏也总有漏洞的,历练通透了、自然了,也就万事可有可无、方可方不可、无可无不可了,这就是所谓的诸漏皆苦、诸行无常、诸法无我。” 易流年来了一句:“这不就是该装傻时就装傻,该装逼时就装逼么?” 慕倥偬看着他回道:“加油,只要你继续努力去装,就没有什么事是你搞不砸的。” 易流年吐了吐舌头说:“我这不是互动活跃下气氛嘛,再说我说的不对吗?” 边说边瞅瞅周围,问诸葛昀:“诸葛,你是怎么做到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持镇定冷静静默的?” 诸葛昀冷冷地说:“因为我从来不和脑残们争论争吵,我一般会停止对话,然后对他说:嗯,你说得对。” “但你这样完全是逃避啊?没道理的,你这样处理不好。”易流年争辩道。 “嗯,你说得对。”华澜庭、林弦惊和诸葛昀异口同声说道。 众人哄笑后又消化了一会儿慕倥偬的话语,风清隽问:“修炼和历练我多少明白了一些,这些都会损耗我们内在和外在的能量,包括精神和肉体的,那刚才澜庭问得如何养生是如何做呢?才能补充和增益损耗?” 慕倥偬笑道:“我是荤素不忌的,关于养生,还是你们一筠师姑更有发言权。” 一筠瞟了他一眼说:“我看你是怕耽误了喝酒,也好,我给孩子们讲讲我的体会。” 第36章 红尾灵狐 “养者,阳也。养和我们身体里的阳负责驱动、生发和生长。生者,如果借用你们刚才对牛弹琴的牛字来说,生就是牛和一组成。道德经有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这是比喻的说法,老子把产生宇宙的无形无相大道比喻为母牛的产道。一就是从无到有的变化,从混沌到无序,不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过程。所以生就是变化。“ ”而你身体体现的命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个性化的版本。“ ”庄子写过养生主一篇,主是你自己的神魂意识,养生主就是激发和让你自己独特的精神肉体遵循和适应天地的变化规律。” “庄子说,养生养得好,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意思是可以保护身体不受伤害,可以保全自己的天性,可以与他人保持良好沟通,可以尽其天年。” “还是要说到那头牛,这回是庖丁解牛。庖丁巧妙、迅速、无痛地解开了那头牛,既把问题以最小的代价解决了,而刀不受损,牛也不痛。如何做到的?” “先说微观层面,刚才老慕说我们的身体就是个缩微的生态系统,修炼要先把自己身体了解清楚,皮肤、器官、肌肉、骨骼、筋腱、穴窍、经脉、神经等等,这样才能藏精纳气,做到如臂使指。” “再说中观,进而搞清楚身体的架构组成,知晓发力、运劲、行气的路线走向作用,庖丁就可以做到顺着牛的骨节、筋膜下刀,从而避开神经、骨头,找到缝隙,以无厚入有间,从而不费力、不费刀地解开牛。” “宏观上,身体如同宇宙,作为一个变化的系统,生老病死过程中,肉身有自己的发展趋势、演化周期、运行节奏,通过把握、顺应、调整到控制,自然就可以做到快慢有度、游刃有余,凡事省心省力又踏在点上,合乎于道。具体的养生法门就太多了,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讨论吧。” 慕倥偬接着说道:“道家讲长生久视,只要你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所谓活久见,流年你明白了吧?” 易流年张了张口:“那个,这个,反正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形容一个人一件事很厉害非要叫牛逼了,我很牝很牛匕。” 慕倥偬刚喝下的一口酒差点吐出来,笑骂道:“本总管水土不服,就服你!好了,今天到此为止,道教佛教我还是相信睡觉,草药丹药不如按点睡觉,都散了吧,明早进山。” 次日一早,大家起床洗漱后出发上路,兵分两路,慕倥偬一队沿大路前行,说是大路,多年荒废之下也就是一辆马车的宽度。 六人扬鞭策马走了小半个时辰进到山中后,慕倥偬停住马头说道:“我们在此分开走,我和腾霖继续走主路,澜庭和清隽、弦惊和霏霏分别深入左右两侧寻找药材、灵兽和矿石,碰到外人不要轻易起冲突,遇到不能应付的情况马上发烟花示警,记住不要走出五里地的范围,这样我可以感应到你们的位置,有情况也能及时赶过去。” 四人应了一声,各自拨转马头斜刺里冲出。 且说华澜庭和风清隽纵马向着左侧行进,此时雪止,天空湛蓝无云,阳光耀眼,大地白茫茫一片,周围地势时起时伏,不时可见一处处或疏或密的树林,雪厚一尺有余,独角马也不能快速奔行,山中无路,两人索性信马由缰走走停停,沿途采集到了一些普通的草药。 华澜庭佳人在侧、美景在前,虽然天寒地冻、哈气成团,心头却是一片火热,与风清隽说笑着,一路享受广阔如垠的天地间只二人雪中独行的画面,期间还与风清隽讨论演练了他新得到的一件名为“春雷惊蛰锦绫罩”灵宝暗器,意外发现和风清隽的“雨过天青软烟罗”一内收一外放,配合使用可以发挥出极强的威力。 时近晌午时分,天空中却是又零零散散飘下了雪花,两人来到一个二三十丈高的山峰脚下,望着眼前大片洁白平整、缓缓升起的雪坡,华澜庭对风清隽说:“这里离大路差不过有五里地了,现在没风,不如我们上去吃过午饭再往前走吧。”风清隽自无意见,二人催动独角马向山上奔去。 到了山头,极目远眺,前方遍布大大小小的雪丘,大雪让峰峦变得更加凹凸有致、线条柔和,山脚下有一个不大的湖泊,白雪覆盖冰上,只沿岸一线露出些青石和植被的颜色。登峰立马,华澜庭纵声长啸,回音往复,身边松树上积雪簌簌落下。 风清隽嗔怪道:“叫什么叫,诗兴大发了?即兴赋诗一首吧。” 华澜庭摇摇头说:“没那本事,只觉得十里春风比不上你眉间落雪,千丘曲线终不如你心湖留白,再美的风景,也只配做你的背景。” 风清隽听了转过头去,脸色微红,笑而不语,更增姿彩。 华澜庭正要下马取出干粮进餐,风清隽忽然咦了一声说到:“快看,那边有人!” 华澜庭闻言观望,果然在不远处的一处山丘底下转出两道骑马的身影,一前一后往他们的方向而来,又观察了一会儿,逐渐有呼喝声传过来,看样子似乎是后面的人在追赶前面之人。 华澜庭见状说道:“朝我们这边过来了,走,下去看看。” 风清隽回道:“好,估计是被你的啸声引过来的,不过情况未明之前,先不要动手。” 二人策马下山,还没走到山脚下,就见后面一人追近后在马上纵身而起,半空中刀光霍霍劈向前面一骑,前面的马上是名道装少年,滚鞍落地后以手中长剑格挡,两人交手了几个回合,道装少年似是不敌,肩头中了一刀,踉跄着边打边退。 这时华风二人已经看清后面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劲装,面色阴沉,刀光中夹带着黑烟,隐隐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传出,刀刀不离道装少年的要害。 此时双方临近,道装少年看了两人一眼却并未发声求救,反而斜向拐出,那名青年趁机挥刀砍向道装少年后背,道装少年不及躲闪,长剑向后递出,剑身炸开暴出一团青光,挡住了青年的长刀,自己也受到冲击前冲倒地,翻过身来一时站不起来。 劲装青年发现长刀刀头崩裂,又看见有陌生人接近,也不搭话,左手迅速掐诀发出一道粗大黑色气劲疾打向倒地少年的胸腹之间。 眼见道装少年就要重伤在这一击之下,华澜庭和风清隽这时都不及细想,各自飞身而起踏步向前,一发掌心雷一发无极功灵气打向黑烟气劲,及时在道装少年身前截住黑烟,堪堪击散了对方气劲,险险救下了道装少年。 劲装青年一击无功,灵识一扫,察觉两人的灵气波动虽然不弱,但也不过是筑基期修为,便没太过放在心上,阴着脸喝到:“你们是什么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多管闲事,活腻歪了不是?” 华澜庭见对方出言不逊,从先前的灵力碰撞中知道对方的修为要高过自己和风清隽,此时事情未明,却也不欲用自在万象门的名头压人,于是沉声说道:“我们急于出手救人是有些鲁莽了,不过大家都是修道之人,有什么问题不可以商量解决,非要下狠手伤人性命,不知这位道兄到底怎么得罪了阁下。” 劲装青年哼了一声说道:“我发现了一只红尾灵狐,被我打成重伤濒死,却叫这个小子手快捡便宜收走,我岂能善罢甘休。这事和你们无关,我劝你不要狗拿耗子惹祸上身。” 这时风清隽已经扶起了道装少年,少年伤的不算重,起身先是向华风二人躬身一揖言道:“在下仙洲西南无平阵道宗平戎策,在此先谢过两位援手救命之恩。” 说完转向劲装青年:“你这人胡说八道信口开河、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明明是我和叔父先发现的红尾灵狐,我们费尽心力跟到巢穴,在洞口布下阵法守了三天才诱它出洞,灵狐受伤逃走我们一路追踪,是你们路上遇见捡了现成便宜,还下黑手重伤了灵狐,不然正常的三尾灵狐你们追都追不上。” 说到这里又看向华澜庭:“我和叔父随即赶到,恰好收了拼命逃走伤重而死的灵狐,他们反而强行让我们交出灵狐,还暴起出手抢夺,我叔父被他的同伙缠住,我被他一路追杀,用尽了手段没能摆脱,听到附近有人长啸,我慌不择路之下本能地逃向此地,真的不是存心要把你们卷入争端的。” 劲装青年嘿嘿怪笑道:“你不也是上下嘴唇一碰,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先发现的?谁能证明?有本事你让灵狐说话做个证。先到先得,我打死的就是我的。” 道装少年气的面红耳赤:“你胡搅蛮缠,沿路上有灵狐的鲜血可以作证。” 华澜庭问向劲装青年:“那你看到灵狐的时候它是不是带伤?” 劲装青年不耐烦了,恶声喝到:“少废话,没你事。姓平的,我就是强抢你奈我何?赶紧把灵狐给我还则罢了,不然连你带这两个小子、丫头都不要走了,我地灵帮就是做这个买卖的,杀人夺宝的事干的还少吗,让你叽歪半天已经是你家向玺大爷我今天心情好了。” 华澜庭听他承认强抢,不由义愤填膺,正要上前继续理论,平戎策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道:“算了,此人至少是得药初期的修为,我们三个联手也未必打得过他,灵狐给他罢了,还可以再抓,此事的确与你们无关,好意心领了,你们已经帮了我,我不想再牵连两位了。” 华澜庭见事主如此,不好再说什么,忍了忍没再吭声,心道就怕这人未必肯善罢甘休,心下暗自戒备。 第37章 平家叔侄 平戎策从储物袋内取出红尾灵狐,此兽果然全身赤色,尾巴鲜红艳丽,身长三尺而三条红尾铺开各有五、六尺之长,嘴角和右后腿上有血迹未干。 平戎策走上前去递过灵狐:“如你所愿,灵狐给你,此事到此为止,我们回去让两边长辈罢手吧。” 向玺阴阴一笑,说道:“算你识相,早该如此。”说着伸手去接灵狐。 就在这时,华澜庭突然看见向玺右手上一物在阳光下幽光一闪,急忙叫道:“平兄小心!”却是迟了一步,只听平戎策大叫一声捂手后退,已是中了暗算。 向玺抢过灵狐收起,长笑一声:“三个雏儿还想跟我斗,姓平的,难道还要留着你等你日后报复吗?中了我的阴灵腐毒针,能活到明日算你命大。还有你们两个抱打不平的小崽子,也给我留下吧。”说着双手一摆,两道带着腐臭的黑烟分袭华风二人。 华澜庭已经有所防备,一把抓过平戎策拉着风清隽闪身疾退,随后将平戎策推给风清隽:“你看看他的伤,我先对付他。”说罢取出龙头索蹂身而上。 风清隽一看平戎策的手掌已经变得粗黑肿大,一道黑线正沿手腕内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攻向心脏,马上喂了平戎策一枚解毒药丸,并取出金针刺破手掌放出毒血,黑线上行之势渐缓却没有消退。 平戎策喘息着坐下说道:“我运功逼毒,应该还能撑住,你去帮你师兄吧,他一个人不行的,不然我们都跑不了。” 风清隽见药不对症,知道只有从向玺身上拿到解药才行,不再多言,挺峨眉刺上前夹攻向玺。 向玺所在的地灵帮以盗墓采掘寻宝为生,在仙洲南部并排不上名号,但帮主向天问为人阴险狡诈、善于见风使舵,见善就欺,遇强就献宝投靠依附,靠这个办法求存至今。帮中修炼阴尸腐毒功,灵力中夹杂着坟墓中吸取的阴气和尸腐毒气。 少帮主向玺有得药境升堂期的功力,灵力比华风二人都浑厚,他觉得以一打二,虽是空手,但拿下筑基境的两人应该不成问题。 华澜庭大比获胜后除了把如意索升级到中品灵器外,还选取了一套掌心雷的升级术法叫做五行清炁法,如今小成后虽然还打不出五行神雷,但也是威力大增,偏偏雷属性术法对一切阴腐之气有克制作用,所到之处往往将向玺的黑烟震散大半。 他以索御雷,加上风清隽从旁协助,两人一上来就和向玺打的有来有往,虽然守多攻少,尽自抵敌的住。 打着打着,向玺却是有些急了,他空有一身高过对手的功力,奈何术法被克,黑烟还能压制对方,但每次灵气对撞传来的雷劲反震之力让他很不舒服,落败是不至于,但被两个筑基境的少年缠住让他很是恼火。另外他本以外父亲向天问能够很快取胜过来帮助自己,但到现在也不见人影,估计是被平戎策的叔父缠住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不惜灵力消耗全力出手,寄望对手灵力不足先支撑不住,同时还不忘扰乱二人的心神,大声说道:“姓平的小子快控制不住毒气上攻了,你们赢不了我,就等着为他收尸吧。” 平戎策年长华澜庭两岁,但还没有突破筑基境入室期,见华风二人能够自保却难以取胜,他为人单纯善良,不想拖累旁人,于是把心一横,开口说道:“我有最后的办法逼出毒气保命,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原来平家之人自幼都修有本命阵盘,危急时刻可以自爆阵盘发挥出数倍功力,应该可以逼出毒气,但阵盘碎裂伤及根本日后极难恢复,几乎无法再行修炼,所以之前他一直没有下决心使用,现在却也顾不得了。 华澜庭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发现向玺疾攻之下心态已经有些急躁不耐,暗自揣摩他的心意,又瞥见毒气过了平戎策手肘但还未及肩,于是放声说道:“平兄你再等等。向玺,我们还有长辈在后,不怕你还有同伙,而且说不定是平兄的叔父先赶过来呢。既然你说平兄已然无救了,那我们就留下给他偿命吧。清隽,放信号叫人,我们联手放大招。” 向玺由己推人,心下信了华澜庭不在乎萍水相逢的平戎策性命的说法,既然威胁不了,还是自己的安危要紧,正在犹豫的时候,远传传来一声清啸,却不是自己父亲向天问的声音,心底一慌,他本门功夫没练到家,却从父亲身上学到了逢强示弱保命为先的做法,这时连忙说道:“慢着,我把解药给你们,今天到此为止,大家一拍两散如何?” 华澜庭停下手来,口头上却不买账,知道此时该再给向玺些压力,说道:“不行,我们不能白白出力,把红尾灵狐也留下吧,不然我们自在万象门不会善罢甘休的。” 向玺自是听过自在万象门的名头,心下又是一虚,又听到远处的啸声在逐渐临近,对华澜庭说:“好,东西都给你们,不过你要答应我自在万象门不会为此事寻仇。” 华澜庭笑道:“把解药和灵狐给我,今天这个梁子自然作罢。” 向玺飞快地抛出解药和灵狐,正要转身离开,华澜庭把手一拦叫住他:“慢着,我怎么知道解药是不是真的?”向玺无奈,恨恨说道:“解药内服,立时见效。” 看到平戎策服下解药后黑线下行消退,向玺不敢沿原路返回,场面话也不说,迅速穿过湖面向另一方向遁去。 过不多时,一名身材修长、长脸无须、面容和善的道装老者赶到,此人正是平戎策的叔父。 平戎策此时运功驱毒完毕,站起身来,向着来人说道:“叔叔,你怎么才来,刚才我被那人追杀,多亏自在万象门的两位搭救方才脱险。”当下把情况原原本本叙说了一遍。 老者面露感激之色,抱拳开口:“老夫平素简,多谢两位对戎策的救命之恩,那向天问功力比我高出不少,我一时被缠住,费了些时间才布下阵法困住了他。戎策侄儿是我那过世兄长留下的唯一骨血,今天如果不是你们拔刀相助,他要是出了事,老夫真的会悔恨无地,这份恩情无平阵道门记下了,日后定当相报。” 华澜庭还礼言道:“您老言重了,我们只是恰逢其会,是平兄心地纯良,福缘深厚,有惊无险。” 老者见华澜庭并不居功自傲,更是赞赏,伸手取出两个圆盘说道:“我带戎策出来游历,手头没什么太好的东西,这是两个小型迷阵阵盘,我看你们两个刚好可用,遇事激发机关可以困住高过你们两个小境界之内的敌人一刻时间,还请收下。要不是戎策目前功力太低催动不了,不然那个叫什么向玺的是讨不了好的。“ ”另外,灵狐也送给两位了,这些只能聊表谢意,以后你们有机会到了西南,一定要到门中做客,即便去不了的话,有事只要传信过来,我们叔侄定会尽力。” 华澜庭和风清隽二人婉谢不肯接受,老者装作怫然不悦的样子说道:“知恩图报是我辈本分,你们这样让我怎么教育戎策?再说了,戎策修炼时日太短,但他资质十分出众,你们救了他就是救了我这一脉,不收下让老夫如何心安。” 华澜庭只好接过阵盘:“您这样说的话,阵盘我们收下了,灵狐是你们费尽心力所获,我们不能夺人所爱。” 老者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灵狐之血和魂核于戎策修习阵法、凝练阵盘有用,我们再留下一条狐尾,另外两条你们拿走,就这么定了,不要再推辞了。” 见他们收下,老者又说:“两位这是要去哪里?我那阵法只能困住向天问一时,我怕他脱困后来找你们的麻烦,不如我送你们一程,老夫有了准备就不会再给他得先手的机会了。” 华澜庭还未答话,不远处转出慕倥偬的身形,原来他察觉华澜庭和风清隽遇敌后就赶了过来,见他们没有发出危险求救信号就没有立即现身,而是由他们自己处理,这时才过来相见。 慕倥偬过来后和平素简相互见礼互通姓名,平素简见他们有长辈相随,在相互寒暄一番后,两边就相互告辞各自继续上路前行了。 回去的路上,慕倥偬对华风二人说道:“做的不错,地灵帮我是没听说过,对付这种恶人就不能退缩,实力不及也要争取智取,你们没有堕了自在万象门的威风。” 风清隽翻看着手中的阵盘说道:“既然平戎策这么重要,平素简这回可是没有保护好他啊,差点儿就没命。” 慕倥偬说:“这一老一少看来都是经验不够,平时不太出来行走,有些迂腐。“ ”江湖险恶不是问题,不知道江湖险恶只讲道理才是问题。“ ”不过这个无平阵道门我倒是有所耳闻,据说阵法上是有一手的,在西南也是一方大派。“ “阵法一道也是博大精深,但阵法师有个通病,就是往往需要时间来布阵,直接近身搏杀并不是他们的强项,只有到了温养境以上的高手才能随手布阵,但大阵也还是需要提前准备才行,所以才发明了阵盘用于快速布置,却又受到威力的限制。“ “不过你们日后遇到阵修还是要小心,只要给他们时间,越阶取胜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你们看平素简修为还不如我,但却可以困住那个向天问很久。” 三人回到大路上和林弦惊、宋霏霏与腾霖汇合后继续向山中进发,一路走到下午也碰上了几拨探险的修士队伍,但没有再发生什么冲突,都是互相观察下就各走各路。 申时左右,慕倥偬忽地停住了脚步,望向东北方向。 第38章 遭遇阻截 腾霖问道:“慕总管,有什么情况吗?” 慕倥偬喃喃道:“终于出现了么?一筠那一队方向出现打斗,我能感到连空中都有强烈的元力波动,看来连周翕长老都出手了,应该是碰到硬点子了。” 林弦惊说:“周长老也来了?难道是血云魔道宗露面了?” 慕倥偬:“最好是他们,我们赶过去,路上小心戒备,走!” 大家都兴奋起来,随着慕倥偬向东北方疾驰而去。 刚刚骑行了不到三里路,慕倥偬把手一摆,众人止住马头,就见前面树林里闪出三个人,都是黑巾蒙面,为首一人桀桀怪笑一声:“万象门的诸位朋友,本座江城子,此路不通,要走绕道。” 慕倥偬扬声说道:“藏头缩尾之辈,看来你们就是血云魔道团的人了,既然肯现身,为什么不敢露脸?” 华澜庭一指旁边一人说:“就是他,他就是在月河镇袭击我们的那个中年汉子,错不了。” 那名汉子一把摘下黑巾:“你小子倒是眼尖记性好。不错,上回让你跑了,今天你家五爷好好陪你玩玩。” 江城子喝到:“废话少说,不肯绕路就手底下见真章吧。老五,你们俩拿下其他人,我来会会这位自在万象门的高手。”说着向慕倥偬冲过来。 慕倥偬对腾霖说道:“你带澜庭他们对付剩下那个人,他快结丹了,小心些。”说完迎向江城子。 还没等被叫做老五的人启动身形,旁边山坡上出现一人,身材高大魁梧,正是暗地里护送这一队的瑶光峰辛桥仙,朝着老五说道:“你的对手是我,过来一战!” 江城子转头观瞧,暗吃一惊,他方才竟然没有察觉还有人藏身在侧,此人不是善于隐匿就是修为不弱于他,正要返身迎击,慕倥偬已经到了身前,只能向老五传音:“信息有误,这人是阵法宗师辛桥仙,你小心了,记住我们的任务是阻挡他们驰援,不要硬拼,等我信号就撤。”说完和慕倥偬斗在一起。 这一边,腾霖见对方第三个人退后了十几步,并没有马上动手,也就带着大家闪到旁边盯紧,华澜庭等人都没有见过慕倥偬真正出手,也就乐得先在一旁观战。 江城子并未动用兵器,出手就是一拳直捣慕倥偬前胸,声势惊人,连空气都被带起音爆之声,拳头前一尺似乎都能看见有气旋涌动。 慕倥偬没有躲避,双手一圈一带一分,用的是有心无意勾连手缠带之法,气旋明显被分成两股左右滑出,余劲撞向两侧,爆出两声轰鸣,山石树木大片碎裂翻飞,积雪四溅,看得众人心惊不已,这要是打在他们身上必然筋断骨折。 他们还判断不出江城子的修为,想来总是在还丹境以上。实际上,江城子有温养境升堂期巅峰的功力,还在慕倥偬的五气朝元境造极期之上,并且主修肉身之力,少使兵刃,全靠一双肉掌对敌。 此时一拳试探过后,连续出招,式式刚猛无俦、大开大阖,拳劲吞吐,声响震天,极具威势。 反观慕倥偬这边无声无息,只是脚踏上房揭瓦踢云步在数丈范围内游走,双手不断使出各种缠劲化解对方灵力气劲,不时反击锁拿江城子筋骨部位。 江城子不想让对方击实,灵力压缩逐渐及远,两人打斗的圈子扩大到五长开外,逼得华澜庭等人开始退后,免得被波及。 慕倥偬脚下步法开始加快,时而腾空滑行攻击,不一会儿,旁观诸人只能看见虚影闪烁,判断不出他的本体所在。 江城子速度跟不上,改为原地转动迎击,但他肉身之力强横,挨了数下遥击浑若无事。 见慕倥偬步伐飘忽,化劲之法厉害,他手上掐诀,口中默念,大喝一声:“遁龙刺空桩,起!” 话音刚落,只见慕倥偬四周地面翻动,七根大小不一的土黄色尖头圆柱体幻化成形,迅速向上冲起,中间三根刺向慕倥偬身体,其余四根在四周包围。 结丹境之后已经可以炼精化气,化气成形,他这门土系术法幻化的土属性尖桩极为凝实厚重,攻击力不俗。 慕倥偬见状,脚下发力一踢一踩破开了两根,身形一绕,避过第三根,但地面上的土桩或三或五或七个一组接连升起,他连续在土桩间走避,又要抵受江城子的拳劲袭击,虽未受伤,但速度一下子受到了影响,身形不再虚幻。 他也随即掐诀行法,半空中出现一根一尺多粗、三尺有余的粗壮树干,落到他的脚下就开始旋转起来,接连扫断了身前的数根土桩,接着双手连挥,树干上竟然不断生成碗口粗细的枝干,并且脱离出去射向江城子,木属性术法“巨木千击矛。” 两边各施神通、攻守交织,一时战团内飞沙走石、灵气弥漫,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但两人对灵力控制入微,并未波及圈外。 江城子欺慕倥偬还在还丹境界,而他已经突破温养境初步达成炼气化神、水火相济、灵胎初结的地步,于是以气化神注入灵力之中,但见土桩中显现赤青二色交替流转,慕倥偬的巨木撞之不碎,而巨木隐现裂纹,枝干长出之势变缓,压制的慕倥偬腾挪之地越来越狭小。 慕倥偬似早有所料,并不惊慌,冷笑一声,有心无意勾连手的崩弹之劲使出,虽然难以一击而碎,但土桩都被带的左歪右斜相互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不一会儿就会消散,有的还飞向江城子,没有一根能够打到慕倥偬身上。 两人比拼术法,虽未使出全力和所有手段,但很是耗费灵力,一时间相互都近不了身,看来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 这边观战的血云魔道宗的第三人懒洋洋地看了眼华澜庭等人说道:“咱们也别闲着了,你们五个一起上吧,让我苏惇来领教下自在万象门新一代弟子的手段吧。” 说完一个闪身,迅捷无比地到了众人身前,一杆红缨枪刺向宋霏霏胸前。 众人一直分神盯着他,见他倏然出手,林弦惊大盾一挺挡住枪头,只觉胸前气血翻涌,不由得退后两步差点坐倒在地,得药境造极期修为果然不是盖的,灵力充沛浑厚。五人不敢托大,豁然分开围住苏惇,各展兵刃攻上。 苏惇浑没把众人放在眼里,举枪连抖,分别砸开五般兵器,接着一枪指向风清隽小腹,戏耍中带着下作之势。 风清隽双手峨眉刺交叉向下抵住叉头,华澜庭从旁用如意索一缠,二人合力勉强架住。 宋霏霏刚才已经大怒,这时不由分说放出红焱赤焰术,一道火线奔向苏惇下身。 苏惇收叉一绞,刚刚打散火线,林弦惊的大盾正好砸了过来,他挺枪相迎,想着故技重施击倒林弦惊,不料叉头一震,被附在大盾上的机关削弱了劲力,而大盾一翻,燕尾疾刺他的小腹。 他退后一步还没等站稳,华澜庭发出的雷霆清炁又在面前爆响,而身后有腾霖的长剑夹击,风清隽发出的暗器雨也到了胸口,宋霏霏则是脚踩着林弦惊的盾面矮身以凤翅朝阳刀撩向他的下腹。 多方受敌,苏惇立时有些手忙脚乱,怪叫一声,灵力布满全身,枪身护在身前,快速旋转向上升起身形,挡住并摆脱了所有攻击,只脚下布靴被宋霏霏的刀锋扫过脱落,而华澜庭抓住机会,如意索龙头击地后扬起,吐出一柄飞刀扎入他薄弱的脚掌,受伤见血。 苏惇轻敌大意之下吃了个小亏,心中恼羞成怒,人在半空挥枪护身落地,聚起灵力,以枪发出他拿手的风卷残云青刃术,片片锐利的淡青色风刃呼啸着飞向众人。 众人当中,只腾霖和华澜庭可以勉力击碎风刃,其他人都只能以轻身功夫后退闪避。苏惇光着一只脚追向扫落他靴子的宋霏霏,没走几步,脚下又是炸响,再度中了林弦惊埋伏的机关,顿时血染白雪。 华澜庭恼恨苏惇招式下流,刚才就偷空和风清隽交流了几句,此时趁机飘身前冲,清炁雷法全力轰出,腾霖的剑和林弦惊的盾也同时攻上,而风清隽藏身华澜庭身后,抖手发出了她大比后得到的一件暗器,名为“斜风细雨不须归”,一团细刺无声罩向苏惇受伤的右脚。 苏惇吃痛之下舞动托天叉前后圈转化解了夹击,右脚却没能全数躲开多如牛毛的暗器,细刺入肉立时麻痒难当,暗器无毒但有风清隽的独门麻药,他的右脚此刻已经无法发力。 已经三十多岁的苏惇倒不是瞧不起自在万象门,只是没把几个筑基境的少年弟子放在眼里,如今接连受伤,方才收起轻视之心。 他修为比众人高出一个大境界左右,认真起来没有攻击再能威胁到他,只是行动不便,又要应付来自四周的围攻,还要分心担忧暗器有毒不得不运功压制,加上腾霖也有得药境入室期的修为,所以双方战局胶着起来。 华澜庭等人知道局势胜负不在他们这场打斗上,是以也没有生死相博手段尽出,只是游斗缠住苏惇。 再说老五,他听了江城子的传音,打定了不可力拼明哲保身的主意。等他上了侧面山坡顶,却不见了辛桥仙的踪影,正在疑惑,山坡另一侧传来声音:“老夫在此,过来受死。” 老五名叫连西风,他先是犹豫了一下,对方既然是阵法师,必然会布下阵法对付自己,不过阵法师的修为一般在同境界中普遍偏弱,而且自己和善于阵法的老八长期为伴,对各种阵法的了解胜过旁人,再说自己曾因大功获得宗主赏赐异种丹药,神魂坚固程度高于同级修士,这是自己的一个秘密和依仗,宗中又对避战而逃的行为惩罚甚严。 想到这里,连西风取出灵宝兵器半月鎏金镗,灵力运转全身,纵身就跃向了坡下。 第39章 封锁禁刻 辛桥仙这时候有些兴奋,自幼痴迷阵道的他侵淫阵法修行上百年,为此不惜耽误了道法的修炼,至今仍被困在六丁六甲境登峰期上,即便因此影响了寿数他也不后悔,每看到一种新奇的阵法他都会见猎心喜。 这次门中交给的阵法非比寻常,并不多见,名为钤印弥章夺魂大阵,专为夺人魂魄而设,优点在于不受对方修为要至少低三个境界才能成功的限制,只可惜只有三个阵盘,为了实验研究已经拆解了一个,如今这是第二个,限于材料,用光后虽能仿制却威力不足。 此外,阵盘还有一个难得的特点,即可以储存魂魄,而其中的魂魄可以操控阵盘移动,这就使得阵眼不必固定一处,灵活性大增,不用费力诱使敌人入阵。但与此同时,缺点也很明显,就是耗费灵力极大并且启动所需时间较长。 现在的情况即是如此,这个老五看着很谨慎,但既然阵眼可以移动就不怕他不入阵,问题是启动的这段时间内不能让他逃走,只能靠辛桥仙自己缠住他了,而他为了发动阵盘如今的灵力只有平时的一半了,不过门中如此看重这次夺魂,只有拼上一把了。 此人有还丹境的修为,自己击败他容易但生擒却没有十分把握,还是要靠阵法。眼见老五已经在远处停下脚步,辛桥仙于是启身迎上前去。 连西风非常小心,没敢过于接近对手,做好了一有风吹草动就退避的打算。 他从老八那里知道了对付阵法师的若干方法,最简单的就是拉开距离不踏入阵法范围,破阵的其他方法还有很多,比如找到阵眼击毁阵盘,比如保存自身耗光阵盘的能量,比如功力足够可以强力直接破开,比如从薄弱之处和局部破坏阵法,以及以阵对阵,或者能够击伤杀死阵法师等等,但这些都需要相当的功力修为和专业知识才行,都不如不入阵内来的保险。 看到辛桥仙直接过来,连西风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凭他还丹境登峰期的修为,即便打不过但是纠缠一段时间还是没问题的,先下手为强,连西风不待辛桥仙近身,半月鎏金镗划出,直接用上了风卷残云青刃术。 作为苏惇的师父,他的青刃术要比徒弟强的多了,这道风刃足有磨盘大小,颜色深青,边缘灵气光晕明暗流转,而且速度极快。 辛桥仙横向跨步闪过,风刃飞出,干脆利落地削断了身后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随后连西风的风刃开始成片飞出封堵辛桥仙的躲闪角度。 辛桥仙手指连点,空中幻化而出一口口颜色金黄的大钟迎向风刃,乃是金属性术法“破岳金钟术”,金钟有大有小,有的厚重直接撞碎风刃,有的小巧碰到风刃爆开,还有的碰到风刃化作不同颜色的光团化解吞噬掉风刃,原来上面附带着各种小型机关和不同功能的微型阵法。 两人以术法较量了一会儿,局面平分秋色。连西风有些奇怪,对方怎么也应该是温养境的修为,却并没有在灵力水平上压制住自己,术法上带了机关阵法倒是显示出高超的操控技巧,但金钟也没能破开自己的风刃防御,一定是在故意示弱引诱我入阵,不能上当,坚守此地不动为上策。 辛桥仙此时也是暗自叫苦,布阵启动阵盘后的灵力储备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发出更加强大的那些攻击手段,移动了几次连西风也不追击,现在阵法蓄力还需要一些时间,他已经感到有些灵力虚浮后继乏力了,好在对手既不追击也不变招,还可以再拖延些时间。 为了节省灵力,辛桥仙以拨挡为主,不再强求击散风刃。 又打了一会儿,连西风却是看出有些不对头,心道这老头儿难道之前受过伤?不然不至于灵力波动这么疲弱,其中必然有诈。 心念及此,他决定冒险一试,突然催动灵力发出数道巨大的风刃,同时扑向对手,发动上品灵器半月鎏金镗附带的重力加成效果砸向辛桥仙。 辛桥仙估算时间,知道自己必须挺过这一轮强攻爆发,挥手连续激发数个阵法金钟挡在身前,随即退后一步以小自在拳的一式铁锁横江硬架了鎏金镗的一击,鎏金镗来势沉重,砸在手臂上方三寸的护体灵气上弹起。 辛桥仙疾退十数丈,虽不至于受伤,但体内灵力一时紊乱,运功三转方才好转,心里也是憋闷,不是为了夺魂计划,自己堂堂六境阵道宗师,单靠修为也不能被个还丹境后辈如此欺负。 连西风试出虚实,也没时间纠结原因,只要自己一直贴近这个老头,就不会被阵法所困,说不定还能立下一功,不能给他喘息的时间,飞身而起追将过去。 就在他身在空中尚未落地的时候,身下雪地上传来一声轻响,周遭景物似乎晃动了一下。 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辛桥仙哈哈一笑,双手掐诀,口中低声喝到:“乾三连,坤六断,景神门、休圣路,太岁当辰,神魂引路,急急如律令。钤印弥章,封!” 话音一落,连西风足下刚刚点地,周围十丈之内的山石雪树全然不见,前后上下左右六面各自以不同的方向流转,色彩变化为斑斓的血红之色。 连西风感觉天旋地转就要翻到,知道不妙,自己还是大意入了阵法,强自定下心神闭目盘膝坐下,飞快的从储物空间内取出一物含在舌下,这是老八炼制送给他的定神珠,有稳定心神避免晕厥的特效。 等了一会儿,四周静寂无声,睁眼一看,发现周遭不再转动,但全部是斑斓血色样貌,但又有鲜红、暗红、朱红等差别,而且形态各异,有条、块、星、点之分,或淡雅或深沉,自己象是被困在一个四方的空间之内。 见无动静,他站起身来到一侧边缘,试着出手以灵气轰击,声音沉闷回响,壁障却纹丝不动,以鎏金镗砸击也是如此,激发风刃离体攻击还是没用。 等了少顷,发觉没有攻击出现,自己也没有昏迷,他心下稍安。老八说过入阵首先要确保人是清醒的,不然只有束手就擒,然后再想办法破阵。 刚想到这里,听见辛桥仙的声音传进来:“钤印弥章,锁!” 顿时感到四周壁障向内收缩,自己身不由己退向中央,运功反抗却是抵御不住周围的压力,不由心下惶急却无计可施。 壁障压到三丈范围停下,一物从上方落下悬浮空中,抬头仔细一看,是一个印章形状的东西,上方凸起形成有孔印鼻,和其余五面构成不多见的一方六面印,颜色同样是斑斓血色,如俗世中的鸡血石一般,正对自己一面有一个斗大的篆字“锁”,末端下垂尖细,犹如悬针。 突然之间,印石发出十数道血色毫光罩向连西风,如牢笼般交叉将他困原地,随后弯曲如绳捆住了他,连西风疯狂催动灵力挣扎却没半点效果。 这时又听到辛桥仙开口:“钤印弥章,禁!” 连西风只感到身上毫光收紧,好似透体而过,随后自己竟然连身体都动弹不得,可怕的是灵力也催动不了了,只头脑还清醒着,一时大骇,后悔刚才惜命胆怯,现在一身功力被禁锢住,连自爆都不可能了。 正要继续挣扎,面前一阵波动,一道虚幻的身影从无到有显现出来,乃是一个身着道袍挽着道髻的老者,笑眯眯地看着连西风,缓缓说道:“老夫自在万象门第五十六代长老章斐,咱们有缘,借身体一用可好?” 连西风心念电转,已是明白过来,对方不是要诛杀自己,而是要夺舍! 自己曾在月河镇设局意图夺舍他们的低代弟子,没想到自在万象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今布阵夺舍自己达到潜伏己方的目的,这是报应不爽吗? 开口恨恨问道:“你们自诩名门正派,也用这种夺人魂魄的手段?” 章斐回道:“唉,手段无对错,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和善恶不分百无禁忌的差别,你我理念、立场和目的不同,如之奈何?” “贫道我肉身死之前活了几百年,我的世界里,上无极限、下有底线,在这之内,自在无限。” “夺舍这玩意儿,和熬夜一个道理: “每熬夜十二个时辰,寿命减少一天。” “如果在熬夜的时候被杀,人一定会死。” “经验表明,凡是不熬夜的人,都能活到死。” 连西风心里大骂,对面这个贫道果然嘴贫的很,他自知求饶无用,自持神魂坚固,也不再多言,只是骂道:“老匹夫,你想夺舍我,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章斐凝神看了看他,微咦一声,脸色有些凝重:“你现在还能保持清醒,神魂果然异于常人,倒是要费些周章,有些麻烦,不过我观你体内被下了禁制,想来所作所为也有难言之隐。也罢,不如这样,老夫借你身体,留你魂魄,适当的时候我会让你回魂,如何?” 连西风听了心里惊疑不定,只道老者是骗他配合让夺舍过程更为顺利,于是言道:“休要虚言骗我,只管放马过来。” 章斐摇摇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此也好,老夫自有主张,是真是假你日后便知。” 说完掐诀一指,口中念道:“钤印弥章,刻!” 连西风眼前血色光芒闪过,脑海中只觉印章转动,露出一个刻字并旋转起来,然后印章迅速变大,如山般凌空压迫而来,自此人事不省。 第40章 北方魔尊 江城子在拼斗的同时,也在留神连西风那边的动静,知道动上手后不久又传来了强烈的阵法波动,之后声息皆无,就开始有点儿为连西风担心了,偏偏慕倥偬如牛皮糖一般缠得他无法脱身。 慕倥偬知道此行的目的,对辛桥仙信心十足,也不求胜,见华澜庭他们那边没有太大的风险,正好安心牵制住江城子。 过不多时,两人同时停手转头看向山坡,就见辛桥仙健步而下,手中提着一人,正是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老五,江城子和慕倥偬都是心下一惊。 江城子没想到连西风打不过也逃不走,居然这么快被生擒,他们根据情报已经做了妥善布置,如今人落入对方手中可是不妙。 慕倥偬吃惊的是原来的计划并不是生擒,而是夺舍后放走作为暗子,其中必然出了问题。 果然辛桥仙向他传音说道:“出了点儿岔子,这人神魂有异,章长老说至少要花费六个时辰左右时间才能控制住他的心神,现在不能完全夺取他的记忆,放回去的话马上会露陷,只好后面再做计议了。” 慕倥偬微微皱眉点点头。 江城子见此形势,权衡之下,手一摆说了声撤,就带着苏惇迅速后退逃走,慕倥偬也没追赶。 聚到一处,辛桥仙又说道:“章长老现在只能读取最近几天前的记忆,得知对方的任务是牵制拖住我们,他们的重心应该是周长老那边,如今怎么办?” 慕倥偬说:“周长老没有发出求援信号,应该无碍,我们继续前行,估计对方会来援救此人,只能到时再找机会放他走了。” 两人低声商议完毕,带着众人循大道继续前行,夜色降临时来到了附近唯一的一个村落。 说是村落,规模倒也不小,有几十座石质屋子呈线形散布数里地,多是当地人为进山的客人提供食宿开设的旅店和酒馆食肆,房顶倾斜如人合掌,当地称之为“合掌造”。 如今每个屋顶都压满皑皑白雪,屋檐下滴水成冰,只有一扇扇窗户中透出的火烛光芒带来些暖意,远观之下,整个村落显得晶莹剔透如童话世界一般。 众人寻了旅店住下,辛桥仙自去调养恢复,另外单辟了一屋安置连西风,慕倥偬安排华澜庭和林弦惊在隔壁房间守护。 按下这边不表,且说一筠率易流年等人走的是山道,山路比起大道来狭窄崎岖,雪后更见泥泞,好在独角马脚力甚健,六人一路边骑行边寻觅,向山脉中部行进。 走进一处低洼山坳的时候,一筠蓦地停住,连易流年等人都感到前面有一股冲天的气势骤然而起,有修真者外放灵力!波动异常强烈,冲击的独角马和鞍上的五名弟子都有些身形不稳。 高手!敌袭! 一筠立即运功护住大家。这时,身后同样一股强大的气势涌了过来,帮助他们抵御住了来自前方的压力,原来是身后暗中尾随的周翕最先察觉,赶了过来。 没和易流年他们打招呼,周翕直接望向前方,只见黑巾蒙面的一名老者和一男一女出现在半山腰上。 周翕朗声说道:“老夫自在万象门长老周翕,前面何人,为何拦路?” 对面老者走下山坡,收了气势开口答道:“周长老多此一问吧,你们来此不就是想找我们吗?本座忝为血云魔道宗北方魔尊高千骨,今天特来会会自在万象门高人。” 周翕冷哼一声:“说得好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却遮遮掩掩,不敢以本面目示人。” 高千骨笑道:“魔道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该露脸的时候自然会露脸。再说了,本座正大光明地出现,难道周长老不敢一战么?” 周翕道:“既然送上门来,那就如你所愿。” 高千骨说道:“好,你我都是脱胎境,就在空中一决高下吧,让小的们自己玩玩。” 周翕元识一扫对面,向一筠传音了几句,拔地升空而起,对面高千骨也同时飞起。 地面上留下的一男一女乃是师徒,男的正是当日在月河镇被叫做老八的矮小光头胖子,善于阵道机关之术,当下冲着一筠言道:“兀那美貌道姑,我乃血云魔道宗八护法廖殊光,动刀动枪的多伤感情,我有一阵,不如你我阵内相会,你若破阵便算我输。” 一筠修为精深又辅修阵法自是不惧,但却担心易流年几个低代弟子的安危,阵道凶险,不能轻易涉阵。 她为人随和直爽,但内里性子刚烈嫉恶如仇,听到对方言语轻薄,表面上也不动怒,低声吩咐易流年五人:“你们跟在我身边不要远离。” 说罢向前走去,对对方说道:“廖殊光是吧,进阵可以,就怕你名字起得不好,最后输光赔光。”话音一落,抬手剑出,一道剑光指向廖殊光的光头。 廖殊光此行任务最重,原想激怒一筠引几人直接入阵相斗,不想一筠并不上当,而是一言不合说动手就动手,他自幼天生秃顶,最恨别人说他的光头,心头刚升起怒意,匹炼般的剑光一发数丈已经到了眼前。 一筠手中上品灵器长剑名唤分光捉影无形剑,剑身材质特殊,呈现半透明状,如她修为再度提升,可使得剑身完全透明,她这一剑用上了八成功力,快疾狠辣,深得坤凰出岫剑奥义。 廖殊光猝不及防之下急忙矮身缩头闪避,刚刚取出一对护手钩的功夫,一筠已然闪身到了近前,剑法展开,剑气纵横,灵气嗤嗤作响,身形忽前忽后,半透明的剑身鬼魅般上下穿梭,如灵云出岫让人难以捉摸。 廖殊光的双钩左遮右挡,上翻下架,眼睛已经不够使了,完全凭灵识判断来势,用出浑身解数才勉强接过一轮攻势,光头见汗,一口灵气差点儿接不上来。 他修为本就比一筠为弱,一身功夫又不在武技上,现在别说退回到半山坡上的阵法之内,连自保都有些困难了。 他的女弟子却是一副对他漠不关心的模样,躲开战团朝着易流年五人娇笑道:“自在万象门好大的名头,这挑男人的功夫可着实不怎么样,歪瓜裂枣的,连个帅哥都没有,倒是女弟子们长得可圈可点。” 易流年虽不在意自己相貌,听了这话却没沉住气,喝到:“妖女,难怪你和那秃头在一起,凭你的品味当然看不出本少侠的英俊来。” 女子笑的花枝乱颤,扭腰走过来说道:“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我那师尊形貌虽然不济,那方面的功夫可是了得。你倒是好眼光,姐姐我带着黑纱你也能看出妖媚来?想不想看看妖女姐姐的真容啊?” 易流年道:“好啊好啊,如果你不怕我把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的话。” 女子似是面色一僵,复又柔声说道:“说的那么恶心干嘛,也好么,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清干净了正好来吃了姐姐吧,姐姐名叫武喜鸾。” 看到易流年有点儿窘迫,文茵站了出来:“大婶,年纪也不小了,说话不知羞耻,好不要脸!” 武喜鸾一挺前胸:“小妹妹,护情郎吗?谁还没年轻过,可你大过吗?” 易流年没想到文茵肯为他出头,一下血往上涌,不由分说抽出大比后新获取的一根长棍,叫做“虎啸秋风”,搂头盖脸向武喜鸾打将过去,棍身一头中空,发出浑厚的啸声。 武喜鸾腰肢一扭斜退一步避过,右手在身后一抖,一道明晃晃的光影自两腿间飞出,奔向易流年面门,出人意料且角度刁钻,那是一条丈许长的绳镖。 说到打斗,诸葛昀从来不落人后,易流年大棍刚出,他五钩神飞亮银枪也刺了出来,此时枪头正好刺向绳镖,武喜鸾手腕巧力一沉,镖头在枪尖下枪杆上盘绕一圈继续飞向易流年,易流年矮身扬手,长棍弹起点向武喜鸾,此时文茵、章晗蕴和腾震的双剑一刀也齐齐攻了过来。 武喜鸾以得药境入室期功力力斗五人,绳镖刺扫缠绞绕宛若灵蛇,似不经意间却在边打边退,可五人谨记一筠的吩咐,并不过于跟进,只以半圆阵型相互补位稳守反击。 廖殊光这时颇为狼狈,为了扭转颓势,他接连抛出了二个小型阵盘和三个攻击机关术,而一筠于阵道素有研习,或以轻身功夫避过,或者发出暗器击毁,或以术法强力破开,使得他劳而无功。 廖殊光偷空看了眼空中,半空中风云搅动气机翻涌、元气术法光芒闪耀。 脱胎境已初入练神返虚阶段,具备了御气入神、虚空炼形、以形化境的基本能力,虽不能说六神全通,可他尽管不尽知其奥,可也清楚北魔尊不可能感知不到他的窘境,但说好的配合和支援呢?他就是随手一击也能先帮自己解围啊。 廖殊光心中暗骂高千骨自私冷酷,这是逼他使用自己最不情愿的第三套方案的节奏啊。 殊不知高千骨也是有苦难言、身不由己。 宗中日前得到密报后,临时定计并耗费很大资源冒风险派他带人传送而来,作为主持此次任务的负责人,他当然知道重点在哪儿,本想自己亲自出马算计对方一个外出小分队,即便自在万象门也是有备而来,他也足以对付随行的高手了。 没想到周翕不但是个高手,还是个接近突破到玄珠境的高手,更是个同境界里战力超强的高手,自己全力以赴或可做到全身而退,但要不付出些代价而帮助老八完成任务也是力有不逮。 高千骨是个很惜身的人,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肯让自己受伤陷入拼命的境地,还好有最后的预案,先看看老八的效果,不行再说。这样想着,高千骨继续缠战周翕。 廖殊光又撑了一会儿,实在等不了顶不住了,咬牙把心一横,说不得,只能自己先委屈下,希望立功后上面会补偿和奖赏自己了。 第41章 阵内异变 想到这里,廖殊光左臂关节处显出一节黝黑的臂甲,他回肘以甲硬扛了一筠一记剑光突刺,口中大叫一声,臂甲裂开,血光迸现,他借力飞身疾退,一路鲜血洒落,不待落地,扬手打出五个阵盘,一个浮于头顶之上,马上散出四条幽光连上其余分布前后左右的阵盘。 五个阵盘骤然亮起,顺时针自转的同时逆时针绕廖殊光旋飞,形成一个圆锥形光罩护住他。 说时迟那时快,一筠长剑再度攻到,光幕旋转铿然有声弹开剑气,里面的廖殊光盘坐于地,不顾外面的动静,取出一口黑色小鼎置于身前,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按住小鼎,指尖在鼎身各处不停地弹动。 一筠绕行一周,剑尖连点,都被光罩撑开,不由眉锋一蹙,心道不能任由对方从容施法,当即飘身数丈,两手手指扭动结印片刻,向前一指,口中喝道:“急”,以无形剑为载体催动灵力发出了分光针术法,只见悬于身前的无形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电闪而出直射光幕,光幕顿现涟漪向内凹进半尺,却韧劲十足陷而不破。 僵持数息,一筠伸手召回宝剑,行功又一引:“疾!” 无形剑二度飞出,这次光幕受力处扭曲,发出剧烈磨擦并开始隐现裂纹,幽光急速从旁边汇聚而来修补受损之处,两股力量交织声音异常刺耳。 一筠再次玄功三转,引回无形剑绕身游行三圈,右手凌空点画成咒,又叱道:“去!” 只见无形剑幻化成鸾鸟嘴喙形状又一次连续钉啄在光罩之上,光罩转动变得艰难缓慢,龟裂纹路逐渐增加。 廖殊光脸色发白,对一筠的攻击视而不见,随着指尖点动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拉出了残影,口鼻也溢出了血丝,就在光罩终于抵受不住攻击轰然碎裂四散的同时,他爆喝一声:“幽虹现、浮桥接、魔阵启!” 说完取出一块散发着晶莹湛蓝光芒的灵石按入小鼎之中,做完这些,一口鲜血喷出,他的气息一下子萎靡下来,迅速取出三枚丹药纳入口中,又看了一眼已经退到他身边的武喜鸾,闭目调息不语。 一筠和其他几人见光幕四散消失,正要抢进攻击,猛然觉得脚下大地微微晃动,身形一滞的时候,对面半山坡上一道粗大的黑色光柱升起,如虹似桥般迅疾无比地落了下来,正好将此地所有人罩在其中,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一条漆黑的细线又贯穿而来落入小鼎之中,随即轰鸣声响起,一尊一丈多高的大鼎被细线牵引着自天而降落在小鼎之上,连带连武二人笼入其内。 大鼎刚一落地,地面震动,一股波动向上方和四面蔓延开来,覆盖之处光线皆失,周围变得黑夜一样伸手不见五指,连空气都渐渐让人感觉黏稠起来。 一筠在黑色长虹落下的一刻就以灵气护住易流年等人,没时间去细想为什么突然落入阵中,探出灵识仔细感受阵法端倪,只觉黑气翻涌卷动,除了隔绝视线外好像并没有攻击力。 过不多时,一筠心里一惊,她发现身边的灵气正在徐徐减少,暗道不好,长此下去,如果没有灵气吸纳补充的话,虽无性命之忧但修为功力和术法都将发挥不出只能任人宰割,必须尽早破阵。 想到此处,分光捉影无形剑剑光大盛,朝着一个方向轰击而去,光华所到之处黑气纷纷被绞碎,然而大鼎不断释放波动,黑气源源不绝弥漫过来,愈加粘稠有如实质,这时连易流年几人也感觉到灵气的缺失了,他们功力低微,已经微微出现虚弱晕眩的感觉了。 大鼎之中的廖殊光松了口气,暗自冷哼,他刚才不惜功力大损发动了师门秘传的“牵机挪移桥接大法”。此法专为克服阵法难以移动的缺陷而发明,以子鼎牵引母鼎通过虹桥将阵法传送过来,果然一举奏效。 以他的功力,目前也只能做到在五十丈内的挪移,而且之后功力耗尽,已无动手之力,好在宗中给了他三块超品灵石支持“幽魔蚀灵阵”的运转,并不需要他主持阵法。 此阵并不能直接伤人,但可吞噬灵气并借以补充大鼎自身的损耗,除非功力高绝之辈,否则此消彼长之下早晚会虚弱被擒。 不过他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擒杀,他做的这些只为困住这批人,前面都是铺垫,重点还是……他又回头看了武喜鸾一眼,说道:“做好准备。” 一筠连续向外轰击数次无果,将目标转向大鼎,见效果还是不佳,决心动用范围型强力攻击术法争取脱困,但这样一来她一时之间会无暇护住易流年几人,于是对他们说:“紧跟在我身边,不要出手,运无极功护体,尽量保持灵台清明。” 随着一筠减弱对他们的灵气护持,易流年五人因为灵气变得稀薄,而且周围浓郁黑气的阻力使人如在水中行走一般艰难,已经说不出话来,而章晗蕴的斑袋貂和易流年的斑翅飞蜥早就大感不适,纷纷跳到地面上四处窜动,意图找到灵气稍微浓郁的地方。 一筠身形立定,默运玄功,左手大拇指掐无名指根部,其余四指收握不见甲,右手小指勾住无名指背,拇指掐无名指第三节,中指掐掌心横纹,双手一合,开阖翻动数下,神合其气,气合体真,进入虚极静笃之境,口中默念:“五雷正心,鸣雷轰电,急急如律令!” 掌心顿时显出一个一寸见方的青色光球,内里雷光缭绕闪动,双掌一顶,光球疾飞而出在三丈外炸响,随后第二个雷球生成飞出,阵内只听雷音轰鸣不断,正是道门镇魔绝技五雷鸣光掌。 五雷鸣光掌乃是从自在万象门五雷天心引雷诀心法中演化而成的核心功法之一,分为十三层,是一门大范围攻击术法,极耗灵力,一筠也只练到第四层,但威力奇大。如今使将出来,浓墨般的黑气被雷光扫过一驱而散,侵袭不到光球爆炸范围之内。 一筠缓步前行,时走时停,双手交替发掌,开辟出一条通路,其余五人跟在身后集中精神行功守住心神,斑袋貂和斑翅飞蜥却是天然惧怕雷音,两只灵兽都离开众人一段距离随在后面,章晗蕴和易流年此时也没有余力关注它们。 就在他们向外突围之时,大鼎之中地面上的黑色小鼎飘浮而起,蛰伏许久的武喜鸾动了,她将一段兽骨和一个古意斑斓的玉盒放入鼎中,随后又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入鼎,小鼎自缓而急转动起来,一股气息散往四周,随后小鼎贴地钻出大鼎向前游动,武喜鸾似被牵引着也随之前行。 阵内众人都对小鼎散发的气息似无所闻,但斑袋貂和斑翅飞蜥却象是闻到了美味一般突然兴奋起来,急不可耐地朝着小鼎跑了过来,抽动鼻孔围着小鼎直打转。 这时小鼎停住,顶端冒出一股漆黑如墨的浓烟,逐渐扭曲变化,形成一个三尺高的古体篆字“阳”立于地面,晃了几晃,突地倒向跟随在后的武喜鸾身上,武喜鸾大惊失色意欲挣脱,可阳字就像牢笼一般锁住她慢慢透体而过,就见武喜鸾脸上显出痛苦惊恐的神情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阳字笔划过处,她的血肉如被抹去一样消融,武喜鸾发出无声的惊叫,很快就连残余的身躯也消失不见,而阳字吸收了她的生机发出血红幽光,字形更见饱满,闪了几闪,又恢复为墨色重新立起。 身后大鼎里的廖殊光此时已是惊怒交加,武喜鸾不但是他的弟子,同时也是双修伴侣,虽说开始之时是他强迫所得,他知道武喜鸾心有所怨,但多年下来他对她是有感情的,宗中交代任务的时候并没有说明会有如此变故,只说武喜鸾的体质适合作为阴阳噬灵阵的启动之媒,没想到竟然是身死道消的代价! 他想冲出大鼎营救,却怎么也突破不了鼎壁的阻碍,急的拳打脚踢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武喜鸾化作虚无。 黑色阳字立起之后,阵中虽无光芒但地上却有字的倒影慢慢显现出来,这次却是将斑袋貂和斑翅飞蜥框在其内。 倒影如果从正面望去,从阳字底部看下来,地面上赫然正好是一个隂字。 隂字形成的刹那,两个字如翅膀似的扇动三下,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小貂和飞蜥却似听到天敌吼叫般匍匐于地瑟瑟发抖。 接着一道虚幻的鹰隼般的阴影闪现出来,似乎先看了一眼斑翅飞蜥,飞蜥吓得埋头闭眼,阴影直扑向斑袋貂的头部,随即变小钻入其中,斑袋貂木然呆立,双眼之中黑红之光交替闪烁后黯淡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阵中黑光四布,前面正雷音震动,除了廖殊光,没人发现小鼎引发的变故。 廖殊光此刻颓然坐在地上,也顾不上疗伤了,看着阴阳双字逐渐模糊化作黑烟回到小鼎之中。 突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脸现狰狞之色,飞速起身取出第三块极品灵石一把捏碎,双手放入大鼎中,片刻之后,大鼎猛地缩小又放大,只听前面小鼎也是一放一收,内里隐隐发出一声惨叫。 随后小鼎倏然飞回大鼎内,随着大小双鼎合在一处,双鼎震动之势渐缓,不再向外散发黑气,阵势收拢,而两只小兽似恢复神智,又飞快地奔向自在万象门众人,周围渐次恢复了光明,显露出里面众人的身形。 一筠已经发出了二十多记五雷鸣光掌,此掌反震之力极强,她双手双臂隐隐感到麻木,但效果也是极好,这时众人还差不远就将将走到阵法边缘了。 万象门众人心头放松下来,章晗蕴和易流年召手把一貂一蜥收到身上,大家回头只看见廖殊光面色惨白地站在大鼎旁边,却不见了武喜鸾的身影,正在讶异之时,空中一声爆响,一道流光疾冲而下,奔向众人。 第42章 随处小便 空中的高千骨觉察到所谋已成,不再和周翕恋战,虚晃一招转身疾冲而下,手中白骨魔杖晃动,一条骨龙虚影咆哮着扑向一筠等人,其意不在伤人,只要随后而来的周翕救援,他就可以趁机带着廖殊光逃走。 在他身后追击的周翕和地面上的一筠对视一眼,没有理会高千骨引他出手的骨龙一击,而是气凝丹田玄功默运,对着高千骨发出了他功法小成以来首次在对敌中使用的玄天寂寥指。 一筠面对比她高出两个大境界的高千骨的骨龙攻击毫不慌乱。分光捉影无形剑除了剑身透明无形锋锐的特点和分光刺术法外,她还炼有防御之法“捉影井字栏”,剑尖不停闪动,四道剑气呈井字形升起并虚空凝滞,随后十个井字接连成形,如一竖井套住骨龙。 骨龙冲入井中,一路连破井字灵气阻拦,但自身也在不断碎裂,最终在一筠身前化为骨灰消散。 高千骨的这一击本就并非全力而为,但还丹境的一筠能无损地抵御下他的一击也让他有些讶异。 只有一筠自己知道她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好在高千骨此时已经无暇再攻击她了,周翕不用顾忌一筠就有了时间蓄力,拇指一按,玄天寂寥指悄无声息直追高千骨身前。 高千骨拖延时间的想法没有成功,正要加速逃离,突然遍体生寒,全身汗毛倒竖,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周翕的指力无声无形,虽耳不可闻目不可见,但他就是感到一股寂静空虚的意志锁定了自己,接着就是一种如深夜惊醒头疼欲裂眼皮沉重孑然无助的感觉涌上心头。 厉害!危险!不可力敌! 高千骨强自一咬舌尖,骨杖挥出,残阳枯骨功全力运转,空中连换三种身法就要脱离指力笼罩范围。 周翕的玄天寂寥指在自在万象门中历来也少有人炼成,取自《道德经》中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之意,只有寂、寥、独、殆四式指法,周翕完全掌握的也只有第一式而已。 寂指一出,如影随形,无声孤冷,所中之物,状若死灰,同于枯木。 高千骨的白骨魔杖粉碎湮灭,身影在虚空中连续闪烁,硬是没能摆脱指意的侵袭,左臂被洞穿,身子从半空跌下,不敢再停留,右手一卷,罩住廖殊光和大小双鼎,飞一般向远处遁走,只口中留下几句场面话: “残阳如血枯骨穿,不改青山不解恨!姓周的,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走着瞧!” 周翕落下身形,作为同级别的高手,他伤高千骨容易,独立擒杀却不可能,追赶又放心不下一筠等人,再说之前出指的消耗也是不小,就任由对方逃走了。 虽然此战力伤高千骨,而且玄天寂寥指之伤不易治愈,必定会影响战力,但周翕却还是眉头暗皱,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有摸清对方组织这次阻击战的目的所在。 高千骨一行看上去虎头蛇尾,弄了个阵法困住一筠六人却好像没取得什么战果,对方的那个女子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空穴来风必然事出有因,蹊跷应该在那个阵法之内,但自己于阵道一途并无深研,刚才传音询问,一筠也说没有看出端倪。 想到这里,周翕神识在易流年几人身上扫过数遭,却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按下心头疑虑,周翕带领大家继续前行,途中和慕倥偬以传音符沟通一番各自遭遇,知道辛桥仙那边只是成功了一半,于是决定不和他们在合掌造村见面,而是在野外露营,只待一筠恢复后晚上过去增援,然后大家在雾岚云仙宗旧址会和再做定夺,反正估计血月魔道宗一定会尝试救回连西风,而他们却不一定非要安插这个暗子,只要慕倥偬他们注意好自身安全就可以了。 合掌造村,慕倥偬和华澜庭、林弦惊正在屋内说话。 慕倥偬此时正在向华林二人解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和遇到的形势,一是到了这里也没有保密的必要了,二是他想看看两人的反应,听听两人的想法,末了问道:“你们两只有什么看法?” 林弦惊说:“一般而言,他们无非两种选择,要是想强攻救人,我们就将计就计,要是想调虎离山后抢人,我们就顺水推舟。” 华澜庭思忖了一下说道:“如果连西风足够重要或者知道内情太多,他们是一定会采取行动的,不过我有两点担心:第一是我们要是做的太明显了,他们会不会起疑心?二是他们还有第三种方法,就是有可能会抓我们的人作为人质交换。” 林弦惊听了又说:“还有,他们没准会做好营救不成就杀人灭口的准备。” 慕倥偬点点头说:“你们俩想的还挺周全,反正着急的他们,我们以逸待劳,辛老保护两个女娃,晚点儿一筠也会过来接应,总之不要冲动,自身安全第一,其他的相机行事。” “等会儿我和你俩换班看守轮流吃饭,还有什么问题吗?” 华澜庭开了口:“我有个问题,不是这个事,是关于修炼的问题,我想问问如果所习功法过多的话,应该如何取舍和选择才能不影响当前的进度、质量和长远的发展。” 慕倥偬饶有兴致地看看华澜庭说:“你现在就碰到这个问题了吗?好像有点儿早啊?” “你们都知道贪多嚼不烂、狗熊掰苞米、贵精不贵多的道理,但一定也听过艺不压身、博采众长、书到用时方恨少的说法。所以说正解是看情况,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分人、分事,也分阶段。” “具体怎么个看情况,这是修行中的高功技巧,一时间也说不清楚,现下也没空掰开了揉碎了讲。” “这样吧,我先给你个初步的参考建议,你先自己体悟。事分轻重缓急,考虑的层面有近中远期这你是明白的,不用我多说,我想说的是在功法上有排列组合的必要,不同功法的修炼次序、节奏、时长以及相互间的匹配性的变动可以产生极大的效果上的差异。” “不明白?”见华林二人没有马上回应,慕倥偬想了想说:“你们两个都是聪明人,我来示意一下好了。” “澜庭,你听好了,有这样一句话,我说完后你来调整顺序变个意思。”说完他在墙上信手写下:不可随处小便。 华林都是灵性悟性不差的人,略一转念就明白了慕倥偬想表达的意思。 果然,同样的六个字,一旦转换为“小处不可随便”,这内容、含意和境界截然不同,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挥手抹掉墙上字迹,慕倥偬让华林两人先下去吃饭。 华澜庭用过了晚饭,见林弦惊和宋霏霏还在说话,就自己上楼来替换慕倥偬。 坐在房中,华澜庭心中默想慕倥偬刚才的话语,渐渐沉浸在对自己功法武技的思考当中,进入了入定的状态,只觉心中一片空灵,周围的事物似乎离自己远去,只有自己在这一方空间内飘然沉浮。 似乎过了很久,其实只有很短的时间,华澜庭听到走廊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停在了隔壁关押连西风的房间门口。 他此时灵台异常清明,居然可以模糊感应勾勒出来人的形貌,原来是腾霖提着一个食盒来给连西风送饭,便没在意,一边继续吐纳行功,一边灵识不自觉地覆盖住了连西风的房间内。 腾霖开门进了房间,连西风功力被封,这时正靠在床边似醒似睡,腾霖放下食盒,走近前去推了推他,在他腰上拍了一记,说道:“起来,吃饭了。” 连西风晃晃悠悠站起来走到桌边坐好,默然不语,腾霖取出饭菜,盯着他的眼睛,声调变了变说道:“连西风是吧,帘卷西风瘦啊,昨天还拽的二五八万似的,今天就不认识爷爷我了?” 连西风抬起头,目中无神,还是没言语。 腾霖见状怔了一下,顿了顿,盯着连西风看了半晌,旋即不再说话,收了食盒快步走出房间。旁边房间的华澜庭下意识地感知到他出了旅店向左边疾行而去。 又过了片刻,华澜庭收功,醒了醒神,突然间觉得那里不对,凝神闭目思索,心下猛地悚然一惊。 不对!不好!怪不得刚才不经意地觉得腾霖的话语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他的声音!是了,声音似乎很熟悉,那是,那是,想起来了,那是月河镇那次意图夺舍自己的魂魄的口音! 那时对方三人都以为自己是处于昏厥之中的,其实空天青烟玉已经催醒了自己,这个腾霖有问题!他应该是被那个魂魄夺舍了!内奸! 想到这里,华澜庭长身而起,刚打开门,一头撞上刚回来的林弦惊,连忙拉住他问道:“老慕呢?在楼下吃饭?” 林弦惊看他紧张的样子回道:“怎么了?慕总去后院辛长老那里了,发生什么事了?” 华澜庭急速说道:“来不及细说了,腾霖有问题,你马上去告诉老慕腾霖很可能被夺舍了,是内奸,我现在要去跟住他,我会沿途留下门中记号的,你让老慕决定下一步动作。”说完就要匆匆下楼。 林弦惊见拦不住他,取出一物塞给华澜庭说道:“你自己小心,不要动手,等着我们。”然后快速跑向后院。 且说华澜庭追出旅店,左转过去遥遥看见腾霖的身影,远远吊住尾随而行,不多时来到一处二层楼的小酒肆跟前,跟着进了一楼,里面的人还真不少,充斥觥筹交错之声。 见腾霖上了二楼,华澜庭等了一下也随之上到楼梯口停下,二楼很安静,腾霖已不见了人影,只隐约听到居中一个房间内似有人声。 澜庭观察了下地形,回身下楼出来绕到楼后,看看左右无人,从胸前空天玉内取出一物,展开后飞身而起翻上屋檐,悄然摸向屋顶。 第43章 行险搏杀 华澜庭取出的是正是日前获得的红尾灵狐长尾。 经过辛桥仙和慕倥偬两位阵道和机关大师的临时简单加工,此尾已初步具备了道门法器太极巾的效果,不但可以隔绝灵识探测还有了一定的隐身效果。 红尾展开落下罩住华澜庭,其身形一下子消失不见,和周围景物幻化一致,肉眼完全看不出来,当然如果触碰还是能够发现,真正的隐形据说只有以几乎绝迹的九尾灵狐尾为材料才能做到。 华澜庭潜行到二楼居中房间上方天窗左近,伏身侧耳倾听。 里面是那个苏惇正在说话:“关老,江供奉和花师叔去见高老了,商量如何解救我师傅,我也不知道他们见面的地点和什么时候回来,您老有什么事就先和我说说呗。” 附身腾霖被称作关老的人说道:“和你小子说有个屁用。” 停了一下又说:“不过也好,我在此地不可久留,再等一会儿我就得回去,那你务必把情况转告他们,早做计较为好,这个情报就是你那死鬼师傅很可能被夺舍了。” 苏惇闻听惊叫起来:“什么!有这种事?您老怎么发现的?能确认吗?” 关老回道:“八九不离十吧。月河镇那次失手时,老八来不及施法收回我的神魂就先行逃走。哼,这笔帐我还没和他算呢。” “魂魄不能在外久留,我只能随便找个当时过来的腾家护卫夺舍求存,可惜只有得药境修为,搞的老夫一身实力发挥不出来,不然我用传音符就可以通报情况,也不用冒险来这里了。” “所以我才说连老五现在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本来是利用身份看看他的情况,顺手助他尽快解开禁制,接上头好方便救他出来。” “但我发现他精神有异,谨慎起见,为防隔墙有耳,我并没有直接交谈,而是用了暗语联系。” “他不是在宗中有个外号叫什么帘卷西风兽嘛,并且八个护法中老二老五老八交好,自称二五八万。” “但是他对我的话语并无反应,不是神魂受损就是受制了,或者也许对方还没有完全控制住他的心神。” “我在刚进山的时候就借故出来联系过你们,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我。” 苏惇听了说道:“没完全被控制就好,救出来宗中一定有办法帮师傅恢复的。” 关老停了停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又开口:“对方应该会故意放水让我们救出老五,这样也好,既然知道了我们就有不止一种应对方法。” “好了,我必须走了,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你师傅性命,等江城子和花间集回来,你如实汇报,他们自然知道怎么做。” “幸好有我,不然自在万象门这招以毒攻毒以牙还牙之计还真可能成功,那样麻烦就大了。听到没?” 苏惇连连称是,开门送“滕霖”出门下楼。 屋顶的华澜庭却在紧张思索该如何处理,腾霖回去自有慕倥偬对付,现在知情的只有苏惇,必须赶在江城子回来之前干掉他,否则门中计划将功亏一溃,但自己一个人怎么杀的了快结丹的修士,等林弦惊等人赶过来帮忙又怕来不及。 机会稍纵即逝,敌明我暗,只有行险偷袭了。 “小处不可随便!”华澜庭在头脑中迅速算计一番自己可动用的手段,形成了一个组合搏杀方案。 又等了一会儿,待腾霖已然走远,华澜庭排除杂念,深吸一口气,猛然发掌击碎倾斜层顶的天窗,抬手把林弦惊临走时塞给他的闪光雷焱珠用力扔了进去,随后闪到一旁。 屋内的苏惇正坐在桌前想着师傅被夺舍的事情,忽听到上方天窗异响,抬头见一物落了下来,惊?之下本能地马上行功护体起身向门口退去。 闪光雷焱珠落地即炸,屋内爆响连连,雷光浓烟立时弥漫,好在是石质屋子,墙壁地面多处受损倒不会倒塌。 月河镇那次连西风在猝不及防之下都只能闪避,还受了点儿轻伤,何况苏惇。 苏惇护体灵气被破,衣衫褴褛,遍体血痕,虽然大半是皮肉之伤却灰头土脸。 他心里恼怒惊惧倒还没失了方寸,暗道敌人既然以外物突袭功力也高不到哪去,不然直接击杀自己不是更省事,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自身修为尚存六七成,先不必逃跑,争取坚持到援军回来。 一边想着,一边取出五股托天叉护住头脸,在浓烟中飞身向着破损的天窗冲出。 甫一露头,夜色中就觉的头顶又是雷鸣之声炸响当头罩了下来,他心里暗自大骂,舞动托天叉以灵气击散雷击,身子无处借力又落回屋内。 这下气血又是一阵紊乱,伤上加伤,刚要回气再行跃起,烟雾中惊觉身侧第三次雷音轰鸣,一股雷属性灵气近在咫尺勃发袭来。 这下苏惇可是大吃一惊,并没有发现有人跟随而下啊?仓促中单掌发力相迎,只感到攻击灵气强度并不如何了得,但胜在既近且突然,自己运力不及还是吃亏不少,体内气血翻涌差点儿吐血。 华澜庭先以闪光雷焱珠偷袭,随后发春雷惊蜇绵绫罩暗器攻袭,之后利用灵狐尾的隐身特效追身下来,以五行清炁雷气突袭,接连削弱苏惇的实力。 苏惇看不见对手,正在缩身后退警惕防范的时候,华澜庭又抛出并激发了平素简赠给他的小型迷阵阵盘。 苏惇只觉浓烟中眼前景物骤然更加虚幻模糊,双腿如陷泥沼,行走困难,当下运足功力发出青色风刃向四面轰击,终于有了效果,视线开始清晰起来。 从阵外看去,苏惇其实游走迅速,只是如无头苍蝇般乱转,如陷泥沼的感觉只是阵法带给他的错觉,并可以进一步加大其消耗。 感叹阵法玄妙的同时,知道此阵并不能困住苏惇太久,华澜庭围着苏惇一直在蓄力,就在苏惇即将以力破阵的一刻,华澜庭以龙头索从他背后又发出了全力一击,五行清炁雷气吞吐着雷光瞬发而至。 苏惇连续受伤又强力破阵,体内灵力跌到不足五成,但接近结丹的修为还是让他马上觉察到了来自身后的攻击,强自返身发出风刃抵御。 华澜庭这一击蓄势已久,却不是那么容易承受,就见如意索的龙头带着雷光轰碎青色风刃,余力未尽击中苏惇胸口。 苏惇修为毕竟高出不少,加上龙头雷气劲力已被风刃抵消泰半,他伤势又再加重,却在接连受挫憋屈之下凶性发作,硬抗一记后喷出一口鲜血,托天叉前指,就要再发风刃。 华澜庭一击得手后按动机关,如意索龙头几乎是抵着苏惇的胸膛喷出数道暗器。 苏惇闷啍一声,胸口染血,他及时运气挡住暗器入体避免伤及心肺,可华澜庭的暗器无毒但浸过风清隽的麻药,苏惇立时觉得胸口酥麻难当,眼前视物不清,狂吼一声风刃片片向前飞出。 华澜庭不会和他硬拼,早已飘身绕到旁边,苏惇看不见也感受不到对手,只能耗费灵力四面攻击,体力灵力又急速下降。 突然间,苏惇眼前一晃,现出了华澜庭的身影,原来是灵狐尾的隐身功效过时了,只剩下本身隔绝灵识探测的能力了。 苏惇见状一喜,原来是你小子,他怪叫一声,催动功力,五股托天叉带着愤恨重重地刺向华澜庭。 华澜庭对隐身失效早有所料,他估计苏惇数度受伤之后,此时两人功力相仿,已经决定破釜沉舟击杀对手。 面对叉身攻击,华澜庭如意索倒挽,抖的笔直,同样呼啸着刺向苏惇。 索身一丈长于叉身,苏惇却不管不顾,自恃修为,宁愿再抗一记也要把华澜庭毙于叉下。 身形微晃,苏惇让过胸口要害,以肩头迎向索头,托天叉却瞅准华澜庭心脏狠狠叉下。 而华澜庭竟然也毫不退让,如意索率先直接扎入苏惇左肩窝,同时脚下微动交错,任由叉头奔向自己胸口。 苏惇强行忍住左肩血肉的疼痛,可附带雷属性灵气的肆虐让他不得不分心以灵力去封锁镇压,叉头的劲力略减,终于还是到达了华澜庭的胸前。 苏惇额头见汗,疼的神色都有些狰狞,手下却又加了把力,恨不得把华澜庭扎个对穿方解心头之恨,被一个筑基修士逼到这个份上,他都要出离愤怒了。 五股托天叉的中间主叉头如愿刺进华澜庭胸口,但令苏惇意外的是没有传递回来熟悉的入肉感觉,而是如碰金石般吭然作响,叉头霍然弯曲反卷倒撞弹回。 护心甲?没等苏惇完全反应过来,华澜庭身子前扑,一囗鲜血喷向苏惇面门,弄的他眼前血光弥散。 华澜庭以胸口配戴的空天青烟玉生生挡住托天叉重击,结果没有让他失望,此物象在俗世界一样坚不可摧牢不可破,只是冲击之力仍然使他受伤吐血。 一口淤血喷出,华澜庭无暇顾及伤势,想要越阶挑战、以弱胜强、击杀强敌,每一息都是鬼门关。 华澜庭左手一抓,脚尖陡然发力,右手一抽,三个动作一气呵成,飞身疾退。 苏惇还没抹去脸上血迹,左肩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原来华澜庭刚才是倒转龙头索以蝎尾出击,蝎尾形如倒刺,入肉被回抽后拉带出大片血肉。 苏惇狂吼,神志受麻药和伤痛影响都开始有些恍惚了,但还坚持着顺着华澜庭的后退之势前冲,右手握紧托天叉拼命前插。 华澜庭后退之时就以左手一抓抓住叉杆,相互较力之下让苏惇的叉身难以前行。 此时龙头索已然抽出,双方在空中一退一冲之际,华澜庭右手一抖,龙头索如怪蟒翻身缠上了叉身,绕了几绕,蝎尾倏地抬起。 苏惇伤势沉重狼狈不堪,可得药境造极期的他灵力修为摆在那儿,并没山穷水尽,仍然保有几分功力的续战之力。 双方落地,苏惇瞥见蝎尾抬起,下意识地仰头闪避,蝎尾却没激射过来,又绕向了叉身。 苏惇见状,抓住时机运尽残余功力就要以叉发出风刃,这么近的距离,双方又是纠缠一起,他有信心杀不了华澜庭也能拼个两败俱伤。 然而,多次的伤势必竟影响了他的行功速度,就在他灵力将发未发之时,又绕了一圈的蝎尾中突然白光一闪,一支银针电闪而出,近距离打入他的左眼之内。 蝎尾针! 龙头蝎尾如意索保命绝技。华澜庭获得龙头索后一直秘而不宣从未示人,如今一举奏效。 苏惇嘶声惨叫着双手捂眼,华澜庭乘胜追击毫不停顿,左手中的五股托天叉一翻,叉头已经抵在苏惇喉头准备压下结果了他的性命。 第44章 制杖贩剑 楼下食客都听到了楼上的爆炸和打斗之声,但却并没有人上来查看。山中虽不能说天天都有人斗法,但为了药材宝物还是时不时有争斗的。现下情况不明利益不清,便没有人随意来趟浑水,胆大的照常吃喝,胆小的匆匆结帐走人。店里伙计并非修真者,更不敢上楼。 华澜庭此刻心中还在犹豫,他不是没见过俗世中的江湖血腥仇杀,也不是没听过修真界的灭门屠派,但亲手消灭一条性命之前却从没做过。 苏惇本已面若死灰,见叉头没再前进,连忙颤声求饶:“不要杀我,抓我回去,我知道的宗中事情都告诉你们,我还有用。” 苏惇银针入眼但并没入脑,此刻灵力几近丧尽,全身多处伤势,眼中的疼痛反而减轻了肩部和其他伤口的痛感,他其实并没受到致命伤,只是已无还手之力,想着拖延时间。 感觉到华澜庭似乎有些犹豫走神,苏惇转了转念头后当机立断,不再求饶拖延把希望放在外援上,而是决心冒险由自己来搏取一线生机。 以手捂眼又哀号了几声,苏惇顺势抬头,一道青光自嘴里喷吐出来射向华澜庭的咽喉。 华澜庭确实是在犹豫不决,但章斐长老从获取的连西风的部分记忆中已经了解到他和弟子苏惇都练有这一手反败为胜的功夫,并让慕倥偬转告大家以为防范。 他此时略一矮身轻松避过风刃暗袭,手腕下压,托天叉刺入喉头,苏惇自知此次在劫难逃,闭目等死。 华澜庭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能狠心下手,横叉拍晕了苏惇,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他只觉浑身乏力,遍体酸软,思想刚才的过程着实有些后怕,以筑基境登峰期搏杀得药境造极期实在是凶险,若不是事先有所算计环环相接加上些许运气,这场袭杀实难成功。 现在自己还有底牌没动,除此之外的里里外外手段全部用出,体力精力更是消耗殆尽,只有精神处在力擒强敌的亢奋之中。 知道时间紧迫,华澜庭喘息片刻后刚要取出丹药打坐恢复几分气力好尽快撤离,房门轰然四裂散开,江城子迈步而入。 江城子回到酒肆不远处就发现事情不对,不少人正围在门前指指点点,屋顶上还有烟雾在飘荡。他马上几个箭步冲进大门直接腾身而起上了二楼,一脚踹开房门。 华澜庭心里暗暗叫苦,怕什么来什么,别说这时他已经没什么抵抗之力了,就是有也根本不可能挡下江城子三招两式。 没时间多想,一伸手抓过昏迷的苏惇就要起身跃向天窗,谁知身体一栽歪脚下一软,愣是没能如愿。 江城子阴沉着脸往屋里环视一圈,确定只有人事不省的苏惇和虚弱不堪的华澜庭,也不说话,伸手一招,隔空擒拿华澜庭。 华澜庭觉到一股吸扯之力破空而来,无奈之下拿苏惇在身前一挡,竭力带着苏惇向后退去。 哪知江城子运力巧妙,吸扯之力居然一顿一绕,避过苏惇变为冲击之力打向华澜庭。 避无可避,华澜庭咬牙勉力运功护体的同时,右手一掌打向苏惇后颈大椎死穴,拼着重伤也要先杀了他。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地面和屋顶突然齐齐震动,华澜庭立足不稳身子歪斜,苏惇也随之被带动,江城子打向他的劲气全数落在苏惇胸前,苏惇本已重伤,挨了这一击口鼻溢血,胸骨塌陷,出气多进气少,显见是不活了。 震动之势不止,屋里迅速幻化长出四面将近一人高的石墙将华澜庭护在其中,墙外一条丈许宽的水流冒着腾腾热气急速绕墙奔流,两道身影在华澜庭身边冒了出来,竟然是平素简和平戎策叔侄二人。 原来他二人正在酒肆一角用餐,发现华澜庭进来后又匆匆走了出去,于是跟着来到屋后,本待相见,却见华澜庭上了屋顶后消失不见,随后不久二楼传来爆炸和打斗声音。 平家叔侄秉性善良且古板,关心恩公安危,平素简这次吸取教训,自知战力不足生怕帮不上大忙,遂先行在屋顶四周开始布置阵法,阵法既成之时正好看见江城子闯入,于是马上启动阵法及时救下并护住了华澜庭。 平素简以为华澜庭是随其门派中人在行动,为防干扰和误伤,所以这次没有选择攻击型阵法,而是布置了一座守护防御阵法,此阵名为“金城汤池”,固若金汤即由此而来,并且范围越小,防御功效越好,不成想却歪打正着派上用场。 阵法启动,江城子收手不及误杀苏惇,气得三尸神暴跳,直接祭出遁龙刺空桩,数根土黄色尖桩幻化出来撞向阵法,打在石墙上激起阵阵灵力波动,石墙出现裂纹,但很快通过阵盘从地底汲取能量又变得坚固。 江城子怒不可遏,腾起身形就要越过护城河近攻,不想滚热的灵气河水荡起浪头涌向江城子,河水和他的护体灵气接触发出呲呲响声,逼得他不得不又退回地面。 阵内,华澜庭和平素简简单沟通几句就抓紧时间坐下恢复,平素简主持阵法稳稳地和江城子对耗。 再说慕倥偬这边,听了林弦惊转述华澜庭的发现,慕倥偬和辛桥仙商量了一下后就带着林弦惊沿着华澜庭留下的记号赶了过来。 途中,迎面看见腾霖快步走过来,慕倥偬不露声色,腾霖撞见二人有些吃惊,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慕总管,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慕倥偬脸上笑容一发即收,骤然发难,突出双手缠拿腾霖肩头琵琶骨,一扣一抖,分筋错骨,随后一拳捣中腾霖丹田部位,腾霖完全没有防备,象大虾一样躬起身子,慕倥偬右手一个渔网状的物事兜头罩住腾霖脑袋发力一收打了个扣儿,腾霖惨叫一声抱头一脸痛苦之色。 慕倥偬几个动作如电光石火一气呵成,一把把腾霖丢给林弦惊说:“没事了,你带着他,我们赶快去找澜庭。” 可怜关老空有超过慕倥偬的脱胎境炼神修为,怎奈夺舍腾霖后限于肉身等级太低,整体实力连三四成都用不出来,又没想到自己已被识破,被有心算无心不得不束手遭擒。 等来到了酒肆,慕倥偬观察了一下后纵身跃上二楼,华澜庭在阵内已经看见了他,大声喊道:“慕老,我没事。” 慕倥偬此时终于放下心来,心情放松,哈哈一笑,巨木千击矛术法发动,攻向江城子。 江城子想不通此地怎么会被自在万象门发现,这时二楼已经狼藉一片,只能先打起精神和慕倥偬跳到楼下激斗在一处。 林弦惊心思缜密,这时早就以大盾遮掩住腾霖,闪身上楼入阵来到华澜庭身边。 江城子内心惊疑,见事机不妙,不欲恋战,虚晃一招逼开对手就向外遁去,还没行几步,迎面一道凌厉的剑气当胸破空呼啸而来。 江城子幻化遁龙桩挡住剑气,见对面是一个中年道姑仗剑挡路,正是奉命增援的一筠看到此地异常,过来恰好堵住了江城子。 慕倥偬和一筠的实力都不在江城子之下,两人联手江城子很快就手忙脚乱,口中呼喝:“自在万象门好不要脸,以多打少!” 慕倥偬混不在意,一边动手一边说道:“哈哈,那个不好意丝儿啊,江湖道义和规矩分对谁,规矩事儿对规矩人,对你讲规矩那叫迂腐,跟你讲道义那是傻叉。” “澜庭和弦惊你们俩听好了。本门行事,站准道义我们不吝以一敌国,但面对敌人能群殴绝不单挑,能围攻绝不独斗,以后遇到这种好事千万不要犹豫犯傻,我的要求是痛打落水狗,趁他病,要他命。” 江城子心里暗自叫苦,看来话语相激对慕倥偬这样的老油条无效,今天想要脱困只怕不易,只能利用地利了。 这边慕倥偬和一筠配合有度,慕倥偬以有心无意勾连手和上房揭瓦踢云步拦下江城子所有攻击,而一筠的坤凰出岫剑招式纵横,无形剑分光刺术法只攻不守,江城子应接不暇独木难支,已然带伤,好在暗地里把自己的位置转移到了酒肆大门前。 激战正酣,慕倥偬和一筠突然变招。这次换为一筠以捉影井字栏接下江城子的反扑攻击,而慕倥偬则转守为攻突发巨木千击矛术法连续打向江城子。 江城子面对变化反应慢了半拍,被巨木打中,脸色数变强自忍住喉头血气上涌,伤势着实不轻,却强压内伤,借势跌进酒肆并全力翻滚进帐台后面。 等慕倥偬追进来,江城子踪迹皆无,地上只留下他拼命逃离时压制不住伤势留下的血迹。 机关术大家慕倥偬一眼就看出此地是一个精巧的遁逃机关结合阵法的密道入口,设计复杂,短时间破除不了,看来对方在这里经营时日不短,早有预防。 不再追赶,慕倥偬和大家汇合,找华澜庭问明情况后,抬手就是一个爆栗:“你智障啊?筑基杀得药,脑洞真心大!” 华澜庭休息了一会儿有所恢复,见了众人也彻底松懈下来,讪讪回道:“大哥我不是制杖的,我是贩剑的行不?” 慕倥偬没好气的说道:“少废话,这次的功劳不小,我是给你记下了,下回再这么冲动悍勇、随便逞强,我不管你是真犯贱假贩剑,估计明年今日我们都要给你烧纸哭坟了。” 第45章 四字真言 就在酒肆激斗的时候,辛桥仙这里同时发生了变故。 高千骨带着廖殊光逃离后,为了不引来周翕,所以没有进入村落而是找了一处山峰落脚,并以传音符召来江城子和留守洒肆据点负责接应两路人马并作为后手的另一名供奉花间集,一起商量后续行动。 高千骨说此行任务已经完成,但连西风不能落入敌手,他自身带伤又要牵制周翕,所以不宜出面,命令花间集先到自在万象门住处和腾霖接头后打探清楚情况,然后汇合江城子、苏惇与腾霖里应外合发动强攻,能救则救,不能救就让腾霖不惜暴露回归也要杀了连西风灭口。 花间集和江城子分头行动,他来到万象门住处附近后,正巧看见慕倥偬和林弦惊两人匆匆出门,于是进入旅店暗中寻找腾霖,人没找到却感应到了连西风的关押之处。 他在以灵识探察时就惊动了坐守的辛桥仙,而花间集知道慕倥偬外出,万象门正是防守力量相对薄弱的时候,他自恃修为在供奉中排名靠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动手。两人一路从店内打到店外,一时半会儿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没多久连西风却自己逃了出来,花间集自然喜出望外,连西风传音告诉他腾霖寻机帮他松动了禁制,他花费时间解禁后摆脱看守的两个万象门女弟子逃出,于是花间集替他挡住辛桥仙,掩护连西风离开去寻江城子。 辛桥仙自然顺水推舟,装做昨天布阵擒住连西风后功力未复打不赢也输不了的样子,先后放连西风和花间集顺利脱身。 花间集怕辛桥仙追击,没有直接回返酒肆,而是先找到了高千骨汇报情况。 再说酒肆这一头。慕倥偬先是谢过了平素简对华澜庭的援手之恩,而且他们赠送的灵狐尾和阵盘这次也是发挥了莫大的作用,然后开口相邀道:“平兄,如果有空,日后还请到自在万象门作客,我帮你联系瑶光峰的人,你们可以一起交流下阵法心得。” 平素简大喜过望:“那自是好得很,我们在这里还有要事,一旦事了,定当登门拜会。” 待平家叔侄告辞离开后,慕倥偬出手破坏了在酒肆内发现的几处机关密道,破坏总是比修建容易的多,随后几人回返旅店。 回到酒店,辛桥仙说了刚才所发生的情况,慕倥偬拍手称善,这样自然而然地放走连西风是最好的安排,此时章斐长老应该已经控制住了连西风的心神,可以没有破绽地打入对方内部了,华澜庭无意中的发现引来一连串意外的变化,但经过这么一搅和,此行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 慕倥偬随即嘱咐华澜庭几人严守秘密,不要再提及此事,以确保章斐的安全。 事已至此,慕倥偬传音周翕请他过来合掌造村商量后续事宜。 周翕带着易流年几人过来后,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是大为高兴,让八名弟子先去休整,并告诉腾震说腾霖在行动中受伤昏迷,然后就召集辛桥仙、慕倥偬和一筠议事。 周翕先说道:“道祖护佑,所图已成。我们上有章斐长老这样生前身后都一心为门派着想、还在发光发热的前辈,也有澜庭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智勇兼备的新生代弟子,本门幸甚,必将大兴。” 慕倥偬插言道:“是啊,我虽然说了澜庭鲁莽,实际上如果不是他发现腾霖的异状并断然击杀苏惇,我们此行还要大费周章,并且未必能顺利地如愿以偿。” 周翕点点头:“现下有几件事要议一下。其一,血月魔道宗这次现身阻截我们两路人马的动机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他们折损人手吃了亏却似乎并无所得,着实令人费解,这个可以先搁下,但终究是蹊跷。” “其二,关于腾霖,按照澜庭的说法,夺舍之人和月河镇的是同一个,如果他的身份地位比连西风更高的话,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怎么都要敲开他的嘴。” “对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已经暴露,但腾霖已然受制,不能再联络做事,他们早晚能发现,我们回到门里后当然无所谓,但在此之前如果他们不惜代价营救的话也是麻烦的很。” “所以第三点就是我们要做个决定,是立即折返回归,还是继续前行让弟子们多历练几天。” 慕倥偬和辛桥仙小声说了几句后言道:“他们的目的我也猜测不出来。说到行止的话,我的建议是难得出来一趟,应该让孩子们多经历些,不忙回去。关于腾霖的处理,我和桥仙倒有个办法。” “大家知道夺舍虽然有风险,但经过前人摸索总是可行,而魂魄如果想要再从被夺舍之人的身体里出来,由于血脉已经相连就需要付出极大代价,凶险万分。” “如今夺舍腾霖之魂已被桥仙的拘魂丝网困住,本来凭我和桥仙之力是分离不出来的,但有元嘉道长您在就容易得多了,而且存魂之宝十分难得少见,正好章长老带有此物,这样我们将此魂逼出保存带回。而腾霖神识已被抹去算是死亡,慕家有傀儡术可以使其看上去行动如常,只是只能短时间有效并且不能近距离观察,但瞒过几天使他们认为腾霖还没有暴露应该是可以的。” 周翕想了想说:“也好,对方现在人手有限,剩下的也多有伤在身,翻不起大浪,等会儿我们马上施法,你先去把几个孩子叫来。”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里,易流年正在大呼小叫:“错过了,错过了,这么精彩的桥段没赶上,让澜庭你出了风头。” 林弦惊嗤之以鼻:“就你?赶上了也是路人甲,你有勇气和本事杀的了苏惇吗?” 易流年这回倒是没有逞强,说道:“我不行你行啊,我只要缠住他等你过来,你的乌龟盾自然是手到擒来。” 华澜庭接口道:“这回完全靠我手段多,弦惊的雷焱珠、平素简的狐尾和阵盘、我的锦绫罩和如意索等等,缺一不可。” 易流年:“你的意思是功力不够装备补,修为不足外挂多?” 易流年总是被抓现行,这次刚说完就又听到了慕倥偬的呵斥之声:“你小子又在想着走捷径图省事儿,外挂装备当然重要,不然为什么我们叫自在万象门,可我们不是万象自在门,功力和修为才是根本,否则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大树需要有枝有叶,可也要主干粗壮枝叶才能茂盛。好了,都跟我过来吧。” 大家聚到一起后,周翕说道:“首先要说的是此行还算顺利,所以我们会继续带你们深入雾岚山中历练,希望你们保持团结配合的势头,争取能有更多的收获。” “大家的表现都不错,澜庭的事你们也都听说了,不但发现了隐藏潜伏的腾霖,还以一己之力力毙得药境敌手,武勇可嘉,居功至伟。本门历来赏罚分明,回去自有奖赏,门中会补充你的损耗。另外,作为本次领队,我私人奖励你一门功夫。”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 “听老慕说你现在的炼气功法颇多,都到了不知如何选择的地步了?不过这本册子实际上记录的是一套运力技巧和法门,不会冲突,乃是我年轻时得来并修炼过的,叫做《攻防四字诀法》。” “说的是运力技巧,其实对于人生如何为人处世如何运力也有启迪借鉴意义,所以叫你们过来都听一听。” “这头一个是尖字诀,上小下大,运力要能大能小,不是一味用蛮劲才是勇猛,忽大忽小可以让对手判断失误、应对失措,同样沉的东西,化为钢铁和棉花都是一样重量,可效果完全不同。” “第二个是斌字诀,左文右武,发劲要刚柔相济、灵力状态要能文能武,小火熬、文火炖、大火煎、急火炒,各有妙用。另外君子有谋,武者有勇,有勇有谋,则如兵法所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相济,莫测高深。” “第三个是卡字诀,有上有下,能上能下,明上实下,似下而上,再能够转圜自如的话,自然如铁索横江,让对手进退失据、上下为难,如鲠卡喉,难受异常。” “最后是引字诀,能屈能伸。直如下山猛虎、霸王硬上弓、一力破百巧,乱拳打死老师傅;弯如九曲十八弯、蟒缠蛇盘、变化多端,敌手如坠云里雾里,令人防不胜防。” “引申到人生,能大能小明世态,能文能武乃英才,能上能下淡名利,能屈能伸福自来。” “具体运力法门和修炼方法册中有详细说明,有不明白的回去问我。” 华澜庭躬身受教并领受了攻防四字诀法手册,接着周翕等人对腾霖如何施法按下不表。 且说自在万象门这里在深夜议事,血云魔道宗那边也没闲着,同时也在紧急磋商。 第46章 何谓商业 高千骨此时脸色有些难看,一是手臂的伤一直难以复原,二是苏惇、武喜鸾已经身陨,面前的廖殊光和逃回来的江城子都是伤势不轻,只有花间集和后来被花间集出去寻找到并带回来的连西风还算是两个好人。 转念又想到此行目的达成,连西风总是没有落入敌手,损失也还能接受,他的心情才稍微好过点儿,但还是沉着脸问道:“万象门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合掌造村里的据点的?”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回答的上来,只江城子说道:“难道是苏惇不听话出去招摇被认了出来?” 高千骨说:“死有余辜的家伙,这个先不提。老五,关怀德关大尊现在什么情况?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已被章斐完全控制心神的连西风躬身答道:“关老借送饭的机会帮我松动了禁制,后来我就没有见过他了。高老,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任务完成了吗?” 高千骨瞪了他一眼:“不该你知道的少问,不是为了救你,哪有这么多事。” 随后又说道:“好在这次老八给力,将功补了月河镇失落关大尊魂魄的过失,所以我这一路还算顺利。宗里原来以为关大尊下落不明凶多吉少了,没想到他吉人天相附身腾霖,并且正好随队而行。” “虽然腾霖只是外围弟子,总是埋下了一个暗桩,万象门没有理由察觉此事,我们也不要在这里冒险联系他了,等他回到月河镇再说。这样,我和老五、老八、江供奉连夜通过山口据点的传送阵离开,花供奉你留下来。” “你的任务是监视万象门一行,并要进一步确认关大尊的安全,等他们离开雾岚山后,你就在山口据点等候下一步命令。记住,不要节外生枝。” 安排完毕,除了花间集,其他人匆匆离去。 且说第二天一早,慕倥偬借故打发腾震自行回转月河镇后,万象门众人开拔向雾岚山中部进发,被施了傀儡术的腾霖也坐在马上随行。一路疾行无话,当天傍晚时分,来到了接近雾岚云仙宗旧址的一个路口。 根据腾霖之前的介绍,雾岚云仙宗旧址位于中部主峰之上,雾岚山脉整体而言山势不高,唯主峰高耸直插云霄,常年云雾缭绕。 主峰与外部只有一条险峻的山道相连,山道狭窄且向两旁倾斜,俗称鲫鱼背。除此路之外,四周都是飞鸟难过的万丈深渊,即便是脱胎境强者没事也不会耗费功力虚空飞渡,所以上峰之人都会先到鲫鱼背脚下歇脚。 众人来到距离山脚不远的路口,就看见商晨曦和一男一女两名青年已经在此等候。 商晨曦笑着迎上前来说道:“大家好啊,我们从北部山口入山,一路顺利,接到元嘉道长的传音,就先过来和你们在这里汇合。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个一个是我大哥的儿子商锦书,一个是家族旁系子弟南宫步翩,你们俩过来见过万象门诸位叔伯和新一代的弟子们。” 两人过来和众人见礼。商锦书身材微胖矮墩墩的,一副笑弥陀和气生财的模样,执礼甚周,颇有大家子弟的风范,而南宫步翩身量高挑,虽不如何秀美但一双眼睛灵动似会说话一般,而说出话来也让人如沐春风。 分别介绍过了,周翕见路边有人摆着茶摊,就招呼众人坐下休息。慕倥偬向商晨曦大致介绍了下途中发生的情况,另一边的年轻人坐在一起聊天。 林弦惊习惯性地每到一地都要先打听情况,呷了口茶问倒水的大爷:“大爷,您怎么在这里摆摊啊?不是说鲫鱼背脚下才是上峰的必经之地吗?那里的人应该最多。” 老大爷苦笑一声说道:“小伙子,我也知道山脚下生意好,可没办法啊。这山里没了灵脉后,就剩下两个不大的修真门派,把持了这里的生意,难得这一阵儿进山的人多,就更不允许我们普通百姓靠近了。” 易流年听了说:“修真者就可以欺负人吗?是哪两个门派?” 老大爷说:“也说不上欺负吧,其实还好,他们平时和我们交换山里的物产价格还算公道,只是如今人多,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一个叫竹廉帮,一个叫碧轲寨,听说在修真界只是三四流的门派,可我们也惹不起啊。” 闲聊了一会儿,众人就要起身前行,只听周翕说道:“现下咱们人多,还是分散开来,免得惹人眼目。” 慕倥偬问道:“怎么分配为好?” 周翕笑笑说:“你看着办吧,我负责方向决策,你负责落地执行。” 慕倥偬琢磨一下对大家说:“这样好了,澜庭、弦惊、流年你们三个跟着商二爷先走,我带着商家两人和腾霖,一筠和四个女弟子一起,诸葛陪着周长老和辛老押后。” 路程并不远,商晨曦四人随人流很快走到了鲫鱼背脚下。 这里果然热闹,鲫鱼背平素少人光顾,现下山道两边都是临时搭建的木屋,甚至还有帐篷,人来人往嘈嘈杂杂,能看见的怕是都有一百多人,多是等着冬至日上峰碰运气的闲散修真者。 还没等走进去,就有两个伙计争相抢了过来拉生意,这个说竹廉帮的木屋大而舒适一晚只要五百下品灵石,那个说碧轲寨的帐篷防风抗雪四百灵石还管饭。 慕倥偬摆摆手说等会儿再说。他站在一旁先是看了一阵子,然后带着澜庭三人走进山道。 这里俨然已经是一个小市集了,有贩卖日常物品的,有吆喝山中特产的,有出售兵器装备的,居然还有聚众赌博的。 大家还看到碧轲寨在叫卖一种丹药,说是以主峰独有的荷花莲子秘制而成,可以抵御山上的云雾瘴气之毒,而竹廉帮力推的则是以主峰翠竹为材料制成的远望镜,据说能够让人在云雾中视物更远更清晰。 领着三人转了一圈,商晨曦都是只看不说话,这时停下来转头问道:“你们三个看出什么没有?” 易流年说:“很热闹啊,走了几天终于不寂寞了,等下可以耍一耍了。” 林弦惊:“人员很杂,独行的、结伙的都有,倒还有秩序,没看见打架闹事的。” 华澜庭想了想说:“您老是想说这里的生意氛围吧,虽然不过二三百人,可都撑起一个集市了。商家是修真商界巨擘,我倒想要请问什么是商业?” 商晨曦哈哈一笑:“说得好,问的妙。不过我先纠正一下,我胡子多可并不老,叫我商二叔好了。说到经商,一句两句还真说不清,我有四个字,先送给你们好了。”说完继续向前走去。 三人跟在后面,易流年低声嘀咕道:“又是四个字,最近跟四较上劲了,死死的多不吉利。” 华澜庭闻言回道:“呸呸呸,别乱说,四四如意,大四喜,四喜财,你一个半吊子文盲懂什么。” 林弦惊也说他:“去去去,澜庭说得对,四四得八,发发发,你一个江湖草莽哪里知道这些。” 易流年翻翻白眼:“对对对,好吧。诸天财神,文财神比干,武财神关公,五路财神黑虎玄坛赵公明、招宝天尊萧升、纳珍财神曹宝、招财使者陈九公、利市仙官姚少司,保佑我易流年装备遍体、外挂满身,越阶杀敌,无往不利。” 华澜庭小吃一惊:“财迷。”林弦惊接上:“心窍。” 易流年得意地说:“意外吧,民间财神多为我道教赐封,我在学宫中专门看过,所谓四面八方一个中,还有很多呢。唉,人生艰难,何以解忧,唯有暴富啊。” 这时商晨曦在前面接着说道:“这四个字就是,无、非、人、性。” “是的,商业——无非人性。” “何为人性说来实在繁复,我看老慕让你们跟着我,应该是想让我给你们开开窍,今天就先简单上第一课好了。” “商业无非人性。人性第一条——人在玩儿的时候最认真。小时候我们玩游戏是玩儿,大了打麻将是玩儿,读书唱戏如果是真的爱好又没有考试压力的时候还是在玩儿。” “人在玩儿的时候最认真、最投入,最容易不计较,所以能让人着迷上瘾的生意就是好生意。你们看那里,聚众赌博的赌徒们大多已经忘却数量的概念了,此时此刻这些人的钱最好赚,还长久。” “商业无非人性第二条——爱占小便宜是人的天性。你们注意到没有,我们碰到的两个伙计不停地对进山的人游说,他们和每批人说的价格都不尽相同,但是都有落差还附带各种优惠,土豪们是一般不到这里来的,他们就是吸引贪图便宜的人从中做个选择。” “商业无非人性第三条——物以稀为贵。五百灵石一天,我就呵呵了,在山外那可是豪华套房的价格,但在这里你没得选,除非恃强强住,不过大能也很少会到这里淘宝,而一般修真者虽然好斗,但也不至于为一间屋子就和地头蛇轻易打起来,再说还可以砍价的。” “第四条是人性与供需的关系。供给可以满足需求,供给也可以创造需求。” “吃喝拉撒、武备丹药、山货特产,这些是修真者本身持续有的和来到此地的需求,他们提供出来满足你;而避瘴丹和远望镜,外来的人未必知道这些也不一定有需要,有多大用也难说,但并不妨碍制造出来勾引你来买,价格还由他们定,发现没用的时候反正已经付过钱了,你们说是不是?” “最后,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家独大垄断市场自然是好,但如果不现实不如合作蚕食。” “我不知道这两个帮会的具体情况,但据我观察,两家看上去明争暗斗,其实是穿一条裤子的,通过分工配合、合作定价来包揽所有生意和利润。“ “嘿嘿,竹廉帮、碧轲寨,也许是各自占据了翠竹和碧荷的资源而得名,也许是——竹廉碧轲,珠联璧合,共同发财。” “另外,根据我们商家得到的线报,眼下雾岚山霸主也就是幕后大佬的大名就叫做——牛轲廉。看来,这位也是个妙人儿啊。” 第47章 商家家训 万象门众人分头住下并用过晚饭后,大家分批进入一间酒楼的单间开小会。刚刚凑齐人数,天空中就传来隆隆的雷声,夹杂着道道闪电。 进山以来,每到晚上都会有间隔时间不定的电闪雷鸣现象出现,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今晚从房间窗户近距离望向主峰,感觉又不一样。 浓浓的云雾象玉带一样层层向上环绕着主峰,只在间隙中不时露出暗黑的山体。 每当高空中云层颤动,数道闪电张牙舞爪垂直劈下时,往往将云带拦腰击散,雾气随之受惊翻卷,让人可以隐约可见成片的树木和灰中带黄的残垣断壁,紧接着就是沉闷震耳的雷声作为注脚,而后过不多时,云雾又若无其事地重新聚拢飘动。 周翕皱皱眉说:“主峰灵气浓郁但狂暴燥动,连我的神识都不能象白天那样轻松探入,普通雷电应该造不成这样的效果。” 辛桥仙接道:“雷电之功我看不出来,但雷电降下时峰上是有阵法波动的。虽然微弱,但这种微弱是溢出控制极好的表现,起码我就做不到这种水平。” 周翕看向众人说道:“后天冬至,是上峰的正日子。此山此峰确有诡异古怪,但我们修道之人从来都是不放弃追逐机缘的,为此不惜以身犯险。因此,后天我们所有人都会上峰。” “明天放假一天,你们可以休整练功,也可以在市集上转转,自已安排。” “等下老慕会把我们手头上你们能用的东西和一些灵石分发下去。” “照例都是要嘱咐一句小心,当然这是关心,但却是一句没用的屁话。” “历炼探密就有风险,我们不能也不该时时护在你们身边,遇到情况,这个心是大一点儿好,还是小心为妙,你们自己决定和承担。” “提示一句,遇事时跟随你们自己心灵的召唤。而且,往往是第一反应和下意识的动作是最真实自然,符合你自己本性并且正确率最高的。” 当晚,鲫鱼背脚下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在频密的雷声中入睡。 第二天清早卯时起床,先是洗漱晨课练功然后早饭,之后又修炼了两个时辰,商晨曦这才带着澜庭三人出门。 沿道步行,走走停停,只易流年觉得终于可以出来耍了,猴子般窜来窜去,还撺掇华、林赌上几把。 山道不长,不一时已经来到鲫鱼背的入口,左边正有一处较为平整的场地,被简单装修成了个两层带篷的茶座,此时已坐满一多半人了。 四人上到二层,看见商锦书和南宫步翩正在喝茶,一问之下,原来慕倥偬碰到熟人了,就让他俩自行活动。 众人落座,向前看去,此处果然位置极佳,直面一山独秀的主峰,中间是千丈深壑,视野之中,呈现名种形态的云雾悠然漂荡,想来夏日轻风时节更加殊胜。 楼下临悬崖还有一处小平地,安置着七八套座椅,修道之人多不惧严寒,已有数桌被人占据。 大家正在赏景,就见一个中年道姑领着个小姑娘走进了户外茶座,吸引了众人目光。 道姑年岁看着不小了,装束发髻打理的一丝不苟,从面容看的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只可惜神色清冷肃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那个小姑娘生的俏丽,脸上数粒雀斑瑕不掩瑜,反倒凭添几分俏皮,也是副团结紧张严肃不活泼的神态,可任谁都看的出是长辈在前刻意装出来的,朝四下不停转动的眼神就暴露出了年少好动的心态。 两人找了一处座位坐下,少女取出一套自带的茶具放好,让小二上了水。 万象门众人看着风景随意聊着,这时又进来两名背剑少女,其中一人路过一桌坐着几名大汉的桌子时,被一个汉子故意伸脚绊了个踉跄,于是口角起来,几个汉子嘴里不干不净调笑着,声音越来越大。 两个少女应该是长辈没有随行有些势弱想退缩,却被围住要求同桌一起喝茶。 看着开始动手动脚了,这里易流年刚站起身来,还没待出言,只听楼下中年道姑一声断喝:“住手,滚!” 一名领头的汉子转头瞪眼:“百鬼夜行窟办事,旁人休要多管闲事。” 小姑娘开了口:“这位大哥,我劝你收敛自重,赶紧离开。我师傅脾气不好,说一不二,她老人家最讨厌臭男人欺负女子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哟。” 大汉狞笑:“是么,小娘皮不知道我们百鬼夜行窟背地里被人称做百鬼兽行窟的吗,今天…” 话没说完,众人眼前一花,都没看清中年道姑是如何出手的,领头大汉一只耳朵已被隔空削落,不由捂耳大叫,半边脸上已血流如注。 几个大汉慌忙上前扶往,就要抽兵器冲上去,领头汉子倒有几分知机和见识,心里明白对方这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只要手一歪自己人头不保,如此手段己方万不是对手,于是赶忙拉着几人连句场面话也不敢撂,抱头鼠窜而逃。 见中年道姑一出手就见血致残,手段狠辣,不留余地,万象门弟子也是吃惊骇然。 只有易流年说:“痛快,解气。”说完又指着澜庭弦惊道:“看看你们俩,都没点儿同情心和侠义心么?” 华澜庭说:“有易大侠在,哪里轮的到我们英雄救美啊。” 林弦惊也帮腔:“是啊,这些禽兽还是交给易大侠处理比较好。” 易流年:“少来,开个玩笑罢了,别以为我傻看不见,澜庭手里扣着飞刀,弦惊脚下绷劲,南宫姑娘剑都抽出一半了,彼此彼此。不过话说,为什么让我先去对付禽兽啊?” 林弦惊笑答:“因为做人选对对手很重要啊。和禽兽斗,如果你赢了,那就是比禽兽还禽兽。” 华澜庭接道:“如果输了,你就是,禽兽不如。” 林弦惊又说:“如果打平了,你就是和禽兽没两样。” 商锦书和南宫步翩都和营造处弟子是首次接触,听到这里不禁莞尔。 易流年指着他们,你你你们的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下才说道:“哼哼,你们不过是看到没有利益可图,所以犹豫慢了半拍,不象本少侠这么真实纯粹。” 华澜庭听了说道:“说到利益,有商大家在这里,不如二叔您除了经商四字再指点我们几手吧。” 商晨曦笑言:“你小子,考我啊,还是想再淘点儿干货。也罢,锦书,你给他们说说商家家训。” “是,二叔。” 商锦书起身答应:“商家家训第一条:在商言商,姓商言商,凡事以利为先为重。” 易流年弱弱地问道:“二叔,这不太好吧,会不会太世侩了。” 商晨曦正色说道:“非也。商家以商起家,其次才是修真家族。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重利,无利不起早,这没什么好讳言的。” “干什么吆喝什么,从商不谈利,骗鬼呢。天下人如果都能谨守本份,做好自己该做、会做、擅做的份内之事,在自己的道儿上知足而不满足,不要又要立牌坊又要当那啥的,这世上就会少了很多纷争之事。” “再说,商家家训每一条都是有注解的。锦书,说下去。” “是。利分利益与利润,利益又有短期眼前、中期长期、潜在隐性、既得显性等之分,凡事应立足眼前,着眼长远,以求利润最大化。另,事皆有例外,凡事重利,不凡事重情。” “好一个不凡之事重情。”华澜庭和林弦惊击节叫好,陶朱大门家风当真不俗。 商晨曦听了抚须微笑,很是受用,说:“步翩,你来说第二条。” 南宫步翩娇声说道:“商家家训第二条:商家保命全身续族之道。世间事大抵可由两种方式处理,其一为不关我事,其二为不关你事,如此,少却多少烦恼。” “注解:大部分世间的苦难和问题,如果不能用关你屁事来解决,就一定可以用关我屁事来处理。既要有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也要有置身事外童真装傻的出离心。” “不明觉厉啊,”易流年感叹道:“翩翩姐,那第三条是什么?” 旁边的商锦书冲他一拱手:“抱歉哈,流年兄弟,第二条之后非商家嫡系子弟不得与闻。” 商晨曦说:“这样,把最后一条告诉他们。” 商绵书正要开口之际,细心的华澜庭和心细的林弦惊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逝,旋即又恢复自然职业性微笑背后的那一丝怅然之色。 华澜庭的想法是,世家子弟虽然人前风光,但总端着也累,背后总有难言之隐和求不得之苦。 林弦惊却是明白门阀大家后辈必须背负的面子、责任和不得不面对的外部矛盾以及内部倾轧。 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商锦书继续说道:“商家家训最后一条:如果经过对前述家训审慎细致地考量至少三遍以后,确定都不适用于面对的状况,请参照第零条执行。” 顿了顿,商锦书似笑非笑地说:“商家家训第零条:只要符合我愿意、我高兴、我喜欢三原则,那就放手去做!” 妙,妙不可言!商家先祖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华澜庭和林弦惊这样想着。 众人还在回味之时,楼下又走过来数名修士。 中间是个少年,一脸倨傲之色和修二代的嘴脸,周围三名中年男子护卫一样拱卫着,后面一个鹰钩鼻老者负手跟随。 几人进入露天茶座就走到崖边,一名护卫推搡开正坐着的一人,嘴里粗声说道:“让开让开,这里我家少主征用了。”说罢用袖子掸了掸,伸手招呼那名少年坐下。 被抢了座位的两人见对方人多势众,忍气吞声没敢争执,灰溜溜退走。 没想过了半刻钟,这两人叫了十多个人又气势汹汹地回来找场子了。双方数言不合剑拔弩张就要开打。 第48章 云仙后人 实际上,修二代这方虽然人数少,但实力比对方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儿,真冲突起来完全是吊打对手的节奏。 双方正要动手的时候,竹廉帮和碧轲寨的人突然出现,好说歹说劝阻了这场群战,双方都骂骂咧咧的,但都给了地头蛇这个面子,没有真个武斗起来。 吃罢午饭,万象门众人回转住处继续修炼,准备和等待第二天的上峰行动,期间重新进行了分组。 这回是慕倥偬带领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组成的营造处人马,相互之间更为熟稔方便配合;商家三人为一组,三十岁上下的商锦书和南宫步翩都有结丹初期的修为,实力不弱;一筠和四位女弟子一组,另有阵道高手辛桥仙暗中保护,而周翕长老带着傀儡腾霖游走策应。 又是一天早上,万象门众人各自来到上峰的茶座路口,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人声嘈杂,间或还有吵闹之声。林弦惊随便找了个修士一打听,原来是竹廉帮和碧轲寨联合在这里设卡收费。 规则倒是简单,结丹境以下修真者上峰,每人收取一千下品灵石并附送一本登山秘录,结丹境每人五百灵石并可以免费带两人上峰,炼己境之上免费并可随意带人。 这规则摆明了欺软怕硬,有高手带队的自然无虞,而结丹境及以下的独行者或团队中总有人不服气,不愿意交这额外的灵石,于是出现了几起打斗。 两个帮派早有准备,各有一名大汉在镇场子,虽然都是以丹药之力强行提升到炼己境初期的人物,却勉强以武力压住了场面。乱哄哄一阵之后,上峰秩序才逐渐井然起来。 万象门各组都有高手坐镇,并且财大气粗不在乎这点儿小钱。慕倥偬好奇的是两个帮派是如何判别众人修为的,要知道各门各派都有水平不等的隐匿修为的方法,高手通过收敛气息可以将修为控制在不同的层次。与之相反,也存在夸大修为的各种秘法,能够通过外放灵力气势增加自身修为的外在显象。 真正的大能对于境界比自己低的人是能够识破伪装,大致判断出真实修为的,但根据秘法水平的不同,一般人很多时候会受到迷惑,从而出现误判。 观察了一阵子,终于让慕倥偬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发现两个炼己境大汉会先自行判断一下,如果不能肯定的话,会偷偷抬眼看向斜对面茶楼二层的一个角落。角落里蹲坐着一只花斑大豹,还有一个黑衣人隐在后面的竹帘里,看不清全貌。 每次当两人偷眼看上去,花斑大豹都会张嘴无声的吼叫几声,之后两人的判断就会十分精准,也由此识破了两个修士虚高修为的手段。 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看来这头灵兽具有识别修真者修为的天赋神通,这竹廉碧轲两家还是有些底蕴的。 记住黑衣人的身形后,慕倥偬这才带着几人走向道口。 过了关口,上峰诸人或形只影单或成群结队地沿着鲫鱼背错落前行,向主峰走去。 慕倥偬他们在途中翻看了一下赠送的登山秘录,其中的内容真假不知言辞模糊,但总算厚道,提供了一些外来者难以知晓的信息,比刚进山时那个客店老板说的更加详实不少。 秘录中说,每百年灵脉开启、持有信物者可获灵气资源一说应该确有其事,但因时间久远,具体情况已经湮没难查了,从民间流传中查访分析出的有价值的信息包括: 一是主峰名为云仙峰,为雾岚云仙宗当时的山门所在。宗派虽风流云散,但怀疑护山大阵一直没有损毁,仍在运转并且等级颇高。 二是每百年的冬至之日大阵和灵脉才会开启,时间从冬至日午时到次日午时。时限过后,上峰之人都会被排斥出来,强行滞留者据说没有人能再出来的。 三是所持信物为何无人知晓,只知道大阵入口有四个,地点不明,很可能是随机开启,时间很短,但会有很强烈的冰寒属性的灵力波动出现。 四是入口开启时,会有不少峰外难得一见的雪夜扇掌花出现。其实基本上寻宝的人并不对获得灵脉抱有期望,而是来争抢此花的。 最后是提醒大家云仙峰上的雾气会阻碍视线和灵识探测,并且存在瘴毒,而入夜后雷暴闪电强烈,灵气紊乱,对修为和灵力使用有明显的压制作用。 不论真假,有信息总比没有强。万象门此行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为了历练,所以三路人马决定上峰后就近分头去往东南北三个方向,各随机缘。 走过了狭窄惊险的鲫鱼背,就来到了云仙峰脚下。 到了这里,确实如秘录中所言,雾气缭绕视物难以及远,灵识外放距离也受到影响,漫山大雪覆盖,温度一下子降低很多,看不到明显的山道,高耸的峰顶也被云雾遮掩。 主峰占地不算特别大,但二三百号人撒出去,还是很快就消失在各个方向上了。 营造处五人按照约定向南方走去。没走多远,华澜庭突然对慕倥偬说:“慕老,我一进来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前面召唤我一样。” 慕倥偬说:“是吗?你再仔细感应下。” 华澜庭停步闭目,又走了几步说道:“没错,从正南方向传来,但不是我的感觉,是储物空间内龙头索的微弱波动告诉我的。” 慕倥偬说:“这倒奇了,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感觉走,到了地方再说,好过我们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大家都好奇起来,跟着华澜庭向山腰走去。 此时此刻此山中,和华澜庭有同样感觉的还有三人。 其一正是那名修二代,名叫楚没。 书中暗表,其祖上就是雾岚云仙宗无着道人的大弟子楚平,修习了雾锁云岚功和凌云枪法。 宗门发生变故后,他独自来到仙洲西部创立了凌云宗,数百年下来,发展成为一个家族式的二流宗门。说是二流还有些勉强,但因为地处西部靠东位置偏安一隅,得以在周围地区称王,行事十分霸道。 家族传承至今,当代宗主名为楚天门,其子少宗主楚没,修为不高却自小沿袭了家族嚣张跋扈的作风。 楚家是知道当初雾岚云仙宗秘史的人之一。历代以来,每百年都会派人来收取灵脉资源,这也是凌云宗得以长盛不衰的基础。 虽然因为一些原因,雾锁云岚功深层功法不再能够获得,但数百年以来收取灵脉一事一直顺利。因此,这次楚天门没有亲自出马,而是派了楚没前来,也存了取宝镀金立功,增加楚没未来继承宗主之位砝码的心思,毕竟家族式宗门内各种派系的明争暗斗十分激烈。 这次随行保护的人是楚天门的三弟楚江开,以及三名家族护卫。 少宗主楚没只把此行当作一次游山玩水之旅,他自是知道依靠家传灵宝凌云枪找到阵法入口的方法,所以上峰以来就跟随感应向着西方行去,一路上信马由缰,暗自腹诽着父亲不肯让他带着妾室随行的决定。 旁边的三叔楚江开看着心不在焉的楚没,却是另有一番心思。 拥有同样感应的第二人是那名茶座中脸有雀斑的小姑娘,其名余鲮鲤,冷面道姑舒容是她的师傅。两人的师祖乃是无着道人座下第四弟子冷秋嫣,获得了流云剑传承。 冷秋嫣在宗门衰落后没有开宗立派,而是在旁边山峰建立流云庵出家,后来因山中灵气不足离开雾岚山,其后收取弟子一直传到舒容手上。 流云剑一门是一脉单传,并且只收女弟子。冷秋嫣曾经感情受挫,所以厌恶世间男子,导致其门下不论道俗多是对男人不假辞色的单身女。 余鲮鲤是舒容收养的孤儿,年岁尚小修为还不高,但资质奇佳,心思聪慧剔透,舒容对之是宠爱有加。 时值百年之期,同样掌握宗中隐秘的流云剑传人自然也上山取宝,流云剑感应的这一入口一直是位于云仙峰东侧。 有所感应的第三人却不是雾岚云仙宗嫡系传人。此人也是个少年,名叫曲流殇,是殊玄仙洲北部大派北岳仙宗的弟子,这时正和随行长老方青展走在通往云仙峰北部的山路上。 曲流殇心里很是兴奋。直到上峰之后,等到亲身觉察到怀中出云戟的波动和引导,他终于确认他之前所获信息是真实的。 曲流殇一直活得非常郁闷窝囊。他这一支隶属北岳宗旁系,由于势力弱小,总是受到嫡系和大的旁支的排挤打压。他本人尽管资质不错,修炼更是勤奋刻苦,可分配到手的资源有限的可怜,一直以来始终处于被无视的境地,让他感觉前途既无助也无望。 直到十八岁成人生日的时候,看在他毕竟属于宗门旁系的关系上,总务主管总算开恩从宗库中随便找了个储物戒指赏赐给他。 他如获至宝,把玩之际却无意中发现戒指中另有夹层空间,并在里面发现了一支灵宝层级的大戟,旁边还有一本手册,册中说戟名出云,并且记载了关于如何利用出云戟从雾岚山中获取灵脉资源的方法。 他既惊且喜,思之再三后,不敢和旁人提及,又知道自己实力太弱独木难支,最后还是找到了家族唯一因为爷爷的关系对自己还算照应的宗中长老方青展商量。 方青展为人性子寡淡,在宗中也不得志,属于排名末尾的长老之列,平素里也只有他对曲流殇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关照。听闻此事后,他和曲流殇一样感到这是个机会,两人一拍即合,于是找了个理由来到雾岚山探秘。等有了资源,用于提高自身修为也好,献给宗中立功也好,总是可以大大改善两人目前的境遇。 唯一可惜的是,那个储物戒指许是在库中闲置过久疏于保养,一角出现了破损,造成存有出云戟法的部分破损,他们只得到出云戟却没有相应的戟法配套,这样就没法如手册中所说能够进入第二层取得雾锁云岚功功法了。 两人也没太在意,如果戒指完整的话,不但轮不到被赏给曲流殇,曲流殇也未必会发现其中还有夹层。一切,都是天意。 是的,一切都是天意。 四人都不知道的是,这还是继灵脉第一次开启之后,五百年里四个入口都将被开启的一年,期间都是只有西部凌云枪和东部流云剑现身,用于开启南部入口的青云杖和北部入口的出云戟已经轶失很久了。 这正是雾岚山中雷电现,云仙峰头迷雾起。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49章 冰毒花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那出云戟的持有者乃是无着道人的三弟子韩真卿。数百年前,他在雾岚云仙宗解散之后,只身流落到仙洲北部创立了出云社,慢慢也闯出了一片小天地。 但他在第一次回山收取灵脉资源之后的归途上,不意遭到了熟人的联手截杀,拼斗良久方才侥幸逃脱,带着一身伤势回到了老巢。 谁知屋漏又逢连阴雨,正赶上出云社被北岳仙宗趁他不在的空档大举攻山围剿。出云社本就实力不及,他带伤死战仍不能挽回败局。 韩真卿力战身亡,出云社自此除名,他的储物戒指和一身获取的资源也被收缴。 幸好戒指是师尊阵道宗师无着道人打制,藏有出云戟和其秘密的下层空间没有被发现,戒指得以在北岳仙宗宝库中留存,直至多年之后被曲流殇所得。 而那青云杖本是二弟子吴昊晟之物。吴昊晟当年远赴仙洲南部孤身闯荡,博得了青云杖客的名头,后来在一次青楼争风吃醋的风波里得罪了人,被对方聘请杀手暗杀,青云杖也被取走。 青云杖随后被拍卖,之后又历经多次转手,最后落入一位炼器修士手中,这名修士后来投奔加入进了自在万象门洞明峰。 他不喜青云杖的形状,将之作为练手之物重新熔炼打造成了龙头蝎尾如意索。此人炼器手法高明,杖中所蕴含的无着道人一滴精血没有散失,所以华澜庭所获龙头索仍然具备开启阵法入口之功效。 吴昊晟身陨后被草草掩埋,尸身随着地表变动逐渐沉入地下,又过了几百年,遗骸却是被一群摸金倒斗的盗墓贼发现,并且无意中从他的储物空间内得到了记载着雾岚山灵脉事情的玉简。 列位聪明的看官此时一定可以想到这群盗墓贼的首脑是谁了。 不错,正是那前文书提到的地灵帮向天问和向玺父子。这两人虽然没有得到开启入口的信物青云杖,却从玉简上得到了青云杖法,父子俩觊觎雾岚山灵脉,也在百年之期前来寻宝。 向天问知道他们要取宝的话,必须抢到青云杖或者其他三样信物才行,或者能够跟随持有者进入大阵。 此事原本渺茫,他们当然没有办法辨别谁手中持有信物,但向家父子虽不习阵道和天机术,却另有一功,就是寻龙探墓一脉必修的观风望气之术。 现在山脚下的向天问正看着手中的紫金八卦罗盘,罗盘上天地人三根指针在不停地旋转。 他对向玺说道:“万变不离其宗,南为阳,北为阴,冬至日虽代表入寒,却是阴转阳生鸣春的初点,北方风气似盛实弱,我们此行就去峰北碰碰运气。” “冬至之日行阴力但开始走阳时,六为阴数之极限,九为阳数之高限,所以在北山六十九丈高处一线最有可能找到入口,我们先掘地潜行寻找,如果运气好遇到启阵之人,到时就见机行事,横竖要争取进阵。” 先不提向家父子的打算,这时云仙峰四面山中星星点点散布着入峰众人,绝大部分都是在漫无目的的行走,除了心有感应的四路人马外,也有几拨人是有所图谋的。 其中一伙人就是昨天在茶座和楚没护卫发生口角的队伍。这帮人的首领是个睚呲必报之辈,他咽不下这口气,但也感觉到楚没几人实力强横,已在昨晚紧急联络并重金邀请了高手助拳。 他们在一个善于通过气味盯梢追踪的帮众的带领下,远远地跟随楚没一行进入了西峰。 登峰入口在东,距离主峰西侧路程不近,楚没五人循着感应沿着破败且积雪的山路缓慢而行,在午时之前来到了西侧山腰一处稀疏的树林中停下脚步等待。 跟踪队伍的首领暗地里观察了一阵,挥手指挥帮众从三面悄悄包围过去,就在楚没三叔楚江开似有察觉而首领正要下令围攻的时候,午时已到,树林骤然震动起来。 中间区域的树木纷纷倾倒,地面裂开,一株硕大怪异的植物自地下缓缓升起,足有一人多高,六个红绿白色相间的花瓣有如六只手掌虚握般拢在一起。与此同时,周边地面上又冒出十数株小一些的奇花。 奇花都露出地面后,六片花瓣缓缓打开,一股浓浓的雾气喷出,向周围地上弥漫而去,随之发出了强烈的灵气波动。 雾气落地遇雪,地面上迅速结出厚厚的冰屋,十几株花齐齐喷吐,方圆数十丈内除了少数空隙外尽皆被冰层覆盖。 “雪夜扇掌花!”首领大叫一声,也顾不上和楚没的恩怨了,他马上吩咐:“你们几个和我一起挡住他们,其他人去摘花,越多越好。” 凌云宗护卫们看到这群人出现开始有些吃惊,听到那首领的话语却没有妄动,而是快速退到冰层之外把楚没围在当中冷眼旁观。 首领正要带人去阻截,耳边却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求救声,定睛一看,不由倒吸口凉气,脸色大变。 刚才有十几个帮众踏上冰层去摘取扇掌花,那曾想脚一落地,寒气窜上,双脚立时冻住,接着是小腿,下身再不能移动分毫。 这还是好的,踏上较大花朵凝结的冰层的几个人半身都已冻僵,一个跃进较深的汉子挣扎之下双脚竟然呈冰块状碎裂,人一头栽倒冰上,眼见是不活了。 最惨的还不是他,一个直接奔向最大一株花的头目,只来的及大叫一声,几个眨眼之间就全身腐烂见骨了,这冰带有剧毒! 首领这么一楞神儿的功夫,十几名手下尽数冻毙,死状凄惨,死无全尸。 好厉害的寒毒双属性冰灵气。 这时楚没才仰天狂笑,笑罢又冷啍道:“凌云宗办事,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也敢来搅局,不知道还丹境之下沾上这寒冰奇毒不死也要掉层皮么,即便是还丹境之上想要不付出些代价全身而退也不容易。钟断,你们三个给我把剩下的宰了喂花。” 首领等七八个没上冰的早被眼前的情景吓破了胆,不待三名护卫过来,发一声喊,拨腿抱头鼠窜逃往峰下。 凌云宗并未追赶,扇掌花这里变化很快。这一会儿功夫,冰层已开始消融,就好似被释放出来吸收了天地之间阳气又被收回一般重入花体,土地重新显露出来,灵力波动也在快速消褪,而每朵花中间都结出了数量不等大小不一的晶莹冰珠。 实际上,这个时候才是采摘的最佳时机,花瓣和冰珠才能被触碰。但凌云宗等人只是往前靠近,并没有采花的意思。 楚江开对楚没说:“等下入口开启,没儿你自行进去即可,我等在此把风,守候你取宝归来。” 楚没怔了下:“为什么,不是大家一起下地宫吗?” 楚江开说:“大哥说根据前几次经验,地宫中并无危险,你独自取宝才能凸显为宗门贡献之功,这也是你爹派你来的用意,明白吗?再说刚才竟然有人跟来,我需要为你守住入口。” 楚没面带难色,他平时仗着宗门之力骄横霸道,其实为人怕死的很,硬着头皮说:“三叔,多少派个人陪我吧。” 楚江开心里暗骂:“没出息的东西,就靠你这副德性以后带领宗门?” 脸上却不露声色地说:“那好吧,钟断,你陪着下去,保护好少宗安全。” 话音刚落,扇掌花蕊之中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楚没手中的凌云枪一下子脱手而飞,被吸进花芯,随即出现一个红绿白三色光芒闪动的井口大的洞口,并在逐渐地收拢变小。 “就是此时!”楚江开喝道。 楚没和钟断应声纵身跃起投入洞口。十数息过后,洞口关闭,扇掌花沉入地下,地面又恢复了平整。 峰西阵开扇掌花现、寒气冰毒瞬杀数人的同时,东南北三个方向都出现了灵气波动,扇掌花群喷吐低温寒气形成了带毒冰层。 说回云仙峰北。 曲流殇跟随气机感应来到一处密林之内,两人一直等到午时阵启。 面对异象,他们没有吃惊,因为已从韩真卿遗留戒指中得知了情由和应对方式,但两人的心潮却不免起状起来,总算时来运转有机会改写不如意的命运了。 耐着兴奋急迫的心情,终于等到了出云戟被隔空吸走、洞口出现的一刻,两人一前一后快步奔了过去。 蓦地,前方右侧地下土石翻飞,两道人影先后窜出,共同攻向心急的几乎跑起来的曲流殇。 砖家就是专家,向天问不但善于挖土掘洞,堪舆地理学也有两把刷子,尽管找不准具体地点,却虽不中亦不远矣。 父子俩藏身土中,感应到地下震动和灵气波动后就全速赶了过来。 向天问奸滑善忍,见大阵入口启动,明白时间紧迫,时机稍纵即逝,现在出手即便夺下信物,一时间也难以问出使用方法,更何况为了不过早暴露,他必须敛气凝神压制气息波动,虽能模糊知道地面情况,却不敢以灵识扫描来判断对手修为,是以更加不会轻动。 直等到地上两人启动身形,向天问知道时候到了不能再拖了,这才破土而出,而且父子俩都是攻向曲流殇,一则阻止曲流殇入阵,二来攻敌必救,方青展意外且情急之下就容易露出破绽。 向家父子算盘打的精,方青展其人却没太多心眼,一心只想着寻宝改变人生。 看见有人横插一腿,他即惊且急,略后悔刚才太激动没有好好查看四周,就下意识地疾冲到曲流殇身后,一掌拍出,以巧力送曲流殇加快飞向洞口,宁愿自己同时硬接敌人夹攻。 没料到这一举动却破了向天问的图谋,他要的是入阵而不是伤敌。无奈之下,顾不得攻击方青展,在空中调气倒劲,一脚将向玺也踹向花芯之洞口。 向玺也是狡诈狠毒,见曲流殇在自己身前冲向洞口,抖手一道阴尸腐毒气打向曲流殇。 曲流殇更是气闷,本来好好的事情却出现了两根搅屎棍捣乱,自己还不得不止身形防守,否则如果先受伤了,进阵取宝的未知数更大。 曲流殇运力下坠落地,让过尸气攻击,随即反攻截下向玺,两人打作一团,方青展和向天问也斗在一处。 突然,一声大笑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四位,承让了,这入口我们要了,却之不恭啊。” 方向二人大吃一惊,看见洞口正在合拢,而不远处三道身影正如飞赶来。 第50章 改变状态 这三人正是商晨曦、商锦书和南宫步翩。他们在附近感受到灵气波动就赶了过来,正好遇到扇掌花变化完毕,入口开放的时机。 机缘人人可争,商家三人马上加速驰行。 见到又有人发现了这里,方青展和向天问都心里一沉,略一犹豫后,两人竟不约而同同时罢手,接着又是象事先商量好了一样各发一道劲气分别推向曲流殇和向玺,并异口同声说道:“先别打了,进阵要紧。” 曲流殇和向玺闻言罢斗,两人各自被劲气推着飞向正在变小的花心洞口。 商晨曦本想趁着两方剧斗之际捷足先登,不料方青展和向天问都是看重此次机会,宁愿自己放弃入阵,也要先送子弟进去,这一下同时罢斗让商晨曦心愿落空。 见洞口还在收缩,曲流殇和向玺已经接近,自己三人却还有段距离,商晨曦目光一扫,对商锦书说道:“锦书,你去,自己小心。”说罢一掌拍在商锦书后背。 商锦书答应一声借力前跃,他功力比曲向两人都高,又得商晨曦之助,人在空中流星般划过,几乎和曲流殇、向玺前后脚一起投入洞口之内。 三人入阵,扇掌花心的洞口合闭不见,之后六个花瓣快速收拢,花身下沉。几个呼吸时间,所有扇掌花都隐入地下,地面除了凌乱的积雪外恢复如常,只剩下地面上的三方四人。 方青展一阵心中气苦,好好的机缘不但自己没进去,还不得不和他人分享,命运怎么总是对自己不公。 向天问也是胸中气结,好不容易天可怜见,叫自己觅得了大阵入口,没白跑上这一趟,却还是没能亲自进去,向玺外强中干做事并不牢靠,后进洞的那个青年身手不弱,向玺能不能有所收获实未可知。 商晨曦同样暗自气闷,老爹总说自己还不够老练,果然没错,一时见猎心喜没沉住气,早知就闷声发财直扑洞口好了,非要出声得瑟,现在只能靠锦书一人了,希望作为长房长孙各种装备法宝众多的锦书不要在里面出事就好。 三人各怀心思,不知道是打还是等,都一时立在原地没有继续动手。 画面切换到云仙峰东,这里离鲫鱼背最近,来的人也最多。 正在寻找入口的舒容此刻也是眉头暗皱,对余鲮鲤说:“这次怎么这么乱,我隐约能感受到东峰上有很多道修真者的气息,等会儿如果大阵开启时有别人过来,我替你挡住,你自己入阵取宝后赶紧出来。” 此时东峰之上,有七八十人是前来碰运气的修士们,另外就是万象门一筠六人,再有的却是竹廉帮和碧轲寨的人马了。 两帮人马分兵四路,东路为首的是路口茶楼二层隐在花斑豹身后的黑衣人,也就是两个帮派的幕后实际掌舵人牛轲廉。 牛轲廉盘踞雾岚山日久,这次除了想利用此次机会大赚一笔灵石外,也想依靠自己掌握信息最全的地主之利看看能不能获取灵脉资源。 他带人坐镇东峰,派手下在四面寻觅,一有发现就发信号。 等到午时,舒容师徒等待之处同样出现了和西峰、北峰一样的情况,扇掌花出现并喷吐冰寒雾气结成冰层。 果不其然,灵气波动引起了注意,离的近的和有高手随行的都纷纷赶往此地。 舒容抽出长剑。当冰层开始消融收回时,已经有人影闪动从四面接近过来。 不久,几个动作快的人先到了,观察片刻,有心急的看见扇掌花就扑了上去,当然无一倒外都先后被冻被毒倒毙花下。 这时牛轲廉一帮人和万象门也接连赶到,见到此景都停下脚步观望,没有轻举妄动。 舒容知道必须拖延时间,开口厉声说道:“来者止步,诸位道友,知足常乐,见此异象已是造化,雾岚旧地,擅入者死,奉劝大家莫要再前行。” 牛轲廉听了呵呵两声道:“老道姑,云仙宗已做往事如烟,如今遗宝见者有份。你说的是不错,知足者常乐,可不知足者常新。我辈修士争的就是机缘二字,大家说是不是啊。”众人纷纷附和。 见人越来越多,舒容心知迟则生变,这时冰层仍有小半未曾融尽,入口还没开启,她需要利用自己知晓过程步骤的优势争得先机。 想到这里,她出掌抵在余鲮鲤后心,劲力一吐,余鲮鲤凌空飞起,跃向扇掌花。 眼看距离有些远,余鲮鲤就要落在冰层之上。就在众人惊呼的时候,舒容脚下一动,踹下一块山石踢向余鲮鲤脚下,余鲮鲤足尖轻点,身子再度跃起,头下脚上将手中流云宝剑插入花中。 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正值冰层融尽洞口开启吸取信物之机,余鲮鲤随后没入洞中,洞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变小。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除了万象门的人,齐齐向扇掌花涌去。 舒容冷哼一声,身形一展,手中长剑一摆,以雾锁云岚功催动流云剑法冲了过去。 流云一脉声名不显,但受益于数次获得的灵脉资源,传人皆是修为精深。舒容现在已是还丹境登峰期大成,论在场诸人,她的功力只弱于辛桥仙。 舒容剑法展开,确如行水流水,迅捷飘逸,加上灵力绵厚,以一人之力将众人拦在外围。 有了舒容的阻截,花心中的洞口即将合拢关闭。 舒容刚刚暗自松了口气,牛轲廉猛然和他的两个副手发力冲上围攻,纠缠住了她,借此机会,一道身影贴地嗖地一下突破她的防线窜向扇掌花。 灵兽花斑金晴豹!兽中异种,天生神魂强大,天赋神通可看破灵识伪装,擅于闯阵破阵,并且速度如风。 舒容一时不察,再追可来不及了,豹子没入,洞口只余最后一圈缝隙。舒容怒意大起,一口剑杀得牛轲廉几人险象环生。 就在此时,又有一道小小的身影自外闪电般射入即将消失的洞口之内。 “小貂回来!”这声惊呼却是章晗蕴发出的,原来刚才不知何故,斑袋貂从她怀中自行窜出钻进了洞口。 这时洞口全闭,雪夜扇掌花群正快速收合没入地下。 章晗蕴见状,着急地向一筠说道:“小貂很少出现不听话的时候,以往只有遇到天敌或见到美味它才会失控。” 旁边的阵道宗师辛桥仙说:“现在没办法了,此阵太过厉害,这也是我不让你们冒险的原因。你先别急,估计等明天午时大阵关闭,斑袋貂自会出来。” 舒容见小貂入阵,看了看万象门诸人,虽然气恼,但能判断出辛桥仙和一筠都是高手,对方并没显露明显敌意,进阵的也只是两只灵兽,于是哼了一声,也不再和牛轲廉打下去了。 她盘坐于地对着牛轲廉说:“竹廉碧轲是吧,我记下了,此间事了,我自会登门拜山。现在大家自便,再若干扰,休怪我剑不容情。”说完闭目调息不再理会众人。 上峰诸人在东西北三个方向争相入阵,南边也没闲着。 午时时分,被引导到位的华澜庭几人正在好奇地看着扇掌花的异象。 易流年好动,抬脚就要上冰一探究竟,让慕倥偬一把拉住,随即踢了一块磨盘大小的磐石上去,石块落在冰面上很快化作齑粉散落。 易流年看得咋舌后怕不已,自己的小身板可还没修炼到不坏之身的地步,当下就老实了。 华澜庭问道:“现在怎么办?” 慕倥偬一摊手:“你问我,我问谁。你这个被召唤之人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清楚了。没有办法时候的办法就是等。” 要说慕倥偬确实是个好导师,观察等待的时候还不忘教授弟子: “你们看哈,水是液态,轻柔无形。雾是气态,变换无方。但当固化成冰的时侯,就变的有形而坚硬。同一种物质的不同形态具有不同的特性。” “我们修道,就是要掌握这种变化之功,让天地之气在体内从气态到液态再到固态,然后不断在更高的层级上一直转换变化,不断升级,越来越自如,当你可以主导操控乃致演变创造时,你就快得道了。” “密诀我都透露了,现在你们几个告诉我,我们修炼是为了什么?” 见四人不回答,慕倥偬自顾自说道:“你们几个傻啊,修仙修真修道,修的就是状态的改变。一言以蔽之,我个人称之为——变态。” “我们就是一群变态,侬晓得哇啦。” 四名少年面面相觑,配合的作出恍然大明白状。 易流年忽地指着前方叫道:“快看快看,变态了,又变态了!” 几人看去,只见冰层开始消融,逐渐化为气态重回花体,花蕊中结出晶珠固化,然后传出吸力,华澜庭的龙头索脱手而飞,再后入阵洞口露出。 慕倥偬带着四人小心地朝前走去,就要一起入阵。 “想要取宝,没那么容易,先问过你家花爷爷再说。”突然间传来人声,一道身影挡住众人去路。 来人却是血云魔道宗供奉花间集。他奉命尾随监视万象门,一路乔装改扮远远跟行。 上峰之后,注意到万象门分散行动,他可不敢跟踪周翕,也不想再对上讨不到便宜的辛桥仙,也不摸半道出现的商晨曦的底细,于是摽上了营造处五人。 看到万象门寻到机缘入阵,他不欲对手再得宝藏增强实力,这才现身阻挠。 这边自然是慕倥偬挺身接下,他引花间集来到外侧打斗,好让华澜庭他们有机会入阵。 但花间集之所以能够跻身供奉前列,除了一身修为战力外,另有两项长处,一是匿形隐踪的能力出众,二是一身毒功了得。 他方才露面时就已经在扇掌花四周布下毒阵,数十只五彩斑斓的蜈蚣围成一圈拦住华澜庭他们。 蜈蚣口吐毒气,时而长身立起,时而绕圈游走,华澜庭四人冲击几次,杀死了几只,但最后都被毒气挡回。 慕倥偬也战花间集不下,营造处五人着急之际,半空中一人破空而来,正是长老周翕。 他之前得到慕倥偬传音,知道了华澜庭感应到召唤之意,疑为开启阵法的契机,在巡视北东两侧无碍后,这才赶到南侧。 周翕一来,先是挥袖驱散了毒蜈蚣,然后突出一指点在洞口之上,洞口缩小之势顿缓。 他冲华澜庭说道:“你有感应就是你的机缘,此阵凶猛,我也只能阻挡片刻,还不快过来。” 华澜庭急奔而至,跳入洞口,周翕伸手在他头顶轻拍一下,耳语叮嘱几句,这才收指,洞口缩小不见。周翕手指指节泛白,显见撑住入口收缩之力对他而言也并不轻松。 花间集在周翕出现的时候就转身夺路逃走了,慕倥偬也没追赶。 周翕让几人守在此处接应华澜庭,自己起身去追拿花间集。 至此,入口之争告一段落。 云仙峰上,在外众人都停了打斗,或聚集或分散,不是相互戒备守候观望,就是继续寻找雪夜扇掌花。 峰上争夺的同时,在主峰深渊之外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坳里,出现了一老一少的身形。 老者说道:“这趟外出,我也看出来了,咱爷俩儿江湖经验太少,所以这次你个瓜娃子进去独自闯荡一下吧。” 少年坚毅地点点头。 随后不久,有阵法之光在轻微闪动。 第51章 妙不可言 华澜庭进入洞口滑下,四周光华流转,眩晕刺目,他闭上双眼,等到脚踏实地,睁眼闪目观瞧。 身处一个空旷的石室之内,只面前中间有物。正面墙上挂着一幅画,上画一个面容肃穆的道袍老者,这应该就是无着道人吧。画下是一张古旧的木质大型条案,条案下摆着一个蒲团。 最引人注目的是条案上各色灵光熠熠生辉,摆满了形状不等的原生灵石。 华澜庭仔细辨别了一下,最次也是上等品质的灵石,还有不少是极品的,超品的也有若干,居然还有一块是圣品的。要知道灵石的每个等级之间都是以百为换算单位的,这一条案灵石折算下来怕不是有百万左右下品灵石。 没有人会嫌灵石多,华澜庭还从没见过如此之多数量的灵矿石,心下不由一阵火热。 抬步走到蒲团跟前,眼前蓦然弹出一个光幕,上有字体闪动,是一段话: 任何持信物进入者,可叩拜领取灵石馈赠。凡我雾岚弟子、云仙门下,之后可凭四绝艺最后三式招法进入二层空间,四门齐开,可获雾锁云岚功高层功法…… 华澜庭默念几遍体会其意,开头说的是持信物者即可领取灵石,并没有言明必须是雾岚弟子。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以龙头索为引进入,自然可以当仁不让不矫情了,对方是数百年前高人,也当得自己一拜。 想到这里,他弯腰屈膝于蒲团之上顿首三拜,心中谢过赠宝之恩,然后起身将灵脉矿石纳入储物空间之内。 想到自己并不会所谓的绝艺招法,应该是无缘进入下一层空间了,于是华澜庭四下里走动想要看看有没有其他路径,可无论怎么观察试探都找不到任何出口入口的迹象。暗叹一声,华澜庭并非贪心之人,有此收获已然不虚此行了。 想着还有一天之久阵法才会再度开启把自己送出去,既然只能困在这里,不如用修炼来打发时间吧,当即取出一块灵石,盘膝坐下运功。 再说北侧曲流殇三人,也是来到一毛一样的石室之内,同样看到了灵石和那段话。 向玺眼中光芒大盛,这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他偷眼看看跟随进来的商锦书,三人中曲流殇功力最低他并不在意,只是忌惮商锦书的结丹境修为。 经商世家子弟都是玲珑剔透的心思,商锦书如何不晓得向玺的心眼。他微微一笑说道:“无妨,你俩自便,我借光进来就是个打酱油的,财物我并不看重,等后面如果有其他机缘的话咱们三个再争不迟。” 仙洲首富商家长孙的眼界果不一般,灵石虽多,他还真是没放在眼里,而且临来时商晨曦特意说过让他着重争取功法宝器资源,至于灵石嘛,反正自己修为最高,真没其他收获的话,自己那一份也跑不掉。 向玺见商锦书如此说法,不由大喜,对曲流殇说:“小子,灵石我二你一,没意见吧。”这还是他看在商锦书在侧的缘故,不然依着他早就一锅端了。 曲流殇看出向玺比自己技高一筹,此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暗自慨叹运气总是不在自己这边,好不容易得到线索跑来取宝,却不想还有旁人进来分一杯羹。 当下他压下郁闷,恭恭敬敬跪拜后取了自己那一份。向玺可不讲究,直接过去把三分之二的灵石收入囊中。 随后三人寻了一圈其他出路后不获后,却一起郁闷了。 曲流殇说:“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取到信物出云戟,得以入阵,但是并不会戟法,打不开二层空间。” 向玺说:“我倒是会青云杖法,但手中没有青云杖,所以才到北峰碰运气,杖法和戟不配套,会也没用啊。” 商锦书说:“你们俩别看我,我是赶上了,什么杖什么戟的都傻傻分不清楚。” 三人束手无策良久,最后还是商锦书脑筋灵活,说道:“可能我们都想左了。你们看,这段话说的是凭四绝艺招式开启二层空间,并没指定兵器和招法必须一致啊。” 一眼点醒梦中人,向玺喜道:“对啊,可以试试。慢着,如果靠我的杖法进去了,这位商兄有指点之功,你个姓曲的凭什么再插一脚。”曲流殇呐呐地说:“没我你们也进不来不是,再说出云戟进去还可能有用。” 最后还是商锦书为曲流殇说话,三人商定好进去后各凭本事获取机缘。 云仙峰东侧,流云剑一脉的余鲮鲤也是顺利进入阵中,她有师傅的指点,叩拜后很快就如愿得到了灵石,这时却在犹豫当中。 师傅舒容说过第二层空间的功法只有四个方向都有人进入才能合作开启,但已经有三四百年没有聚齐四样信物了,进去也是无用,自己要不要去看看呢? 正在迟疑,身后传来风声,一前一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迅捷无比地在石室中窜动,是进阵的斑袋貂在疯狂地追逐花斑大豹。 大豹体型虽巨,但好像非常惧怕斑袋貂,在石室的上下四周迅速奔行却甩不开斑袋貂。 没等余鲮鲤有所反应,花斑豹像是被追急了,口吐黄光就要冲进石墙。 石墙有阵法保护,花斑豹有识破灵识和破开阵法的天赋神通,原想闯过石墙摆脱斑袋貂的追击,不料大阵的层级不是它现在的修为能够轻易突破的,结果被卡在当中,上半身是过去了,下半身屁股却露在外面动弹不得。 斑袋貂见状,就要冲上去撕咬后门。 余鲮鲤自幼喜欢灵兽,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来豢养,加上心地善良又是小姑娘心性,急忙过去挡在花斑豹身前,对斑袋貂说道:“停,此地是我师门重地,不许你们在此打斗。现在都出不去,要不我带你们两个去里面玩耍,但你们不要再打了。” 斑袋貂眨着小眼睛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自之前一筠和廖殊光一战之后,此时它身体里的神魂有异并且受伤,但肉身修为还是原来斑袋貂的,目前还发挥不出实力,于是吱吱叫了两声算是暂且勉强同意。 余鲮鲤把花斑豹从墙里拽了出来,然后她进入光幕施展出流云剑最后三式招法,带着两只灵兽进入二层空间。 最后说到主峰西侧。 楚没和钟断两人入阵后同样看到堆积的灵石,楚没大笑着也不跪拜,直接挥袖收了灵石,然后就要进入二层空间。 钟断劝道:“少宗,宗主命令取了灵石就等待出阵好了,没说过让进到里层。” 楚没把眼一瞪:“要你管,这回出来就没什么乐子,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好了,父亲可还说过阵里并没有危险的,说不定我运气好得到功法,那样我的功劳岂不是更大。” 一直跟随楚没作为亲随的钟断听了只好不再言语,两人也是进入内阵。 阵法里层是个更为广阔的巨大空间。楚没和钟断刚一现身,就看见对面光芒卷动,随即一人两兽显出身形。 楚没乐了,果然进来是对的,居然能遇见个漂亮的小姑娘。 他哈哈一笑:“这位师妹,既然能够来到这里,想必也是雾岚云仙宗后人,在下凌云仙宗少主楚没,请问贵姓芳名啊,你我数百年前是一家,自该多亲多近。” 余鲮鲤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其他人,有些戒备地说:“我叫余鲮鲤,流云剑门下。你从西边进,那就是凌云枪传人了。鲮鲤见过楚师兄。” 楚没笑容更盛:“好说好说,看这样子,雾岚云仙宗只剩下你我两家还有后人了,左右凑不齐四支,功法宝库开启无望。既然如此,不如余师妹随我到凌云仙宗一聚,咱们好好叙叙前缘,你看如何啊?” 余鲮鲤见楚没有些缠夹不清的样子,怯怯答道:“我师傅还在东峰等我,仙宗四个分支之间很久都不曾来往了,还是等我禀过师傅再说吧。” 楚没继续嬉皮笑脸地纠缠到:“没关系啊,你师傅说来也是我的长辈,那我和你一同出去拜见好了。”说着就要上前拉手。 余鲮鲤一直随师傅在深山修道,没见过这样的登徒子,有些害怕地退后两步说:“还是不用了吧,我记下凌云仙宗的名字了,一切等出去让我师傅定夺吧。” 楚没霸道惯了,并且好色风流,此次又没妻妾随行,大感寂寞,这时有些失了耐心,继续跟上去说:“相约不如偶遇,先随我去见识下仙洲西部风物,再禀告你师傅也不迟啊。” 余鲮鲤见他还是欺近,她虽年幼,但常年跟着舒容,早就被灌输了男人没有好东西的观念,也沾染了舒容高冷清冽的性子,此前看在同为一脉的份上已是忍让,这会儿却忍不住了:“楚师兄自重,鲮鲤先行告退了。”说完返身就要出去。 楚没也是笑容一收:“好烈的性子,不过我喜欢,你不知道时辰未到回不去一层空间吗?钟断,给我拿下了。” 他之所以这么大胆,也是因为有结丹境的钟断跟随,并且叔父也在外面。钟断知道楚没的尿性,这种事也不是头回做了,上前就要擒住余鲮鲤。 余鲮鲤修道日短,功力只有筑基境,但一身轻身功夫着实不俗。她后退到墙边,双腿交互发力,倒着如壁虎般游上了石壁。 钟断轻身功夫一般,但胜在修为,也是腾身追了上去。楚没轻松地在下面笑着说:“钟断,不要着急,时间还早,让我看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吧。” 钟断明白少主的心意,并不过于迫近,而是满石室追着余鲮鲤的步伐。 余鲮鲤可有些惶急了,自己孤身一人又打不过对方,两只灵兽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时间一长,自己灵力不继,这该如何是好? 同一时间,身处南峰石室的华澜庭正感受到意外之喜。 此间的灵石在形成过程中受到云仙峰天雷的影响,蕴含不少精纯的雷属性灵气,虽狂暴但与他的功法相合,加上灵石充足灵气浑厚,兼而刺激胸口的空天青烟玉逸出过滤过的高品质灵气,他已经隐隐摸到一元复始境造极期的瓶颈了。 不行!慕总管说过基础打得越扎实破关后效果越好,自己进入登封期这才几个月,还不到升级的时候。华澜庭强自压下突破的欲望和灵力涌动,停止了吸收灵石,只在体内行功加速灵气的周天运转。 哪知道不加速还好,这一加速竟然好像引动了阵法的呼应,石室之内的灵气不请自来灌入头顶百会。 华澜庭连忙再行压制,一次、两次、三次,猛然丹田和胸口同时一热,意识和意志再也控制不住灵力升腾之势,张口一道黑色淤血喷出,一阵眩晕后才恢复清明——冲过登峰期了,一举达到一元复始境造极期!下一关口就是再圆满之后升到二龙出水也就是得药境了。 华澜庭哭笑不得,心道还有被动突破这一说啊,不过怎么说都是好事,否则这一步据说速度快的也要两三年时间。 渐渐平复了心情,华澜庭感到突破后连带头脑似乎都灵动了不少。 望着眼前仍在闪动的光幕,华澜庭脑海中莫名地灵机一动。字幕上说:任何持信物进入者…凡我雾岚弟子…可获高层功法…… 前两句有问题!任何进入者并不等同于雾岚弟子,否则不用这么分开强调,意思是非雾岚弟子只要有信物就可以进来,那么外人能否也有机会获取功法呢? 一般来说,话毕则止,为什么这段话的结尾好像余意未尽,留有省略的符号?凡我雾岚弟子,那不是雾岚弟子呢?难道是?华澜庭的目光顺着省略符号的指向看去。 那个方向就是石室右侧的石壁,看不出有什么玄机来。 华澜庭性子里不缺的就是沉稳耐心,突破后左右无事,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了线索,他就转向右侧石壁在默运玄功的同时观察着。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刻的时间,就在华澜庭要放弃的时候,中间一块石砖上光芒一闪随即消失。 华澜庭一跃而起,来到石砖跟前,以如意索龙头一按,果然又是一片光幕弹了出来,显出一大段文字: 这样都被你找了出来,哈哈!老道我不过是被困在阵中日久,闲来无事,想着多年之后也许有非本宗之人会入山寻宝,所以临时起意做了个小机关留下因果。不过功法不要想了,概不外传,老道的法宝收存倒是可以遗留几件给你,进去后到大厅中间找吧。但老道自诩文武双全,想要进入下层空间,还要再答一题,机会只有一次。 看到此处,华澜庭也是无语,这老头还真是有意思,设下这么个游戏,要不是自己心血来潮又有颇多耐心,谁能发现这个秘密啊。 正所谓:缘,妙不可言! 再往下看,却是一道诗文题。 无着道人说他极其喜爱菊花,而雪夜扇掌花实际上就是菊花的异变之种,经过山中冰雾和天雷长期的催化所形成。 题目是要求写出俗世界起义领袖兼诗人黄巢关于菊花的诗句,说此诗极具气势、极有气魄,且暗含不屈不平之意。 这有何难?华澜庭心想: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是何其的傲娇,何等的霸气! 伸手就要在光幕上书写,华澜庭陡然停住。 不对,很不对头。此诗不说是人尽皆知也是耳熟能详,明明没有任何难度嘛?老道不会是挖坑埋人吧? 缩回手,华澜庭仔细思索回忆片刻。 不错,老道狡猾,太坏了,这就是个坑。黄巢另有一首题菊诗被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掩盖住了光芒。 那一首才称得上极具气势、极有气魄,暗含不屈不平、睥睨天下之意,并且内嵌逆天之仙道追求:如果我有一天成为上界主管春天的神仙,我就要让那菊花和桃花在春天一起开放! 就是这首,华澜庭抬手疾书: 飒飒西风满院栽, 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 报与桃花一处开。 写完收手,光幕张开一卷,华澜庭的身影,消失不见。 第52章 八极迷阵 再出现时,华澜庭稳住身形晃了晃头,眩晕感刚刚褪去,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女子贴在墙边,一个中年汉子手执双刀正在攻上。 他认出来那个女子正是茶楼下和道姑一起的小姑娘。他对道姑削掉百鬼夜行窟大汉耳朵的仗义行为颇有好感,此时见小姑娘遇险,迅即上前用龙头索替她挡下双刀,却被震的连退三步。 余鲮鲤正在要放弃抵抗的时候,突然出来一个人将她护在身后,看过去却不认识。 钟断和楚没也一时呆住,又有人进入里层空间了?见是个面嫩的少年,钟断停住了攻击,楚没却喊道:“谁让你停的,一并拿下,两人身上肯定都有灵石,少爷都要了。” 楚没虽然好色却不傻,余鲮鲤的人他能要则要,但他更想要的是余鲮鲤和新出现的这个小子的灵石,三份到手他当为宗门立下奇功一件。 钟断从刚才的碰撞中已经判断出华澜庭的修为,听了楚没的话,马上挺刀劈了过去。 华澜庭接了几招,立即从刚刚突破的兴奋中冷静下来,自己还是太弱,遇到强手就缩手缩脚,自己不是面前大汉的对手,而且旁边还有一人观战未动。 他心中急思对策,边打边护着余鲮鲤向大厅中间退去,打的是搏一搏从光幕上老道所说的大厅中间寻宝入口逃离的主意。 就在他勉力支撑的时候,大厅一端光芒闪耀,又是跌进三个人来。 其中一人看清楚情况后,一个箭步赶过来帮华澜庭稳住了局面,华澜庭一看是商锦书,不由大喜,叫了声商大哥。 商锦书一进来就看见华澜庭正在和人动手,左支右拙难以为继,来不及问明缘由,自然是出手解围。曲流殇和向玺不明所以,都立在当地。 楚没见人越来越多,他急于先抢下灵石,取出凌云枪就向华澜庭和余鲮鲤冲了过去。 华澜庭和余鲮鲤没时间说话,联手接下楚没的攻势,华澜庭为主,余鲮鲤依靠步法使流云剑从旁干扰,两人略处下风,但楚没短时间也取之不下。 另一边的情况正相反。 钟断的岁数和修为比商锦书为高,但他只不过一介随从,商锦书那是何人?商家财雄势大,超一流的顶尖功法不是靠钱能买来的,但一流和准一流的心法秘技着实收集了无数,家族中聘请的高手也如过江之鲫,商锦书的修为那也是稳扎稳打得来的。 商家大公子善使的一路功夫叫做“夜雪折竹手”。 所谓“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雪花虽纤薄细弱,累积下来却连坚韧的竹节都能压断。 这一路功夫被商锦书用一根杆棒使将出来,看似轻飘飘软弱无力,着力处却沉重异常,钟断接了几下后,只感到手臂真像要中断似的。 虽然还能支撑,钟断不愿意再打下去了,这时岁数大的阅历经验却体现出来,只听他大叫一声跳出圈外喊道:“大家都住手,先不要打,我们进来是干什么的?现在好不容易四门齐开,四支齐聚,先取功法要紧。” 这一嗓子果然灵验,众人闻声都是停了下来。 说的不错,刚才见面就打场面混乱,现在一想,真的是四个方向都有人进入。除了华澜庭,其他知道内情的三方都清楚里层空间是要四个分支都在场的情况下才能合作打开的,这种事情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过了,如今被他们碰上了。 安静了一会儿,钟断继续说道:“不管相互之间有什么过节,取宝重要。我们是凌云枪一脉,这位小姑娘是流云剑一支,后来的两方自然分别是持有青云杖和出云戟的了。” “上辈相传,四种信物插入四个方向才可以打开里层宝库大门,获取雾锁云岚功高层功法,不如我们合作开启,出去以后再论高下不迟。而且来的都是为了寻找机缘,我看大家都是脸生,应该也没什么解不开的生死仇怨吧。”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众人相互瞧瞧都点头表示同意。 只有向玺看着曲流殇说:“姓曲的,灵石给过你了,功法却要归我。”曲流殇张了张嘴没说话,他在宗门里被欺负惯了,现在实力不及也只好认命。 这边的商锦书又开了口:“姓向的,这不好吧,灵石我让给你了,功法你还想要?我们一路同来,你让我空手而归?这让我情何以堪?好尴尬啊。” 向玺有些惧怕商锦书,苦着脸辩解:“商大哥,我看你认识有青云杖的这位朋友,你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功法啊,何必和我争?” 华澜庭早就认出向玺了,有红尾灵狐的梁子在,他自然是帮着商锦书说话,出言道:“一码是一码,谁有信物功法是谁的,至于我和这位曲兄弟愿意把功法和谁分享那是我们自己的事。” 这下轮到向玺心里叫苦了。 楚没在旁边看出来便宜了,他为人一向贪婪霸道,于是嘴唇微动偷偷向向玺传音:“不如你我合作,取宝之后,钟断负责拖住姓商的,我对付那个小子和小姑娘,你拿下姓曲的,只要你我先得手,对方就翻不起风浪了,功法和灵石我们平分。” 向玺闻听诧异了一下之后,不露声色地微微颔首,然后说道:“你们人多,那就这样好了,我不争了。” 众人见都无异议了,于是各自站开,持有信物的四人分别在四个方向上的石台内插入四般兵器,石台上灵气闪动露出书简,光幕出现,上写:雾锁云岚功一至七层功法,阅后即焚。第八层功法百年之后开启。 四人收好玉简,莆一分开,楚没大喊一声动手,他和钟断、向玺分别扑向说好的对手。 楚没的算盘是他和向玺利用修为优势速战速决先搞定对手,这样商晨曦就独木难支了。 华澜庭几人如何看不清形势,他修炼以来就是战力一直高过修为,如今突破造极期实力大涨,有心无意勾连手防守严密,五行清炁雷法威力更增,时不时还用刚学的攻防四字诀法来上几下突然袭击。 而余鲮鲤从来就没有什么江湖规矩的束缚,人又聪慧,一口流云剑找到空当就往楚没脸上招呼。 楚没自诩风流倜傥靠的就是这张还算俊秀的脸,蹭着皮他都不愿意,做为少宗主的他更是缺少凶险搏杀的勇气和经验。此消彼长之下,哪里能快速拿下两人呢。 曲流殇确实较弱,但上峰以来始终被向玺针对欺凌,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加上商晨曦一方明里暗里帮了他几次,他不想再拖人家后腿,更主要的是要想回到宗门出人头地,灵石和功法是关键,所以他开始拼命了,对非致命的攻击全然无视,招招同归于尽的打法。 向玺的凶狠属于色厉内荏型,最怕这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作派,一时被曲流殇逼的手忙脚乱,遑论速战速决了。 商晨曦更是善于把握形势,见这个势头,夜雪折竹手上下翻飞,满身灵宝法器层出不穷,看这架势,最先顶不住的反倒会是钟断。 斗到酣处,商晨曦长笑一声,用出一式夜雪折竹手看家绝招大雪崩定式,钟断应声飞出,双刀落地,右臂软软垂下,已是被震的骨折了。 钟断这一崩盘,楚没和向玺也随之失了斗志,两人随着钟断往外就跑。 里层大厅虽然封闭,可刚才余鲮鲤自顾不暇时,斑袋貂又开始追逐花斑豹,花斑豹情急之下硬是从边角薄弱处生生破开一个缺口逃窜,倒为楚没三人提供了方便。 缺口外面是四通八达迷宫似的回廊,楚没三人慌不择路,随便选了个通道就奔了进去。 华澜庭四人追到缺口,由于外面情况不明,出于谨慎,他们没有再追下去。 华商二人分别和余曲两人通了姓名互道原委后,几人开始商量下步行止,意见有了分歧。 曲流殇已有收获,不想再冒险。余鲮鲤不敢单独行动了,说是要跟着华澜庭。商晨曦是富贵险中求的秉性,建议去回廊通道中探秘。 华澜庭最想的是去取宝,但其他三人有亲有疏,可都不是万象门的人,他不欲分享无着老道宝库的秘密,于是就附和了商晨曦的意见。 最后达成一致共同去缺口外察看,这样相互总是有个照应。 说走就走,四人踏入回廊。 通道内极其肃静,上下左右都不是石壁,看不出是什么构成,走路的脚步声也被吸收,也看不到出口,只能判别出路是在不断弯曲,有时还有上下的斜坡,很是诡异渗人,四人越走越慢,都想打退堂鼓了。 四人心里正在打鼓,通道里忽然传来生硬的语速快如蹦豆的童音说话声,把大家吓了一跳。 “闯入者,你们已经进入八极阵宗排名第二的顺逆八极云光阵的子阵之中。此阵名为*字迷魂阵,乃顺逆八极之附属阵,用于宗门弟子试炼。阵法即将开启,尔等有三个时辰闯阵。” “规则一,阵法只有一个出口,最先闯出者修为提升一级,可任选相应功力法宝灵器三件。” “规则二,闯阵没有性命之忧,但在阵中伤重昏迷或死亡者,传送出阵后修为跌落一级,过时未闯出的清醒者无奖无罚。” “规则三,何为迷魂,阵启后自行体悟,手段没有限制。友情提醒,建议顺由已心,勿违本性。” “规则四,独立闯阵,随机相遇,所碰之修皆为敌手。” “规则五,时间太久,阵法磨损,忘了。” “入阵共计十一个生灵,阵法即时启动,祝好运。福生无量天尊,南无阿弥陀佛。” “放轻松,表紧张。天边飘来五个字儿,那都不是事儿。是事儿也就烦一会儿,一会儿就完事儿。” 听到这里,众人已经听傻了,头脑基本处于当机碎片化状态。 啥子情况?谁在说话?难道是传说中高阶大阵的阵灵?佛家*字阵?道门问候语?规则五还忘了?天边还飘来五个字儿?另外,满打满算也数不到十一个人啊?还有什么死亡传送、升阶留级? 众人的脑回路正在紧急重启的当口,轰隆隆的震动声传来,由于已经晕菜,只见数不清多少色的光芒闪耀,撕扯之力临身。 再看向四周,大家已经被分开,旁边通道内影影绰绰模模糊糊似有人影可就是分辨不清楚。 童音再次传出: 八极迷踪,顺逆迷幻,云光迷神,*字迷魂。 试炼,开始。 第53章 天地人魂 华澜庭小心地顺着通道前行,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深一脚浅一脚的,象踩着棉花的同时又足不着地御风而行似的,别提多别扭了,适应了半天才找到节奏。 适应之后的感觉就好了许多。走起路来,颇有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的快感。 过了不久,回廊深邃幽远了无尽头,一种孤寂悲伤的感觉油然而生。 华澜庭此时内心有些紧张,并没有吟诗作唱的心情,但脑海中偏偏涌上词句: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强行止住念头,他心中警兆大升。 绝对不对劲,自己并没有想要吟诗,吟诗也不会这般词句颠倒不按顺序来。*字迷魂?阵法这就开始扰乱自己的心神了? 停下脚步,暗运自在无极功心法守住灵台,这才回到正常思维当中。 再一抬步,又有杂念升起。就这样,华澜庭走走停停,心绪一会儿混乱一会儿清晰,到后来自己都快要搞不清哪个时候是正常的自己了。 好厉害的大阵!这也没走出多远,华澜庭已是满头大汗淋漓。 左右是没人,华澜庭积郁之下抬头仰天怒吼,回音阵阵,随后索性快速奔跑起来,一路什么也不想,就是闭眼疾驰,只凭灵识探路。 刚刚一个急刹过弯,还在得意自己的轻身功夫又有长进,迎面一道身影同样高速撞了过来。 华澜庭躲避的心念是起了,但大脑的指令受到大阵影响还没传递到脚上,对方已经到了眼前,并且透体一穿而过。 华澜庭这下又惊出一身冷汗,豁然转身,那人也是急停转身,两人面向而立。 华澜庭第三身冷汗又出,对面站着的竟然是自己! 猛然低头,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抬头,对方已经换成楚没!再低头,衣服又变成自己的。 又抬头,对面又变成自己,低头,身上衣服是楚没的。 卧槽,我靠! 脖子好酸。 想脖子干嘛?想事,冷静! 华澜庭强迫自己拿了一个三体桩,稳住心神看向对面,果然是楚没没错。楚没也在眼神游疑不定,还特么晃着脖子。 一想到脖子,华澜庭拿不住桩了,踉跄后退了一步,脑海中的念头纷至沓来,什么第五房小妾不听话,什么泓山宗主之女胸前波涛汹涌,什么三叔的侍女蛮腰盈盈可握,接下来居然是凌云枪法后三式、余师妹三围好标准…… 华澜庭继续晃脖子,又回到现实中来,自己怎么会有楚没的龌龊想法? 不管了,规则四有言:独立闯阵,随机相遇,所碰只修皆为敌手。楚没本就不是个好人,取兵器上! 华澜庭踏步上前,直取中宫。咦?自己使的怎么不是龙头索法,而是凌云枪后三式?楚没也动手了,凌云枪用的是诸葛的杨家梨花枪法? 头晕!好乱!还好渴,都出好几身汗了,是渴。 这样不行!华澜庭舌舔上腭,气凝于胸口空天青烟玉之内,一股清凉之意传来,终于清醒了很多。 *字迷魂,神魂置换! 至道学宫中的师长曾经讲过,人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分别是天魂、地魂和人魂,人魂又作命魂、色魂,也有称之为主魂、觉魂、生魂,或元神、阳神和阴神的,亦称胎光、爽灵和幽精。 三魂之中,命魂长驻于身,天地二魂可在外。天魂为阳、地魂为阴,聚合产生命魂。 看方才的情形,自己神智一直都在,应该是命魂未失,但天魂或者地魂受到*字迷魂阵影响,迷糊时被换作了楚没的。 此阵凶险之处总体上当在于三魂混乱之时人的思维就混乱,不知道会受到哪一个以及谁的魂的主控,从而做出不可知的行为。 另外,自己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又控制不住转换的时间,这样使应变更加不可预测。 再有,爽灵和幽精之魂主阴气之变和阴气之杂,可代表人天生具有但隐藏极深的负面能量和情绪。自己不是圣人,不论是被自己还是楚没的阴暗情绪驱使,其行为与结果都可能让清醒过来的自己后悔。 急切之间,华澜庭也想不到解决办法,趁着现在还清醒,先做掉对方或可破了这个局。 楚没显见也是处在挣扎之中,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两人功力其实相差不多,楚没要强上一线。 这场打斗让华澜庭觉得既难受又有意思。 通道内的空间很是怪异,轻身功夫有时用起来事半功倍,腾身的距离比平时远上许多,有时却又事倍功半,往常能轻易到达的长度却半途落了下来,偏偏两人都拿捏不住尺度,有时莫名撞在一起,有时又谁都够不着谁,有时看似要击中却偏了开来,有时明明躲过去了却实际上把要害送给对方。 楚没的功夫也变幻莫测,有时超水平发挥让华澜庭险象环生,有时又很笨拙犯下低级错误,而华澜庭由于空间的关系却没能把握机会杀伤对方。楚没的功夫一会儿是凌云宗本门的,而在神魂混乱时又换作华澜庭修习过或见过的手段。 华澜庭大多时候可以控制住自己不被大阵影响,但只要打斗激烈或者心神稍一放松,又会被楚没的神魂驱使,打斗的思路和方法又变为楚没的。 两人就这样不明所以地胡乱斗了小半个时辰,都是身上带伤气喘吁吁,好在还没人落败。各自喘息了片刻,两人再度上前斗在一处。 这次华澜庭调整了策略,用出了修习不久的周翕所传的攻防四字诀法。 攻防四字诀法是纯粹的格斗技巧,尖赋卡引四字分别对应大小、虚实、上下、曲伸八大类运力发劲技能。 楚没修为略高而术法一般,华澜庭功力稍逊但术法较强,两人又是在这奇怪的空间里以难以预测对方下一招手段的方式来交手,技巧的作用就很重要了。 果不其然,攻防四字诀法一旦用出,华澜庭对局面的把控性提高,慢慢占到了上风。要不是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来阻止神魂侵入,以及提防楚没有时抽疯似的来上几下狠招妙招,华澜庭已经有几次可以重创对手了。 华澜庭并不着急,他发现两人神魂交错之后,并不能使用对方的功法术法,只能是武技灵器法宝这些,这让他放心不少。 刚这么想着,华澜庭突然觉得哪里有问题,没等他再琢磨,楚没一下子攻势大盛。 不好,楚没现在用出来的也是攻防四字诀法!中间还夹杂着有心无意勾连手的封缠技巧,他的这次神魂切换看来是找到了相关的部分。 华澜庭现在好不容易依靠空天青烟玉之功做到基本上不被大阵实施神魂置换,本想以水磨功夫拖垮经常迷糊的楚没,没料到这倒成为了楚没的优势。 再这样下去,自已的家底都被人家淘空了,楚没除了凌云枪法也没什么太高端的武技,自己也不想置换过去,那还怎么打? 华澜庭心知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必须在楚没摸清自己所有虚实之前痛下杀手。 杀人自己还有心里障碍,可阵灵说过阵内之亡是虚拟的,传送出去就可复原,正好来磨砺下自己的心态吧。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做了决定下了决心的华澜庭不再迟疑,佯攻一招做势后退就走。楚没不知有诈,挺枪蹂身跟上。 华澜庭疾行数步,略微拉开距离,返身抖手抛出春雷惊蜇锦绫罩暗器,锦罩飞到楚没头上爆开,一收一缩,罩向楚没的脑袋。 楚没以大枪拨打其中的细小暗器,同时催动灵力以灵气护住上身,虽然有些狼狈还挂了彩,却并无大碍。 华澜庭并没有要靠暗器一招致敌,此时已箭步而上,龙头索直击楚没的面门。 楚没摆枪一绞,华澜庭如同在与苏惇一役中一样故技重施,手腕连抖带收,龙头索沿枪身缠绕盘旋而上,龙抬头后龙口中喷出暗器。 楚没仰头避过,同时脚下发力向后退去,旨在暂避锋芒。 华澜庭要的就是他的退步,右手一送一放,龙头索蝎尾端真如尾钩一样翘起扎向楚没。 楚没用枪尾一磕,蝎尾忽地软了下来,在枪尾绕了一圈,华澜庭在缠在枪身上的龙头索某处一拍,蝎尾又再硬起,尾端一声轻响,一道银光电闪而出,射向楚没的面门,这是蝎尾针。 楚没大骇,眼眸中映出银针之光,再回枪可就来不及了。 他浑身汗毛倒竖,人在危急时刻最可能急中生智,做出平时难以想到达成的事情。楚没求生欲望爆发,张口一喷,一道真元之气疾吐,包裹住银针使之悬浮在眼前再难寸进。 楚没死里逃生,就要发出劫后余生的惊喜狂笑。笑声正在喉头将出未出,楚没蓦然双眼圆睁,惊骇欲绝。 已经失了动能就要掉落们蝎尾针肉眼可见地轻微振动一下,接着又是一道毫光闪出,一根牙签大小的银针钻进楚没眼角。 子母连环针,针中藏针,母针受阻挡后自行触动子针的激发装置。 昔日以青云杖为基础改造龙头索的实在是位炼器大师,而且很是用了一番心思。 华澜庭在对阵苏惇时还是留了一手以防万一的,没有全部动用这子母连环针,而且后来还从苏惇尸身上取回银针。蝎尾针材质特殊、设计精巧,蝎尾里一共也只有两支。 楚没痛苦嚎叫,银针细小无毒也没有全部没入,如果及时取出一般并不致命。但楚没还是脑部有损,受伤失神,精神陷入混乱,口中嗬嗬发声,双手舞动向华澜庭扑了过来。 华澜庭还是不忍杀人,就要拍晕楚没,手刚抬起,这次轮到他汗毛倒竖、眼中惊骇。 楚没脸上扭曲,全身鼓胀,一股说不出的气机波动从丹田外放出来。 他要自爆! 华澜庭虽没经历过,学宫可是特地专门组织过讲座的。修为相近修士的近距离自爆是无法抵御的。 暗叹一声,华澜庭左手一握,藏于掌中的一个袖珍机关装置被捏碎。 与此同时,楚没突然呆立,七窍溢血,气绝倒地。 华澜庭的小心又一次救了他。 如意如意,随我心意,龙头蝎尾如意索暗藏底牌尽在蝎尾。人能自爆,机关法宝同样能引爆,子母连环针的子针是可以遥控引爆的,威力不是很大,但如果是靠近要害也是可以要人命的,这也是龙头索最后一样后手了。 收了凌云枪,看着楚没的“尸身”,华澜庭犹自心有余悸,心想自己要不要改名叫刘一手,凡事留一手这件事是个好习惯,有必要继续保持发扬光大。 继续往前走吧,第一个出关者的修为与宝物奖励还是极其诱人的。不过,话说,再遇到难缠的敌人,澜庭还有没翻开的底牌吗? 第54章 挤不挤啊 华澜庭继续前行的过程中,查觉空天青烟玉中的能量有所减少,看来以此抵御*字迷魂阵的侵袭是会消耗灵气的,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还是要节省使用为好。 又在时断时续的阵法影响下走了很久,迎面过来一人,还好是商晨曦。两人身不由己地对穿而过后相对而立。 有了上次的经历,华澜庭启动青烟玉保持住清醒,商晨曦不知是不是修为较高的关系也处在清醒状态,两人趁机快速交流了下情况。 商晨曦说他之前遇到一个没有照过面的陌生少年,少年似可不受阵法影响,看了看他就迅速远去。这是还有其他人入阵,怪不得阵灵说有十一人。 华澜庭和商晨曦尝试结伴同行,却发现象同极互斥一样做不到,但两人反向各自前行的话,阵法就没反应,看来所遇皆敌也不尽然,于是两人分开继续闯阵。 书中暗表,顺逆八极云光阵确实是一座等级很高的迷幻之阵,包括*字迷魂子阵在内的主要作用在于令入阵者迷失,然后予以灭杀。 但必竟只是一处阵法,和在这一界可称之为神器、具有尺寸洞天之能的自在万象门天地万象炉这样的宝物没法相比。 即便在真正的仙神之界,对宇宙和人体的玄奥也只是掌握了皮毛,处于探索之中,更不用说此处仅是一个迷阵了。 所以,阵法并不能真正做到神魂置换,只能做到通过对生灵脑部的影响模拟虚幻出神魂置换的效果,以入阵者所思所想为基础,在一定程度实现探知对方心意的目的。 宇宙和人体之秘何其深邃,试想人脑不过由一堆血肉筋骨神经组成,却能够产生如此丰富的念头和奇思妙想! 因此,说白了,入阵者都是处于幻象之中,本体并没有真的在移动打斗,不然如何能够被杀死而仍可复生? 就象俗世界的普通人可以被酒精和毒品所迷幻进入异象世界一样,大阵的奇妙在于可以扰乱修真者的意识。 而且还只是对于低阶修士有用,如果是慕倥偬或周翕入阵,这种迷幻作用就会大打折扣甚至无效。 另外,*字迷魂阵的主要作用是配合主阵,试炼在上古时期也只是一项很边缘的应用,用于八极阵宗低阶弟子增强打斗的体验经历,提升战斗意识和经验,出阵后在阵内感受到的武技等都是记不住的。 也因为如此,上古八极阵宗试炼弟子进阵前已被要求见面就要动手,所以阵法本身没有强制拼斗的设定。 说句题外话和后话,俗世界、修真界,飞升后的神界仙界,以及佛界、异世界等等称谓和所在,应该都是以不同的角度切入,对宇宙空间和人体玄奥探索到不同程度和高度的具象化体现。 举个不一定恰当的极简例子:俗世界人只会百千万的加减乘除,而修真界已经了解了解析几何和线性代数,仙佛界则是掌握了微分积分,之上还可能或者说必然有更加高深的认知客观世界解决现实问题的知识与智慧。 说回来,华澜庭再度闭眼飞奔感受盲跑的乐趣,突然这次被两道身影穿身而过,返身睁开眼一看,对面一大一小居然是两只灵兽与他瞪目而视,其中一只还认识,是章晗蕴的斑袋貂,他脑子又有些断片儿,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阵灵说的是十一个生灵而不是十一人。 斑袋貂现在倒底是个什么情况? 话还要从月河镇夺舍之事说起,血云魔道宗打进自在万象门有着特殊的目的。那次之后,血云魔道宗一计不成,又生二计,人潜伏不进去,那就派兽进去。 血云魔道宗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在北方太初魔原捕获了一只成年白额魔隼的神魂。白额魔隼是一种数量稀少的高阶灵兽,浑身羽毛坚硬无比并且动若闪电,成活万年的据说可接近准神兽范畴。 白额魔隼栖息在一种名为碧玉丝绦剪刀木的奇树之上。当年血云磨道宗偶然发现此木后,调集人手前来砍伐,却被伴树而生的白额魔隼一家阻挡,雌雄魔隼都已成精三千多年,双方展开一场大战。 最后的结果是雌隼死亡、雄隼只余神魂,连同魔隼幼崽被俘获,而血云魔道宗付出的代价是大长老关怀德身殒,只元神逃出。 血云魔道宗花费很大代价才保存下来关怀德和雄隼的神魂。关怀德之魂进入腾霖之身后,如今被逼出保存在辛桥仙处。 后来,血云魔道宗用魔隼幼崽的性命逼迫雄隼之魂配合他们进入斑袋貂体内,长期潜入万象门搜寻目标情报。 在廖殊光幽魔蚀灵阵的帮助下,雄隼神魂本已成功进入斑袋貂体内,雄隼神魂虽在保存多年后萎靡虚弱,但夺舍幼年斑袋貂还是毫无问题的。 没想到寥殊光心伤武喜鸾之死,以秘法利用大小鼎之间的联系暗中下手重创了雄隼之魂,致使它没能成功夺舍。 自那之后,雄隼之魂和班袋貂之魂共存,互争主导权,有时貂魂清醒,有时隼魂主控。 这次在阵外,隼魂看见了花斑大豹,大豹神魂奇异,有助于隼魂加速修复损伤,所以它自行追击大豹进入洞口。 兽只有命魂,不象人一样有三魂七魄。所以严格说来,兽类是不能通过修炼飞升的,它们靠的是汲取天地灵气不断激活血脉和壮大天赋神通之力。 *字迷魂阵设计之初并没考虑到兽魂的因素,因此二兽可是以本体在阵中追跑,并且阵法把貂隼豹之魂视为天地人三魂,其中貂魂弱小但为主命魂,隼魂强大但虚弱伤重,豹魂居中却畏惧隼魂。 见到华澜庭,受阵法影响,三魂都是对他显露出动物的戒备和攻击本性,但与此同时,貂魂无时不想夺回身体的主导权,隼魂无时不想吞噬豹魂疗伤,豹魂无时不想逃离隼魂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一人两兽三魂斗在一起。 对华澜庭来说,二兽没什么威胁,但他不好击杀斑袋貂让他降级,同门章晗蕴之物伤了都不合适,而他人都还不习惯杀,更不忍心杀豹了,想着打晕了事。 偏偏两兽本身都以速度见长,在阵法迷幻下身法更加诡异,华澜庭几次出击未果,不得不多加了几分气力,一掌拍向斑袋貂头部。 貂魂害怕要逃,隼魂正要攻击豹魂,两魂一起驱动身体,竟然闪过一击,而豹魂此时刚好受阵法影响,天生本能要扑咬华澜庭,这下正巧送上门去,挨了华澜庭一掌之击,飞向斑袋貂。 隼魂见大豹昏迷着飞过来,一口咬下,神魂迅速侵入拖带大豹之魂极速返回,正要吞噬,不料貂魂趁隼魂短暂离体又回返的一息发动攻击,隼魂不查又再受伤,自保有余却无暇吞噬豹魂,这时华澜庭又补上一掌,两兽昏迷。 华澜庭随即继续前行。 花斑豹神魂已失,肉身死亡。斑袋貂在阵法时限到期后顺利回归来时的洞口阵外,但却有三个兽魂共存于内。 貂魂最弱但有命魂主场之利,隼魂伤重难愈但对其他两魂存在位阶压制,豹魂不强不弱,三方谁也奈何不了谁,自此没有太明显规律地轮流掌控身体,让做为主人的章晗蕴纳闷了很久。 这种状态也维持了很久,至少何时变化,隼魂又是怎么执行任务的等等,这都是后话了。 祈祷本书不会因为至今没有签约而特哎态机一安间。 此时此刻,只想问一句:三位,你们是挤,还是不挤啊? 接下来,华澜庭终于遇到了强大的敌人。 他和钟断相对而立。为了节省青天玉的灵气,华澜庭没有马上把心神集中过去。 所以他的脑海里这时充斥着钟断幽精之魂阴气之杂带来的负面情绪——卑微而不甘。 钟断说来还是楚没的远房长辈,由于出身,只能从小作为亲随,也不能说没有资源和油水可捞,可陪着笑脸帮着作恶的事干了不少,可现在也没能为自己儿子谋到个更好的出路。 事实上,他暗地里已经被楚江开拉拢收买过去,他们此行目的就是想找机会利用雾岚宗、阵法或任何其它第三方光明正大地做掉楚没,以便谋夺下一任宗主之位。 一念及此,华澜庭一惊之下心绪回归。他这时心里还算不特别紧张,钟断之前手臂被商晨曦震伤,但功力没有大损,使双刀的左手刀也能行,所以即便考虑阵法影响,自己也很难胜出,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还是要拼上一拼的。 想到这里,华澜庭挥索就要上前,耳边忽听到一阵咔咔咔的声响,随后小阵灵的童音传来: “好尴尬啊,年久失修,阵法卡住了,试炼到此为止。那个,这个,我宣布,现在距离出口最近的小姑娘为第一名,其他规则照旧,大家出阵,我困了。” 话音一落,华澜庭视线一暗,睁眼又回到了里层大厅。 这时除了记得有过闯阵之事和阵灵的所有话语外,华澜庭已经没有那些细节的记忆了。 他暗自奇怪,不是说传送到阵外吗?怎么又回到这里?难道阵外仅指*字迷魂阵外?那其他人呢?阵法卡住连传送都乱了?也好,自己正想去老道说的里厅中间宝库入口内看看。 刚要抬脚,又是两个人被传送而回。待看清楚面貌,华澜庭脸色大变,是楚没和钟断! 华澜庭哀叹,小阵灵你这是在玩我啊!楚没阵内被杀复生后修为跌落一级,自己当然不惧,可他必对自己恨之入骨,问题时实力犹存的钟断在侧,在两人连手之下,自己没有帮手独自一人如何抵抗?蝎尾子母连环针还剩一套,可对比自己高出将近两个大境界的钟断未必有用啊。 这不是阵内演习,这是真正的生死危机! 华澜庭呼吸急促,眼珠连转,心念电闪,紧张思忖着逃生之法。 第55章 拼拼人品 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思考,楚没一看见他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狞笑一声喊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现在你没有帮手,我看你还往哪里逃。钟断,并肩子上,给我杀了他,等我接任宗主,升你儿子做护法。”说完一挺回到身边的凌云枪,一招壮志凌云就向华澜庭刺了过去。 他此时修为跌回筑基境,对华澜庭恨得牙痒痒的,可钟断还是结丹境,左手刀一挥,一式乌云盖顶劈出。 华澜庭不敢和钟断硬碰,龙头索遮拦磕卸,边接边退向角落。 钟断和楚没招招紧逼,式式凶狠,没有几个回合,华澜庭就坚持不住了。 楚没瞅准时机,大枪使一个蛟龙出水,带着风声扎向华澜庭胸口。华澜庭左手抖索,龙头索笔直变硬,一丈长的索身同样击向楚没的前胸。 楚没浑然不顾,知道钟断会为他挡下龙头索,下定决心,这一枪无论如何要把身在角落没有退路的华澜庭扎个透心凉。 华澜庭身形微错想让过枪头,同时右手掌伸出,屈伸几次,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就听噗嗤一声,那是人体被兵刃穿体而过的声音。 随后楚没大叫一声,脸色愕然,手捂胸前,慢慢转头看向钟断,嘴里艰难吐出几个字:“你,你,你…”话没说完,倒地气绝身亡。 他万万没想到钟断故意慢了半拍,根本就没有为他挡下华澜庭的攻击,他大枪落空,但华澜庭的龙头索可就洞穿了他的胸口。 华澜庭见状也是一愣。 只有钟断心里明白,他正是要趁此良机借刀杀人。楚没一死,他再杀了华澜庭,收了两人尸身后,他就把楚没之死嫁祸在华澜庭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完成了和楚江开的约定,等以后支持楚江开上位,钟家就是有功之臣。 计谋成功,钟断运足劲力,左手刀全力挥出,就要结果华澜庭的性命。 华澜庭来不及收回龙头索,退后一步倚在墙边,也是全身运劲,右手不再颤抖,拇指一指点出,无声劲气打向钟断心脏部位。 钟断并不在意筑基境灵力的反击,身形继续前扑,刀光灵力笼罩华澜庭。 眼看刀锋已到华澜庭的额前,钟断心口蓦然一疼,全身顿住,低头一看,心脏部位出现一个小洞,他的生命意识到此中断。 此战最终结果,楚没湮没,钟断断命。 华澜庭瘫软坐倒,捋了捋前额被钟断刀气削落的几缕发丝,气喘不已。 多亏了周翕长老啊。 当时周翕在他进入雪夜扇掌花心的洞口时,在他头上轻拍了一记并耳语了几句,就是告诉华澜庭他输入了一道玄天寂寥指指力封存在华澜庭体内,华澜庭修为太低,他的指力只能发挥一半威力,并且只能存续一天,让华澜庭在危急时刻用于保命。 一半指力也相当于炼己境的全力一击,结丹境的钟断猝不及防之下无可抵御,心脏被洞穿自然立时殒命。 华澜庭强行发出炼己境一击后,身体承受不住,此刻险死还生,嘴角溢血、疲惫欲睡,强打精神调息了一刻才慢慢缓过神来。 他本意是拼着受伤先用指力杀了钟断,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却也更好,只是首开杀人之先河,虽然逼不得已,也是心下唏嘘,一将功成万骨枯,修仙路上人命叠。 看着两人的尸体和空旷的大厅,华澜庭缓缓站起身形,先是收了灵器凌云枪和两人的储物空间,这才艰难挪到大厅中间,又打坐休息了一会儿,依靠阵内充沛的灵气恢复了七七八八后,取出龙头索插入地面中央,宝库入口出现,他没入其中。 阵内传送停止,华澜庭已经置身在一个新的空间。 空间不大,仍是只有画像、条案和蒲团,条案上浮着三个光团,条案前却站着一人。 那人转过头来,华澜庭一看正是余鲮鲤。 余鲮鲤惊喜地说道:“华大哥?你怎么也来到这儿了?” 华澜庭说:“我有幸另有途径获得了进入大阵宝库的资格,你这是闯阵成功后来获取奖励?” 余鲮鲤笑道:“还不是那个什么劳什子迷魂阵出了岔子,不然我功力低微,哪里轮到我得到第一名啊,不过确实现在修为升了一级呢,到了筑基境登峰期,就是还不知道三样法宝灵器奖励是什么?” 华澜庭看着条案之上的三个光团还没说话,一道略显苍老但不怎么生硬的声音突然响起:“奖励只有三件,现在却有两人,你们两个打上一场,胜者获奖。” 这是顺逆八极云光大阵的阵灵? 华澜庭和余鲮鲤互相看看,两人犹豫着慢慢分别举起龙头索和流云剑,各自摆了个起手式,相对而望。 对望半晌,两人忽然同时展颜一笑,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兵器。 余鲮鲤调皮地问道:“华大哥,你怎么不打了?你功力高,小妹不是对手。” 华澜庭轻松地说:“你是雾岚云仙宗正牌后人,我到这里后已经捡了很多便宜了,收获颇丰,做人要知足,该你的就是你的。你怎么也收手不打了?” 余鲮鲤说:“小妹虽愚鲁,但也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的道理,你救过我,我修为提升又收过了灵石,此行无憾,宝物合该给你。” 这时那个声音又再出现:“哈哈,妙极妙极,两个年轻人倒是知道适可而止、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你们要是真打起来,谁也得不到宝物。即是如此,小姑娘领了三样法宝灵器吧,小伙子就奖励你修为提升一级,还不坐下领受,更待何时?” 两人暗道侥幸,幸好没有真的反目动起手来,这阵灵有点儿意思。 三个光团飘然落在余鲮鲤身上消失,也不知是什么宝物。华澜庭则依言盘坐在条案之前,一股磅礴的灵气汇聚起来,不断灌入他的头顶。 华澜庭只觉灵气汇入涌进,丹田之中开始鼓胀,他忙运自在无极功,引导灵气顺小周天往复运行,全身说不出的舒爽之意,刚才打斗的暗伤和损耗一扫而空。 过不多时,气感消失后又再出现,应该是数量上已经到了临界点,筑基境造极期圆满之后,就是突破进入得药境的时候,这时内气循行除了沿任督二脉之外,也会在其他经脉上游走,道家称之为大周天运行。 按照道门内丹玄学理论,筑基境是生成内丹的准备阶段,筑基圆满就可以进入以人体精气神为原料,也称药物,以人体为丹房,以丹田为炉鼎,以意念和呼吸吐纳为火候的得药境,又称入药境。 华澜庭此前已至筑基境造极期,此时灵气充裕,灵力圆满,正是面临大境界突破升级到得药境的关口,机缘实在不能再好,距离他入门开始修道也不过是只有不到两年的光景,这进境速度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华澜庭此刻心下也是有些小得意,就要一鼓作气破关进阶。 这时真气流转四肢通达全身后,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奔向带脉和冲脉而去。 好在华澜庭在志得意满之际仍然保有头脑的清明,他悚然一惊,犹如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急忙运功强自止住灵力对带脉和冲脉的冲击。 阵灵好像微微咦了一声,发声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来,马上就要破关升级了?机会难得啊。” 原来大周天运行路线是因派而异,甚至是因人而异的,有沿奇经八脉走的,也有沿着任督二脉和其他一两条经脉运行的,还有沿十二正经中的手三阴、手三阳或足三阴、足三阳循行的,这都属于正常范围。 然而华澜庭知道,自在万象门之所以在境界的叫法和其他门派不同,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周天运行路线有所不同,所以筑基境和得药境在万象门分别叫做一元复始境和二龙出水境。 阵灵指挥灵气是按照雾锁云岚功的行功路线,走的是奇经八脉中的带脉和冲脉,而自在万象门进入二龙出水境可是走的其他路线! 虽然都可以进入得药境,但功法路线不同,对于以后的修炼会有迥异的影响。 华澜庭略一停顿后立即就决定不能现在冲关,自己是自在万象门弟子,必须按照本门功法修炼。 这时阵灵的声音又再响起:“我知道了,门派之别,你是升还是不升啊,自己一意而决好了,本灵不会强求。” 华澜庭早有决定,此时松了口气,还好,阵灵不会强求,不然自己以后还是麻烦。 他缓缓收功,将多余的灵力导入空天青烟玉中储存,他的灵力水平现在已至一元复始境圆满,距离冲关只有一线之差,等到稳固一段时间,待回归门中自可一跃而破。 华澜庭心里并不后悔,修道时日尚久,不在这一时一刻。 华澜庭收了功站起,阵灵又开了口:“你们两个年轻娃子根骨甚佳,人性也是不错,而且运气还很好。现下另有一桩机缘,你们来决定是否争上一争吧。” “现在的时辰已经快到午夜了,每百年的此时,是天上雷霆之力最为狂暴的时候,受阵法导引,阵内可出现一次天雷淬体的机会,如果承受的住,对肉身修炼有莫大的好处。但有一节,虽然经过大阵过滤,天雷之力仍然非人力可以抵挡,你们的修为受之,可说是九死一生,说十死无生也不为过,机会摆在面前,去还是不去自行决定。” 听了此话,华澜庭和余鲮鲤都是犹豫起来。 机缘难得,修道者最为看重,属于可遇不可求,但这不比先前的修为提升,那是或早或晚的事情,冒的风险不大,可这天雷淬体,光听听就知道凶险异常了。 两人反复斟酌良久,最后余鲮鲤毅然说道:“我放弃,我修为不高,虽然增加了但还没有时间巩固,体内气机浮躁,现在冒险的话把握太小,多谢好意。” 阵灵说:“也好,人贵有自知之明,冒险有冲动的好处,稳妥有谨慎的益处。你为雾岚弟子,日后自然还有机缘。也罢,传送出去找你师傅去吧。”随后光芒一闪,余鲮鲤消失不见。 留下华澜庭一人,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接受。” 华澜庭想来,机缘富贵险中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考虑是在空天青烟玉的指引下,自己修过掌心雷和五行清炁法,都与雷霆之力有关,加上修为刚刚提升,未必不能博得一线生机,真是十死无生,阵灵应该也不会让自己考虑。自己本就是个穿越过来的人,人生已然重新来过。再有,期待空天青烟玉能再给自己保驾护航一回吧。 多种因素叠加,那就拼一拼人品吧,传说升仙都是要渡雷劫的,那就尝一回生鲜,长长见识和经验,遭一次雷劈吧,人生不就是体验么。 面对天雷,澜庭不才,我无味无谓也无畏! 第56章 天打雷劈 华澜庭问道:“还有多久到点儿?” 阵灵回道:“估摸还有半个时辰左右,我劝你还是准备准备吧,天雷很恐怖的,当年无着老道是在阵外高空中炼体,那也只是天雷余波而已,我看他每次回来都象烧烤一样啦。我能帮你的很有限,祝你小子好运。不过我很期待啊,这是有多少年没有看到活人遭雷劈了啊。” 华澜庭虽然看不到阵灵的本体,但怎么就是觉得阵灵话里话外透着幸灾乐祸的的口风呢?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这才觉得肚子饿了,有快一天没有吃饭了。 华澜庭从青烟玉里取出了干粮,是他自己做的云腿炒饭,往常美味的炒饭现在吃起来不知为什么味同嚼蜡,是放久变味了吗?好像不是,那就是自己太紧张啦? 明白了,被雷亟是什么滋味他还不知道,但等待遭雷劈的过程实在是更加难熬,果然是人生没有应该,全是活该啊,自己怎么就一时头脑发热主动申请顶雷呢? 不行,这么干等着人吓人吓死人啊,必须找点儿事情做分分心才行。 硬挺也不是事儿,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还是趁此功夫做些准备才好,自己有什么防雷装置么? 华澜庭想到这里,开始翻找起来。在鲫鱼背下慕倥偬是给补充了些物品,可好像都是进攻用的。嗯,有三枚回气丹,这个可以有,补充灵力的。还有一个辛桥仙给的阵盘,扛雷用得上,别的没啥了啊? 华澜庭又想了想,对了,身上还有楚没和钟断的两个储物空间,用灵力破开看看。 还真的有好货耶,这是一副胸甲,先穿上;还有个绿头盔,颜色差点儿意思,聊胜于无吧,戴上;这是什么?引雷针?好东西,看来凌云宗知道这里雷多,事前给楚大公子配了不少干货。 咦,还有一样,雨伞么?上边有字,写的什么?加木雨田合金伞,神马东东?卧槽,架雷合金伞,谁这么没文化,字写的间距这么大,这东西要得。 折腾半天,全副武装完毕以后,华澜庭心里踏实了不少,接着把炒饭吃完,这次就香甜了许多,果然没有什么是一顿吃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是两顿。 这时阵灵又说话了:‘时辰已到,恭送绿帽少侠赴穹顶接受天打雷劈。” 华澜庭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道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吉利话儿么。 彩光闪烁,华澜庭传送来到大阵顶部。阵灵说:“吉时已到,天雷淬体开启,共计十道天雷,大小随机。穹顶开,天雷降,我先闪人,回见了您呐。” 华澜庭黑着一张脸站在地下,仰头看见顶上中间一圈如太极阴阳鱼一般左右交相旋转,外面现出天光云影、电闪雷鸣。 不一时,受太极图接引,第一道天雷大餐直落而下,穿过太极图轰鸣着劈向华澜庭。 华澜庭骑虎难下,只能运足了紧皮功,双手圈转发出有心无意勾连手的封缠劲,一跃而起迎向天雷。 天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亟在华澜庭双手之上,瞬间透过打在胸腹之间,华澜庭直挺挺摔落下来,周身电光缭绕、青烟阵阵,疼痛麻酥的感觉游走全身,人在地上直翻白眼、抽搐不已。 雾岚山空间有异,雷霆只在云仙峰万丈之上汇聚,劈击下来的余波之威力已经千不余一,再经阵法过滤,这才能够让仅仅筑基修为的华澜庭勉强承受,否则早就变成渣渣庭了。 华澜庭衣物已经破碎,胸甲崩开,在地上躺了半天才强自坐了起来,赶紧运紧皮功吸收灵气雷力淬体。 还好还好,挺过一阵儿,周身传来舒爽的感觉,皮肤表层焦黑部分脱落,有麻痒愈合之感,神智尚清。 天雷不过如此,华澜庭见胸甲有效,马上摆摆正被震歪的绿头盔,气凝百会泥丸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见第二道雷霆似乎身量小了不少,他挺身又再跃起,看来是兴奋过头了,竟然以头迎向第二道天雷。 天雷劈击在上,绿盔四分五裂散开,华澜庭的身子在空中滞留了几息,头发根根竖直冒出黑烟,然后才一头栽了下来。这次他晕眩了片刻才恢复清醒,马上服用了一枚回气丹调整状态,随后再次飞身而起,硬抗了第三道天雷。 接着再次服用一枚回气丹打坐调息,这枚他大比获得第一后获得的丹药效果格外好,很快他又神完气足了,这让华澜庭信心爆棚,心道天雷也不外如是,于是他大胆地在用紧皮功防护之余,运开了抻筋拔骨的功法,这是炼体之外要引雷入体淬炼筋骨的节奏啊。 华澜庭继续迎接第四道天雷,但是这次的天雷也格外粗壮,打在身上之后,华澜庭如被重锤击打,一瞬间就被拍回地面,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而且雷霆之力被导引入体,四肢骨骼发出轻响,五脏六腑受创,人也扭曲抽动,身上发出焦糊的味道,一下子晕了过去。 第五道天雷已在酝酿之中,华澜庭还没苏醒。 空间的地面下内传来阵灵的喃喃低语:“不作不死啊,好好的炼体就炼体呗,这孩子闲的没事还敢引雷入体,这下玩大发了吧,我是不是该关闭太极图啊?不过刚才他好像扔出一个什么东西,我再看一次好了。” 这时第五道天雷呼啸而下直奔华澜庭,临身之际,有阵法微光闪耀,辛桥仙给的阵盘被华澜庭在晕死之前抛出,此时展开幻化形成一面圆形护盾挡住了天雷。 天雷击碎阵盘,余波散落在华澜庭身上,华澜庭受激终于醒了过来。他顾不上查看伤势,时间宝贵,服下最后一枚回气丹后,全力运转紧皮抻筋拔骨功,紧咬牙关忍住浑身的疼痛,力求让入体的雷霆灵气散布全身筋骨脏器之内。 此刻的华澜庭狼狈不堪,衣物已然尽碎,浑身焦黑,头顶黄豆大的汗珠滚落,面容颤抖变形,呼吸不稳,身子象打摆子一样坐都快坐不住了,只两只眼睛贼亮贼亮的。 他的指导思想很明确,雷劈不能白挨,想方设法也要让效果最大化,不然就亏大发了,当然前提是不能挂了。 功法仍在运行中,不能前功尽弃,看来第六道天雷是没力气硬顶了,他哆嗦着取出引雷针,看看天上雷霆将落,一扬手抛出。 “不要啊!”耳边忽然传来阵灵惊恐的嚎叫。 第六道天雷劈在引雷针之上,自针尾迅速传出一道雷光,直接击入地下。 “啊!”又传来阵灵的长声惨叫: “好小子,你阴我!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哪里不好藏身在你底下看热闹。” ”这下完了完了,我说的不是我完了,是你小子完了啊。本来关键时刻我还能为你关上天窗,现在本灵受伤做不到了,你,你,你小子自求多福吧。” 华澜庭听了也是一惊,心说你肿么不早说,藏在别人臀部下面很舒服么? 这下失算了。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上啊。没时间去安慰阵灵,第七道天雷已经出现在太极图里。 不及细想,加紧运功的同时,华澜庭举起加木雨田合金伞架住第七道天雷,伞骨伞面四散纷飞,华澜庭保持上举的姿势被定住,身体如一条人干黑炭一般戳在地面之上,幸运的是大部分雷力都被架雷伞挡下了,他只是外焦里嫩处于麻木状态。 还剩三道天雷,可扛雷装备都用光了。华澜庭可是有些心里发慌,误伤了阵灵,全靠自己怎么渡过? 眼见第八道天雷就要下来了,以有心无意勾连手施展五行清炁法正面对抗?没空盘算了,此时行功完毕,咬牙跺脚发狠已经没用了,华澜庭反而静下心来,站桩拿式,在第八道天雷出现在天窗的一刹那——用尽全身吃奶的力气,用出此生最快的速度,逃窜! 华氏人品马马虎虎还可以吧,华澜庭终于成功惊险地地躲过雷霆直击,只是被掀了个跟头跌了出去,至于阵灵是不是吃一堑长一智已经离开地下了他就顾不上了。 对付第九道天雷别无他法,只能硬抗。华澜庭启动空天青烟玉,将之前进阶时储存其中的灵气尽数调出,玄功默运,打算以有心无意勾连手施展五行清炁雷法以雷对雷。 等了片刻,不见雷声?抬头看天,云遮雾绕之间雷芒吞吐不定,几片雪花翩翩飘了下来,难道是在积蓄力量准备下重手?华澜庭一个激灵,冷汗出来了,混和着身上黑糊糊的碎皮血痕黏糊糊的很是难受。 他强迫自己冷静却静不下来,念头杂起:清隽,你在外面还好吧,又见雪飘过,又再想起你;慕总管会在洞口等着自己吧?弦惊、流年、诸葛,多想你们送上一大波助攻啊…… 雷光耀眼,第九道拇指粗细的天雷现身。 华澜庭狂吼一声,止住杂念,危机时分,潜力爆发,意念不再受阵法控制,丹田灵力疯狂上涌。华澜庭一手剑指点在胸口,一手剑指按在自己眉心,口念:“天无心,地无情,万物自有道。心无路,意无边,生死皆是法。三官司命,二龙出水!” 以自在无极功口诀为引,华澜庭在此要闯关晋阶突破,进入二龙出水境升堂期! 只见他胸口眉间的两手指尖处各自幻化出一个雷球,双手一合,食指中指相交,雷球合一,随后两臂外翻笔直送出,雷球冲向第九道天雷,撞在一起。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作一团持续不断。 华澜庭全身气力尽失,灵力消耗一空,双膝一软,跪倒当地。第九道天雷消散,眼眸倒影中第十道天雷开始凝聚。 华澜庭强撑一口气不倒,可什么力道都使不出来了。 面对即将下落的最后一道天雷,心中一声叹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一意孤行冒险玩儿雷至此。 我命,休矣! 第57章 有惊无险 云仙峰外,各方势力都没闲着,都在各忙各的,特别是在入夜子时云雾更浓和雷电大作之后。 周翕在华澜庭进入大阵后起身去追击花间集,并以指力打伤了对方,但花间集靠隐匿之术拼命逃出了鲫鱼背,周翕要看顾众人,就没有出峰赶尽杀绝。 此刻,万象门众人,包括商晨曦和南宫步翩、出阵的商锦书在内,都被召集集中在山峰之南。原因在于周翕发现子时后,云仙峰上的能量和灵气变得愈发的浓郁波动,十分有利于弟子们的修炼。 机会难得,男女弟子们聚在一起抓紧时间汲取灵气提升修为。周翕等几个长辈则在旁边守护,同时帮助他们稳定暴躁的雷霆之力,以便更好地吸收。 经过此次机缘,众弟子都会大为受益。假以时日,其中诸葛昀、林弦惊等数人有望再度突破,提升至更高的一个小境界。 期间,商晨曦专门出去了一趟找到了牛轲廉。他很欣赏牛轲廉的商业天分,想把他收归商家门下。牛轲廉实际上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才来到偏僻的雾岚山落脚的,在商晨曦亮出商家的字号并许诺帮助他解决纠纷后,他同意解散帮会归附商家。 其他几方里,凌云宗的楚江开等人仍守在西峰。 北峰的方青展与向天问后来并没有和商晨曦动手,他俩和东峰的舒容一样,都是守在原地等候,直至等到曲流殇、向玺和余鲮鲤分别在不同的时间被传送出来。 三家里有人欢乐有人悲。余鲮鲤得了灵石和功法还提升了修为,曲流殇的收获是部分灵石和功法,唯独向玺出来后发现他收的灵石失踪了,原来是因为他当时没有按照光幕所说,他直接拿走了灵石却没有先叩拜画像,而无着老道的设定是不敬之人所取灵石为空。 向家父子空欢喜白忙活一场,但也没敢从实力相近的方青展二人手里抢夺,只能恨恨不已。 这几路人马没有离峰,都在借天雷动荡之机提升修为。 雾岚山三百多里之外,凌云宗大本营内,这时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就在不久前,守堂弟子发现宗族祠堂中少宗主楚没的本命玉蝶碎裂,立刻报上宗主楚天门。 楚天门立时赶过来查看,一看之下先是惊的魂飞魄散,随后伤心欲绝,接着转为气得暴跳如雷,马上请来宗中唯一一位粗通预测之术的长老来探察。 测算之下,全力以赴的长老只能依稀地看到楚没死于一件似硬又软的兵器之下,而周围人影景物全都模糊不可辨。 痛怒交加的楚天门下令集合宗中高手即刻赴雾岚山报杀子之仇,他一路上马不停蹄地疾驰,最后只有两名长老勉强可以跟上他的速度,其他人都远远落在后面。 仙洲中部一处隐秘的地下空间内,血云魔道宗在此处的高层正在议事。 厅堂里面正中摆放着一张高大厚重的血玉石椅,上面却看不到人,只有一团时而暗红时而紫黑的人形气团翻卷蠕动。 高千骨正在说着此行情况。 听完汇报,气团内发出哼的一声:“你确定白额魔隼已经成功夺魂?” 见高千骨点头,气团沉默一会儿又说道:“那就好,今后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要主动联络魔隼,我有大用。” “这一趟,任务是完成了,但武喜鸾、苏惇身殒,千骨和江长老、廖护法受伤。虽说现在我们事情很多,万象门只是其中之一,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总要给他们找点儿麻烦。” “传我命令,汇集万象门在外据点和人员的最新情况,千骨你派几个抽的出身的护法分头带人偷袭,一击即退,骚扰为主。” “另外,进一步确认关大尊的情况,就这样吧。”言毕,气团隐入座椅不见。 “我等遵令,恭送主上。”高千骨等人躬身说道。 云仙峰内,华澜庭仰望太极图,性格的原因让他并没有在面对生命终结之时表现的十分不堪,恐惧绝望自然是有,还有的是内心的不甘,再有的就是,不忿: 死的是轻如鸿毛还是重于泰山,这个严肃的命题倒可以先放在其次,但自己何德何能,得罪了哪一路神仙,竟然要被雷劈而死,这个死法和死相叫饱读诗书的他如何能够坦然接受。 诸天道尊神佛在上,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如果这次侥幸不死或者还有来生,我华澜庭愿意成为一个…… 闪念至此,头顶太极图外雷光明灭交替,一道球状闪电形成,就要携天雷垂直落下。 就听得啪的一声。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全书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啪的一声是太极图阴阳双鱼合拢,将最后一道天雷拦在阵外! 天雷击打在太极图上,雷弧如银蛇乱舞,激起电光璀璨,煞是好看。 华澜庭,险死还生! 他还没有醒过神回过味来,一道身影自空中落下,随后听到一声轻呼:“华大哥。” 华澜庭看到来人,嘴角牵动一下,勉强伸手握拳拇指朝下,缓缓上翻,比出一个牛的手势,然后仰面朝天直挺挺向后倒下,昏死过去。 面对死亡,没有人真的能做到全然无畏,一旦脱险,精神绷到极致松驰后,华澜庭立即虚弱脱力晕厥。 再醒来,华澜庭全身无处不痛,精神却好了许多,再次确认自已确实仍健在人间之后,他开口问向在旁边守候之人:“平戎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救的我?” 旁边之人正是平戎策,他见华澜庭醒过来,先喂了他一枚疗伤丹药,然后笑着开玩笑说道:“华大哥,你人品真好,你救了我一次,叔父加我可都救你两回了,你是超级划算啊。不过我不明白你这是为什么事想不开,以筑基期渡雷劫,这脑洞也未免太大了吧,兄弟我是佩服之至啊。” 华澜庭这时也放松了,忍着疼呲牙咧嘴地说:“行啊,下回我叫上你一起好啦,那感觉,真的是酸爽的很呢。” “你还是赶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吧,你为什么能关上天窗?” 两人如今也称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平戎策也没隐瞒,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无着道人号称六绝真人,他把雾锁云岚功和凌云枪、青云杖、出云戟、流云剑分别传给楚吴韩冷四大弟子,阵法一道却不在其内。 后来,无着道人有一次外出云游,来到西南后巧遇平家先祖,那时还没有无平阵道宗。平家先祖乃是三兄弟,无着发现三人于阵道一途甚有天份并已有基础,于是留下来教导了三兄弟三月有余。 他当时还有其它要事,所以并未兴起收徒之念,只是一时惜才临时起意指点一番,并且不许三人称其为师,也没有告诉自已的姓名和来处,只说了他道号中有个无字。 点拨三月之后,无着道人飘然远去,临行前除留下数套阵图外,还给了平氏兄弟一册顺逆八极云光阵的简图,并说如果日后有缘的话,三兄弟或其后人可以寻访到自己或自己的传人,可凭此图册正式拜师。 平氏三兄弟为人方正,无着虽不允许他们称师,但三人一直执弟子礼以师相待。 得到传授后,三人阵道修为大进,之后联手创立宗门,并取无字和姓氏为名,称为无平阵道宗,以纪念无着授艺之恩。 三人后来多次分赴仙洲各域查访无着道人,但都没有结果,于是三兄弟定下家规,要求后人继续寻找下去。 数百年下来,现在只剩下平戎策这一支还在不定期地外出寻访。天可怜见,这次终于让平素简叔侄找到线索来到了雾岚山。 经过红尾灵狐争斗之后,平家叔侄没有去往鲫鱼背,而是根据阵法简图找到了另一处入口。 顺逆八极云光阵名带八极,除了东西南北四入口外,华澜庭天雷淬体的太极天窗是一个,另外在云仙峰外还有三处。 其中一处在阵法简图中有标注。平戎策从此入口被传送进阵之后,直接到了无着道人储存阵道书籍的密室。 按照约定,找到无着道人所在之地即可立于门墙,平戎策行礼叩拜后收取了阵道秘藏,随后开始研究阵法详图。 八极大阵何其繁复精奥,岂是平戎策所能研习的,但无着道人留给可能的阵学传人的要求只是先掌握初步操控大阵最简单最基本运行的能力。 饶是如此,平戎策花了不少时间还是没能完全理解操控之法。为了在实践中学习,他选了相对简单的*字迷魂子阵去练习。 子阵对他已无影响,他可以来去自如。在对操控细节的摸索过程中他还曾碰到过商锦书,之后迷魂阵的故障也不是年久失修的缘故,而且平戎策操作失误引发的。 再后来,平戎策开始练习对主阵的基本操控法。但是主阵阵灵比子阵阵灵强大太多,平戎策空有操作步骤和方法,但却不能得到相应的权限。 直到阵灵被引雷针导出的天雷误伤,不得不进入短期休眠中修复,平戎策这才取得了大阵的小部分控制权,从而在危急时刻闭上了太极天窗。 听完这些,华澜庭也是唏嘘不已。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自己这人品绝对是杠杠的,要不然头道保险阵灵意外失灵后,还能有二道保险做为备胎。 正要再调笑几句,华澜庭突然注意到平戎策的眼睛在缓缓闭上,他好像要极力挣扎,却一下子就软瘫在地。 “你这是怎么了?”华澜庭急忙伸手去扶。 “他没事,是我找你有事儿。”一道比大阵阵灵更加苍老,但极为流畅的声音响起。 第58章 如烟往事 “谁?”华澜庭豁然长身而起。 “本君无着,听说过没见过吧。”随着话音,空气中浮现出一道身影,略显虚幻但真实无比,道髻长袍,颏下三缕长髯,面容和阵中几幅画像一模一样。 “见鬼了!”华澜庭悚然而惊。 “真的假的?”他伸手去摸,手过之处触之无物,是幻影!这是又被迷魂了? 老道开口:“别再摸了,本君以高维投影之术降临,并非本体,你是抓不到的。” 华澜庭迅速冷静下来,说:“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幻术,你,你不是死了数百年吗?难道是假死还魂?” 老道笑了:“臭小子,想象力够丰富的。我时间不多,今日故地重游很是感慨啊,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先?听完你就明白了。” 华澜庭看看平戎策似乎只是昏睡过去,又静了静心,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对方似无恶意,不妨听听这鬼老道说些什么,于是说道:“好啊,那您也坐下吧,小子洗耳恭听。” 老道飘浮落坐说道:“我有故事,你可有酒?” 华澜庭心道你事儿还真多,从青烟玉内取出一坛易流年从慕倥偬那里顺来的剑南春打开,倒了两碗,道:“鬼魂也能喝酒吗?。” 老道笑骂:“我呸,你个差点儿被天雷轰成渣渣的才是鬼魂,本君堂堂仙界大君,酒虽喝不到,闻闻味也是好的。艾玛,还是凡间的酒香啊。” 华澜庭索性放开,喝了一口酒给自己先压了压惊,心想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仙君大大您好,幸会幸会,在下愿闻其详。” 老道耸耸鼻子咂摸咂摸嘴,过了会儿似真亦假的酒瘾才又说道: “不白闻你的酒,先给你解个惑,免得你疑神疑鬼的。本君业已升仙,确为仙界大君,早年道号六绝真人无着道人的就是我了。” ”雾岚山上方空间乃是诸多下层位面交汇的若干节点之一,小是小了点儿,好歹是个节点,不然你道为什么云雾天雷如此密集?也只有每百年的此刻,位面碰撞最为激烈紊乱的时候,本君才能以高维投影术耗费大量仙灵之气强行降临,最好还不要被执法殿发现了。咱爷俩儿长话短说,故事是这样子滴。” “六百年前,东胜神州傲来国的花果山水帘洞里,错了,闻了凡间的酒这头有点儿晕,重来。” “六百多年前,雾岚山里来了四位修仙的高人停驻此地,四人各有所长,但只收了一个弟子,你一定猜得到就是我了。本君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得传一身本事。后来恩师故去,我自号无着,在此开宗立派,也就是雾岚云仙宗了。” “那时我修习雾锁云岚功已至七层,也就是温养境,收了楚吴韩冷四个弟子。我是个武痴,一心向道,没有花费太多心思在他们身上。当时我修炼遇到瓶颈,经常外出云游寻找突破机缘,也就是在一次游历中遇到了平家三兄弟,这且先不提。” “遇到他们之前,我在一处秘境探险时,历尽生死危机巧得一门功法和一套阵法,阵法就是这顺逆八极云光大阵了,功法名为紫微星斗观天诀。我想你此时该暗自点头了,不错,这门功法和你学过的紫微斗数大有关联,乃是一门奇功。先别问我怎么知道你会紫微斗数的,先听下去。” “我回山之后,将宗门事务全部交给四个弟子打理,自己废寝忘食地修炼这两门奇功。八极大阵还好,但这观天决十分奇特,只适用于修真初学者修炼,我当时已是温养境巅峰,以此基础修习,观天决每进一层,我的雾锁云岚功就会跌落一个境界。” “我的师傅们也只有雾锁云岚功的前七层心法,我修完之后只能自己摸索前行,那时我对第八层已经有所感悟自创出来了,但不知为何,我的修为却是多年没有寸进,而观天决比之高深的多,这是我为什么宁愿修为回落也要修炼观天决的原因。” “就这样一升一降,在我把观天决修到第三层的时候,我实际的修为已经回到了炼己境造极期,只比我四个弟子稍高一筹。本来这也没什么,等我观天决修到七层或更高,我还是叱咤一方的修界大能。” “然而世事无常,天不遂人愿。我年轻之时天性单纯,收徒时只看资质,未能审查人品。我当时一心修炼,深居简出,只有四个弟子有时过来照顾起居,我也并未防备他们,结果被瞧出了端倪。” “四个逆徒对我长期只顾自己,多次求肯我都没有闲暇再传功法的行为早有怨怼之心,发现我功力减退之后,竟然起了歪心。他们合谋串通雾岚山另外三股势力,打算里应外合将我擒获,逼我交出高层心法。” “发难之日,四徒畏惧我往日威严,开始并没有直接亲身参与,而是打开护山大阵放三方势力首脑入峰突袭。我那时的修为哪里会是三大高手联手之敌,很快就受了重伤,幸亏我钻研八极大阵有成,关键时刻发动阵法困住了三人,而大阵发动也把雾岚灵脉吸取进来。” “八极大阵名为顺逆,有正反两种功效,顺则攻敌,逆则防护。但有一弊端,逆向施为时做法者本人也会被困在阵中,除非功力高绝到可以打破大阵防护才能出去。” “启阵之后,三名对手被八极迷踪、顺逆迷幻、云光迷神、*字迷魂之术迷住神魂失了神智,最后互殴而死,而我重伤之后强行启动阵法,修为几近全废,被困在里层地宫之内。” “这时四个徒弟才进来逼迫于我,要我交出雾锁云岚功高层功法。那时他们破不开阵法进不来地宫,我也出不去。本来我是可以就此置之不理的。“ “但是经过对话,尽管我恼恨他们的欺祖判师行为,可一方面我对自己择徒不慎、收徒不教、有徒不传的做法心有愧疚,这个局面的形成我也有很大责任;另一方面,我不忍心师传雾岚一脉就此在我手中衰落断绝。因此,我和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 “内容就是我先给与他们雾锁云岚功第五层心法,百年之后,不管我死或未死,他们都可以凭借已经传给他们的灵宝武器获取第六层心法,这样一直持续,他们和他们的后人也是如此。” “我当时的想法是一切凭缘法了。我生死未卜,他们也不会一直活下去,不管能够延续几代几支,雾岚一脉或可凭此传承下去,我也算对得起师门了。另外,八极大阵是可以自行吸收灵脉灵气孕育灵石的,这也是他们今后修炼的资源。” “我和四人完成交易后,他们就各自离去了。我无法出阵,重伤之下筋脉又受损严重,但好在阵内灵气充沛,并且有幼生期的雪夜扇掌花可以食用。在之后的百年里,我一边疗伤,一边尝试重新修炼。期间百年孤寂,想想连我也佩服自己的大毅力能够熬过来。” “百年之后,我伤势虽已复原,但由于伤及根基,修炼进境极其缓慢,虽有小成,灵识已经能够穿过阵法探察周边,但仍不足以破开如此级别的八极大阵。” “百年期到,他们四人仍然健在,我看着他们分别回来取了功法和灵脉资源,但之后又起变故。” “我那四弟子冷秋嫣是个女子,她和二弟子吴昊晟早有恋情,只是出于惧怕一直没有告诉我。取宝之后,这两人起了贪心,他们没敢对付功力最高的楚姓大弟子,而是联手追杀三弟子韩真卿,想着把韩真卿的一份资源也吞下。” “我通过灵识外放看的清楚,韩真卿受伤跌落悬崖,之后我就不清楚生死了。” 书中已有交代,韩真卿后来身死,出云戟及隐秘后被曲流殇获得。至于冷吴两位,吴昊晟秉性风流,后来因为肆意流连花丛,冷秋嫣一气之下和他分手,然后吴昊晟和人起了冲突被雇凶杀死,遗物为向天问父子所得,而冷秋嫣则独自传下了流云剑一支,直到舒容和余鲮鲤这里。 无着道人接着说道: “从那之后到现在的数百年间,到底有谁来取过功法和灵石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自己很快有了新的际遇。” “他们取宝之日,正逢雾岚山天雷大盛的日子。这一现象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没人清楚原因,也就没人特别在意。我那时功力有所恢复,出不了阵但已经可以在阵内行走了。那天子夜我来到你刚刚遭雷劈的穹顶观看天雷。” “其实,一个人百年孤独的滋味你是体会不到的。现下想来,我当时已经处于一种快要癫狂的状态了,真的是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加上又看到弟子内讧、人性贪婪的一面,我的情绪压抑到要爆发的极点,于是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出现在我脑海之中。” “这个念头就是——兵解!” “兵解这个道家法门古已有之。但凡有些信仰的,不论信奉什么,大都相信人死之后灵魂另有去处。而兵解一术极其恐怖而神秘,有说自行兵解之人形神俱灭魂飞魄散再也无法超生,有说即便兵解重生也只能托生草木花虫再难做人,还有的说没有修出元神的人兵解后会成为孤魂野鬼只能永世游荡。” “总之,除非极少数了解其中之道的人,或者山穷水尽怨念极重不管不顾的人,还有就是被动兵解的人,否则轻易是没有人走这条路的。我那时显见是疯癫了,我惧怕再孤独百年的那种滋味。就这样,我决定铤而走险,至于后果已经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兵解,只是一个概称,兵刃加身或者水解、火解、尸解都是有的,雷劫自然也是可以。所以,轮到遭雷劈,本君可是比你有经验的多了,要不要我传你两手啊。” 华澜庭正听得聚精会神,听到这话,满身仍在的焦痕带来的痛彻心扉的痛苦和回忆马上被勾了起来,疼得他接连几个冷颤。 看着眼前老道脸带阴笑的虚幻投影之体,华澜庭不由被这句戏言吓得是面无人色。 第59章 自己的心 老道看他惨兮兮的样子就没再加码,接着说道: “如烟往事俱忘却。嘿嘿,说的轻松,忘不了啊。那滋味,看着自己的肉身灰飞烟灭,神魂好像千分万裂似的,要么死,要么生,千万不要生不如死,当时只后悔自己为要什么要叫无着,无着无助,真的就要没地方住了……” “得亏本君道缘深厚,赶在时空节点上兵解。记得下回你走投无路时,强烈建议你来这里渡劫。有时空节点的好处就是,只要你神魂不灭,就有很大可能在连接这里的某一位面的一方世界里重生。” “重生之后,本君历经十八个位面的五十六世转生,才得以在最后一处得到机缘证道飞升。当然,这都是我在成仙后才苏醒所有记忆的。其中如果有任何一世被打断,可能就会在那一界中沉沦无尽岁月,或者只有再经过不知多少的机缘巧合才能踏上仙途。不同位面之间的时空流速是有很大差别的,以这一界的时间计算,不过六百年而已。” “这十八个位面世界不尽相同,登仙之径也是各异,有你知道的修道升天、佛家证果、肉身成圣等等,也有你不知道的各种五花八门的异种生物创造出来的万千奇能异术,总之需要积累足够的气运和能量才能突破或多或少的壁障束缚。” “这还不是头儿啊,仙界也只是更高等级的时空位面。宇宙之奥、胎中之迷对于仙神来说也还是一知半解。只要在有形的世界里,无论多么广大、多么深远,你总是很难想象尽头之尽头之外还有什么,真真是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是非和利益之争斗的表象之下,隐含的主题是永恒的探索。” 华澜庭听得悠然神往。 无着老道又说:“扯远了,与闻其秘是你小子的福分,不过这些对你来说还太过遥远。” 华澜庭疑惑地问道:“那您老所为何来?神仙都很闲吗?” 老道脑门隐现黑线:“神仙不咸,可也不淡,但事儿扯远了腿迈大发了都蛋疼。本君此来,自有深意,有何深意,你日后便知。你我有缘,至于这一番因果到底是好是坏,仙途渺渺,却也难说。” 华澜庭心道,难说你还说,这番话说了和没说也没啥差别。 无着老道接着道:“说你我有缘自然是有原因的。这第一点不可说,就不告诉你,你打死我也不说。” 华澜庭暗道:“不打死你你能说么,再说我打的死你么?” 无着老道:“第二点就是你我同遭过雷劈之缘。” 华澜庭心说:“咱能不提这个吗。” 无着老道:“第三点乃是紫斗之缘。我转世重生时曾到过你那一界,不是现在这个,是日月王朝。” 华澜庭这时真的一惊,果真乃仙界大君也,居然可以知道这个。 无着老道:“之前我说过紫微星斗观天诀和紫微斗数大有关联,紫微斗数是修习观天诀的理论基础,我得到的版本中并没有基础理论的详述,所以进境不算快。但是我在日月王朝学到了,这对我后来修炼成仙大有好处。” 华澜庭心想:“老道不会和戴安蓝老师是钦天监同僚吧。难道,难道他就是那个坏蛋监正?” 老道好像能看穿他的心思,说道:“别瞎想,紫微斗数又不是只有钦天监才会。” 华澜庭又是一惊,脱口而出:“读心术?” 老道笑骂:“读心术是有,不过本君不会,本君活了多少年头了,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猜不出来,说正经的。” “本君打算把观天诀传给你,你可愿学?” 华澜庭弱弱地问道:“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所谓无功不受禄……” 老道脸一板:“三点之缘不是刚说过吗?同在过日月王朝不是故人吗?再说了,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本君自然是有求于你。” 华澜庭:“所谓何求?我先看看能不能做到。” 无着老道:“你倒是谨慎。这其一是照顾我这一脉的徒子徒孙。别人就罢了,余鲮鲤天资上佳,曲流殇为人勤勉,平戎策阵道天才,这三人可延续雾岚衣钵。” 华澜庭:“他们是我的朋友,相互照拂,可以共进退,我应了。” 无着老道:“好。其二,日后如果你我再相遇,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个要求不会违背你心中道义。” 华澜庭想了想说:“如果是不违道义之事,我想可以,只是你我境界天差地别,我这便宜占得太大了吧。” 无着摇摇头:“世事无常,将来的事没人能全部了然,我也只是结一段善缘。即是如此,我此行除了把观天诀交给你以外,这座八极大阵也托付与你。” 华澜庭说道:“不应该让平戎策接收吗?” 无着说道:“他得了我阵道传承,以后大可以在他处再建一座。此处或许你以后会有用,你阵道知识还肤浅,目前只要学会基本的开启使用之法就行,以后怎么利用就是你的事儿了。” “你有紫斗的底子,观天诀可以自修。观天诀和你现在的功法没有冲突,自在无极功是顶尖绝学,可以壮大你的灵力修为,而观天诀乃汲取天上星辰不同属性的星斗之力叠加在灵力修为之上,妙用无穷,日后你自有体会。” “普通的星辰修炼道法基本上只能在夜晚行功,观天诀的神妙还在于白天也不会受到日光的影响,虽吸收的数量没有晚上量大,但是亦可为之。” “至于修炼中对星辰和星斗之力的选择、数量和次序你需要自己决定,每个观天诀修者各有侧重,所以在威力和用处上因人而异。例如,天机星五行属阴木,其力灵巧刚猛,而廉贞星性多元,属阴火中的丁火,又属阴木,化气为囚,其力刚硬多变,相对不易掌控,不同星力搭配起来又有不同变化,这个你懂的,我就不多说了。” 无着老道说完手一挥,空中显出两块玉简和一个戒指,说道:“一个是观天诀法,一个是八极阵法操控快速入门,这个戒指为一体的对戒,存有这些年来阵中雪夜扇掌花寒气、冰毒和雷力的部分精华,你可用作防身。两个阵灵尚弱小,假以时日,他们可自行移动大阵时,未尝不可成为你的强助。” “我跨界降临不能随带外物,阵内遗存的重要宝贝都在这里了。我不可久留,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华澜庭接过玉简和戒指,正容躬身拜谢:“仙君赐宝,澜庭记在心里,允诺之事必然努力做到。只是我有一问,揣测仙君之意,我或有登仙之机,所以被仙君看重,是这样吗?” 无着言道:“下界飞升之人都是有大机缘和大毅力者,但天意难测,天道亦有缺,留下无数可能和谜团,非人力可以妄加揣测。谁人都有得道的飘渺仙机,你道缘深厚,有此决心和目标甚好,但切不可为之自喜,否则轻者蹉跎,重则命中有运里无,落的竹篮打水一场空欢喜的结局。” 说完沉思一下又道: “也罢,天机虽不可尽测,但世人发明诸多秘法以窥天机之一二。紫斗算的精细,我且不用,就用普通的测字之术来窥一窥你自在仙途的大致吉凶路数吧。你自己先报一个字出来。” 华澜庭低头默想,自语道:“自己报字,自在仙途,自字为尊,为师门首字,我且不取,那我就报一个自己的己字吧。” 无着听了又说:“我的测字之法与凡间不同,取双字合算,再想一个字报来,不要琢磨,想到即说。” 华澜庭适才临机突破至二龙出水境,这时想起心法口诀: 天无心,地无情,万物自有道。心无路,意无边,生死皆是法。 于是说道:“第二个字我选择心字——天地无情人有心,道法无边路在前!心,乃证道之源泉、动力和承载。” 无着老道听后双眉皱起又放下,感叹说道: “好也不好。己字和心字合起来乃是一个忌字,说明你成道之路不会一帆风顺,有充满滞涩艰难之意,这个你需要有所准备了。” “好的方面么,忌乃己心,自己的心,所有的滞涩艰难都是你自找的,不是上天要给你的。既然不是外因带给你的麻烦,任何的化解之法就作用不大,你之仙路需要的是修心。” “若说改运,恐怕只有忌带来的灾祸最是好改,因为不关别人,都是自己的起心动念和选择招惹的麻烦。但这偏偏又是最难改变的,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改变自己的秉性,嘿嘿,变性是很难滴啊。” 说到此处,无着老道停下眼望华澜庭,最后说道:“好了,时候到了。记住,与我有关的事情包括功法,在你修为大成之前不要和宗门分享。本君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期待你我再见之日,本君去也。” 华澜庭再度深施一躬,目送无着仙君光影逐渐变得浅淡,最后消散无踪,空留尘缘叹。 他愣怔了好一会儿,仙界、仙君、位面、观天诀、八极阵……恍然若梦啊,还是庄周梦蝶,自已从日月王朝开始就一直身在梦中? 华澜庭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左思右想没什么证明的法子,学宫老师曾言厉害的幻阵确能做到一切感觉真实,不论是掐自己的大腿还是拧别人的胳膊都没用。算了,以后有机会请教下桥仙大师。 这时,平戎策悠悠醒转,华澜庭自然不提发生了什么,平戎策揉揉脑袋,只当两人疲累睡着做了南柯一梦。 见华澜庭精神还算健旺,平戎策说:“华大哥,我已取得阵法传承,在这里没什么事了,叔叔正在峰外另一个出口等我,你是和我一起走,还是等阵法关闭传送出去?” 华澜庭略一沉思后说:“我想利用大阵内灵气加固下刚提升的境界,再说同门都在主峰,就不和你同行了。” 两人相视,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相互之间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华澜庭只说:“大西南,我一定会去的。” 平戎策微笑点头:“小弟恭候,必当倒履以迎。” 平戎策离开后,华澜庭先是整容梳理一番,修复雷劈后的惨状,他不着急走,主要是想抓紧时间将散在体内的雷属性灵力归纳整理干净,把天雷淬体之效充分压榨开发出来,而阵内是最合适的地点。 冬至后一日午后,雾霁雷歇,顺逆八极云光大阵传送出华澜庭,进入新一轮低速自循环运行阶段。 南峰,一直在暗自担扰的风清隽第一个看见华澜庭的身形出现,终于放下心来。 第60章 群战乱斗 看到华澜庭安全回归,众人都围了上来,尽皆欢喜,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周翕等人自是一眼就看出华澜庭已经突破进入二龙出水境,具都大感吃惊,料想他在阵内必有奇遇。 华澜庭简明扼要地叙说了一遍自己一天的遭遇,只是略过了有关无着道人的部分,大家对他一波三折的经历纷纷表示惊叹。 易流年羡慕地说:“哎马,你在里面吃肉,俺们只能在外面喝汤,现在你一骑绝尘,让我们在后面吃土,真是羡煞我等。” 林弦惊道:“流年啊,你长点儿心吧。你是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别的先不说,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估计你连青帝是谁都没听说过吧。再者说,我赌你靠修为、速度、丹药和法宝,撑死了能扛过五道天雷轰顶,然后就会成功进入破碎流年境界。” 易流年哼哼一声:“你让我长点儿心?点心?点心在哪儿?咱俩大哥别笑二哥,你也就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哥哥我至少敢上,估计你听到霹雳就已经弦惊了。咱们里面,我看也就诸葛能多扛几道雷。” 诸葛昀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简练:“超级牛叉,贼啦雷人。” 宋霏霏插言道:“我擦,真的雷到我了,我就一个服字,别说顶雷了,杀人我可以毫不手软,可听到打雷我就害怕。” 风清隽问华澜庭:“说到杀人,你真的杀了那个楚没?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你开天辟地头一遭吧?” 华澜庭点点头说:“是啊,我也不想啊,当时电光石火之际,他象赶着投胎一样主动撞上来。我觉得真要追究的话,此乃自杀,我顶多算凶器,不是凶手。” 文茵说道:“华师兄,我觉得你变坏了哟,以前你可不这样。” 华澜庭答道:“没办法啊,你们是不知道,面对最后一道天雷,我心说只要能侥幸逃生,我宁愿做一个长命千年的祸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风清隽说:“你还是做个好人吧。如果是祸害,那君子之言你是不必遵守的,如果你是君子,那自然不是祸害。” 华澜庭笑笑,问向章晗蕴:“小貂还好吧?” 章晗蕴略带郁闷:“没什么大碍,只是感觉怪怪的,性情一日三变,搞的我好像养了三只貂似的,吃的也多了。” 大家说笑一阵,周翕带众人撤出云仙峰。因为华澜庭和弟子们都需要时间再稳固下这一天收获的灵气,万象门决定在鲫鱼背下多住一晚。 上峰诸人大部分都离开了,只有少部分人留在山脚下休整。牛轲廉既归附商家,已开始做遣散帮众的安排。 修炼一下午之后,晚饭之前,华澜庭先是找到诸葛昀,把楚没的凌云枪送了给他。 华澜庭不擅使枪,凌云枪在品质层阶上要比五钩神飞亮银枪高出不少,诸葛昀很是喜欢,并不和华澜庭客气,接了枪就忍不住兴冲冲地找了个空场演练起来。 随后,华澜庭又单独约出了风清隽。阵中方一日,峰外似一年,华澜庭历经生死危机,大感人生苦短,还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好,再说他正有一样东西要赠送佳人。 此物正是无着老道给的对戒,双指环一大一小拱起,中间有一鼓肚连接,可一分为二,又可合二为一。 对戒小环上刻: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大环雕字:执子之手,拖起就跑,啊不,是与子偕老。 也不知老道诺大岁数,留这么个情侣对戒作甚,不过谁还没年轻过呢。 用过晚饭,慕倥偬把华澜庭叫了过去,简单指点了一下自在无极功二龙出水境的修炼要义。 小周天运行经下丹田,而万象门的二龙出水大周天运行路径重点取的是中丹田和上丹田。 中丹田位于胸口膻中穴上一寸五分。上丹田位于双眼之间,又称祖窍、主窍,乃真气之根源,精神意识的活动都通过此窍,是“玄牝之门”,是识神的“出入之门”,也作“生死门”。 通过对中丹田特别是上丹田的观想实现在体外,如两眉心之间向外方寸之地的聚气成炁,就是所谓的“二龙出水。” 关于得药境修内丹之法,慕倥偬同样只是简单提点,如内丹之道分上中下三品,有人丹、地丹、金丹、灵丹、真丹、幻丹多种说法,具体都等回到梦笔生花山再详加讲解。 逗留一晚之后,万象门启程原路返回,不再按原计划经行北部山口,中间仍在来时的东部山口镇子住宿一晚。 到达镇子后,周翕接到门中招摇峰驯养的飞禽灵兽带来的信息,说门中外部几处分支和联络点受到不明身份修士袭击,发生人员伤亡,疑为血云魔道宗所为。 信息虽然属于重要但不紧急的级别,因此间基本事了,周翕还是决定和辛桥仙先行赶回,留下慕倥偬和一筠带八名弟子徐徐回归。 晚间的饭桌上,大家还在议论着门中据点遭到袭击一事,却不知道一场针对他们的突袭即将来临。 凌云仙宗当代宗主楚天门在丧子之痛后带人赶来雾岚山报仇。他和两名速度快的长老先到了山中,这才能传音联络上楚江开,他们直接约到东山口镇子里见面。 楚江开此时心中有些慌乱,又有些窃喜。 他在西峰没有等到楚没和钟断出来,被阵法驱离后,在鲫鱼背候了半日,依然不见人影。他初步判断楚没出事了,不管是钟断下的手还是他人所为,事情总是天遂人愿。 他装模做样地带着两名手下在出入口逡巡等待,谁知不经意间正好看见诸葛昀在用凌云枪演练枪法。 看到凌云枪,楚没之死应该是坐实了,他大喜之下装做悲愤莫名的模样,没有妄动,只带手下暗中盯住了万象门的住处,并在第二天尾随到了东山口镇子上,一直等到楚天门赶过来。 刚一见面,楚天门抬手就给楚江开一个老大耳括子,把儿子交给他却没了,要不是楚江开一支在家族里的势力不小,他真想把他立毙当场。 强压怒火,楚天门把情况了解了一遍后问道:“搞清楚是哪方势力下的毒手了吗?” 楚江开受到掌掴,心下怀恨却不敢表现出来,诺诺说道:“对方有两道气息十分强大,我不敢过于迫近,身份没有弄明白,但好消息是两人不知何故刚刚已经离去,如今还有十人,等宗中人马赶到,集中优势兵力当可聚而歼之,为少宗主报仇雪恨。” 楚天门说:“不管是谁,杀子之仇,我必报之。你去盯住,人马一齐我们即刻出发。” 半夜时分,凌云宗后续队伍终于赶到,略做休整,楚天门也不遮掩,带领手下杀气腾腾直奔万象门住处,直接呐喊杀入。 店里住客立时被惊醒,乱作一团,四散奔逃。万象门住在二层,慕倥偬和一筠第一时间感到异常,马上护住八人起身迎战,边打边退到外面。 凌云宗人马足有三四十人,其中结丹、炼己、还丹境的加起来也有六七人之多,宗主楚天门更是达到了温养境初期。 围攻之下,万象门众人很快不支,人人带伤。 慕倥偬和一筠都是力敌两三名高手,华澜庭八人结成真武玄元阵,再加上华澜庭和林弦惊时不时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合击功夫救助出现危机之人,这才依靠战阵之威勉强挡住凌云宗帮众的攻击。 幸亏慕倥偬经验老到,入住之前已经察看过地形,这时众人背后有一座小山阻挡,避免了腹背受敌的局面,但慕倥偬和一筠已经全力以赴了,竭力拦截高手靠近八名弟子的战团。 慕倥偬接连抛出慕家机关术制作的各种法宝,否则在楚天门的修为压制和对手的人数优势下,早就坚持不到援军来到了。 援兵终于及时赶到,正是分开出山但也同时住在镇上另一边的商晨曦他们,其中不但有商晨曦、商锦书、南宫步翩,还有牛轲廉和愿意随他投奔商家的数十名帮众。 慕倥偬遇袭时就发出了烟花求救信号,商晨曦尽起队伍赶来,从外围杀了进去。 有了这群生力军的加入,局面马上得到缓解,凌云宗在人数和普通弟子的实力上已没了多少优势,只高端战力上还占着一些上风。 这不是两方冲突械斗,而是为子报仇,所以楚天门虽然吃惊,看见优势还在,他继续指挥帮众分散拦住援军,同时自己带领帮中高手狂攻冲击万象门防线。 慕倥偬和一筠都是战力在修为之上,一个善守,一个攻守兼备,而商晨曦的雪夜折竹手进攻威力极大,他和慕倥偬又是自小闯荡配合惯了的,楚天门想要得手却非易事,但万象门要击退势若疯虎的对方也是难上加难。 这时双方言语之中也搞清楚了原委和身份,楚天门叫道:“我只报杀子之仇,你们交出凶手,我们立即退走。” 慕倥偬喝道:“楚没出手在先,他自己找死,怪得谁来,弟子所为,自然是自在万象门一力担下。交出凶手?我还没追究你儿子意图加害我门下弟子的行为呢!” 楚天门听了气得暴跳如雷,雾锁云岚功全力运转,手中大枪疾风暴雨般攻向慕倥偬。 慕倥偬三人比这凶险的多的场面都经历过不少,更何况此时只是略处下风,三人手上加劲,隐隐然守中开始带攻。 普通民众不敢走近,但这时周围已经站满了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修真者,其中可就有舒容师徒。 方青展和曲流殇已经回返北岳仙宗,向天问父子还在山里转悠,想着捕获一只红尾灵狐以弥补此行一无所获的倒霉结果。余鲮鲤师徒则恰由东边出山,适逢其会。 余鲮鲤正在蹿叨舒容出手,说道:“华大哥帮我解过围,师傅您去帮帮他们吧。” 舒容说:“万象门已经稳住局面,冒然相帮,反为不美,人家还未必承情。” 余鲮鲤多聪明个人,摇着舒容胳膊又说:“那个楚没明知师傅和我的来历,还对我动手动脚意图不轨,您也不帮我出气吗?” 舒容看着徒弟笑骂:“臭丫头,就知道我最讨厌男人花心好色,拿这个来激我。你没听见说人都死了,还要怎样?” 余鲮鲤忽地正色说道:“师祖有言:流云门下女,可杀不可辱。楚没虽死在他人之手,可他辱我之恨并没由我消之,我不甘心,这是两码事。” 舒容听罢点头:“说的好,有道理,这口气,师傅帮你出了。”说完不看余鲮鲤计谋得逞的笑脸,提剑跃出,喝道: “凌云宗姓楚的,你儿子明知和我流云一脉同为雾岚门下,却还在阵中欺负我的弟子,死不足惜,这笔帐就记在你头上好了,乖乖吃我一剑。”老道姑这话说出来实在是霸道蛮横。 同样霸道蛮横惯了的楚天门大为搓火,这楚没人都没了,哪里又冒出个老道姑找自己算他的风流帐,原来是流云剑传人,偏生修为又强,一人单剑就逼住了自己,少了楚天门,万象门迅速开始反攻。 见势不妙,楚天门也是一宗之主,看今天事不可为,当即下令撒退,临走对万象门众人说道:“这笔帐我记下了,自在万象门势大,不过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慕倥偬冷哼一声:“只要你敢死,我就敢埋。只要凌云宗敢乱来,万象门虽不常做灭宗之事,但必让你楚家从此从殊玄仙洲除名。” 楚天门领凌云宗人马撤走。 万象门众人和流云剑师徒叙话分开之后,重又集合在一起休整一晚,这才开拨离开了雾岚山,回转梦笔生花山。 第61章 借刀杀人 因为商晨曦和牛轲廉还要处理帮会解散后的帮务事宜,双方就在镇子上话别了。 从雾岚山回梦笔生花山快则二日,慢则三日。 大家这趟出来的时间并不算长,可一旦上路,就油然生出了归心似箭的感觉,虽然身上都有昨晚战斗留下的尚未愈合的轻伤,路上却没了心思再欣赏冬日景致,只策马扬鞭疾驰。 行了一天,时至傍晚,夕阳西下,从身后洒过来温暖的余晖。前方远远的山坡上依稀看的见村庄房舍,有农田纵横铺陈,有炊烟袅袅升起,一幅陌上嫣然、半山闲居的宁静画面。 那里是他们今晚落脚过夜的地方。 炊烟似乎勾起了众人的食欲,顾不上整日赶路的疲劳,万象门十人催马加速往前赶去。 太阳已经大半落下山去,天色渐黑,一弯淡淡新月高挂天空。前方道路一个回旋,山坡把村庄灯火隐在身后,众人略略减速通过急弯,只闻马蹄声声,这时侧面山上一只飞鸟突然扑愣愣飞起。 月出惊山鸟。 华澜庭心中刚划过诗句,前方慕倥偬骤然一提马头停下,口中呼喝:“敌袭!布阵!” 没等大家止住前冲之势,左侧坡下和右侧坡上有数人急速窜出,分做数股,一下子将万象门十人分散开来,兵器寒光和术法毫光交相闪动。 众人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借着微弱月光看去,认出来竟然又是凌云宗楚天门的人马。 原来楚天门在镇上退走后并没有返回宗门。他只楚没一个儿子,老来丧子之痛让他心中充满恨意,刚才万象门帮手既多又强,他不得不暂避锋芒先撒下来。 但他那肯就此罢手,自在万象门对于凌云宗来说算得上庞然大物,错过此次机会,再想报仇更加不易。 楚天门好歹当家一个门派上百年,胸中多少有些沟壑,他瞧出来施以援手的商晨曦和舒容并不是万象门的人,寻思着如果三方后面分开的话,凌云宗是有实力有机会吃下万象门十人的。 于是他带领手下连夜出镇,最后找了这一处山峰埋伏。他的想法是如果对方还是人多势众或没走此路,那只能另想他法。如果没有帮手并落入埋伏,那就不留活口,至于万象门随后的报复,他现在已经置之脑后了。 为此,楚天门也做了精心谋划和布置。 他从之前的交手中已经摸清了万象门的实力,这次埋伏首先是让普通帮众远远留在外围,怕的是被万象门高手提前察觉。 其次,他把连他在内的九名强手分成三组,一组由他和功力次高的楚江开和另一人组成,旨在集中最强战力快速击败或击杀慕倥偬;第二组四人的任务是缠住一筠,不让她支援其他人;第三路是一名结丹境修为的李堂主加上一名得药境头领,负责攻击八名弟子,能杀就杀,不行的话也足于困住八人了。 第三点倚仗就是以逸待劳和突然袭击打散众人,不让万象门象上次一样占据地利以及布阵据守。 不得不说楚天门的布置很有针对性,万象门没料到凌云宗敢在他们回山门的半路上杀个回马枪,措手不及之下落入了对方的安排,形势相当不妙。 这场伏击战结束的非常之快,极其干脆,确切地说也就在十个照面二十息之内,但却十分惊险,结局也出人意料。 一筠的对手有四人,两名炼已两名结丹,虽然人人修为不及她,但联手起来互相照应,并且只是游走纠缠,尽管三招两式就落尽下风,但在极短的时间内,一筠也取之不下。 华澜庭八人被截作两段,正好男女各一方。 风清隽四女迎战得药境头领倒还一时顶的住,但这一边的李堂主一心要在报仇心切的大当家面前立功表现,一上来就重手杀招迭出,华澜庭四人奔行一日本就疲累,每一招都处在险境之下,手持凌云枪的诸葛昀被当作诛杀重点扫中一掌,当时就吐了血。 如今几人当中修为最高的华澜庭目光一扫全场,审时度势,知道必须速战速决不能拖延。 他呼哨一声发了个暗号,营造处其他三人迅速退到他两侧身后,这是四人在门中演练过多次的强力突击胜负手阵型,林弦惊三人并不知道华澜庭的杀手锏是什么,但都选择了相信他。 华澜庭挥动龙头索主动刺向敌手,李堂主觉得正中下怀,就怕你们四散奔逃呢。他手中朴刀挽个刀花,灵力灌注于内,刀芒吞吐两尺迎向华澜庭。 不待双方灵力和兵刃相交,华澜庭左手前探,灵力催动,无着老道赐予的大环戒指中的雷霆之力激发而出,精纯暴烈的雷属性灵气喷吐,无视李堂主的灵力防御,正中胸前,李堂主大叫一声向后仰倒。 这时华澜庭身后的易流年纵身跃起,手中虎啸秋风棍劈头盖脸当头砸下,躺倒在地的李堂主挥朴刀就要架住,却架了个空,原来只是虚招!而林弦惊已经后发先至,人藏在大盾之后,整面大盾凌空压下,李堂主再要变招已经来不及了,他受伤之后又被大盾砸了个五迷三道。 林弦惊翻身滚开,易流年的大棍这次才带着恶风砸下来,李堂主被打的胸骨裂开,还要挣扎起身,华澜庭的龙头索又恶狠狠抽击在他胸前,但结丹境的修为仍保他未死,可诸葛昀早已飞身空中,手中流云枪势大力沉毒蛇般笔直扎下,将李堂主钉在地上。 靠着雷霆之力的先声夺人,三名筑基境和一名得药境弟子联手力毙结丹境强手。 众人耳边传来一声惨叫狂吼,却不是李堂主发出来的,原来是慕倥偬那边也见了分晓。 楚天门三人也是怕夜长梦多,打着一出手就全力以赴速战速决的主意,没过三下两下,楚天门的大枪卷起罡风,带着一片密实的灵光当胸扎向慕倥偬,这是凌云枪法最后孤注一掷的杀招“孤帆一片日边来”。 与此同时,楚江开手中金背砍山刀从右侧斜劈而下,而另一名炼己后期高手双刀贴地,从左侧扫向慕倥偬下盘。 慕倥偬此时疲惫又带伤,机关术法宝在镇子一战已经用的差不多了,面对三大高手的三面夹击,他虽惊不乱,双脚跳起就要避过双刀横扫,同时双手运劲,一对短小的护手钺幻化出来架住楚天门的枪尖。 这对护手钺高阶灵器是他的秘密武器,是他为了将来升级到温养境后准备的,以他现在的修为使出来还颇为吃力,他自己强行催动灵器马上就口鼻溢血,但效果不错。 护手钺上光芒闪动,楚天门的枪芒和枪尖应声而碎,并且枪杆也出现裂纹,可看样子他可就躲不开楚江开的大刀劈击了,只能凭护手钺勉力抵挡,眼看就要伤上加伤,如何再抵御接下来的攻击? 楚天门见大枪碎裂也是一惊,但想到旁边还有两道攻击也就放下心来,以他略高出慕倥偬一筹的功力,再加上身边两人协助,徒手也能拿下接连受伤的慕倥偬。 刚想到这里,惊变陡生! 左侧那名手下的双刀没有斩到慕倥偬,而是顺势一拐,扫向楚天门的双腿! 楚天门下意识地跳起,没等他转念,楚江开向慕倥偬斜劈而下的金背砍山刀就像目标本来就是他一样,毫无滞涩地圈转回击,扇板大小的刀身拦腰斩向楚天门。 楚天门大枪已毁,身前空门大露,自身更是毫无反应动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刚才被众人听到的惨叫狂吼,人就被拦腰一刀两断! 这时正逢李堂主被诸葛昀的流云枪钉死在地,打斗众人闻声观望,都是被这出乎意料的变化惊的呆立当场。 只有楚江开仰天大笑几声,先是对慕倥偬拱了拱手,然后低下身子,看向楚天门。 楚天门修为强横,身子虽断,但一时并未得死。 他惊恐喘息着,颤声问道:“楚,楚老三,你,你这,这是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楚江开阴阴一笑:“大哥,你倒行逆施、霸道蛮横,为宗门树敌无数,大家伙早就不满了。” 楚天门摇头:“不,不够,这不是理由。” 楚江开又说:“那好,你主脉一支独大多年,强占资源,对各个分脉长期打压欺凌,这,可够了?” 楚天门惨笑:“看来你们暗地里已经筹划很久了,可我都是为了楚家强大。好好好,还,还有其他原因吗?” 楚江开脸色一变:“你那逆子勾引我的小妾,这又怎么说?” 楚天门缓缓点头:“算你狠。可,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没得到雾锁云岚功七层功法,所以施展孤帆一片日边来之后,会,会有一息的灵力停顿?你的招法叫什么?” 楚江开面带微笑:“这个秘密是楚没告诉我的小妾的,你可满意这个答案?” 楚天门:“你,好卑鄙。那小妾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楚江开得意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以为呢?” 楚天门的目光开始涣散,想要看向周围却做不到,最后咬牙说道:“钟断,也是你的人吧。我,我那孩儿,到底死在谁的手里?” 楚江开回答:“大哥,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是知道我俩名字的由来的,我杀你的这一招就叫作…”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啍啍,然后才轮到你的孤帆一片日边来。” 楚天门闻听双眼圆睁,吐出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楚江开起身喊道:“楚天门已死,凌云宗所属,听我号令,撤退回山!”凌云宗手下已被他收买归顺的几人轰然答应,余下众人不知所措。 楚江开又抱拳对慕倥偬说道:“楚家内斗,借用了贵门力量,倒叫你们见笑了。我在此郑重声明,凌云宗从今往后不会和自在万象门为敌。如果无事,我等先行告退,后会有期。” 说罢催促手下,凌云宗众人见事已至此,都只好随之迅速离开。 楚江开筹谋已久,已经暗地里联络了不少楚家分脉子弟,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这次楚没身死,他知道楚天门对他也是恨之入骨,只是没有立时发作。 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在路上和收买的心腹暗自商量好了,决心借机发难,要借刀杀人一举灭掉主脉领头人,好在回宗之后翻身成为家主。 万象门众人见事情峰回路转,演变至此,都是感慨不已。 此时众人连续两战,皆都受伤疲惫,稍事整顿之后,慕倥偬大手一挥,带领大家向前方的村庄赶去,决定在那里调养休息一晚,再行回山。 将将走到村口,黑夜中又冒出两道身影,也不搭话,展兵器就向万象门众人袭来。 其中一人空手以术法出击,竟以一己之力分别攻向慕倥偬和一筠,另一人则是扑向华澜庭等八名弟子。 归途不顺,袭击没完没了。 万象门的疲惫之师立即陷入第三场苦战! 这,又是哪方势力?众人如何脱险? 第62章 叠叠不休 真的是场苦战。 经过两轮连续鏖战,万象门十人皆是强弩之末,又人人带伤没有得到过休息。 一筠还有五成战力,慕倥偬更是不堪,强使护手钺让他受了内伤,法宝也所剩无几,否则那人如何能够以一敌二还不落下风,反而攻多守少。 八名弟子及时结成真武玄元阵拒敌,但对方有炼己境初期修为,明显比适才那个李堂主又强大很多,他手执一柄长矛背在身后,只单掌发劲,长圆的阵型就被他随手几下带的左摇右晃,如风雨中的树叶飘摇不定,眼看就要散形了。 不能久战,慕倥偬和一筠对视一眼。两人有守护八名弟子之责,此时心意相通。自在万象门傲立仙洲东部,即便虎落平阳也不是什么人能轻易欺负的。 慕倥偬和一筠随即变招,两人身形旋空而起,交替旋转上升的同时,各自的双手迅速接连相互拍击对方双掌掌心劳宫穴,继而又转为互相拍击对方后背大椎穴。 他们的对手也看出来对方这是要放大招,不能任由两人运功,他也腾身而起双掌向上遥击,火系术法如一条火龙直窜而上。 慕倥偬已经跃到高点,一筠双掌抵住他的背心猛然发力。慕倥偬掐诀默念:“五雷正心,鸣雷轰电,急急如律令!”第五层五雷鸣光掌悍然发动,迎向火龙。 这不是普通的五雷鸣光掌。 自在万象门五气朝元境以上的弟子都修有这门合击的功夫,名称取自三叠四洞叠水瀑的叠字,叫做“叠叠不休”,乃是透支功力叠加在一起的一门绝学,理论上可以做到多人无限制叠加,当然实际上人数越多难度越大,面世以来还从没有过超过七人相叠成功的例子。 双人叠加,术法威力短时间内暴增三倍,后果是使用者灵力透支后,需要静坐修炼至少一个月才能修为复原,并且三个月内不能再动用此术法,否则必然伤及道基。 慕倥偬和一筠全力一击的同时,八名弟子的这一侧也到了图穷匕见、短兵相接的最后时刻。 炼己境敌手掌力猛地一吐,巨大的青色灵力风暴冲出,联手阵法瞬即被破开,八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跌而出。 炼己境高手轻蔑地一笑,长矛随手一抖,就向落地距离离他最近的风清隽递了过去,可能是胜券在握吧,其势不快。 已经倒在另一侧的华澜庭看的真真切切,目呲欲裂,啊地大叫一声,奋力纵身前跃,千钧一发之际挡在风清隽身前,左手也是前递,却不是龙头索,而是中指凸起。 华澜庭谨慎心细,才刚和凌云宗一战之后,他为防万一,就已经从风清隽那里暂时要回了小环戒指。大环中存的是雷霆之力,小环中存的是冰毒,大小环合一才能发出戒指鼓肚中暗藏的雪夜扇掌花冰寒之气。 如今正好用来救命。 冰寒之气发出,炼己境敌手马上全身一僵,所有动作骤停,衣服和皮肤上满是冰霜覆盖。 此人心下大惊,慌忙运功挣脱。以他的功力,不出三息就可以脱困而出。 余下六人哪里肯给他三息时间,此时见华澜庭得手,全都从地上跃起,各挺兵器蜂拥而上。 炼己境高手被筑基境修者在身上打上几下,即便是兵器,也不会受到多重的伤。 奈何生死之际,六人哪会手下留情,不约而同全部招呼上对方的咽喉、心口、耳门三大要害。 三五八下他还挺得住,但三息之内,六般兵器十二只手三四十下的捅刺切削砍剁,三处要害已然烂了,差点儿就被分尸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同一时间,慕倥偬五雷鸣光掌发出,这次的雷力暗哑无声,毫无雷鸣之音,但火龙遇之瞬间熄灭,掌力打在冲上来的敌手身前,此人胸口塌陷,后背鼓出,叫都没叫出来一声,立时毙命。 这两人乃是血云魔道宗高手。 当日仙洲中部地宫秘地的会议里,被称作主上的人除了要求突袭万象门据点骚扰报复外,还要求确认关怀德的安危行踪,于是八大护法中的二护法及其亲随被派往月河镇刺探情报。 两人来到月河镇后,遍寻不获关怀德夺舍的腾霖的踪迹,以秘法传音也无回应。两人想着可能万象门的人还没有从雾岚山回转,于是小心地沿着道路逆向探察,不意被他们在暗中窥探到了万象门和凌云宗的一战。 二护法见万象门十人处于疲弱之期,觉得有便宜可占,就这样才有了村庄前的突然袭击。他倒没有特别指望获得多大的成果,只是觉得机会难得,有所杀伤能回去复命邀功就行,造成对方多少损失都无所谓,万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落得两人身死道消的下场。 再说六名弟子屠戮了炼己境高手,正要松一口气,就听身后风清隽一声惊呼,回首一看,大惊失色,只见华澜庭倒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根长矛,已经透体而出! 原来华澜庭冲过来挡在风清隽身前并发出戒指中冰寒之气,但敌人的长矛已经递出,最终还是在人被冻僵之前刺进了他的左下腹之中。 这时慕倥偬和一筠击杀对手后也看见了这一幕赶了过来,两人迅速给华澜庭检查伤势并封了血脉,慕倥偬并掌如刀切断了身体两边的矛身。 一筠说道:“还好,力道虽强但附着的灵力不多,并不致命,但内脏受损要及时救治,体内的长矛也只能回到门中再取出来了。” 慕倥偬想了想,此时十人皆伤,他和一筠动用秘法后也接近油尽灯枯,前面还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十人无法分开行动,好在华澜庭性命无忧,于是决定集体打坐调息一会儿后就连夜赶路,赶到月河镇就安全了,这样也不至于太耽误医治华澜庭。 除了华澜庭,大家都还可骑马,但没人还有力气纵马疾驰了。十人走走歇歇,天色将亮未明之时,终于快到了月河镇的边缘。 正走着,易流年眼尖,在清晨的薄雾中,前方隐隐约约似乎有十余个人影影绰绰地挡在道路当中,他马上发声示警。 慕倥偬心中叫苦不迭,这还叫不叫人活了,如今人困马乏一队伤重哀兵,随便来个结丹境都能要了他们的命,怎么这一路上一波三折,连连遇袭,这还有完没完了。 强打精神走近一看,慕倥偬长出一口气,一下子滚鞍落马坐在地上,原来来者为首之人是自在万象门的雷罚殿执事许恒川。 血云魔道宗袭击万象门据点之后,各地都加强了戒备,许恒川这是一早沿着镇子外围巡逻至此遇到众人。 随后,许恒川先带着华澜庭上山治伤,其他人会在月河镇修整后再回山。 自在万象门,营造处。 一罄道姑正在给华澜庭取出入体的那段长矛,旁边的人却是慕倥偬,他不放心华澜庭的伤势,随后就跟了上山来。 见长矛取出,慕倥偬问道:“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一罄没有看他,只是摇摇头。 慕倥偬大惊:“怎么回事?很严重吗?长矛有毒?” 一罄白了他一眼:“叫什么叫,我说了很严重吗?只是贯穿伤,这在修真界还算不上重伤,长矛上也没有毒。” 一罄又说:“我是感叹你这个弟子怎么总是受伤,上回月河镇受伤后是灵力尽失,自在无极功要重头炼起。这次伤势本身倒不算太重,但长矛刺穿了脾脏。你知道,修真者除了专门修炼某一属性的灵气外,体内五脏的五行之气大体上是保持均衡的。如今脾脏受损严重,即便伤好后,他的土属性之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易恢复,对他的修行大有影响,你自己看着办吧。” 慕倥偬听了拍拍胸口:“师妹,你可吓死我了,小心脏都噗噗乱跳,不就是五行缺土吗,总有办法的,可我五行缺你,你看咋治?” 一罄脸若寒霜:“懒得理你,我看你是五行欠揍,再对我不敬,你去找其他人医治这孩子吧。另外我看你是动用了叠叠不休功法吧,还是你自己小心吧,修养不好的话,你这辈子都进不了温养境。我先走了,有事让其他人找我,我不想见到你。” 一罄走后,躺着的华澜庭对慕倥偬说道:“慕老大,我怎么觉得你把妹功夫欠火候啊,泡妞泡到这个地步,和您的修为严重脱节啊。不过我冷眼旁观,一罄师姑虽然对您不假辞色,正脸不见一个,笑容更是欠奉,但其实还是关心您的,机会仍在。想来隐情故事很多啊,不过我现在很虚弱,要是说来话长情节曲折的话就以后再讲吧。” 慕倥偬听的脸色发紧,拍了华澜庭一记,骂道:“你嘴上没受伤是吧,没大没小的,你情圣转世吗?要你教!你一个五行不全的小屁孩,要知道我对一罄,那是何止一句喜欢。” 华澜庭竖起拇指赞叹:“对你,何止一句喜欢。经典,我记在小本本上。” 慕倥偬继续说:“不过你小子还算不错,人的一生中总要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唯美感情,也总要有一次奋不顾身的英雄救美,恭喜你人生过半,我特批风清隽可以出入营造处探望你,祝你早点儿完成人生另一半任务安心西去。” 华澜庭道:“我是因公负伤的伤员耶,您能不能盼我点儿好,仙途有忌,大师诚不我欺啊。对了,脾脏有损土气不足一事,我可能有办法解决。” 慕倥偬看看他说:“行,我不问,知道你身上秘密多,尽快养伤,有问题找我,疗伤丹药我会让人送过来。先这样,我也要去疗伤了,为了你们几个,我也是不能更拼了,将来一罄要是不理我,养老可找你们负责。唉,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第63章 挤眉弄眼 随后几天,华澜庭卧床,忙于接待。 何大一、云袖春、曲正则,连贺灼、汪宗熹、王根基、孙常湘、甄旌旗、马酉鹏等都来探望过他,让他感到了少年同门之间不打不相识的友情。 随后一周,华澜庭下床,感觉不错。 高兴的事是他发现经过云仙峰天雷淬体之后,表皮筋骨比之前坚固很多,经脉也更加宽厚,对灵气的容纳之力强了不少,身体防御力直线飙升,这是老天对他遭受雷劈的奖赏。 随后二周,华澜庭回到床上,痛苦不堪。 痛苦来自脾脏之伤,前一阵子是自然调养,如今一旦运功,发觉断矛虽然取出,但对方附着其上的暗劲灵气仍徘徊在脾脏内部及周围,灵力行经到此处就会感到阵阵疼痛,周天运行十分不畅。 他依靠疗伤丹药花了半个月才消纳清除干净,折腾下来人都瘦了半圈。 随后数月,华澜庭下不了床了,痛并疼着。 起因在于他开始着手研究无着老道的紫微星斗观天诀,初步试验之下果然上手极快。 因为脾脏属土,华澜庭最先选择了几颗相关属性的星辰来尝试,包括主星天府、紫微、天梁和小星禄存、左辅。 天府星乃是他紫微命盘命宫主星,天府为阳土,化气为库,主藏,管脾胃。紫微星属阴土,化气为尊,在疾主气血脾胃。天梁星为阳土,化气为荫,主寿辰和脾胃,而禄存星为阴土,左辅星为阳土。因此,他以汲取天府星力为主,其他几颗为辅。 吸收提炼星力的过程较为顺利,不论白天黑夜,他都能感到来自天宇中无形无色看不见摸不着的星力进入体内滋润脾脏,数量上若有若无,但这只是开端,他倒并不着急。 痛苦的原因是雷霆之力。 十道天雷淬体后,经过半个月的吸收,大半已经纳于表皮深层和筋骨之内,但还有小半分散在全身各处,只要他通过行功周天运行把星辰之力灌注于脾脏,散落的雷霆之力也会夹杂其中随之进入,其结果犹如以雷力洗涤脾脏。 无数细小之极的雷蛇在脾脏之内流窜,每次电的他浑身抽搐,疼得他脸上肌肉扭曲,额头汗珠迸现。 但他的修为现在无法分开不同属性的能量,只能强自忍耐,实在忍不住只有收功休息。 脏腑柔弱,雷亟之痛实非常人可以忍受,华澜庭咬牙坚持,这一过程持续了三个月之久,平常一个月就可以复原的脾脏之伤拖了一个季度才接近痊愈,期间华澜庭的人又瘦了一圈,看上去都有些脱形了。 伤势终于快好了,体内雷力也消化的差不多了,隐隐感到受创的脾脏似乎在麻痒之中变得比之前更为饱满充实,食量也是大增。 唯一的问题是由于脸部数月的忍痛抽搐,即便在收功静坐的时候也会不受控制不自觉地抖动上几下,而且只要开口说话必然先抽,部位随机,搞得他都不大肯出门见人。 更为严重的是,每天必来探望的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都受了影响,常有四人同处一室同时面部抽动着聊天的景象出现。 到最后,三人拒绝再和华澜庭来往接触,而风清隽在一有苗头的时候就不再过来了,一男一女挤眉弄眼着说话实在让美少女无法接受。 随后半月,华澜庭窝在屋里调治脸伤,总算慕倥偬传过来一个好消息。 他在上缴了从雾岚云仙宗获得的百万下品灵石数量级的灵矿石后,门中决定给与他一份奖励,就是在他进入二龙出水境造极期有望突破三星伴月境的时候,会派两名长老过来助他一臂之力,帮他打通关窍疏通经脉,一举推过瓶颈。 通常这个过程要的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自然突破,如果依靠丹药之力或外人之力相助总不全美,会留下少许缺憾,不利于长远的发展。但自在万象门有秘法可以在突破之际补全这一瑕疵,做到完美升级不残留隐患,只是需要高手耗费资源和功力施为,不能做到人人都有这个待遇。 历时半月有余,华澜庭终于治好了脸部缺陷,而林弦惊和易流年人也相继突破进入了一元复始境登峰期,诸葛昀已经逼近登峰期圆满状态,营造处四子经过雾岚山一行之后修为再涨,气势如虹。 之后时间,四人全速开启修炼模式。 雾岚山数战,华澜庭等人凭借着灵器法宝不止一次击杀修为高出他们的强手,但他们心里清楚,战斗常有而宝物不常有,只有修为的提升才是保命求存活久见的最大保障。 四人每天黎明即起,先抹灰砌砖盖楼修路二个时辰,然后分开或合练打磨各自的武技,合练时经常出现的场面是其他三人群殴华澜庭,因为不论单打还是双战都已经不是对手了。 下午是修炼自在无极功的时间,晚上华澜庭或者去至道学宫听讲,或者专心修习紫微星斗观天诀,入睡后则是启动蜇龙睡丹功自动运行自在无极功。 这一天,周翕和慕倥偬正在玄戈峰大殿里品茗叙话。 周翕问道:“澜庭那小子脾脏之伤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慕倥偬笑着说:“我检查过了,别说后遗症了,简直跟换了一个新的似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周翕说:“这孩子奇遇颇多,是个好苗子,修为进境之快连我都有些嫉妒。” 慕倥偬道:“您老当年还不是一样晋阶速度奇快,风头一时无两。” 周翕说:“这批六十代弟子都不错,所以门中长老会正在商议,打算动用资源进一步加快他们的成长速度。” 慕倥偬沉吟下问道:“他们已经很棒了,再提速的话,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拔苗助长啊?” 周翕摇头:“是要助长,但不是拔苗。既然种子好,根正苗红,就不能因循守旧,需要我们提供更肥沃的土壤,要更大力度地催催肥松松土浇浇水。” “这是其一。另外就是日前瑶光峰杜太上长老再次演算天机,说是隐隐看到天象变动,九子暗星黑中带红,周天星辰光芒时明时晕。根据历史记载的经验,预示着位面大陆会进入变化频生的时期。虽说实际发生也许在三五十年或更久之后,但是杜老一直坚信梦笔九峰、六十生花这句话。” “而仙洲里面,包括其他几块大陆上的各种异动也好像是在不断印证着杜老的预测,各方大的势力似乎都有所感,都在加紧准备和布局。” “所以,如何让六十代弟子尽早成长也就摆上了议事日程。当然,更多的支持和资源的倾斜应该是在他们进入三山伴月境正式成为外门弟子之后。” 慕倥偬点点头说:“如此甚好,既然这样,我还有个不请之请。” 周翕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既然是不请之请,那就不用说了。” 慕倥偬被噎了一下,赶紧倒掉旧茶换新茶重新沏上,刚准备堆个谄而不媚的笑容继续游说,周翕已经忍不住了,说道:“好了,逗你玩儿的,你也不用说了,你那点儿小心思,是想为你营造处四小龙多争取些好处吧?” 慕倥偬讪笑:“在其位,谋其政,屁股决定脑袋嘛,再说这四只确实争气,您说是吧。” 周翕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成为外门弟子后是要在九峰内选则并正式拜师的,你这个总管顶多算是个监学督导,可是没有师徒名份的。” 恭倥偬答道:“我又不是第十八房小媳妇,非要熬一个正室侧室的名份。再者说了,我教的孩子我知道,就算日后他们能在修为上超过我,但启蒙老师这个身份我是坐实了的,谁和我也抢不了,也抢不走。” 周翕手一摆:“不说这个。你以为我不喜欢他们吗?我早有安排,不然你以为我今天巴巴地跑到你这里干嘛?我的茶不比你的好?” 慕倥偬眼睛一亮,以灵识意念隔空托举茶壶为周翕续上水,问道:“具体是什么安排?” “门内后山斗极群峰内有一处合适的秘境,我琢磨着让四个小子最近就去闯一闯,你肯定知道这个所在,叫做三玄五行天。” 慕倥偬听了吃了一惊:“五行天不是封闭很多年了吗?再说那不是外门弟子历炼场所吗?” 周翕回答道:“五行天是被我之前的几代弟子消耗的比较狠,以至封洞休养生息,你和我年少时都没捞到机会进去。” “最近守山长老回报三玄五行天恢复差不多了,他进去探察过,发现功能基本都在,但强度上还不及,大致可适合一二层的弟子。” “我想着让澜庭他们先闯上一闯,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再让六十代弟子们分期成批进入。” 慕倥偬寻思一下说:“好是好,五行天对于提高修炼灵性悟性和修为实力都有益处,但我听说五行天内变换莫测,步步惊险,受伤是常事…” 话没说完,周翕一拍桌子,茶碗跳起,茶汤恰到好处注入嘴里,他一抹嘴儿说道:“婆婆妈妈的,不给就争,给还不要,你是在消遣贫道么?” 慕倥偬赶忙陪笑,最后一起把五行天历炼时间定在来年春分之日。 花开花落,秋收冬藏,转眼就来到了次年三月。 第64章 生克制化 梦笔生花山后山,斗极群峰内的一处山腰洞口之前,慕倥偬正在给华澜庭四人讲解闯三玄五行天的要领。 “确切地说,三玄五行天是本门神器天地万象炉一个不大的组成部分,因为一代老祖飞升时万象炉有损,此处秘境也受到影响导致功能减弱,不然也不会只能供低代弟子使用。” “天地万象炉自成一方世界,神妙无比,远非你们去过的云仙峰大阵可比。五行天也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里面充斥天地五行灵气,并且它还是一处幻阵。” “里面由数不清的迷宫洞穴组成,你们进去后每个人自行选择路径,所以每个人的遭遇会是不同的,遇到的景象也是千变万化,可能是用你们熟悉和知晓的事物来考验你们,也可能碰见完全陌生而新奇的环境。” “洞内各种能量驳杂,但是核心是五行灵气,五行之说的理论你们在学宫里都多少接触过,闯关的实质还是通过各种幻象来检验与引导你们深入了解五行之秘。” “金木水火土是天地形成的基本要素,并通过不同的排列组合变化演变成世间万物,包括雷电冰毒声乃至时间、空间等等能量形态,至于其中的奥秘乃是我们一直孜孜以求的,至今也只是解开了很小一部分而已。” “幻由心生,在五行天内,五种灵气的数量、密度和强度会根据你们的感应和反应发生变化,而你们作为修真者,经过呼吸吐纳天地灵气,体内具有五种能量,只是多寡不同,一内一外相互作用,通过冲击和变化来刺激你们,进而让你们在思维的体验认识和身体的均衡强化两个方面得到提升。” “如果应对有误,灵识和身体都可能会受到伤害,修复的过程就是逼迫你们找到正确的解决方法的过程。因为个人境遇不同,所以我不能做具体的指点,一切要靠你们自己发挥了。” “机会难得,虽不容易,但因为灵气比外面充沛很多,所以这是快速提升功力的良机,在里面待的越久得到的越多。话就这些,你们这就进入吧。” 慕倥偬说完,就有护洞弟子开启大门,四人鱼贯而入。 进入之后是一个空旷的大厅,前方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洞口,四人相互看看,各自随意选了一个洞口走了进去。 华澜庭进了右侧一个山洞,里面是一个长长的通道,通道左右又有很多分支洞口,他选了一个钻入。 刚一进去,还没看清环境,就有一个声音响起:“盘膝坐地,听我一言。” 华澜庭依言坐下,看眼前洞穴似乎十分狭小仅可容身,但马上又如身处草原,极目看不到尽头。 这时声音又起,才感觉象在脑海中直接发声,下一刻又象在遥远的天边喃喃自语,一会儿如童音清脆,一会儿如苍苍老者。 声音就这样变换不定,忽远忽近、忽尖忽厚、忽大忽小、忽快忽慢,忽清晰忽模糊,听到最后,华澜庭不自觉地闭上双眼,似被催眠。 声音说道:“我乃天地万象炉器灵无数分身之一,欢迎来到三玄五行天。你既前来,自有因缘和合,我已进入你的头脑神识之中,你为主导者和决策者,我是参与者、引导者、裁定者,但不会干涉、左右、控制你的心神,一切由你做主和承担后果。历练结束,本灵能量宝贵,不会保有关于你的任何记忆,直到,有缘再见。” 停顿一刻,声音微微咦了一声,说道:“居然是个懂紫微的孩纸,很好,那咱们就由浅入深,考考你也顺便让你了解更多的五行之道。你可以抢答,也可以以灵识点击回应元力光幕上的选项,身体上的应对,由你自行管理。” “东方神术,紫斗为尊。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唉,秘传的结果早晚就是失传。” “一张命盘,漫天星曜,星宇浩瀚,星辰无情而寒冷,然颗颗星辰,喻示人生喜乐,安排人生轨迹,压缩人之一生。所谓命运,便在这定数与变数之中。” “我们就从这星情开始吧,星情之美,在于其绚丽、在于其生动、在于其丰富。你,且选一个吧。”说完,华澜庭眼前似有无数星辰和人物缓缓滚动。 华澜庭暗想,紫微斗数,紫微为名为尊,那就先选紫微星吧,然后点向光幕上的一个人。 此人正是命宫紫微星之人的典型形象:面黄,脸型长圆,形貌厚重轩昂,眉清上扬,天庭饱满,双目有神,背厚多肉,掌肥,有尊贵气质,从容泰然,威严老成。 “说说紫微星及其坐命之人的基本特性吧。”器灵分身说道。 华澜庭答道:“紫微星,属己土,象阴,北斗主星,为帝座,至尊至贵,为帝王星,为官禄主,专司官贵地位,掌造化之机枢,为人生之主宰。紫微星代表尊贵、权威、高傲、孤独,受人尊敬,自尊心强,易孤独,有解厄制煞化解刑灾之功。” 刚说到这里,华澜庭感到一股土属性灵气自四面八方包裹过来,越来越厚重,甚至有了略带黄色味甘的感觉。 他继续说:“紫微星坐命之人的性格忠厚沉稳,自负自恋,喜掌权,喜欢发号施令,自大孤傲霸气,有使命感和野心,倔强好面子,好胜心强,做事有原则,但易刚愎自用,眼高手低,虚荣心和占有欲强,会感情用事,耳根软,任性,讲排场,喜奉承,有头脑,不服输,疑心重,主观性强。” 这时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土性灵气太过强盛,如墙壁般重重压迫而来,他不得不运功抵御,已经说不出话来。 土之力越来越紧密磅礴,慢慢的,华澜庭开始呼吸困难,骨骼也在重压下发出咯吱的微响。 撑不住了,怎么办?五行天? 什么是五行?五行学说认为,世界上万事万物的形成、发展和变化,都是阴阳五行的生克制化,相互作用的结果。五行相生相克,循环往复。 五行相克指的是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 木克土!华澜庭立即调用自身灵力周天运行并引导至肝脏,输出以木属性灵力为主的灵力反制,压力顿减,有效! 华澜庭的压力消减,他继续说了下去:“刚才说的是紫微星基本的通性,到底哪方面的性质更为突出,要看和其他性质与属性的星辰的组合喜忌。如果有天府天相、左辅右弼、天魁天钺、文昌文曲等加会辅佐,则为百官朝拱、君臣庆会格局,紫微正面有力的性质可以得到充分发挥。如果……” 华澜庭又说不下去了。因他不主修木性术法,木之力单薄,这时已经断断续续供应不上了,土之力再度卷土重来,筋肉骨骼又象被四面的土墙往里挤压一样不堪负担。 “继续说。”器灵分身的声音传来。 五行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既然木不够,那就水生木,华澜庭调动体内灵力行经肾脏后再经肝脏输出,木气有所增强,压力略缓。 这时华澜庭也发现了,只要他应对得法,土之压力是在随时调整的,刚好保持比他承受极限稍高的程度。 他又开口接着说:如果紫微星没有或只有很少吉星辅佐,则为在野孤君,为人容易奸诈伪善,劣性较显,表现为虚荣、孤傲、急躁,优柔寡断,意气用事,多虑多疑多幻想而欠缺实践,自以为是,独断专行,无主见,见异思迁,随心所欲,性情多变,人缘差,自卑,辛劳操心等。” 这会儿他的防御又后继乏力了。华澜庭心思电转,还有什么方法? 五行的理想关系是均衡,任何一方过强或过弱,都将引发诸多变化,需要耗费更大的力量加以制衡。因此,五行之间要相互扶抑。弱则扶之,例如水弱则木扶之;强则抑之,例如金盛则土抑。 五行之间存在生克制化的关系,除了相生相克,还有相互制约和相互转化的关系!何为制约转化? 器灵分身的声音突然传来: “以制为例,制者,缘生中有克,克中有用也。凡生中有克者,如木生火,但火盛则木为灰烬,虽生而反忌;凡克中有生者,如木克土,但土厚则喜木克之,是谓秀耸山林,此谓克中有用。所以说,制不拘于生克之中。” “金旺得火,方成器皿。金能生水,水多金沉;强金得水,方挫其锋。金能克木,木多金缺;木弱逢金,必为砍折。金赖土生,土多金埋;土能生金,金多土变。” “木旺得金,方成栋梁。木能生火,火多木焚;强木得火,方化其顽。木能克土,土多木折;土弱逢木,必为倾陷。木赖水生,水多木漂;水能生木,木多水缩。” “水旺得土,方成池沼。水能生木,木多水缩;强水得木,方泄其势。水能克火,火多水干;火弱遇水,必为熄灭。水赖金生,金多水浊;金能生水,水多金沉。” “火旺得水,方成相济。火能生土,土多火晦;强火得土,方止其焰。火能克金,金多火熄;金弱遇火,必见销熔。火赖木生,木多火炽;木能生火,火多木焚。 土旺得水,方能疏通。土能生金,金多土变;强土得金,方制其壅。土能克水,水多土流;水弱逢土,必为淤塞。土赖火生,火多土焦;火能生土,土多火晦。” 听到这些,华澜庭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又琢磨片刻,就开始以体内五行之力遵循生克制化的原理逐一实践,而外在的属性压力也随之在五行之间切换,并不断地调整力度以持续保持对华澜庭的压力。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华澜庭从汗透重衫到现在已经无汗可出,调养月半好不容易长胖的一圈又缩水回去,但精神奕奕。 他嘴中一直在表述南北斗十四主星和辅曜杂曜的基本星情,同时身体在不断承受金之锋锐、木之钝利、水之冲蚀、火之灼热、土之厚重的压力,并根据力之大小不断依据生克制化原则指挥体内灵力在脏腑之间做出各种衔接变化。 开始的时候常有应对失误,造成身体和脏腑的伤势。到后来,随着理解的深入,转化之间愈见纯熟,再经过上百轮次的内外灵力交锋,最后已经不需要再经过大脑思考,身体会本能做出正确应变。 舒一口气,略作放松,周围气机突变,不再是单一属性,而是二种、三种甚至更多成分不同的属性的组合攻击。 华澜庭顾不上紫微问答了,全神贯注于破解多属性压力。受伤、调整、再受伤、再调整,身体经受着一浪一浪的灵力捶打,体内灵力以不同的路线组合疯狂运行。 终于,华澜庭仰天喷出一口黑血,修炼以来和进洞之后淤积体内细小伤势造成的暗伤残留杂质一吐而出,五行灵气蜂拥进入填充,最后残余的天雷之力也被一扫而空,灵力沿任督周天九运后,于双眉前方和膻中之上汇聚成团,其内凝实,隐见些微液态迹象。 华澜庭只觉神精气足,灵识大盛,一收一放,透过岩壁几达百丈,似可看到三名同伴的身影,不由大喜,不知不觉悄然迈入二龙出水境入室期! 器灵声音传来“恭喜晋阶,你可满足?可敢继续?” “还有?”华澜庭问。 器灵说:“如紫微斗数一般,世人偶得一些口诀公式就开宗立派算人前程,而星性之美才是基础,基础不牢,不过巧舌唬人,再难寸进。” “星情之后,还有宫位、四化、宫星组合重叠等等;五行之外,还有阴阳三玄诸多变化。你不过刚刚夯实基础之基础,以修炼境界来比喻,连升堂都谈不上,将将踏入大门罢了。” 华澜庭进级之喜一下熄灭,他把之前五行之力连续锤压的痛苦感觉抛于脑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还行,再来!” 第65章 阴阳旺衰 器灵分身听后问道:“再来?你确定?” 华澜庭:“是,是吧,我确定。” 器灵分身再问:“你真的肯定?” 华澜庭:“我,我想想,应该肯、肯定吧。” 器灵分身追问:“再想想,给我个准话。” 华澜庭沉默,半晌后颓然道:“我,我放弃。” 器灵分身问:“为毛?怕了?” 华澜庭说:“是,太疼了,太煎熬了,我不行了,你一问,我一顿,气就泄了。” 器灵分身:“呵呵,我们器灵虽然没有性别,可也听过男人不能说不行的。” 华澜庭低声说:“我,我是不成了行吧。” 器灵分身:“这就认怂了?说好的石灰精神,沸腾人生呢?” 华澜庭:“刚刚晋级,短期内灵力爆涨长虹数量达标,质量仍不稳定,再求上升,好高骛远不说,身体和精神也承受不住。” 器灵分身大笑:“好小子,孺子可教。少年郎勇气可嘉是很好的,但难得自知者明,你目前的状态的确不宜马上再次冲关。” “以前门中总有天资横溢之辈,贪多求快,在我这里要求一鼓作气马上再争取突破,你知道这些人现在在干嘛呢?” 华澜庭:“倒要请问?” 器灵分身:“他们根基受损,进阶无望,目下都在营造处打杂砌墙作泥瓦工。” 华澜庭:“……” 器灵分身:“天才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真正能成长起来成神的少之又少。” ”这样好了,既然你疲软,我给你用五行灵气按摩下,顺便和我聊聊天。” “我都不记得活了多久了,自在万象门一代老祖道函真人是我最近一个主人。” “我记得他有一头坐骑,是匹马。是的,就是一匹马,虽然它说自己是条龙,但从血脉和外形看怎么都是一匹马,还是很老很驽的那种。” “它总是和我抬扛,不过它有一句话我深以为然,据它说是它做马多年的经验之谈。” “这句话有且仅有五个字,却深刻地表达了无数次失败挫折后的感慨与刻骨的情感记忆,可谓言简意赅,一字千金,字字扣人心弦,字字催人泪下,足可见它虽为马但具有扎实的文字功底和信手拈来的写作技巧以及惨绝人寰的总结能力。实是佩服佩服! “再加上以感叹号收尾,点睛之笔,妙笔生花,意境深远,照应前文,升华主题,把回味劝诫之意表达得淋漓尽致,给人无限感动和惆怅,有浑然天成之感,实乃过来马语录中之极品。” 华澜庭无语:这器灵大大是太久没人和它说话了么?整个儿一话痨啊! 器灵分身终于说:“随老祖征战多年的这匹马说过的金玉良言就细——欲速则不达!” 华澜庭这时感到通体暖融融的,如沐阳光,如拂春风,说不出的舒服,五行灵气似在他的体内穴窍间进进出出。 器灵分身话头一转:“阴阳是通过五行的属性来展现的。” “阳性代表积极、天、上、进、光明、正面、外在、刚、动、热、大、有、生、俯下、日、太阳等。” “阴性代表消极、地、下、退、黑暗、反面、内在、柔、静、冷、小、无、死、仰上、夜、太阴等。” “三玄第一玄为阴阳之变。一阴一阳,相生相克,既是矛盾的又是统一的。” “相生是一种物质对另一种物质起到滋生、繁衍、促进、推动、助长的作用。相克是一种物质对另一种物质起到管制、制约、抑制的作用。” “同性相生,即阳生阳、阴生阴,生力大;异性相生,即阳生阴、阴生阳,生力小。阴阳同性相克,即阴克阴、阳克阳,克性大,是真克,无情之克;阴阳异性相克,即阴克阳、阳克阴,克性不大,是有情之克,只是适度的管制约束。 “金木水火土皆分阴阳,现在你之所以感到舒爽,是因为我在用外部的五行阴阳之力调和平衡你体内的五行灵气。” “先前的冲击捶打是刚是阳,现在的揉挤搓按是柔是阴。阴阳交融,刚柔并济,不需多时,你的二龙出水境入室期就算是扎实了。” “三玄第二玄为旺衰之变。” “五行随四季的改变会有旺衰的变化,依程度的不同可分为旺、相、休、囚、死五个等级。旺为旺盛,相为次旺,休为退休,囚为衰落被囚困住,死为生气全无。” “旺衰的推算方法为当令者旺,令生者相,生令者休,克令者囚,令克者死。令指四季,春季木当令,夏季火当令,秋季金当令,冬季水当令,三、六、九、十二月为土当令。” “例如,木生于春季,正为当令而旺,而木生的火为相,生木的水为休,克木的金为囚,木克的土为死等等,其余类推。” “来吧,你再体会下五行旺相休囚死的旺衰感觉。” “你会感到身体经过春之人间渐暖、天下思绿、柃杉吐翠、青樟献蕊、生机盎然,然后是夏之吐故纳新、万物勃发、生长壮大、滋润活泼,接着是秋之沉淀成熟、果实累累、吐放芳华、生发喜悦、收敛自持,最后是冬之盛极而落、由荣转枯、生机暗藏、凋零死寂、蛰伏隐没。” “这个过程可没刚才的惬意了,循环之际,尤其是到了秋冬之衰时,你会很不舒服,坚持不住就叫停,闯关到此为止。” 华澜庭身上冷热交替,五行之气按照从旺到衰的顺序加诸其身,五脏六腑同此凉热往复。 几个轮次下来,精神上的感受是越来越深了,但身体由于不断在硬软松紧之间调适,渐渐承受不住了,要不是天雷淬体的底子,估计都挺不到现在。 叫停么?结束么? 不!刚才确实是不成了,现在经过五行灵气的柔性按摩,入室期已然稳固。 既然阴阳调和,男人岂能再言不行!坚持到最后,我还有强援可以尝试,看看有没有用。 又过去很久,再次捱到一个枯萎死寂期,华澜庭全身僵硬如冻土,再无暖气即将冻毙的赶脚,心中呐喊:赐予我力量吧,紫微星斗观天诀,降临! 暗念诀法,灵识中只觉周遭幻化,如在广阔星空,漫天星斗闪耀,无数各色五行属性灵气飘然洒落,流星雨一般,身子猛地就温暖湿润起来。 器灵分身第二次微咦了一声,说道:“紫微星斗观天诀?有意思啊,意外意外。自天意那老杂毛千年前仙去之后,我以为观天诀就此随风而逝,没想到今天再现世间。好好好,有此功法,阴阳旺衰之关你小子就可过了。” 等待良久,华澜庭睁开双眼,眼珠中星光闪烁消退。 器灵分身这时说道:“不错,观天诀是门很高深的功法,你要好好对待。” “接下来咱们说说三玄之最后一玄,长生十二神之变。” “严格说来,这是五行旺衰的另一种更为细致入微的表达方法。长生十二神的顺序为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衰、病、死、墓、绝、胎、养。” “它把五行的旺衰程度形象于人从怀胎到死亡直至消失绝灭的全过程。金长生在巳,木长生在亥,火长生在寅,水土长生在申…” “长生、冠带、临官、帝旺这四种状态属于旺相,衰、病、死、墓、绝这五种状态属于衰落,沐浴属于破败,胎养属于中间温养状态。” “观天诀已经用过了,你要是再有办法熬过这一轮更加细分的五行灵气洗礼,体悟到旺衰更加精细的演变,对你今后的修为提升和功法领会大有好处,我且看看你会不会用到最后一招?你知道的。” 华澜庭呆了呆,心想,哪个最后一招?兄弟我底牌不少,您老说的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知道,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你说了我都未必知道,你不说我就更不知道了。其实,我还可以用这招的。 随后的五行灵气洗礼按照长生十二神的强弱旺衰转变,冲击的同时让华澜庭持续感受细致入微的精巧变化。 又过了很久,华澜庭再度强化的肉身和灵力水平被削弱到极限,他手指一动,全数释放出大环戒指中剩余的雪夜扇掌花雷霆之力,补充消耗并抵御灵力侵袭。 现在,他已经能够粗略知道雷力也是五行灵气经过多次转化而成的,只是不清楚之间的配比关系和转化顺序与次数。 器灵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华澜庭还有这个隐藏手段,倒没细看,心中不由期待起来。 洞中无日月,华澜庭沐浴在周而复始的五行灵气翻卷滚动中,直到某一天,双眼睁开,透澈灵动,神思清明,周身淡淡光华氲氲,只还有少许丝丝黑气偶尔一闪而逝。 沉寂很久的器灵声音传来:“华澜庭,三玄五行,你已基本了解,千般变化,你已得七八,厚积日久,只欠薄发,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最后灵枢,给我破来!” 华澜庭还没听懂,就觉胸口空天青烟玉一动,竟然不受自己控制自行运转,精纯灵气轰然涌出,他惊叫一声:“空天青烟玉!”。 器灵分身又道:“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待本灵再助你一臂之力。” 华澜庭只觉洞中灵气一时大增,浓郁欲滴,有如实质,加入空天青烟玉灵气之内一起沿经脉畅行,全身鼓涨回落三次,刺激他灵识破体向四周潮水般流去,一百丈,二百丈,三百丈止。二龙出水境登峰期! 山高人为峰。 有山的地方,就有人登峰。 “华澜庭,试炼结束,临别之际,送你一言,他日相会,再行讨论。你且记住,传承传承,传递承接,传递承接,只为创新!” ”三玄五行天,四月两突破,千年第一修,万象有传人。”器灵分身声音逐渐变小远去,终不可闻。 华澜庭并未听清最后两句,还有器灵之后的自语:“空天青烟玉,名字还不错,等了许久,或许快了……” 眼前光芒一闪,他人已在洞口之外,只有护洞弟子在值岗,问了一下,林弦惊三人都在两个月前出洞,修为各自提升了一级,慕倥偬让他出来后回营造处。 华澜庭向着洞中一拜,在护洞弟子羡慕的目光中离去。 第66章 三山伴月 春去冬走,寒来暑往。 这天,华澜庭四人正在营造处里吃午饭。 经过在三玄五行天里四个月没有进食只靠灵气为生的日子后,华澜庭的胃口大涨,成为第六十代弟子里修为和食量都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如今四人都已经年过二十,身高都长了一大截,嘴角的茸毛胡须渐长,华澜庭变得更加玉树临风,林弦惊愈加沉稳老练,只易流年还是一如既往的飞扬跳脱,诸葛昀则是显得严肃老成。 林弦惊和易流年这对活宝依然针尖对麦芒,这时林弦惊正在边吃边敲打易流年: “我说小易啊,你看澜庭和清隽这几年下来都好的如胶似漆了,我对霏霏也不那么刻意疏远了,就你和文茵还不远不近的,眼看你都二十郎当岁了,怎么就不开窍呢?兄弟们真替你着急啊。” 华澜庭也在旁边帮腔:“是啊,我说小流啊,你就长点儿心吧。” 诸葛昀接着说:“我说小年啊,依我看要不你就放弃吧,学学我,一心向道好了。” 易流年不屑一顾地说: “我说你们三个怎么就这么肤浅呢?爱情,懂不懂?爱情的最高境界,了解不了解?爱情想要保鲜长久,如何不变成亲情和友情,让我这个过来人告诉你们秘诀吧,不多不少八个字——不即不离、若即若离!要的就时那种若有若无,心痒痒的,总吊着你的感觉,这才有意思。” 易流年说完想了想,继续发挥道: “我们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表征是含蓄,懂不。就象我,表面上看起来强大彪悍口无遮拦插科打诨,但我的内心其实是很柔弱的,不对,是非常柔软的。我和你们不同,我追求的是最含蓄最有意境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才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精髓之一。你们以为然否?” 华澜庭三人闻言皆惊。 林弦惊说道:“可以啊,流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三年书真没白念。” “这样好了,我有个提议,不就是含蓄吗?我们四人就各自想一个最短小精干的句子,不许提到爱字,但要传递出情意,然后传音发给对方,如何?诸葛你配合一下,就把章晗蕴当作假想情人好了。什么我不想陪你睡觉,只想陪你起床醒来的已经用滥了,就不要说了。” 华澜庭说:“这个好,本来有一个慕总说过的现成的,叫做——对你,何止一句喜欢。不过不能拾人牙慧,容我想一想先。” 易流年说:这有何难,本公子情意满怀,都要溢出来了,所以张口既来,你们听好——一生陪你,才叫将来;换作别人,那叫将就。” 林弦惊:“太庸俗了,你这句只能说是将就,看我的吧——我目光短浅,只看得见你;我心胸狭窄,只容得下你。” 华澜庭:“太浅白了,你这句充其量及格,还是我来——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我第一次遇见你。”” 诸葛昀:“太平凡了,你们都闪开,免得误伤,且听我的——你的名字,是我见过最短的情诗。 其他三人听了尽皆叹服,这句称得上轻短散却又情意绵,当下推为第一佳句。 四人正在嬉闹,有人过来说慕倥偬饭后让他们到大殿相会。 四人饭后来到无梁殿,里面除了慕倥偬,还坐有一人,看岁数不小了,书生打扮,身材板正,坐姿端正,一脸肃正。 慕倥偬招手让几人过来,说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大大大大有名,是我自在万象门第三峰天玑峰掌峰峰主,名为云轶奇,也就是云袖春那丫头的老爹了,也是我偶吐的对象之一,你等还不过来拜见。” 四人见礼,云轶奇面无笑容地点点头。 慕倥偬接着说道:“你们都听说过了,澜庭由于雾岚山的贡献,门中决定在他达到二龙出水境登峰期后助他一举破关进入三山伴月境,你们不要嫉妒,抓紧努力追赶。” “你们这代弟子进境都快,其他各峰弟子也都陆续进入三玄五行天历练过了,所以资源都会逐步开放给你们,怎么用好用足还要靠你们自己。” “掌门派云峰主和本座负责帮助澜庭进阶,他今天来就是先了解下情况,为明天做准备,峰主会讲到作为修炼关键期的三山伴月的有关问题,我也会说说升级之后每名弟子都会面对的一次机遇,因此让你们都过来听听。下面,请云峰主示下。” 云轶奇的目光自从华澜庭进来后就在一直在打量他,这时颔首说道:“我听袖春说过你,还算不错,虽然在二龙出水境登峰期上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不过有丹药和我与倥偬之助,可以尝试破关了。” “三山伴月境在外面又称结丹境。这丹么,最早指的是用矿物质依方精制的丹砂,火药就是这么顺带着产生的,这种可外敷可内服的丹药道家称之为外丹,但是真正有价值的是内丹。” “扼要地说,内丹就是道门借用烧制外丹的经验、理论、术语等来炼养自我生命。他们以人体为丹房,以心肾为炉鼎,以精气神为药物,以意念呼吸为火候,假名借象,在人的身体内部炼丹,以求长生不死、得道升仙。你们已经处在二龙出水也就是得药境上,多少对此有所体会,现在你们是在结丹的前期准备阶段。” “对于内丹的描述,各家各派不尽相同,有说类似佛门的舍利,有形有质;有气团之说,元神精气凝照,先天一炁凝结成象,伴有发热发光;还有光团说,圆坨坨、光灼灼,还有性圆说、液态说等等。诸家各有明证,其实只是法门路径不同,都有价值,但在我看来有的是正道,有的却是外道、旁门乃至邪道,例如导引、辟谷、采补之法。” “本门丹法自一代老祖以来,推崇循序渐进的三乘丹说,从养命、延生直到安乐至真之妙。” “首先是以身心为炉鼎,精气为药物,心肾为水火,五脏为五行,肝肺为龙虎,心神为种子,五行混合为丹之初成。” “其次以乾坤为鼎器,坎离为水火,日月为药物,精神魂魄意为五行,身心为龙虎,炁为种子,精神混合为丹成,可以做到长生久视。” “最后,是以天地为鼎,日月为水火,阴阳为药物,性情为龙虎,念为种子,以心炼念为火候,息念含光养火固济,降服内魔,身心意相合后的情来归性为丹成,始终如一后可证仙道。” “本门的三山伴月境作为结丹的初期阶段,遵循前三三,后三三,收拾起,一担担的原则,即以双眉之间的山根上丹田、膻中之上中丹田、关元气海下丹田的任脉一线为前三三,作为一山;以督脉尾闾、夹脊、玉枕一线为后三三,作为另一山;以头顶百会及会阴形成的上下中垂的中脉为第三山;以灵台方寸之心为月,构建三山伴月格局,最先炼制下乘的五行混合之丹。” “丹成的最初迹象是丹华显现,丹光先大后小,其色光明而不刺目,四射而祥和。多数人先看到如雾的白光,间或有各色亮点,然后是五色光华次第出现,并分为不足的虚光、增长的正光的和有余的实光三个层次。” “例如苍青色蒙尘为不足,天青色为正,翠绿色为有余,其他或赤如落霞、黄如鹅黄、白如满月、黑如发漆等等为正色,焰火、黄沙、白霜、黑烟则为有余,红若闪焰将熄、黄若败土、白若云雾、黑潮退逝则为不足。多次循环之后,等内丹凝实则结丹成功,可进一步巩固后提升至四象阴阳境,真正完成炼精化气,步入炼气化神。” 说完这些,云轶奇又仔细讲了具体的行功路线和穴窍部位并回答了几人的问题。 接下来慕倥偬讲的内容着实吸引了营造处四子。 门中神器天地万象炉的第一层作用是低阶下层位面传送,第二层功能是低阶功法装备宝库,第三层功效就是异度位面空间历练。 门中弟子在达到三山伴月境之后到正式选择修行主峰和方向及正式拜师之前,都要经过位面空间的历练。 历练弟子会被随机传送到天地万象炉有能力连接的其他位面的空间世界之中。空间世界的数量不知,但肯定不是殊玄仙洲和其他大陆,历练世界在进化程度上应该是不如这里,可能也有修真,也可能只是凡人界,也可能是生物种群不同的异世界。 按照慕倥偬的说法,这一过程类似穿越或者重生,历练者会附身在新世界里其中一人之体内,保有本体和附身之人的全部思想。 历练者不会真的死亡,历练者要做的就是以新的身份去经历和体验。 历练者在新世界里是不能使用本界的灵器法宝的,修为和武技情况也因人而异,可能手无缚鸡之力,也可能是绝顶高手。 历练最不重要的目标是修为的提升,这个在进化较低的层面很难实现。其次的作用是武技的提高,这个要靠个人的机缘。 历练最重要的目的是对性格和心性的磨练——通过以新的身份在新的世界里经历和体验新的人生片段,来丰富和磨砺修道之心。 由于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在仙洲内计算的历练时间一般是半年到一年,至于新世界内的长短就难以确认了,可能是很短的几月几年,也可能长达几十年。 所有弟子在历练结束后都是失去这段记忆场景的,只有得到锻炼成长后的心智和修为武技可以保留下来,但是以前也有极少数弟子归来后受到刺激变得痴傻或者道心消失的案例。 林弦惊三人听了都是兴奋雀跃,恨不得早一天破关去历练,唯有华澜庭面无表情,心道这还真是个神奇的炉子啊,自己还要再经历一次穿越重生?这事儿哥经验丰富啊。 云轶奇走后,好奇心重的易流年问慕倥偬:“云峰主是不是不好打交道啊,不然为什么一副别人都欠他三百吊钱的样子?一下午了都没见他笑过一次。” 慕倥偬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声说道:“小祖宗你小点儿声。这位峰主可是个性情中人,他的夫人在一次和他一起外出历险时失踪了,他的脸也受了伤,肌肉僵硬不能牵动。本来以他功力完全可以修复,但他心伤若死,为了怀恋和纪念,他一直就这个样子。这是人家伤心事,记住以后不要提起。” 第二天,云轶奇如约又来到玄戈峰营造处,合两大高手之力顺利将华澜庭的修为提升至三山伴月境升堂期,华澜庭之后又巩固修为半个月,终于等到了历练的日子。 他随着慕倥偬来到后山一处幽暗的偏殿外,大殿门口两侧各有牌匾,左方写着:世事一场大梦,右侧刻着:人间几度秋凉,上方横匾上四个大字:热烈欢迎。 进去以后,有人为他开启了第三层异度位面空间的入口,只见高大厚重的青铜大门滑向两旁,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扑面而来,向里望去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像是一座无底的深渊匍匐在脚下。 华澜庭深吸一口气,还想着要和慕倥偬告别一下,谁知慕倥偬说了句祝你好运,就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华澜庭猝不及防一下子跌落进去。 随后的感觉如同坠落山崖,耳边风声呼呼,眼前一片黑暗,急速下降的失重不适感让华澜庭的意识渐渐模糊,终于失去了知觉。 第67章 吊桥血战 不晓得飘荡了多久,华澜庭只觉远处似有一线亮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呢喃:“人间一场春秋梦,归去来兮未有期……” 突然间,意识象海水退潮般倏然快速涌回体内,华澜庭猛地睁开双眼。 周围一片空旷昏暗,为什么还是飘浮在空中、正要下坠的感觉?华澜庭一时迷惘,只觉身子僵硬,手脚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几声惊呼:“少主!”“二公子!”“小侯爷!” 是在叫我吗?华澜庭迷迷糊糊地想道,还好还好,总算没有穿越重生为女身,不然胸前两团、蹲下嘘嘘的场景下,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刚想到这里,眼前一道白光闪现,是什么?不好,是枪尖!一把缀着碗口大小一团红樱的大枪自下而上刺向胸口! 借着雪亮枪尖反射的微弱月光,华澜庭眼光一扫,终于看清了形势。 自己确实身在半空,四周是黑幽幽的山峰密林,脚下数丈是一座铁索吊桥,晃晃悠悠,上有人影晃动。 除了眼前明晃晃寒光逼人的枪尖,他同时察觉两道风声袭向自己脚下三尺之地,这是估计自己即将气竭下落,算好了提前量,另有一道暗器正直奔后背而来! 人在空中,腹背受敌,全身还在僵硬,只手臂刚感到有些知觉。 什么情况?一来就掉进必杀死局?马上就能梦醒回去了?创下宗门史上最快位面历炼旅行记录? 接连尝试催动胸口青烟玉和左手戒指,全无反应!华澜庭认命地一闭眼,反正老慕说过不会真死,再信他一回。 只听身前咔嚓一声响,华澜庭睁眼一看,一只飞抓的五爪抓头扣在突袭枪尖之上正在下拉,让他避过了穿胸之祸,而背后响起两道急促的啸声,一道撞在奔向后背的暗器之上,暗器被打歪斜飞,他刚能动弹的右手下意识地一抓。 另一道啸声后发先至打在他的背上,象是一个铁胆,发力极其巧妙,击的他身子前冲下落,却并没伤到他,这样打向他脚下的两道暗器也就落空了! 受到铁胆冲击,华澜庭的身子终于勉强听指挥能动了,他只觉一身冷汗,险死还生惊魂未定的他双脚刚落在铁索桥木板面上,还没站稳,又是两支长枪从前方分左右刺来,枪势飘忽迅急,枪尖攒动如暴雨梨花般扑朔。 和使枪的诸葛昀对练过无数次的华澜庭如何辨不清枪尖真实所指,双脚踏实稍微放松的他左一摇右一摆,已将枪身夹在两边腋下,双臂发力一抖一甩,前面持枪两人惨呼着掉下了吊桥。 这时前后又各抢过来一人将他夹在中间,两人都忽地转身背向着他各自望向前方。 自己人! 华澜庭这才暗自舒了口气,抽空打量下情势。 脚下是不知多深的深渊,吊桥长有五十多丈,宽约两尺,他们正处在距离身后三分之一的位置。 吊桥上有三十多人正在厮杀,不时有人纵跃跳起,俱是轻身功夫不弱,全都黑衣打扮,一时让他分不出敌我。再一细看,有近二十人都使各色长枪,应该是对手一方。 此时吊桥晃动愈发激烈,身后不远处一人大喊:“快,快过来冲出吊桥!”前后两人不由分说,裹挟着他就向后面退去。 前面之人身着紧身青衣,手持一口宝剑不断抵挡飞身冲过来的敌人,剑势堂皇中正,剑身染满鲜血。 身后是一名虬髯大汉,手执一把飞抓,依靠长度不时协助使剑之人,飞抓角度刁钻、发招不多,但出手必然见血,应该是刚才助他挡下枪尖之人。 这两人身上都有血迹,黑暗中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们自己受伤弄的。 对手人数明显比他们这方多,发现他们就要逃离吊桥后,有五人奋力杀出层层阻挠,几个闪身齐齐追了过来,两人从正面,另三个人相继跃起凌空下击,竟都是搏命的打法。 青衣剑客被正面两人缠住,虬髯大汉飞抓连袭空中两人,最后一人趁机持枪团身滚进,大枪毒龙出洞刺向华澜庭小腹。 华澜庭脑子还没完全回神搞清楚整个状况,但这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刚才五人过来时他看见又有七八人摔落桥下,敌我都有。 此刻月黑风急,孤高的吊桥上一片凛然的杀机和血腥,刺激着他的心神快速和这具肉身融和,也让他的精神异样的紧张激奋起来。 没时间纠结,枪尖已到近前,他能感到虬髯大汉拼力意图移步挡在他身前,不由心里一热,血往上涌,口中狂吼一声。 华澜庭刚才在空中随手抓住的暗器是一截折断的红樱枪尖,此时忿然出手,精准地刺在对方枪尖上,震碎对方枪尖后顺势继续破开硬木枪身,如切豆腐般将之一分为二,他的断枪尖直扎入对手胸膛,抬脚把敌人尸身踢向前方,撞中一名青衣剑客的敌手跌落桥下,然后脱手一掷,断枪尖电闪而出帮虬髯大汉又解决了一名对手。 青衣剑客和虬髯大汉压力顿减,各出重手杀了自己的对手,顾不上思考华澜庭突然如此凶猛的原因,扯着他飞速前奔,刚才在后面叫喊之人接应三人跑出吊桥。 一踏上对面山头,青衣剑客、虬髯大汉和接应的黑衣汉子对望一下,都是点了点头,青衣剑客随即用手中重剑歽向吊桥和山峰的连接处。 华澜庭见状大急,正要上前阻拦,虬髯大汉好像料到他会阻止一样,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他,而青衣剑客几下就斩断了铁索。 吊桥从这一头轰然垂落,以千钧之势砸向对面山壁,桥上持枪的十多人失声惊叫,纷纷撒手扔枪纵身沿铁索向上攀去,只已方五六人象是事先知道会这样,完全置生死于不顾,还在用手中兵器击向敌人。 不一时,吊桥撞在对面山崖之上四分五裂,所有人都坠落而下,无一生还,只余长声惨叫之声回荡山间。 华澜庭双目含泪,拼命挣脱叫着:“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其余三人拖住他,也不答话,只带着他朝数十丈外的密林跑去。 还没等进到树林,一种奇怪的呼啸声传来,四人抬头,只见从一棵高大树木的顶端飞出来一个硕大无朋的物体,形状似鸟,尖头双翅,俯冲而下,上面似坐有一人。 “天工局的飞兀鹫!”青衣剑客惊叫一声。 飞兀鹫并没有马上冲过来,而是在四人斜上方盘旋,华澜庭这时看清原来是一只木头制成的大鸟,图案花纹栩栩如生,应该是依靠精巧的机关控制,竟真能象兀鹫一样飞翔。 上面的人怪笑一声,说道:“还真有识货的。不错,天工局费尽心力只成品了三架,你们死前有幸见到,也是不枉此生了。” 华澜庭低声向三人说道:“尽量拖延时间,别问我为什么,我需要时间。” 华澜庭此刻还没有完全和新的身体融合互洽,功夫发挥不出来几成,所以他需要时间适应。 青衣剑客微微点头,继续说道:“天工局有资格使用飞兀鹫的人并不太多,以我家小侯爷的身份,你是巧工部林家双子星之一,还是夺工司穆木子?” 对方显然有些惊伢:“果然有些见识,怪不得幻枪门损兵折将都拦不住你们,本座正是巧公部主事林琰琰,奉命前来有请小侯爷回京,我劝你们不要抵抗,飞兀鹫嘴下从无全尸。” 青衣剑客回道:“林主事,侯爷一事必有冤情在内,你天工局身份也是特殊,何必牵涉进来?” 林琰琰淡淡地说:“上峰有命,如何不从,另外我意在得到侯爷藏书《班匠家经》。我不知道你拖延时间是为了什么,既然不肯束手就擒,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完一拍天兀鹫头上机关,木鸟扇动翅膀笔直冲下,口中喷出一道火陷。 四人连忙闪开,木鸟毫不笨拙,低飞之际停顿转身极为灵活,接连喷射毒烟、毒水、箭矢,四人狼狈不堪。 林琰琰悠闲笑道:“这些只是开胃小菜,感觉如何?我只要小侯爷,你们三人可以逃命。” 四人不答,尝试进攻,但木鸟既可飞起,底部装甲又厚实,鸟嘴喷射可远攻,速度还快,连黑衣大汉跃起以弓箭射击都有挡板升起,看起来全无破绽。 华澜庭说道:“走,钻树林,飞鹫进不来。”四人返身向密林奔去。 林琰琰操控飞鹫疾追,四人只觉头顶风声飒然,飞鹫身下两处机关爪子探出并开阖,把黑衣大汉和青衣剑客夹起,就要带往空中抛下。 华澜庭情急之下,一把抢过虬髯大汉的飞抓,扬手射向飞兀鹫身下钢爪并扣住,身子被带起的同时连续换手攀了上去,见鸟爪是机括控制的打之不开,他马上取出随身匕首插入硬木,借着仅仅入木半分的力道经过翼翅爬上了鹫身,一跃而起扑向头部驾驶位。 林琰琰惊觉抵挡,作为机关大匠师,他的身手竟自不弱,近身擒拿极为精湛,人扣在安全带里,但几个回合内和单手持匕的华澜庭拼了个旗鼓相当。 华澜庭单手进攻,右手却分神在不断拨动驾驶座内的各种开关,以求在低空把爪下两人放下。 兀鹫突地一斜栽歪下去,华澜庭感觉到飞兀鹫腹下爪子已经松开,于是匕首一收就要跳下去。 他可惜林琰琰一身技艺和武艺,没想伤他性命,不料林琰琰并不领情,一旦得空马上操作飞兀鹫旋转倒飞向高处,反正上峰的命令是死活不论。 飞兀鹫猛然升起数丈又倒飞,华澜庭差点儿掉下去,他反手抓住了绑在林琰琰身上的安全带,瞥见快到了密林上空,手腕一拐,割断了带子,林琰琰惨呼一声坠了下去,华澜庭又去收了飞抓后,斜扑向一棵大树树冠,飞兀鹫随后坠毁林中。 第68章 来处归途 等华澜庭下到地面找到同伴,看到虬髯大汉没什么事,青衣剑客落下时却不巧摔到了岩石上断了腿骨。华澜庭坚持由他背着青衣剑客,四人进入密林疾行。 一路上,青衣剑客不停地和华澜庭说话,说在小侯爷只有几岁的时候,他就曾经作为护卫在暗中守护,看到小侯爷心地良善,见到蝼蚁都不忍伤害,那时他还在心里暗笑铁血侯爷养了个羊羔儿子,没想到今天是小侯爷救了他的命。 华澜庭有些奇怪青衣剑客怎么说话婆婆妈妈的,又觉得他声音变低了,自己脖子上也湿湿的,转身放下他一看,就见青衣剑客肩头一个血洞,人已经快不行了。 虬髯大汉和黑衣大汉也回身围了过来。青衣剑客微笑喘息着说:“我不成了,在吊桥上发子母铁胆时肩头不小心挨了一下,本来封穴止血了,刚才掉在岩石上伤口又迸裂了。” “小侯爷,这些年里,我轮值在岗暗中护卫您数十次,您不认识我,我却觉得和您很亲近了,终于护您而死,我很开心。离别之际,一言相赠:这个世界,对恶人太善,对善人太恶,小侯爷保……” 重字还没说出口,头一歪,气绝身亡。 华澜庭默然,问旁边两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虬髯大汉道:“不知道,我们虽然同属暗月卫,但职司不同,也是前几天才见面,一路马不停蹄逃亡战斗,没有时间问及姓名。” 华澜庭叹一口气,解下外衣盖在青衣剑客身上,取下他手中宝剑,心想又是一位忠义之士为自己丧身于此,却连名字都没留下,其人一生也不知经历过什么,让他发出这个世界对好人太恶对坏人太善的感慨。 三人葬了青衣剑客,继续赶路,华澜庭还在努力接管这具身体,并想要梳理原主人的来龙去脉,前面又有人说话了。 “岳小侯爷,诡刀三煞在此恭候多时了,幻枪门果然废物,这回该着我们诡刀岭露脸。” 对面显出三道黑影,身体微微有些虚幻飘浮,每人手执双刀,呈三角形不断移形换位攻了上来。 这边三人知道事无善了多说无益,不如省下口舌之争保存体力,只黑衣汉子说了一句:“诡刀三才刀阵,破一人全阵破。” 双方接触,华澜庭马上觉出诡刀果然诡异绝伦,三人刀劈一处,攻击点却出现在另一处,例如三人六刀每当正面劈下,落点却在华澜庭三人后背,这已经不仅是技巧了,多少有了些粗陋术法阵法的影子。 华澜庭靠感觉和身法能避的开去,可一时破不开三人联手阵势。虬髯大汉和黑衣汉子都接连中刀,幸好刀势诡异快捷劲力上就难免弱了,但两人连续逃亡很少停歇,身上也是多处伤势,这样下去肯定支持不了多久。 两人见华澜庭自己躲的开不用他们分心保护,心下一定。 二人熟识,多次联手,此时心意相通,黑衣汉子低吼一声,身形一下子暴涨一圈,用出了虎啸金钟罩,虬髯大汉反之,以缩骨功收缩身形如一孩童挂在黑衣汉子胸前。 黑衣汉子双手护住他,身子陀螺般旋绕急转,以后背几乎主动送上去抗下所有刀招,并连续撞飞了诡刀三人,而怀中的虬髯大汉只要看到有人飞出,抬手就是一飞抓跟进开膛破肚。 诡刀三煞身死。黑衣汉子恢复正常身材,缓缓坐倒,身上近百处刀口这时才流出血来。 虬髯汉子抱住他,黑衣汉子笑笑说:“兄弟,我不过先走一步,黄泉路上,奈何桥边,我等……等不着你最好。” 虬髯大汉失声恸哭。 黑衣汉子转向华澜庭,洒然一笑:“我们三人同属侯爷麾下不为人知的暗月卫,青衣剑客身份保密不能直接接触您,所以他叫您小侯爷。诸崇八自小是您的亲随,他称呼您少主。而我朱矫柒明面上的身份是侯府护卫,侯爷两位世子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因此我叫您二公子。” “侯爷就不必说了,大公子神武英勇,值得我辈武人誓死追随,二公子您宅心仁厚,面嫩心软,其实我心里一直是当二小姐呵护的,咳咳,呵呵,您不生气吧。” “如今逢此大变,我只能护您到此了,世道当乱,小柒有一句我师傅教我的话还请您参考,我一直谨记心中——从不说硬话,从不做软事。二公子,珍重!崇八兄弟,来生,我们再见。” 又葬了朱矫柒,华澜庭暗下决心要护得诸崇八周全,不能再死人了。 二人休息了一个时辰又再上路,终于树木开始稀疏,快要走出山林了。 晨曦启明,薄雾散尽,前方远远的出现一个身影挡在道路当中。 诸崇八双目微缩,对华澜庭说:“少主,怪不得我总觉得少了一人,原来是他。” 前面那人长枪拖地,懒洋洋地说:“正是常某,你们杀我幻枪门八十九人,我……” “我你个头啊,管你阿猫阿狗,纳命来吧!” 华澜庭此时恨意满胸,正无处发泄,直接冲了上来,以青衣剑客重剑施展大自在剑,织就绵绵剑网将来人笼罩其间,任他幻枪枪法号称神出鬼没、幻影二千也如蚕在茧束手束脚。 华澜庭杀意正浓,一身杀气腾腾,对手不一会儿就浑身浴血、满脸惊骇、枪法凌乱,不是听说岳家小侯爷功夫华而不实吗?怎生如此狠绝? 华澜庭痛下杀手,一剑砍断枪杆,就势一抹,对方人头飞起,就在此时,身后诸崇八一声痛呼,猛回头一看,一人手中长剑已穿透诸崇八胸腹,手一松,诸崇八倒地。 有人偷袭!被诸崇八舍身挡下! 对方狠狠说道:”天工局林氏双子星向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我林琚琚不过有事耽误片刻,小侯爷就杀我兄弟,今天你我不死不休!” 华澜庭奔过去扶住诸崇八,见他已是血流如注,又不敢拨出长剑,华澜庭怒意悔意勃发,双目赤红,诸崇八却按着他说:“少主冷静,林琚琚号称天工局巧工部第一高手,逃吧。” 华澜庭突然平静下来,他和真正小侯爷的身体融合已超过六成,他下手点穴帮助诸崇八减缓血流之势,说道:“不要说话了,你且看我用岳家绝技为你报仇。” 说罢起身沉着脸看向林琚琚:“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们兄弟既然前来追杀于我,就要有这个觉悟。今晚之后,朝堂还是江湖,再无林氏双子星这号杂碎人物了。” 林琚琚阴笑:“你爹在,你是小侯爷,如今清远侯身陷囹圄,还抖什么威风。来吧,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看。” 华澜庭不再说话,右腿缓缓高举过头,全身骨节轻响,腿又放下探在身前,脚尖微晃,突然窜出,腿如矫龙似刀踩向对方膝盖。 “岳家是与不是纠缠腿!”林琚琚叫了一声,挺掌相迎。 华澜庭腿影如刀,连环踢出,曲直随心,虚实莫测,有时都违反了人体生理角度,双腿交叠缠绕似车轮又如龙卷风般碾向对手,只听怦怦连续闷响,林琚琚从颈到脚全身骨骼尽断,烂麻袋一样瘫在地上。 华澜庭收势:“留你口气,等野狗来啃尸吧。” 回到诸崇八身边,诸崇八双目隐现神采,说道:“少主瞒我好苦,老侯爷三大绝技是与不是纠缠腿你都练得这么好了?唉,自从五年前你大哥大婚时侯爷当众演练后,我就再没见过了。” 缓了口气,诸崇八又正色说道: “暗月卫五十人,本次任务实到四十九人,如今除我尽皆战死,护得少主走到此处。暗月卫,幸不辱命!”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卷纸递给华澜庭:“这是我受命在最后一刻交给少主的,出了森林就是国界,何去何从,少主自己决定。也多亏对方几拔人马不对付,不然联手围攻我们还真难抵挡,少主自有洪福。” “少主,小人自小跟随您,现在要告辞了。我能理解青衣剑和朱矫柒的心意,逢此大变,他们希望少主克服柔弱性格,和你大哥一起为侯爷洗清冤屈,重振家声。但我如何不了解您呢?坚强与报仇是您必须承担的,但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那样容易被人利用。” “朝堂政局波云诡谲,我是不懂的,但我知道您其实是绵里藏针,有内秀。我想说的是,我们坚持一件事,并不完全是因为有效果有好处,而是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诸崇八的声音逐渐低垂,终不可闻。 华澜庭跌坐在地,头脑一时空白,只剩下他一个活人,暗月卫真乃死士,为保他一路慷慨赴死,无人退缩,既然占据这个身体,这份情,这个仇,他,记下了。 今天是清明吗?记得小时候七岁那年父母过世,第二年清明拜祭时,邻居请了教书先生帮他写下祭词: “您带我来,我送您走。从此,人生失了来处,只剩下归途……” 现在,来处暂失,归途不明。 有心无意勾连,是与不是纠缠,这人生与命运,既清浅又深浊…… 这个世界,对恶人太善,对善人太恶。 从不说硬话,但从不做软事。 坚持一件事,不是因为有效果,而是坚信,这样做是对的。 这三句话,他也记下来了。 接下来,华澜庭决定花时间全面融和这具身体的思维、记忆和能力,搞清楚事情原委,再定行止。 掩埋了诸崇八,他走出密林,面前是一片平原,两条岔路。 终于沉静下来,原主的记忆和能力如雨水般漫灌进他的脑海中…… 清明,阴天。 眼前平原,天幕低沉,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69章 清远岳侯 中原腹地,有王朝国号为尘。 身体原主姓岳,名为岳景,年方二十有五。父亲岳业,官封平南大将军,赐清远侯爵位,世袭罔替。有兄岳嘉,长其十岁,现为平南大营都统。因其兄并未被正式册封,所以大家对他还是通常以小侯爷相称。 尘王朝立国不足百年,先祖于乱世中创业,传至第四世,登基后年号庆云,史称庆云帝。 庆云帝十岁时依靠其母族权势继位,导致后党势大,成年后励精图治,力图大力培植自己的势力,清远侯即为中坚力量。 清远侯岳业之父为辉南郡王,异姓封王并非世袭,早已过世,岳业的爵位和官职是全凭一身武功打出来的。 尘王朝因地处中原,四周各有国家,北面是恒王朝,南面是靖王朝,西边有异族国号大歧,东边国家自称文斓帝国。 四周边境皆不安稳,时战时停,常有大小战事发生,所以尘王朝以武力立国,亲王国公大多轮番领军镇守国境,唯南面长期由清远侯长驻守边。 尘王朝定都中平古城。因外战频繁,朝堂之上看上去颇为平静,一切皆以守土开疆为先,内里实则暗流涌动,后党、帝党、中间派在各部各郡的势力犬牙交错,相互掣肘。 多年战事之下,国库已见空虚,吏治也有靡乱的苗头,只因尘王朝地广人多,物产丰富,颓势只有高层才能知晓,表面上还是歌舞升平的局面。 另外一个特点就是武力立国造成江湖各大门派多为各方势力网罗,成为角力的重要砝码之一。 清远侯府一向以和睦着称,岳侯爷和世子岳嘉长期在外驻守边关,而岳景并没有象不少其他王侯之家庶出之子一样处境艰难。他的生母虽然生他时难产而死,但侯爷夫妇和大哥岳嘉都待他甚好,甚至可以说是宠溺,他在外的标签是略显纨绔和内向柔弱、尚文而不喜武功。 最近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即岳业侯爷在进京例行叙职时,一进京城还没有回到侯府,即被锁拿关押到刑部天牢,罪名是卖国通敌,罪证是一纸书信。 满朝上下一时大哗。 谁都知道清远侯一直被庆云帝视为左膀右臂、股肱之臣,是帝党的中流砥柱,不知为何这次庆云帝竟然自断长城,亲自下令御林军实施抓捕,实在是匪夷所思之举。 更为蹊跷的是,除了抓人、封锁侯府和在平南大营就地羁押小侯爷岳嘉以及二世子岳景下落不明以外,暂时并未牵涉到其他人等,就连岳业也只是收押,而没有委派兵部、刑部等任何有关职司审问定罪,也没传出谁去接管平南大营的消息。 虽然最近各地没有大的战事发生,但这一举动仍然令人十分费解,满朝文武议论纷纷,上蹿下跳打探消息但都没有确信。由于事发突然,现在民间也是流言四起,传闻周边四国也是得到密报,都在蠢蠢欲动伺机行事。 乌云一时笼罩京城,各方势力都在暗中揣度圣意,私下里加紧联络沟通,观望帝室、后党什么时候有下一步的动作传出,以便对此影响朝堂格局的重大事件做出及时应对。 事发当日下午,岳景正在侯府书房中读书,是亲随诸崇八和护卫朱矫柒慌慌张张跑进来把他拉进一个密道当中,说是侯爷被抓,御林军正在封府拿人,主母蔡氏命令他们马上带岳景跑路。 三人经过长长的地道,出口在城外一处小山村之中,出来后诸崇八牵过五匹马,三人立即赶路,换马骑行一夜后,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汇合了侯爷布下的秘密力量暗月卫。 五十人马不停蹄地疾驰,在顺利通过一处关隘后,不知何故还是遭到了附近幻枪门近百人倾巢出动的拦截追杀,暗月卫一路血战,不断减员,直到通过吊桥护他挡过几轮袭杀才来到边境。 主线情况就是如此,华澜庭接着又把脑海中岳景记忆里的所有细枝末节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牢记心中。尽管还是有重重谜团未解,他总算对这一世界和身份的来龙去脉有了基本的了解。 他接着又打开诸崇八给他的那张纸,纸上画是一副简陋的地图和一些文字说明,看样子是一处财宝秘藏的地址和接头暗语。 至此,华澜庭长长突出一口浊气,这个世界内的灵气匮乏浑浊,令习惯了殊玄仙洲空气的他非常不适应。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修为,果然如慕倥偬所说降低了很多,大概在即将打通任督二脉突破到一元复始境的样子,但所有的武技还在。 诸崇八说林琚琚是天工局巧工部第一高手,按照自己可以轻易击杀林琚琚的水平和对幻枪门门主、诡刀三煞和暗月卫武功的判断,自己和肉身融合完毕后,在这个世界里的武力水平自保有余,就是不知道和顶尖高手比起来如何。 他举目四望,面前有两条路。根据所知,这里位于尘王朝和大歧国的交界之处,一条路可以沿边界通往尘王朝南部,一条路是前往大歧国内的道路,何去何从? 要是林弦惊在此就好了,他文韬武略精熟,当可做出决断,现在只能靠自己决定行止了。 名义上的大哥岳嘉目前在平南大营自身祸福未知,自己投奔他的话两人虽可联手,但自己对军旅事务不熟,并且平南大营应该是清远侯的势力所在,自己去了也未必帮得上大忙。 而这张地图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和隐藏力量取得联系并得到宝藏,作为日后所为的依仗,不管是昭雪洗冤还是反出尘王朝,人和财都是不可少的,那自己还是前去大歧国好了。 至于隐藏下来随缘活下去,华澜庭倒是没有多想,既然是历练,总不能缩头乌龟一样遁世不出吧,总要做些什么才好。 虽然现下自己对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归属感,但即便是为了死去的暗月卫报仇这个理由,他也要去闯上一闯,在这场看上去涉及家国情仇的设定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计较完毕,他找了处山涧洗洗干净,整理衣装,藏好飞爪,收拾了下一路上搜集的暗器,背负重剑,沿着通往大歧国的道路走去。 现在,他就是逃亡大歧的尘王朝清远侯二子岳景,化名华澜庭。 走了半日,穿过平原后,眼前出现一条河流,上有石桥,河对岸群山环抱之中有一座城池。华澜庭登桥过河来到城门之前,城门上刻有三个字:抱宛城。 进了城门,城池不大但很是喧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各色人等都有,有高鼻深目的胡人,有穿着皮衣露着胸毛的蒙古人,还有戴着耳环鼻环的其他异族之人,也有汉人,持有兵刃的不在少数,看着就民风彪悍。 华澜庭倒是没有吃惊。根据岳景的记忆,大歧国内匈奴、女真、回鹘、党项、蒙古族等民族和汉人杂居,其中匈奴势大,取得了统治地位,王庭设在都城大歧。 匈奴虽然依靠武力压制了其他各族建国,但是其他各族与之种族与信仰不同,难以和平相处,常有争斗,这也是为什么近乎全民皆兵的大歧始终和相邻的尘王朝斗了个旗鼓相当、互有胜负,但总是不能继续东进的原因。 华澜庭信步前行,计划穿城而过。 午后时分,他来到一座寺庙跟前,门口匾额上写着圆觉禅寺四个字,听行人说是个新建的庙宇,庙里大和尚似乎和城主有些关系。 他自从第一次穿越之后就再没见过佛家寺庙,这会儿来了兴致,踱到山门前想着进去看看。 门口有一位老人正带着一个女孩在乞讨。两人都是衣衫破旧,灰头土脸,只少女虽脸上有道道灰痕,但却难掩皮肤的白皙粉嫩和双眼的漆黑灵动。 华澜庭正要拾级而上,身后传来呼喝声:“闪开,都快点儿给我闪开,城主大人和夫人到圆觉寺祈福,闲杂人等让道!” 华澜庭闪在一边,只见数十名披甲兵士簇拥着两顶轿子走了过来。轿杆一落,先出来的是一个身着官服、肥头大耳、滚圆短粗的胖子,接着是个满脸粉黛、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 华澜庭悄悄问旁边的路人甲:“老兄,借问一声,怎么城主是个汉人?” 路人甲身后的路人乙抢着低声答道:“小哥是外来的吧,你有所不知,此地大歧和尘王朝数次争夺。最近一次战事中,身为尘王朝守备的周扒皮,就是大名周清风的这位老爷啦,他倒戈反水投了大歧,带着匈奴兵屠城,所以被赏了城主位置。此人贪财之极,人送外号周扒皮。” 路人甲捅了捅他说道:“你少说几句,嫌命长啊。” 这时庙门里迎出来几个和尚,为首一人身着大红袈裟,脑满肠肥,脸冒油光,两边太阳穴高高隆起,双手合十谄笑着说:“阿弥陀佛,贫僧度寿,迎接来迟,还望周城主海涵。” 肚子很胖的度寿和周扒皮两人就像两只带腿的皮球一样滚到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孪生兄弟。 华澜庭注意到周清风的眼神扫过乞讨的小姑娘就是一亮,随后冲身边的一名护卫暗暗使了个眼色,护卫心领神会,等人进去后,护卫用手点指乞丐二人喝到:“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大人必经之路上窥探,我怀疑你们是尘王朝的探子,来人,先拿下,回去再审问。” 两旁兵士听了不由分说上前抓人,一老一小拼命挣扎又怎么敌得过如狼似虎的兵丁,被抓进庙里。 四周百姓无人敢管,华澜庭初来乍到,皱皱眉,也没有马上发作。 等城主一行人全部都进去后,华澜庭和其他礼佛之人才被放行进入。 华澜庭进去一看,寺庙虽小但是五脏俱全,他经过天王殿到了大雄宝殿,又被兵丁拦在门口,里面城主和夫人正在跪拜菩萨,城主夫人在拜后还抽一支签,度寿夸张地叫了起来:“好签啊好签,虽现尘劳,心常清净。此句出自圆觉经,说明城主大人为国为民操劳,而内心清澈宁静,实在是与我佛和鄙寺有缘啊。” 两人边说边走了出来,华澜庭刚要等他们过去好进大殿,就听到头顶上方有人大喊:“杀了狗官周扒皮,为亲人和百姓报仇!” 华澜庭抬头一看,大殿顶上出现了十几道身影,手持弓箭就是一轮箭雨泼了下来。 底下官兵有人中箭倒地,一阵混乱,有护卫喊道:“有刺客,保护大人!”府兵纷纷拨刀摆开阵形防守。 殿顶刺客射术极精,并未伤及无辜旁人。这时庙门外卫队闻声开始冲了进来,殿顶之人弃弓都跳了下来,八九人分出去挡住外面进来的兵丁,其他人直奔被护住的周清风而去。 当先一名壮汉双手各执一条流星链子锤,舞动起来声威极盛,马上就有两名兵士中锤筋断骨折倒地。 周清风见了叫道:“陆漫天,又是你们困龙山匪徒阴魂不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来吗?今天你们走不了了。” 这时老百姓都跑了个干净,府兵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最里层是周清风、八名近身护卫和六七个刺客,再往外是度寿和两名和尚,还有那两名被抓进来的乞丐,以及没有着急避开的的华澜庭和一名麻面劲装汉子,最外层是八九名刺客和二十多名兵士。 第70章 有刀似矛 周清风拨出一口长刀,刀风霍霍,使的是极正宗的五虎断门刀法,迎向陆漫天的链子锤,武功竟是着实不赖。 奈何刺客一方都是好手,他自己不惧,手下已有两人受伤不起。 这时又起变化,两名乞丐忽然抽出随身暗藏的短刃加入战团,尤其是那名少女身法迅捷,又再连伤两名护卫。 周清风急道:“度寿秃驴,还不动手!” 度寿长笑一声:“阿弥陀佛,佛门净地,岂容你等撒野,老衲来也。”他双掌一错,以佛门密宗大手印带领两名和尚夹攻上来。 大手印虎虎生风,三人加入后局势逆转,刺客一方接连有人中掌退出。 周清风精神大振,一刀劈下被陆漫天躲过后,刀锋收势不及,竟直奔华澜庭而来,华澜庭微退半步避开,周清风以为他也是刺客一方,转腕又是一刀横扫腰间。 华澜庭右手手指一夹,坚若磐石,周清风抽之不动,这时陆漫天左手锤见机砸下,周清风不得已撒手弃刀,身子一晃,放过华澜庭,又换成白猿通臂拳法攻向陆漫天,真是个不可小觑的胖纸。 华澜庭冷眼旁观,见乞丐少女在度寿猛改下险象环生,于是脚下一撮,一枚石子呼啸打向度寿面门,度寿中石哎呦一声,转向华澜庭扑了过来。 华澜庭伸手捏住他的大手印拳头微一用力,度寿五指扭曲指骨碎裂,还没叫出声来,乞丐少女瞧出便宜,短刃一挥而下,度寿手掌自腕而断,惨呼后退。 此时那名麻脸汉子也受到波及,抽出一柄长剑和两名和尚斗在一起。 这样一来,刺客一方又扳回局面。周清风见有人搅局,形势不妙,虚晃两招就要突围和外场兵士汇合。 陆漫天等人那里肯放,他和乞丐两人联手把周清风围在当中,却硬是取之不下。 见门外府兵不断有人进来增援,华澜庭暗自摇头,随手一枚钢针打进周清风环跳穴,周清风一滞一软一跪,空门大露,被陆漫天一锤绕过击在后背,口喷鲜血,少女短刃一挥趁机一下砍下他的脑袋提在手里,振臂高呼:“得手,大家扯呼。” 随后跑过来对华澜庭说:“多谢,官兵人多,随我们走吧。”也不等华澜庭回答,拉起他来就和众人向后院跑去。 华澜庭转头已经找不到那名麻脸汉子,随着刺客们出了侧门,门外早有十几匹骆驼在等候,众人骑上就奔城门而去。 骆驼甩开大步,速度不输奔马,转眼到了城门。城门守军刚得了消息正要关门落锁拉起吊桥,被陆漫天链子锤挥出打伤数人,众人发一声喊齐齐冲出城去。 经过平原后奔行上山,七绕八绕又走了两个时辰,来到一处地势险要的石头山寨之内。 当晚,山寨里大排庆功宴。 开席之前,陆漫天摆下香案祭奠,他手中高举周清风的人头痛哭:“母亲大人在上,孩儿不孝,城破之时外出未归,致使您老人家惨死在匈奴人和周扒皮手中,如今小妹手刃狗官,您老可以安眠地下了。”说完抹泪献上周清风的人头。 之后开宴,陆漫天坚持把华澜庭请到上座,纳头便拜,说道:“恩公在上,这次得亏有您相助,陆家大仇得报,请受我和小妹陆小翠一拜。” 华澜庭赶紧起身扶起:“我不过适逢其会,举手之劳,你们不来,我本也打算夜探城主府的,陆兄不必客气。” 陆漫天请教了华澜庭姓名,分宾主落座开席。 少女陆小翠洗去脸上泥痕,果然容颜秀丽,她问向华澜庭:“华大哥,您这是来自何处,去往哪里啊?” 华澜庭答道:“学艺有成,奉师命下山游历至此。” 陆小翠还要再问,陆漫天拉住她说道:“英雄莫问出处,来来来,华兄弟,先满饮了这碗我们蒙古人的马奶烈酒。” 见华澜庭一饮而尽,陆漫天朗声大笑: “华兄弟生的白白嫩嫩,却是条好汉子!” “我们蒙古人喝酒有个规矩,我先介绍一下今天有资格上桌的几位朋友,然后咱们先喝上一圈,喝完之后你要是能记住并说出他们的名字,就算你认下了我们这帮朋友,日后刀里来火里去没二话。要是你说不全他们的名字,那就是感情浅还没喝到位,你先自罚三碗,准备好了没有?我先从你左边的噶拉苍巴拉日丹扎木苏宁葛革乌老哥开始,接着这位是乌勒吉德热格列日图楞海满朵佐兄弟……” 华澜庭:“我去,我日,格格巫老哥,满舵左兄弟,我喝……” 华澜庭一夜宿醉。 第二天陆漫天派人请他过去,问道:“华老弟,不知你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华澜庭说:“信马由缰,并无定址。” 陆漫天点点头:“老哥我也不瞒你,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就是一处山寨,俗称土匪窝。我们困龙山只有一千多人,困龙山以附近的斩龙岭马首是瞻,那才是方圆千里头号大山寨,聚集了近万人。” “斩龙岭最初是由一批被打散的尘王朝军队旧部建立起来的,后来逐渐吸收了本地几个民族的寨子以及一些汉民,都是些被战争兵患逼得无家可归的汉子,我们并不骚扰百姓,自力更生的同时也会打劫小股的各部族军队。” “最近有人在大歧计划组织不满匈奴王庭统治的各方势力来个聚会,共商大计,我是斩龙岭派出去的先头探哨,你如果无事,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大歧城看看热闹。我知道兄弟你闲云野鹤,不会强求你加入我们,只是相识一场,想一起多处处,你意下如何?” 华澜庭答道:“好呀,我就是出来游历的,哪里有热闹就去哪里,再说本来我就想去大歧一游。” 当天下午,困龙山一行十余人策马扬鞭向大歧行去。路上走了五天,华澜庭与这一对豪爽的蒙古兄妹相处甚欢。 这一日,来到了大歧王城。王城里的石制建筑虽然粗鄙,但高大坚实,造型奇特,极具异域风味。 进了城门,陆漫天问道:“聚会安排在七天之后,华兄弟可有去处?还是和我们一起?” 华澜庭答道:“第一次来,我想到处逛逛,然后再和你们汇合。” 陆漫天说:“那好,我们住在城东落日大旗客栈,你提前过来便是。” 华澜庭和陆漫天兄妹道别后,找了个小酒馆坐下,他想着要先探一探地图上说的藏宝之地的情况。 要了一杯酒,华澜庭坐在靠窗的位置思考着地图上的暗语,地图上的文字不多且未明确说出位置,而是写着:大歧王城,有刀似矛,龙象之地,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之后是一段切口暗语。 有刀似矛,什么东东?龙象之地,什么地方? 华澜庭苦思不解,随意转头望向窗外,忽然看到对面有人走过,那是个披着面纱的少女,身后跟着一个白布裹头的老者。 有风吹过,掀起少女的纱巾,少女以手拢住纱巾,侧首过来,露出一副绝世容颜,蓝眼高鼻金发雪肤,虽只惊鸿一瞥,却是华澜庭见过的极少数堪比风清隽的美人。 等少女消失不见,华澜庭正要继续思索暗语的指向,忽见少女经过的地方有一面酒家字号小旗迎风飞扬,上面写着“甘南面馆”。 华澜庭脑中灵光一闪,尘王朝有两个行省,一个是甘肃,一个是河南,简称陇和豫,这不就是耳刀旁和似矛予,以及龙象之地么? 他叫过小二,问道:“王城里有叫陇豫的地方吗?”小二歪头想了想回道:“城西是有一条陇豫斜街,可能是您要找的地方。” 华澜庭付了酒钱,按照小二说的位置寻了过去,来到陇豫路上走了一圈,真给他发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铁匠铺,招牌上画着一只硕大的锤头,上写“满汉铁匠”。 哈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这不就是满汉全席嘛,真个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这里了。 华澜庭信步走进铁匠铺,门口一个满脸皱纹身材矮小的耄耋老者斜卧在躺椅里,此时天气乍暖还寒,老者却在扇着一把破旧的大蒲扇。 铺子里摆满了各色兵器,细看之下,在这个世界里倒都是十分精良的武具。 华澜庭冲着正在忙活着的一个伙计说道:“请问掌柜的在吗?” 小伙计头也不抬地说道:“不在,打什么兵器和我说好了。” 华澜庭说:“我不打兵器,找人。” 小伙计有些不耐烦:“不打兵器一边待着去,没见我正忙呢吗,这没你找的人。” 华澜庭也没着恼,只说:“你这脸怎么黄了,防冷涂的蜡?” 小伙计满头大汗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你说什么?炉火这么旺,怎么会冷?” 华澜庭听了摇摇头,正想往里走去,冷不防门口的老者漫声说道:“安炉工鼎法乾坤,锻炼精华制魂魄。” 华澜庭听到一喜,继续说道:“人死鸟朝天,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老者接道:“聚散氤氢成变化,敢将元妙等闲论。” 华澜庭回道:“昆仑山上,灵旗飞扬,不服灵旗,幻剑诛之。” 老者站起身来,双目精光四射,望向华澜庭说:“小哥请到里面叙话。”华澜庭随老者走进里间屋。 老者关上门后上下打量他几眼,脸现惊色,缓缓说道:“二十多年了,没人来此,兹事体大,请赎小老儿无礼。”说罢右手食中双指并拢,一个剑指点向华澜庭。 华澜庭脚跟一转,已然到了老人身后,一脚撑出,老人剑指又指向他脚底涌泉,华澜庭收脚,左手单掌一立,右掌无声拍向老人胁下。 老人叫了声好:“果然是侯爷三大独门绝艺,清泉石上流身法、是与不是纠缠腿、锦瑟无端大须弥掌式。再来!” 老人边说边动了内劲,并从破蒲扇中扽出一把短小的细剑,一剑刺出,嗤嗤有声。 只有一剑,华澜庭却感到满屋子漫天剑影,温度骤降,冰寒无比,这一手可比幻枪门的幻影枪强的太多太多了! 华澜庭乍逢对手,精神一振,右手绕圈一划,手掌停住时,指尖已经捏住了老人的剑尖。 老人大惊失色,惶然倒退,脱口而出:“你不是侯爷后裔,就算是侯爷亲至,他也接不下我这幻之一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71章 传递承接 华澜庭笑笑说道:“我乃清远侯二子,如假包换。”心里却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过谅这世上也无人换得。 老人的目光惊疑不定,他所在的宗门和中原嵩室山一苇禅寺并称当代武林泰山北斗,他本人也自诩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刚才他居然感到华澜庭的气息深不可测,比他只高不低,所以他才在认出岳侯三大绝艺后,还是以幻之一剑试探。 自从他五十年前练成幻之一剑后,从没有人能够正面一招就破了此式,面前的年轻人明明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如何让他能够相信此人是清远侯之子。莫非?莫非是隐士高人附身其上,也只有传说中的这种事情才能解释眼前的怪事了。 他定了定心神,又说道:“小侯爷知道密语和侯爷武技,应该是不假了,是我失礼了。只是小侯爷年纪轻轻却神功盖世,实在是让我难以想象啊。” 华澜庭看出他的迷惑,答道:“本公子另有奇遇,修为如此并不奇怪,倒是我看你距离打通任督二脉只有一线之差,但是此界灵气匮乏,人之寿数有尽,并非只靠苦功就能成功。” “另外你通三关的方法虽对,可惜灵力修为不足,冲不破尾闾穴窍大拐弯的关口,之后你不得不另走他途,却是上了弯路,所以一直都不能通关。如今你可是每逢初一十五背部自膈俞到肝胆脾胃俞、三焦俞、肾俞至气海俞、大肠俞一线都会隐隐作痛?” 老人闻言又是大吃一惊,此乃他个人练功隐秘,急忙说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您有办法解决?” 他见华澜庭竟然能够一望而知他的问题所在,更加认定此人乃是世外高人附身,不知不觉地用上了敬语。 要知道他困在当前境界已有数十年,虽然修为武技随着时间流逝愈发纯熟,但想尽办法都是不能破开最后的壁垒,如今听华澜庭口气,他似乎看到了希望,怎能不叫他心潮起伏,连带语气都颤抖起来。 他这一门虽然典籍记载有突破飞升的先例,但因个人资质不同,已有上千年无人得道,数代先辈都是饮恨辞世。 华澜庭微微一笑,这些知识在自在万象门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放在此界来说却是天大的难题。 他对老人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我也还没有实践做到,另外你使用多种方法尝试,经脉穴窍已是受损,需要先花时间修复好,才有可能继续前行。” 老人年近百岁,所谓年老成精,他既然认定华澜庭是高人附身,也就不在乎辈分的问题,当下深施一礼说道:“还请您教我,我不知道您用现在的身份所求为何,只要有小老儿能做到的,我必当全力以赴。” 华澜庭也不点破他的猜测,只是说道:“修复之法我可以教你,只是我现在为侯爷世子,你先告诉我这里是怎么回事吧。” 老人恭敬地回道:“我乃道门北昆仑弟子,道号元妙,北昆仑幻空山和中原嵩室山一苇禅寺并称武林至尊。北昆仑一心修道,素来不问世事,但我在多年前却因故欠下侯爷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答应为他守护这处宝藏。” “开始我心有不甘,因为这里比不了北昆仑灵气充沛,不利于修行。不过二十多年下来,我却是想通了。一是我也知道自己方法有问题,即便在北昆仑修炼也未必有结果,二是我自幼醉心铸造之道,这些年在此清修,于这方面却是突飞猛进,自认放眼天下无人可比。” “我已经得到消息,说是侯爷被诬入狱,您来这里可是为了取出宝藏解救侯爷?” 华澜庭说:“消息已经传过来了吗?现在有什么新的进展?此事我还没有想好,倒是暂且不急,我需要谋定后动。” 元妙说:“我这里算是北昆仑和世间联络的一个节点,所以知道不少消息。” “最新的情况是庆云帝下旨派北晏王接管平南大营,尘王朝里各方都开始跳了出来,有人借机弹劾侯爷,也有人力保,但庆云帝都不置可否,侯爷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华澜庭奇道:“北晏亲王?庆云帝同父异母的哥哥?据说他之前并无实权,平素里只是个提笼架鸟的闲散王爷。” 元妙说道:“话是如此,但北晏王号称富可敌国,他不问政事,却于经商一道十分热衷,旗下商业遍布王朝和大陆。他和同是庶出的皇叔东清王一个精于商业一个追求武道,世人猜想他们都是为了避免庆云帝的猜忌,所以远离政务。” “海清河晏,国泰民安。现下尘王朝成年受封的四王,除了北晏王、东清王以外,庆云帝的亲弟弟西泰王作为后党领袖参与政事,驻守西疆,南安王早死,其子南安郡王是有名的中间派,派驻东域,北边是三朝元老佟国公卫边,所以这次委派北晏王接管南疆确实出人意表。” “庆云帝年纪日长,很多事不再受后党左右,愈发的圣躬独断,这次侯爷突然失宠和北晏王一事都是令人感到天威难测,尘王朝和大陆的格局今后如何变动还真是不好说啊。” 华澜庭看了元妙一眼:“你不是说北昆仑不问世事吗,怎么你好像很关心这些?” 元妙答道:“没办法,树欲静而风不止,北昆仑不理俗事,但奈何各方势力总是要会找上门来寻求支持,所以我这里作为一处在外的秘密据点,会输送情报给门中参考。” 华澜庭点点头:“这些可以等会儿再说,我倒是对你的铸造之法很感兴趣。适才你的短剑除了铸造精妙之外,还能容纳冰寒之气,道长您这手艺确是天下无双。” 华澜庭这么问也有深意,他在修行过程中多次感受到灵器法宝的好处,已经萌生出了到洞明峰学习炼器的念头,正好趁这个机会多接触些基础知识,另外也是的确吃惊于元妙的铸造技艺。 一说到铸造,元妙老道不由一改卑微姿态,双目放光,好像又恢复了一代宗师的神采。 他见华澜庭既然对此感兴趣,心里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突破之法,必然要付出些什么。于是积极地介绍道: “说道铸造,老道我对它的自负还在武功之上。象这把寒虚剑,除了材质和工艺上的精巧之外,还需要定期吸纳北昆仑山深处万载寒冰的寒气才能发挥功效,当世能够和它比肩的兵器,除了上古遗存之外,真的并不多了。您如果想要涉猎,我必倾囊以授。” 停了停,元妙又叹了口气说道:“我还真希望您能传承我这门绝艺,哪怕您不教我突破之法也行。如今乱世,愿意安心学艺的后辈实在是不多了,要不就是浅尝辄止只想混口饭吃,要不就是资质鲁钝难以体会其中奥妙,我不想这门技艺自我而绝啊。” 华澜庭心中一动,之前在三玄五行天里,器灵分身曾经说过:他日相会,再行讨论。你且记住,传承传承,传递承接,传递承接,只为创新。不若听听元妙的见解,日后也好和器灵讨论时有些观点。 于是他虚心的问道:“天下学问,殊途同归,关于传承和创新,不知道长可有教我?” 元妙老道拱一拱手:“学无长幼,达者为先,您在修炼一道上自是胜我,不过铸造一途,我倒是有些心得可以和您交流。” “我自己把技和艺、术和道分为几个不同的层次。其一是奴,属于非自愿的工作,既辛苦又要忍受别人的指使监督;其二是徒,自愿学习但是能力有限;其三是匠,已经精于一门手艺和技术了,可以谋生;其四是师,掌握了一定规律并可以传达出去带徒弟了;第五可以称作家,形成了自己的理念和技法体系,自成一派;最后是圣,精通于事理,通达万物以至无私,可以流传后世。” “我自觉在铸造一途上已可称为大家,但距离称圣还是有相当的距离的。” “说到传承嘛,在我看来传承跟复制是有本质区别的,传承不等于复制,传承是传递和承接,我想来大概有三个步骤。” “第一个步骤,我称其为正念,人一定要有正确的念头和观念。正念是什么?是少一些欲望,多一些纯粹,只有纯粹才可能做到传承的第一步。” “比如说我现在站在这儿从容地和您讲话,但同样是这块地方,我也没有超过这个范围,如果把这个地方升高到五十丈、五百丈的高空,还是给我这么这块儿地,那我再和您讲话的话,我恐怕脚都软了,站都站不住了。为什么?因为我有欲望了——求生的欲望,我知道危险了,我会害怕。那么当欲望大于我的纯粹讲话的念头的时候,我就讲不好了。” “所以说有欲无念做而定,无欲有念起而行。传承的第一个步骤是要有念头,但是这个念头要纯粹。” “第二个步骤我称之为智虑,智慧的智和考虑的虑。智虑有两个部分构成,一个部分叫大开大合,一个部分叫如琢如磨。” “我们白天看不到星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因为人站在亮处,所以看不到星星,而星星是存在的。道门说法叫知其白守其黑,知其雄守其雌。理念上我们需要大开大合、兼容并蓄,如同下棋,要有大局观和格局,否则会顾头不顾尾,实际上需要头尾兼顾才行。而在细微的一件事情上,应该是如琢如磨——对任何一个具体的方法、技巧和细节的谨慎求证和细致琢磨。” “老祖宗有两个字是非常好的,敬重的敬和畏惧的畏,人要有所敬畏。孔先圣在论语里说过,我吃不吃肉?我吃,但是鸟窝里的蛋我不能去掏,怀孕的母鸟我不能吃。我们吃不吃鱼?吃,但是我们的网不能过密,不能太细,不能连小鱼都不放过。这就是对天地万物心存敬畏” “最后一个步骤是传承,我们必须要学会理性,理性是不极端的,古老智慧最理性的一种说法是取齐两端而执其中,这就是中庸思想的核心。” 华澜庭正听得津津有味,正待继续讨论下去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元妙不得不停止了说话,收敛气息又变回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模样后,推开门出去,华澜庭则闪身在门缝后观看。 一看之下,华澜庭心说事情怎么这么巧,正在和伙计争执的不是旁人,正是刚才他在小酒馆随意看出去看到的纱巾蒙面的异域美女,那个头裹白布的老者也在其身后。 华澜庭的灵识敏锐,敏感地觉察到元妙老道的目光在蒙面女子的脖颈之间扫过,他看过去发现女子露出的雪白酥胸上戴着一个玉佩。 老道明显是怔了怔,却没再盯着继续看,而是先了解了事情原委。 原来双方是就一把短刀起了争执,伙计说是非卖品只供观赏,而那女子非要买下。老道没有多说,按照女子出的价格卖了给她,女子和老者就转身离开了铁匠铺。 回到屋里,老道面色略显凝重。华澜庭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元妙说道:“希望只是巧合,她是恰好路过,此女身份非比寻常,她乃是匈奴王女黛螺思,有个汉名叫满婷芳。” 第72章 横琴峰会 华澜庭问道:“王女是什么?匈奴单于的女儿?您怎么知道她是王女?” 元妙摇摇头:“王女是个称谓,目前的匈奴是个国教合一的国家,信奉萨满教,教中以王女为尊,坐镇圣宫。王女幼时,日常军政事务都是国主单于处理,但当王女长大之后,会在国事上渐渐有很大的话语权,不过通常是隐在幕后发挥作用。” “王女是由萨满祭司团遴选出来的。五十多年前匈奴刚建立大歧时,因为立足未稳,为了安抚各族,所以那时圣女可以是外族人,甚至还有汉人圣女,只是抚养教育都是祭司团负责的。” “政局稍稳之后,圣女就只能从匈奴族内产生了。王女可以和族内男子结婚,但婚后要卸任。这任王女十几年前册封时,我们北昆仑礼节性地送了贺礼,就是黛螺思脖子上那块九霄环佩,因此我能认出来她。她今年应该有十八岁了,正是刚开始接触萨满教务和大歧国事的时候。” 华澜庭问:“她在这里出现有什么影响吗?” 元妙回答:“影响倒谈不上,北昆仑武力强横,超然物外,还没什么势力敢得罪我们,而我们一般也不介入世俗之争,只是有什么大事一般都会知会我们,你象最近几方势力打算密议推翻大歧,也邀请我参加了,但我也不打算去,估计他们也没指望我们参与,只是怕事后引起北昆仑不快,也知道我们不会给大歧通气。” 华澜庭听后说道:“这事我倒是听说了,不是七天后聚会吗?” 元妙诧异地问道:“您怎么会知道?这可是事关朝代更迭的大事?” 华澜庭和他说了经过。元妙摇头说道:“这个蒙古人太心直嘴快了,事机不密如何成事。不过他也是外围人员,如此大事,时间和地点都是临机决定的,未必是七天后。怎么?您对这事有兴趣?” 华澜庭点了点头:“尘王朝因我父亲的事情必然发生动荡,周边国家局势也会产生影响,变数很多,我需要掌握更多的动态和情报好相机行事。” 元妙说道:“这个好办,你拿他们给我的令牌就可以参会,至于怎么个行事,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华澜庭问:“这也可以?不会给北昆仑带来麻烦?” 元妙说:“北昆仑敬天法地,只求证道得长生,其他的百无忌禁,率性而为。” 华澜庭知道元妙有求于己,但也确实不把天下苍生和改朝换代放在眼里。 他在心里暗自叹息,前一世日月王朝里的道家也是如此,道门教义似乎有些被带偏了,只顾个人修长生,这可能也是道家影响逐渐萎缩,而佛家日益昌盛的原因之一。 华澜庭沉思片刻又问道:“如果我不想以北昆仑的名义参会,有没有别的办法?” 元妙沉吟一下答道:“这次密谋涉及周边一些小国和大歧部族,牵头的一方是柔然国,另外还有吐蕃国和回鹘、党项以及女真三族,你说的那个蒙古族人应该是柔然的附属。如果不想用北昆仑名义,我可以安排你作为柔然国代表的随从,料他们不会拒绝,你看如何?” 华澜庭说:“如此甚好,就这么定了。现在跟我说说那处宝藏是怎么回事?” 元妙回道:“宝藏就在我们身下五十丈的地宫之内。” 华澜庭奇道:“宝藏就在城里?” 元妙说:“这里本来是荒山野岭,近些年大歧不断扩大王城范围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宝藏据传是大歧之前大月氏王国的藏宝地,后来被侯爷发现。宝藏共有两层,里面一层据侯爷说经过他的改造,只有身负他血脉的后裔才能凭借滴血的方式开启入口,外面一层也有机关并且需要内力卓绝之人才能打开。” 华澜庭说:“既然需要同血脉之人,似乎不必要您来守护啊?” 元妙说:“大月氏藏宝地的地图可不止一份,当年侯爷说就有人和他争夺,后来几年我也出手料理了几拨来此寻宝的人马,再之后就没人来过了。我想侯爷是怕有其他人发现此处,总是麻烦,也许有其他通道或者方法可以打开密藏也未可知。” 见华澜庭沉默不语,元妙连忙说道:“侯爷虽然说过我要是需要的话可以取用外层地宫的财宝,但我可一直没有动过念头啊。” 华澜庭笑笑:“我不是怀疑你,我是在想要怎么使用这批宝藏。” 元妙问道:“要不要晚上我陪您下去看看,好心里有个数?” 华澜庭说:“先不急,等我参加完聚会心里有些计较后,再下去查看不迟。这几天您先和柔然交涉安排好我的名额,然后我会把治疗内伤隐疾的方法告诉您,您也抽时间给我讲讲铸造之道。” 元妙自然是连连答应。当晚,元妙出去办事,华澜庭就住在铁匠铺里。 他自己把情况捋了捋,附身岳景之后,最大的变化就在武功修为上,那要不要直接杀到京城中平古城把岳侯爷直接救出来呢? 华澜庭否定了这个想法,一个原因是既然岳业有取宝的预先安排,必然有其用意,他需要根据各方面的进展情况决定下一步方案;二是根据岳景的记忆,其父岳业是个极为忠君爱国并且爱惜羽毛的人,他如果不是真想谋反的话,那就应该不会同意越狱这种极端的方法;第三个原因就是他用紫斗占了一卦,卦象显示岳业短时间内没有生命之忧。 随后六天,华澜庭都是在和元妙学习铸造技艺,元妙确实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华澜庭的记忆力绝佳,不管理解与否他都先囫囵吞枣地死记硬背下来,欠缺的就是长期实际操作的实践积累了。 期间华澜庭如约教了元妙修复暗伤的办法,元妙一试便知是真的有效,继续追问后续突破瓶颈之道,华澜庭告诉他欲速则不达,不能回头再犯相同的错误,必须向前看,要犯就犯新的错误。 元妙苦笑无语,知道华澜庭是拿捏着他,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在所不惜。 华澜庭倒不是不肯教元妙,一则元妙的暗伤还需要时间痊愈,二则他总是莫名地觉得元妙关于宝藏的事情说起来有些不尽不实吞吞吐吐的,他需要时间来观察,三则打通任督二脉之法在这一方世界里对于元妙这样的人可比宝藏难得到的多了,总要等他付出对等的代价才行,老道虽然灵力驳杂,武技也比不了自己,但这身功夫在这里绝对是顶尖的。 第六天晚上,华澜庭去到了城东落日大旗客栈找到了陆漫天。 陆漫天见了他显得非常不好意思,挠着头说道:“华兄弟,是我搞错了想左了,我本以方这种各方势力聚会我是有资格带人参加的,谁知连我们斩龙岭方老大的名额都被人顶掉了,你不会怪我吧。” 华澜庭心里好笑,估计顶掉方老大的就是他了,笑笑说:“没事没事,能来王城一游,我已经不虚此行了。” 华澜庭和陆漫天在屋里说话的同时,客栈门口进来一个女子,一身劲装武者打扮,一副风尘仆仆旅途劳顿的样子,进来就找伙计要房,不想客栈正好客满,女子脾气甚大而伙计正忙得脚打后脑勺心情欠佳,两下里几句话不对付竟吵了起来。 恰逢陆小翠路过,她见那女子孤身一人一脸奔波憔悴之色,一时起了恻隐同情之心,和店小二说道让这女子先和她同住,等有了空房再搬出来。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尘王朝京城一处府邸内,外出公干十几天才回到家中的兵部左侍郎闵仕海正在对着他的儿子闵文竹大发雷霆:“你怎么就没看住你妹妹?竟然让她离家出走?这不是添乱吗?” 闵文竹郁闷地说:“我也没想到她性子这么刚烈啊,收走就走,她死缠着我问岳景的消息,我被逼不过把刚得到的幻枪门的事情告诉她了,谁知她……” 闵仕海脸色阴晴不定,说道:“我们和清远侯府一墙之隔,樾梅这丫头打小就和岳景玩在一起,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本来我也打算最好能攀上侯爷和帝党的高枝儿,谁料想如今岳侯……” 闵文竹问道:“有什么最新的消息吗?您打算如何应对?” 闵仕海说:“陛下刚刚下令开始捉拿侯爷在朝内的朋党亲信。这道旨意一下,攻讦侯爷的奏章更多了,保他的声音小了不少,陛下这次乾纲独断的动作真是天威莫测啊,不过我还在犹豫到底如何站队?” 闵文竹说:“为什么,现在的形势应该很明朗了啊?” 闵仕海道:“你懂什么,后党和其他一些朝内大佬还都在观望没有发话,这次风波中如果站错了队,就有可能是万劫不复,再等等。” 接着他又破口大骂“问题是你小子没看住樾梅,让她跑掉去找岳景,万一他们在一起,我们闵家就是百口莫辩,坐实了是清远侯一伙,到时候罢官抄家都是轻的。你也别派人去找了,你自己和上官请假,给我马上带人分头去追!” 兵部左侍郎家里在争吵,其实朝内各处如今都在密切关注此事的动向。后党的几个重量级人物已经开过三次小会密议了,但太后居住的东暖阁一直没有传出声音,庆云帝的勤政殿对所有折子都一概留中不发,让各方都感到扑朔迷离。 朝里显贵大多知道太后虽然扶持了长子庆云帝登基,但太后实际上更喜欢次子西泰王爷,以往哪怕对北晏王、东清王也比对长子好一些,当时迫于先帝急病突逝和长子继位的传统,不得已立了庆云帝。 庆云帝小时候乖僻内向,少言寡语,加上一直体弱多病,所以一直不为太后所喜,现今年岁大了更是权威日重,太后虽然早已还政于帝,但朝廷很多部门紧要位置实际上都是后堂之人把持。 大臣们尽管知道朝局早晚会有变动,却都没想到是清远侯事件这样的发端。 再说华澜庭,他在晚饭后被元妙使人紧急召回铁匠铺,元妙说接到通知聚会就在一个时辰后召开,让他凭令牌到一个路口等待柔然代表二王子图瀚。 过不多时,双方接上了头。图瀚只带了一个随从,他见华澜庭这般年轻也是吃惊不小,但图瀚为人干练且城府甚深,他在面上对华澜庭执礼甚恭,并没有摆王子的派头,也没有多问华澜庭的来历和态度,这让华澜庭有些对这位王子刮目相看。 其实图瀚心下也有疑惑,元妙联系他时对华澜庭是否代表北昆仑不置可否,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北昆仑破天荒地肯派人参加,虽然没有公开表明身份,这已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暗自打定主意,华澜庭没有意见便罢,如果有的话自己需要尽量满足,有北昆仑之助,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的,于大事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聚会地点安排在王城郊外一个名叫横琴峰的地方,这里平时是一个大商贾招待客户聚会休闲打猎的场所,位置十分隐秘,地势险要,犹如一把横放的瑶琴。 华澜庭随图瀚进入内堂后,里面空间宽阔,四周数桌台案,已经坐了十几个人,正是密谋共同推翻匈奴王庭统治的几方势力。 第73章 龙争虎斗 内堂里十分肃静,华澜庭进去后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左右一打量,支撑内堂的八根柱子竟然都是一人合抱粗细的沉香木,此木极为贵重,可见此间主人的财大气粗。 图瀚一行三人进来后,主桌上站起来个老人,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精神矍铄,脑后打着一根发辫,身后有两名老者抱手微闭双目侍立左右。 老人哈哈一笑,抱拳向四周一礼后说道:“诸位,人这可就到齐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 “老夫奎木狼,在座的大都认识我。我乃前朝大月氏贵族后裔,灭国后念念不忘复仇匈奴人,所以隐姓埋名以商贾身份暗中运作,与诸位多有联络,这次承蒙各位抬爱,老夫做个东道招待大家。” “这次盛会我们共商推翻匈奴王庭的大计,有幸请到了柔然、吐蕃、回鹘、党项、女真五方共襄义举,请允许老夫先给大家做个介绍。” “今天来的有柔然国二王子图瀚、吐蕃国兵马副元帅扎木合、回鹘右相詹天佐,党项大将军葛苏丹和女真三殿下完颜格烈。” “大家冒险来此,我们时间有限,老夫就不多废话了。今天的会议有这么几项内容:第一是大家歃血为盟,正式组建荡剑诛匈大联盟;第二是推举一方为盟主,带领我们举事;第三是共同商议出个大体的行动方略来;第四是商讨军需物资和资金的来源与分配;最后再讨论下未尽事宜,我们把酒言欢。大家伙看可有异议?” 见众人都没有答话,奎木狼把手一招,有手下端上来一个特大号的海碗,里面一片血红之色。 奎木狼继续说道:“碗中乃是我麾下高手日前刺杀的匈奴前路军统兵大将巴图的鲜血,现在请诸位上前各刺一滴血入内,我们一起饮了此血酒,昭告我荡剑诛匈大联盟的正式成立。” 在座各人都是走上前来,各自刺破手指滴血入内,有两方的属下过来先以银针探察试毒,奎木狼也不在意,举起手中盛满鲜血的酒杯大声说道: “匈奴残暴,占我领土,杀我子民,祸我西域,今有柔然、吐蕃、回鹘、党项、女真五族歃血为盟,誓灭匈奴,凡有意者,满饮此杯,如违此誓,人亡族灭,天地不容!” 其余诸人随后各自起誓,大家将碗中鲜血一饮而尽,各自回去落座。 奎木狼接着说:“接下来就是推举盟主的环节了。这个盟主吗,其实也不是凌驾在上号令五族的意思,大家都是一方枭雄,各有族属,我知道大家都不愿听命他人,但我们大联盟总要有个牵头人,居中协调各方力量才好,否则任何一族的势力都比匈奴弱小,各自为战必被逐一击破,只有共同进退方能大事可成。” “至于灭了匈奴之后,对于疆土和人口的分配,大家大可各凭本事,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如此可好?就是不知大家对这盟主之选可有什么章程?” 吐蕃札木合开口说道:“我看这谁的兵多马多,盟主就是谁了。” 女真完颜格烈插口道:“兵多未必精,马多未必壮,依着我,谁家战力强谁做盟主。” 党项大将军葛苏丹怪眼一翻说:“战力怎么论?难不成先打上一场?” 回鹘詹天佐也说:“打仗靠的是战略战术,说到兵马,我们几方加起来也不如匈奴人数量多。” 奎木狼微笑说到:“几位说的都在理,不如我来做个和事佬。我看你们各家自然都是兵强马壮,不然岂敢起兵反叛匈奴?真要打起来的话,这谁胜谁负实在是不好说。既然难分高下又不能彼此伤了和气,不若我们就比一比高端武力的强弱。” 图瀚听了说道:“怎么个比法?” 奎木狼答道:“老夫有个提议,就以在座诸位的武力决出盟主之位,各位加上随从,每方有三人,能来的必是高手,我建议每方各出两人打擂台,最终胜出一方为盟主,大家以为然否?” 众人相互看看,各家都是推崇个人武力的部族,想想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俱都点头应允,随后议定轮流攻擂守擂,获胜一方可以选择休息一轮或接受车轮战。但为了节省时间,约定以三十招为限,超过算和局,并说好点到为止,只定胜负,不得伤人性命。 奎木狼把大家领到户外的场地上,说道:“我这边算不得一方,不过我最近招揽了两位高手,他们心里技痒,也想参加擂台,但胜负都和盟主无关,大家看可以吗?“ 奎木狼一直为五方提供资金和后勤供应,是大金主,大家都给他面子,自无异议。 奎木狼随即问道:”哪一方自愿打头阵,先来守擂?” 沉默片刻,党项大将军葛苏丹耐不住性子,派出手下将军萨格雷出战,接着吐蕃派出了名为莫尔哈一人攻擂。 双方都是领兵大将出身,手中皆是重兵器,萨格雷手持鎏金镗,莫尔哈手中两柄紫金铜锤,两人招式大开大阖,招招锤镗相击,声音震耳,战到二十个回合左右,萨格雷气力不敌,虎口开裂败下阵来,悻悻归队。 莫尔哈双锤交击,放眼四周叫道:“下一个,谁来与我一战。” 回鹘一方跳出一人,手擎一条金顶枣阳槊,也不通名,直接就以泰山压顶之势砸了下来,莫尔哈以左手锤迎上,却不料锤头一沉,对方竟然力大无比,右手锤不得以又再顶上,这才架住枣阳槊。 使槊之人不但力大无穷,招式也是精妙,一条槊使得上下翻飞,莫尔哈双手两锤都封不住枣阳槊的攻击,勉强抵挡了不到十个回合就被击飞了双锤落败。 接下来使槊之人又击败了女真一方的挑战,选择了下场休息一刻钟又回到场上。 这次女真派出第二人出战,此人生得矮小精悍,空手上来后说道:“鲜卑人莫奈前来领教。”原来他是女真收服鲜卑后选拨出来的高手。 这人不是马上将军,而是精修族中武功,只见他双手戴着一对不知什么材质的手套,丝毫不惧枣阳槊上的尖刺,双手只对槊不对人,以拿捏抓接的手法围绕锁定大槊,大槊打到哪里他的双手就缠到哪里。 使槊之人连换几套攻击招法,无奈的对方手套怪异,不怕大槊的砸击,他又摆脱不了对方双手对大槊的跟踪,渐渐束手束脚,招式缓慢下来,快到三十个回合时被莫奈找到空隙,空手夺下了兵器,只好认输下场。 莫奈等了一会儿,党项葛苏丹背后闪出一人,竟是一名汉人,一副马脸极长,面无表情,嘴里报了言秉旭的名字后就一个箭步窜了上来。 此人身法很是不同寻常,膝盖、足踝、手肘时而僵直时而如折断般突然弯曲,趋退之间不是正常轻功提纵术的方式,而是如僵尸般蹦蹦跳跳,却不失灵活,发掌伸腿之际的力道也是雄浑厚重。 “辰州言家僵尸拳!”奎木狼身后的一个老者脱口叫道。 听了这话,葛苏丹有些自得地说道:“不错,正是中原武林少见的僵尸拳,他乃是我主重金网罗到的好手。” 说话之际,言秉旭已经占到了上风。 莫奈的功夫不弱,但他的攻击大都被言秉旭以风筝断线似的、手脚突然不依常理转向的方式躲了开去,而他却一时摸不清言秉旭僵尸拳攻击的路数,有时直来直去,有时又忽地变向弯曲。 莫奈的拳掌偶尔打在其身,感觉却如中败革或腐木,对方完全没有反应,而他自己身上接连受了几下重击,嘴角溢血,不得不停手退下。 女真族两人失利,首先退出了盟主之争。 言秉旭取胜之后并不退场休息,而是双手双脚微微抖动,象吊死鬼一样在原地晃荡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眸子望着众人。 刚才叫出僵尸拳的老者这时登场了,说道:“本人米苍山,特来会会僵尸拳传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对判官笔摆了个架势。 言秉旭微微点头,还是以僵尸拳攻了过去。米苍山身材魁梧,面黑无须,一出手便是和言秉旭对攻。 华澜庭看了几招心下暗惊。这个米苍山内力浑厚,招式变化精微,实在是少见的高手。 他一对判官笔戳、弹、勾、点、拂,招式迅疾密不透风,笔尖发出嗤嗤音爆之声,逼得言秉旭不敢以僵尸功硬接,米苍山似乎对僵尸拳有所了解,言秉旭古怪的身法怎么也避不开米苍山双笔的夹击。 又斗了几个回合,言秉旭似乎想起了什么,收势退开叫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久已退隐江湖的河间双煞前辈,奎木狼能把你们请出来,真是难得,晚辈服输。” 米苍山大笑:“算你小子识相,当年你爹都输我半筹,不过你倒是得了他七分真传,假以时日成就不在他之下。哈哈,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啊。” 这样一来,党项一族也用光了名额,盟主无望。 米苍山立在当地,左顾右盼,游目四望,说道:“我不用休息,请问哪位高手下场指教?” 话音刚落,回鹘和吐蕃阵营同时抢出一人。回鹘一方是个高鼻深目的胡人,吐蕃一方却是个白面素净的青年书生。 两人对望一眼,书生脸带狂傲之色,说道:“长者为先,你先上吧。” 胡人哼了一声,挺身上前,对米苍山用生硬的汉话说道:“波斯霍伦,指点于你。” 米苍山眉头一皱,回道:“口气不小,就是不知本事如何?” 言罢两人战在一起。 霍伦的武功出自古波斯一脉,比起言秉旭来更为怪异,只见他双腿一分一拐,迅捷无伦地向米苍山冲了过来,走得却不是笔直的线路,而是弯曲如蛇行,而且臀后尾骨一动,骨节震抖发出几声爆响,真如一条响尾毒蛇似的游走潜行。 霍伦转瞬就到了米苍山身前,身子似乎要一跃而起凌空下击对手,米苍山单笔急探,点向霍伦的胸前要穴,霍伦的右手诡秘地从小腹倏然升起,沿身体中线陡然盘起,似毒蛇吐信,以刁手之形咬向判官笔身。 米苍山感到对方的劲力凌厉又绵实,嘴里大叫一声,前笔一划,另一支笔已经递到了霍伦的小腹位置。霍伦身子急速曲折摆动,于间不容发之际让过了笔尖,身子继而一挺,欺近米苍山怀中的同时,双手五指撮起如凿,啄向米苍山喉头和胸口。 米苍山刚要退身回笔招架,霍伦的双手在中途却蓦然变向,左右一分,目标变为米苍山的乳突大穴。这时米苍山来不及变招了,一边竭力后退,一边弃笔以双掌护在胸前。 双方招式快若闪电,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四手碰撞在一起,随后米苍山仰身飞跌出去,掌骨发出轻微的错位之声,扑倒在地。 从霍伦攻到米苍山身前,说不清是一招还是两招,高下立判,米苍山败北。 霍伦全身大汗淋漓,在早春天气里,头上却冒出蒸发的丝丝热气,显见他也知道对手是劲敌,所以一上来就全力以赴以求一击得手,但胜的并不轻松。 华澜庭看的暗暗点头,这两人都是高手,用的招数虽少,但局势实际上极其凶险。 米苍山神色黯然,看了奎木狼身后另一个老者一眼,心知棋差一招技不如人,没有再继续纠缠,双手一抖骨节复位后就起身退了下去。 众人震惊于霍伦的武功,奎木狼拍拍手:“霍先生真好功夫!” 霍伦这会儿反倒谦虚起来,说道:“全力突袭,侥幸侥幸。”说完盘膝于地恢复起来。 等他再站起身来,刚才吐蕃一方的青年书生一跃而出,手提宝剑说道:“不赖不赖,下面就让本公子元天问来领教领教波斯武学吧。” 霍伦不敢大意,见了他的功夫还敢上来挑战之人必有依仗,他随手取出一根短棍凝神望向对手。 元天问呼啸一声,身随剑走,剑光似长虹匹炼罩向霍伦,剑势一起,众人只觉眼前空蒙一片,漫天剑影飘忽不定,长剑剑尖前后左右变换,让人看不清落点。 在场都是识货之人,当下就有人叫了出来:“北昆仑幻空剑法!” 第74章 计擒群雄 众人交头结耳,没想到吐蕃能请到北昆仑弟子相助,不由大感震惊,纷纷看向扎木合。 扎木合心里得意,表面却强忍笑意,装出风清云淡的样子。 霍伦身法大异中土武学,转合顿挫每每出人意表,其人内功修为也是精湛浑厚,他来到大歧后多次找人切磋都是罕逢敌手。 然而北昆仑弟子的道门玄功密技终究不是古波斯以暗杀为主要方式的武学在境界和层次上能够比肩的,元天问的幻灵剑法出招虚幻无方、灵动飘逸,正是霍伦诡密身法的克星,几次搞的好像是他自己要撞到剑尖上一样,而元天问的内力修为丝毫不在霍伦之下。 两相比较,霍伦渐渐露出败象,他见撑不过三十招,索性大方地罢手停战,由衷地说道:“久闻北昆仑乃武学圣地,执武林之牛耳,果然名符其实,霍伦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元天问右手负剑于身后,看向还没出过手的柔然和还剩一人的奎木狼一方问道:“你们两方谁先来攻擂?” 华澜庭忽然扬声说道:“素闻北昆仑超然江湖武林之外,少有参与干涉世俗纷争,不知阁下为何为吐蕃助拳?” 图翰见北昆仑名宿元妙真人举荐的华澜庭如此发问,也是有些诧异,转头看看华澜庭却没说话。 元天问轻轻一笑:“本公子在北昆仑不过是当世的三代弟子,如何能够代表宗门。我不过是下山游历以武会友增广见闻而已,并没有一定要支持哪方势力。怎么着?这位仁兄是想下场指教吗?” 元天问此言颇有强词夺理的意思,但大家敬畏北昆仑威势,倒也没人出头指摘辩论。 华澜庭也不再问,仗剑而出,说道:“既然如此,这一场就由我来领教领教武林至尊的高招绝技吧。” 元天问听华澜庭语气之中似带不屑之意,心中暗恼,世人哪个不尊重师门三分,这个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小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先是置疑然后又轻视自己,说不得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了。 这样想着,元天问的身法速度和功法力度上可是比对付霍伦又强了几分,计划着快速击败华澜庭好挫一挫此人及柔然的面子。 没过几个照面,元天问心下骇然不已,越打越是心惊,倒不是华澜庭马上表现出绝顶的功力压制住了他,而是他的幻空剑法除了招式虚幻凌厉外,最重要的基础是身法高超玄奥,可偏偏华澜庭的轻身功夫如雾似电,翩若惊鸿而又潇洒曼妙,快慢衔接极其自然流畅,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跟不上华澜庭的节奏,打上山习武以来,除了和师傅对练之外还没人给过他这种感觉,如何让他不惊。 华澜庭确实只出了三四成力,而且还是都用在了演练轻功上。 他见多了慕倥偬和林弦惊、易流年、风清隽等等男女弟子各有特色的提纵术,在熟悉了清远侯的清泉石上流身法后,心中慢慢对自已喜欢并适合自身特点的轻功驱动与运力方式有了些模糊的轮廓,又在融合了周翕攻防四字诀法的要义之后,他终于初步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轻身功法基底,并命名为天光乍破意逍遥。 起这个名字一方面是契合飘逸自然从容且快慢变化突然的意境,另一方面是取自风清隽在他独闯位面空间历练前一天为他填的一阙词: 待我长发及腰,郎君归来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遥,惟愿与子同宵。天光乍破隽,暮雪白头老。执手默听惊雷,笑看江山多娇。云间薄雾暗萦绕,清风拂过眉梢。庭前信步过,观澜心事表。 元天问轻功不俗,华澜庭把他当成了一块试金磨刀石,想检验下实战的效果。 他是在试验,元天问脸上可挂不住了,顶着北昆仑的金字招牌却被人以轻功戏耍,这让他情何以堪,于是决定提前拿出压箱底的功夫找回颜面,这套比幻空剑法更高明的斜风细雨十三式他也是只练成了其中三式。 正想着,元天问发觉华澜庭的速度降了下来,仔细一看,华澜庭鬓角微微见汗,他气力不续了!马上反击,元天问迅速发起一轮风卷残云般的攻势,果然见效,只听当啷一声,华澜庭手腕穴道被剑芒扫中,重剑落地。 华澜庭回到图瀚身后,说了句出了点儿问题,便闭眼调息起来。 图瀚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道年轻人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还真不如带上斩龙岭方青崖来呢,好在他对亲卫乌广志极有信心。看到元天问没有休息的意思,就拍了拍他带来的另一名随从的肩膀。乌广志会意,越众而出缓步走向元天问。 乌广志生的头发眼珠都是黑色的,但鼻粱高眼眶深,又是带有西域胡人的特点,象是个混血。 他身体高大壮硕,隐在图瀚身后低眉顺眼不太引人注目,但这一走起路来就显得气势如山沉稳如渊,一派大家风范。 在他手里提着一种罕见的外门重兵器——独脚铜人。 元天问双眼微缩,就这么打眼一看,他就知道这名对手不好对付。 乌广志走到场上说道:“元公子,在下柔然乌广志,咱们搭上几手,点到为止,请!” 元天问决定先试探几招,以幻空剑法再度划出一片剑雨落下。 乌广志身形不动,目光微阖。剑势太快用肉眼很难看清,他完全凭借听风辨位的气机感应判断落点,右手中的独脚铜人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不时在身前身后移动,总是恰到好处的挡住剑尖。 元天问疾攻无果,不再犹豫,使出了绝招。 第一式步步莲劫,十三朵剑花当胸一次性爆开,只有叮的一响,听风辨位已经不够用了,乌广志手中铜人急舞,十三道残影拉过,铜人身上显出十三处白痕,硬生生挡了下来。 没等他喘息,元天问第二式一蓑烟雨发动,人影已到了乌广志身后,乌广志精神锁向后面,元天问身子却鬼魅般出现在他左下方,银光飞起,撩阴剑!身后的竟是虚影! 好个乌广志,吐气开声,大弯腰,斜插柳,上身连腰腿向后仰倒,只小腿稳稳钉在地上,险险躲过阴毒一剑。 毫不停顿,元天问起身拧腰抖腕,长剑刺向后仰的乌广志咽喉,剑尖寒芒大盛,旁观众人功力稍弱的都是不得不闭上眼睛,第三式银瓶乍裂,全部内力灌于剑尖,毕其功于一剑。 乌广志索性躺倒在地,潜运内力,铜人独脚迎向剑尖。 金铁交鸣之音响起,铜人独脚碎开,但元天问的长剑也是寸寸断裂,他一时气竭顿住,乌广志腰腹发力,竟直挻挺抬起身子,铜人大腿已抵到了元天问的心口停住。 乌广志立即收招退步,抱拳拱手:“元公子,承让了,我是占了重兵器的便宜,在下年岁长公子至少两轮,于公子这般年纪可是没这么漂亮的功夫。” 乌广志一番话说的极是得体,给足了北昆仑和元天问面子。元天问为人虽然自傲乖张,却也不好发作,勉强说道:“江湖草莽之内也是藏龙卧虎,我输的不冤。” 此时乌广志已拨得五方势力头筹,力保柔然坐上了盟主之位。 奎木狼身后没出过手的老者忽然说道:“老夫米苍苔,恭喜柔然夺得盟主,但手下技痒,不知广志大人可肯赐教?” 乌广志见图瀚并未阻止,豪迈一笑:“大人可不敢当,如你所愿。”两人就动上了手。 米苍苔比米苍山大了十几岁,修为更为深厚,手下一对点穴橛,上来就和乌广志的无脚铜人对攻。 十招一过,两人不约而同丢了兵器空手对打,米苍苔的一双手比点穴橛还要凶狠厉害,而乌广志使的竟是嵩室山一苇禅寺绝学心意把,招式毒辣,劲力和技巧不在米苍苔之下。 又过十招,两人心知武技上各自奈何不了对方,改为内力的比拼,最终米苍苔略胜半分,双掌相交,乌广志多退了小半步告负。 擂台战结束。奎木狼哈哈大笑:“龙争虎斗,煞是精彩,胜负已分,我们到内堂继续计议吧。” 众人进屋各自落座。 有人说道:“奎木狼老兄,我们开始下一个议题吧。” 奎木狼却说:“不急不急,斗了半晌,还是品茶歇息片刻不迟。” 一边说着,他的眼光一边瞟向乌广志。 过不多时,图瀚开口说:“老奎,抓紧时间开始吧。” 奎木狼发现乌广志面色一变,他马上脸色一松,悠然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了。下面的议题,没了!” 图瀚奇道:“怎么了?为什么没了?” 奎木狼阴阴一笑:“因为,变天了,倒倒倒,都给老夫倒下。” 话音一落,先是乌广志,紧接着五大族所有人包括华澜庭在内都是缓缓瘫倒。 图瀚惊怒交加:“老奎,你搞什么鬼?你这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只有奎木狼和河间双煞米氏兄弟还站着。 奎木狼双手背后笑道:“饶是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夫我的洗脚水。来人,把他们统统绑起来。” 门外应声进来十五名武士,一人一个把众人用浸过水的牛筋绑了个结结实实。 有人开始慌了,回鹘詹天佐叫道:“奎木兄,你要什么尽管说,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 奎木狼见局面尽在掌握,坐下来品了口茶,慢慢说道:“大家朋友一场,老夫自会给你们个交代。” “简单地说,当年城破之时老夫上辈被俘,后来暗地里归降了大歧,你们,现在可明白了?” “复杂地说,我明里经商,暗里与你们通气,实际上是效力于匈奴王庭,以前不少合作成果也都是王庭认可的投名状。” “具体地说,这次有机会把五大势力首脑一网打尽,有把柄和人证在手,王庭拿捏起来余地可就大了,老夫自是立下奇功一件。” “清楚地说,沉香木和血酒里面是有老夫费尽心力从圣宫拿到的试验药方所载药物,但因并非毒药,所以你们查不出来,而且只有溶入血液经气味激发后两相结合才能起效,并且功力越高,见效越早,一个时辰后失效,在此期间中者内力尽封,不如常人。药名,蝶雁双飞翼,花香满人间。” “进一步说,本次行动是我自做主张,并未通知王庭,这样功劳尽归于我,我也能和大家再最后尽兴做上一场。” “负责地说,我有我的苦衷和想法,大家各为其主,你们也不用指责于我。王庭怎么处置与我无关,送饭或者上坟,能做的我会做到。或许九泉之下,以后你们会明白老夫的用心良苦。” 听到这里,有人绝望破口大骂,有人贪生软语求饶,有人动之以利益,有人晓之以情理,有人如图瀚则沉默不语急思脱身之计。 奎木狼没有再说话,等了一小会儿,神色复杂地环顾一圈,把手一摆命令到:“好了,带上他们,我们下山。” 正要起身,冷不防传来几下拍巴掌的声音,随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想走?晚了,问过你家小爷我手中的宝剑了吗?” 奎木狼悚然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第75章 夜探王宫 图瀚身侧,华澜庭身上的牛筋四散,他长身而起,纵身飞跃,一步跨过数丈距离,一剑光寒,长虹贯日,剑指奎木狼。 华澜庭在这群人里功力最高,他在和元天问对垒时就发现不对,佯败回来后以无上内力逼出了药力,这才在奎木狼猝然发难时站了出来。 奎木狼起身,飞起一脚把面前的红木桌案踢向华澜庭并后退一步,米家兄弟上前把他护在身后。 华澜庭一剑击碎桌案,裂开的木块四下里飞出,准确地击中了周边十五名奎木狼所属武士的胸口,十五人胸骨如受重锤,吭都没吭一声就团灭了。 奎木狼见了勃然变色,神乎其技!闻所未闻!此子扮猪吃老虎,下手狠辣,不可力敌! 奎木狼枭雄本色,心机深沉,杀伐果决,他当机立断,喝了声:“给我拦住他。” 他自己却游鱼般向后翻出,一个飞鸟投林,先是撞破窗棂滚出,随即八步赶蟾,再接燕子三抄水,转而登萍渡水,穿过庭院和池塘,以绝顶轻功就要壁虎游墙翻越出宅逃走,看身手竟是名武功不俗的练家子。 华澜庭看着奎木狼的背影说道:“卖友求荣,五息之内,取你性命。” 说完一剑指向米苍山。 米苍山以判官笔架住,感到一股沛然莫敌的粘力传来,身不由己俯身前跌,被华澜庭倒转剑柄打在膻中穴上软倒。 “一息。”华澜庭念道。 米苍苔的点穴橛这时间已夹带风声到了他的肋下,华澜庭腰身如风摆柳,只晃了一晃就让过了攻击,左掌印向对方胸膛,拇指翻起,同样捺在穴位上点倒了米苍苔。 “两息。” 话音一落,人已不见,几个闪身就到了宅院墙边,把满脸惊恐之色却又突然平静下来的奎木狼一剑透胸,钉在墙上。 奎木狼盯着华澜庭,右手紧握颤抖着伸出,艰难说道:“四息……荡剑诛匈……捏碎它,帮我!我……” 他的心脉被剑气震断,再也说不出话来。 华澜庭掰开奎木狼刚才伸出的右手,见手心里攥着一块晶莹的翡翠玉石,取过看了看,好像没什么古怪,就随手收了起来。 奎木狼临死前说的话很是奇怪,给自己玉石也令人费解,暂且放下,先救人要紧。 华澜庭带着奎木狼的尸身回到内堂,对众人说:“此人已伏诛。我查过了,附近没有其他埋伏,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人了,但他身上只有配方没有解药,只能等一个时辰后药效过去。图瀚带你们继续议事,我去外面和河间双煞聊一聊。” 众人死里逃生,诺诺称是,看华澜庭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可不是嘛,米家兄弟中的米苍苔何等功夫,即便不是顶尖,也绝对是江湖上数的上名号的一流好手,在华澜庭手下却连一招都走不过去,这个年轻人不知是哪个不世出高人的传人。 华澜庭没费什么口舌就收服了米家兄弟,实力摆在那里,不由他们不服,另外华澜庭也许以重酬,想着先交给元妙管束,高手早晚都派的上用场。 回到内堂,见众人都在沉默,他问了一下,原来大家都是打惯了仗的,军事方略上不难达成共识,很快就通过了,问题卡在两处,一是起事抗匈的时间,二是军费开支。 地利人和不愁,但各方加起来的兵力总和也不如匈奴,所以天时很重要。 另外匈奴对他们的盘剥十分凶狠,大家都是经费物资短缺,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反抗了,以前有西域大富商奎木狼暗中接济,现在奎木狼身死,这条线也就断了。 问明白了情况,华澜庭缓缓说道:“大家如今同在一个阵营,我的身份暂且保密,你们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好了,我只说三点。” “第一,起事的时间由我来定,我会请图瀚提前知会各方,界时你们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说不,但相应的利益也就放弃了。” “第二,经费的问题也由我来解决,这个你们可以放心,你们可以不见兔子不撒鹰,具体事宜请图瀚王子居中联络安排。” “第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兵危战凶,成王败寇,死生各安天命,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如果有谁中途起了异心,或者出工不出力,那这奎木狼就是前车之鉴,任你大军十万,我取尔等首级也是探囊取物一般,易如反掌观纹!” 胡萝卜加大棒搞定五方势力后,等药效一过,众人下山分头离去,华澜庭带着米氏兄弟和图瀚走了一路,图瀚要回王城住处取些东西后再出城回柔然。 此时图瀚对华澜庭颇有些毕恭毕敬的样子。 走到一处路口时,华澜庭停住说道:“我擦,二王子,我们被人盯上了,后方百丈,有二十多人跟踪,正在快速靠近。” 图瀚因为晚上发生的事有些气闷,听了华澜庭的话说道:“无妨,这附近都是我的人,不管是谁,管教他们有来无回。如果是匈奴的人,广志也能护我脱身,没有凿实的证据,王庭现在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说着以手嘬唇打了个呼哨,果然周围房顶上冒出了不少手持弓箭和兵刃的武士,这时尾随的那二十多人已经接近并冲了过来。 屋顶武士射下来一轮箭雨,攻击方分出五人向图瀚、华澜庭五人围了过来,其他人拨打雕翎冲向屋顶。 乌广志护住图瀚用短棍以一敌二,河间双煞迎向另外两人,华澜庭的对手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正是前些天碰到的匈奴王女黛螺思,没想到短短数天三次见面。 攻击方五人全部使用又尖又窄带有护手的细剑,以刺为主。 书中暗表,匈奴王庭经由奎木狼一直对五方势力的暗中动作有所掌握,近日通过安插在各族中的细作得知五方有人潜入大歧王城,但因奎木狼贪功并没有透露聚会的内容和地点,所以匈奴王庭只是侦骑四出查找线索。 今天晚上,其余四方都是下山后直接回转各族,只有图瀚返回城内被盯上。王庭急于知道内幕,但苦于没有具体情报,没有把柄又不便于直接抓人撕破脸,于是决定请动圣宫出手暗中拿人审问。圣宫相对独立于王庭,出了问题也可以以误会搪塞过去。 十人厮杀在一起,夹攻乌广志的两人见对手武艺高强,退身收剑双手做法各自发出一团火球攻向乌广志。乌广志惊呼:“圣宫火球术!” 原来萨满教信奉火山日月星五神,教中祭司团练有相应的术法,一般大巫师级别的普通成员可以发出单一属性攻击,大祭司级别会两种以上,三位长老大祭祀则掌握五种。 乌广志内力勃发,以短棍不断击碎火球,继续和两人战在一起,其他人也纷纷动用了术法,可图瀚一方都是高手,内力高强,虽然比刚才吃力一些,但并不畏惧术法攻击。 王女黛螺思明显强过普通大巫师,她不需要时间准备,双手竟是连续瞬发火球、山岩、热光球、冷光球和无色光球,华澜庭并不把这种在他看来十分简单粗陋的术法放在眼里,手中重剑随意就可以从中劈开。 斗了片刻,华澜庭突然欺身直进,一剑挑开了黛螺思的面纱,露出了她脸带惊色但艳光四射的绝世容颜。黛螺思惊叫一声却不慌乱,一双秋水般的明眸看向华澜庭。 华澜庭只觉头脑一晕复又清明,摄魂术? 就在这一瞬间,黛螺思向地下抛出一物,随即浓烟大作,口中娇呼:“对方扎手,我们走!”之后其他人也纷纷抛出烟幕弹,一行人转瞬之间快速撤走。 图瀚走了过来,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对华澜庭说:“幸亏有你和米氏昆仲,不然普通萨满武士还好说,广志一人还真对付不了这么多圣宫祭司团的大巫师。看来我必须马上出城回去了。” 华澜庭和他说好以后通过元妙那里作为联络方式,图瀚就带人迅速离开了。 凭华澜庭之力自然可以留下黛螺思等几人,但他还没有完全想好如何在匈奴王庭和五方势力之间斡旋,其意旨在搅乱大歧局势,好让尘王朝从中得利,倒不是一定要迅速消灭匈奴,所以放了圣宫人马逃走。 华澜庭略一思索,指点了米氏昆仲路线,让他们先去铁匠铺找元妙真人说明情况并待命,元妙的功夫足以震慑管束住二人,他自己却起身向着黛螺思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华澜庭的天光乍破意逍遥身法当世无人可及,很快就跟上了黛螺思一行。没过多久,黛螺思众人进了一处庞大的宫殿群之内,华澜庭根据规模建制判断这里并不是圣宫,而是匈奴王宫。 黛螺思进了一处偏殿之内,华澜庭等了一会儿,就见她和当初陪伴身后的白布包头的老者走了出来,向着当中主殿而去,他暗中尾随,四周明里暗里的守卫虽多,但都发现不了他的身形。 华澜庭看两人进了主殿,他飞身上了殿顶,潜行到檐角之下,一个倒挂金钟翻下,轻轻震开窗棂向里面望去。 只见殿里这一侧摆着一个图案繁复精美的巨大长桌,两侧各自坐着数人,一边的主位上是一名头戴王冠面色威严的壮年男子,另一边主位上却是个身材玲珑有致、眉如黛、唇如樱,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宫装少女。 黛螺思进去后坐到了壮年男子身边,和他低语了几句,男子有些吃惊地点点头,就继续和对面的宫装少女说起话来。 华澜庭凝神听了一会儿,暗道今晚来的正是时候。 他确认了壮年男子就是当代匈奴单于莫丁顿,而他对面少女竟然是尘王朝之北恒王朝的长公主赵灵雨。 恒王朝如今的皇帝是赵德音,赵德音称得上是一代雄主,只是年纪已经很大了,他膝下一子一女,小儿子叫赵翰飞,大女儿就是这长公主赵灵雨。赵灵雨秘密出访为的是商量和大歧结盟共同对付尘王朝。 赵灵雨的意思是如今尘王朝庆云帝拿了清远侯岳业,尘王朝势必不久就会有一段内部混乱的时期,恒王朝计划联络尘王朝周边其他三国共同发动战争瓜分尘王朝。 恒王朝开出的条件是大歧不能染指中原之地,但事成之后可以把恒王朝和大歧接壤的方圆数百里的草原划给大歧。 大歧和尘王朝争斗多年,莫丁顿自然乐见其成,现在双方正在争执的就是这利益之分。 莫丁顿说可以不要草原,他要求占据边界西峪关和其向里的十几座城池以及土地,而赵灵雨坚持大歧应该向周边草原扩张而不是谋求中原之地。 赵灵雨说出的理由,却让华澜庭对此女,不由得不刮目相看。 第76章 唇枪舌剑 赵灵雨说道:“往前追溯上百年,也曾有满蒙各族入主中原,但没过多少年后,皆被汉人同化,自己本族反倒逐渐湮灭,当日铁骑雄风不复。大歧世代逐水草而居,以游牧为生,中原之地确为花花世界,但其实并不适合大歧,窃以为国主对此当引以为戒。” 黛螺思这时插言道:“长公主所言并非耸人听闻,但是如果任由恒王朝占据中原,焉知你朝坐大之后不会西进吞并我大歧?” 赵灵雨看向黛螺思说道:“这位就是圣宫王女殿下吧,果然年纪虽小却识见不凡,我来回答您的问题。” “其一,开门见山地说,即便我朝得了中原,先要对付的也是靖王朝和文斓国的威胁,大歧所处或者群山连绵或者乃草原荒漠,我们既兴趣不大也鞭长莫及。” “其二,大歧如果利用中原纷争的同时向其他方向扩张,自可建立起广阔的战略纵深,再加上匈奴游骑之勇,并且不必固守一地,我朝想吞并大歧的说法,在本公主看来必然是举步维艰、得不偿失。” “第三,退一步讲,就算你我之间早晚会发生战争,那也要等到我朝统一并稳定中原局面之后才可,这个时间少则三五十年,多则不可预计。以我之见,怎么也是后一辈的事情了,我们现在何必操这么多心呢?” 黛螺思点点头又摇摇头:“公主所言甚是坦诚,前面的话我认为言之有理,但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考虑到以后的出路是我们这一代的责任,既在其位就不得不把眼光放的长远一些,不能因为一时的小利而不顾及我大歧后代子民的生计乃至生死。” 赵灵雨扬了扬眉说道:“那王女殿下以为如何才符合贵我双方的长远利益呢?” 黛螺思回道:“公主如此坦白,那我也就直言好了。恒朝想与周边三国结盟,自然是考虑到以一己之力难以吃下尘朝。” “想我大歧和尘朝在西峪关一线争夺多年,谁也奈何不了谁,我们大可选择袖手旁观两不参与,而是如你所说专注于向其他方向扩张,等中原之争有了结果再做计议不迟。” “所以,仅仅数百里草原的土地人口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赵灵雨微微一笑说道:“王女说的也是。不过据我所知,大歧内部各民族混杂,可也说不上是坚若磐石,大歧想要挥军开拓难免有所掣肘,而选择和我们合作的话,只要作势牵制住尘王朝西峪关守军,就可唾手而得不小的地盘,何乐而不为呢?” 黛螺思也是笑笑说道:“长公主果然耳目灵通,我也不遮着掩着,大歧国内是有些宵小之辈跳梁小丑想要图谋颠覆王庭统治,可我怎么也听说恒王朝北边的哈萨克族也是常年陈兵国境,对贵国虎视眈眈啊?难道贵国就不担心一旦中原战事旷日持久,哈萨克趁机发难吗?” 两女都是面带微笑侃侃而谈,实则话里话外处针锋相对,暗含玄机。 赵灵雨见黛螺思言语上丝毫不落下风,转而说道:“王女殿下明见万里,那我换一个说法好了。” “纵观当今大陆的形势,尘王朝虽然地大物博,但连年对付周边四国,征战不休,国力已呈衰弱之势,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胜在规模和数量。” “南边的靖王朝背靠大海,通过与海外往来通商获取了不少先进的武具,他们的军队人数有限但装备精良,长在武备和技术上。” “东边的文斓历史悠久,人文教化方面非他国所及,并且商业发达,目前虽然在军队战力上略逊一筹,但这些年来一方面依靠财富积累不断强军,一方面透过文化输出不断增强影响力,国力蒸蒸日上。” “我恒王朝尽管领土面积不大,但土地肥沃,粮食产量丰足,百姓衣食无缺,加上常年和哈萨克族作战形成的强大武力,声势上并不弱于其他三国。” “反观大歧,国内局势紧张,国民靠天吃饭,游骑确是悍勇无匹,但受气候和收成的影响,一年中倒是有小半年时间需要休养生息,不利于连续作战。” “所以我看贵国还是以扩大土地增加人口为要务才好,我说的那块地方水草丰美人口不少,重要的是付出的代价极小,还望国主和王女殿下看到我们的诚意,慎重考虑为盼。” 黛螺思轻轻颔首,继续说道:“赵姐姐虽为女流,于这世界大势看的倒是分明透彻,黛螺思十分佩服。” “但是,正如你所言,大歧在生活方式和生产技术上落后于你们,也正因为如此,我们需要奋起直追,需要学习和改进,我们主张西峪关的地盘并不是想着侵吞中原,我们要的是先进的技术和资源。” “所以,总结下来。首先,大歧国内的局势就不劳姐姐操心了。其次,我们是需要土地和人口,但我们可以选择靠自己的武力去打下来。第三,如果恒王朝真有诚意的话,要不给我们西峪关,要不在土地之外向我们提供农耕种植、矿石冶炼、纺织织造、火器锻造等方面的技术。” 两女唇枪舌剑造势了半天,最后终于还是图穷匕现,落到了具体的利益交换谈判上。 赵灵雨看黛螺思态度强硬,低头想了片刻说道:“这样吧,现在已经是深夜,大家都累了,你们可以先把具体需求清单给我,我回去考虑一下,咱们找时间继续进一步深谈。” 双方起身告别,黛螺思代莫丁顿送赵灵雨出了王宫。 华澜庭暗想各国王室对后代子女的教育真是不遗余力,两女不过双十年华上下,却都有如此见地和口才。 他得了这些信息需要回去消化思考,另外他还想着要去铁匠铺地下查看一下清远侯所留宝藏的数量情况,于是闪身也出了王宫,见赵灵雨的车队也是朝着城西方向,就先跟了一会儿。 走到一个岔路的时候,赵灵雨的车仗转向,华澜庭则继续朝西而去。 没走多远,以华澜庭灵敏的感知,他听到赵灵雨车仗去的方向有激烈的打斗声出现,犹豫了一下,华澜庭展开轻功赶了过去,隐藏在一个转角从暗影里望去。 有人劫杀赵灵雨的车队! 细再一看,袭击者约有三十人的样子,为首一名猿背蜂腰眉清目秀的青年公子,正在左手持剑力战三名长公主护卫,剑路大开大阖气势磅礴,偏偏剑意轻灵潇洒,如画家在宣纸上随意挥洒勾点,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成竹在胸,往往数笔下来就已形神具备,连华澜庭都看的暗暗叫好。 长公主护卫人数不多,也就十五六个人,但无一不是千中选一的好手,其中三人只把公主护在当中并不参战,三名强者被青年公子一人拌住,但其他人抵挡二十多名刺客却显的进退有矩从容不迫,甚至有了逐渐开始反击的意思。 这时一辆马车后面又转出来三个人,华澜庭马上认出来其中两个是陆漫天兄妹! 两人此时颇为狼狈。 本来陆漫天的流星链子锤配合陆小翠的短刀属于远近长短结合相得益彰,但他们的对手不但武艺精熟,而且手中左盾牌右扎枪,锤来盾迎,刀来枪击,盾牌的下压和扎枪的攒刺更是让兄妹俩疲于应付。 赵灵雨马车的车辕上站着一人正在指挥,他见局面占优,挥手派出两人加入对付青年公子的战团,力求在这一处通过以多打少也取得优势。 这时陆漫天兄妹越发不支,他们的对手以盾牌击开了陆漫天的流星锤,右手扎枪乘势撩向陆小翠的大腿,眼见陆小翠上一招用力过猛就要躲避不及,旁边忽地窜过来一个人,以手中长枪磕飞了扎枪,救下陆小翠。 此人却是闵樾梅。她和陆小翠同住一室,见陆小翠半夜偷偷起床溜出,好奇之下就跟了过来躲在一旁观看,见陆小翠危急,这才现身救援,三人合力勉强挡住对方攻势。 那个青年公子此时以一敌五也是压力大增,就见他又取出一柄短剑握在右手展开一路剑法,他的右手剑和左手剑的大气飘忽迥然不同,走的是小巧狠辣的路子,剑走偏锋诡谲突然,双手剑两种剑法在他使来丝毫不见滞涩、浑然天成,马上就扳回局面大占上风,对手五人反而捉襟见肘手忙脚乱。 华澜庭这时也想起这个青年公子是谁了,陆漫天曾经在来王城的路上和他讲过,并对其人大加赞赏。此人乃是斩龙岭大寨主方青崖,也就是被华澜庭顶替名额参加横琴峰聚会之人,原来是尘王朝军官,后来在战事中被打散后在斩龙岭扯旗聚义。 方青崖和其他三人并称武林四大后起新秀,有句话说的是——青崖白露、紫虹淡眉,说的就是这四人。方青崖以两手分心同使双剑闻名,长剑剑法名为泼墨大写意,短剑剑法名为留白小题诗,号称青年一辈中剑法第一,败敌无数。 方青崖这里优势明显,可他的同伴们却快撑不住了,随着又有一名闲着的护卫舞动双刀加入陆漫天的战团,形势更加危急。 那名护卫趁着闵樾梅的浑铁皂缨枪被盾牌压住的功夫,一刀劈向她的脖颈,闵樾梅横过枪身挡住,但那人的右手刀斜刺里削了过来,闵樾梅无奈侧身闪躲,却难免肩头受伤之祸。 危急时刻,远处一道光影疾飞而来砸歪了刀身,正是华澜庭在暗处发出一枚铁莲子救援。 方青崖四下里环顾一圈,知道今晚根据线报刺杀恒王朝长公主,意图破坏两国结盟的行动难以成功,他连攻数剑逼退五名对手,开声喊道:“点子硬,风紧扯呼!”说罢以双剑断后掩护众人撤退,走前还向华澜庭的藏身之处看了一眼。 长公主一方并没有穷追猛赶,见刺客退走也就摆队回到住处,加紧防护的同时并通报大歧,这且不表。 华澜庭见陆漫天他们无碍,也返身回到了满汉铁匠铺。 他见了元妙说了横琴峰上的事情经过,元妙并不十分关心政事之争,反而对华澜庭收服河间双煞一事很是认同,说这两人武艺高强,以后可为助力。 华澜庭想去地下探察宝藏的情况,他的修为已经不需要靠长时间的睡眠恢复精力了,只是调息打坐了一个时辰就神完气足,之后由元妙带领从密道进入了五十丈深的地底,却不料在里面发现了一桩,难解的秘密。 第77章 身世成迷 去往宝藏地宫的通道高高低低盘旋曲折,但还算宽敞,里面也不气闷,不知道通风口是怎么设计的,虽然还不清楚规模有多大,但建在如此深处,手笔已然不小,也只有大月氏强盛之时的一国之力才能办到。 以两人的脚程,弯弯绕绕也走了有将近小半个时辰,看来地宫已经不在铺子底下,应该是到了王城更外面的深山里。 终于走完了地道进入地宫之中,入口的位置并不显得如何宽大,但居然有月光透入,使人不用火把也能依稀看得清周围的环境。 元妙介绍道:“地宫设计令人匪夷所思,上面的日月之光可以通过岩壁的层层折叠反射照射进来。我曾试图爬上去,发现岩壁都是经过处理和打磨的,但越往上的岩壁越光滑越巨大,以我之力都无法上到顶端。” “另外,地宫的入口不止一处,我也去各处探察过,里面机关重重,不知道开启方法的话十分危险,所以后来我也就放弃了。” 元妙带着华澜庭来到入口之前,这里有两道半开带有裂纹的石门。元妙说道:“这只是地宫第一层的第一道门户,本来是用图形锁的方式控制的,但已经被最早来探险的人强力破开。” 走进去有很多岔路,元妙带路走了不远就出现了第二道门户,这次是位于地面横置的一块两丈宽的正方形平铺石台,边沿嵌有铁环抓手。 元妙说:“这二道门没有任何机关,就是实在是太厚重了,怕不是重达数千斤,需要完全凭借膂力抬起来,这里又运不进来任何大型机械,所以考验的是来人的功力,据我观察以前来过的人大多止步于此。” 说完之后,元妙沉腰坐马,运气良久,低喝一声缓缓将石台渐渐拉起,脸色已经憋的烤虾一般了,华澜庭上前搭了一把手,这才合两人之力把石台拉开,露出可容一人进入的缝隙。 两人钻下去又走了半晌,到了第一层最后一道门户之前。 这是一道手势锁,石门之上刻画有复杂弯曲如蚯蚓迷宫一般的镂空纹路,如同九曲流觞一样。 元妙说道:“侯爷告诉过我手势路线,但我一直没有实践过,也不知道侯爷是自己破解的还是他事先得到了方法。” 元妙边说边取出一根铁棍插入纹路中,然后双臂用力沿着纹路上下左右的慢慢滑动,勾画出了一条看似没有什么规律的路线,只听里面有机括转动的声音,最后石门缓缓向两边分开,一股湿凉之气扑面而来。 两人走进去一看,地宫不小,堆满了一层层的铁皮箱子,数了一下大概有一百只的样子,元妙用铁棍撬开一个,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是满满的黄灿灿金锭。 元妙说:“我估摸着全副武装一支五万人的军队连带给养是绰绰有余了。” 华澜庭摇摇头:“有些不够啊,走,去你说的的第二层看看。” 两人沿着地宫后面斜着向下的通道继续深入,进入了一处阴冷的地穴中,地穴里还有两处通道入口,正面是一扇石门,右侧有一个半人高的石柱。 元妙走到石柱跟前,指着上面的孔洞说道:“侯爷当年和我说他改造了这处机关,设置了一个小小的法阵,滴入了他的一滴鲜血,只有血脉一致之人的鲜血才能在融合后触动机关,让里面的水银流动起来,压迫机括齿轮层层转动打开石门。” “侯爷真是神通广大,按说这种术法只有一些教门中才有,我门中虽也有类似的方法,但因为体系不同,我是破解不了的。” 华澜庭没有说话,而是刺破手指向孔洞之内滴入了一滴鲜血,两人等了片刻,却是全无动静,又耐心等待一会儿,还是没有反应。 两人对望一眼,华澜庭皱眉道:“难道是时间久了,法阵失效?” 元妙说:“按理不会,据我所知,这种术法坚持百年都没有问题的。” 华澜庭又挤出几滴鲜血入内,仍然不见动静。 元妙看着华澜庭,嘴角牵动几下,才慢慢说道:“这,这只有一个解释,您,您并不是侯爷嫡系子嗣,会不会……”元妙的意思是华澜庭附身岳景之身,所以血脉有了变化。 华澜庭也莫名其妙,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岳景,但神魂有变,可肉身血脉不应该也改变啊?这下可麻烦了。 两人面面相觑,华澜庭自言自语道:“我是侯爷之子无疑,这种情况,这种情况,难不成真的不是亲生的?” 他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元妙听了脸色忽然大变,张口结舌地问道:“敢问,敢问您今年二十几?” “二十五啊。”华澜庭看元妙神色不对头,追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元妙糯糯地回道:“我,我也只是瞎猜,这实在是有些离谱,不会这么巧吧,应该是我太八卦,脑洞太大了。” 华澜庭催问:“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赶紧说。” 元妙苦笑着说:“不是我不说,虽然年纪大了什么事儿都见过,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指定不是这么回事儿,我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 华澜庭:“亏你也是一派名宿,超凡脱俗的道门大能,怎么说都不会话了。” “好吧,我说出来咱们一起参详下,先说好啊,说错了您可别怪我。” “二十六年前,我得到一份大月氏王国的藏宝图,坊间传言藏宝地宫不止一个出入口,而地图也不止一份,至于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我得到的那份也并不完整。” “那时我的修为停滞多年,心下无聊,就下山寻宝排解郁闷,我根据地图找到地宫入口并顺利进到里面。这次是我带着你直接来到深处,实际上地宫里廊道很多,那次是我第一次进来,只能到处摸索,但由于地图不完整,我误触机关被困在一个地穴之内,当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无计可施。” “我虽被困但修为未失,凭我的感知我察觉在我之后还有两个人进入地宫,而且根据行动特点能判断出是一男一女,我能模糊地感觉到他们的方位,他们也分别在地宫中到处搜寻。我曾呼救,但因距离过远,灵觉虽有感应但声音却传不出厚实的岩壁。” “那两人后来碰到了一起,但后来好像也是遇到机关被困一处密室之内。就这样过了五六天,开启洞口带进来的新鲜空气已经所剩不多了,我那时几乎认命了,觉着只能坐以待毙了。” “那两人功力还不及我,你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处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想来或是相处生情,或是自觉逃生无望,哎呀,这你让我老道怎么说呢?这么说吧,两人进入了那啥,就是那个我们道门所说的合体期,你懂我的意思哈。” “然后吧,我猜是两人做最后的挣扎,寻找最后的希望,继续冒险寻找出路,不知开启了什么机关,两人却被分开隔离在两个密室之内。” “再后来,又过了一天,我还能勉强呼吸,但那两人应该是陷入了昏迷的状态。这时却另有一人进入地宫,此人是个男子,他应该是有更加完整的地图和机关密道图,一路在地宫各处寻找,畅行无阻。” “他恰好开启了那名女子所在的密室,我说不好是那女子天姿国色太过魅惑,还是那名男子人品卑劣见色起意,竟然趁虚而入,趁那女子昏迷之时做出了令人不齿之事。” “好在那人事后并没有杀人灭口,而是继续进入了二层地宫藏宝之处,估计是觉得一个人也带不走宝藏,后来他就离开了。离开之前,不清楚是他要放那女子一条生路,还是机关本身会定时启闭,我认为是此人的缘故,总之二层地宫周边的密室尽皆打开,只是我所处的外围还是关闭的状态。” “密室开启,最先的那名男子和女子后来都醒转过来,两人不知是怎么商量的,在二层地宫门口停留一段时间后就分头离开,而男子所行之路正好经过我在的地方,我等他走到附近时拼命呼救,他问明了情况后费了很大力气方才打开地穴放我出来。” “我不说你也猜得到,此人正是清远侯岳业,那时他还是驻守尘王朝西峪关的一名游击将军,在一次战后追击敌军经过血战逃走时无巧不巧地落进地宫通道内。” “不管怎么说,侯爷对我有救命之恩,他当时要是弃我于不顾,我也无可奈何必然身死,所以后来我答应他看守宝藏,直到他或他的后人前来取宝。” “侯爷当时并未提及那名女子之事,我不明那女子的身份和情由,自然也不会没趣地说出来。之后数年之内也曾有人暗中探察铁匠铺的入口之地,但他们都没有侯爷手令或暗号联系方式,都被我杀了。” “情况就是这样,其他的我不便多说,您自己想去吧。” 华澜庭听得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这剧情也太狗血了吧! 前辈大人们的世界真是不懂,侯爷是真敢为,那女子是真敢做,那男子是真敢干啊,还有这老道是真敢想啊。我滴天啊,自己的身世还真是离奇,便宜父母大于等于两人,感觉好尴尬啊! 他怔了半天,只能说道:“元妙你的思维天马行空,比你的修为可高出太多了,在下不明觉厉,感谢您老提供的陈年往事。不过我虽是庶出,但都说生母是难产而死,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我会查清楚的。此事到此为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还是继续烂在肚子里吧。” 元妙也尴尬地点头称是。 华澜庭此时头大,转换话题道:“现在怎么办?一层地宫里的黄金不够五方势力起兵使用的,他们又没有了奎木狼的接济,荡剑诛匈的计划大受影响啊。” 元妙摇头答不上来,华澜庭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说我倒忘了,这一提到奎木狼,我想起他死前曾递给我一块玉石,还说了些什么要我捏碎和帮他的话。”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块翡翠宝石。 他随手一捏,居然没碎,又再加力到五成,翡翠面才裂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布包,展开包布后,里面还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紫色晶石,而布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借着火把的光芒,华澜庭仔细读了一遍,不由得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喜。 第78章 银剑王女 文字的大意是奎木狼的父辈为大月氏贵族,后为匈奴左丞相所擒,并忍辱负重投靠了王庭,实则心怀故国,假意投诚只为复国。奎木狼继承父辈遗志,甘为大歧鹰犬为的是有朝一日手刃单于为家国报仇。 他按照匈奴左丞相的安排,作为暗子与各地地下反抗势力建立了长期的秘密联系,但他一直不认为以各方的力量可以推翻王庭统治,所以计划以一网打尽反抗组织主要首脑作为功劳,换取匈奴的进一步信任,取得更大的晋身之阶,从而获得接近单于身边进行刺杀的机会。 奎木狼作为大月氏的后裔,掌握有其中一套宝藏的入口和机关地图。他曾经暗中查看过,入口就是满汉铁匠铺所在位置,但他并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决定等待时机成熟后再取宝。 奎木狼知道自己所做的无间道事情危险万分,不论是被地下反抗势力发现还是被匈奴察觉,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所以他密备此石在身。当危险来临时,他会根据情况,或者托付给信任之人取宝继续反击匈奴的大业,或者毁掉玉石任秘密随他而去。 看完了之后,华澜庭心下唏嘘,可怜可悲可叹的是奎木狼阴差阳错死在自己手下,可喜可敬可幸的是奎木狼选择了相信自己可以帮他。 感叹了一会儿,华澜庭和元妙按照地图的指示一路破解机关找到了另一处二层地宫的入口,并以紫晶石为引开启进入,里面的面积更加广大,共计有铁箱五百只,全部装满了金砖。 华澜庭和元妙商量了一下,华澜庭不想五方势力壮大起来对尘王朝造成威胁,因此决定只取出部分使用。元妙说他可以安排北昆仑弟子蚂蚁搬家一样把铁箱黄金运到城外一处北昆仑的道场里暂存,这一路上打着北昆仑的名号是无人敢查的,之后再等待图瀚派人来取用。 两人随后回到了铁匠铺。 刚一回来,就有伙计过来报告说有人来访,正等着见华澜庭。华澜庭出去一看,却是陆漫天。陆漫天满脸焦急的样子,身上还带着伤。 一问之下,原来方青崖和陆漫天等人晚上袭击赵灵雨的车队未果退走之后,没敢回到落日大旗客栈,而是去了另外一个秘密落脚点,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匈奴王庭在接到赵灵雨报警后,纠集了王庭和圣宫两方面的人马杀到。 敌人不但人多势众而且高手众多,方青崖本来已经带领着大部分下属杀出重围逃走,但为了援救被围困住的陆小翠和闵樾梅两女,他一人单枪匹马又杀了回来。 陆漫天远远看到方青崖力战对方八名高手,中了一刀后寡不敌众失手被擒,而陆闵二女也落入敌手。他无奈之下,只好按照华澜庭事先告诉过的地址只身跑到铁匠铺来求救。 于情于理华澜庭都必须施以援手,陆漫天告诉他他的人已经跟踪探知人被解往了圣宫而不是王宫,于是华澜庭决定等到夜里去救人。 元妙和陆漫天都想随行,但华澜庭认为元妙不宜出面而陆漫天武功太弱去了也是累赘,他自持艺高人胆大,就要夜闯圣宫,这才又引出来一段旖旎事端。 且说华澜庭当天晚上饭后换上了夜行衣靠,按照元妙指点的路径直奔圣宫而去。 就在他出发的时候,圣宫内部一处古色古香的亭子里,王女黛螺思和恒王朝长公主赵灵雨两人正在密谈。自从昨晚之后,单于莫丁顿就将谈判事宜全权交给了黛螺思处理。 圣宫建在王城郊外一座雄伟的高山顶峰之上,其内建筑多为西域特色,只黛螺思的居所地处接近山顶的山坳内,这里处处充满古韵,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精巧怡人,走在其中,顿生移步换景柳暗花明之感。 如今外面还是春寒料峭,山坳里却气候温暖湿润,两人正对坐在案几两旁品茶,凉亭四周环水,水面上睡莲荷花散布,旁边各色鲜花掩映。 大歧一方自然是狮子大开口,两人本着漫天要价着地还钱的原则各有底线你来我往。 由于赵灵雨事先已经看过需求清单心里有数,黛螺思也知道不为己甚的道理,两人倒是没有花费太多的唇舌就很快达成了协议。 各自松了口气,黛螺思笑着说道:“和赵姐姐说话就是痛快,具体章程让手下人去拟定吧,现在我们换上酒庆祝一下如何?我虽仰慕汉人文化,这茶还真是喝不大惯呢。” 赵灵雨也是巧笑嫣然,说道:“你总叫我赵姐姐,那我也只好叫你的汉名满婷芳妹妹了。话说我有一个弟弟,倒是曾有一个哥哥,但是早产夭折了,真就缺了个妹妹呢。” 黛螺思叫上侍女过来,问赵灵雨:“我这里有依据西边传过来方子自产酿制的葡萄酒,也有你们北地的烈性白酒,还有南方滋养调和的黄酒,不知姐姐喜欢喝什么?” 赵灵雨说:“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据说一起喝红酒的是情人知己,一起喝烈酒的是刀头舔血的兄弟,一起喝黄酒的是自己家里人。我看你我一见如故,不如就试试这葡萄红酒吧。” 黛螺思吩咐下去,又说道:“两人对饮未免枯燥,姐姐昨晚遇袭,实在是我们大歧照顾不周,我已命人拿下了刺客几人,唤将上来权当给我们下酒吧。” 过不多时,酒水酒具已经摆好,有人押了三个人过来,正是方青崖、闵樾梅和陆小翠,三人已被封了内力五花大绑。 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黛螺思看着三人对赵灵雨说道:“这三人就是姐姐说过的我大歧内部不安定因素里的一份子了,这男子听说是中原武林四大后起新秀之一的方青崖,还不是被我们说抓就抓,只可惜了,打斗之时伤了脸面,年轻轻的真是何苦来哉啊。” 方青崖生的十分清秀,他在和八名高手对战时替闵樾梅挡了一刀,脸上被刀锋斜砍了一下,伤疤此时未愈翻卷着,显得有些狰狞。 赵灵雨见黛螺思话里话外还有示威之意,于是回道:“我倒不这么看,这位方少侠原本俊俏柔弱,有了这一道疤痕,反倒凭添几分男子气概呢。” 方青崖并未吭声,闵樾梅和陆小翠却都是火爆的脾气。闵樾梅扬首骂道:“妖女,以多为胜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和我单打独斗。”陆小翠也不示弱,接着说道:“要杀要剐随你们便,皱一皱眉头我就不是蒙古儿女。” 黛螺思咯咯娇笑道:“何必凶巴巴的,我本就不是英雄好汉,输了就是输了,再要多言,信不信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闵樾梅和陆小翠齐道:“姑奶奶怕你啊?有种现在就来。” 黛螺思说:“不怕是吧,我想到了,割舌头多煞风景,那我就各自在你们脸上照样划上一道,这样和方公子就更加相配了,如何?” 闵樾梅看看方青崖脸上的伤疤,心里感激的同时心下一寒,嘴里却不肯服软:“异域妖女,果然心思歹毒,既已落入你手,何惧区区破相。”陆小翠跟着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义军会灭你大歧为我们报仇。” 黛螺思微微一笑:“嘴硬是吧,既然你们一口一个妖女,那我又改主意了。我看方公子本可逃走,他是为了舍身救你们才被擒的,只是不知他的心上人是你们哪一个啊?不如这样,本教有独门催情秘药,喂你们三个吃下,看看方公子先对谁动情好不好?” 这下闵樾梅急了,骂到:“妖女,刀枪不学你学剑,金剑铁剑你不练,偏偏要练银剑,上剑中剑你看不上,偏偏要学下剑,剑神剑仙你不当,偏偏要选择当个贱人!” 黛螺思也不着恼:“哎呦喂,行啊,骂人不带脏字儿啊。看看,急了不是?听闻中原礼教大防甚重,我西域女子可不在乎这个。你看旁边这位姑娘就不言声,可见心里盼着和方公子欢好呢。至于你嘛,方公子可是为你挡刀受伤的,必是心仪于你了。” “看你们眉眼还是处子,我让你们三人在死前风流一番,你们该谢我才是。来人,带他们下到地牢下药,谁先求饶就放谁出来。” 两女叫骂着和方青崖被带了下去,随后黛螺思领着赵灵雨来到了后院。 后院里有一处假山,山前有一个花坛,种植着明显不是本地种类的奇花异草,冒出霭霭雾气。 坐在花坛边上已经摆好水果酒水的座椅上,赵灵雨说:“妹妹真的要给他们下药?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黛螺思答道:“姐姐你就和我在此安心品酒看戏好了,那方青崖是斩龙岭龙头,我料叛军今晚必会前来救人,其中一人我曾交过手,武功奇高,他不来则以,只要他自投罗网受激出手,我就让他虎落平阳有来无回。” 话音一落,一个男声响起:“就怕你画虎不成反类犬,让我看看你的网吧!” 随着声音,华澜庭的身影从假山上冲天而起,一剑凌空,匹炼般的剑光向黛螺思飞袭过来。 黛螺思端坐不动,森然说道:“收网。” 就见从花坛外的三个方向同时冲出来三名老者,手中细圆的窄剑攻向空中的华澜庭。 这三人是萨满教现有的三名大祭祀,剑气前指,发出火山日月星术法之光,各色光球飞向华澜庭。 华澜庭此来知道对方可能有埋伏,他就是要以力破敌正面救人。 他手中重剑挥舞护住全身,光球纷纷被绞碎散开,但代表萨满教顶尖战力的三名大祭祀的功力比河间双煞还要高出不少,三人联手猛攻之下,华澜庭不得不身形落地暂避锋芒。 他刚一落到花坛之内,地下竟真的猛然翻起一个钢丝铁网,自下而上兜头罩向华澜庭,随后又是四个大网,每个网口间都是光华闪动噼啪作响,分别爆发出火山日月星之力。 虽然黛螺思已经对华澜庭的修为估计甚高,但华澜庭那晚并没有全力以赴,这个教中至宝五术锢仙兜并不能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 华澜庭脚下用力,手中剑圈转数周,网兜层层破裂,眼看他就要脱身而出。 然而这五术锢仙兜却不是攻击的主力,只是起到干扰的作用,随着华澜庭的脚下吃劲,地面骤然裂开,三名大祭祀也把握时机全力出手,华澜庭两脚踩空,顿时,身子直坠而下。 第79章 地底风光 黛螺思见计策成功,起身带着赵灵雨走到地洞之前说道:“这人太自信了,我就怕万一合三大祭祀之力都留不下他,所以将教中至宝布置在万物有灵魂罗斗之上。” “这魂罗斗乃是一个上大下小的漏斗状地洞,是教中高手修炼五术的秘地,经过教中历代的修建和术法的长年加固,坚不可摧,任他修为通天也休想打破。” “那三人用了药也扔在地底,等药效发作他们脱力而死,再下去收尸就行了。三位大祭祀,请施法关闭洞口吧。” 三名大祭祀盘坐于地,口中念念有词,洞口四周伸出厚重的石板,旋转着缓慢合拢起来。 再说华澜庭,掉入洞中之后虽惊不乱,抬手取出褚崇八遗留的飞抓挥向洞壁,着力处坚硬光滑,飞抓扣之不住,但他要的就是这一点点借力的力道。 就凭这短短的一顿,他借力斜着向反方向飞出,虽然又落下来几丈,但右脚已经点在洞壁上,再一运力,双脚连踩,身子沿着洞壁攀升而上,向着洞口奔去。 这时石板已开始合拢,华澜庭刚才直坠十数丈,此时连番在光滑的洞壁上发力,已有了力竭的感觉了,速度上也慢了下来。 他在心里快速计算距离和时间的可能性,立即决定放弃回到地面的想法,长吸一口气,脚下猛点,身子陡然直升,在离洞口还有数丈一口将要用尽之时,抖手挥出飞抓,竟是扣向洞边伸头观看的赵灵雨。 胜券在握的黛螺思和赵灵雨两人正在向着漆黑的洞里下望,不想华澜庭急升上来,飞抓出现,赵灵雨惊叫一声。 黛螺思万没想到华澜庭能返身回转上来,她不能让赵灵雨在这里出事,下意识地就跨步伸手去往回拉拽赵灵雨。 刚揽住赵灵雨手臂,哪知飞抓突然变向,一下子缠绕在她的腰身之上,扣抓顺带连赵灵雨都拉扯在内,两女齐声惊呼,却是一起栽下。 华澜庭一击得手,空中换气,左掌运足功力,向着洞壁拍出一记劈空掌力,洞壁发出巨响,华澜庭借着反震之力带着两女飞到了另一侧的洞壁。 靠上去之后,他翻手搂住二女,顺着倾斜的洞壁贴紧,顺势如流星般滑落而下,期间几次发力减速,终于滑落到了底部,毫发无伤。 地底漆黑一片,只华澜庭的目力还能视物,看见方青崖、闵樾梅和陆小翠倒在地上。 华澜庭想起之前黛螺思说的秘药之事,暗道不好,鼻端这时也闻到了甜香的气味,浓郁之极,他连忙闭气止息并放下手边两女。 黛螺思和赵灵雨惊魂未定,都是气喘不已。 黛螺思还好,马上反应过来,她又身具武功,一时还未见异常,而赵灵雨只是普通羸弱女子,从没修炼过内力,马上就气息起伏身子酥软,意识迷幻起来。 此药并非专门为致幻迷药,而是具有提神和助长内力运行速度的功效,是萨满教高手练功的辅助秘药,但前提是使用之人魂识强大,可以压制心中杂念迅速入定,并且不能有外物迷惑干扰,教内使用时也是慎之又慎。 否则的话,控制不住自己,极易勾起心中魔头,权欲重的会陷入身掌大权挥斥方遒的幻象,贪欲重的会进入富甲天下商海得意的迷境,学武之人则难免有自觉独步天下舍我其谁的假象,如果心中所想或外物所显的是…… 方青崖内力高强,此时还保有一丝清明,可闵樾梅和陆小翠已经彻底迷失。 华澜庭还在呆立,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打晕三人,赵灵雨已扑过来。 华澜庭知道情况不妙,抬手就去拉开赵灵雨的胳膊,不料赵灵雨此时的力气大的异乎寻常,他连拉两下竟没扯开,自己反倒被扳倒在地。 旁边的黛螺思心中慌乱,她如何不知晓其中厉害,如今人算不如天算,自己作茧自缚,她虽开放但仍是完璧之身,心中叫苦连连。 平时她独自一人练功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倒还无妨,现下她虽看不清事物,但听也听的明白啊,问题是想也想的清楚啊,要命的是气已经闭不住了,脑海中幻象开始丛生,身不由已倒向华澜庭。 大幕就要拉开之际,华澜庭胸口处猛然一凉,内火顿消,他激灵灵打个冷颤,一种刚才坠落洞中的失重感油然而生,脱口而出:“空天青烟玉,你,坏我大事!” 说完才一下真的清醒过来,哭笑不得。 此时神清目明,只能一声叹息,俱往矣,数风流人物,不是寄几。 他知道时不我待,紧咬钢牙,散去心中绮念,脚踢手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打昏了五人。 幸好那三人也没踢出临门一脚,这时节管不了织锻们的原主是谁了,手忙脚乱替小伙伴们束衣整衫,过程中差点儿又点兵聚将升起中军宝帐,好歹忙出一身透汗总算是齐活儿。 定定心神,看看上面是够不着了,好在地底还有出路,他用碎带子捆住方闵陆三人往背上一丢,难舍难分回味无穷地向地上两女行了至少五个注目礼,强自按下再施禄山之爪的冲动,这才展身形施展天光乍破意逍遥的身法和春光乍破难逍遥的绝世轻功,忍着下面起立站麻又让坐下的不适,哩了歪斜地沿路撤离了盘肠大战未遂的现场,在肇事不果后抱憾迅速逃逸。 洞外的三大祭祀也是惊慌,魂罗斗上下两处出入口的启闭都是需要时间的,王女失足必须马上拯救,上面的还在关闭过程中,只能先去开启下部入口。 刚刚做法打开门户,里面的华澜庭就急飞而出,心情还没完全平复的他重手迭出,虽未杀人,但虎进羊群一般把赶来援救的祭司团冲的七零八落,一路扬长而去。 回到铁匠铺,陆漫天自是心喜,华澜庭男女分置并解开三人穴道,由他们先静养恢复并平静一下心情。 元妙过来告诉华澜庭,尘王朝庆云帝以生病为由仍是搁置对清远侯及其亲信的处理,事件继续发酵但走势仍然一团迷雾,老道并问他后面有什么打算。 华澜庭此时心不在焉心猿意马,于是推说救人疲劳,等晚上他想过再说。 好容易,呃,实际上是好不容易,咦,好象是一个意思耶,总之华澜庭终于以大毅力摆脱困扰,思考起接下来的动向。 他不清楚这次的跨位面历练会持续多久,既然托生为岳景,他给自己暂定的大目标是帮助尘王朝维护住平稳局面,至少维持住现状,小目标是协助清远侯和岳嘉脱困,至少护住性命。 岳业一事扑朔迷离,内情应该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好的方面是他算得两人目前性命无忧,他还有时间做些准备。 如今大歧之事似可告一段落,情况是有人也有钱了。如果尘朝动乱,大歧配合恒朝发兵,五方势力可以起事袭击后方,或牵制或真的推翻匈奴,不管怎样可保尘朝西部之安。 至于恒王朝,他也有了对付的定计,并有相当把握能够阻止南侵战事的发生,只有需要再做出一些安排。 关于南边的靖王朝,他认为有清远侯嫡系平南大营的存在,再不济也总不至于被靖朝长驱直入。 这样算下来,除了尘朝朝堂走势外,只剩下东方文斓国还存在变数,中立派的南安郡王的态度会影响到南境安危,有必要尽快走上一趟察访一下。 寻思已毕,华澜庭找到元妙说了打算,元妙自无不可,说有他和图瀚在应能控制住局面,另外方青崖文武双全,具体执行可交由他办。 华澜庭知道老道心中所想,告诉他在走之前会教给他道门打通住督二脉的正确功法,并问元妙是否在需要时可调用北昆仑高手为己所用。 元妙得了保证,拍胸脯说没问题。 北昆仑当今掌门是他师弟元元子,修为只比他略低,而且他们的师傅过世前常年闭关寻求突破,元元子这个资质上佳的关门弟子基本上是由元妙代师传艺的,两人明为师兄弟,实则情若师徒。 两人刚说到这里,先是方青崖进来道谢并相互结识叙话,方青崖听闻华澜庭要去往文斓,说那里是其师门所在,他会修书一封请华澜庭转送,如有需要也可在当地有个照应。 接着是陆小翠神色扭捏地过来问好,这三人虽然中了药,但清醒之后还是对当时场景有记忆的。 最后是闵樾梅过来要求和华澜庭单独见面。 华澜庭着实有些尴尬。 此女和岳景一起长大,对岳景暗生情愫,但华澜庭从岳景的记忆里得知岳景只把她当作妹妹,毫无儿女私情在内。现在人家姑娘离家出走千里寻郎,岂不叫他难做? 比他更感难堪的是闵樾梅,她一个女孩家主动送上门也就罢了,终于找到心上人自然心中欢喜,哪想中间出了这档子事。 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和一个陌生男子有了肌肤之亲,还被心上人抓了现形,尽管方青崖舍身救她并为此受伤,她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两人。 闵樾梅心里打鼓,脸色变来又变去,最后低头小声叫道:“景哥哥……我……他……你……” 华澜庭听了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中嘀咕:“这什么口音啊?为毛听起来这么象靖哥哥……” 第80章 牛拉鱼肠 华澜庭同样不知说什么好,哼哈几声:“嗯,啊,那个,樾梅啊,你先休息几天,你也知道我家的事,我过几天要去趟东边处理些事。你,你要不回京,要不先在方寨主那里暂留。” 闵樾梅一听就急了,也不害羞了,颤声问到:“景哥哥,你是嫌弃我了吗?我不回家,我要跟着你,你不要我,我就去死!” 华澜庭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没没,哪有的事,情非得已,我怎么会怪你,你知道现在我们一家都势如危卵,随时会面对险境,我一门心思都在怎么自救救人上,实在是没法带着你浪迹天涯,一切总要等我父兄安妥之后。” 华澜庭好说歹说,总算暂时安抚搪塞过去,闵樾梅答应他留在方青崖处等他消息,华澜庭又回答了诸如为什么他功夫大涨等等女孩子家家的细碎问题后才得以脱身。 之后数天,华澜庭继续向元妙学习纸上谈兵的铸造技艺,并观摩了元妙按照他的描述亲手打造一根高仿龙头索的过程,华澜庭耍剑总是不如用索来的顺手。 在教了元妙心法口诀后,华澜庭只身匹马出发,这次走的是大路,直奔西峪关,计划穿行中原奔东。 走前元妙友情赠送了几张人皮面具,华澜庭可以短暂改变脸肌形状,但总不如戴面具踏实。 他走后不久,几辆华美又护卫森严的车仗也驶出王城城门,向东而去。 西峪关古已有之,依山而建,墙高河阔,雄关如铁。 现在战事停歇,出入自由,只晚间闭关锁城。城门处车来人往,大部分是行走两地的商队。 华澜庭入城时已是傍晚,他随意沿街漫步,不时能碰到精神饱满的巡逻军士走过,提醒人们这里是一座边城。 走了一会儿,他看到一个路边摊顾客挺多,就进去坐下叫了碗牛肉拉面,一品之下味道鲜美,果然还是要本地水做出的才好吃,其他地方的牛拉徒具表面而已。 坐在这里,正好能看到城头一座角楼挺拨的身姿。 华澜庭正吃着,偶然抬头看到不远处走来三个人。 为首一位老者虽头发花白,但身高膀阔,面色红润,孔武有力,步履沉着,身着普通布袍,神态和蔼,却自然带出一股凛然之气。 旁边是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也是常见的布衣荆钗打扮,发丝灰白,唯一双美目漆黑有神,顾盼之间可以想见年轻时必是美艳迷人。 两人身后跟着个从人,比老者还高上半头,膀大腰圆,光头大耳,眼大如铃,手里提着个用布包着的长形器物。 三人虽衣着平常,但相貌气势一看就非常人,极易引人嘱目。 老人一路过来,不时和两边住户与商贩打着招呼,显得熟识而随和。 华澜庭随口问正在收拾桌子的胖乎乎的老板:“老板,那边过来的是谁啊?” 老板还没说话,坐在他对面的汉子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就不知道了吧,此人乃是我西峪关定西大营兵马副元帅裘马都,旁边的是他的夫人危月燕和家将非相。” 老板笑着接上说道:“裘老帅虽是战场上的猛将,私下里却是极随和的,他老人家最好牛肉面这一口,隔三差五就会光顾我这小店,要不然我这生意哪会这么红火。” “现下里,大帅西泰王爷因为清远侯一事请旨回京,帅位正是由裘老帅代理。” 说话的功夫,裘马都三人已走到近前,裘马都笑声爽朗,声若洪钟:“王老板,今天我又来叨扰了。” 王老板用手巾掸掸华澜庭旁边的长凳说:“瞧您老说的,我可是天天盼着您来呢,还是老三样?” “没错,牛拉三碗,牛肉三斤,烧刀子三坛。这人老了,就是不愿意改变习惯喽。” “我叫您老是尊称,照我看您可一点儿不老,老当益壮都用不到您身上。您先坐着,我这就准备去。”老板说着下去了。 不一会儿,牛肉先被送上来了。 华澜庭正在暗自打量这西峪关副帅,突然觉得周围不对劲。 “有杀气!”他在心中暗叫,却并没有马上有所动作。 杀气来自摊上吃东西的数人。 这些杀手训练有素,发动之前的表情、神态,包括心跳都控制的一如常人,连华澜庭都没发现异常,直到他们动手在即的前一刹那,身上才散出杀机。 裘马都三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觉察异状。 只见摊上一人忽然自怀中抽出短剑,掠过中间一桌,飞身刺向裘马都心脏,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与此同时,另一人起身双手连扬,几十枚各种暗器飞蝗般打向裘马都。 裘马都正大马金刀地闭目端坐等着上酒。 骤然遇刺,他眼皮一抖,立时惊觉,却连眼都没睁,右手中的筷子倏地刺出,准确点在杀手虎口合谷处,没等杀手的短剑脱手,他中指一翻,筷子一转一递,筷尾已插进杀手咽喉。 杀手嗬嗬两声,双腿落地一软,手抓喉头,跪立而死。 他身边的家将非相用包在布内的兵器舞动如风车,磕飞了所有暗器,布帛碎裂,露出里面一把精钢打造的月牙方便铲。 杀手发完暗器就揉身而上,双手中指上套着尖利的指环,上有乌光,显然是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这还不算,双臂袖管内又飞出两只袖箭。 无相的方便铲左右一拨击开袖箭,没等变招,杀手指环中喷出两道细细的黑色水线,目标不是他,而是裘马都。 老帅立毙杀手后,突然睁开眼,不是因为水箭,而是死在面前的杀手脖子里蓦然探出一根细剑,向他疾刺而来,竟是另一名刺客发动,他以尸身为掩护,长剑穿过死者脖颈出其不意偷袭老帅。 同一时间,他身后一名路人手持双匕已扑了过来,身手诡秘快捷却不夹带一丝风声。 裘马都睁眼后,右手迅速抓起盘中一块牛肉挡在身前,细剑入肉,居然透之不过,老帅内劲强悍。 裘马都手腕一转一拍,已变的坚硬如铁的牛肉块撞击细剑倒飞又再穿透尸体而出,剑柄打在杀手胸口,杀手吐血倒地。 而那两道毒水箭早被非相口喷一股内劲打散,那名指套杀手的头颅也被方便铲割的勉强还吊在脖子上。 那名身后暗袭的杀手刚贴近老帅背后,就觉得心口一凉,低头一看,一只短刺已被人送进自己心窝,余光瞥见手持短刺的乃是裘马都夫人。 “不是说有人牵制危月燕么?人特么死哪儿去了?”这是杀手死前最后的想法。 负责牵制危月燕的两名杀手本坐在华澜庭对面,他们刚伸手到桌面之下拿取事先暗藏的兵刃,就感到一股力道自兵刃上传来,立时动弹不得,却是华澜庭单手按在桌上下的手。 杀手尽没。 这时吃饭的人已受惊跑的精光,只余华澜庭一人。 裘马都哈哈大笑,冲华澜庭一抱拳:“这位小哥,多谢援手,不如过来一叙?” 老帅目光如炬,已是发现华澜庭帮他们料理了一路杀手。 华澜庭也不推辞,侧过身来坐到桌旁,同样拱手说道:“老将军不必客气,举手之劳,尊夫人手段高强,在下其实是多此一举了。” 危月燕爽快地说:“老了,竟然没能提前察觉埋伏。” 此时巡城卫队已闻声赶到,裘马都一摆手:“你们等会儿再收拾,我们先和这位小哥把饭吃完。” 说着又冲坐倒在厨房门口脸色煞白的老板说:“老王,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有我在你不用怕,你的损失本帅三倍赔偿,再上一盆牛肉火锅来。” 王老板强笑着答应一声。 裘马都上下打量华澜庭几眼,摸摸自己斑白的胡须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是老了,我家老婆子说的对啊。看小哥面生,不是本地人士吧,请问怎么称呼?。” 华澜庭回说:“在下华澜庭,远游访友路过此地。依我看,裘将军老骥伏枥,危女侠风韵犹存,正应了那句话——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哈哈哈,说的好。”裘马都仰首大笑:“大丈夫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在乎什么白头,倒是我这老伴每天都要让我给她拔几根白发。” 危月燕斜嗔了他一眼,美目流转:“死老头子,当着年轻人不正经,让人家笑话。” 华澜庭微笑:“岁月从不败美人。老将军伉俪举案齐眉,所谓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情深共白头,实在是令我等晚辈羡慕啊。” 正说到这里,王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上来放好,裘马都继续说道:“来来来,下筷。大歧的刺客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上这么一次。哼,老夫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华澜庭刚要接口,脸色突然一变。 又有杀气!不止一处!杀气里还带着牛肉香味! 说时迟,那时快。 这回却是路边摊主王老板一手探入翻滚着的锅内,捞起一把带着汤水的鱼肠短剑,一剑前冲,近距离扎向裘马都心口! 同一时分,侧面地下冒出一人,手持厚背斩马刀一刀向老帅当头劈下,风声劲疾。 还没完,刚才被危月燕峨眉刺刺中心脏倒地的杀手骤然站起,双手短刃狠狠落向裘马都后心要穴! 这还不算! 不远处一座小楼之上寒光连闪,一连九支利箭衔尾急速飞来,箭矢发出强劲爆烈的破空啸声,刺耳难听。 在华澜庭的感知中,另一侧还有九支劲矢无声无息阴毒地飞来,速度比引人测目的那九支响箭还快! 绝对是箭道高手所发。 第二波暗杀,五路齐发! 王老板离的太近,鱼肠剑尖已送到裘马都布袍上,这次老帅没能及时格挡。 然而剑势到此止住,上面多了两根手指。 华澜庭用力,鱼肠剑崩断。 王老板老牌杀手本色,一击不中,毫不犹豫,即刻弃剑,闪身远遁。 刚跑出两丈,牛肉火锅自身后兜头盖脑飞过来,一锅热汤淋在头上,来不及发出惨叫,铜锅已撞碎了其头骨,一头栽倒毙命。 这是华澜庭捏碎鱼肠剑后横向一掌拍飞火锅所至。 另一侧,家将非相迈前一步,以头迎向厚背斩马刀,刀中顶门反弹而回,杀手鼻骨尽碎,碎骨入脑,软倒在地。 童子功打底,十三太保横练护身,铁头功毙敌! 非相月牙方便铲交左手扬起,铲面挡住利箭,当当九响,以非相臂力竟然在挡住九箭后方便铲脱手落地,箭手力道可见一斑。 裘马都身后杀手早已死透,是一名胡人刺客从地下钻出,贴在已死杀手身后,操控死者四肢袭杀老帅,乃是萨满教高功技法。 可旁边还有危月燕! 她脸带煞气,左手五指并掌如刀,峨眉派密技追风十八短打杀招气贯长虹使出,竟然硬生生从杀手右肋破开切进,直至握住对方心脏一捏。 胡人杀手双眼圆睁,身子抖动,不可思议地看着危月燕,气绝身亡。 但那九支无声暗矢,她可躲不过去了。 第81章 自在独行 华澜庭左手中指拇指连弹,九道指风发出,九星连珠箭在空中化作齑粉。 不待裘马都吩咐,周围的卫队已分出人手向箭手所在方位跑去。 裘马都咬牙切齿说道:“是他,甘南独行杀手笑面鱼肠剑,王跑跑,为了杀我他竟在这里潜伏一年。” 非相也说道:“箭手是太行山神影无双箭倪氏兄弟,估计放完箭早跑了。” 接着补充道:“除了夫人杀的那个胡人,这三人是近年快速崛起的着名暗杀组织杀手壕的成员,传闻他们只接大活儿,财力雄厚,是杀手界的土豪。” 裘马都点点头:“杀手集团本不归军方该管,但他们既然勾结大歧刺杀本帅,那就是通敌卖国,视同汉奸论处。” “杀手组织神出鬼没,不适合出动大军围剿。非相,我给你调集三十名军方高手,另外会召集我师门崆峒和月燕师门峨眉的同门帮你,一旦查实证据坐实罪名,我给你七天时间,给我清剿杀手壕,连根拨起!” 非相颔首领命。 裘马都转向华澜庭说:“大恩不言谢,若不是华小哥,我今日凶多吉少。” 华澜庭回道:“好说好说,诛杀大歧刺客是我尘朝子民分内之事,再说也不是我一人之功,非相大哥的十三太保横练就很是犀利啊。” 裘马都笑道:“非相是一苇禅寺般若堂首座无念大师座下高徒,他出家之前的家族长辈与我有旧,所以他艺成之后才被我拉来帮忙,名为家将,实为亲人。” 华澜庭道:“原来是嵩室山高僧,在下失礼了。我之后的行程也许会路过一苇禅寺,有机会定要去瞻仰一番。” 非相双掌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高僧可不敢当,小施主好俊的功夫,非贫僧所及。如果日后登临鄙寺,可以报我的法号去见一见师父他老人家,师父必然欢喜。” 华澜庭点点头谢过,又看向危月燕说:月燕夫人霸气侧露,啊不,是那个武勇不让须眉,真真让我不寒而栗啊,不对,是让我自叹弗如啊。” 裘马都大笑:“你是有所不知,拙荆当年人送外号玉眸辣手俏罗刹,她在江湖上的凶威可比我盛多了。” 危月燕对华澜庭说道:“小意思毛毛雨啦。” 说着顺手把左手上的鲜血在裘马都的袍子上擦了擦,一双俏眼含着笑意带着风情对裘马都说:“怎么着,老爷,如今你风光了,嫌我凶了是不是?当年你对我可说的是不爱红妆爱武装的。” 裘马都连称不敢。 华澜庭见状也是哈哈大笑。 笑到一半,他耳朵一动,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抬头一看,脸色这回是真的受惊剧变。 笑声,戛然而止! 原来,杀手壕的连环刺杀还没结束。 这次,才是最后作为杀手锏的绝杀一击! 几成,必杀之局! 远处,城墙,角楼。 闷响,火光,烟雾。 炮弹…… 是的,一门城防炮怒吼发射,炮弹正呼啸而至。 以华澜庭目力,几可看到飞旋的弹体和空气摩擦生出的微小火花。 在这个世界里,火器刚刚开始有初级的应用,炮弹里主要还是填充着石、铁、铅块等尖利坚硬的金属物,但威力已经很大,近距离爆炸的话,会十三太保横练的非相也得被打成筛子。 如果落点精确,华澜庭自忖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难以幸免于难。 时间不由分说了,华澜庭道了声得罪,左右手一抄,提起裘马都和危月燕,抬腿一脚蹬飞了非相,身子随即跃起,天光乍破意逍遥身法起动。 兔起鹘落,三个起伏,每次落地都是以是与不是纠缠腿腿法把非相继续前踢,就这样,在千钧一发之际四人落到了一处石墙之后。 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尘土碎石飞溅。 等他们过了一会儿探出头去,路边摊所在之地已被炸出一个大坑,周边一片狼藉支离破碎。 好在刚才的打斗已经惊走了行人,巡逻卫队也做了清场并离得较远,才没有造成太大的无辜人员伤亡。 裘马都面色阴沉,对华澜庭说道:“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华小哥要是在城里还要盘桓几日的话,请明天到我府上做客,我们把酒言欢,现在我要先去处理一下军务。” 华澜庭说:“我还有要事在身,明早就走,以后有机会自会上门叨扰。” 裘马都行伍出身,做事并不拖泥带水,说道:“那好,日后不论是有事还是有空,务必来此找我。我裘家,欠你三条性命。” 四人作别,裘马都匆匆赶往城头角楼查看去了。 华澜庭在城里随便找了个客栈休息一夜,第二天打马扬鞭出城,继续东行。 华澜庭一路穿州过府,走街串巷,一直又走了四五天。 这几天里,他除了打尖住店,并没有和其他人多做接触,只是匆匆疾行,偶尔停下来观览下名胜古迹山川秀色,心情逐渐进入了一种无喜无悲物我两忘的境地。 很多时候,他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在的情势。 有时,他觉得自己是梦里他乡身是客,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天涯过客,从这方世界的图画里穿行,与这天地、人物格格不入,并无交集和瓜葛,就是作为一个局外人,静静、漠然地看着城市乡间的繁华与萧索,犹如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 有时,又好像自己才是主角,一个孤独寂寞的行者,不断流动着的山川景物和人流熙攘只是虚幻的背景,不时更换变迁,映衬着自己时起时落的心情。 然而,自己和布景却都停不下来,只能相互裹挟着随波逐流向着未知飘流。 这天午后,华澜庭骑马停在一处高坡上,向下望去,不远处的山脚下有炊烟袅袅升起,一个写着酒字的幌子在风中有气无力地飘扬。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似乎想把这种隔绝剥离的感觉送走,心里想着: 这现实和梦境、理想和虚幻,怎么就象差着十万八千里,我鞭长莫及,却又马不停蹄。 好吧,还是易流年曾说过的方法好啊,有很多事情你当时想不通,别着急,过一段时间你再想——就想不起来了。 打起精神,华澜庭向着酒旗所在的地方赶去。 来到近前,这是一个小酒肆,应该是供过往旅人和客商临时歇脚休息吃饭的地方。 华澜庭推门进去,选了个座位坐好,抬眼打量了一下,发现酒肆主人倒是个有趣之人。 斑驳的墙面上写着几行大字——小店承诺: 一、本店只劫财不劫色。 二、本店从老板到小二都是弱势群体,值得信赖。 三、本店不搞地区歧视,方言尽情聊。 四、本店不卖亏心货。 五、本店食材全部自产自销,但请客官不要使用自制钱币。 六、本店为山野小店,付出就会有回报,但奢望太多,回报的失望越大,管饱够吃就行。 七、老板小时候叫小可爱,长大了叫大可爱,老了叫老可爱,以后死了叫可爱死了。 八、老板不喜欢主动找客人聊天,却又十分期待客人找他聊,但又不愿意一直聊,您自己个儿看着办。 九、没了…… 看完之后,华澜庭的情绪似乎被接地气的语句拉回了现实之中,一下子感觉好了很多。 无论什么世界,底层百姓就像田野中的草根,卑微、顽强又不得不乐观地活着,自我调侃,自寻其乐,一茬又一茬地经历野火而春风吹又生。 店里人不少,有一群大汉默默地在吃饭,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只有一个地痞似的汉子歪斜地手搭在柜台上,正在和算账的老板闲聊着。 汉子懒洋洋地说:“于可爱,知道我为什么才起么?别人赖床是因为有钱,想睡多晚就睡多晚,我懒床是因为没钱,能省一餐是一餐。” 于老板头也不抬地回道:“不关我事,问题是你赊账已经十天了,明天不结清你就在床上躺半个月吧。我就奇了怪了,欠着我的钱不还,是什么带你走到我这里来的?” 汉子随口说道:“是我的腿啊。我现在吧,唯一拿得起放得下的就是筷子了,唯一陷进去出不来的是被窝。哎,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所以我安心做一只懒虫。” 然后又有些得意地说:“老于,你不知道吧,昨天隔壁王媒婆给我说和了一门亲事,我去和人家姑娘见了一面,几句话就让我拿下,你信不信?” 于老板:“信,你才怪,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您阚大爷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哪家姑娘看上你真是亮瞎了她的鸡眼。” 汉子说:“瞧您这话儿说的,好歹爷也念过几年私塾的,那姑娘是外乡的,再说了,响鼓不用重锤,话不在多,在点儿就行。” “一上来我是这么说的:房契写你名字,我妈会游泳,难产保大人,余生请多指教。怎么样?句句直指要害,打动芳心。” 于老板抬头:“第一你就没房,第二你妈也不在了,第三,你若不举便是晴天,第四你是只能用手指了。” 汉子听了也不介意,继续说:“那是你,那姑娘对我可是一见倾心,然后我们就丢开媒婆,一起去小树林玩耍了,还一起在树上刻下了我们的名字。” 于老板看着姓阚的汉子很认真地问道:“每次听说有人在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我都会陷入深深的沉思,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带着刀子去谈情呢?” 汉子答道:“呃,看破不说破好不。好吧,其实是人家姑娘没看上我。矮马,我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啊。” 于老板又低下头打着算盘,说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就省省吧。” 汉子却说:“切……青蛙思想保守,不思进取,坐井观天,而我阚老癞思维超前,想吃天鹅肉那是有远大目标,是正能量。你看,青蛙上了你的案板,成了一道菜叫田鸡,可癞蛤蟆最后上了供桌,大名叫聚财金蟾。所以说,长的丑点儿不怕,重要的是要有目标,你的了解?” 于老板嗯嗯两声:“是是,你脸大皮厚,我比不了。” 汉子:“脸大怎么了?用你家水洗脸了?我这是被满脑子智慧撑大的,脸大丢脸丢的慢啊,而且脸大的人脾气都是很好的,因为翻脸也慢。” 于老板自顾自说道:“有和我闲扯的功夫,不如去种种地。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劝劝你,人到中年就是一部西游记,悟空的压力,八戒的身材,老沙的发型,唐僧一样的絮叨,还踏马的离西天越来越近了。赶紧干活儿去。” 汉子仰天长叹:”看看,说了你又不听,听了你又不懂,懂了你又不做,做了你又做错,错了你又不认,认了你又不改,改了你又不服,服了你又不说,说了你又不听……” 华澜庭在旁边听得是哑然失笑。其实,汉子虽孬,这市井对话中还是饱含不少朴素的人生智慧的。 正在这时,门帘一掀,打外边又进来一伙儿子壮汉。 第82章 游魂九针 书接前回,进来的一群壮汉中,领头的却是一个瘦小枯干的男子,他一进来看见已经坐在店中的那伙人,打个哈哈说道:“申帮主果是信人,是我们来晚了一步,抱歉抱歉啊。” 那个申帮主拱拱手说:“好说好说,大家行走江湖,自然要言出必践,吉帮主不必客气。” 姓吉的汉子左右一扫,冲着店里其他人说道:“盐焗帮和申通帮在此办事,无关闲杂人等可以走了,免得等会儿刀枪无眼伤了邻里的和气。” 店里吃饭的人见状纷纷结账离去,吉帮主斜了眼华澜庭:“怎么?小兄弟还不走?” 华澜庭答道:“不好意思,还没吃饱。” 吉帮主点点头:“好胆色,没关系,你继续吃,也不一定打得起来,是不是啊,申帮主?” 姓申的说道:“怎么着,不是说好了来谈判的吗?老吉你现在就想火并开打?我申通帮接下了,兄弟们,抄家伙!” 吉帮主说:“且慢,打不打的看你的态度了。你刚才说得好,行走江湖要言出必践,那你们把这运输费坐地涨价,不再遵守之前的约定,这又怎么说?” 申帮主回道:“老弟,不是兄弟我食言,你是知道的,最近这折多山里新来了一伙强盗,杀人越货,手段凶残,县里的官差都被他们杀了好几个,听说大老爷已经去向府城里求援了。我们申通帮冒险给你们运货,这价钱自然要比往常高上一些。” 吉帮主:“高上一些?你们凭白多加了五成的费用,这让我的兄弟如何糊口?我们做的又不是无本买卖。” 申帮主说:“你们也可以涨价啊,出了盗匪,外地买家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你们是方圆百里养鸡大户,垄断了一半以上的货源,怕什么。” 华澜庭看这帮汉子都是会个三招两式的,原以为多大的阵仗,一听原来是养鸡专业户和运输车队之间的纠纷,也就没了兴趣,吃完了点的盐焗鸡后就起身结账走了。 走了不远,前面是一处三岔路口,周围又没有人可以问路,他只好选了一条路前行,没想这是条山路,七转八转绕到天快黑了才好容易回到大路上。 刚一转上大路来,华澜庭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往前一看,路上有一地死尸,还有一地鸡毛。 走到近处,认出来居然是刚刚店里遇到的那两拨帮派汉子,每人都是身首异处,还身中数刀,死状凄惨,独独没有两名帮主的尸身。 谈判不成械斗互殴而死?不象,他们身上的刀伤都和散落的兵器不符,这是他杀。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出了如此大的命案。华澜庭有心想管,却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想想还是接着朝前而行,此处是大路,应该很快有人发现报官的。 此时在他前方几里路上,正有五辆马车迤逦而行,每辆车上都插着一面青色的旗帜,第一辆车上有个人每隔一会儿就大喊一句:“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江湖朋友借道了。” 原来这五辆是走镖的镖车,押镖的是中州排名第三的浩然镖局,总镖头刑千里自从日前收购了南方的一家镖局后,就命令大肆接镖,这一次就是一拨镖师从西南送镖回来后顺路接了个生意。 本来镖局很少天快黑了还上路的,但一则这条路他们走惯了,一直都没出过事,二来马上就进入中州地界了,大伙都是归乡心切,于是负责押镖的副总镖头图快哉决定过了山再住店。 趟子手小马这时有些昏昏欲睡,心里想着这次回去后可以好好去得月楼找小桃红腻上两天,一边畅想着一边嘴里习惯性地又喊着: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江湖……” 后面的字还没吐出来,暮色中眼前风声刀光闪过,那十二个字就成了他的人生绝响。 镖车四周的地下突然冒出了不知多少个黑衣蒙面人,个个手持长刀一人找上了一个镖师,身法迅捷,出手狠辣,立时就有数人倒在血泊之中。 “有强盗,护镖!”副总镖头图快哉一声断喝,一把拿起手边的朴刀就跳下车迎敌,其他镖师也反应过来,纷纷取出兵刃护住镖车,和偷袭的盗匪战在一处。 盗匪人其实并不多,只有八九个人,但打了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加上身法诡异,刀法奇特,以斩为主,横撩斜刺不似中原武功,一时间镖师又倒下几个,剩下的只好聚在一起,靠着图快哉的泼风快刀边打边退。 图快哉越打越是心惊绝望,盗匪武功还在其次,但相互之间配合极好,另外受了他的刀伤,只要不是致命部位就混若无事,出招更见凶狠,这样下去只怕今天要栽在这里。 又战了一会儿,镖师倒下的更多,图快哉就要决定舍镖突围的时候,旁边山坡上冲下来七八个人,手拿铁尺、链子锁、水火棍等兵器,帮着他们对上了盗匪,这才稳住了局势。 盗匪见镖局有了援兵,这才缓缓后退停住,冲下来的七八人都是一身皂衣红马甲的捕快服色,为首之人扬声说道:“高大强,终于让我逮到你了,跟我回去喝茶吧。” 对面领头一人闻声说道:“逮到我了?话说的太早了吧,你确定?我有人质在手,你能奈我何?” 这边借着落日余晖一看,那边推出来两个人,正是盐焗帮和申通帮的两个帮主。 捕快头儿叫游丙辰,是府城衙门里的捕快头儿。府城里接到县令的告急文书,他就被上头命令下来缉拿最近猖獗的盗匪,几天下来一路查访搜寻,终是被他在这里堵到并救下了一伙镖师。 他见盗匪手里有人质,也是暗骂强盗狡猾,如今投鼠忌器,强攻不行,智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一下子没有说话。 对面盗匪的首领得意地说:“傻眼了吧,还有什么说的,没有的话镖银我们就取走了,你们要是敢拦,就等着给人质收尸吧。” 游丙辰沉吟了一下,旁边有个捕快对他耳语道:“师父,让我去换个人质过来吧,等他们撤走的时候,我沿途用你教的追踪术留下暗记,你带人来剿灭他们。” 此人名叫张小鹧,是他的徒弟,为人嫉恶如仇又聪明机灵,很得他的喜爱。 游丙辰是不舍得,但职责所在,现在又多了数名镖师的性命,就这么放对方走了实在是难以心安,他拍拍张小鹧的肩膀无奈地说:“你自己小心,你妈可就你这么一根独苗。” 说完冲着高大强喊道:“放你们走可以,不过我要交换两名人质,我派个人给你们做抵押。” 对面的高大强嘿嘿一笑:“胆儿够肥的啊,高某佩服。行啊,交换可以,不过只能一换一,让你的人过来吧。” 张小鹧放下铁尺,双手举过头顶缓步走出。走到一半,高大强一推吉帮主,吉帮主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张小鹧走到对面后被高大强一指封了穴道,虽能行动如常,但已经动用不了内力。 高大强正要带人去驱赶马车,这时后面又跑过来四个衙役,其中两人拖着一人,有人喊道:“头儿,抓着一个,这人正在对一个村女施暴,被我们四人联手拿下。” 游丙辰看见了心头一喜,拽过来被拖之人,朝着高大强说道:“看看这厮是不是你们的人,我要用他来交换另一名人质。” 这回轮到高大强心里暗骂,这个人确实是他的人,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没想管不住自己下身被人活捉。 他眼珠提溜一转,把那个申帮主一脚踢到前面,说道:“好,交换就交换,别忘了你的人还在我手里,不要轻举妄动,你还是棋差一招。” 看着被擒的手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高大强突然叽里呱啦地对这人说了几句,但众人都没听懂是什么话,不知是哪里的方言。 那人听到高大强的话后,继续往前走,没成想在和申帮主错身而过的时候,这人猛地拦腰抱住申帮主,带着他加速返回到了高大强的身边。 高大强哈哈大笑,叫道:“捕快又怎么样,还不是猪脑子一样,略施小计你们就赔了夫人又折兵。藤野,你干得好。” 游丙辰被摆了一道,气的脸色发黑,骂道:“不讲信用,卑鄙无耻的小人。” 高大强笑着说:“兵不厌诈,你们落后了,怪不得别人,只会被牵着走。武士们,赶了镖车,我们回山。” 高大强带着一帮手下来到镖车旁,有的自己动手,有的驱赶着张小鹧和申帮主去赶车。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游丙辰眼睁睁看着,咬牙切齿却不敢有所动作。 就在他无可奈何的时候,只听咕咚咕咚的声音响起,高大强一方的人一个个接连倒地不起。 游丙辰一怔,见一人从车后转了出来,冲他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人。” 此人正是华澜庭。 他从后面骑马上来后,就发现了对峙的双方,隐在暗处听明白了情由后,就凭借高超的轻功,趁着夜色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镖车之下,在高大强等人忙于赶车之时,运指如风,点倒了所有盗匪。 游丙辰大喜过望,带着手下上来用麻绳、铁链就把盗匪全部绑缚起来,这才过来谢过华澜庭的仗义援手。 华澜庭说:“不必谢我,这些人刚才还在山脚的路边杀了不少人,抢劫也就罢了,还杀人灭口,实在是罪不可赦,我只是路见不平,你带回去审问定罪吧,不过有一件事我有些好奇。” 游丙辰问道:“少侠请说,是什么事?” 华澜庭道:“这个高大强适才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你知道是哪里口音吗?” 游丙辰说:“我也不知,不过这个好办,一问便知。” 他拉过高大强,一拳捣在他的小腹之上,疼的高大强弯腰吐出一口鲜血,这人也是硬朗,狠狠看着游丙辰一言不发。 游丙辰笑笑:“不说是吧,很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在我游魂九针下能挺多久。他奶奶的,敢耍本捕头,我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游丙辰从口袋里取出数根银针,只见他熟练地把针连续插进几个连华澜庭都说不上名字的穴道里。片刻功夫,高大强双眼圆睁,身子扭曲,目赤潮红,一下子就汗透重衫,张嘴要叫。 游丙辰一抬手就卸掉了高大强的下巴,从他嘴里抠出一枚药丸:“想死,晚了,你姥姥的。” 高大强喉头呵呵直响,下面传来一股臭骚之气,已经控制不住失禁了,他额头青筋扭动,人倒在地上团的像个大虾,筛糠一般抖动不停,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 游丙辰这手功夫乃是祖传,歹毒异常,是从医道中转化而来,银针刺在几处暗穴的迷走神经点上,麻痒只是前奏开胃菜,之后的痛感会被放大到超越人体的生理承受极限,比妇人生产的疼痛还要强烈,更高明的是人还不会昏迷,并且越挣扎越痛苦。 如果不停下来的话,受刑之人最后会丧失所有肌肉控制功能,死是死不了,会变成行尸走肉一般。 游丙辰见火候差不多了,上前一腿一脚把高大强的身子强行掰直,高大强一阵剧烈的抖动,疼的直翻白眼,喉头已经嘶哑破裂了,看的华澜庭浑身都发紧。 游丙辰取下银针,盯着高大强的眼睛说:“小子,滋味如何?要不要再来一次?我实话告诉你,我还从没见过有人能捱过三次的,你破个纪录给爷看看呗。” 高大强双眼充满怨毒之色,在地上缓了好半天才嘶声开口:“八嘎,我说。” 这一说出来,却听得众人吃惊不已。 原来这伙强盗不是汉人,是文斓国隔海岛国上的武士。 大家倒是有所耳闻,近些年来文斓国沿海海盗成患,这些人渡海而来,自称来自东瀛国,以白底红日为旗,在沿海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因为其人生的普遍矮小,被文斓民众称之为倭寇。 文斓国开始只把倭寇当作藓芥之患,并没有认真对待,而且倭寇狡猾,见势不妙就退到海上躲避。后来文斓因为要备战防备尘王朝,也只是命令当地府县军队和民团自行剿灭,所以听说倭寇之灾愈演愈烈。 据高大强交代,他们这些忍者从小就学习汉话,并被灌输中原之地富饶广阔,人民种族低下的观念,而且都被派过来生活过一段时间,回去后接受了长期的技击刺杀训练。 这次有数十股小分队被暗中派往内陆各处,任务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制造混乱,散布他们是文斓国人过来为盗为匪的言论,挑拨两国国民之间的仇恨情绪,加剧双方的摩擦冲突,以便使文斓无暇东顾,这样他们可以继续骚扰和深入内地作乱。 华澜庭听了后对游丙辰说道:“本来我还觉得你这手游魂九针太过毒辣,现在我都想学上两手了,对付这种人渣就得以暴制暴。” “唉,倭瓜何其无辜,被这帮杂碎抢了冠名。此事不小,汉地几国内部怎么乱,但是外辱不可欺。”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应该尽快上递官府知道,层层上报,以为防备才好。” 游丙辰也是听得义愤填膺,回道:“少侠放心,此事交给我,别的不说,这帮矮倭瓜我一个个先让他们尝尝游魂九针的厉害,再请令审问定罪,一体枭首示众。” 处理完这段插曲,华澜庭取了把倭刀之后,再度上路。 第83章 钉子精神 尘王朝中州,嵩室山一苇禅寺,山门外,华澜庭正驻足观望。 山门由正门与东西掖门组成,面阔三间,进深两间,为通高四丈的单檐歇山式建筑,上覆琉璃瓦顶,正脊为龙纹花脊,两端饰龙吻,中间饰龙首,狮子驮宝瓶脊刹,重脊各用垂兽、走兽等。 门首正中悬黑底金字“敕建一苇禅寺”匾额,山门两侧屹立一对青石巨狮,整体显得沉稳雄厚,宝相庄严。 华澜庭向门口的小沙弥报了非相的法号求见无念大师,小沙弥进去通传后,他过山门进到天王殿里等候。 天王殿有两副楹联。 上联是:多闻正法,以广目光。 下联是:增长善根,而持国土。 对联将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四大天王嵌入联内,端地是十分工整巧妙。 没等不久,小沙弥回返,引领华澜庭来到寺里一处禅房门口,低首合十后离去。 华澜庭收敛气息,推门而入,里面有一老僧正闭目端坐,他一躬见礼:“华澜庭蒙非相大和尚指引,特来拜会无念大师。” 无念大师睁开双眼,目光如电,神光湛然,在华澜庭身上一扫,随即微现惊容,脸带笑容起身相迎道:“施主多礼了,贫僧忝为般若堂首座,我那弟子知道我好武成痴,遇到武学高手就着意引见,倒叫施主特地跑上一趟了。” 华澜庭说:“哪里哪里,大师过谦了,一苇禅寺执中原武学之牛耳,小子既然有缘路过,自然是应该前来与高僧大德请教一二。” 无念笑道:“善哉善哉,何来高僧一说,本座痴迷武学,疏于佛法,方丈师兄总说我首尾颠倒,还特地赠我一联以为警示。” 华澜庭抬头一看,果见蒲团后墙上有一对联。 上联为:念念不离心,要念而无念,无念而念,始算的打成一片。 下联是:佛佛原同道,知佛亦非佛,非佛亦佛,即此是坐断十方。 华澜庭说道:“妙哉,无念而念,非佛亦佛。佛门武学,亦是修行法门,如能打成一片,终可获得解脱自由。” 无念捻须笑道:“施主此言,深获我心。恕贫僧眼拙,竟然瞧不破施主的修为,正所谓莫欺少年穷,实是手下技痒,不如你我切磋两手如何?” 华澜庭振衣也是一笑:“小子僭越,正有此意。”两人就在禅室内过起招来。 无念本来初见华澜庭年少,并未太过正视,但细看之下却判断不出华澜庭的底细。一苇禅寺中达摩院精研本派武功,般若堂则是兼容并蓄广揽天下武学,加上无念确为武痴,好奇之下,所以才一上来就提出切磋,这已是把华澜庭视作同等之人来看待了。 两人初始动手并未放开,只是以轻功在禅室之内周旋,两人衣襟毫不带风,先是华澜庭在前,无念在后,数个圈转下来,速度都是越来越快。 无念心下暗惊,禅室很是狭小,他竟然总是差着半寸,无论如何堵截,总是追不上华澜庭的脚步,不由好胜心大起,用上了全力。 他这一路轻功名为万古灵霄一羽毛,使将出来足不点地飘然若羽,看似方向无序,实则空灵飘逸收发随心,最是适合小范围内的追逐闪躲。 华澜庭以天光乍破意逍遥身法应对,也是快慢有度张弛自如。两人后来互有赶追,谁都不能一举超越对方,但都是从对方身法步伐中有所启发。 过不多时,两人哈哈一笑,既然难分高下,就索性停住动起手来。两人脚跟立定,拳来脚往,勾拿缠架,锁扣扳压,并没动用内力,只是以武技相拼。 华澜庭用的是有心无意勾连手,间或夹杂着小自在拳,脚下是清远侯的是与不是纠缠腿,而无念所学甚博,接连变换十二种拳法腿法。 近身擒拿看似幅度不大,但招招凶险,一方不支而另一方不留手的话,往往是筋断骨折的下场。 华澜庭的有心无意勾连手已经修到了分筋错骨断神经的阶段,虽然距离虚空点穴截脉、弹拨神经的境界还有距离,但也是凌厉无匹。 无念的武技也是接近化境,双臂两腿时而刚硬,时而绵软,滑时宛若游鱼,发起力来又可碎金断石。 两人纠缠半晌,最后都是站不住桩子,不得不移动脚步转动着继续打斗。 打到后来,华澜庭略微有些吃力了,毕竟无念在武学技巧上侵淫大半生,各种五花八门古怪之极的罕见技法层出不穷,逐渐让华澜庭应接不暇。 华澜庭本来就要停手认输,却想起了方青崖分心二用双手同使不同剑法的一幕,他心中一动,沉心静气,努力使自己进入到刚上路那四五天里无喜无悲、物我两忘、自在独行的心境中。 在达成的一刹那,他的拳路腿法一变,双手双脚竟打出了迥然不同的套路,刚刚占到上风的无念却极不适应,一时手忙脚乱疲于应付,又被华澜庭扳回均势。 无念很是惊喜,还要再换招法,华澜庭却晃身后退一步,说道:“大师技高一筹,华某佩服。我一时心血来潮,却保持不住刚才那种状态太久,再战下去必输无疑。” 无念抚掌微笑:“小施主年少有为,日后如果真正掌握了那种状态,老衲必不是对手。你能在临敌之际想到新的提高应对之法,这份才情天资,让贫僧自愧不如啊。” 华澜庭拱手:“都是靠大师相逼相激才能有此突破,晚辈从中受益良多。” 无念明显很是有棋逢对手的兴奋,搓着手说道:“有趣有趣,好玩好玩,很久没有如此痛快的对攻酣战了。不如这样,我观施主内力修为更是不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且待我去报与方丈师兄,请他和你一见如何?” 华澜庭怎么看怎么觉得无念老和尚实在有点儿童心未泯的样子,言道:“如此自然是好,不过冒昧打扰方丈清修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无念摆摆手:“无妨无妨,无定师兄佛法精湛,但武学修为也是寺中第一高手。他是少见外客,但施主你也是少见的少年高手。好容易来一回,搂草打兔子,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顺手捎带的事。” 华澜庭莞尔。 无念:“此事由我去说项,随我来。” 无念身形一闪就出了房门,一路穿房过堂,左折右转,竟是全力施展轻功,这是考较华澜庭长途奔袭速度耐力的节奏啊。 华澜庭少年心性,也是起了争胜的念头,一路跟踪疾行,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直到了寺中深处的一座院落之外,无念疾停转身,看向华澜庭:“施主原来在屋里还是藏拙了,看你犹有余力的样子,这份轻功比起老衲只高不低,师兄必然是要见的。我去和他打个商量,我们来游戏一番好了,必定有趣,你且在此等候。” 华澜庭看无念脸带笑意,虽然觉得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对,但又不明所以,只好在院门口停步等待。 不一时,无念走了出来,对华澜庭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正好是鄙寺无字辈师兄弟共同打坐参禅诵经的日子,我因为要见施主才出来一会儿。” “无定师兄那里我已经说好了,不过他们不太相信我的话,不相信施主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之高的修为,所以想要先考上一考,请你闯一闯关,小兄弟没有意见吧。” 华澜庭啊啊两声,心道一苇禅寺方丈自是法相庄严之人,见就是见,不见就是不见,这还有要闯关的说法,必定是无念从中捣鬼。 当下也不说破,问道:“请问大师,怎么个考法?” 无念见他同意,说道:“施主你面子可大了,轻功武技就用不着了,这次除方丈外的无字辈师兄弟正好都在,他们会联手布下一个混元一气阵,你以内力攻击,只要施主能够在反震之力下坚持三息,就算你过关了。” 华澜庭回道:“无念大师有没有搞错啊,我一人如何是众位无字辈高僧的对手?又怎么值得惊动诸位如此大费周章?” 无念神色一肃:“贫僧虽然轻功武技胜不了施主,但诺大年纪了,这份眼光还是有的。施主精气光华内敛后我虽看不出深浅,但也只有内功臻于化境之人才能让老僧都看不透。你,当得这个阵势。” 华澜庭无奈,只好答应。 这时院里已站出来七名老僧,都冲华澜庭点点头后,盘坐一圈,各自发功。 常人不觉异常,华澜庭却能感觉到圈内形成一个半圆的气场,其内气机流转,绵绵涌动,犹如实质,当下倒吸一口凉气。 无念介绍道:“这些是鄙寺除方丈和我之外无字辈仅存的无缺、无穷、无屈、无拙、无讷、无始、无殆七位师兄弟,分别掌管达摩院、罗汉堂、戒律院、药王殿、藏经阁、菩提院和证道院。现在有劳施主闯关。” 华澜庭立定仔细观察,并放出了周身气息,气势逐渐拔高。 七名老僧立时有所感应,皆是和无念最早一样面带惊容。 他们初时确实不太相信无念所说华澜庭值得他们联手一试的说法,可一旦感知到这股气势的强大,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们不信,于是都暗自加大了内力的输出和融合。 华澜庭原来还能感觉到阵势气场不够圆润,他还有可乘之机,这下老僧们加力并配合后,真气滚做一团,犹如一体,虽有微小破绽,也马上被流卷过来的他人真气弥补上,这便如何是好? 华澜庭虽自信,但也知道难以在七人联手下讨到便宜。如果攻击过去,只是在反震之力下坚持三息的话,华澜庭自问还是有把握的,可他现在想的却是能否更进一步。 慕倥偬说过位面历练是对心性、心智、修为、武功的综合历练和考验,华澜庭一直记在心头。 自己在这里确实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如果满足于此不思进取,那么就达不到历练提高的目的,所以他要闯关,还要争取破阵! 气团的破绽是有,七人联手还做不到心意相通如一人的地步,这个他能看出来,但问题是怎么在转瞬即逝的时间内破开气团。 华澜庭思考的同时也在蓄势,等待自身气势达到高点再发出闪电一击。 沉思的时候,华澜庭的右手下意识地抚摸上了院门的梁柱,忽然微微觉得手心一痛,看过去却是门柱上有一根没有凿实凸出的钉子,他心头一亮。 华澜庭记起来有一次学宫讲课的老师说过钉子精神: 其一,钉子足够聚焦所以能产生巨大的穿透力; 其二,钉子善于选择薄弱环节突破; 其三,钉子总是不断地下沉,而不是总想着冒尖,夯实基础后自然会突破; 其四,再锋利的钉子也需要外力,比如伙伴和贵人; 最后,钉钉子需要多次才能成功,失败不可怕,坚持更重要——钉子是在反复敲打中实现自身价值的! 不错,钉子精神!钉子打法! 华澜庭气势高涨,豁然飞身而起,凌空单手下击! 以身作锤,外放内力做钉,就要凿穿,混元一气阵! 第84章 佛堂问答 华澜庭看准一处稍纵即逝的薄弱漏洞,单掌砸下,气罩荡起一阵涟漪,七武僧各挺双手维持住真气流动。 华澜庭一击之后马上变掌为拳,略微收臂,中指指节凸起,继续一拳打在同一个地方,气罩晃动,有了龟裂迹象,七老僧脸色发白,齐齐增强内力输入。 华澜庭食中二指弹出,骈作剑指,手腕飞快环转一周,又是双指捺下,气罩向内凹陷,七首座脸色转红,全力以赴,气罩陷处渐渐反弹而起。 华澜庭现在是头下脚上凌空下击,三击一过,陡然拧腰前翻,变成头上脚下,过程中长鲸吸水换一口气,双脚紧接着闪电般交替连环蹬出一十八腿。 这一招在是与不是纠缠腿中有个名目,叫做“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不但一腿快过一腿,而且腿劲缠绵环绕,一腿重似一腿,叠加后劲道数倍翻升。 第十八腿踏下,气罩轰然破碎,七僧仰坐跌倒。 华澜庭落到中间,喘息一下,抱拳转圈一揖:“各位大师只守不攻,混元一气阵再内缩三尺,这天下里无人可破,小子取巧了,承让承让,惭愧惭愧。” 众僧起身齐宣佛号:“阿弥陀佛。” 为首的达摩院首座无缺说道:“施主这礼数话语说的周全,给足了鄙寺面子。少侠慧眼,的确这气罩内缩三尺成就混元一气圈后,我等可立于不败,但也难以奈何少侠。少侠神功盖世,还请入内和方丈一叙。” 华澜庭再施一礼,向内走去,门口迎出来方丈无定大师,老和尚须眉皆白,念一声佛号后微笑着说:“老衲这厢有礼了,寺中清修少见外人,我等随着无念胡闹,施主不会怪罪吧?” 华澜庭抢上前去躬身行礼:“方丈大师言重了,以武会友何来怪罪,倒是我从中获益匪浅,有所领悟,都是拜各位大师所赐。” 无定以手相搀:“那是施主的机缘。施主年纪之轻、武功之高乃老衲生平仅见,得遇高人也是我一苇禅寺的荣幸。” 两人双手相接,华澜庭立刻感到一股浑厚柔和的力道传来,略一犹豫就放开心神任由无定施为,马上就觉得刚才全力出手的疲劳感消失殆尽,此刻神完气足。 无定爽朗大笑:“相比施主的武功,这份毫不设防的坦荡气度胸襟更让老衲佩服,施主确实不是来踢场子的。老衲久不与人动手,这下倒让贫僧跃跃欲试了。好好好,你我后面禅堂叙话。” 无定和华澜庭携手向里走去,其他无字辈八僧跟随在后。 两人走的很是缓慢。 无定说道:“老衲怎么看着施主如此眼熟,眉眼之间像极了鄙寺之前一名俗家弟子。” 华澜庭:“是吗?这么巧,那是何人?” 无定:“那人身份不是常人,并未出家,所以不入僧侣法号排行,但皈依三宝后赐名见空。” 华澜庭:“头次听说,却是不识。” 无定:“今天天气很好啊。” 华澜庭:“感时花溅泪,禅堂草木深。” 无定:“小心台阶…….” 华澜庭:“果然厉害.…..” 两人越走越慢,语句越来越短,声音越来越低,对话开始前言不搭后语……. 跟随在后的八僧小声议论起来。 无穷说:“方丈师兄凌空飘浮三步,这是用上了一苇渡江轻功。” 无殆说:“无定师弟头上白气不显,这无漏真身神功又见精进啊。” 无始说:“华施主年纪轻轻,竟能和掌门保持并肩而行,真不知是怎么修的。” 原来无定和华澜庭两人一路行走,一直两手相交在暗中比拼轻功内力,局面僵持不下。两人到后来都没有太多余力说话,所以对话显得答非所问。 华澜庭也是暗自佩服,无定老和尚的修为比元妙老道还要略高一分,已经到了任督二脉即将打通的临界点。 无定的无漏真身神功大成,真气运行犹如一个充满气的坚实皮球,比适才的混元一气阵还要圆融,几乎无懈可击,华澜庭通过左手的攻击找不到任何破绽,除非他以修为强行打散。 这方世界的灵气稀少又浑浊驳杂,能够修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不易,两人只是友好切磋,没必要伤及对方,华澜庭于是缓缓收功。 两人同时放手,华澜庭说道:“方丈修为已至瓶颈,假以时日必当突破,恭喜恭喜。” 无定笑道:“彼此彼此,施主进境未必会比老衲慢。” 两人不再比试,到了后院禅堂后各自落座。 华澜庭说道:“佛寺之内,武学只是末端修行手段,听闻大师佛法深湛,在下倒有一些疑问请教。” 无定回道:“施主请讲,不必大师称呼。佛祖眼里众生平等,大师还是大尸、大屎、大虱,还不都是一般模样。” 华澜庭问道:“佛家讲求缘法,那么缘是什么?佛家有转世轮回的说法,道家也追求飞升成仙,您对这宇宙天地间的经纬层次划分、人之神魂的生死往住是如何看待的?” 无定答道:“老衲尚未突破,没有亲身感受,所以说起来都是虚妄,但就我从典籍所知和自身修行所臆想猜测来看,宇宙空间存在不同的维度,生活在不同维度的生命状态并不一样。” “如果说第四维下时间是变量,那么在第四维状态下,三维所有的开始、结束、生死已经完全被超越了,没有了开始和结束,这在佛家叫缘起。” “从高维度进入低维度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穿越时间的顺序,缘是投影源里面的关系,一维是二维的投影,二维是三维的投影,三维是四维的投影。” “举个例子,我的这只手是个二维的像,我把它挡在并贴近眼前,我就根本看不见三维了,而我把它拿开,就看到了三维。我们每个人的意识里充满了三维的像,当人能够把最后一个三维像从意识里抹除的时候,就得到四维状态,继续下去,就可以超越时空,再往后是什么,这个世界里目前还无人探知。” “常规的认知,是希望从一二三四五维的顺序一层层分析解构爬上来,但东方佛道儒等智慧学说是从最高的无数维,趋于无穷大来看整个宇宙的。如果能够做到专注于一点,不执着于中间任何一个维度,或许就可以进入无限的时间、空间状态。” “在佛门,这称之为本自具足。其实我们每个人内在的智慧都应该是无数维的宇宙空间,有趋于无穷大的智慧,所谓具足圆满,只是人们天生被屏蔽,需要通过经历和修行逐步开启。” “这个过程很难,更加难以用语言表述,大概是这个意思。” 华澜庭接着问道:“您说到了佛道儒,它们有什么不同?谁更高明些?或者说更贴近真实和事实?” 无定回道:“以高下来区分,或许就着相了。释之真空妙觉,道之返璞归真,儒之格物致知,同理也,但人生有限,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个人的看法,年轻时最好学习儒家,中年之后再学习道家,否则没有经历的话,以为自己看破了,其实是看错了。至于佛家,幼还是大,在家还是出家,都是可以修的。” “在我目前的修为看来,人生最好的境界是以佛为心,以道为骨,以儒为表,这样可能会看的更加通透,只是不易做到,单单佛门理法就让老衲穷尽一生无法看到彼岸了,应该需要无数世的因果轮回才能管中窥豹吧。” 华澜庭又问道:“今天在和无念和无字辈众僧交手时,我都有所领悟和突破,这种灵机一动的灵感应该怎么能够更多地获得?” 无定答道:“灵感是一种复杂的精神现象,具有多层的本质,既要用到抽象思维,也要用到形象思维,既是显意识的产物,也是潜意识的参与,既是突然出现的顿悟,又是长期苦苦思索准备的结果。” “常规思维多属于渐进和量变,创造性思维多属于质变和飞跃,灵感是正常认识反应过程的中断。灵感不仅是抽象、形象和实践操作思维的综合运用,兴趣、情绪、感情、意识、意志等心理因素也起着重要作用,急是急不得的,求也是求不得的,水满自溢,花熟蒂落。” 华澜庭追问:“所以凡事都要坚持?” 无念说:“慢慢来,靠积累。世界上值得我们去奋斗的事往往没有那么容易,刚开始慢一点是为了后来居上,冲线而过,这就是慢就是快、小就是美的道理。” “走出第一步后,如果没有结果,得不到认可,不要害怕,那只是暂时的,随心不刻意,从心所悟就好。追梦是个漫长的过程,选择放弃让梦破碎只需要一息就够,但每一次坚持都是一次成长,这是个破茧成蝶的过程。不是所有的等待,都经得起来日方长。” “期间有顺境和逆境,如同人的两只脚,靠两脚行走才能达到目的地,只想着顺境而逃避逆境,这样靠一只脚是无法达到顶峰的。学会不抱怨,世界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但要有自己独立思考的方法,独特,但别另类。” “这个世界越来越浮躁,大流和主流变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人们习惯了顺流而行,争先恐后,却不知所往。人群拥挤,老衲愿你我,与这世界背道而驰,找到可以安住自己心灵的秩序。” 佛堂问答,华澜庭问得随意,无定答得跳脱,其实华澜庭也没想得到标准的答案,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但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大家都是盲人摸象,换个角度多听,多摸几下总是没坏处。 在和无定一番交流后,华澜庭告别了群僧,接着向文斓国进发。 第85章 皇子代子 又走了七八天,华澜庭来到尘王朝和文斓的边界,这次他没有选择走城池,而是在夜里展轻功攀山而过。 进入文斓国境,空气明显湿润起来,植被也愈见茂盛。华澜庭决定直奔沿海,先去方青崖的师门东海剑派替他送信,顺便详细打听下文斓国的形势现状,然后再去都城南崚。 一路东行,人文风物自与尘朝不同,这里水道连绵,城镇密布但都规模不大,房舍建筑精美,人们口音绵软,繁华锦绣程度比中原更胜一筹。 华澜庭到了沿海附近就折向南行,三天之后进入了当地名城嘉宁,这里是去往东海剑派的必经之路。 一路走来,华澜庭也见到了一些从海边逃难过来的民众,都是因为当地官府清剿倭寇海匪不利所以举家内迁的,虽然数量不算很多,但也可以看出一些地方的倭患已经很严重了。 进到嘉宁,夜色已阑珊,华澜庭还是习惯性地沿街往中心走去,沿途观察当地的风气人情。 走进一条斜街,发现路两旁大大小小的青楼妓馆林立,生意还都很火爆。 到了一处路口,他不堪各家门口拉客的骚扰,就拐了出去,想着赶紧离开烟花柳巷。 这条巷子倒是清幽人少,没走多远路过一处宅院门口,门楼不象主街那样金碧辉煌灯光璀璨人来人往,而是翠竹掩映朱门,门下只挂着两只红色灯笼,也没几个人进出。 华澜庭在门口对面的一个小摊上买了笼小笼包,借着灯光看过去,门楣牌子上写着揽月楼三个字,怎么感觉还是一处青楼啊,只是地点偏僻,并显得高档典雅些。 吃着包子正想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驶过来停在门口,车帘一掀,下来一位衣着华丽高大瘦削的青年公子,对着车夫说道:“等下你停好车到客房睡吧,明早不用叫我。” 车夫低声说了几句,旁人听不清楚,华澜庭却是一下子耳朵支愣起来。 车夫说的是:“五皇子,这让老夫人知道了不太好吧。” 那名公子说:“天高皇帝远,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怎么着,本王现下闲了出来散散心,你还敢打小报告不成?” 车夫陪笑道:“瞧您说的,借我个胆也不敢啊。” 青年公子虚踢一脚:“多嘴,要不给你也叫一个?本王买单。” 车夫连连摇手,那公子笑着进去了。 五皇子?华澜庭一下来了精神。 他在出发前向方青崖简单问过文斓帝室的情况,如今文斓国主年迈,膝下有九子二女,据方青崖说储位之争正如火如荼十分激烈。 这五皇子排名不靠前,只是被册封为延平郡王,并不是储君的热门人选,但因为武功高强,并且长于兵伐战阵,兵法韬略精熟,对领军打仗十分在行,所以也是各方关注的重点。 华澜庭没想到在这里能巧遇文斓皇子,他想了想,既然邂逅,那就跟进去看看,没准能有什么收获呢。 于是他溜到旁边的外墙,取出人皮面具带上,翻过墙后蹑足潜踪,窜墙越瓦,跟着五皇子,看他轻车熟路地进了一个房间。 华澜庭也没走近,找了个阴暗角落隐匿下来,反正以他耳力想听哪一房间的墙根都没问题。 里面先是个女子的声音,吴侬软语很是好听:“五爷,您可又迟到了,奴家已经备好了您爱喝的大红袍,这都三泡了您才来,等的人家心焦死了。” 五皇子声音里带着疲惫说道:“夏梓,不要老说死字,不吉利。我是有些烦心事绊住了,以后可能有段时间来不了了,这不一得空就来看你了吗,要不是军纪严肃,我恨不得金帐藏娇呢。” 叫夏梓的女人吃吃笑着,似是随意地问道:“看您一脸憔悴,是什么烦心事?说与奴家听听,小女子不懂军国大事,不能为君分忧,听你唠叨唠叨排解排解心绪也好啊。” 五皇子叹口气说:“还不是宫里那些烂事,几个哥哥们争位波及到我,其实我志不在此,我根本无意大位,只醉心于行军布阵打仗。” “我虽不想参与,但大丈夫生于世,当不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为国开。” “可惜父皇年老昏聩,哥哥们不是忙于争权夺利,就是目光短浅,都看不到倭寇狼子野心,阴险狡诈,处心积虑觊觎我大好河山久矣。” “他们缺少全局性的战略眼光,好大喜功,志大才疏,全都想着如何向中原之地开疆裂土,殊不知攘外必先安内,后院失火必会顾此失彼。” “只有我曾领兵与倭寇作战,深知其中厉害关系,但整个朝堂独我一人坚持灭倭再先,征讨中原在后的方略,他们烦了,打发我去边关练兵,你叫我如何不郁结。” 夏梓柔声说道:“这么说,只要没了你反对,他们就可以安心向中原去折腾了,这样也好。但没了你又不好,让奴家碧海青天夜夜心,寂寞难耐呢。” 五皇子说:“你这话说的有点儿怪呢。不过,总之是我欠你宋夏梓的,你知道我们在一起是不能让我母亲知道的。” 全名宋夏梓的女人缠了上来,在五皇子的耳边呢喃道:“若无相欠,怎会相见。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良宵苦短,人家可是期待着五爷数点英雄泪,滴入夏梓两瓣中呢。” 嘤咛一声之后,华澜庭听到窸窸窣窣宽衣解带的声音,他可没兴趣听这个壁角,反正已经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又等了片刻,屋里已经要真刀真枪了,他决定起身离去。 刚走了几步,他突然听到啊的一声惊叫,随后听到五皇子虚弱惊伢的声音:“夏梓,怎么回事?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忽然全身无力头痛欲裂?” 接着是夏梓变的阴测测的声音说道:“我的好五爷,游戏结束了,该收网了,梦,该醒了。” “宋夏梓,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你想清楚了,我是五皇子。” “知道你是皇子,不然还不会出动到本小姐呢。也罢,看在露水夫妻一场的份上,在你睡过去之前,我就给你解解惑。” 华澜庭见情况有变,纵身跃到门口仔细倾听。 宋夏梓又恢复了娇媚的声音,说道:“妾身本是东瀛之人。” 一句话石破天惊,屋里屋外的五皇子和华澜庭都是大吃一惊。 宋夏梓继续说道:“长话短说吧,你的判断很准确,我东瀛处心积虑要侵入文斓,我很早就被派过来潜伏,费尽心机接近于你,为的就是获取情报和今晚之局。” “你要杀我?”五皇子此时倒不再惊慌,显出军人本色,沉声问到。 “杀你?机会多的是,也不用等到今天了。养了这么久,自然没那么简单。” “别担心,不但不杀你,还会放了你。先别吃惊,且听我说。” “知道你心高志大武艺不错不易控制,所以这次用上了用你们文斓人经多次人体实验才成功的药物。” “也知道你为人谨慎,所以我以身为药,把这药具下在自已小妹妹里,你万没想到吧,只要你和我欢好,必然中针中毒。” “药物极其珍贵稀少,是在东瀛皇室秘方基础上改良而成,并不致命。现在你虚弱无力,连大声说话、咬舌自尽都做不到,等下睡一晚后就会一切如常。” “等我服下手里这丸主药,就能掌控你的行为,你以后会对我的话言听计从、严格执行,被我所控制。” “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我们不但不杀你,还会动用各种手段帮助你,等你掌握了军权,甚至上位登基,祸乱并吞并你文斓指日可待,而脱离狭小岛国、逐鹿放马中原,成就我东瀛共荣共享之梦想也只是时间问题。” 五皇子听到这里面如死灰,喃喃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想我自栩运筹帷幄绝胜千里,却只这一个毛病被你们利用,天亡我文斓啊!” 宋夏梓媚笑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放心,事成之后你还是我裙下之臣,这几年下来我还是真喜欢上你了呢,奴家和郎君你一样可以双宿双飞。” 五皇子颓然不答。 华澜庭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伸手轻轻震断门栓,飘身进屋,宋夏梓披着件亵衣背对着他。 宋夏梓见五皇子眼带惊色望向她的身后,咯咯笑道:“都这番光景了,你还用这烂大街的手段诈我干嘛,有用吗?那我配合一下,转头看看好了。” 宋夏梓一转头,饶是她训练有素也是惊的花容失色,一时张口呆住。 华澜庭一指点倒了她,直接问道:“我耐心有限,说,你本名叫什?解药在哪里?对刚才你说的事还有什么补充的?” 宋夏梓惊惧不已,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华澜庭懒得废话,扭脱了宋夏梓颏关节,取出三根银针就要依次插进穴位。 他虽未经游丙辰传授,但何等的眼力和修为,游丙辰对高大强施展游魂九针时的几个穴位、手法和力道都被他一目了然,这时依葫芦画瓢照样做出。 游魂九针确实霸道,尽管只是残缺的几式针法,但只扎到第二针的时候宋夏梓己然受刑不过,崩溃招认了。 她说:“我本名叫松下库代子……” ”啥啥?”华澜庭打断她问道,得到肯定答复后,小华也是醉了:“蒜泥狠,不不,算你爹妈够狠,继续说。” 宋夏梓,也就是松下库代子供出来的计划和刚才所言差不多,解药却不在身边,在他哥哥松下要骑手里,他哥哥行踪不定,之前都一直是他哥哥派人来联系她。 华澜庭又问了些倭寇内部的情况之后,有些犯难,杀了代子是举手之劳,可他虽已不在意收割人命了,但对一个女子,虽说是心狠手辣的敌国异族熟女,仍然有些下不去手。 再则,自己不长于军事,留她一命,五皇子也许能榨出更多情况。 想到这里,华澜庭一掌拍下,拍在裤带子小腹上,废了她的武功,也震散了她全身筋脉,同时使腹内药具碎开,她作茧自缚,也中了毒。 华澜庭把代子手中主药塞到已经药效开始发作快昏睡过去的五皇子手中,运上内力对他说道: “情况你都清楚了,明早你醒来后自行处理,我会尽量找到她哥哥拿到解药。不论成败,我都会去都城或边关找你,那时咱们再深聊。后会有期。” 第86章 叁清山上 叁清山,道教三十六洞天福地之一,文斓道门领袖及武学大派之一东海剑派所在地。 清晨的薄雾中,华澜庭登上玉清峰求见掌门太勉子,道童进去传禀后回来说派中首脑今晨集会议事,须到巳时左右才能见他。 华澜庭到旁边的玉华峰上转了一大圈回来后,道童带他去了一处配殿。进到殿里,华澜庭看到有八名道人坐在其内。 从方青崖那里,他已知道东海剑派修道之人众多,但只有名义上归属三清殿、四御殿、八仙殿和九宫殿的弟子修武,其余的都是普通道士。这八人应该是四殿的正副殿主。另外,参清山的规矩是掌门从四殿殿主中产生,掌门掌管全派并兼任殿主。 从一进门,华澜庭就发现气氛不太对。正首上位一人面白无须,双眉深蹙,脸带无奈不愉之色,当是掌门无勉子。坐在左下首的道人神色木然,面无表情,但目光中却带着一丝得色。他旁边之人身材魁梧,须发油黑,面如重枣。坐在右下首的道人则是面色青黄,法令纹深重,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四人身后都还各坐着一名道人,八人此时都没有说话,也没人看向华澜庭,殿里弥漫着一股肃然紧张的气氛,显见是之前的议事过程看上去应该是不怎么太顺利的。 等了一会儿,华澜庭只好有些无奈尴尬地咳嗽一声,上前拜见主位的掌门太勉子,并说明了来意。 太勉子点点头,先是冷着脸对众人说道:“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那今天先这样吧,每人都回去仔细想想,此事拖后再议。” 说完面色转和,微笑看向华澜庭说:“有劳久等了,多谢带信,华少侠一路上辛苦了,还请把青崖的书信交给贫道吧。” 华澜庭取出并递上信件,太勉子展开观看,随后又交给其他三位殿主传阅,并对华澜庭介绍另三人分别是四御殿殿主太音子、八仙殿殿主太赤子和九宫殿殿主太霞子。 接着,太勉子说道:“青崖统领万人之众,扬威异域,倒是不负我与门派的苦心教导啊。” 左首的太音子听了,却阴恻恻地说道:“掌门师兄,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青崖这孩子自是不错,但现在却是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我看倒是于我东海剑派的名门威名有损啊。” “是啊是啊,本来青崖从军我是赞成的,将来做了将军,不但能封妻荫子,而且可以光大我东海门楣,如今却在域外做了强盗,还写信来要求派强手支援他,这可就有些不知好歹了。”太赤子随声附和。 太霞子也阴阳怪气地说道:“太勉师弟,青崖宁愿远赴异域也不愿留在文斓为门中效力,你这做师傅的早该多劝劝他,不要任他自恃武功和什么后起四秀的名头就肆意而为啊。” 当年,太音子、太赤子和太霞子都曾争夺掌门之位,最后太勉子凭借长辈支持勉强胜出。 但太勉子武学修为虽高,为人却单纯谦和并且有些懦弱,加上对门派治理既没兴趣也不擅长的缘故,所以造成其余三人并不是很尊重,遇事经常指手划脚的局面,太勉子也因此被文斓武林人士暗中叫作太面道人。 此时太勉子听三位殿主话里话外指责他的弟子方青崖,他可以不为自己争,但对这个得意弟子却极为在意,何况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当下脸沉下来,压着火气道: “三位师兄师弟,你们这么说话不亏心吗?是青崖自己不想留下吗?还不是你们见他练成心分二用之法,各种逼他远走他乡去投了军?这时却来说风凉话?” “另外,刚才我们商议响应朝庭号召派人参与剿灭倭寇行动的事情,你们一推再推。一个说修道之士乃方外之人应不理俗事,一个说倭人没有侵犯本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好,一个说朝庭没有许以重酬不必出力,那么青崖一个俗世弟子,凭自己之力在异域自立杀敌,又关你们何事?” 三个殿主见掌门少见地发火,一时都没有接口,太勉子又说:“倭患严重,在沿海之地烧杀抢掠,连妇女老人和孩童都不放过,手段残忍,这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也罢,本座无能,不能带领我派归心,一体行动,实在是愧对先辈。这样吧,我会择日卸任掌门之位,率我三清殿弟子加入朝庭武功团戍边。如此,你等可满意了?” 三大殿主还没说话,他旁边的三清殿副殿主抢声说道:“掌门不可!请以大局为重不要冲动。今天有客人在场,不如改日再议为好。” 话音刚落,殿门外踉跄跑进来一名弟子,嘴里喊道:“掌门,掌门,大事不好,山门外来了上百名倭人,自称太阳神教武士,扬言要拜山比武,我等不许他们进来,他们就出手打死了三名守山弟子,正杀上山来!” 太勉子闻听大怒,拍案而起,冲了出去,众殿主也是惊怒,纷纷跟了出去。 刚走到玉皇殿前广场,果然见场中黑压压聚了百名身着开衩裙裤服装、腰插刀剑的倭人,周边围着群情激昂的东剑派海弟子。 太勉子把手一摆,喝道:“诸位殿主,集合四殿弟子护山,今天本座要叫行凶倭人来得去不得!” 为首倭人身材五短,两撇八字胡,这时皮笑肉不笑地开声说道:“这位就是东海剑派太勉子掌门吧,久闻东土礼仪之邦,贵派就是如此待客的吗?” 太勉子沉声回道:“你是何人?东土礼仪因人而异,你们这帮倭寇毫无教化,犯我边界,杀我边民,如今无故伤害我派弟子,也配本掌门以客以礼相待?” 为首倭人回道:“本人大和太阳神教教主松下要骑,汉名高耀旗,今率东瀛全岛武学高手前来文斓以武会友。比武较技,技不如人者死便死了。我们一路南下,已经挑了三门四派。江湖传闻贵掌门外号太面,我看你口齿倒还伶俐,就是不知胆量如何?难道号称文斓道门武学领袖的东海剑派不敢迎战吗?哈哈哈!” 太勉子先是看向身后三大殿主说道:“你们一个个不理俗事、事不关已、无利不为,现下倭贼杀上门来,还有何话说!” 接着又转向松下要骑:“膏药旗是吧,以武会友讲求的是切磋交流点到为止,你们却出手杀人,何必说的好听,有什么本事就划下道来,我东海剑派接下了!” 高耀旗笑道:“东土之人死要面子假仁假义,我扶桑武士就是要堂皇公平公正地正面击败东海剑派,配合大军扫平文斓。” “今天你们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既然让我划下道来,那么听说贵派四位殿主号称东海四子,不如双方各出三人较技,三战两胜。如果平局,你我再一决胜负。若你们胜了,我太阳神教武士今后不履东士。若我们胜了,你东海剑派从此归服我太阳神教之下,如何?” 太勉子略一沉吟,说道:“便是如此,派人下场吧。” 高耀旗退后一步,身后走出来三人,有武士在两边挑起两面高幡,左边写着:拳扫东土江湖,灭文斓武林威风;右边写着:刀挑东海剑派,扬扶桑武道精神。 东海剑派诸人见了两幡都是气愤叫嚷不止,只听太勉子对三大殿主说道: “太音、太赤师弟,太霞师兄,不管我们之前有什么过节和争执,值此本派生死存亡之际,已经不是意气之争之时,事关东海剑派声威,文斓武林脸面和抵抗民族外辱,还请放手施为。不论胜负,本掌门对后果一力承担。 三人早已义愤填膺,齐道:“掌门放心,我等晓得,必当全力以赴。”随后齐齐出场。 六人分为三对,各自战在一起。 这一开战,首先大吃一惊的却是东海剑派一方。 要知道东海剑派四殿各有绝艺:四御殿以太乙莲花剑式闻名,八仙殿专修八仙过海剑法,九宫殿精研独门的猛虎蔷薇剑,而三清殿则以泼墨大写意和留白小题诗两门剑技为主。 东海众人万没想到倭寇三人一出手竟然是以太刀作剑,三人分使太乙莲花、八仙过海和猛虎蔷薇剑法,而且使得似模有样、中规中矩。 太勉子惊怒交加,面向高耀旗喝道:“你们从哪里偷学得我派剑法?” 高耀旗冷哼一声,好整似暇地说道:“什么叫偷学?天下武道无奇不有,我教剑法与贵派类似有什么奇怪,焉知不是你们偷学的我们?” 太勉子直气得白脸脸色更见发白,心知必是派中出了内奸,却对高耀旗的胡搅蛮缠倒打一钯无力反驳,现在也不是追查的时候,只能继续观看局势。看了一会儿,心中有所安定下来。 太音子和太霞子的对手虽然所使剑法与之相同,但论及功力深厚程度和剑技纯熟程度都是不如二人,在太音子剑剑生莲、莲开生光、光耀之后剑气团团炸响和太霞子催动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心法展开的磅礴而不失绵密的攻势之下,二人都是坚持不住继续使偷学的剑法,纷纷换回倭刀刀法。 只太赤子的对手八仙过海剑法水平不弱,加上太赤子修为在四殿主之中最弱,两人斗的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就在太勉子心中稍安,感到整体局势向己方倾斜的时候,他注意到高耀旗面带阴笑,一副风清云淡,丝毫不担心的样子。 正在奇怪,只见场中八仙殿主太赤子大叫一声,手中长剑落地,身子向后软软坐倒,而他的对手趁机一刀攮进他的小腹,太赤子手扶刀身艰难叫到:“他们,下毒!”言毕垂首身亡。 东海剑派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边四御殿主太音子也是惊叫一声,身子突然之间无力倒下,被对手一刀断肠,对方随即抽刀缓退,不想太音子临死之时拼尽残力发出甩手一剑,正是太乙莲花剑最后一式密手“莲华绽空”,对手心窝中剑,两人同归于尽。 这时功力最高经验老到的九宫殿主太霞子已经反应过来,他也觉到了体内毒性开始发作,自己功力正在急剧流失。激愤之下,他咬牙心横,运气以独门心法自爆丹田,以一身俢为功力今后尽失沦为常人的代价换来毒性的暂时消失,借对手以为他毒发而近身的机会,抖手震碎宝剑,碎片全数扎入对手咽喉脖颈之内,太霞子则大口喘息强行支撑自己不倒。 第87章 膏药旗灭 局势突变,三名殿主两死一重伤,太勉子看得虎目含泪,口中喃喃道:“三位殿主师兄弟,不管你们之前出于什么目的不愿出战倭寇,此时此刻,你们的所做所为对的起门派和家国,本座以你们为傲!现在,该我了!” 太勉子两手分执一剑,左长右短,缓缓摆出起手式,面向高耀旗,盯着他的双眼,气度雍容沉稳,慢慢说道: “松下要骑,前三战双方一平一胜一负,轮到你我一决胜负了。嘿嘿,堂皇公平公正正面击败我东海剑派?说的比唱的好听,做的却是卧底、偷学、下毒的事情。” “很好,不过,没关系,你卑鄙是你与生俱来的,你东瀛扶桑大和民族下作是天命所归。如今,可敢与本座一战否!” 高耀旗面色发黑,他原以为前三战足可以定乾坤了,但也无妨,他还有手段和机会,于是强笑说道:“太面掌门,你就肯定自己没中毒?就不想要解药?真不怕死?” 太勉子洒然一笑:“家师给我道号时曾说我面软心直,性格有缺,所以赐我勉字,勉励我凡事即便勉为其难也要勉力去做,你这种连勉强都称不上人的动物是不会懂的。” 高耀旗这下真的怒了,他亦不凡,借着怒意双手把倭刀高举过头,气势节节攀升,大吼一声,直直跳起,一刀劈下,迎风一刀斩,刀势可断水裂虹,大半敌手往往心惊胆颤,未接先溃。 太勉子面带微笑,眼中显出从未示人的无双霸气。 是的,他有这个底气和资格。放眼东海剑派,只有他和方青崖能以分心二用之法同时驭使泼墨大写意和留白小题诗两种剑法。方青崖是天资高绝,而他,是因为心性简朴鲁直。 太勉子不避不让,左右双剑同时掠空而过。 松下要骑只觉眼前两道光华交相闪过,心里一空一松的同时却又一紧一黯,松紧黯空同时作用在心脏的感觉让人极为难受,如同被鱼杆鱼钩带上天的鱼,还可呼吸却又马上无可呼吸。 刀碎,迎风一刀斩根本就不能全部发出去。 人退,心口一甜,一股腥意泛起。秃顶之上,一片清凉。 太勉子还是心软留手了,留头不留发。 松下要骑却并不迟疑,一口鲜血喷出,叫道:“武雄!”。 与此同时,自怀中淘出一物,抬手,一声巨响。 太勉子身后,一人激射而出,手中长剑刺向东海掌门后腰肋下,八仙过海剑法三大绝招之吕岩品山! 一人后发先至,一掌拍在偷袭之人后心,其人僵直,长剑落地。 太勉子仰天而倒,不一时却能够勉强站起。 松下要骑手中物被一缕指风打落,一柄倭刀已点在他的喉头。 随后场中一阵大乱又复平静。 事情很容易就被搞清楚了。 松下要骑兄妹四人,都是狂热的西侵份子。 老大高耀旗执掌太阳神教,参与策划西侵行动,手下网罗了近乎全部东瀛高手武士。 老二松下要墙,汉名高大强,被派往尘王朝主持挑拨与文斓两国关系之事,为华澜庭所擒,差点儿被捕快游丙辰以针法虐杀,现已被府衙斩首伏诛。 老三松下武雄,少年时被秘密送往文斓生活,后化名投入东海剑派,道号太雄子,位至八仙殿副殿主。 正是此人花费经年将不少东海剑派剑法偷出,并于当天在三位殿主茶中下毒,只是因为太勉子性子孤僻不好接近并且身有洁癖才免于中毒。 也是此人配合高耀旗在背后偷袭太勉子,被华澜庭所擒。 老四是最小的妹妹松下库代子,化名宋夏梓潜伏文斓获取情报,并魅惑五皇子,后被华澜庭撞破,擒下后送与五皇子处置。 高耀旗手中之物是花费重金从海外购得的刚发明的稀有火药枪。他趁太勉子对他手下容情之时发出,但太勉子也因为削他头发所以剑势剑意未止,从而挡住了部分火药,得以伤而不死。 华澜庭随太勉子等人出来后就在旁观看,他来不及救下中毒的三位殿主,却阻止了太雄子的偷袭并制住了高耀旗,随后又出手点穴擒住半数倭人武士,其余半数被四殿弟子或擒或杀。 华澜庭以高大强的倭刀点指高耀旗,问道:“你兄妹四人皆栽在我手,还有什么话说?” 松下要骑面容灰败,揺摇头说:“东瀛武士团尽灭于此,于西侵之事大为不利,我们时运不济,非战之罪,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只求痛快一死。” 华澜庭点点头:“倭寇作为丧尽天良,所行令人发指,天都不会让你们成功的。你死有余辜,给你个痛快都是便宜你了,不过听闻你们所谓的武士道精神有切腹之法,你自己了断吧。”说着把太刀扔在其脚下。 松下要骑颤抖着抓起倭刀,跪坐于地,卷起外衣,行了个仪式,脸色却开始变换不定,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落,又挣扎片刻,终于举刀扎向自己小腹。 谁知刀到半途,他刀随身转,竟然刀贴身侧撞向华澜庭。 华澜庭一脚把他踢翻,说道:“给了你机会,既然你没胆量自裁,你双手直接间接沾满多少汉人鲜血,岂容你如此轻死。太勉子掌门,打个商量可好,我想活剐了这个罪魁祸首,你看可好?” 太勉子这时已瞧出了华澜庭的修为,门派又是为其所救,自然没有异议,他想了想说道:“活剐?我依稀记得八仙殿门下有一弟子是刽子手出身,我让他过来,问问会不会执行凌迟之刑好了。”说着就吩咐下去。 太勉子又问道:“其他倭寇怎么处理?”华澜庭让他看着办。 太勉子说:“这样吧,这些倭寇每人身上都背着不知多少条人命,交给官府一刀杀了实在是难平民愤,不如先让他们观礼松下要骑凌迟之刑,然后发给门下弟子当作练功沙包,但要规定一月之内小心使用,不得打死。” 华澜庭淡淡地点头,心说老实人逼急了果然腹黑的很,不过这些倭人罪有应得,怎么都不为过。 不一会儿,一个粗壮、黑脸、压耳毫毛蓬蓬着的胖大道人奔了过来。 太勉子问道:“哪个,嗯,谁家内小谁,你可会凌迟?” 黑大个道士双眼放光,双腿直抖,颤声回答:“瞧,瞧掌门您说的,那是俺、俺的看家功夫,比舞剑还、还熟,哪能不会呢?” 太勉子说:“甚好,交给你个任务,把这个最大恶极的倭首给我剐了,少一刀都不行,做的到吗?” 黑大个表现的很委屈:“掌门您、您老把吗、吗字去掉好吗?您这是、这是有、有辱我的专业水准。我今儿还就把话撂这儿,您派人数着,统共里外里三、三、那个三千六百刀,如果少一刀让这膏药旗疼死了,贫、贫道辛慈子我就就就,提头来见。” 太勉子怀疑地看看他说:“辛慈,我怎么看你腿抖嘴颤,你到底行不行啊?” 辛慈子这才意识到:“我,我,俺这是激、激动的,您老是不、不知道,自从先帝仁慈开恩,废了凌迟之刑后,我、我就没、没了生计,这、这才投到咱东、那个海门下,可我我我夜里总梦见见行刑,所以您大大可放心,哪哪里抖,我我手都坚若磐石纹丝不抖。” 当天晚上,华澜庭先是从高耀旗那里取了五皇子的解药,然后又找相关东海弟子了解了些文斓及朝庭的情况,就于第二天早上辞别而去,直奔文斓都城。 文斓都城南崚地理条件优越,依山形水,形制独特,北倚长江,南有淮河绕城而过,钟山龙蟠于东,石城虎踞于西,自古就有“龙蟠虎踞“的美誉。 经过文斓帝室十数代的打造,历经数百年的沧桑,南崚城从内到外由宫城、皇城、府城、外郭四重城墙组成。 其中最内的宫城呈长方形,坐北朝南,分前朝三大殿和后廷六宫两部分,在宫城城垣上开筑有午门、左掖门、右掖门、东华门、西华门和玄武门。 宫城之外是皇城,是护卫宫城最近的一道城垣,开筑有洪武、长安、东安、西安和北安门。宫城内除了六部等国家部府和大臣宅邸之外,居民密集,商业繁荣。 再向外是府城,为南北长、东西窄的不规则形状,南北二十里,东西十里,最早是为了巩固都城的防卫特别是江防而建,曾经布满了军营、库房、工坊、粮仓,算是郊区,但现在很多地方已经成为平民的居住区。 府城城墙之外又修筑了一座长达百里的外郭城,辟有外郭城门十六座,从而形成保卫京师的最后一道防线。算上外郭,南崚城在面积规模上称得上是几大王朝中最大的一座城池。 南崚城内的道路呈不规则布置,城墙的走向也沿城市轮廓和山水地形屈曲缭绕,而皇宫偏于一边,使全城无明显中轴线,一反各朝国都格局追求方整、对称、规则的传统,创造出山、水、城相融合的景观。 华澜庭进城后沿街直插皇城,一路走来,但觉南崚布局自然巧妙,气象万千,尤其是城墙宏大雄伟,城内大部分房舍都符合风水中“背山、面水、向阳”的模式,沿途书坊商铺林立,茶楼酒肆众多,果然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处,人文与商业俱都繁华无比。 华澜庭在城中转了大半天,期间特地经过了五皇子的延平郡王府,王府占地广阔,门禁森严。他毕竟与五皇子只有一面之缘,也为了防人耳目,还是决定晚间夜探,而没有直接登门。 找了一处茶坊,他一边品尝江南茶点,一边在心中琢磨着此行的思路。 直等到天色暗淡下来,华灯初上,他才慢慢溜到王府人烟稀少的外墙外,取出人皮面具戴上,翻过高墙,穿墙越脊,向后院摸了进去。 第88章 统一战线 王府守卫自是严密,但借着树木和亭台楼所的掩护,无人能发现华澜庭的踪影。寻了一个来回,他终于在一处水榭内看见了五皇子。水榭三面临水,环境极是清幽,五皇子正在一人独酌,周围有几个丫鬟和侍卫服侍。 华澜庭自暗处现出身形,走了过去,嘴里说道:“五皇子,别来无恙,一向可好?” “什么人?大胆夜闯王府!”旁边侍卫马上反应过来,仓啷几声纷纷亮出佩刀围了上来。 五皇子也是一惊之下站起身来,待看清楚华澜庭的面貌,他摆摆手让侍卫和丫鬟退到远处,沉声说道:“原来是恩公驾到,怎么不着人传禀,倒叫小王吃了惊吓。” 华澜庭大马金刀地直接坐在了五皇子对面,说道:“在下与王爷萍水相逢、悭缘一面,侯门似海,只怕通传求见进不了王府,所以直接来见,王爷不会怪罪吧?” 文斓帝室姓宋,五皇子名为泓史,此时也已经定下心神,笑道:“恩公说的哪里话来,你我虽短短一晤,但泓史蒙恩公所救,现下想来,如非恩公出手,那天的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之至。恩公在上,且受小王一礼。”说着隔桌躬身一拜。 华澜庭伸手一扶,说道:“王爷不必多礼,王爷洪福齐天,我只是适逢其会而已,不知王爷后来可是顺利?” 泓史答道:“当日我虽中毒接近昏迷,但恩公和那个代子的对答都听在心里,后来睡了一晚之后就清醒了。我服下主药,那个代子自此对我的话绝对服从,我以心念即可指挥,同时又不妨碍她的神智正常。” “此药果然灵验非凡,但也真的是歹毒,没有恩公的话,我就要被东瀛人控制了,此事细思极恐啊。我一人受制还好说,但他们如果利用我和我手中在军队的权柄祸乱文斓,的确是防不胜防。” 华澜庭听了问道:“王爷中的毒可还有什么反应吗?” 泓史说:“还好,只是隔几天就会昏睡不醒不能问事。恩公可找到代子的哥哥拿到解药?” 华澜庭点点头,把发生在叁清山上和途中高大强的事情说了一遍。 泓史面色凝重:“东瀛觊觎东土久矣,并且早已布局渗透,包括对其他三朝也是如此,我从代子那里知道了不少他们的秘密,其心险恶之极,实是我朝心腹大患。” 停了一下,五皇子见华澜庭并没有马上主动提出给予解药的事情,他也是心思剔透之人,转念之下,索性开口问道:“泓史还不知道恩公尊姓大名,所为何来?恩公与我和我朝有大恩,但有所求,只要无碍文澜,泓史无不从命。” 华澜庭凝视泓史双眼,慢慢说道:“我名华澜庭,至于我的身份,因有苦衷,此时还不便明言。王爷只知道一点就好,就是东瀛是你我共同的敌人,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这就够了。” 见五皇子眼中闪现犹豫警惕之色,华澜庭又说:“你我二人并无深交,王爷有所疑虑也是正常,日久自见人心,现在我想知道王爷想如何处置代子?” 泓史想想回答说:“自然是利用她的情报,逐步拔除东瀛安插在我朝的钉子眼线,毁了他们多年的安排。” 华澜庭追问道:“这当然是一节,另外东瀛武士团在我手中团灭,对他们的计划也有影响,但这并不足够,王爷想过没有如何解决他们对文斓海境的袭扰,以及蓄势待发的军队的入侵?这才是重点,王爷不会不知吧?” 五皇子目光灼灼望向华澜庭:“恩公说的很对,只有通过国战击溃东瀛已经准备多年并且已经在集结的大军,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想必恩公也知道,文斓朝中热衷向西开疆裂土,并没有把东瀛当作心腹之患,我一人的力量实在是不足以改变他们的想法啊。” 华澜庭自觉自己并不是工于权谋的人才,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思考这次东来如何达到目的,却苦无好的策略,直到巧遇五皇子后,他认为唯一的机会就是扶持五皇子上位,这样就可以让文斓专注于解决东边的倭患,从而暂时无心也无力顾及与尘王朝的战事。 至于以后两国和四朝之间的争夺,因他早晚要回归自己所在的世界,所以并不在他着重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听了五皇子的话后,华澜庭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王爷当壮大的自己的力量,影响朝局,让他们把对付倭寇当作目前的国策。” 五皇子听了这话心头一跳,猛然睁大双眼看着华澜庭:“恩公这是何意?恩公要插手我文斓政事?你到底是谁?恩公与我个人有恩,但涉及国事,恕泓史难以苟同。” 华澜庭也不着急,继续说道:“我听说文斓国主年老多病,储位之争迫在眉睫,朝中暗流涌动,难道王爷就没有…….争储夺嫡的想法?” 五皇子闻言豁然起身,先是看看左右,这才又再坐下,直视华澜庭低声说道:“恩公你,何出此言?本王醉心军事,无意大位。再说即便我有此意,也已失了先机,几个哥哥和弟弟在前朝后宫里各自都有支持的势力,我一向不参与进去,也无经营,不论在朝堂大臣还是母族关系上都没有优势,只是一个闲散边缘的王爷,叫我如何去争?就算这次受命练兵,我也只是副帅的身份,他们对我当然也有所猜忌,军权并不在我手中。” “另外,我虽好武善战,但更知道兵凶战危,善战者应不战而屈人之兵,国家之间妄动刀兵于国并非好事,所以我一力主张先解决倭患,再强国强兵,徐图大业。父皇和掌权大臣对此并不认同,我多次陈述厉害,并没有人听得进去。” 华澜庭道:“所谓事在人为,而且野心也是培养滋生起来的。我曾听王爷说过一句话——大丈夫生于世,当不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为国开!此话何其豪迈!” “王爷如果只是碌碌无为的庸才也便罢了,既然胸有锦绣韬略,自然该一展所长。这是其一。” “其二,王爷也是帝血后裔,尽管不是嫡出,但立长立幼从来也不是承继大统的关键,不然大家也不必争了。现在大陆上四朝纷争,算不上一统承平的安稳年代,可说是当逢乱世,合该有领军打仗之能的中兴之主上位的时期,王爷为什么不舍我其谁,当仁不让呢?” “这第三吗,正如王爷所说,文斓如果一意西进,置东瀛威胁于不顾,所谓卧榻之旁其容他人酣睡,到时势必腹背受敌,国势和国力都将受损。如果是不明轻重之人登位,未必文斓就没有亡国之虞,或被东瀛蚕食,或被他国吞并,王爷一生襟抱为国开的夙愿如何得以实现呢?” “至于说到储位之争,王爷目前确实不占优势,但如今王爷掌握有东瀛的情报和暗子,我亦可以武力从旁协助,加上王爷本身就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才,又不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只要暗中谋划得当,未尝不可一击而中。机会,就在眼前。” 华澜庭的一番话说的五皇子泓史黯然不语,心中却颇为所动。 他一直以来只是认为自己作为庶出,天然势力薄弱,没有争夺的本钱和机会,于是把精力全数放在了兵伐战阵的爱好上,疏于结党营私,只想着做一名统兵大将和领军王爷为国效力,但并不代表内心深处没有任何登临大统的想法。 如今这个欲念被华澜庭勾起,却是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势头,当下在心里权衡利弊,反复盘算着自己后发制人的可能性。他谙习兵法熟读韬略,这一思考起来,各种实力对比和阳谋暗计在脑海中纷至沓来般推演起来。 华澜庭见五皇子心有所动,继续说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重要的是快刀斩乱麻。一是久拖之下其他皇子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大,王爷需要的出其不意;二是东瀛秘药的有效期只有半个月,此药配制耗时且艰难,松下要骑手里也只有一份备用,也就是说王爷对代子的利用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而且拖的久了,其他东瀛暗子可能会不再受代子节制;三是我停留的时间也有限。难度是大了点儿,不过我相信以王爷之能,定可想出办法。” 泓史这时抬头望向华澜庭,苦笑说道:“这难度还真不是一般大啊。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这样做对恩公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另外可有具体方略教我?” 华澜庭摇摇头:“夺嫡继位和解除倭患对王爷本身和文澜帝国来说,不论从长远还是近期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当然如果失败就另说了,这个看王爷自己了。对我而言,稍微说多一点,我只要王爷今后以解决倭患为先,不对邻国妄动刀兵就好,其他并无所求。再有,宫斗和权谋非我所长,我倒是建议王爷可以让代子出来,此女受过训练,长期侵淫这些事,倒是可以听听她的建议。” 泓史若有所思地看看华澜庭,说道:“我得到一个消息,北边恒王朝使者已经来到南崚,据说是想联合我朝对付尘王朝。恩公这么讲的话,我对恩公的身份倒是有所猜测,不过恩公既然不愿坦承,那也不必说破。” 华澜庭心下一惊,面上却微笑不语,见他如此,五皇子接着说:“代子对朝中各路势力实力和动向的了解不比我知道的少,确实可以叫来一议。”边说边招手示意,叫过一名侍卫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松下库代子独自走了过来,见到华澜庭在场,不由面现惊惧之色。 泓史先是和代子两人低声耳语了片刻,代子听后沉思了不短的时间,向五皇子点点头,又看了看华澜庭,对泓史说:“妾身对此事已有了一些粗浅初步的想法,可以和王爷与这位华少侠一起斟酌一二。” 五皇子笑道:“很好,你先和华兄弟招呼见礼,不要再想着之前的事了,如今大家既然结成统一战线,就是一条线上的人了。” 代子依言走到华澜庭身前,弯腰躬身福了一福,说道:“代子见过华少侠,谢过少侠当日不杀之恩。”华澜庭就要抬手虚扶。 突然之间,代子猛伸手从头上发髻之中抽出一柄小剑,闪电般刺向华澜庭咽喉! 与此同时,五皇子泓史一拍面前桌案,桌案另一侧两道暗器疾飞而出,射向华澜庭两肋,而他本人也从桌案下快速抽出一柄短剑,飞身而起,袭向华澜庭小腹! 第89章 密谋争储 华澜庭对此似乎早有所料,身形端坐不动,但代子却觉眼前一花,刺出的小剑竟然无故偏离了咽喉目标,刺到了空处,随后脱手而飞落到旁边的湖里,自己则是身子跌倒,莫名而无力地伏到了五皇子的背上。 桌案下飞出的两道暗器打在华澜庭身上,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五皇子的短剑倒是刺中华澜庭小腹,但泓史只觉着力处似软实硬,剑尖根本刺不进肉,同时一股庞大的威压传来,压迫的他全身骨骼轻响,身体连一根小指都动弹不得。 五皇子额头汗水涔涔而下,他本以为凭自己和代子两人之力,就算伤不到华澜庭,也能走上几招,没想到却连逼他起身都做不到。 泓史用尽全身力气嘶声说道:“手下留情!我只是试探下恩公的功夫,才,才好合作。” 华澜庭缓缓收回压迫两人的气势,微微颔首,说道: “了解,我知道。当天见面的时间太短,你不清楚我的本事并不怪你。当世能伤我的人或许有,只是我至今还没见过。事关重大,王爷要先试探确定才好合作,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换作我也会如此。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是解药,给你。现在,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两人这才能站起身来,各自缓了口气,五皇子恢复正常后,对代子说:“夏梓,你把当前朝中情势和你的方略想法对华少侠说一说吧。” 代子垂手答应,说道:“我东瀛在数十年前就开始收集东土各朝各方的情报并派人潜伏,对首当其冲的文斓之朝局自是清楚。目前争储的热门人选有三人。” “头一个是嫡长子,也就是大皇子泓间。泓间其人好大喜功、志大才疏,长于夸夸其谈、纸上谈兵,实际并无多少才略。支持他的除了正宫皇后佟氏一族以外,还有不少顽固坚持立长不立幼的老辈朝臣。” “所以说,他是占了正宫长子和后宫及老臣力挺的便宜,他的这些后台很硬,本身并不足惧,攻讦重点应该在其本人。” “接下来是三皇子泓夜。泓夜本人倒是颇有才具,不但政事见解上有一套,本身武功也是天份突出,在诸皇子中名列第一,比五爷还高,只是为人孤傲自负,心眼很小,睚眦必报,在朝中得罪人也不少。但因有才,很得朝中六部九卿中诸多骨干大臣的青睐。” “再有就是八皇子泓图了。泓图别的本事不大,但自诩风流,文采出众,这点在以人为教化为功为荣的文斓朝中很有市场,也因此被老皇帝所喜。” “另外他处事圆滑,长袖善舞,广交群臣,在中下层官员中的支持者众多。”说到这里,代子瞟了眼五皇子,接着说道:“并且和五爷一样,有个好色的毛病。” “再往下数,五爷也算的是一个有力的竞争者,特别是在军方大佬中多有看好者,只是因为五爷自己一直没兴趣参与,所以显得呼声不高。” “本来在我东瀛的计划之中,首选人物是大皇子泓间,因他自大平庸,将来容易我们东瀛成事。而五皇子也是一个重要的备选,前提是我可以通过魅术和药物控制他,这样便于在军事上取得利益。” “目前的情况是老皇帝体弱多病,身体每况愈下,文斓急于在近期正式立储以稳定国是朝局,这点于我们快速夺嫡的计划有利也有弊。” “有利之处是结果需要水落石出,尽快出台,利于我们搅乱局势、绝地反击,成败生死不会拖的太久。” “不利之处是我们基础薄弱,没有时间给我们蓄势积累,必须快刀斩乱麻,事急从权,行非常手段。” “时间紧任务重,难度不小,但也不是没有后来居上的机会,我有几个大致的方向和想法。” “一个是东瀛暗中掌握了不少朝臣贪赃枉法的罪证,同时也发展和安插了不少暗子,这些可以利用起来为五爷造势。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就可以多方响应。缺点是可用的具有话语权的股肱之臣不是很多,呼应配合可以,一锤定乾坤很难,但这一步必须走。” “第二是想办法让竞争者犯错出局。比如说这次恒王朝派人来洽谈合作进攻尘王朝,老皇帝指派八皇子泓图全权负责接待和谈判事宜,如果能够促使他把事情搞砸,他基本也就争储无望了。” “另外,如果能在大皇子参与的吏治和三皇子插手的财政上做些手脚,也能让他们丢分,起码是分心旁顾。” “第三就是针对有资格参与决策的关键人物的动作,包括老皇帝和后宫,特别是内阁大臣,现在有七人,包括首辅太宰和分管六部的大司马、大司空、大司徒,以及负责帝室内务的睿亲王,武英殿大学士、文坛领袖张太傅和军方资深人物果老郡王。” “手段上无非是收买贿赂、威逼利诱,挑拨分化等等。这方面我有些准备和把握,但也不能尽数得手。” “再有就是五爷要亲自出面,联络游说军方重臣支持你,替你出头发声,这点也很重要。” “最后一招就是定点清除,对一些难以左右的死硬人物必须让他们人间消失,这方面对于大臣还好说,但例如对三皇子泓夜这样的争储当事人就很不好办,他不但本人武功高强,周围还随时有很多高手贴身保护。” “我知道华少侠杀之不在话下,但在夺嫡过程中,对皇子和朝臣的暗杀是把双刃剑,一是杀不杀的了,二是杀的时机的把握,三是杀是杀了,但如果杀得不好的话,也许会损人不利己,适得其反,反而为他人做嫁衣。这上面我还要好好想想。” 代子说完后,五皇子点点头说:“夏梓的策略方向都是对的、可行的,具体的实施方案方法和替代方案,包括应急计划,我和夏梓以及我的核心部属接下来可以具体商议细化。” “另外我还有个想法,可以安排东瀛杀手组织一次针对父皇的刺杀,不要成功,重要的是引起他们对东瀛的愤怒和重视。恩公你还有什么建议和补充吗?” 华澜庭闭目思索片刻说道:“朝廷权谋争斗非我所长,你们尽管去安排好了。我也觉得大体上不错,但总好像少了些什么,再让我想想。” 华澜庭正在思考的当口,水榭外有王府内侍求见,原来是第二天泓史之子要进宫陪伴太后,内侍过来请问由哪位王妃陪同前往。 事毕之后,华澜庭问向五皇子:“小王爷经常可以进后宫吗?是他很得太后喜爱吗?” 泓史叹口气答道:“确是如此。我朝人文商业发达,国家又有久无大的战事,不但官场已有腐靡迹象,官宦子弟更是缺乏磨练变得纨绔,大多养的骄奢淫逸,帝室中的情况也是如此,甚至更为严重。” “我只此一子,对他的教育算是严苛,所以他在下辈中表现尤其突出,加上聪明伶俐,太后十分喜欢,时不时就会叫进宫中陪侍左右。” 华澜庭说道:“王爷有此见识就好,你如当政,必可通过与东瀛的战事扭转腐靡局面,还官场以清新,成为一位中兴之主。” 说着又转向代子问道:“你刚才没有提及太后,她是什么情况?对朝局的影响力如何?” 代子答道:“正如王爷所说,近年以来,文斓朝中奢靡腐化,前朝定下的后宫不得干政之说也是遵守的人越来越少,皇后及其一族就对朝政多有插手。” “太后是皇后的姑母,在意佟氏一门的兴衰,太后本人倒是对政务很少干涉。另外,老皇帝虽然晚年昏庸,但奉母至孝,从小就对太后的话很是听从的。” 华澜庭听了自语道:“在意佟氏,很少干涉,很少,那就是还有了,对吗?老皇帝孝顺,这就好……” 又仰头考虑了片刻,华澜庭对五皇子和代子说道:“关于争储计划和具体行动,你们放手去做好了,我只有三点建议。” “一是我对恒王朝和文澜联合之事有兴趣,你们有了实际的方略要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参与下,我想破坏这次联合,同时也让八皇子泓图把事情办砸,这样就能出局一人。” “二是关于暗杀。我同意代子直接暗杀不一定效果好的说法,但如果真有需要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安排一次我和三皇子在正面场合接触的机会,我有一门叫做隔山打牛牛不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功夫,能让他当时不死,七日后才暗伤发作,这样他的死就算不到王爷头上。” “另外就是最好有手段把三皇子之死嫁祸到大皇子身上,这样一石二鸟,一下子剔除两个对手。具体做法你们去想吧。” “第三,我虽不擅宫斗宅斗,但自幼也看过不少野史小说,我觉得太后也应该纳入代子所说的具有话语权的关键人物之列。老太太都是宠爱最小一辈的,既然皇太后这么喜欢小王爷,那你们就安排合适人物去带话游说她,核心就两句话。” “第一句话就是,五皇子膝下只有小王爷一根独苗,选择了五皇子就是选择了小王爷,五皇子英明神武,小王爷睿智聪慧。如此一来,算上老皇帝,可保文斓,三代昌盛!” “二句话是允诺小王爷成年之后定娶佟氏一族之女子为正妻,从而至少确保佟氏一门荣宠不衰,三世荣华。” 一言点醒梦中人,五皇子泓史和代子看华澜庭的眼神都变了,这第二点已然毒辣,第三点之计更是大道至简、釜底抽薪、直击要点,份量十足,简直胜过千军万马。 三人又再一起密议了一会儿,修订了一些细节,华澜庭在和两人商量了联络方式后,就告辞出了王府。 第90章 暗流涌动 华澜庭出了王府,随便寻了个客栈住下。 自从来到这方世界后,除了自在独行那些天,他一直也没闲着,不是与人斗智就是和人斗狠,今天看着又貌似解决了个问题,心里有些放松下来,一阵疲惫感袭来,他洗洗后就倒头睡下进入梦乡,难得有了睡梦香甜安稳的一晚。 这个世界里,蛰龙睡丹功倒是还可以如以往一样在睡梦中自行运转,天地灵气虽然不足,也让他的功力一直处在缓慢提升当中。 这一夜,华澜庭是睡好了,大陆不同之处,很多人却是夙夜不眠,各怀心事,不是独思就是在密议之中。 五皇子自不用提,华澜庭走后,亢奋中的泓史经过筛选,紧急召集信得过的心腹手下进府,连夜商讨争储夺谪大计方略和具体细节,以求尽快紧锣密鼓开展行动。 在遥远的尘王朝都城中平古城的西郊外,一座山峦的半山位置,有一处清幽的府邸,这里乃是当今天子庆云帝年轻龙潜之时的夏日纳凉之所,面积不大,胜在僻静。 庆云帝登基之后,这里自然被保留下来一切如旧。庆云帝怀旧,虽不常来,但也会不定期过来散心,今晚摆驾此处别院,倒也无人觉得异常。 府邸之内的防卫外松内紧。庆云帝抵达后,马上换了轻便衣衫,然后就在一名内侍老太监和几名贴身侍卫的保护下进入了一处隐密的通道。 穿过曲折蜿蜒的秘道,几人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山峰的另一侧。这里隐密异常,别有洞天,只有一座精巧的四合院落建在悬崖峭壁之旁。 院子里摆放着一桌两椅,几盏气死风灯摇曳的灯火下,一位青袍老者正负手站立,似是在仰望繁星点点的夜空。 听到声音,老者转头迎了过来就要见礼,庆云帝把手一摆说道:“爱卿不必多礼,陪朕坐下说话。” 老太监和侍卫散在四周,面向外守护。老者坐下后开口说道:“圣上其实不用着急过来,一切尽在老臣掌握之中,目下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庆云帝拿起桌上一块热毛巾敷了敷脸,并揉了揉太阳穴,又揪了揪眉心,这才舒了口气,轻声笑道:“朕是有些急躁了,关心则乱,比不得岳卿家沉稳啊。” 姓岳的老者也面露笑容,宽慰道:“经此一事之后,我主涤荡乾坤,自此圣躬独断,气势心态定会再上一个台阶。过程自是会有些煎熬的,臣下也一样经常会睡不好觉。” 听到涤荡乾坤、圣躬独断八个字,庆云帝的目光热切起来,问道:“岳业,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收网的好?” 庆云帝面前之人赫然正是本该关押在刑部天牢的平南大将军、清远侯岳业! 岳业双眼微眯,一缩一放,答道:“回圣上,不会太久了。臣被下狱的这段时间里,朝中几经动荡,各路跳梁小丑按捺不住慢慢都浮了出来,心向后党之人大多露出本来面目,到时我们以雷霆手段一网打尽,即便有个别漏网之鱼,也翻不起风浪了,从此圣上就可以一展胸中抱负,开创我朝前所未有之基业。” 庆云帝缓缓点头:“朕本来并不想如此绝决,必竟朕能承继大统,虽说是各方折衷的结果,但皇后一系总是功不可没,只是这些人一直独揽大权不放。” “这也罢了,朕不是不可以忍,但他们排除异己,结党营私,一心热衷于内部倾轧,置周遭四朝威胁于不顾,导致朝政暗中已生艰难之象。” “朕既受命于天,当以江山社稷为念,总不能坐视不管。” 顿了顿,庆云帝握拳轻捶桌面:“前些时候,传国玉玺竟然不翼而飞!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叫朕如何不急?如何不怒!” 岳业眉眼一垂,顺着说道:“圣上仁慈,奉天承运,以天下苍生为重,实为我朝之福。” “后党有功不假,但恃宠而骄、恃功自傲就过了。圣上早已成年,他们却仍然为一己之荣华把持朝权不放,这是欺君罔上。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实是姑息不得。” 庆云帝只有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面容十分清俊,只由于心绪长期郁结,眉锋之间时常紧锁而有了浅浅的悬针纹路,这时问道:“爱卿的替身在天牢中不会露出马脚吧?” 岳业回道:“圣上放心,刑部虽为后党把持,但有圣上严旨,他们明面上还不会动手脚。臣准备多年,替身也不是第一次使用了,万无一失。” 接着又说:“自从臣与圣上定下这苦肉计后,圣上先是将臣下狱,随后引而不发,后再开始锁拿主要亲信,近日又再放出即将会审的消息。期间我们的人发动了几场声势浩大的保臣行动,几经辩论和数度冷热,朝中后党隐在中央和地方不显的党羽,以及很多平素以中立或骑墙面目出现的官员都撩开面纱开始站队了,只待时机成熟一体拿下,其后自然天下归心。” 庆云帝阴阴说道:“很好,有杀错,无错过。” “爱卿所拟的替补官员名单朕已看过了,既有世家氏族子弟,也有之前在后党威压下不得志的不少中层官员和寒门士子,朕准了。他们当可在大清洗后填补空缺,快速过渡,以免朝局动荡。” 说完后,庆云帝又关切地问道:“人手上也没问题吧?还有什么需要朕做的?” 清远侯郑重答道:“圣上且放宽心,老臣这些日子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这上面了。” “城内守护和在外拱卫京师的力量里,除了后党嫡系神锋营不好插手外,近些年里,神机营和神策营的主要职司及下级军官都已经逐步替换成臣的人了,九门提督也投靠了臣。” “剩下的天庆卫、天云卫和禁军都效命于圣上,加上我已密令一队平南大营的精锐之师近期分批潜入郊外分散待命,我们对京师的掌握很是牢靠。” “周边几国的动向如何?”庆云帝又问道。 岳云继续说:“当然是都不老实,虎视眈眈,特别是赵氏恒朝上窜下跳,很不安份。” “不过,按照之前的计议,平南大营有犬子岳嘉配合北晏亲王,南方固若金汤。” “另外新征兵源共计两马人马已调配北方,增强对恒王朝的防御,有佟老国公坐镇,北边无需担心。” “东边的辉南郡王一向恬淡中立,听闻文斓沿海倭寇猖獗,只要文斓自顾不暇,辉南郡王守好边域不动,就不会影响大势。” “后党和西泰王在西边经营日久,本来我们也没想能一步解决,当徐徐图之。好在西泰王爷这次主动要求回京述职,实是放心不下帝都局势,这样也好,我们一旦对后党势力动手,他不轻举妄动则罢,否则就让他再也回不去老巢。” “此外,臣在西域也安排有一路人马,也在暗中联络活动,必要时可牵制策应。” 庆云帝微微点头:“爱卿做事,朕一向放心。再有就是刚有邸报说有小股倭人装扮文斓国民潜入我朝做乱,意在挑拨两国不睦。” 清远侯说:“臣也有所闻,此乃小事,不影响大局,让地方上处理好了。” 庆云帝又说:“朕听说爱卿二子如今下落不明,如今可有消息?” 岳业闻言起身:“谢圣上挂怀,原本是想把戏份做足,没想臣的暗月卫里出了奸细,有了差错,但岳景那孩子已经脱险,臣已着人去寻,应无大碍。” 庆云帝说:“这样就好,爱卿为国殚精竭虑,两位世子将来必为国之栋梁,不容有事。” 一君一臣又计议了一些问题之后,庆云帝就启驾回返了。 庆云帝走后,清远侯岳业独自在院中端坐,他年过半百并不老迈,鬓角却已见微霜。岳业遥望北方,面色古井无波,静思半晌后,取过纸笔以暗语书就几封短信,唤过亲随以信鸽发出,这才回屋就寝。 庆云帝回到居处后并没休息,而是叫过内侍老太监,老太监本名马有芳,自庆云帝儿时就伴读陪侍左右,是庆云帝的绝对心腹。 庆云帝说道:“老马,看来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之中,朕却不知为何,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马有芳回道:“皇上隐忍多年,现在成败在此一举,难免患得患失,人之常情。” 停了一下又说道:“皇上要是放心不下,依老奴之见,不如发出天……” 话没说完,庆云帝就接口说道:“朕也正有此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兹事体大,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这样朕也就踏实了。清远侯做事妥当,但就怕他百密一疏。你去通知吧,不,还是你亲自走一趟。” 马有芳躬身答应,倒退出门。 夜色深沉,中平城里,东清王府书房内,一人坐在书案后,身形伟岸如山,旁边望去,侧脸竟和岳景有几分相似,正是帝室中以好武出名、平时多游历在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叔东清王。 东清王的手指轻轻抚过多日无人进来以至微有落尘的桌面,眼中精光一闪,自言自语道:“终于要用上了吗?天道艰难,多年苦修,我已窥得一线天机,皇上啊皇上,走之前我就帮你这一遭。” “来人,发出天都令,着所有天都卫七日内进京。”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西泰王府一处偏殿内灯火通明,以西泰王为首的后党骨干也是在连夜密议朝局。 会后,数道密令分头发向不同去处。 远方,尘王朝南疆平南大营内,本应被羁押的小侯爷岳嘉此刻也没入睡,而是正和北晏亲王二人商议军情。 岳景相貌和清远侯年轻时极为相像,颇为英武不凡。北晏王四十多岁,皮肤松驰,已显老态,一副养尊处优的富家翁模样。 两人似是因某事起了些争执,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最终岳嘉说道: “王爷不必再劝,我意已决,自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如此非常之时,有王爷遍布大陆商号的情报系统为依托,我有八分把握一战成功。南疆一定,我则分身有术。” 北晏王无奈叹口气,还是妥协了,说道:“你既这般坚持,我也不阻你的孝心了,但前提是一战功成,否则我一人可震不住岳侯和你手下这帮丘八军爷,你必须留守。”岳嘉点头应允。 尘王朝内各处暗流涌动,局面扑朔迷离,北边恒王朝内同样大军调动频繁,皇帝赵德音、太子赵瀚飞和一众大臣都是连续几天分析情报、规划布属,整肃军队,调配粮草,为南征做准备,只等尘王朝局势演变结果,以及和其它三朝的谈判成果了。 这些情况华澜庭自是不知,他一早醒来后,就在想着怎么破坏恒王朝和文斓的联合。 他从五皇子那里知道恒王朝特使已到文斓,八皇子泓图负责此事,特使已被安排到紫钟山一座皇家行宫内。 说不得,晚上还是要夜探一番,以观究竟,然后再相机行事。 第91章 行宫陷阱 西域匈奴王女黛螺思这段时间一直很是心神不宁。 那天意外身陷地宫,后来三大祭祀打开魂罗斗把她和赵灵雨救了上来,她立即就下了封口令,命令众人不得再提此事。 最初的感觉是羞愤交加。 明明是自己设计抓拿对方,哪知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没赔夫人没折兵,却差点儿把自己搭了进去,偏偏自作自受,有苦说不出。 这一口气窝在心里,让册封王女以来顺风顺水,被众星拱月一般尊敬爱护的她憋闷不已。 自己还是完璧之身。但是萨满教虽没有中原那么讲究的礼教大防,她也什么都懂得,可嘴上说的开放随意是一回事,真碰上了状况,让不到双十的她如何能够释怀。 当时尽管神智有所迷乱,但大致情况还是记得的,甚至是细枝末节的动作和感受都记忆犹新,越回忆,越清晰。 越清晰,越愤怒,恨不得马上抓住对方碎尸万段,方解心头恨意。 长这么大,连侍女都没见过碰过的身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渣男上下其手了,而自己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我勒个去! 黛螺思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对,抓住他,让他六体投地拜在脚下,头留着,四体万断,另外一体煎炒烹炸磨成末。 问题是,黛螺思还有个汉名叫满婷芳。 这个叫满婷芳的菇凉几天后的想法和“她”有所不同: 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应该抓到后收作王夫,实际上是男宠,包养了他,天天让他给自己洗脚,伺候自己。 如果表现的好,也未尝不可以允许他…… 对,让他负责,吃完抹嘴一走了事?想的美,两人都这样了,实在不能想象再和别的男子如此…… 可是,“黛螺思”会怎么看? 再有,赵灵雨也在场,又怎么办? 他,会更喜欢谁? 王女黛螺思很凌乱…… 再到后来,赵灵雨办妥了这边的事情,说是要东往文斓,继续游说联合文斓进攻尘王朝。 黛螺思正值春心萌动、芳心鹿撞、神思无属的时候,于是不顾祭祀们的劝阻,以考察国情、增长阅历为名,决定和赵灵雨同行。 两女其实是和华澜庭前后脚出了王城。 一路东来,两女同车,渐渐处的如姐妹一般亲昵,无话不谈,两人只刻意回避了华澜庭的话题不去触碰,以免尴尬。 匈奴的信息相对闭塞,恒王朝却是情报系统发达。赵灵雨在途中把华澜庭的样貌画影图形传回,很快得到了此子乃是尘王朝待罪之臣清远侯次子的回音。 赵灵雨和黛螺思分享了这个消息,知道了这个“登徒子”的确切身份后,两女没有就此深谈,不知各自心里是怎么想的。 赵灵雨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魂罗斗中发生的事情同样对尚待字闺中的她冲击极大,尤其是在知道华澜庭的身份后,她心中更是惊起万丈波澜,只是性格和城府让她强自把心事藏在心底。 与西域迥然不同的中原风物人情其实令没出过国境的黛螺思很感吃惊和兴趣,但赵灵雨急于赶路,而她又放不下对华澜庭患得患失的情思,所以沿途恍惚的很,没有多做浏览。 直到进入文斓,经过了一路风尘奔波,又见了文斓另外一番风味的繁华,黛螺思才稍微放下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事。 她此时的身份是赵灵雨的随侍女官。 最近两天,负责接待的八皇子泓图在陪着赵灵雨准备谈判事宜。 今天,黛螺思无事可做,闲极无聊,静极思动,于是和赵灵雨打过招呼就溜了出来,想着在南崚城繁华所在逛逛。 这一逛,没想到一眼看到了正在一间店面门口逡巡的华澜庭,也就是岳景。 华澜庭打算夜探行宫,白日里无事,他记起清远侯府在文斓有一处情报眼线,他有二世子的身份信物,就过来想打听下尘王朝最新动向。 到了门口,他又怕过早暴露现在的行踪不利于自由行事,于是决定等文斓事毕再现身,不想被黛螺思撞见。 黛螺思猝不及防之下,乍见让自己愁肠百转千结多日的华澜庭,恨意羞意恼意与牵挂之情一下子同时涌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竟呆立痴在当地。 幸好两人之间有些距离,华澜庭并没有发现她,而她随即反应过来。 她知道华澜庭武学精深,过久的注视必会让华澜庭有所感应,慌忙退身转头。 过了少倾,这才移步远远跟上,并且不敢直接盯视身影。 华澜庭果然敏感,觉得似乎有人注视自己,寻找时又找不到目标,试了几次无果,也就去了疑心,径自走向行宫方向,打算先认路踩点。 黛螺思小心翼翼地尾随,直到跟踪华澜庭到了行宫之外。 她见状心思一转,暗自点头冷笑,等华澜庭离开后,直接回了行宫,找到赵灵雨。 赵灵雨刚和泓图周旋完,正在沉思休息。 黛螺思先是问道:“情况如何?” 赵灵雨说:“说定了,明天正式会谈。只是这个泓图有些讨厌,总是牛皮糖一样缠着我说东说西,炫耀卖弄才学。”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我不知道他那点儿鬼心思。他文斓几位皇子正在争储,泓图如果主持谈判得力,又能取悦于我,营造出联姻之势,对他上位当然大有好处。” “真是恶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 黛螺思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赵灵雨瞧出异常,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黛螺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赵灵雨笑道:“不是你的风格啊,你我情同姐妹,也是闺中蜜友了,难不成是你看上了八皇子?” 黛螺思嗔道:“姐姐说什么呢。我,我今天看见,看见他了。” “谁?看见谁了?”赵灵雨疑惑问道,接着马上反应过来,脸色一变:“你是说岳景?他在这里?他来干嘛?快和我说说。” 黛螺思说了所见,赵灵雨脸上阴晴不定:“这个挨千刀的瞎搀和什么,他父亲被庆云帝下狱,他为什么还有闲心接连插手这些事?” 黛螺思说:“姐姐,不管为什么,这小子欺负我们姐妹,上次让他得逞,这次看意思他晚上还会来,我要抓住他,一雪前耻,他的目的也就能问出来。” 赵灵雨盯着黛螺思看了一眼,问道:“怎么抓?我们俩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黛螺思靠了过去,咬着嘴唇说:“力敌不行就智取,妹妹我有一计……” 说着两人交头结耳起来,期间赵灵雨的脸却红了,掐了黛螺思一把:“至于要这样吗?你这妮子被人家占了一次便宜还不够是怎地?” 两女吃吃笑着打做一团,之后又继续低声商议了一阵。 文斓帝国富足,行宫修的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美仑美奂,设施也是齐全。 赵灵雨下榻之所就有一处宽敞豪华的沐浴室,内里有一个可容十数人的阔大浴池。 入夜时分,赵灵雨和黛螺思只着轻衫,两人正坐在池边说话,侍女都被远远打发到外间守候。 浴室里门窗紧闭,水气蒸腾,两人虽未解衣,水气却已打湿了薄衫,贴在身上,显出曲线玲珑。 赵灵雨很不适应,瞄着热的脸色红扑扑的黛螺思说:“哎呀,我看王女殿下是破罐子破摔了吧,居然想出以身作饵这一招,就怕人家今夜不来,没得白费心思一场。” 黛螺思装作恼怒,扬手泼了赵灵雨一手水:“本王女外出一天,想洗了澡也不行吗?再说了,下午你不是也很积极,现在又来说风凉话。” 赵灵雨看着黛螺思,幽幽地问:“那你想过抓到他如何处置么?” “当然是一刀两断了他。”黛螺思冲口而出,说完马上又沉默下来。 赵灵雨大有意味地看着黛螺思:“你真舍的?” 黛螺思不语,一会儿又说:“反正先抓到再说,先揍他一顿解解气。凭我们两个,不信治不了他。” 赵灵雨犹豫一下,又说道:“他那次可没霸王硬上弓,事出有因,当非浅薄之人,就怕人家不上当。” 黛螺思哼了一声:“本教这蝶雁双飞翼、花香满人间奇毒经过试验升级已经定型,不必再经过媒介混和和溶血激发,混在这水气中难以察觉。” “你我服过解药不受影响,只要他进来就会中招,而且功力越高发作越快,就是一头大象也抵受不住。” “那他要是不进来呢?”赵灵雨问。 “那,那我就逼他进来,我装作翻脸反目刺杀于你,你是恒王朝长公主,又是谈判特使,他总不能任你平白死了吧。” “臭丫头,咒我死,我看你为了见他无所不用其极,连姐姐都算计上了。” “乱讲,我看倒是公主事到临头,处处维护于他。老实说,是不是想招驸马了?” 赵灵雨闻言怔了怔,苦笑摇头:“不可能的。你若真有意,我从中撮合可好?” 黛螺思终是面薄,不再答言,一把拉住赵灵雨就要剥她衣衫,推她下水。 赵灵雨极力挣扎,坚决不肯,却没黛螺思力大,两人一起落入水中。 黛螺思搂着她,在耳边说道:“姐姐也别装了,咱们俩还不都是让那小子占了便宜,话说那天三人纠缠,妹子也不是没碰过姐的身子,公主殿下还害羞作甚?” 赵灵雨喃喃道:“唉,有些事,你不懂的……” 黛螺思不明所指,正要追问,她耳目可比不会武功的赵灵雨灵敏多了,忽然听到一侧墙壁之外传来微弱但清晰的沉闷异响。 有情况!她一拍赵灵雨,两人迅速从池子中上来,换好事先准备好的干净干燥外衣,黛螺思带着赵灵雨来到发出声音的浴室墙壁之旁。 黛螺思仔细观察并用手摩挲片刻后,居然让她发现了一个隐藏巧妙的暗孔! 探身凝视,透光又透气。 只是对面暗黑,只隐约觉得地上躺着一人,应该是中毒的岳景。 好小子,偷窥狂啊,本事不小,这么快就找到藏身之处,还打了洞,属耗子的么? 凿壁偷光,打一人物,你当迷底是孔明啊,就不怕春光辣眼长针眼吗。 不想出浴室惊动旁人,黛螺思敲了敲墙,沉腰坐马,吐气开声,一腿蹬了过去,墙面碎裂。 两女走了进去,黛螺思用脚踢了踢地下之人,说道:“岳二公子,今时不比当日,落在我手,有何感想啊?” 见对方不动也不答,黛螺思有几分光火:“怎么着,不理我?真想喝老娘我的洗脚水?” 边说边和赵灵雨一起弯下身去,还没借着身后灯光看清面容,冷不防殿外传来一个人扯着喉咙的大喊:“有贼啊,有刺客,快来人啊!在这里。” 两女一惊,只听周围响起连串的梆子声,紧接着就有嘈杂的脚步声向这里拢过来,另一侧的墙壁也轰然被人破开。 第92章 接二连三 行宫守卫动作迅速,一会儿功夫就涌进来不少人,让黛螺思和赵灵雨都来不及反应。 还是赵灵雨思维敏捷,这时节她已看清地下之人的容貌,心中惊伢,心念电闪,抬手一指,喊道:“这个淫贼潜入偷窥,你们快给本宫拿下了!” 守卫中出来两人,架起那人一看,两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这人哪里是华澜庭,而是八皇子泓图。 泓图此时气急败坏,对赵灵雨说道:“公主殿下,此事是个误会,容本王查清,再过来禀明。” 说完也不待赵灵雨回答,对着两名护卫低吼:“还不快扶本王走,马上给我彻查。” 泓图狼狈离去,这里赵灵雨却不干了,对留下的护卫头目冷声说道:“事情你们都亲眼看到了,要不明早之前给本宫一个交待,要不现在本宫要求进宫面君,讨个说法。” 如此大事,护卫头领哪敢应承,一边陪笑请罪,一边着人快马进宫通报情况。 文斓老皇帝本已安睡,被惊动后,问明情况就大发雷霆之怒,但这种丑事又不宜声张,还关系到两国关系,只得急召得力大臣连夜调查,行宫里是一阵鸡飞狗跳。 最后的结果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泓图的好色贪淫名声在外,他于暗室中偷窥长公主入浴确有其事,但行宫护卫中并没人叫喊示警破墙,摆明了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导致泓图被抓了现形。 此事关乎国体,认是绝对不能认的,文斓方面只好对赵灵雨含糊其辞,说是泓图被人挟持为人所害,所以才冲撞了长公主造成误会。 赵灵雨表现的震怒非常不依不饶,闹到最后,连皇后都亲自出了面,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并答应撤换泓图,改由大皇子泓间接替。 这件事被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但既大失国体颜面,其后的谈判中也必将被动,泓图被崇文重礼的老皇帝迁怒,认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辈,自此失宠失势。 推波助澜之人自然是华澜庭了。 他夜入行宫后,不久就发现恒王朝特使竟然是赵灵雨,身边还有黛螺思,不由大感意外和尴尬。 意外的是赵灵雨如此敬业,出使匈奴后还不嫌累,又横跨大陆来到文斓。 尴尬的是他要怎么面对两女,怎么破坏合纵连横之局。 后来二女进到浴池,华澜庭不自觉地心头火热小腹燥热,那天虽没裸裎相见,可也亲密无间了。 就在他一脸懵逼心中踟蹰不如如何行事的时候,瞌睡来了却正好有人送枕头,他注意到了一人偷偷进入隔壁暗室,意图窥探佳人入浴。 华澜庭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没来由地觉得头上绿油油地。 当即凝神细察,只觉此人内力虚浮,并不是什么高手,暗室也并非临时开就,而是早就存在,又联想到泓史所说的八皇子好色,他推断行宫之内有此癖好并大胆至此,敢行近水楼台之便,肆无忌惮还轻车熟路的主儿,八九不离十就是泓图无疑了。 真是天助我也,华澜庭正要潜进暗室见义勇为,泓图已中毒跌倒,这不是正中下怀吗?亏得自己没有莽撞,原来二女早有防备。 于是华澜庭哑着嗓子呼叫起来,召来了行宫护卫,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结果。 其后几天,文斓朝中表面平静,泓图之事暗地里却如同长脚不胫而走,加上泓间的替换,更是坐实了流言,只是没人敢公开议论罢了。 这一日,华澜庭例行来到五皇子王府高墙外,看见墙上摆出了双方事先约定的暗号,知道泓史找自己有事相啇,就在晚间又潜进王府水榭。 看到华澜庭,泓史起身相迎,朗声长笑:“华公子真乃神人也,我这里还没想好怎么对付老八,公子就已经一锤定音了,现今老八失势退出竞争,恩公当记首功一件啊。” 华澜庭也笑道:“王爷消息倒是灵通,怎知是我做的手脚?” “哈哈,不是恩公还有谁?刚议过没几天,老八就真办砸了差事,倒霉又倒台,快说说是怎么办到的?” 事关赵灵雨和黛螺思两女,华澜庭不欲多讲,打个哈哈道:“泓图自已作孽,自掘坟墓,我只不过适逢其会,顺水推舟,看来也是天助王爷成事啊。” 五皇子乐见其成,见华澜庭不肯细讲,也不多问,招呼华澜庭落座。 华澜庭有意岔开话题,问道:“看王爷情绪甚佳,想必其他行动也进展顺利吧?” 泓史说道:“还好还好,有夏梓帮着谋划,我和手下分头动作,软硬兼施,恩威并济,暗中拉拢了不少支持者。” “只有这些人大多是墙头草,将来摇旗呐喊、敲敲边鼓还行,指望他们挑头,他们既不敢也没那个份量。关键问题还要靠咱们自己解决。另外,目前也还不到让他们出力的时候。” “噢,那王爷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泓史放低声音说:“三块拌脚石,恩公已经帮我搬倒一块,剩下的自然是针对老大和老三了。” 华澜庭皱皱眉头:“八皇子是出局没戏了,但大皇子接替,恒朝和文斓联合之势还是会进行下去。” 泓史眼珠转了几转说:“只要本王以后得势,说好的合作也不会做数的。不过既然恩公帮了我这么多,恩公所想就是我的事,我会想办法搅黄了谈判的。” 华澜庭点点头,其实仔细想来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也不亏欠什么,那次的事自己也是情势所逼、被动自保,两女又都是敌国之人,可一想到要对付赵灵雨和黛螺思,他就头大,泓史肯接过去最好。 于是又问道:“王爷今天约我过来所为何事?王爷想好怎么做掉大皇子和三皇子了?” 泓史说:“我自己的事,总不能全都仰仗恩公出手。关于大皇子,我心中已有一些计较。” “愿闻其详。” 泓史沉思一下,缓缓坐直身子,眼望水面,说道:“非是要瞒着恩公,实是本王还在斟酌完善之中,务求一击必中,而且还要将破坏两国联合之事算进去,但此计的执行者可以先说下。” “恩公抓了那个松下要骑后,倭寇方面日前任命夏梓为代理负责人,临时统管所有境内武士,所以我要尽快利用这点。” “倭寇凶残,死不足惜,但武士,特别是其中的忍者,很多手段和技能还是非常厉害的,他们的价值本王要用足榨干。” 华澜庭点头表示同意,看着泓史玩味地说:“初见王爷时,王爷英华内敛但有煞气外露,那是军中将帅之气。” “但适才王爷面水筹谋之态,已隐隐然带出了王霸之气,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是心态转的快还是原来藏的深啊?” 泓史失笑:“恩公调侃本王了。” “别老恩公恩公的了,我听得别扭,你我相称更近便。” “好吧,其实还不是拜你所赐。我本厌恶官场宫中争斗倾轧,只想做个驰骋疆场的马上王爷,被你一激,现在倒是发现兵法韬略一样适用于权利之争,我既不陌生,更开始乐此不疲了。” “可话说回来,一旦登上大统,称孤道寡,还担着责任,哪有闲散王爷逍遥快活。” 华澜庭撇撇嘴:“少来这套。你生在帝王之家,不致力于装傻卖萌,偏生还会打仗。你若不争,不论谁上位都不会放心,架空闲置就不用想了,圈禁流放都算轻的。” “慈不掌兵的道理你懂得。称孤道寡,那是因为帝王心术,不但对自己要狠,对自己之外的所有人更要无情,稍一懈怠低头,皇冠就可能会掉。” 泓史沉默,目光闪了几闪,没有接话,转而言道:“跑题了,咱们还是说正事。” “大皇子我可以搞定,但老三文武双全,又深得不少权臣器重。本来时间足够的话,我不介意慢慢磨死他,但眼下里时不我待……” 华澜庭会意,随口说:“这个好办。大多数的正常情况下,我不是一个飞贼和杀手,所以我说过给我创造个接触的机会。” 泓史说:“正好马上有一场皇子手下之间的内部武会。我朝一向重文轻武,年前父皇要求大家招贤纳士,广泛收罗各地武学高手,并组织了定期的比武,以倡导尚武之风。” “两天后的这场轮到老三坐东主持,你只要进入前三甲,就可以趁老三颁发彩头的机会下手。” 两日后,武会如期在城内一座小校军场内举行,九位皇子除老八外悉数到场,连刚接手谈判的大皇子都来了,说是恒王朝长公主赵灵雨听说后兴之所至,要求过来观摩。 华澜庭知道后被唬了一跳,得亏他戴着面具,不然不期而遇撞个正着就麻烦了。 赵灵雨是便装出席,黛螺思则易了容,遮掩了明显的胡女特征,扮作女官随行。 大皇子兴致颇高,主持的三皇子泓夜反而沉着个脸,虽然老八出局,但顶替的人却是泓间而不是他,其中含义耐人寻味,也难怪他不爽。 比武场上,华澜庭收敛了修为,不出意外地拿到了第三名。 颁发彩头时出了点儿状况,不是泓夜,临时改由贵客赵灵雨出面,让华澜庭在领取时既紧张又兴奋,感到一双美目明眸在自己身上转了几转,他低着头,不敢去看赵灵雨那张清艳动人的脸。 好在华澜庭急中坐智,看到几位皇子都在并排的太师椅上坐着,他借故上前和泓史耳语几句,手下发力借物传功,以椅为媒,霜枫落晖阁的隔山打牛牛不死、青出于蓝胜于蓝神功神不知鬼不觉地作用到了隔着两座的泓夜身上。 接下来数日,泓间和赵灵雨完成了会谈。在正式签约的前一晚,老皇帝在行宫设宴款待赵灵雨一行。 当晚,行宫内外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宴会大殿外面遍布御林军侍卫。 殿内人数倒反而不多,因为名义上是密访,只数位皇子和涉事重臣参加,除护卫老皇帝的三十名禁军高手外,每人随从只有五人。 席间,老皇帝面带病容,笑的颇为勉强。身体欠佳、精力不济是一回事,近些天里,先是他喜爱的八皇子泓图出事,来之前又听说老三泓夜得了急病,全身皮肤泛蓝呼吸困难,连换多名御医都是束手无策,这又加具了老皇帝焦燥烦闷的情绪。 老皇帝此刻正朝着赵灵雨的方向发呆,想着早点儿结束好回宫休息,忽然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看见恒王朝使团后面的柱子上悄无声息滑下来多名蒙面黑衣人,闪电般扑出! “有刺客!护驾!” 禁军首领也已发现不对,大声呼喝,侍卫们纷纷抽出佩刀,把老皇帝团团围在当中。 黑衣刺客有十多人,落地后并没杀向老皇帝,而是手持弯刀凶狠地冲向赵灵雨一行。 禁军首领表现镇定,继续喝道:“守住皇上,快去叫外面御林军进殿护驾!” 殿外御林军已闻声察觉异常,数队人马就要抢进来,却发现殿门已被从内拴住,正合力撞击大门。 赵灵雨这里算上她有十人,黛螺思紧紧护住她,其他八人已和刺客接战。 刺客悍勇,人人手持一长一短两把弯刀,全是舍命的打法,片刻间双方各有数人伤亡倒地。 老皇帝在禁军拱卫中向后门退去,泓史已抢了一柄长刀过来护驾。 看到赵灵雨这里形势危急,老皇帝不想恒王朝特使在他面前出事,急忙命令道:“快,快派人过去救援。” 禁军首领见御林军还没冲进来,他职责在身,哪敢完全从命,只随手点派五人去支援。 果不其然,五名禁军刚加入战团,他们这边的地面下和廊柱上突然就又冒出了至少二十多名蒙面刺客,而且殿内浓烟四起,不知名的暗器乱飞,所有禁军使出浑身解数舍生忘死挡在老皇帝四周,边打边退。 这时御林军终于破门冲了进来,全部直奔老皇帝身边救驾,场面混乱不堪。 侍卫英勇,刺客们更是不顾生死地攻击,受伤也不后退,每人都能拖住两三名侍卫,往往是最后同归于尽。 双之不断有人倒地,就在局面开始变的对文斓一方有利的时候,一片嘈杂的厮杀声中,没人注意到躲在一角的大皇子泓间几人周围,突然就多出了十多个身着御林军服色的人。 他们骤然发难,呼拉一下乱刀围攻过来,个个前赴后继,根本就不防御自身,在付出八人死亡的代价后,三把弯刀同时刺入泓间身上,透体而出。 这一段时间里,自八皇子泓图开始,三皇子泓夜、大皇子泓间,接二连三地出事! 第93章 险死还生 泓史之谋大获成功。 首先,他利用夏梓代理负责人的权力,调集了文斓境内最为精锐的武士忍者五十人云集南崚。 此为驱虎吞狼、借力打力、一石二鸟之计。 其一,人人皆知他敌视倭国,不管事后如何追查,都不会怀疑这场来自扶桑武士的刺杀是他策动主使的。 其二,他当然不会顾惜忍者性命,因此夏梓下达的是自杀式攻击命令。 此役中,五十精英忍者全军尽墨,无一生还,御林军虽付出死伤近二百人的代价,但东瀛在文斓的力量继松下要骑的武士团覆灭后再受重创。 第三,直接导致大皇子泓间殁,竞争政敌再去其一,这笔帐会被算到东瀛头上,可以激起举国上下同仇敌忾之心,为其后剿倭国战奠定基础。 其次,他料定老皇帝于理于情都应该和恒王朝特使见面会晤,于是重金收买宫中内侍,提前探得时间地点。 此为料敌先机以及情报与金钱的胜利。 作为军中统帅,泓史自然深知信息的重要,他之前在宫中没有安插得力耳目,但不妨碍用钱财收买和事后的灭口。 再后,他通过夏梓命令忍者们秘密从行宫附近一处民房内日夜换班挖掘了一条密道,直通宫宴大殿,并事先勘察了地形,对如何隐蔽和突袭做了周密计划和布置。 这是人尽其用、出奇不意、以少胜多的做法,利用了行宫地面守卫严密,但防护毕竟不及皇官周全的特点,发挥忍者多能与善于潜伏刺杀的优势,从地下薄弱之处发动攻击。 同时,在行动中充分贯彻了声东击西、以多打少、混水摸鱼的意图。 先是派人封锁大门,形成成短时间内的局部人数优势。 然后是先行攻击赵灵雨。如能得手,特使死于文斓,自可破坏两国联盟,不成功的话,也可以分散侍卫的注意力和防御力量。 现实中,赵灵雨的护卫死伤殆尽,如果不是黛螺思在侧,赵灵雨也难以幸免。 再之后,是集中力量刺杀老皇帝,不为成功,旨在搅乱局面,吸引禁军,为袭杀泓间创造有利条件。 到最后,果然除泓间亲卫外,进来的御林军无人关注和护卫泓间,导致大皇子在多名忍术高手的拼死围攻下丧命。 再有一点,泓史本人积极护驾,还假意在打斗中中刀负伤,在老皇帝和臣子面前赚足了印象分。 此外,还有一个意外收获,老皇帝受到惊吓后身体情况急剧恶化,一旦有驾崩趋势,大皇子已死,三皇子死定,八皇子废,其余六个皇子中只泓史可堪大用,加上太后支持和军方及被说动官员的呼应,泓史夺嫡乃至登基就一马平川了。 当晚深夜,王府水榭中,帮着处理完刺杀余波,借口受伤回府调养的泓史向华澜庭道出了上述计谋详情。 华澜庭和泓史与夏梓碰了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下也是感慨。 邂逅泓史、扶他上位本是顺水推舟的偶然行为,不想泓史胸中确有沟壑,短短时间就能有此定计,此番行动计划周密、借刀杀人、一举数得,彰显了泓史过人的才具。 尤其是挖地道这一手,使五十刺客就能在上千御林军防护下完成了刺杀任务,颇有武学中剑走轻灵、以无厚入有间、四两拨千斤的神韵。 不过华澜庭也很后怕,自己这一没有参与,差点儿就导致赵灵雨香消玉殒。 他都快拎不清自己的立场了,按说赵灵雨和黛螺思与自己是敌对关系,两女如亡故,对尘王朝只有好处,偏生自己好像很在意她们的安危似的。 正在感慨出神,夏梓手拿酒壶跪着移过身来,给三人又再满上,华澜庭顺手随口喝下,又发了会儿呆,这才问泓史: “不出三日,泓夜全身皮肤蓝转青时,就是他毙命之期,到时拌脚石尽去,后面王爷要如何行事?” 泓史脸色忽然变的有些狰狞,一字一顿地说道:“当然是,鸟尽弓藏,兔死狐悲了。” “什么?”华澜庭一惊,猛觉小腹绞痛,脑中眩晕,浑身乏力,内力流失! 不好!这是中毒之象。华澜庭刚要运力起身,座椅传来咔咔响声,手腕脚腕已被伸出的钢箍扣住,不得挣脱。 而身旁的夏梓合身扑了过来,空中转身,撞入华澜庭怀中,双手已自大腿处摸出一柄短剑,一剑刺入自己小腹,短剑在她腹中再度弹出一支幽蓝色剑尖,自背而出扎入华澜庭的腹部! 华澜庭只来的及勉强收腹后缩半寸,但剑尖还是入肉带出了鲜血。 看着切腹又中毒后立时软倒,已经死在怀中的夏梓,华澜庭明白过来,强自保持清醒,望向对面:“泓史,你卑鄙,这么快就杀人灭口!” 泓史不答,招手同时抽身后退,周围出现一队王府护卫,其中还有披甲军士,持刀围向华澜庭。 华澜庭大急,心中凉透,一下两种毒力入体,凭他功力还不至于毒发毙命,只要给他时间就可驱毒自救,但现在却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大意了! 原以为和泓史暂时处于同一阵营,没料到他这般狠毒,大事还没最后成功,竟然对自己和夏梓痛下杀手。 自己自凭武功盖世无人可伤及毫毛,不想今晚虎落平阳,就要殒命于此,果然是人心隔肚皮,世事两不知。 不由心中暗叹:华澜庭啊华澜庭,你还是少不更事,虽知人心叵测,比毒药更甚,碍于经历却设防不够,明知泓史多智,走上争储之路后心态变的愈发深沉阴厉,还是疏于防范,以至落入算计之中。 罢了,反正死不了,一命归西,回到本来世界,也算是见识了人性无常,没白历练一回。 望着越来越近的带刀护卫,华澜庭心中凄然无奈,闭目待死,这种滋味实在并不好过。 泓史此时也是手心冒汗,暗道侥幸。华澜庭的强大他是知道的,此番设计也很冒险。 夏梓手中还留有半瓶他那次所中的药物,被他下在酒壶之中,酒壶是宫中秘物颠倒乾坤壶,分为两个部分,按住不同孔眼流出的酒液不同。 他们一直喝的是正常酒水,直到最后一次倒给华澜庭的才是毒酒,而华澜庭当时感慨失神,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之后的座椅束缚、夏梓的自杀式切腹毒剑终让华澜庭落入骰中。 他知道那种药物并非见血封喉,还在短剑上还下了鹤顶红。即便如此,泓史也没把握能现场毒杀华澜庭,但他只要一时的无法动手即可,手下护卫和军士就能了结其性命。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武功再高又如何,那也敌不过心计智谋,这是泓史一贯的认识。 但他却漏算了一事,天下也少人能够算准,那就是运气! 华澜庭绝望时刻,一个蒙面人自水榭顶上天降而下,手中一柄银色细剑抖岀各色光球,王府卫士,包括重甲军士中者立伤,倒下一片。 来人又连发四个火球,灼烧华澜庭手脚处钢箍和座椅的连接处,一边挥剑抵挡卫士攻击,一边等钢箍脱落后,捞起华澜庭就走。 泓史早已惊怒,极力指挥手下进攻和围追。 他自身武功不弱,可一有了君临文斓之心后,就不愿意象以前一样身先士卒以身涉险了,虽明知走脱了华澜庭他会面临更大的危险,却一阵犹豫,没有亲自上前。 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蒙面人甩手扔出几颗烟雾弹,以银剑连杀数名卫士兵丁,夹着华澜庭闯出王府,府军追之不及。 华澜庭不能动弹但仍清醒,一见熟悉的银剑、光球术和烟雾弹,就知道来人是匈奴王女黛螺思了,他不明原委又一时不知怎么面对,索性装作昏迷,任由黛螺思带着他逃走。 此事要多亏赵灵雨。 赵灵雨不谙武功,但自幼有一桩对气味敏感的本事,但凡异样气味就过鼻不忘,此异能只她自己知晓。 当日在小校军场皇子手下武士比武颁奖时,赵灵雨就由此认出了华澜庭。 她当时没有声张,在回来后告诉了黛螺思。黛螺思此后每晚都乔装夜探泓史王府,接连几天没见到华澜庭出入,直到今天才远远看见,后来见势不对,这才及时杀出,救华澜庭逃出生天。 出了王府,黛螺思不敢带华澜庭回到行宫,只得穿巷越墙,到了她这几天为探府临时租的一处民居内。 进到屋里放下华澜庭,见他面若金纸气息急促,心下惶急,知道华澜庭是中了毒,她虽通晓一些医道,把脉之下却判断不清毒源。 黛螺思摸着华澜庭滚烫的额头,带着哭腔自语道:“臭小子,坏家伙,没想到再见是这种情况,明天就是人家的生日,你难道欺负了我就要这么一走了之了吗?你走就走你的好了,能不能不是这样死着走!” 跺一跺脚,自己没办法救治,必须先回去找赵灵雨想办法,迟了可能就来不及了,于是闪身出屋。 行宫内,赵灵雨听了经过比她还显惶急,略一思忖,就带上随行医官和几名手下护卫,跟着黛螺思来到民舍。 先留外人在屋外等候,赵灵雨和黛螺思进去一看,屋内床上空无一人,华澜庭踪迹皆无。 桌上有一纸条,草草写着:所中之毒,难奈我何。救命之恩,容后再报。勿念。 黛螺思一拍桌子,恨声道:“气煞人也,他敢骗我!人家救了他,他连见一面都不肯!什么叫勿念?姑奶奶我念他了吗?” 赵灵雨松口气,安慰黛螺思:“人没事就好,他修为通天,以后不会再吃亏,我们先回去打探消息,再作计议。” 华澜庭不比泓史,让泓史昏睡一夜的药物和鹤顶红都被他在黛螺思走后,以无上内力暂且压制在体内,虽有影响但无碍行动。 还是延平王府水榭内,泓史一人独坐。 暗影里,华澜庭缓步走出。 泓史面色惨白发紧,看到华澜庭,勉强一笑,伸手道:“坐。” 华澜庭坐到对面,冷冷说:“知道我会回来?你不逃?” 泓史将面前酒饮下,颓然道:“既然你命大逃走,只要你当场未死,天下之大,我又能逃到哪里?能逃多久?” 华澜庭面无表情,点点头:“王爷知道就好。说吧,为什么?又为什么这么着急?在你死前,咱们好好聊一聊。” 两人此时反而都不着急了,泓史仰天叹口气,沉声说: “我虽很喜欢夏梓,但她身份不能曝光,而且一个月的药效也快到了,既然不能控制,又非我族类,当然不能放过。” “至于你。不错,我们是临时的盟友,你帮我甚多,还救过我,但这是私人情谊。” “而国家是公器。你帮我是有目的的,对么?你要剿灭倭寇,这没问题,我虽不知你确切身份,但推断你必与其他几朝,最可能是尘王朝有关。” “你非文斓国人,与我终不会是一条心;而你武功奇高,我无法左右,更防备不住;你又尽知我在争储夺嫡中的作为,拿着我的痛脚。” “帝王称孤道寡,必须对所有人心狠,稍一低头,王冠会掉,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我也是被你所劝才走上这条路的。一旦铁心,屁股决定脑袋,帝王心术,自会从皇位安危和江山社稷角度考虑问题。” “现在,我在皇子中已无对手,以储君登基的几率极大,只是时间早晚。” “所以,现在除去你和夏梓虽有风险,但晚不如早,这样我才心安,一切才能真正全部在我掌控之中,而不是还要顾忌别人脸色。” “虽然也许你真的是没有更多的想法,但也许就意味着不确定性和变数。” “这个说法,可好?可行?” 华澜庭手指弹着桌面:“只要我想,你马上就人间消失,王图霸业尽作泡影。” “所以我才要杀你而后快。” “但是,我若一死,你对付倭寇等等所图也就难以实现。” “所以你笃定我不敢取你性命?” “不是不敢,是不会,是未必。” “所以你等在这里,赌上一场?”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刚才没留下你,我已输的只剩底裤了,不如孤注一掷、豪赌一把。” “赌我心有牵挂,会心软妥协?” “恩公不同于我,心有情义和底线,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你这是拿话堵我。以前或许是,经历刚才一幕,不好说了。” “那我认命,愿赌服输。” “王爷这是耍无赖么?” “好死不如赖活着。” “王爷要为刚才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你说,只要不死,有的我都可以给,现在你坐庄,又拿着一手好牌。” 华澜庭抬手,泓史眼中闪过惧色,却硬是忍住没有躲避。 华澜庭慢慢放下手掌,轻轻颔首:“王爷,您这把赌赢了,我不杀你。” “驱除东瀛倭寇为先,旁观中原烽火在后。也不用你空口白牙现在承诺,你在做,我在看,如若不然,我会做。” “言尽于此,华某告辞。王爷你,好自为之。” 华澜庭倏然消失,留下泓史汗透重衫,夜风吹来,前心后背冰凉,瘫坐椅中。 出了王府,华澜庭暗骂自己不够心硬,但也并不后悔,经此波折,恒朝和文斓既即使签约也不怕,料泓史再不敢不信守诺言。 这边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自己也该去尘王朝都城中平去看看了。 他之前曾分别和北昆仑元妙、嵩室山一苇禅寺无念、叁清山东海剑派太勉子在中平有约,算算也该动身了。 既然要去,也不必去清远侯府在南崚的眼线处打探消息了,一切等到了中平再根据情况定夺。 只赵灵雨和黛螺思这里还有牵绊。 想黛螺思在行宫中曾对着泓图叫出岳二公子,看来两女已查得自己身份。然而自己终会回归,还是不要多惹情感是非为好,于人于己都无益。 黎明时分,一夜久久难以入睡的黛螺思又再惊醒,起身坐到妆案旁,发现上面有一张纸笺和一本册子,急忙取过一览,观后久久不语,心潮起伏。 她叫过赵灵雨,赵灵雨拿起纸笺,见上面写着: 余与两位相逢于意外,见面于不期,虽立场不同,针锋相对,然唐突佳人,冒昧云英,确非本愿,思之常汗颜无地。 两位出身贵显,识见才华远胜,然余意在仙途,只待旧事尘缘一了,属意作别人间繁华。 世事无常,家国无安,战火无情,实盼相见无期,恐冒犯之罪、救命之恩难以报还。 今当乱世,两位全身自保无虞,特留修行心法一册,据之习炼,或可保容颜不老,得至长生久世。 往事前尘,终成明日之黄花,所留心中者,唯难忘二字而已。 余谨在此顿首百拜,恭祝王女殿下芳龄永驻,福寿无极!长公主殿下善自珍重,福寿安康! 落款为:知名不具。 赵灵雨呆立半晌,神情复杂,默然无语,而旁边的黛螺思则臻首微垂,已是潸然泪下。 南崚城郊,晨曦中,华澜庭吐出最后一口黑色瘀血,毒伤初愈,他回望行宫方向良久,转过身来,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第94章 中平惊变 华澜庭由于要恢复伤势,脚程比平时要慢了一些。 走到半路,他听到风声,风传庆云帝已经下旨,不日将着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司会审举国关注的清远侯叛国谋逆一案。 知道了这个消息,华澜庭并没有着急加快行程。这种大案审起来往往旷日持久,等自己到了京城,不管是暗中探访还是下手营救,只要和清远侯见了面,自可弄清楚其中原委。 他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里里外外透着蹊跷,迷雾重重,倒底清远侯是真的有反意,还是另有隐情,首先就是要揭开真相。 华澜庭心里暂时没有特别鲜明的预设立场。 他本是局外之人,无论是清远侯,还是尘王朝或其他势力,对他而言都是一场历练,一场里面涉及了家国关系、亲情理法、王朝争端等元素的游戏。 对他来说,凡事总有是非对错,而判定标准因人而异、因时不同。 现在是信息不对称,他还难下判断,一旦清晰,无非是凭本心行事,是以情义亲疏为先,还是以普世理法为重,权衡之下,总能定下个章程。 他之前的行为和筹划是按照自己的性格和直觉,力求一个“亲人”人身平安、维持事态平稳现状的局面。 至于以后,他打的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随机应变的主意。 又走了将近两天的时间,眼看就快接近中平城郊了,华澜庭却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把一向平稳的他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剧情设定反转的也太突兀激烈了,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以用晴天霹雳来形容,这是要变天的节奏啊! 因为不同人所传的版本都不太一样,华澜庭立即加速前行,越抵近京郊,传闻流言越复杂细碎多样。 直到郊县,恐慌气氛已经非常浓郁,不少人甚至开始整装外逃了。华澜庭打听了一圈,渐渐梳理出了几条核心内容和事件脉络。 第一条,半夜抓捕。 就在三司正式会审清远侯的前一天傍晚,官场和民间本都在等着看第二天的好戏。 酉时三刻,九门提督府突然宣布全城戒严,九座外城门许进不许出,而城内和城外驻军各营往来调动,人们开始以为是防止次日会审时可能发生的骚乱,虽然觉得小题大做,但都没有太过在意。 后来,气氛开始不太对头,不但老百姓被禁止出门,京师各处府衙重地的守卫也皆被军队接管。 敏感的人此时已嗅出异常,少数消息灵通人士已经得知城外神机营、神策营开拨进城,携手京城守备卫队正大肆在城中很多官员府邸搜捕抓人。 这时是个人都知道事情不正常了,街面上到处是快速行进的军士,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一时间中平城里阴云密布、风声鹤唳,吃瓜群众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时城里表面上的秩序还算平静有序,只涉事抓人的地方有争吵哭闹。 暗地里,京城大小官员已是炸了锅乱了套,有小三分之一的官员都被锁拿入狱,几处狱房人满为患,大家甚至不知道所犯何事,余者人人自危,相互打探一番无果后,很快就被勒令回家待命,之后居所之外和街面上都被兵丁封锁,严禁出门。 这是上半夜的情况,而下半夜里天降春雨,淅淅沥沥,非但天上风云突变,城里情势更是陡然急转直下。 判乱发生了。 第二条,凌晨叛乱。 后半夜,本来没有受到波及的官员和大部分百姓都已在惊疑中睡下,却被隐隐传来的喊杀声惊醒。 随后绝大部分官员家中都进驻了士兵,官员和家眷被集中到一起不准擅自行动,全城更是实行宵禁。 这时部分地方终于出现了反抗,厮杀声时有所闻,尤其是皇宫所在方向有火光冲起,呐喊声越来越大。 地面上雨水流过,其中夹杂着红色血迹,空气中有血腥气迷漫,细雨浇之不息。 再往后,中平城内各处都出现了不同规模的打斗,夜色中分不清阵营的士兵在雨中拼杀,发觉情况不对的一些官员与大户的家丁护卫也开始和看守军兵冲突火并起来。 尘王朝都城中平惊变大乱。 这次事件,后世史称“红尘之变”。 第三条,事实真相。 华澜庭得到消息时,事变已过去了一天多,经过时间的发酵,加上总有人逃了出来,另外就是不同势力通过各种渠道或主动有心或经过分析加工后的传播扩散,叛乱的内情已被部分揭开。 是的,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主角非是别人,正是清远侯岳业! 事实真相就是,庆云帝为夺回大权整肃朝纲,与清远侯岳业定下苦肉计,假意发现清远侯叛国罪证将他和党羽拿下,通过拖延时间让各方势力暗中角逐,诱使忠于和心向后党、与庆云帝一方离心或骑墙两面倒的官员浮出水面,计划收网时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再以简拔出来的亲帝党官员和清白士子替换,从而达到清洗后党、巩固皇权的目的,以一时的朝野震荡,换来庆云帝大权独揽、国家长治久安的局面。 此计本已接近成功,真身在外的清远侯在前半夜如约收网,其手中经多年培植掌握的神机营、神策营数千官兵突然进城,联合负责京城防卫的九门提督府卫戍人马按名单抓人,后党一系不察之下大多落网。 然而,清远侯居心叵测,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之前所为竟然是虚与委蛇! 至下半夜,就在庆云帝坐镇皇宫,在紧张中静等捷报的时候,清远侯骤然发难,指挥手下神机、神策两营攻打皇宫,而庆云帝直掌的天庆卫和天云卫中也有半数倒戈相向,参与了反叛,若非两卫其他人马和禁军殊死救驾,庆云帝早已被擒。 既便如此,忠于庆云帝的护卫们寡不敌众、死伤惨重,皇城内血流成河,人数越来越少,形势岌岌可危。 这时,一队人马及时赶到,从外杀入,数量虽不过千,但人人身手高强,武艺精湛,并且经过训练配合默契,这才救下庆云帝,但最后也只能堪堪困守皇宫内城,外面四周已被叛军占据。 这批武林人士是皇叔东清王暗中培养训练的皇家秘密力量天都卫。 一直以来,外界只知道庆云帝和其弟,也就是后党领袖西泰王不和,而先帝庶出的北晏王和皇叔东清王为保全自身,一经商一好武,都不问政事,非庆云帝一系,加上南安郡王长期戌边保持中立,所以世人多以为庆云帝势力单薄,形同傀儡,只近些年才有了些收权之举。 实际上,北晏王和庆云帝自幼在宫学中交好,后在庆云帝登基后才表面上疏远。在庆云帝暗中支持下,北晏王专于经营其商业网络,其实是负责京城之外和对他国情报系统的打造。 而皇叔东清王好武和常年云游在外不假,但他秉持正统的嫡子继位的理念,心向虽势孤但身为先帝长子的庆云帝,看不惯争位失利但为太后和皇后喜爱、嚣张跋扈的西泰王。 先帝驾崩后,由于多方掣肘,有后族支持的西泰王最终没能如愿登顶,但在朝中权势日渐坐大。 东清王为防意外,在和庆云帝商量后,利用自己在武林中的影响,一手秘密建立了天都卫,终于歪打正着,在这次清远侯叛乱中发挥了作用,也算是庆云帝命不该绝。 此刻,庆云帝坐在日常起居的养心殿东暖阁卧榻之上,神情落寞,脸色灰败,六神无主,惊吓是一方面,被他宠信视作心腹依仗,并委以重任的岳业之反,对他的打击太巨大了。 眼望着门上悬挂的“勤政亲贤”匾额,庆云帝目光呆滞,无力地问坐在一侧的东清王:“皇叔,情况怎么样?朕,该怎么办?” 东清王眉头深锁,说道:“圣上要打起精神啊,您是主心骨,这副模样,叫大家如何能有信心合力摆脱困境?” 庆云帝看着东清王:“生机出路在哪儿?狼子野心的岳业,枉朕如此信任于他,托以大事,贼子乱臣,他这是为了什么?” 东清王说:“叛军势大,中平内外应该都被其掌控了,虽打退几波进攻,但岳业肯定还会调集兵力猛攻,宫中力量和补给支撑不了太久。” “为今之计,只能是夜里臣率天都卫保护圣上全力突围出城,能带上的也就几位在宫里的年幼皇子,其他人可能就顾不上了。” 庆云帝苦笑,茫然道:“冲的出去吗?出去了又去到哪里?” 东清王沉声道:“以臣之能,再找上几名死士假扮圣上,分散叛军注意力,护您周全应无问题。” “岳业其意不明,按说以京师这些兵力,并不足以让他自立称王,不论以后哪路勤王大军杀到,都能碾压叛乱。” “所以臣以为,岳业必与朝内其他人或周边之国有所勾结,内外合谋颠覆我朝。” “应该不是西泰王,我来的时候西泰王府方向也是一片混乱,攻击皇宫的队伍中也没有后党和神锋营的人。” “如果属实,西泰王或者被抓,或者逃脱后会去往西峪关,这一路虽是血脉国戚,但只要西泰王还在,咱们却是指不上,不能冒这个险。” “平南大营是岳业的根据地,他父子同心,南方肯定是失陷了,也许岳业打的就是在南方称王割据,做一方霸主的主意。” “北方的佟国公当无问题,可以投奔,唯一担心的就是恒王朝定会趁机南侵,如果岳业与之暗通款曲。到时我们就会腹背受敌。” “东边的南安郡王一向明哲保身,但臣相信他忠于圣上和我朝。臣以为圣上应当取道向东,以东域之地和十数万大军为依托,联手北方佟国公,逐步镇压叛军、收复失地。” “民心舆论会站在我方,各地州城府县也不会全都归服叛臣,尽管难免四面风烟,但圣上还年轻,经此挫折,假以时日,必能再度中兴我大尘王朝。” 听了这番话,庆云帝心里好过了一些,振作起精神,想想又问道:“唉,后事再说,只怕岳贼也能想到这些,即便杀出皇宫周边也会重兵围追堵截。” 东清王笑笑:“圣上有所不知,臣下一身修为已瑧化境,要不是急于救驾刚才显露了功夫,岳贼当有防范,加上臣一人分身无术,不得不时刻守在圣上身边以策万全,臣完全可以只身刺杀岳业,说不定到时叛军群龙无首不战自溃,此危局自解。可惜啊。” “不过如果事不可为,只保圣上一人逃出生天,这个把握臣还是有的。所以,圣上大可放宽心,臣可以少得道几年,也要护圣上光复我周氏天下。” “我已令麾下多名高手突围出城,一是向外公布岳业造反谋逆的真相,二是向各个驻军重镇,特别是佟国公和南安郡王告急,请他们立即发兵勤王。” “圣上且休息养神,待臣下去安排夜间突围之事。” 两叔侄这里计议逃生,叛军总部,清远侯府里,清远侯岳业也正在沉思。 一夜动乱之后,都城里渐渐恢复平静,叛军已控制了除皇宫内城外的所有区域,零星抵抗不足为惧,但岳业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经营图谋了数十年,虽然事情进展总体上按计划和步骤实现,但控制中平只是第一步,而且还是有所纰漏和出了意外,这让他感到不安,心中阴影浮现,挥之不去。 第95章 都不知情 岳业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喝了口面前已凉的酽茶,抬头望向皇宫方向,似乎想透过屋顶重檐,看到那位九五至尊。 庆云帝还真是给了自己一个“惊喜”,一如自己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一样。 别的地方都在次要,集中了优势兵力,却没拿下皇宫捉住庆云帝,这个意外让岳业大为光火。 就象好好的一幅水墨山水,最后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手抖笔滑了,留下一团淋漓又刺眼的墨迹,一处败笔可是会导致整个创作失败的啊。 再涂,只会越抺越黑。 庆云帝的这一手藏的有够深。还有东清王,出现的真是及时,不但展现了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还带来了一支战力强悍的队伍。 这叔侄俩的关系似远实近,看来庆云帝并不完全信任自己,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刻还是至亲靠的住啊。 自己需要尽快和嘉儿说明情况,景儿也要从速找到,辛劳筹划大半生,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这两个儿子。 至于庆云帝,哼哼,困兽犹斗罢了。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有暗手准备,我就没有后手应急吗? 等从平南大营秘调的五千精兵全部到位,这些攻城战和野战俱强的虎狼之师,可比很少实战的神机神策两营强多了,用不了几个冲锋就能攻克皇城。 但这里却又出了纰漏。 五千人本该已在京郊集结待命,但由于受南方多年未遇的罕见雨雪天气影响,目前只有几队数百人按时抵达,使他不得不只能依靠京师军力发动兵变,这才让庆云帝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想到这里,岳业拿起桌上一份军报又看了一遍。这份军报是平南大营八百里加急于叛乱当天送到兵部的,被他命人压下,没有上报朝堂。 这是一份报捷军报,说的是北晏王在靖王朝的密谍获得了对方军队重要调动情报,平南大营以雨雪天气为掩护,大军尽出,奇袭成功,大破敌兵,斩敌无数,靖王朝元气大伤,未来几年都难以复元,取得了一场前所未有之大捷。 这是个好消息。平南大营暗中仍是岳嘉掌控,这必是他的手笔,有子武勇至此,岳业老怀甚慰。 而且南方大本营稳固,他在此次叛乱中更加进退自如,将来以之为根据地,自己父子今后发展的想象空间就很可观了。 接下来,岳业又把当前局势仔细捋了一遍。 叛乱中,西泰王完全没有救驾的意思,而是在判明情况后,召集亲信,意图杀出城,去会合其嫡系神锋营。 在岳业的授意下,叛军故意放走了西泰王,随后西泰王带领神锋营奔西峪关逃去。 岳业认为留下西泰王得不偿失,没了西泰王的西峪关大军很可能倒向庆云帝,而有了西泰王,他必定会拥兵自重,甚至自立称帝。 不管怎样,有匈奴在旁牵制,西泰王自顾不暇,自然无力干涉中原之局,等局面稳定,再腾出手来对付西泰王不迟。 不提岳业继续如何布署,且再说回华澜庭。 他在了解情况后,心里既惊诧又充满迷惑,一时踌躇不前,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名义上的老爹行事好不飘忽,被冠以叛国通敌的罪名之后,就在人们还将信将疑为之争论,不少人希望他能洗白冤屈的时候,他竟然以这样的实际行动为自己“正名”。 姜还是老的辣。 抛开是非对错先不说,清远侯在这个前面打击后党、后面兵变谋逆的过程中运用了苦肉计、打草惊蛇、将计就计、瞒天过海、声东击西、笑里藏刀、混水摸鱼、假道伐虢、假痴不癫等计谋,把三十六计演绎的出神入化纯熟无比,把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果然不亏是兵法大家。 真让华澜庭油然生出“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你也要欺骗生活”的感叹。 自己明显只是棋局中棋盘上一个被忽略不计无足轻重的棋子,偏生又不能置身事外,而实际上又实力被低估,还自以为是地在暗中做了不少或许真能左右局势的动作。 现在从清远侯开始,各方都在或主动或被迫地翻开牌面了,不到最后一张,结果还不好说。 问题是自己如何选择,是弃牌?跟牌?揭牌?还是偷偷换牌?亦或抺乱牌面? 日光西斜,站在中平城外一处秃山矮坡的灌木丛中,远远望着上面有兵丁来往巡逻、刀枪反光刺眼的巍峨城墙,华澜庭陷入沉思。 想了半天,华澜庭想明白一点,既然自己被裹挟其中,不管怎么做,最好能在梭哈之前先尽量摸清所有参与者的底牌,这样既便不胜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自己的优势在于只耍自己不揭开,就没人能知道自己的底牌。 白天太明显,还是等晚上偷入城中,起码先见见岳业,他对自己这个“儿子”总得有几句实话吧。 等夕阳降下最后一抹余晖,夜幕开启,华澜庭正要起身入城,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阵阵低微但整齐急促的脚步声。好奇之下,华澜庭轻轻移过去察看。 举目观瞧,夜色中一队队黑影正在快速动作,很快一个个帐篷被搭建起来,形成了一座简易的营盘。说是简易,看样子怕不是也容纳有几千人。 华澜庭心中升起问号,这是哪方面的军队,是从城外开来的,是附近府县的勤王之师?还是岳业布署的外围守军?营中并没有升起主将旗号,华澜庭决定先去探察一下。 军中守卫十分严密,但这难不住华澜庭,沿着帐篷和各种防守障碍物,匿形潜踪几个起落,他就来到了中军大帐左近。 挑了一个位置藏身,华澜庭在晦暗的月色下,向偶有人员出入的帐门张望过去,借着门帘掀开的一瞬,他看见桌案后端坐一人。 此人华澜庭虽没真正见过,但他不但一眼认出,而且还应该并且必须熟识。这员军将非是旁人,正是清远侯岳业长子,他的大哥岳嘉! 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邂逅。 岳嘉不是应该远在平南大营吗?为什么出现在京城之外扎营?难道是他父子联手一里一外、一明一暗,以保叛乱成功?不错了,一定是这样。 这两个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本应最为至亲至近之人,印象里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以忠君爱国、强军佑民为家训的一家,如今转眼间父兄就变成了面目狰狞、谋反叛国的白脸奸佞之辈。 艾玛,这场历练游戏的设定真心不赖呢。这是考验自己吗?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三人成虎效仿司马懿父子篡汉灭魏开新篇?还是大义灭亲、划清界限,单枪匹马力挽狂澜于即倒青史留名照汗青? 有点意思哈。 华澜庭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脑补画面,这时帐帘落下,他下意识闭眼以灵识扫了过去。 这个距离上,以他之能,帐中情况可以说是历历在目,犹如亲见。 只见岳嘉微蹙眉头,站起身来,左右踱步,唉声叹气,似有心事难以委决,尔后手抚平放在桌面上佩剑剑鞘,嘴里自言自语道: “父亲啊父亲,您这倒底是何意?我本在大捷后担心您的安危,决定私自回京,想着助您一臂之力,没成想竟听到这样的消息,见到如此局面。” “是有人勾陷还是为人胁迫?我不相信光明磊落的您会做出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大逆不道的忤逆之事。” “我岳家忍辱负重一时,不能背负这样的骂名,让我找出泼脏水的小人,必杀之!” “嗯?”华澜庭微咦,不对啊?听岳嘉之意,他并不知情,其中果有隐情。 听其语气,不似作伪。华澜庭也不相信岳嘉能察觉他的存在,故意说出这番言辞来。 不用再猜疑了,总是要见面,当面鼓对面锣说清楚最好。 华澜庭闪身,挑帘而入。 门口左右卫士只觉眼睛一花,一阵轻风拂过。 帐里传出来岳嘉的喝问:“什么人?” 两人连忙就要闯进帐中,却发现推不动帐门。 大帐之内,华澜庭定了定心神后,叫出了“大哥”两个字。 岳嘉看清不速之客的面容,脸上表情先喜后惊,脱口叫道:“岳小景,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从城里来?” 华澜庭直接无视了岳小景这个亲热称呼,记忆中岳嘉一直热衷于给岳景起各种绰号,他指了指门外说:“大哥,说来话长,容我坐下细说。” 岳嘉会意,冲外喊道:“你们两只不用进来,我没事,在门口守着,非要事不准打扰我。” 岳嘉先是过来一把抱住华澜庭,随即松手退后一步,上下打量华澜庭几眼:“小景子,两年多没见,个儿没见长啊?倒是壮了不少,哥还以为你这段日子受苦了呢?” 华澜庭作苦笑状:“你和父亲倒是洒脱滋润,什么事儿都瞒着我,这些日子我虽有奇遇,可也没少奔波受罪。” 听到父亲两个字,岳嘉脸色一变,拉过华澜庭直接席地而坐,盯视着他说:“其他的先不说,我且问你,你是从城里来的还是……” 华澜庭也正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是刚赶到,听到传言后,我想混进去查清真相,正好碰到你在这里扎营,开始我也还以为大哥你……” 岳嘉注视华澜庭半晌,长长出了口气:“我相信小弟你不知情,我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我总觉得父亲不可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你想,果真如此,他老人家怎么会连我都瞒过?” 华澜庭同样注视岳嘉半晌,最后也长嘘一口气,从直觉感应、神情做派和心跳呼吸等几方面综合判断,他确定岳嘉没有撒谎,他对叛乱之事同样在事发之前毫不知情。 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愈发的扑朔迷离,有意思了。 第96章 兄弟同心 华澜庭说:“哥你先别急,咱哥俩儿拣紧要的先把事情梳理一遍,分析一下,我先说。” 岳嘉欣慰点头:“景景,你长大了。说的不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刚才是有点儿失了方寸。” “父亲常说要每临大事有静气,从军临阵者,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发生什么事都要勇于面对。你说吧。” 华澜庭想了想,先问道:“行苦肉计打击后党这件事大哥你是知道的,对吧。” 岳嘉回答:“对,我知情,也赞同。” “因你没有从军参政,而我一直随父戍边,所以没让你参与。” “那时的安排是让暗月卫送你出城,护你到大歧匈奴王城取出父亲早年发现的一处宝藏,一为远离是非之地,二为锻炼你,第三也是以防万一,有你和财宝在,即便政争失败的很彻底,岳家仍可延续发展。” “谁知暗月卫中出了奸细,据事后所查,应该是西泰王安插的钉子,以至你遭到追杀,后来知道你大难不死,但多之持续查找,却再没你的行踪。” 华澜庭点点头:“我没事,而且还有奇遇使得武功大进,宝藏我发现了,后来还去了趟文斓,具体的大哥你先别问,还有惊喜,我会慢慢告诉你。” 岳嘉笑了:“行,哥不问。你小子从小就是头倔驴,打着不走,推着不动,不想说的事,打死你也不讲,不打死你你也不说。” “看出你功夫大进了,连我这大帐都说进就进,不过等闲了可要对哥一一道来。” 华澜庭成功将自己的事先糊弄过去,接着发问:“大哥你又怎么会来到京城?” “北晏王收到靖王朝兵力调动路线密报,正逢南方突降雨雪,我见机不可失,率军出击,取得大捷。此战后,南方边境可保数年无虞。” “有此大功在身,我担心父亲这边局势,这才敢决定违规离营,只要帮父亲助圣上掌握大权,以后追究起来也会从轻。” “我知父亲暗中调兵北上,即将动手清洗后党,一路轻骑简从疾行,而这支部队受天气影响晚了一天才到,我正好赶上他们,接管后知道了中平之变,刚扎下营盘你就来了。” “幸好天佑我大尘,如果这五千精兵按时就位被人利用,形势会更加不堪。” 华澜庭追问:“大哥可以完全控制这五千人吗?” 岳嘉说:“这五千人都是跟随父亲多年的亲卫,与我也相熟,我自问可以。” “先期抵达的主将和副手两人入城后至今未归,行前留下的命令是收拢后队,集结待命。” 华澜庭面露忧色:“中平发生叛乱是不争的事实,现在传的最盛的是父亲借缉拿后党之机发动兵变,如今圣上被困皇宫。” “当务之急是搞清状况,是另有其人假借父亲名义动乱,还是……以及中平当前情况,尤其是圣上安危如何。” 岳嘉也表情凝重:“我本打算夜里派人潜入打探消息,另外大军扎营必为城内知晓,定会有人过来联络。” 华澜庭目光闪动,对岳嘉说道:“大哥,如果叛乱主谋另有其人,则圣上和父亲危矣。你手下有兵,我手里有剑,你我兄弟联手破城杀敌,救驾救父,未必事不可为,大不了不成功,便成仁。” “但是,如果传言为真,你,我们要如何自处?如何行事?大哥可曾想过?” 岳嘉闻言,闭目迟迟不语,显见内心极为痛苦挣扎。 过了良久,才开口艰难说道:“我不知道,这个可能性我实在不想面对,但我们不得不事先考虑到。”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果真如此,果真如此的话……” 华澜庭接口道:“不管怎样,我今夜先入城,重点查清庆云帝的情况和父亲的安危,以及叛军和主谋。” “另有其人的话,我就杀了他,救下圣上和父亲,然后我们里应外合平定叛乱。” “万一不是,我也要问个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和苦衷……” 岳嘉打断华澜庭的话头:“真是最坏的情况,问是一定要问的。” “但不论有什么原因和苦衷,都不应该成为造反谋逆的理由。天下一乱,倒霉的还是老百姓,后世又会怎么看待我们岳家?” 华澜庭试探着说:“朝堂倾轧,王朝更迭,自古如是。长远看,也难说谁掌乾坤对百姓更好吧。” 岳嘉狠狠瞪了华澜庭一眼,厉声道:“你那说的是王朝末期朝政糜乱烂透,百姓民不聊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后的自然更替。” “如今我朝方历数世,圣上励精图治,而四周边夷未服,正是该我辈建功立业、平定天下之时,怎可一概而论!荒谬!” “父亲对我们的教导历来是崇宗敬祖、事君以忠、为国为民,以延以全我岳家忠义之名。” “你要有如此想法,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 华澜庭讪笑:“大哥息怒,我只是想听到你真实的内心想法。如今之局,久拖必乱,何去何从,大哥你的决定至为关键,必须早下决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唯兄长马首是瞻。” 岳嘉面色缓和下来,又沉思良久,眼神渐渐变的清明坚定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对华澜庭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已经想好了。” “希望事情非我们所想那样。” “如果出现最糟糕的情况,我会劝说父亲回头,力阻局面继续恶化。” “如果父亲执意不从,不惜决裂动武,也要平乱止戈。” “到了那个地步,只有寄望能以平南大捷和平叛救驾两大不世之功换取保全父亲一条性命,哪怕从此岳家隐姓埋名解甲归田也行。” “我知道这个想法很理想化,甚至是天真,很难实现,变数很多,但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案了。” “世间正义、情理道义,连带君臣国法、家族命运、父子亲情,交织一起,此局实在是无解。” “具体做起来后,你我兄弟随机应变吧,但求心安,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 说到这里,岳嘉转头看着华澜庭:“小弟,你一向单纯善良,又玩世不恭,游离在外,既然你说武功有成,答应我,万一事不可为,你要一走了之,为我岳家保留一份血脉。” 华澜庭翻了个白眼:“少来,我不。你不是还有一幼子吗?真到绝境,我护着侄儿,还有你和父亲一起脱身好了。” 岳嘉摇头苦笑:“好吧,随你,走一步看一步吧。本想劝你现在就走的,看来你也不会听,那你我兄弟共同进退好了。” “你先不用进城,我估计很快城里就会来人,到时一切就都清楚了。” “另外,我担心周边恒朝、文斓和大歧会趁乱来攻,中平局势怎么演变,怕是之后都要面对前所未有之危局。” 华澜庭犹豫一下,还是把大歧四族和文斓东瀛的有关情形简明扼要地和岳嘉讲了一下。 岳嘉听后仰首大笑,说道:“好好好,将门出虎子,小弟你不愧是我岳家麒麟子,愚兄不及也。” “这样的话,为兄更要竭尽全力,无论如何,也要为我岳家谋一个山穷水尽下最好的结果。” 这时,帐外亲兵敲门:“小侯爷,方将军从城里回来了,知道您在,特在门外求见。” “让他报名而入。” 帐帘一掀,一人走了进来。 “末将方淮,参见都统大人。” 华澜庭此时已藏身到帐角暗处。 岳嘉手扶桌案,紧紧盯着来人喝道:“方淮,你好大的胆子,如此大事,不是我临时起意亲至,你还要瞒我到何时?” 方淮施礼后起身,他和岳嘉也是极熟的,苦笑着斟酌说道:“末将不敢,一切都是侯爷的吩咐。” 岳嘉全身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又问:“这么说,传闻是真的?你回来作甚?” 方淮是清远侯亲卫心腹,是极少数知道兵变内情的人,也知道岳嘉尚不知情,但他为人谨慎又精明圆滑,心里吃惊岳嘉的不期而至,现下节外生枝,他不敢妄自揣度搀和父子俩的事情,看来部队他马上是带不走了,于是咬牙模棱两可地回道: “小侯爷恕罪,末将未得军令,不敢乱说。侯爷知道您来必然欢喜,待末将即刻回禀,一切等侯爷吩咐,或者您和末将一起进城,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方淮虽未明说,岳嘉这时怎么会不明白。他心头气苦,一口血就要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压下,装作若无无事地说: “好,很好。老方,我不为难你,你马上回去禀明父帅,就说半个时辰后,我要在城南永定门城楼上和他老人家见面,把事情分说明白。” 方淮离去后,岳嘉和华澜庭对视无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沉重和痛苦,还有茫然。 华澜庭当然比岳嘉更快地恢复过来,他给岳嘉输过一道真气,帮他稳定气血波动后,轻声说道:“我陪你去,父子三人把事情说开,一起想办法解决。” “怕就怕达不成共识的话,老爹是不会把咱们怎么样了,但老头子很可能会扣留你,可咱们又能把他怎么样?” 岳嘉轻咳两声,面无表情地说:“见总是要见的,不然不管是顺从还是对抗,你我都不会心安。唉,其实只怕再怎么样,今后都不会再有心安的日子了……但我们总要问个为什么,不是吗?” “其实,知子莫若父,知父莫如子。我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选择这条不归路,但他一直不告诉你我,我多多少少能猜到些他的想法。” “至于应对之策,先谈开吧。如果说不通,要不他老人家擒住我俩,我们认命。要不我俩制住父亲,然后起兵平叛救驾,力求将功补过。此为上策。” “以方淮出城之举来看,圣上应该还未落入叛军手中,事情还没发展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或者,我们各自脱身,大家各凭本事。要不父亲在我们破城前攻陷皇宫,要不我们击败叛军救下圣上。这是中策。” “所以我选择约在城门楼,如果进城,更加难以脱身。现在时间宝贵,父亲应不会在地点上纠缠。” 华澜庭说:“其实见面很冒险,你这上中两策的前半部分,很大程度上还是要靠个人武力。既然如此,不如我偷进城去生擒父亲,问题就好解决了。” 岳嘉说:“父亲身边高手死士很多,还配备了各种暗器和先进火器,你是不知道火器的厉害,我不想你有什么闪失。只有调虎离山,我们三人密谈,别人不知你武功大进,这样才有机会。” 华澜庭没言声,心里做好了生擒岳业震摄叛军的准备。 他随后又问:“有了上策中策,下策是什么?” 岳嘉揺摇头:“这种局面,哪里还有什么下策,是我们能下手弑父,还是父亲会杀了我们?都没可能的。” 华澜庭默然。 岳嘉说:“你先休息准备,我需要马上整肃部队,对可能知情的父亲的亲信异己进行清查隔离,解除他们的疑虑,鼓舞士气,安定军心,确保这些人令行禁止,在我们回来后能随时能投入战斗。” 夜色全黑之前,清远侯亲卫把五城兵马司辖下永定门城楼步军统领的公事签押房里里外外清查了数遍。 就在他们撤出到外围布防时,一道黑影避过众人耳目,轻巧地蜷进房外檐角暗影内,寂然不动。 第97章 父子反目 半个时辰后,岳嘉和“岳景”兄弟俩在签押房内一左一右正襟危坐,中间正位上空着一把太师椅。 岳嘉眼神空洞冰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华澜庭就要首见岳业这位神秘的“父亲”,只没料到会是在这种场合下。 没过多久,大门被人推开,清远侯岳业大步踏入,回头抬手做势止住亲卫的跟随,并说:“你们都退到十丈之外等候,没我命令,不得擅入。”说完转身走近。 岳嘉起身叫了一声父亲,华澜庭也站了起来,还没等他开口,岳业一眼看到他,惊喜说道:“景儿!你回来了?好极,为父和你大哥一直都在担心你。” 华澜庭嘴唇动了几下,只简单回道:“我回来了,平安无事。” 岳业高兴,走到上首位坐下,没有注意到华澜庭并未叫出父亲两个字这个细节。 他端详了几眼华澜庭,接着又看看岳嘉,两人也看着他。 房中气氛一时僵住,三人都没再说话。 岳业身材高大孔武,脸方眼细,和岳嘉站在一起的话,旁人一看就是爷俩儿。 华澜庭注意到岳业面带倦色,头发胡须微见散乱,这和记忆里在意仪表的清远侯爷不符,想是这几天疏于打理。 还是岳业先打破了沉闷,说道:“嘉儿、景儿,为父知道你们所想。今天我们父子三人重逢,我会解开迷团,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你们。” 岳嘉和华澜庭静待下文。 岳业停了片刻,抬头眼望虚空,似是在斟酌用词,又象是在回忆往事。 终于,在各看了两人一眼后,岳业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为父不是尘王朝本土之人。我的原籍,你们的祖籍,乃是恒王朝燕云赵氏。我本是恒王朝当今皇长子,本名赵翰青。”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恒王朝皇帝赵德音今年应该有七十多岁了,传闻长子早产夭折,后来直到五十岁才先后又有了一女一子,就是长公主赵灵雨和太子赵翰飞。 岳嘉和华澜庭都被惊呆,两人心念转动,想到的却完全不同。 岳嘉一下子明白了岳业谋反的根本原因,这是一个惊天大秘闻啊,原来父亲是一个超级大卧底,而自己摇身一变,成为了恒王朝皇室嫡亲的长孙! 怪不得父亲的教育中总把崇宗敬祖放在首位,置于忠君爱国、护军佑民之前。 华澜庭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哭笑不得。如果岳业真是自己亲爹的话,那赵灵雨岂不是自己如假包换的小姑姑?这就着实有些尴尬了。 岳业看着堂下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二人,继续爆料道: “你们的爷爷,恒王朝当今陛下赵德音雄才伟略,或者换句话说是野心勃勃。他一生志在统一天下,少时继位后就为此理想殚精竭虑,苦心谋划设计,甚至可以说到了疯魔的地步。为此,他有朝一日突发奇想。” “那时,我还有几个月才出生,而他探得尘王朝辉南郡王王妃同时也怀了身孕,且产期相近,于是他和国师定下了一条偷梁换柱的计策。” “在我早产出生后,他对外谎称我虚弱夭折,暗中却由国师带我来到中平。” “等辉南王妃临产时,稳婆和侍女等人早已被通过威胁、收买等手段提前买通。就这样,以狸猫换太子之道,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了辉南郡王世子,而国师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混进府内,成为了后府总管。” “后来,辉南郡王在我儿时就病故了,我不知道是被暗害了还是自然死亡。” “其后,我主要是被国师总管照顾长大的,不管是习文还是练武,国师对我视如己出,我自然受之影响极深,而我也视之若父。” “小孩子就是一张白纸,国师怎么教我就怎么学,国师怎么画我就怎么呈现。” “我十五岁那年,还未成年,国师就把实情都告诉了我。我虽然惶恐迷惘了几天,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被种下了隐藏下来图谋夺国的种子。” “我的表现一直很优秀,积功封侯,期间甚至还偷偷在国境几次秘见赵皇。” “再往后,国师年老亡故,我则一步步取得了庆云帝的信任。近几年里,除了经营平南大营外,我利用庆云帝的授权,暗地里在京城营中发展势力,安插亲信和来自恒王朝的党羽,直至这次假借清洗后党之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暴起发难,完成我的使命。” 说到这里,岳业停口不言,给两人一些时间消化。 岳嘉没说话,两手微微攥拳,显然内心并不平静,眼神不再空洞冰冷,望向岳业双眼的目光柔和许多。 华澜庭心道,好一个传奇又离奇的故事啊。 赵皇德音和那位国师心机之深、谋虑之远让人叹为观止,一个执念竟能让人提前数十年布局和隐忍如斯。 而对岳业,华澜庭说不上是可敬可佩还是可怜可叹的感觉,只觉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生于故国而活在敌朝,受命于生父又要谋夺养父所在之国,承恩于庆云帝却不得不祸乱恒王朝,可能岳业都不知道本心和面具哪个更真吧。 想到这些,华澜庭没忍住,不由说道:“您这辈子,还真是不容易啊。” 岳业听了先是一怔,随后捻须微笑,笑容中虽带着苦涩,更多的却是欣慰,点头说道: “景儿一向看问题的角度与众不同。你能这么说,为父很感心慰和知足。你们哥俩儿的反应都出乎为父的意料啊。” “我本以为,你们乍闻秘辛,或者会痛骂为父不忠不义不仁,要不就是质问为什么连我身边心腹都知情,却拖到现在而不早告诉你们。” “但你们并没有,反而是先想到了为父这些年的不易,不愧是我岳业的儿子。” “但你们不问我也必须说。” “确实,这些年我活的很煎熬、矛盾、痛苦。” “赵皇和国师身在其位必谋其政,他们为统一天下深谋远虑,真的是舍了孩子去套狼,定计虽狠毒,不管是为已还是为国,也不能就说他们做错了。” “况且赵皇的许诺和国师的培养,是有目的性,但其中我也能感受到真情。” “再说尘王朝与庆云帝。尘王朝养育了我,我至今都尚未履过故土。庆云帝对我有知遇之恩,信任有加,推心置腹,委以重任。” “两边都没错,两边都好,那是我错了?我该帮谁反谁?” “换个角度,为父只是个工具,他们都在拿我当枪使。” “赵皇帝王之心无情无义,亲生儿子养在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竟能狠心扔出去做暗间。国师为虎作猖、助纣为虐,把一个孩童洗脑变成了反贼逆臣。” “庆云帝大权旁落才觉得我有用,不然一个没有父亲庇佑、非宗室出身的世子,怎么能有出头上青云的机会?” “为父日日担惊受怕,如履薄冰。先天的血统家族与后天生长的家园,我该向着谁?” “我没得选择。” “不反叛,在尘王朝做个封妻萌子的王侯,赵皇不答应。一旦暴露,满门难活,也对不起国师一生之付出。” “反叛的话,尘王朝的官员和百姓会怎么看我?历史又会怎么评说?成功者会是赵皇而不是我,一旦失败,咱们爷仨儿同样没有好下场。” “经历过这些,所以为父思之再三,决定不告诉你们实情,一切我自己担着,不能让你们重蹈我的覆辙。起码在起事前,你们是轻松快乐的。” “父子一体,但至少如果我失败了,你们远离在外,并不知情,心理总会少些负担,还可以选择隐姓埋名苟全于乱世,沿续血脉。” “如果擒住庆云帝,北面恒王朝大军不日挥师南下,西边西泰王被大歧拖住,南靖之患已被嘉儿解除,东方文斓已答应牵制南安郡王,中原之地唾手可得,以后再逐一灭之。” “如此,取得成功的话,选择权还在于我们父子。” “赵皇年迈,如果守诺传位于我或你俩之一,还则罢了,天下自然是咱们爷们儿的。” “如若不然,我们在尘南拥兵自立,偏安一隅也行,遂鹿天下亦可。那时就看你们兄弟的本事了,裂土开疆,称帝做皇,成就霸业,书写青史,不在话下。” “事情就是这样,为父已向你们和盘托出。你们兄弟都长大成人了,我操劳至今,身疲心累,还有几年活头儿?今后中原大地,不,是整个大陆,就是你赵嘉和赵景兄弟的战场和舞台了,大可任由你们折腾去。” “现在没有外人,你们俩还有什么疑虑和想法,不妨都说出来。嘉儿,你是老大,你先说说。” “我知道事发突然,但是没有多少时间给你们适应了。为将带兵的,要的就是在尽可能掌握更多情报的基础上,根据分析和经验,做出快速的决策。” 岳嘉深吸一口气吐出,说道:“父亲,外在的东西好改,本来是什么就是什么。” “岳嘉也好,赵嘉也罢,或者恒王朝皇太孙、尘王朝小侯爷,这些都是别人给贴上的标签。” “可内在的东西您让我怎么变?我生于斯长于斯,这里是我的故土,有我的家人、朋友和战友,我保卫这片河山近二十年。” “现在您告诉我,我不属于这里,需要用抢、用夺的方式来占有它。” “嘉儿,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你可以更好地守卫呵护这里的臣民。”岳业说服道。 “那是您的想法,不是我的。” “您当时太小,被赵皇强加了使命、任务和身份。您说不想我们重蹈覆辙,可现在还不是一样绑架了我和弟弟的想法?” “岳嘉,赵嘉,你什么意思,你想怎样?你待如何?”岳业提高声调喝问。 “一夜之间,您从小教给我的为人处世的理念、规矩、原则都被颠覆崩塌,底线全被降低突破。” “是的,每个人的立场角度不同,性格不同,行为做法就不同。您在矛盾纠结中选择了这条路,我不怪您,但要我叛上作乱,恕儿子难以从命。” 岳业的声音缓和下来:“好,是难为你了,是为父想的简单了,但我这是为你们好啊。” “你还年轻,还把礼义廉耻、忠孝仁信放在心间,不懂成王败寇的道理,不知身为棋子的无奈。” “也好,那这样,你可以置身事外作壁上观,把五千精兵交出来就好。” 岳嘉昂首:“父亲,您领会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请求您悬崖勒马,向圣上请罪。您尚未铸成大错,以我平南之功,或可让我岳家逃过一劫。” 岳业大怒,吼道:“岳嘉,你大胆!你昏聩!你你,你这是要大义灭亲吗?你太天真了吧?谋逆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头等大罪,你还幻想脱罪?幼稚之极?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儿子。” “不用再说了,你们俩今天都留在这吧。等大事一成,身为我子,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等你大权在握、挥斥方遒的时候,就知道为父是为你好了。” 岳嘉慢慢起身,目视岳业:“父亲,儿子不孝,请您和我们回营,共同敦促城内叛军放下武器投降。” 岳业愕然,怒极反笑,手指抖动着,指着岳嘉:“好你个岳嘉,想抓我回去?就凭你?你一身功夫是老子我教的,咱爷俩儿真要内讧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吧?” 见岳嘉看向华澜庭,岳业诧异:“靠他?岳景他就是个花架子假把式。怎么着?景儿,你也学你大哥不听话吗?” 华澜庭站了起来,慢慢说道:“我想问您一句话。” “你说,问吧。” “我娘倒底是怎么死的?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我,真的是您的亲儿子吗?” 第98章 不如归去 岳业和岳嘉大惊失色。 岳业拍案而起:“景儿,你这是何意?” “你去过地宫了?是了,是元妙老道士和你说过什么了?不对,元妙并不知情,什么叫你是不是我亲儿?你昏头了吗?” 华澜庭摇摇头:“我是去过地宫,但却是从另外的入口进的。那道血脉机关,我,通不过,打不开!” 岳业一脸惊讶不解:“不可能,那是你母亲手设置,难道年久失效?” “我娘倒底是谁?” 岳业慨然长叹:“好吧,你既然有问,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当年,为父误入地宫,而你娘也正好在内探宝。我们触动机关被困在一起数日,眼看逃生无望必死无疑,才,这才有了你。” “后来洞内空气越来越少,求生图存本能之下,我们分头最后一次细细搜索,我不知开启了什么机关,被单独隔离到另一处密室中晕了过去。” “苏醒后,门是开着的,我和你娘死里逃生又碰到一起。” “你娘,她是大歧萨满国教那一代的汉人王女。” “当时情况特殊,你娘用我的血施法重新设置洞口机关后,我们约定了时间地点定期见面,就各自离开,我走前还救下了元妙。” “我和你娘见了几次后,我突然接到急令被调往平南大营,只来的及着人在下次相约的地点通知你娘。” “之后一段时间就天涯相隔失了音信,直到她只身来到平南大营找我,原来你娘,怀了身孕。” “她怕被教中发现所不容,为保你出生,她偷偷逃了出来,一路风霜奔波伤了身子。” “我把她安顿在大营附近村庄里,生你时确是因身子羸弱难产而亡。” “不得已之下,我向嘉儿之母和军中坦承此事,但只说你娘是我在调动途中认识的民女,后来我还为此受了处分。” “但是,你为我子确凿无疑,你为何要质疑?你是不象我,可眉眼有你母特征,你这浑蛋不着调的小子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被门夹了?” 华澜庭心想,贵圈真乱。 他刚要开口,忽然听得房外屋角有轻微响动。居然有人能瞒过自己耳目藏身偷听! 身随心动,他飞身出掌跃向窗口处,就要动手拿下来人。 那人被发现竟不逃走,也是飞身而下破窗而入,单手与华澜庭力拼一掌。 双掌相交,发出不大的一声闷响,那人被震的后退两步,倚在墙壁。 华澜庭也退了小半步,这让他心里吃惊不小,失声叫道:“一苇渡江身法,菩提萨埵神掌?你是一苇禅寺什么人?” 这人能在房外偷听,本事定然极高,他这一掌已用上了七八成力,此人虽被震退却并未受伤,可列当世高手,修为只逊无定方丈和元妙老道。 这人敌不过华澜庭掌力,被逼后退,却朗声长笑,状甚愉悦,出声喊道:“好功夫!好小子!好儿子!” 此人清远侯却是认识,当下叫了出来:“东清王周伯庸!” 东清王没有理会他,手扶墙壁直勾勾盯着华澜庭,显得极为亢奋,不停地说着:“我有儿子了,我周伯庸有儿子了,我这一支终有香火传递了……” 岳业皱眉怒道:“东清王,你发什么失心疯?胡言乱语!” 东清王转头看看岳业,又望望华澜庭,再次大笑: “不会有错。岳老儿,二十六年前地宫之中不止有你,还有老夫!那是老夫此生唯一一次巫山云雨,怎会记错。不然你以为所有洞穴机关为什么后来都打开?” “不用验证了。本王在窗外听的明白,岳景之血与你之血互不相溶,而他相貌和我而不是你相似,足以说明他乃是我周伯庸之子!” 东清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他在安排好夜里突围之事后,左思右想心有不甘,决定冒险出宫尝试刺杀岳业。 如果成功,叛乱就有平定的可能,如果没有下手的机会或无法得手,他也有自信全身而退护庆云帝突围。 他一人杀出皇宫后,先是摆脱了追兵,打探之后就潜入清远侯府,无意中听到护卫们正在安排永定门的事情,他又在府中暗察一圈后,决意在永定门动手,于是先行过来隐藏,听到了父子三人的对话。 东清王痴迷武学,无意皇权,曾拜入一苇禅寺跟无定习武,学有所成后下山于各地云游,潜心修炼提升,同时训练培养天都卫。 那一年,他来到大岐查访高人切磋武学寻求突破,后偶得地宫秘图,进去后发现了昏迷的王女。 他平生不近女色,只这一次鬼使神差,莫名地意乱情迷动心起意,做了一次违心之事。 东清王没有子嗣,只到了中年之后,想着自己终会得道而去,才遗憾没能留下香火。 今天知道当年乱情竟一发中的,怎能不欣喜若狂,只觉此生无憾,用什么来换都值得了。 东清王之言一出,华澜庭呆立当场,呆若木鸡,心里似一万零三头草泥马奔腾呼啸掠过。 华澜庭和“岳景”、“赵景”以及“周景”这“四个人”都是一个头两个大,四脸懵逼、五迷三道、六神无主,被此消息炸的七荤八素。 这人设也太狗血了吧。刚才还腹诽别人乱,原来贵圈里最乱的是自己。 自己真的是有个大家庭啊,还身份显赫,买一送二,不是小侯爷,就是小王爷或二皇孙,共计一个妈一拖二两个爹,一个哥哥,还有个小叔叔和小姑姑,那岂不是说赵灵雨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了么…… 华澜庭思绪百转,比他更懵圈的是清远侯岳业! 他认出东清王后,本待出声示警,招来亲卫保护自己并趁机拿下落单的周伯庸,却被一番言语气的眼冒金星、怒血攻心、心神大乱! 此行诸事不顺,先是大儿子岳嘉以小犯上,还扬言要捉拿自己平叛,劝他投降向庆云帝请罪。 然后是二儿子岳景公然置疑父子血缘关系,逼迫他自揭伤疤,说出那段深埋心中的陈年往事。 这还不算,东清王这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跳着脚的和自己抢儿子,还振振有词,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但是,如果没有亲历,怎么能说的出经年之前地宫旧事? 清远侯戎马一生,本没这么容易失了方寸,可一咂摸这里面的滋味,一想到自己可能给别人养了二十多年儿子,一闪念东清王老匹夫暗示的地宫中不为人知的一幕,真假先不说,老侯爷血往上撞,一下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不管怎样,先出一口胸中恶气再说。 清远侯只身赴约,虽见的是自己儿子,但如此时局,又怎会没有防范措施。 岳业低吼一声,纵身扑向东清王。 屋子本来不大,两人离的又近,东清王正心情激荡,而且也没把岳业放在眼里,竟叫他以清泉石上流身法扑近到身前。 岳业虽怒火中烧,也心知不论是与不是纠缠腿,还是锦瑟无端大须弥掌式都难以奈何东清王,在其他三人一愣神的功夫,他伸手从腰后抽出两只火统。 那个时候,火器刚刚从海外流入靖王朝,十分罕见,短式火药手统更是数量稀少,只有岳业长年和靖王朝对战从而有所了解,暗中搜罗了二只。 两人近在咫尺,东清王又没想要躲避,砰砰两声,火光一闪而逝,硫磺气味散出,硝石火药全部正中,打入东清王两胁。 东清王大叫一声,无漏真身护体神功被动自主激发护身,却是晚了,只阻延了火药的进一步深入。 东清王大怒,他已经很多年没受过伤了,情急之下,神功运转发力,体内异物被他以雄厚内力迫出体外,尽数又打回到岳业胸腹。 岳业身上穿有足足三层金丝软甲,防护不可谓不严。 但东清王何等功夫,伤后又是含怒出手,硝石大部分被软甲挡住,小部分仍深入岳业体内。 东清王随即抬手,右掌已闪电般按在岳业头上。 “不可!”、“不要!”,耳边传来华澜庭和岳嘉的叫声。 东清王一顿,然后喟然一叹,收回右手:“罢了,本王不杀你,以偿你抚养吾子成人的情份。” 说完这句话,东清王身子一软,退后两步坐倒于墙根。 事发突然,华澜庭和岳嘉这时才同时抢上,一人一个,分别扶住两位爹地。 东清王胸前印出大片血迹,嘴角也有血丝。 他不懂火器之威,刚才如果不催动内力反击的话,或许还能留有生机,现今胸腹血肉模糊,血水不停渗出,华澜庭一扶之下就知不妙。 东清王一把紧紧抓住华澜庭的手臂,呼吸急促,说道:“孩子,让我看看你。象,咱爷俩儿真象。” “不用费劲了,我已自知无幸。我平生只此一件错事,没有做到君子不欺暗室,常自愧疚于心,今日命丧岳业之手,这就是天道循环的报应吧。” “其实,在窗外知道我有儿子的一刻,我瞬间就放下了,放下了一切,前所未有的轻松喜悦,什么武学巅峰、得道飞升,都不重要了。” “孩子,这个给你,是我从清远侯府拿到的。”说着塞给华澜庭一个包裹,然后又说:“你修为竟然比我还强,安危我不担心。答应我,承袭东清王爵,传我一支香火。” 紧盯着华澜庭,东清王眼神中带着热烈的企盼:“孩子,你能在我走之前叫我一声吗?” 华澜庭嘴唇翕动,没有发出声音,东清王却从中读到了一个无声的爹字,他展容开怀一笑:“生有其欢,死无所憾,不如,归去。” 东清王手一松,闭目而逝。 那边的清远侯岳业见此情景,哈哈一笑:“老贼,终是你死在我前面,跟我抢儿子,哼!”,他说话牵动了伤口,咳嗽几声,有血水带出。 岳嘉急道:“父亲,不要再说话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岳业合眼喘息了一会儿,睁眼看着岳嘉说:“嘉儿,为父是不行了。”他所中硝石附带着东清王的内力,已然伤及肺腑深处。 “不,不会,父亲你不会有事的。来人!来人!”岳嘉喊道。 岳业止住他,慢慢坐起身扶着岳嘉低声缓道:“嘉儿,先不要叫他们进来,为父有话对你说。” “临死方知万事空,雄图霸业,皆是幻影。为父一生,对尘王朝算得鞠躬,对恒王朝说得上尽瘁,不想今天事情演变到这步田地,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天不遂我意,如之奈何。” “东清王有一句话说的对,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我本无错,生在帝王之家,我已尽力,对得起赵氏与恒朝。对庆云帝和周氏尘朝,虽身不由己,多少总是有负。” “为父也不后悔没有早告诉你们实情,下一代有下一代的选择,你既不愿反尘,事已至此,为父已无所求,决意成全于你。” “至于以后,我看尘恒两朝虽大,必无你兄弟容身之处,或远走他乡平安度日,或以地宫之财再谋出路。相信以你们之才,当可另有一番际遇。” 岳业说到这里喘息不已,脸色通红,华澜庭这时也转了过来。 岳业叹息:“景儿,你,至今也不肯、不再肯叫我了吗?” 华澜庭看出来岳业伤重无治,心下终是不忍,开口说了声:“父亲。” 岳业点点头,强笑说道:“再怎么说,你是我抚养成人,这个事实谁也抹杀不了。以后去留,你自己决定好了。” “我相信,我岳业两子,皆是人中龙凤!” “来人,进来听吾将令!”岳业大喊,坐起挺直身体,似又恢复往日将帅威仪。 房外数名亲信听到喊声鱼贯而入,都被眼前景象惊住。 岳业摆手止住他们问询,说道:“本侯对不起你们,事有突变,我命不久矣,并已决意罢兵止戈。” “尔后你们听从岳嘉命令,助他收束军队,放下武器。” “岳嘉,为父有一事相求。兵士们只是遵令行事,你要奏明圣上不杀不究。忠于我的将官们,愿降则降,不愿意的,放他们自行离去吧。” 岳嘉已是泪流满面、失声痛哭,哽咽答道:“儿子必将一力护他们周全。” 亲信将官跪倒一地,高呼大帅,悲痛不己,但无一人有异意违令。 岳业一手一个,抓住两子之手,颤声说道:“为父还有很多话要说啊,可惜没有时间了。生亦何欢,死有何苦,不如,归去。” 随着声音低不可闻,岳业双目圆睁,身子一挺之后双手软垂,撒手人寰。 第99章 红尘后事 岳嘉恸哭,众亲卫低泣。 华澜庭默默帮岳业阖上双眼,对众人拱手说道:“有劳各位先出去等候,我们兄弟商量一下。” 大家退出后,华澜庭整理了岳业和东清王的遗体,由着岳嘉发泄心中哀痛。 良久,岳嘉止住悲声,在岳业身边伫立,华澜庭以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了声:“大哥……” 岳嘉抬起头来,看着华澜庭说:“不必劝我,我没事了,有你这一声大哥就够了。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天意弄人,一至于斯,你我兄弟先处理当下危局再说以后。” 华澜庭用力点点头:“按照在城外我和你说的,我去联络帮手解决外部威胁,中平城内就看大哥你的了。” 岳嘉长嘘一口气,说道:“好,我们分头行事。我领军进城平息叛乱,其他等圣上定夺。”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务,华澜庭正要起身,岳嘉一把抱住他紧紧箍了几下: “小弟,你自己小心。局势缓解后,你怎么做哥不干涉你,都支持你。岳氏一门,最终,还是要靠你。” 华澜庭愣了一下,回了一个拥抱说:“一起吧,放心,我要比大哥你想象的更加强大,你我联手,天下大可去得。保重!” 华澜庭走后,岳嘉先是带人出城对五千大军进行布署,随后引军入城直奔皇宫。 有清远侯亲信的弹压和五千精兵的威慑,没有费太大的波折就兵不血刃地解了皇宫之围,之后分兵几处去城里其他地方解除叛军武装。 最后,所有叛军士兵都放下了武器,就地投降后被看押起来。 岳嘉没有等到请旨,而是做主让担心秋后算帐的亲信将领们马上离城出逃,等以后旨意定下再论后事。 至此,叛乱基本平息。 岳嘉出乎意料地没有亲自去皇宫迎驾,而是带少量亲兵回了清远侯府。 他委派副手到皇宫内城下说明情况,内城禁军早已发现异状,几经确认后,这才飞报庆云帝。 庆云帝闻讯后开始不敢相信,到后来虽不解究竟,但确信危机已过后,不由大喜过望,回首这两天真是恍然若梦。 庆云帝迅速召集身边所剩不多的臣子商议善后。 一是经筛选后立即着人释放部分被叛军抓拿的六部九卿中的可信官员,以恢复并维持朝庭的基本运转。 二是命令亲信将领带兵接管全城防卫,继续实行戒严,以防不测。 三是向各地派出信使和探马,通报情况探听消息的同时,召集各路兵马进京勤王。 商议期间,庆云帝一直没有看到逆父平叛的岳嘉,问过之后,有人禀告他,岳嘉说自己擅离平南大营,又是叛臣之子待罪之身,现回府候旨。 庆云帝说:“岳卿深明大义,不与叛军同流,抗父平叛,有大功于国,何罪之有?立宣,朕还等着他解说其中原由呢。” 庆云帝和群臣在劫后余生的兴奋里正焦头烂额地忙着处理朝务之际,有兵部官员上殿急报北方蓝旗探马刚有紧急军情回传。 事急从权,庆云帝命探马蓝旗直接上殿。 探马进殿,高呼:“启禀圣上,大事不好。恒王朝趁我朝动乱,集结十余万大军南侵,边关副帅屠猛早被策反叛国投敌,他擒杀主帅佟国公后,开关落锁、里应外合放敌军入关,我守关军兵溃散。” “恒王朝大军现兵分三路,中路直插,两翼迂回,兵锋直指中平。” “其中中路军前部正印先锋官查查辉引三万轻骑疾进,一路或斩将破关或绕城而过,如今距中平已不足百里之遥,估计两日之内就会兵临城下。” 庆云帝和众臣一听之下,惊出一身冷汗,如坠冰窟,这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已料到周边不会安稳,不想坏消息来的如此之快。 君臣急议对策,意见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逃。 主战派认为,京师守备各营和平南大营五千军马合起来超过两万,可以固守中平待援,等各路勤王大军陆续赶到,当与恒王朝决一死战,一定胜负,速战速决,否则一旦其他三国加入围攻,形势更加被动。 主逃派认为援军情况尚不明,据守中平开展决战风险太大,应该放弃都城和腹地,或者往南与北晏王的平南大营汇合,或者取近向东投奔南安郡王,以此两地之一为根据地,汇集大军后和恒王朝打一场持久战,再图反击。 两派各抒己见争执不下,令庆云帝难以决断。 这时又有探马来报,东部南安郡王得知中平叛乱后,令副帅率大部留守,自己亲领二万五千精兵日夜兼程赶赴中平勤王,前队人马预计两天内抵达,而北晏王的平南大营在大捷后也发兵五万,不日赶到。 得此消息,庆云帝精神大振,当机立断,力排众议,决定死守中平,决战恒朝。 君臣继续商议叛乱后的一系列待定事务,说到尾声之时,有清远侯府亲卫求见。 宣上殿后,来人红着眼睛禀奏:“万岁,清远侯世子、平南大营都统岳嘉在府中刎颈身亡,留下一封书信转呈圣上。” 庆云帝大惊,展信观看,脸色接连数变。 岳嘉在信中向庆云帝详述了岳业发动叛乱前前后后的主要情由,最后写道: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 臣家世受国恩,臣自当为国尽忠,不敢或忘。战场杀敌、挥师平叛皆乃份内之事。 然臣违逆父命在先,致父身故在后,大悖孝道。 君臣家国虽有先后轻重,臣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况臣本为恒朝赵氏子嗣,亦无法继续侍君报国。 此情此景,唯求一死,唯有一死,以报君恩,以偿父爱。 臣不敢以平南大捷和平叛之功邀赏,唯愿圣上善待岳家家眷和叛乱兵士。 生无所恋,死无所怨。不如,归去。 臣岳嘉泣血绝笔。 庆云帝默然,原来如此。 他抚案唏嘘不已,给众臣传阅的同时,沉声说道: “岳嘉有功无过,先将东清王皇叔、岳嘉,也包括岳业的遗体下棺,好生看护,待大事一了,是非功过,再行议定赏罚。” 两天之后,就在尘王朝君臣正在为迎接南安郡王大军、迎击恒王朝先锋部队紧张备战之际,钦命可直入皇宫正殿的蓝旗探马再度请进。 探马此来却是喜悦之色溢于颜表,口呼万岁,响亮喊道: “我主万岁大喜,前方传来惊天捷报。” “一日之前,一夜之间,恒王朝左中右三路敌军,包括先锋军中,上至主帅、主将,下至副将、偏将、牙将,共计约四百余名中高级将领,尽数被人枭首,人头堆于中军旗下。” “恒王朝大军群龙无首,指挥体系崩溃,不战自乱。原地待命一日后,剩余将佐受命领军徐徐后撤,中平之危不战而解!” “更有甚者,西峪关副帅裘马都在西泰王回归后,不同意拥兵自立之举,率本部一万兵马杀出关去,与旧部方青崖合兵一处。” “他二人不知何故,竟能事先奔行千里埋伏在北部边关,并偷袭恒王朝回归大军得手。” “如今恒王朝大军全部退回关内,边关失而复得,裘方二将正在召集北部大营之前溃散兵士稳固边防。” 一殿君臣惊喜万分,不敢置信。庆云帝急问:“天佑我朝!可知是何人所为?” 探马回道:“裘方两位将军传信,清远侯二子岳景亲率由西域西昆仑幻空山、中原嵩室山一苇禅寺和叁清山东海剑派当世绝顶高手组成的一支数十人的小队,分头实施了本次釜底抽薪的斩首行动!裘方军马也是岳景提前安排伏击的。” 庆云帝之前没有太在意过岳景的存在,面对这个惊天大逆转,明白他的江山保住了,眼中湿润起来,喃喃说道:“败也岳家,成也岳家,清远一门,真是让朕、让朕……” 数日之后,尘王朝与大歧交界的斩龙岭山顶,华澜庭迎风而立,四周站立着无定、元妙、太勉子等数十人,都是三派顶尖的好手,就是华澜庭事先安排下的这批人斩杀了恒王朝几百指挥将官,致使大军不战自溃。 华澜庭拱手一拜:“诸位,此次行动多谢支持,以后的事情也要拜托了。你们观摩我这次渡劫,于大家都有益处,算作是我的报答了。咱们,有缘再见。” 众人或合什或合掌,无定言道:“岳少侠不必客气,此等机缘乃是我等的福份。所托之事,必然办到。” 华澜庭仰望天空,暗叹自己大意,岳嘉早萌死志,自己竟无所觉,既已如此,做些安排后,便更无牵挂。 接着,他在心里默默对黛螺思和赵灵雨道声珍重,说了声:后会无期。 他取出随身一个包袱打开,显出里面一物,却是尘王朝的传国玉玺。 玉玺实是被岳业遣人偷取,后被东清王在潜入侯府意图刺杀时发现顺手带走,并在死前留给了华澜庭。 常人只知玉玺是君权象征,殊不知特别是这枚传之久远、历经数朝的蓝田白玉螭虎钮玉玺,可以纳气藏神,自行汲取天地灵气和皇城风水与天子之气,乃是不可多得的修真密宝。 华澜庭在这里还没修到打通任督二脉之时,但有了传国玉玺,却是可以利用其内之气强行冲关召引天雷,并以之辅助渡劫,从而突破这方天地的束缚。 至于来处的坐标,慕倥偬说过,如果他是以突破的方式回归,界时自有感应。 准备完毕,华澜庭心中暗想:人间一场春秋梦,归去来兮终有期。此间大事抵定,不宜再牵绊。生有来处,死有归途。不如,归去! 无定等人已远远散开,斩龙岭上空突然阴云密布,重重叠叠翻卷涌动,有雷光闪现…… 在华澜庭渡小雷劫的前后几天,西峪关前发生了数场战斗。 大歧遵守了和恒王朝的协议,几乎与恒王朝同时发兵,和西泰王的守军展开激战。 战事胶着之时,荡剑诛匈大联盟五族从大歧身后起兵发难,大歧腹背受敌大败,残部退往更西的不毛之地,大歧地盘被五族瓜分,形成割据之势。 王女黛螺思从此,不知所踪。 多日之后,经历叛乱的尘王朝初步恢复平稳。 这一天,有数道圣旨颁下,内容大意是: 清远侯岳业勾结恒王朝,叛国投敌,犯上作乱,罪不容诛,着削去一切封爵。 因其已身死,天恩浩荡,不再追究其他,并念其过往功绩,仍厚葬之。随其叛乱者,除通辑少数异国与重要从犯外,余者不予牵连追究。 平南大营都统岳嘉,公忠体国,武勇智仁,拒不从逆,大义灭亲,为国立下平南大捷和平叛救驾之功,令蒙羞之清远封号得以洗去耻辱。特追封岳嘉为清远王,谥号武勇,因其身故,着其子袭其王爵。 岳嘉之弟岳景,深明大义,武道高绝,参与平叛,并率众击杀敌酋数百,救国难于危急,挽狂澜于即倒。其虽得道,特加封护国真人,于京师建道观以表其功。 岳氏兄弟合力平叛,为国为民建不世之功,着即改年号为嘉景,以彰其德行,传之后世。 圣旨中隐下了岳氏之真正身份,并且封赏皆为荣誉性质。但考虑到岳家为恒朝赵氏子嗣的实情,庆云帝改年号等行为其实还算公允宽仁。 另外,庆云帝下旨从宗室子弟中简拔品学俱佳之人过继,承袭东清王爵位,延其香火,并对平叛相关人等作了封赏。 又过一月,一苇禅寺无念大师进京面圣,说是奉岳景之命将旧物送还。 庆云帝打开黄绸包裹,先是看了华澜庭亲笔书信,大喜,里层内正是镌刻着“受命于天,既寿且昌”的传国玉玺。 数月后,西泰王在西部自立建国,反出尘王朝。 同年末,庆云帝以裘马都为帅,集结重兵讨伐西泰王,西泰王军队在和大歧的战争中受损严重,此战兵败自杀,尘王朝收复失地。 战事期间,娶了陆小翠和闵樾梅的方青崖战功卓着,屡获升迁。 嘉景二年,文斓老皇帝驾崩,五皇子泓史继位后,依言大举剿灭沿海倭寇,并东渡过海,兴兵屠灭了东瀛。 同年,恒王朝太子赵翰飞在和哈萨克族作战时意外中伏身亡,赵皇受攻尘失败和老年丧子的打击病故,赵灵雨扶赵翰飞之子登基,因其年幼,由赵灵雨监国摄政。 次年,恒王朝举兵北上报仇,大败哈萨克游骑,国土向北拓展二百里。 嘉景四年,庆云帝命尘王朝平南大营倾巢而出南攻,靖王朝灭,南部至海尽纳入尘王朝版图。 嘉景十年,西域五族内战,尘王朝以方青崖为帅,乘势出击取得大胜,西域归服于尘。 嘉景十三年,岳嘉之子清远王辞爵归隐,远走西域,投入西昆仑门下修道,清远岳氏一脉终不再现尘朝。 嘉景十八年,尘王朝和文斓帝国之间爆发战争,战事连绵数年,互有胜负,最终尘王朝艰难取胜,占据大陆东部,泓史率残兵退守东瀛海岛,偏安一隅。 嘉景四十一年,庆云帝薨,太子登基。 终其一生,庆云帝遵从了华澜庭在玉玺包裹书信里的要求,始终没有和恒王朝兵戈相见。 其后数十年间,尘恒两朝边境摩擦不断,小规模局部战争时有发生。 尘王朝虽国力兵力占优,但一直不能完败恒王朝铁骑。 直到终身未嫁的恒王朝长公主赵灵雨以百岁高龄无疾而终后,尘王朝才一战克敌,把恒王朝赶到极北之地。 至此,尘王朝完成霸业,一统东土。 第100章 天玑洞明 经历过云仙峰天雷,这次凡人界小雷劫没有给华澜庭造成太大的威胁,虽然还是弄得满面焦黑烟火色,总是顺利度过。 感应到坐标后,与来时急剧下坠的强烈失重感不同,这回遇到的是仿佛被跩着飞一般上升形成的挤压撕扯感。 四周罡风如刀,直透身体,不止扎心,好象连五脏六腑都要被扎透了。 华澜庭咬牙忍受,到后来甚至不得不靠回想和黛螺思与赵灵雨的旖旎一刻来分散注意力,这才熬到了最后。 脚踏实地后,恢复半晌,他举目四望,认出是在出发时偏殿里的青铜大门之外。 这时,三山伴月境的修为重新附身上体,浑身象打了鸡血似的充满力量感,似乎还在继续攀升,让他觉得一下子适应不了,身子虚浮欲飘。 又调整了半天,他才勉强拿捏住气血波动。整理下衣衫,就着旁边一处泉水简单清洗下,华澜庭迈步推开殿门。 殿外阳光刺目,他走出几步,以手遮眼,回过头来,看向大门两侧竖匾:世事一场大梦,人间几度秋凉。 华澜庭心下唏嘘,回想尘王朝的一幕幕,历历在目。 嗯,不大对头啊?慕倥偬不是说过,回归后除了成长的心智和提高的武技以外都应该记不得了吗? 正在愣神,猛觉有风及体,后面有人偷袭! 这一失神,反应可就慢了半拍,被掌风扫了一个踉跄后才稳住身形。 还没等他转身看清来人,对方的攻击又到。 华澜庭迅速滑步斜退,蹬鼻子上脸踢云步中夹杂了清泉石上流身法,及时闪过了一击。 对方如影随形,仍再次重击他的后背。 厉害!华澜庭暗叫一声,反腿踢出,随即腿影如山,连环十八腿,正是“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的是与不是纠缠腿绝学,最后那重逾千钧的叠加一腿终于逼退来人。 他转身一看,偷袭者原来是慕倥偬。 慕倥偬骂了句:“臭小子,功夫是有进步,但就是象个呆瓜,这防备心和反应力下降啊。再来!” 说完又猱身而上,攻势如****。 华澜庭凝神接招。这一轮攻击中慕倥偬加了力,他完全防御不住,全身上下到处中掌,被拍了怕不是有百下之多。 最后两下头顶百会和后心大椎同时中掌后,华澜庭丹田一热,气往上撞,游走全身,气势陡升,灵识如水银泄地般疯涌而出,修为直入三山伴月境入室期! 原来慕倥偬是在帮他巩固这次历练前后两次穿越和度劫提升后不稳定的修为。 见慕倥偬又是一掌拍来,华澜庭一声长啸,福至心灵,左手剑指一引,发出一式大自在剑,抵住掌势,同时右手一记小自在拳轰出,以泼墨大写意、留白小题诗心法同使两种武技。 慕倥偬退步停身,叫了声好:“不错不错,这才象话,有收获。现在坐下,内视所结之丹,凝实入室期等级。” 华澜庭依言盘坐于地内视丹田。 他初入登堂期时结丹雏形和别人并无区别,白色丹华之后有五彩光点显现,呈模糊的虚光状态,为五行初成之丹象。 现在丹团仍是光晕散发的虚光之态,但主颜色却转为淡紫,只外沿依次有赤白黑青黄光影闪现。 慕倥偬也看出了变化,点头说道:“你这是雷属性之丹啊,通常只有越过四象阴阳境之后主修雷力之人才会出现这种丹。” “这需要辅以专门心法炼之。算了,我就不说了,等你择峰拜师后让你师父指点你吧。” “本总管宣布,位面历练结束,修为也稳固了,你正式成为自在万象门外门弟子了,随我先回营造处。” 路上,慕倥偬没有问他经历,想是认为他已失去这段记忆,华澜庭也忍住没发问,他觉得应该和空天青烟玉有关,还是先不说为好。 一路交谈,原来他这一去竟然有五年多时间,这叫华澜庭吃了一惊,自己明明在尘王朝不过半载不到嘛? 慕倥偬也说不清原因,只说以前也偶有这种情况发生,猜测是不同位面之间互有交叠重合,造成时间流速异变。 回到营造处,慕倥偬温了壶小酒,说道:“来,陪我喝几盅。” “你走这几年,门中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一两年里,小林子、流年、诸葛和清隽等一批尖子纷纷升级,陆陆续续也开启了位面历炼,其他人多忙着修炼,陪我喝酒的人少了,眼前一下子冷清下来。” 听到一帮兄弟和红颜都没在,华澜庭在为他们高兴的同时,也觉得寂寞起来,只好和慕倥偬推杯换盏起来。 慕倥偬喝酒没忘正事,问华澜庭:“小华子啊,成为外门弟子后就要择峰正式拜师和选择辅修方向了,你可有定见?” 华澜庭回到门里心情放松,现在已是微醺,听着慕倥偬声音语气怪怪的,转念一想已是明白,他借着酒劲,走过去搂着慕倥偬的肩膀说: “老慕,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放心,营造处就是我们的家,你就是家长,我们只是离家出走一段时间。” “我们几个对家对你的感情,你如鱼在水,冷暖自知。在外面受了什么欺负委屈,我们一定常回家看看,向你哭诉。” 慕倥偬听得眼圈微红,一把拔拉开华澜庭手臂:“滚开,没大没小的,还离家出走?还回来哭诉?那我这条如鱼不是就泡在咸水里啦?你这是咒我咸鱼翻不了身?” “我告诉你,不混出样就别回来找我,谁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号给老子打回去。现在说吧,想去哪一峰?” 华澜庭正经地答道:“这事我考虑过。我所学颇杂,突破三山伴月境是你和云峰主相助,那就选第三峰天玑峰好了。” “至于辅修方向,我其实都感兴趣,非要选一个的话,我想去洞明峰学炼器。” 慕倥偬微微颔首:“诸峰所学,各有所长,修到极致,皆可得道。想要拨尖,一靠天资天份,二靠热爱兴趣,三靠毅力恒心,四靠气运缘法。我是资质有限,只能给你们启蒙,就指望你们四个以后光耀营造处门楣了。” “天玑峰云轶奇峰主修为深湛,为人面冷心热,我倒是不怎么担心。洞明峰首座徐壹尊大师性格怪异,不好相与,但他常年闭关寻求突破天炼之道,不大管事,所以洞明峰内部散乱一些,你自己要小心。” “你们入门时我说过三句话,现在要雏鹰离巢,我还有三句话相赠,你且记好。” 华澜庭暗自翻个白眼,人老了又喝了酒就是话多。 慕倥偬说:“第一句话是,最快的脚步不是跨越,而是继续。你天份高、奇遇多,再得名师教授,大器可期,但这坚持与耐力就更不可缺。” 华澜庭已经喝的头晕,心想:时不我待,不能慢啊。有个故事说的是乌龟病了让蜗牛去买药,半天不见回来就急了,骂道再不回来老子就死了,门口传来蜗牛的声音——你再说老子就不去了。 “第二句是,人生会面对各种选择,不怕选,就怕混。选错了可以改,还可以将错就错闯出杀出一片新天地,但不管顺流而下还是逆水行舟,一旦放松混日子,必然翻船。” 华澜庭脑补一句: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选对了随波逐流也能一日千里,选错了摇断桨把儿也进一退二。 “第三句。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但是不是什么好事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坏事更是如此。随时保持清醒,随时准备应变,可以低调,不可低眉。” 华澜庭醉意朦胧,深以为然。是啊,切洋葱的时候我都提前做好准备闭上眼睛了,以为这样就不会流泪了,但当我切到手指的一瞬还是哭了。 他再灌了一口说:“知道了,知道了。来,喝!酒尚余温,入口不识乾坤”。 当晚,华澜庭踏实地睡了个好觉,一早又被慕倥偬叫到大殿。 慕倥偬面色不豫地说:“昨天下午我让人去给你登记备案,天玑峰那里没什么问题,洞明峰却出幺蛾子,说门中规矩择峰是双向选择,申请者不论修为高低,想入洞明峰都必须参加炼器基础与资质考核,不能直接免试入峰,真是气煞我也。” 华澜庭听了并不在意:“人家守着门规也没错啊,只要不是专门针对我们营造处就行。” 慕倥偬说那倒不是,全部都要考核。他消了消气说:“今天你先分别去两峰报名,最近几天门里要求接近突破还没有去位面历练的弟子先做择峰预登记,日后好遂一安排分配考核”。 吃罢早饭,华澜庭先来到天玑峰山脚下报名。天玑峰弟子给他登了记,说过些日子会通知他报到。 自在万象门里除了基本门规外,各峰在管理上有相当大的自主性,规矩各不相同。 按照那名弟子所说,天玑峰在峰主之下设有各级执事管理峰内事务。除此之外,有资格收徒的长辈和实力弟子都有自己单独的住处,以姓或名字中的一字命名为阁,称做阁主。 这些阁主不理俗务,专事修炼和授徒,而择徒方式极其简单,是随缘抓阄决定。华澜庭倒是喜欢这种不用费脑筋心机的方法。 他在下山时还正巧碰到了在大比中打过一场的云袖春。 云袖春看到他选择了天玑峰也很高兴,踮脚用小手拍拍比她高一头的华澜庭肩膀说:“师弟放心,以后师姐我罩着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华澜庭对这个娇小爽直、爱充大姐大的峰主之女也是印象深刻,自然笑着答应。 他随后又来到洞明峰,山口已经有了十数人在排队登记了。 等排到他的时候,正要上前,后面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名玉衡峰的女弟子,挤到前面对他说:“师兄师兄,打个商量,师妹我还有急事,让我先报名可行?” 华澜庭不为己甚,笑一笑就让开了位置,他怕后面排队的人有意见,就默默走到队尾重新开始排队。 这时在他之前的几名弟子等的无聊,就议论起来了。 一人说:“看看,这位师弟多么的有风度,这就叫教养和素质。” 另一人道:“我不这么看,这位师弟明显是看人家漂亮,这是撩妹的一种手段,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很高明又不着痕迹,我说的对不对啊?师弟。” 旁边又有人插言:“贾小纯,你当大家都像你这么龌龊,这叫什么来着?对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时那女弟子登完记走过华澜庭身边说:“谢谢啊,师兄,我叫韩采苓,先走了,以后再见。” 贾小纯见状有了说词,对反驳他的弟子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下连名字也知道了,还暗示再见面。佩服啊,兄弟。” 华澜庭没吭声,经历了尘王朝一系列紧张的奔波和算计,他现在很喜欢和享受门里少年同学们这种随意自然的轻松斗嘴气氛,更加想念林弦惊和易流年他们了,当然,还有风清隽。 后面一段等候新生活的日子,华澜庭在总结梳理所学、继续提升修为和温习元妙老道传授的铸造技艺中安静度过。 第101章 三峰一姐 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华澜庭没等到天玑和洞明两峰的后续消息,却先后迎来了林弦惊等三人的回归,营造处四子再度聚齐。 这天,最后一个回来的易流年张罗四人在他房间里聚餐。 一进易流年的屋子,林弦惊就一脸嫌弃地说:“狗窝也比你这里整洁干净啊!” 易流年振振有词地反驳:“你见过单身狗收拾房间啊?不都应该是养狗的收拾吗?” 林弦惊被他说得居然无言以对。 四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易流年问道:“哥几个,你们的主修辅修方向都选好没?” 华澜庭说:“我早都登过记了,天玑峰和洞明峰。” 林弦惊说:“辅修我肯定是瑶光峰的阵法机关和天机玄学,主修我还在犹豫,前两峰专一,后两峰博杂,还没想好。相比之下,我更倾向于道门第一峰天枢,这样可以分出更多精力研习机关术和预测学。” 诸葛昀闷声答道:“第二和第四峰我都待过,我应该更喜欢第四峰天权峰的气氛,辅修我选开阳峰炼丹,有助于直接提升修为。” 易流年说:“既然如此,我看我们四个还是分开的好,辅修我自然选择喜欢的招摇峰御兽了,主修我就第二峰吧,听说天璇峰的轻身功夫不错,很对我味口,而且这样我们四个占据八个峰,将来门里就是我们四少的天下了。” 四人举杯,林弦惊说道:“好倒是好,只流年你不要拖后腿就行。” 易流年不服:“为什么是我?现在大家都是三山伴月境登堂期,我这趟位面历练后在速度上大有长进,怎么着?要不要吃完去比一比?” 林弦惊嗤道:“同一层次也有高下快慢之分,另外我可是听老慕说澜庭已经迈进入室期了。” 易流年一愣,对华澜庭说:“牲口啊,我紧赶慢赶,本以为能追上你了,三山伴月境之后进阶更加困难,耗费时间更长,澜庭你位面历练中又有奇遇?” 华澜庭淡淡地回道:“也没啥,又遭了次雷劫而已。” 易流年:“而已?好吧,我就呵呵了,你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总是天打雷劈的。不对啊,你的历练遭遇还记得?” 华澜庭心虚地说:“并没有,只对雷劫有些模糊的印象,可能是太刺激了吧。” 易流年怔怔,四下里看看才小声说道:“这样啊,这么说不是我一个人对历练留有印象了?哥哥我有件糗事,我说了你们可要保密。” 林弦惊一听来了兴致:“好啊好啊,快说快说,我怎么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易流年做得意状:“所以说你不行啊,只有我和澜庭这样的奇才才能打破常规、与众不同。” 林弦惊:“你病了,你这是极度自恋症的表现,只看到自己的脸大,而看不到脸后面的脑子。说,什么情况?” 易流年幽幽地说:“我就记得吧,我在那一世里有个哥哥。有一天,他有事晚回家,家里就剩下我和嫂子。” “那天晚上打着雷,我正要困觉,这时嫂子过来说她怕雷声。为了安慰嫂子,我就把她抱在怀里,一起睡到了早上。” 林弦惊听得眼都直了,忙问道:“然后呢?然后呢?你哥他回来了吗?” “然后吧,我哥回来打开了门,看到我和嫂子紧紧抱着睡在一起,他就笑了,说了一句——还是我妹妹懂事。” 三人对望了数眼才反应过来,林弦惊一手指着易流年大声喊道:“你,你,流年你穿越成了女身!” 易流年这会儿突然忸怩起来:“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搞的我现在嘘嘘都想蹲着……” “哈哈哈!” 一听此言,林弦惊、华澜庭和诸葛昀三人狂笑不止,林弦惊笑得直打跌,最后都翻到了桌子底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趣,有趣,流年,你不会连孩子都生过了吧?” 易流年大窘,面红耳赤地说:“还是不是兄弟了?当你们是哥们儿才说的。我告诉你们啊,千万不能和文茵说啊,不然朋友没得做啊!” “真不知那些小说里穿越重生成异性的是怎么体会的。” “……” 又过了半月,华澜庭终于接到通知让他去天玑峰报道。 收拾了私人物品,华澜庭拜别慕倥偬和营造处,只身来到了天玑峰。 天玑峰他并不陌生,以前修缮房屋道路时他也数次来过。 天玑峰山清水秀,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取的是古色古香的风格,尤其是掌峰峰主的唤作毓芳斋的居所,更是门中一大景观。 毓芳传闻是云轶奇失踪夫人的闺名。毓芳斋建在一处气势恢宏高达数十丈的瀑布之上,瀑布正上和左右各建有相连的楼阁,瀑布轰鸣着自主阁之下的拱门喷涌泻出,和高耸的红黄相间楼阁与两侧的高大绿植动静相宜,极具震撼力。 华澜庭报到后被领到一个小院里住下,房间不大,好在是单间。他和另外七人同在一院,他是最早来的,其他新人都还没住进来,所以院落里更显清雅幽静。 进来安顿好不久,华澜庭就迎来了第一位访客,还是蹦蹦跳跳进来的,又是天玑峰大姐头云袖春。 看到华澜庭,云袖春马上把手往后一背,故作沉稳老气横秋地问:“华师弟,一切可还习惯?还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和师姐我说。” 华澜庭作了个揖,学着她的语态说:“有劳云师姐挂怀,师弟我一切都好,敢问您老到此有何贵干啊?” 云袖春先绷不住了:“算了算了,这么说话太累。喂,小华子,我问你,位面历练好玩儿不?危险吗?帅哥多么?我马上就要去了。” 华澜庭:“我不知道,我也不说。不是说回来后就丧失那段记忆了么?” 云袖春撇撇嘴:“那是骗你们的,本小姐有内幕消息,实际上那段记忆是被封存了,就像人失忆一样,如果受到刺激,或者随着功力加深,迟早会解封的,只是每个人的早晚不同。我爹说人脑太精密复杂神奇了。” 华澜庭点点头:“差点儿忘了你是峰主之女这碴儿了。” 云袖春看着他:“你知道就好。事情是这样嘀,我有三个内部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不好不坏中性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华澜庭迟疑一下,问道:“和我有关?” “这不废话吗?和你无关我找你干嘛?” “那,先听坏消息吧。” 云袖春一伸手说:“拿来。” 华澜庭奇道:“什么?拿什么?” 云袖春也奇道:“灵石啊!你不知道还是装傻?好消息一千下品灵石,坏消息两千,不好不坏消息嘛,看在你新人份上,姐友情赠送了。” 华澜庭一时呆住,睁大双眼惊道:“拿灵石买消息!我,我头一次听说耶。姐你怎么不去抢!什么时候门中有这个规矩了?” 云袖春也同样睁大比华澜庭大一倍有余的双眼:“你现在不是知道了么!这不是门规,是峰规。姐好心抢先过来教给你,免得你日后行走天玑峰吃亏。学费都不收你,你还大惊小怪的。” 华澜庭问:“你要灵石干嘛?你爹是峰主,你还缺灵石?” “你这就不懂了吧。来,姐再免费讲解一次。” “首先,峰主是峰主,我爹是我爹,公私要分明,特别是涉及钱财,千万不能混为一谈,不然我告你诽谤哦。” “其次,灵石可以做很多用途。比如我,做为天玑峰大姐大,手下很多小弟跟我混,你以为做老大很容易么,没有经费我怎么笼络维护罩着他们啊?” “第三,我又不白要你的灵石,我卖的是依靠峰主之女近水楼台得到的一手、独家、内幕消息,保证新鲜热辣,还事关你的前途出路,很值的。” 华澜庭听的一脸懵逼:“大姐,这还叫公私分明?讲点道理好不啦。” 云袖春也做一脸懵逼状看着华澜庭:“讲道理?师弟你跟女人讲道理,有没有搞错!这样吧,看你如此天真纯洁,姐给你打个对折,这样总行了吧。” 华澜庭有点儿懵圈,想想问道:“为什么坏消息比好消息还贵?” 云袖春换作摇头叹气的表情说:“孺子不可教也。你想啊,好消息是绵上添花,坏消息可是雪中送炭啊!你提前知道早做准备,说不定就变坏事为好事呢?是不是这个理儿?” 华澜庭:“……呃,那,再便宜点儿,营造处穷。” 云袖春拉住他的手:“不能再便宜了,你听姐给你算啊。” “好消息原价一千,打完对折后五百,等于你赚了五百。你花五百买了好消息,但是已经赚过了五百,所以相互抵消。里外里相当于没花钱买到了这个好消息。” “坏消息也是同理,再加上附送的中性消息,我等于挥泪大甩卖,亏着做了这笔买卖。” 华澜庭听完,如遭雷劈,欲哭无泪。 过了半晌他才缓过来,哭丧着脸颤声说道:“姐,我认识仙洲第一经商世家商家二少掌柜,不如介绍给你,介绍费我就不要了,你看抵了这消息费如何?” 两人讨价还价半天,最后以总价一千成交,华澜庭一手交钱后,云袖春说道: “先说好消息,你不用抓阄了,我爹已经钦定你成为他的亲传弟子了。你,华澜庭,被潜规则了,被内定了,成为峰主弟子了。恭喜在先,万勿推辞。怎么样?震撼吧?开心吧?值回票价吧?” 华澜庭先是一喜,峰主嫡传,好事啊。他又觉得不对,转念一想,没有发作,黑着脸问:“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天玑峰云轶奇峰主素以教徒严苛出名,这下师弟你惨了,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了,自求多福吧。” 华澜庭耐着性子,继续问道:“敢问不好不坏消息是?” 云袖春趾高气扬地说:“求我啊!只要你答应把大比中和我动手时用的那套防守功夫教我,本姑娘就会经常在我爹面前替你美言,管保让你少受很多罪的。” 华澜庭压住火,接着柔声问:“你这三个消息,其实说的就是一件事——我被峰主直接选为弟子了,是吧?这个最迟明天就有人会告诉我,是吧。” “也就是说,你是在拿着我的圭表沙漏来告诉我现在是几时几刻。我在俗世界的时候村东头有个叫唛啃吸的门面就是专门干这事的!” 云袖春说:“还明天干嘛,我就是今天被派来通知你这件事的啊。” 院子里传来华澜庭不甘的低吼:“云袖春小姐姐!来人啊,关门!放狗!送客!” 第102章 学不如做 第二天清早,华澜庭来到毓芳斋,天玑峰在这里为他举行了简短而庄重的拜师仪式。 自此他有了正式的修道师父——自在万象门天玑峰峰主云轶奇。 拜师完毕,房间只剩下了云轶奇、华澜庭和另外一名弟子。 云轶奇开口说道:“澜庭,我给你介绍一下,为师至今共收了五名弟子,你大师兄正在闭关,二师兄在执行任务,三师兄外出历练,这位是四师兄舒轮台。” 华澜庭行过礼。这位四师兄一身白衣,面如冠玉,神态温和,带着一股出尘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云轶奇接着说道:“本门拜师都有拜师礼,多是攻击或防御性的法宝。为师看重个人修为,不愿你们过多地依靠外人打制的灵器法宝,听说你辅修选了洞明峰,就送你一块奇石当见面礼好了。” “此石名为藕断丝连,柔韧性和延展性上佳,还不失刚硬,适于打造防御性法宝,你自己以后酌情处理吧。” 华澜庭谢过并接了过来收好,看着云轶奇冷峻的面容,心理暗道不苟言笑的师父怎么就生出了云袖春这样的女儿呢? 他还在心疼那一千灵石,正暗自腹诽着,云轶奇看出他走了神,问道:“在想什么呢?不满意?” 华澜庭忙道:“弟子不敢,徒儿正在想着云师姐和师父的性格不大相象啊。” 云轶奇冷硬的面容抽动几下,有了几分笑意,摇头说道:“看你的样子是被那丫头敲诈了吧?你才来还不知道,峰里有句话,叫做珍爱钱袋,远离袖春。我也拿她没办法,以后离她远点儿就好了。她有句名言,是怎么说的来着?” 旁边的舒轮台接口道:“师妹常说,脸,乃身外之物,可要可不要;钱,乃必要之物,不由得你不要。” 云轶奇以手掩面:“是的,就是这句,都是我惯的,但是真不随我啊,都随她娘了。” 华澜庭这时觉得这位新师父其实只是面冷,心性还是挺随和的。 “既然说到这儿,师父先引申一下,教给你入我门来的第一句教诲,你且记住——对付讹诈,最好的办法是坚决的回击;对付商人,最好的谈判不是利益退让,而是取消交易。明白吗?” 华澜庭躬身:“弟子记住了。” 云轶奇点点头:“你的修为我清楚,但是对你的武技和术法还不太了解,今天这第一课就让轮台抻量抻量你,我好因材施教。你尽展所学,放手施为。”说完带着两人来到外面的空场上。 云轶奇对舒轮台说:“澜庭功夫不错,你不可大意了,开始吧。” 华澜庭取出龙头索,知道舒轮台不会先行出手,道了声师兄得罪,就率先攻了上去。 他知道云轶奇要看他的功夫,所以并未藏私,而是全力出手。 华澜庭竭尽所能,舒轮台时守时攻。两人先是远程术法拼斗,后来转到武技近身搏击,华澜庭把会的步法身法、剑法拳法、腿法和雷法,以及各种暗器法宝依次使了个遍,最后连龙头索里的蝎尾针都用了出来,却没能奈何舒轮台。 舒轮台的速度并没有多快,力度也不大,但似乎能洞悉先机,并且身体极为灵活,常常做出各种华澜庭匪夷所思的姿势,总能以幅度微小但迅速及时的遮挡和变化让华澜庭的攻击落空,遇到杀招时也可以在间不容发之际险之又险地避开,给华澜庭一种有力使不出的别扭感觉。 最后华澜庭招法用尽停了下来。 云轶奇面无表情地问舒轮台:“怎么样,你觉得澜庭的功夫如何?” 舒轮台答道:“小师弟基础扎实,功力不俗,武技多样,比我当年入门时要强上不少,要不是师父你提醒我不要大意,有几招我还真难以招架,恭喜师父又收到佳弟子。” 云轶奇沉吟一下,对华澜庭说:“夸奖的话你师兄都说了,我来讲讲你的不足。” “最大的一点不足是变化。” “看得出你应该是研习过周长老的攻防四字诀法,在发招之时力求节奏和方向的变化,但是在招法转换之间却还是生硬了,你是为了变化而强求变化。” “轮台不是熟知你所有的招式,而是这点生硬造成的一刹那的耽误让他有了反应的时间。” “你已经知道了武器、术法都是身体的延伸,并很好地利用了这点,但你没有了解发力的支点和技巧。双腿发力,以双臂双手和武器术法发动攻击只是常规做法,这限制了你的变化。” “你看轮台,全身各处都可以作为着力点,这样才能做出各种招架和规避的动作,转换之间才能浑然天成,不需要多余的调整动作。” “慕倥偬把你的基础打的很扎实,但是还不够瓷实。你的武技很多,套路很熟,并已开始追求各个套路内招式之间的衔接,但这有些早了急了。” “本来我是想传你九转大还丹功法,让你开始修炼雷属性内丹的。现在看来,你还需要先重新巩固基础。” “这样吧,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先在套路上下功夫。” 华澜庭问道:“是我太套路了吗?过于拘泥于招式?” 云轶奇说:“错!不是太套路了,而是还不够套路。” 看到华澜庭没有理解,云轶奇解释道: “修行是分阶段的。你学到的知识点已经很多了,但现阶段里,你把学和做的顺序弄反了。” “通常人们学习和修行的方法是先学习再实践,但你现在应该是先实践再学习,在练习和实践的过程中去明悟知识点的要义。” “只有你把焦点放在做上,才能定在某处,放下别处,从而获得安定和力量。” “所以你接下来要做的还不是思考,而是练习,把你会的所有套路反复千百遍练习,先不要考虑为什么。熟能生巧、巧能生精,你先把套路练到熟极而流,变成本能的反应,变成可以根据情况不用过脑子随手施为。” “这是分解动作,如同学棋,知道规则走法后要先练一步杀两步杀,先不去想是怎么演变到可杀的局面的。” “等这步完成了,我再教你招式混用和之间的衔接过渡,那时的要求会是尽量忘掉具体的一招一式。” “比如你会的武技里可能有几十种刺击的招式,当你把这些深刻印在头脑中后,如果再懂得了发力着力的转换之道,自然在需要连续刺击时就可以用出最合适的招式,而不是等前一击用老再想着如何变成下一招的起手才能发出新的一击。” “等你入了洞明峰后,每个月前二十天修炼,白天练习武技术法,晚上修习功法,后十天去洞明峰学习炼器。” “这段时间你自己练习,平时我让轮台指点你,我一个月来检查一次进展,再决定下一步内容。” “记住,不可因为枯燥无味而操之过急。厚积才能薄发,这里的薄不是少、弱的意思,而是快速迅疾喷薄。” “修炼如同读书一样,讲求阶段和循序渐进。即便是大儒孔子,也不主张在做到以下几点时去读很多书的。” “他说过——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意思是说在家先以父母亲人为榜样学,出外时跟着好的大哥朋友学,做事踏实不乱来,有始有终,再广泛接纳各种人,尤其更为亲近有德行的人。如果把这些都做好了,还有功夫,才可以去学习典籍知识。” “知识很多,就象天玑峰、天权峰的功法技法以百千记,但门里的初衷是为改良提升道门核心功法服务的,所有的积累都是为了对已经千锤百炼的自在无极功、小自在拳、大自在剑等哪怕做出微小的改进,以求更接近于大道。” “再说的多些,每个师父带徒弟的方法不同。在为师看来,教授是让人学会什么,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让徒弟自己具备和发现想要什么和不要什么的能力,以及学会终身学习的能力。” “知识太多了,知识更新迭代的速度以后只会越来越快。你要学习的不止是方法,首先是价值观,对自已负责,自己选择,自己决定,自己为自己的选择和决定负责和承担后果。” “开始阶段的重点不是学了什么,学的好不好,而是如何看待学,怎么学,为什么学。” “要学会正视自己的愿望、兴趣和独特性,而不是迷失于和别人的比较和同化,这样才会掌握终身自我学习的能力。” 华澜庭问:“怎么才叫为自己负责?” 云轶奇叹口气:“我在做出这么教弟子决定的同时,我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在犯错,我要承受风险、指责和后果。但就我目前的认知,我不愿意为了相对不会受到指责而选择其他的主流的灌输式方式。” “相对于知识掌握的优秀,我更希望你大气——敢于表达,勇于争取,为此愿意接受挑战和承担后果,这无关知识和技能的多寡,而是一种胆识和气魄,这是人格中最有生命力和张力的东西。”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希望当你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第一责任人变成你,你来选择你想要的。” “当然了,在此之前,作为一名新晋外门弟子,怎么做,你必须听我的,并且要不打折扣地执行。” 其后数月,华澜庭不但没打折扣,反而自己加码苦练武技与术法,晚上和夜里则是依靠蜇龙睡丹功的神奇修炼自在无极功与紫微星斗观天诀。 凭着比别人多出的睡梦中也在修行的优势,他的修为在缓慢但坚定地提升着,内丹颜色也在不断加深,各种招式愈加纯熟。 这一天,他收到了洞明峰安排他参加炼器测评的通知。 第103章 浮生半日 第二天一早起来,华澜庭出了山门,沿路前行。 路上人不多,华澜庭慢悠悠走着,脑海中回想着昨晚他和云轶奇与舒轮台的对话。 昨晚是云轶奇一月一次对他的功课考较之日。云轶奇说他的套路练习可以告一段落了,随后指点了他如何对固定的套路进行灵活的变化变通。 末了,云轶奇说:“关键在于打破惯性思维,学会发散思维。” “有一个关于鸟笼的故事说的是,如果你把一个漂亮的鸟笼挂在房间里最醒目显眼的地方,那么过不了多久,你一般不得不做出两个选择,或者把鸟笼扔掉,或者买一只八哥鹦鹉什么的鸟放进笼子里。” “这就是鸟笼逻辑。” “道理很简单,只要有人进屋看见鸟笼,就一定会问你鸟在哪儿,鸟是不是被你养死了。如果你回答你从来没养过鸟,别人就会追问你那为毛要在屋里挂个破鸟笼子。” “如是多次,你会不厌其烦,最后只好在两个选择里二选一,因为这比无休止地解释你只是为了装饰好看要简单省事的多。” “人们大多数时候都受制于强大的习惯和惯性思维——例如鸟笼必定要用于养鸟,不能干别的用。” “惯性思维的好处是能够帮助我们迅速便捷地认识和适应周围的世界和事物,然而过犹不及,如果把惯性思维应用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就会成为一种刻板思维。” “贫穷会限制你的想像,惯性思维会制约你的创新求变。接下来你要练习的就是突破套路招式的束缚,扩展发散性思维。” “轮台,你发什么呆呢?你来给你师弟举个例子加深下理解。” 舒轮台:“啊,我正在想,自古深情留不住,只有套路得人心。” “这,那个,好的。你们知道仙洲里有种人,专门负责到处挖人,替各个门派寻找弟子或高手,他们被称作人才掮客。” “最近有个据说自身实力和人脉关系都很强的人通过朋友找到我,给我发了段传音符,问我有没有换个门派去做护法的想法。” “我当然是拒绝了。以前也有人找过我,一般他们用待遇、地位吸引无果后就打住了,但此人不同,他继续问我——那你有没有很讨厌的师长?告诉我,我把他弄走。” “我说暂时没有。他仍未死心,又问我身边有没有修为比我高,影响我排名和资源获得的同门,他可为帮我挖走。” “我自然说没有,他还是纠缠不休,问我有没有讨厌碍眼、爱出风头让我不舒服的师兄弟,大胆和他说,他负责低调地把他挖走。” “那你后来是怎么应对的?”云轶奇问。 “我觉得这是个人才啊,就反问他能不能跳槽过来为咱们门派做事。”舒轮台答道。 云轶奇点头称善:“澜庭,轮台这个粟子很好,又大又圆又香。” “你看,核心是挖人,惯性思维是直接硬挖,挖不动拉倒。但高手的发散思维是,挖不成当事人就挖他师长、同门、竞争者、仇人,而轮台又可反过来客串掮客挖他。” “这就是灵活不拘泥的典型案例,围绕主要目的,不断地变换角度或着力点、发力点。” “就象你要变剑招,由刺转撩杀伤对手,身子转、手臂转、手指动可以,倒地、空翻、换手也行,这边佯攻另一边改成腿攻、头撞、膝顶同样没问题。你要根据现场情况选择最简短方便凌厉的后招……” 华澜庭正想到这里,灵识忽然觉到后面有马匹的声音接近,刚想侧身避让,那马已失足倒下,马上之人滚鞍落马。 他吓了一跳,停下回头,耳边听到一声嘶力竭的哭爹喊娘声:“唉呀,我的妈啊!腿断了,摔死我了!” 华澜庭伸手就要去扶。 地上,一个老头正抱着腿左右摇摆干嚎着,眼睛却盯着他看。 讹人的!华澜庭一下子反应过来。 老头滚地葫芦般迅速轻快且熟练地翻过来抱住他小腿,嚷着:“大伙快来看啊,小伙子撞到我老人家不认帐啊!” 华澜庭哭笑不得,这老头只是个普通人,这演技也假的可以,明显很不敬业。 两人正纠缠着,陆续有路人过来看热闹,老头一口咬定华澜庭撞了他,非要他赔偿不可,围观的吃瓜群众议论起来,大多帮着可怜的老头说话。 华澜庭见解释半天也没人听,无奈只好破财免灾,承认是他撞的,问老头要多少,老头张口就是五百灵石,最后五十谈妥。 给了灵石,有路人说道:“行了,小伙子,你赶紧骑上麻利儿走吧,看你也不是故意用马撞人,免得大爷反悔了你更麻烦。” 华澜庭闻言眼珠一转,片腿上马就要走。老头一把拉住缰绳,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叫到:“天啊,马是我的啊!你不能骑走啊!” 这时看热闹的又开始打抱不平了,压根就没人信老头的话,纷纷说人家小伙子都赔了不少钱了,差不多得了,不能骑马撞了你,人家赔钱还赔马。 华澜庭心里直乐,心道这大爷职业是碰瓷儿的,但确实不专业啊! 他向四周一拱手,打马扬鞭绝尘而去,留下老头拨腿追着吃土。 这马虽不是灵兽种,但仙洲之马比世俗界的要高大健壮,五十灵石肯定买不下来。 这活脱脱就是惯性思维害人不浅的明证啊! 洞明峰的测评安排在三天后,如今不少弟子都在准备择峰报名,正处在修炼空窗期,华澜庭今天是请了假,和林弦惊三人约了去月河镇玩耍。 华澜庭纵马进了月河镇,林弦惊三人却是姗姗来迟。 四人逛了半日,采买了些物品,缅怀了那次月河惊魂之事后,就找了个临河小馆喝酒。 华澜庭随口问道:“你们三个怎么不守约,害我早到等了你们好久。” 林弦惊点指易流年:“问他,一个大男人,早起非要梳洗整理,就差对镜贴花黄了,位面历练变性后遗症啊。” 易流年脸一红:“怎样,哥长大了,成熟了,注重仪容仪表了,不可以么!” 林弦惊哈哈大笑:“女为悦己者容。说吧,看上门里哪位师兄了,我来保媒。” 诸葛昀插了一句:“这句话讹传了,应该是女为己悦者容。” 华澜庭说:“有理有理。流年啊,上次弦惊问你生过孩子没有,你还没正面回答呢。” 易流年叹口气:“别提了。有些事,说出来太矫情,不说太委屈,哭太没用,不哭太苦。” “别的事我是真不记得了,偏生这感情的事影影绰绰还有印象,可哥冤啊,我印象里可是一直单身啊!” 林弦惊奇道:“这样啊?来来来,采访下,流年你太有毅力了,单身这事竟然坚持了两世,请问单身太久是什么体验?” 易流年幽幽答道:“单身太久?那感觉就象是在为前任守活寡。另外,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前任和备胎的喜贴。” 三人笑倒。 华澜庭又问:“就没人追过你,你也没暗恋或倒追过?” 易流年:“怎么没有,有一阵子一个男生和我走的比较近,一天晚上我们在一起散步,他对我说别人都以为我们俩在谈恋爱。” 华澜庭:“有戏啊,这暗示多明显,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别理他们,咱俩身正不怕影子歪。” 林弦惊一口酒喷出来:“有种,我算看出来了,你不冤,你这完全是凭实力单的身啊。” 易流年哼哼两声:“哥这是宁愿一个人孤独,也不愿两个人辜负。我想遇到的是一个让我心动的人,而不是权衡取舍分析利弊后,觉得还不错的人。” 华澜庭一挑大拇指:“说的好,我对你的景仰如滔滔江水……” 易流年:“停停,别说了,肉麻。” 华澜庭一低头,做娇羞状:“讨厌,易易,不要当着这么多人叫人家庭庭嘛……” 诸葛昀一脸严肃看着笑的要呛到的华澜庭和林弦惊:“正经点儿,表理他们,流年你继续说,刚才是追你的,你怎么追的别人?” 易流年:“没追过,只暗恋过。话说暗恋真是件很奇妙的事。” “尽管两个人没有在一起真正生活过,对方的人生也不曾有我的印记,但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却确确实实陪我走过了一段人生的所有重要节点。” “在很多挺不下去的时刻,是这种暗恋让我支撑了下来。这也是我明知单恋惊险却始终不肯主动脱险的原因。” “有时候,失去比得不到更可怕。因为,它多了一个过程,叫曾经。” 华澜庭三人默然。 林弦惊:“流年啊,你位面历练倒底经历了什么啊?” 过了一会儿,诸葛昀小心翼翼地问:“那,流年你还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给我们?” 这回易流年很坚决地说:“跟男朋友生气的时候,一定要先静下心来想想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不对。如果是,那再想想要怎么推给男朋友。” 华澜庭突然道:“不对,那么问题来了,你的精神主意识应该是清醒的,只是身体有异,那男女的主导和取向……” 易流年痛苦地抓抓头发:“我就是想不起来,不叽道啊,一会儿母鸡一会儿公鸡的,到现在还处于凌乱切换中,不然你真以为我愿意梳妆打扮啊。” 林弦惊忽地站起来:“流年,你以后早上千万别再和我一起如厕了。” 易流年噌的蹦了起来:“林弦惊,你几个意思?哎呦!” 只听啪的一声,原来易流年激动之下跳的过高,把梁上酒馆的招牌撞成两半掉了下来。 老板大呼小叫着跑了过来,林弦惊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不是砸人家招牌嘛。 只华澜庭在领会了发散思维的要义后不慌不忙,又喝了口酒,才拉住急赤白脸的老板温言劝道: “大哥,有话好好说,先别急。您看这是好事啊,一分为二,这摆明了是您要开分店的吉利兆头啊!” 第104章 疯子洞主 三天之后,华澜庭前往洞明峰参加测评,易流年三人闲来无事,也做为后援团陪同助威。 洞明峰景物与其他峰有所不同,怪石嶙峋,其色如铁,植被极少,有的也多是针叶苍松。 峰上没有多少木质建筑,但是大大小小的山洞很多,有天然形成的,也有人工开凿的。 因为地形地貌的缘故,洞明峰师长就以姓或名在前的洞主为号。 四人上得山来,已经有数十人等候在此,有申请者,也有观摩的,还有的是洞明峰上的弟子来看热闹的。 这批参加测评的正是上次报名的十七个人,华澜庭知道名字的贾小纯和韩采苓也在其内。 看到人到齐了,负责此次测评的洞明峰执事对大家说道:“本执事蒋功屏,入峰测评和往常一样,分为五个方面,分别考察爆发力、耐久力、感知力、控制力和灵巧性上面的基本素质。” “本峰有专门的设备和方法由于测评。五项测评每项满分十分,本来总分达到三十分就可过关,但有一点特殊情况需要事先说明。” “由于你们这届六十代弟子普遍水平较高,达到三山半月境的时间较往年提早,目前本峰有资格和意向收徒的洞主有的还在闭关,有的正在炼器,所以目前只有十名洞主有暇收徒。” “因此,如果过关的弟子超过十人,综合成绩排在十名后的弟子就只能等待参加下一批测评了,但也不要气馁,座师水平也有高低,之后收徒的洞主也许水平比这次还高。” “另外,本着公平和随缘的原则,按照惯例,入选的十人将采取抽签的方式决定座师。好,测评开始。” 听到这里,华澜庭心想既然只选十人又是抽签择师,他就打消了全力以赴争取好名次的念头,闯进前十的自信他还是有的。 华澜庭在接下来的测试中保留了实力,只拿出了六成的水平应试。 前四轮下来,他的总得分三十一分,领先后一位名叫蒋壬毅的弟子四分,正好排在第十位。 最后一轮灵巧性测试就是个打地鼠的游戏,应试弟子挥动千斤铁锤击打十个小洞口中随机冒头的一百个地鼠模型。 华澜庭一算,即便蒋壬毅得到十分的满分,他只要得到七分就可确保前十。 正等着最后一轮测试的时候,一名弟子靠了过来,对他说道: “兄弟,我是蒋壬毅,排名在你后一位,商量一下,等会儿我先出场,不管得多少分,你能不能放放水,让我排到你前面,少不了你的好处,你看三千灵石怎么样?” 华澜庭为难地说:“这样不太好吧,刚才蒋执事也说了,后一批的座师水平也许更高,师兄你不妨等一等呗。” 蒋壬毅又凑近了些,低声说:“不瞒你说,这批座师里有一位大匠师已经答应收我为徒,你说的蒋执事正是我叔叔,其中关节厉害,兄弟你懂得,对吧?” 华澜庭本来还不是太有所谓入峰时间的早晚,听了这话,心里就不乐意了,也沉下脸说道:“这样啊,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你了,还是各凭本事吧,你分高我自然无话可说。” 蒋壬毅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又说道:“五千灵石如何?你好好想想清楚。” 见华澜庭继续摇头,他黑着一张脸走开了。 随后的灵巧性测试中,蒋壬毅得了八分的高分,总分三十五分。 轮到华澜庭时,当他击中第五十个鼠头后就停了手,最终以一分的优势把蒋壬毅挤出了前十。 华澜庭回身去和营造处三人击掌庆贺,没注意到蒋壬毅在一旁阴阴地盯了他一眼,转头走了。 过了一会儿,蒋功屏宣布了测评结果,让大家散开后,请过关的十个人按顺序到他那里领取洞明峰弟子铭牌。 华澜庭最后一个过去,蒋功屏微笑着对他说:“恭喜你,成为本峰正式弟子,明日卯时三刻到峰里崇明洞来抽签择师。” 华澜庭接了铭牌就和林弦惊等三人下山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准时来到崇明洞,进去一看,只有蒋功屏一个人坐在里面,正在奇怪,蒋功平好整似暇地问道:“华澜庭,你怎么回事?说好了卯时初刻抽签,你为什么迟到?”。 华澜庭愣住:“您昨天不是说卯时三刻吗?我没迟到啊?” 蒋功屏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这不是胡说嘛,本执事明明说的是一刻,我看是你听错了吧。” 然后又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要着急,又没关系,也不会影响什么。他们九个已经抽完签了,还剩下最后一位座师风洞主。” “风洞主虽然加入本峰不久,在洞主中排名末位,但能称洞主的都是强者。对了,风洞主有个外号叫疯子洞主,炼器风格十分疯狂,很有料的,你以后就跟着他学好了。这是地图,你这就去见他吧。” 华澜庭明白了,自己这是被蒋功屏叔侄阴了一把啊,做了个套分给了自己一个水平最次的师父。这下吃了个哑巴亏,偏偏自己还说不出什么,当时说时间时没有其他人在旁边可以作证。 慕倥偬曾说洞明峰管理颇为散乱,还真是一语成谶啊。 华澜庭接过地图,看看蒋功屏后,扭头转脸就走,走之前扔下一句话:“听说讲公平执事的侄子是讲仁义师兄对吧,弟子记住了,多谢二位,后会有期。” 他看着地图一路寻了过去,最后来到一处洞府之前。 山洞的青铜洞门高大气派,只门上刻着“风洞”二字的石匾歪歪斜斜地挂在上面,就像真是被风给吹歪了似的。 华澜庭虽然心里忿忿,但他气的是被人暗中摆了一道,以他随遇而安的心性,对这个排名末位的新师父并没有什么怨怼的想法,他相信每个人都是有长处和不足的,修炼关键还是靠自己。 不过看到作为门面的洞门如此个性,让素来做事有条理爱整齐的他略微有些失望。 华澜庭上前敲敲门,没人应声,再敲敲还没反应后,他试着推了一下,发现门没上锁,是虚掩着的,他推开半边门进了院。 一进去就吓了一跳,院子里比易流年的“狗窝”还要杂乱,到处堆放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矿石和模具,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 他喊了一声,仍旧无人应答,看来主人不在家。华澜庭没敢进屋,随便找了块石头坐着等候。 直到日上三竿,风洞主还不见回来。华澜庭等的气闷,心想俗话说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弟子服其劳,与其干等,不如帮忙收拾下庭院,给新师父留下个惊喜和好印象。 说干就干,他撸起袖子加油干,没多大功夫就把矿石模具分门别类摆放在架子上,地也扫了,还用清水泼过,抹了把汗满意地环顾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 铜门转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就听一人沙哑地叫道:“妈呀,走错门了,抱歉,回见。” 华澜庭往门口迎去的当口,那个声音又说道:“没错啊,是我的风洞啊。这是,不会是?难道是?进贼了!” 话音还没落地,一道身影旋风般卷了进来,绕院疾行一周后,传来破锣一样杀猪似的嚎叫:“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把本洞主的院子弄的这般凌乱!” 华澜庭还在凌乱地思考凌乱的定义,他已被来人一把揪住脖领子拎了起来,那人一张脸紧贴着他吼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院子里鬼鬼祟祟的?谁指使你的?” 华澜庭连忙偏过头,举起双手回答:“洞主早,师父好,我是您新的徒弟,叫华澜庭,您老松松手,弟子快喘不过气了。” 来人奇道:“徒弟?我什么时候说要收徒了?噢,对了,前些日子他们让我签个东西,没准说的是这事。” “终于又有免费义工了,好事。喂,你小子别叫的那么夸张,卖什么惨,本洞主的头才到你胸口,拎的起来你吗?”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松开了手。 华澜庭讪讪笑着,终于看清了这位洞主师父的尊容,却着实是不敢恭维。 这位风洞主五短身材,肚子滚圆,双臂粗大,肌肉虬然贲起,酒糟鼻,迷缝眼,胡须灰白,头发暗黄,确切地说是接近秃顶了,就剩下十来小撮互相赌气似的谁也不挨着谁。 风洞主此时已变的眉花眼笑,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华澜庭,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嘴里说道:“好好,卖相不错,足以撑门面了。” 话刚说完,眼角瞥到了干净整洁的院落,马上又跳了起来,喊着:“你你你,先把这些宝贝都给我恢复原状!” “我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每一块摆放的位置,想用的时候顺手就拿,你这么一弄全乱套了。” “妈爷子额,这些都是我千辛万苦淘来的,平时都当情人似的供着舍不得用。你倒好,不但摸了,还动了。” “我告诉你,恢复原状还则罢了,否则收不收你这个徒弟还两说着呢。” 华澜庭看着一惊一乍的小老头也是无语,心想着不收我更好,不过手上还是把矿石模具等一一回归原处。 风洞主看的连连点头,脸上又变成了笑模样,说道:“不错不错,居然能全部物归原位,无一错漏,这份记心要得。” 话锋接着一转:“说说吧,你是运气太差、成绩太糟,还是得罪人了?” “您老何出此言?” “废话,要不然你能分到我门下?” “此话怎讲?” “本洞主资历短、排名低,人头次,恶名凶名在外,这些年过来的几个小子没有一个熬过半年的,都绞尽脑汁另找门路转投明师去了。” “那咱师徒俩同病相怜啊。我是成绩低,第一名,倒着数的。运气也不老好的,没主动招谁惹谁就躺枪了,还得罪了管事儿的小鬼,只因为不肯放水做假,就被黑脚绊到您这里来了。” “嗯,有意思,既然如此有猿粪,看来我不收你还不合适啊?不过走走形式也总是要考上一考。” “答的让我满意就收你做徒弟,有机会得我绝学、传我衣钵;答的不对味口的话,只能收你当学徒,手艺会教你,三年达到锻造师水平后就出师自谋出路去吧。” “您老请出题。” “听好了,第一题,本洞主姓甚名谁?” “啊?这?弟子不知道,只听人说您姓风,外号疯子洞主。” “臭小子,别人只在背地里讲,你倒敢当面叫。” “弟子真心学艺投师,不敢违心。” “真心?现在这世道,只有骗子才真心——真心骗你。算了,看在你坦诚的份上,第一题过关。” “但我的名讳你要记住。本洞主姓风,名为双字,上火下伦,字那扎。怎么样?响亮吧?现如今用字的可不多了,名字名字,岂可有名无字!” “您叫风火轮,字那扎?弟子肿么脚的和哪吒三太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 “你小子少来,我的伦是伦理道德的伦,我老爹可不姓李,我恩师也不叫太乙真人,我更没莲花化身,我就和哪咤没关系。” “不过本洞主的拿手兵器确实叫做火尖枪,成名法宝乾坤圈和混天绫,得意轻功称为风火轮,另外我还有两块专门拍人后脑的金砖,只可惜九龙神火罩尚未炼成。” “我去,您这还叫和三坛海会大神没关系?” “你去?去哪儿?答完题之前哪儿也不许去。现在听我第二题。” 第105章 数据光瀑 “第二个问题,你有什么特点?我说的是修为特色,不是特长。” “嗯,弟子的特点应该是均衡。” “好极,均衡好,本洞主就不够均衡,咱们正好互补。以后教出个均衡的徒弟,省得别人诟病我。” “但话说回来,你是哪种均衡?要知道各方面都弱那也叫均衡。” “首先,我必须和您坦白,我在测评中留了手,只用了六分力。” “哈哈,牛掰!象我!本洞主这个排名末位也是藏了拙的,排名又不当饭吃,还是有机会装逼打脸比较爽。我喜欢,继续说。” “其次,要说均衡嘛,拿测评来说,力气我只是中上,但如果加上些技巧,又不限制方式的话,爆发力能拿满分。” 风火伦随手从地上捡起个锤子,指着一块矿石说:“砸给我看。” 华澜庭接过锤子掂量一下后,沉腰立马,吐气扬声,把锤子往天上一抛,随即以手支地,双脚在空中连蹬十八下,拨动锤子做风车状高速旋转,最后腾身而起,握住锤柄,顺着旋转之势力劈而下,只听一声爆响,那块矿石应声而裂。 风火伦点点头说:“不赖,我看过洞明峰最近两千多年入门测评榜单数据,你不但能得满分,力道上只比一些天生神力的弟子差些,估计排在二十名开外吧。等你把聚力技巧练到手臂上,就能一击而碎了。接着说下去。” 华澜庭:“洞明峰的耐久力实际上测试的是对反震力的承受性,我修为不弱,学过炼体功夫,还经历过雷劫,全力以赴可得满分。” 风火伦又指着一块石头说:“这块既坚且韧,比峰里用的测试石还强,你试试能坚持几下。” 华澜庭最后连续击打了八十九下才力竭。 风火伦问:“你有铸造的基础?你这耐力可排进榜单前十。” 原来华澜庭在击打时用上了西昆仑元妙老道传授的卸力技巧。 第三项感知力考核的是以灵识探察矿石或灵器内部属性的能力,是炼器中很重要的一项能力。 风火伦走到架子后面,翻出一块外表毫不起眼的巨石说:“这块解百纳石,善于吸附所在环境的灵气,你来判断下。” 华澜庭闭眼散出灵识,一会儿后说道:“除去石质杂质以外,木属性最多,占四成,金二成,土一成,火半成,没有水属性,剩下的还有雷属性,少量毒属性,以及至少三种我没见过的异种属性。” 风火伦脸色微变:“不简单,还能分辨出强度,这份能力稳进感知力榜单前十。你现在什么修为层次。” “三山伴月境入室期。” “嗯?刚才只顾看你长相了,我再查查。果然是入室期,以你骨龄,确实难得。咦,雷性之丹?” 风火伦终于动容:“好好好,本洞主家族天生风火双属性体质,有你雷属性,以后我做试验就更方便了。” 风洞主笑的手舞足蹈,见华澜庭茫然,说道:“这个以后再说,再看看你的控制力,拿着这个。” 他手一翻,递给华澜庭一个盒子说:“这是本洞主自制的装置,你尽量把里面的各种属性分开,按这个开关。” 华澜庭握住盒子,以灵识感知并输入灵力去控制。 盒子十分奇妙,不但容纳多种属性的灵气,难得的是同一种属性还有区别,有的狂暴,有的柔和,有的安静不动,有的各处窜动。 得益于在三玄五行天中受到五行灵气冲击的磨炼,加上他以紫微星斗观天诀汲取过不同属性的星力,虽然华澜庭到最后已经气息起伏额头见汗,总算是把盒子里的灵气勉强约束归拢到不同的位置。 风火伦在旁边已经看的喜动颜色:“妙极!你简直是上天给老夫量身定制的徒弟啊!这控制力绝对是历届前三的水平啊。灵巧性也不用测了。” “要知道,在一两项能力上拨尖的天才弟子大有人在,你虽不是项项可进分榜前十,但这综合成绩算起来,以年纪而论,恐怕也只有屈指可数的本门几位出类拔萃的老祖在年轻时才能和你一较高下。” “老夫这次算是捡到宝了,假以时日,等你成长起来,不不,现在就可以大大加快我的试验进程啊!” “告诉我,是谁陷害你把你发配给我的?我准备敲锣打鼓放鞭炮还送面锦旗感谢他,好人啊!” “来来来,快快快,磕头拜师,先生米煮成熟饭,坐实了师徒名份再说其他。”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华澜庭?名字太复杂拗口了,一点儿都不亲民,记不住,看我的风火轮儿、风那扎多顺口拉风。这样,以后就叫你华华好了,或者华仔。” “磕三个头就行了,尊师重在心里,不在形式。” “欧了,为师不喜师父这个称呼,好像在叫赶车的车把式师傅似的,以后叫老师,并特准你背后叫疯老。” “什么?为师疯在哪儿?好徒弟,觉得为师很可爱可亲是吧,不疯魔,不成活。来来来,随我去实验室,让你见识下为师的疯狂,我一疯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就这样,华澜庭稀里糊涂地拜了师,这个老师说话做事虽说有些颠三倒四、天马行空,总算还有条理逻辑脉络可寻。 风火伦带他走了一段山路,到了一座小山脉跟前,山脉很多地方明显有不同程度的崩塌痕迹。 风火伦说:“如何,都是为师的杰作,厉害吧?跟我进洞。” 进到里面,山腹被淘空了一大块,中间放着一个高有三丈,长有六七丈的纺锤状物体,看表面非金非铁,辨不出材质。 风火伦轻柔地摸摸表面,说道:“这就是为师的十号实验室,我称之为风洞。” 华澜庭问:“其他九个呢?” 风火伦答:“炸了。不然你以为这山脉为什么惨不忍睹?要不是为师的风火轮脚底抹油神功了得,早被埋在山里不知多少回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炼器学业主场地了。” 华澜庭不寒而栗,又问:“这个风洞是做什么用的?大号锻造炉?” “也可以这么说吧。严格地说,它是个袖珍空间与天地灵气模拟装置,为师大概先给你从基础讲讲。” “炼器一行,和修炼一样有等级。你这样的是学徒,往后分为锻造师、大锻造师,再往上是炼器师、大炼器师,然后是匠师、大匠师,接着是灵锻师、天炼师,最上是器圣。” “具体标准以后峰里有专门的大课讲解,为师就不细说了,你象峰主许壹尊大师就处在冲击天炼师的阶段,而洞主们最起码也要达到匠师的水平。” “那老师您的水平?” “我嘛,炼器能力应该有灵锻师中阶水平,但为师醉心理论和研究,以致修为一直停留在五气朝元境巅峰,影响了评级,马马虎虎算大匠师吧。” “另外,我懒得在这种传统测试中认真,所以排名末尾。” “在为师看来,那个爆发力什么的五力测试有其道理,但你知道一门技艺和一个行业发展靠的是什么?是创造力和创新性!这才是为师的梦想。” “以炼器理论和研究水平来说,起码在本门之内,我敢说无人可及。” “炼器一道发展至今,也有了一些细分的方向。主流仍是锻造炼器,包括兵器暗器,灵器法宝、护身套装等,近年外界逐渐有了炼器设计、鉴定评价、修复改装等专门的职业,当然一个炼器者多少都要懂一些。” “而为师自封为炼器研发架构师,华华你自然就是这一新兴流派的首席掌门大弟子喽。” “所谓大胆设想、小心求证。历来新奇特器物的诞生,都是靠一代代先辈摸索试验出来的,但锻炉模式费时费力费材料,所以为师才首创并设计了这个风洞。” “简单说,理想的风洞里可以模拟外界各种复杂条件和灵气属性波动,从而对材料和器物进行测试,通过数据分析不断加以改进,最终帮助确定某种特定器物的制作工艺与流程,不管是定制化产品还是标准化产品,都可以加快定型的速度。” “更重要的是,可以用来分析探索这个世界里的规则和元素之秘,寻找更高效快捷的修道升仙之路。” 华澜庭震惊了,眼前似乎打开了一扇门。 风火伦很满意他的反应,得意地说:“创举吧,为师了不起吧。” 华澜庭说:“老师您不光可爱可亲,还可敬可佩。” 风火伦叹口气,忽又愁眉苦脸地说:“创新之路难啊。为师我是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模拟情况仍不理想,而且前期基础研究要耗费大量资源材料,要不是峰主一力支持,为师早就难以为继了。” “一方面是灵气的存储。目前仙洲内利用天然矿宝可以储存和外放灵气,灵器法宝才有了效用,但没有解决逸失的问题,还是要依靠天材地宝的天生功效以及人为充能,人工合成极难,象刚才我那个合金盒子只能小规模存储和兼容多属性灵气。” “再有就是驱动问题。目前的风洞以我的风火双属性操控,动能不足,种类数量也不够,所以我才说你对元素与属性的感知和控制力可以丰富我的实验手段和方式,尽管微弱,聊胜于无。慢慢做起来,由小见大,总会有进展突破的。” 华澜庭是个聪慧和善于举一反三的人,由风火伦简单几段话里,他已经可以想见这个风洞的应用前景了,心里翻起滔天巨浪。 定了定神,他仔细想了想,问道:“老师,即便是目前小规模简单属性的试验,恐怕也会涉及大量的数据分析处理吧,您是怎么做到的?” 风火伦眼晴一亮:“好徒弟,好问题,一下子就抓到重点了。何止大量,简直是天量海量的数据。这就是为师除风洞外的第二个创举了,你且看来!” 说着风火伦双手一挥,面前闪现出一道光幕,上面各种数字和公式飞速闪过流动,煞是神奇好看。 华澜庭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风火伦说:“为师初步解决了思维通过灵力具象化演算的难题,放眼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人脑的思维是最快的,为师心算速度就极快,不信你考考我?” “十八乘以二十六得多少?” “九十九。” “这也差太远了吧。” “你别管结果,就问你快不快吧。” “……” “开个玩笑啦。这道光幕为师称作大数据流瀑布,不止炼器,在其他领域上的应用也极其广泛可观。” “思维具象化对于高手来说不难,难在规模化、动态化、复杂化的运转。” “华澜庭心中一动,心想在预测术上不知能不能运用,有机会要研究下,这个发明太棒了! 风火伦接着说:“只可惜太耗费精神力了,我因此修为已经多年难以寸进了。” 华澜庭躬身一礼,说道:“老师您太伟大了,这绝对是开修真界前所未有之先河的创举,太先进了!太超前了!” “哈哈哈,你这三个头没白磕吧。” “多少个头都值。不过,老师,有句话说的是——领先半步是先驱,领先一步是先烈啊。” “烈你个头啊!”风火伦大袖一卷,大数据流光幕居然化作一道风暴,把华澜庭卷了个跟头。 华澜庭翻身而起,眼光再一次发直,这样也可以? 风火伦微微一笑:“华仔,又傻眼了吧,数据光幕转化为灵力攻击,这是为师第三门绝技,叫做大数据龙卷风,还有火属性攻击叫大数据山下火。慢慢学吧。” “但是,不是老师藏私,现在你的修为水平还驾驭不了,先从基本功开始吧。” “另外,华华你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师还不了解,还要观察考验。” “我的传人,必须是个好人,但又不能,仅仅是个好人……” 第106章 君子之道 之后半年,华澜庭开启了每月前二十在天玑峰、后十天在洞明峰的修炼生活模式。 这半年里,在洞明峰的白天时间,风火伦在教给了他锻造的基本方法后,只让他反复地练习运用各种手法锤击各种矿石。 华澜庭上手极快,连风火伦都说他学习的速度简直没谁了,问他是不是祖传打铁的。 尽管如此,锤击矿石仍是华澜庭的日常作业,风火伦说这是为了让他体会各种手法用处和各种矿石的特性,说越是天才越是要凿实基本功。 按照风火伦的说法,他这一流派既重视理论研究和数据演算的严谨慎密,又讲求构思设计上和动手实践中神来一笔的灵感逆发。 而灵感的产生并非一蹴而就,是在量的积累后,头脑之中信息加工过程的突变。 这如同棋手下棋一样。棋手在练习中经历过无数盘对局,开始在头脑中形成的信息是散乱、局部、未经整理和无序的,真正对决时往往难以调用出最正确合适的招法。 潜意识中各个棋谱的信息是固定的,但信息之间的联系是自由的,不受思维定式的局限。 当积累到足够的数量,当下棋时受到紧张又集中的情绪刺激,潜意识中的信息自由碰撞孕育成熟,一旦碰到所需要的联系,相关信息重新组合变的有序时,潜意识和显意识贯通,棋手从而产生灵感,想出妙招。 华澜庭对风火伦的安排并没有怨言,他更期待的是晚上的时间,因为晚上风火伦会教授他辨识矿石以及术算、机械的原理等等他从没接触过的知识,特别是勾股定理、天元术算等让他倍感新奇,萌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段时间里,他在一次上大课时看到了蒋壬毅,想是他在后来的测评中过了关,但两人碰面时都是相互视而不见。 可能是蒋家叔侄认为奸计得逞,并没再找他麻烦,而他因此有幸拜入风火伦门下,又正专心在学业上,也无心挑起事端。 这一天上午,又轮到了蒋功屏执事讲大课,一众弟子正在听讲,门被敲开,却是女弟子韩采苓迟到了。 韩采苓正往空座上走,蒋功屏叫住了她:“站住,你迟到了不知道吗?按照规矩,课后罚你打扫峰内公共区域十天。” 韩采苓回道:“是蒋壬毅昨天告诉我今天的课延后开始的,不是我的错。” 华澜庭心想,又来这套,蒋家叔侄不会点儿新鲜的吗? 果然,蒋壬毅拒不承认。 蒋功屏把脸一板说:“韩采苓,你还狡辩。你晚来半刻时间,因你迟到,全体二十四人每人耽误半刻,加起来一个半时辰,正好是一个上午的课时。” 华澜庭没想到韩采苓这姑娘是个暴脾气,而话说的更绝: “啊?您这么个算法?那意思就是说上午的大课时满结束了呗。好巧,那好,迟到我认罚,既然下课了,回见了您呐。” 说完一扭头径自走了,留下干瞪眼的蒋功屏和强忍着不笑出来的弟子们。 到了晚上,华澜庭把这件事和风火伦讲了,说他后来打听了,原来是蒋壬毅看上了韩采苓,却被拒绝了,才有了这出找茬报复的戏码。 风火伦听了说:“今晚不上课了,咱师徒俩喝酒聊聊天吧。” 他从柜子里取出两壶酒,递给华澜庭一壶。 华澜庭给他满上一杯,风火伦一饮而尽,叹道: “这人生啊,就象喝酒,孤~独~孤~独的,一杯子就没了。” 华澜庭笑道:“老师您这辈子里就没几个红颜知己?” 风火伦深沉地说:“还几个?时间会告诉你,伴你到最后的不是旧人的手,而是伤喉的酒啊。” 华澜庭:“看来您老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有什么伤心往事说来听听,好让弟子开心一下。” 风火伦笑骂:“说了你也不懂。没经历过,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不过是隔岸观火。” “所谓感情,十人九悲。听闻誓言,十诺九谎。所有后来,终是一人。何不两清,一别两宽,做回甲乙丙丁。” 华澜庭惊道:“深奥啊,没想到您在爱情上的造诣也如此精深,还有吗?” 风火伦目光转为深遂:“如果你曾走进比虚空更为深远,比无望更加黑暗的地方,你,才能体会到更为真实的光明和,爱。” 看着华澜庭崇拜的迷离目光,风火伦一转话题:“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理二蒋的事?” 华澜庭想了想说:“按照营造处慕总管的说法,别人欺负你就要立时打回去。按着天玑峰云峰主的建议,对付讹诈,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决的回击。” “嗯,他们那是阳谋,直接正面反击,所谓报仇不隔夜。不说别人,说你自己。” “我?弟子的个性是,如果不是原则问题,可以先忍。其实很多事我都介意,只是习惯笑着说没关系……” “你第一次做错,我可以放你一马;你第二次欺我,我也可以放你一马;你第三次骗我,我还是可以放你一马。” “但是请记住,我是有脾气的,不是放马的!” 风火伦说:“你这是受传统文化教育毒害太深,直到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才奋起反击,吃亏吃上瘾了吗?” 华澜庭问道:“那依着您呢?” 风火伦:“始乱必定会终弃。出轨只有零次和一百次的区别。忍让成习惯,你的底线就会越放越低。” 华澜庭:“低限和底线本来就是浮动的吧,因人、因事而不同。” 风火伦:“也有道理,说到底还是实力和底气。” “道家讲阴阳,或阳或阳,或阳中有阴,或阴中有阳。我以前的秉性偏阴,依着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找机会阴回去,不管是借刀杀人还是自已暗中下绊,总之要还回去。” “你可以有你的方法,为师不强求。我讲一些我的经历给你听,你自己参考判断。” “为师也是从俗世界上来的,家里虽贫寒,也是书香门第。小时候,父亲教育我要做个有文化的人。” “他说文化可以用四句话概括——根植于内心的修养,无需提醒的自觉,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为别人着想的善良。” “我一直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但有几件事让我有所动摇和改变。” “一件事是上私塾的时候。一次我正在厕所拉翔,二伙同学打架打到了里面,把门都踹飞了。你想我能不生气么,提起裤子站起来就大骂。” “结果先生赶过来对大家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我辩解说我没打架,我只是个无辜出恭的。” “先生根本不听,说嚷嚷声音最大的就是我。最后事情虽然搞清楚了,但先生对我父亲说我后来参与了斗殴,因为他进去时闹的最凶的就是我,为此我被打了戒尺。” “后来我想明白了,如果我没错,那就是先生错了,他不愿意承认,他认为我事情上没错态度上也错了。” “第二件事发生在我去一个铺面里学徒的时候,老板指责我吃里扒外拿客人的回扣,我觉得很搞笑,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是干净的。” “于是我和老板据理力争,还拿出了往来账本证明,问他是谁告发的,我可以和他当面对质。我记得很清楚,老板抽着汗烟一脸鄙夷地看着我,说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再往后,我拜师去学习术算,一位同窗比我还穷苦,我经常接济他,他生病时还帮他记笔记。但我有次生病请他拿我的本子去记录,他回来对我说他弄丢了,可不久后我偶然发现他是留下来自己用了。” “那时我觉得全世界都对我充满恶意,我变得不那么善良了。慢慢的,没人再敢随便欺负我,别人开始怕我了,我得到了比以前更多的机会和利益。” “总有那么一些人,没有底线,没有良知,他们伤害了你,不会不安,不会内疚,反而会笑你傻,说你自找的。” “总有些人,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讲王法。你跟他讲王法,他跟你讲人情。你跟他讲人情,他跟你讲文化。你跟他讲文化,他跟你讲老子。你跟他讲老子,他跟你装孙子。你跟他装孙子,他又跟你讲道理。” “只有你学会自卫反击、以牙还牙时,他们反而会尊重你,甚至敬畏你。” “我后来变得会保护自己了,头上长角,身上长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之所以我没有继续滑向另一个极端,是因为我碰到了一位老人。” “那是一个老家邻村的老人,名声不好,大家都说他爱小偷小摸。而实际上,老人只是脾气差,容易得罪人,偷鸡摸狗都是别人造谣诬陷他的。” “老人病死前捐出一生积蓄为村里建了个私学。我曾问他为什么,他不受村民待见,大家未必会感激他,也未必会改变对他的观感。” “老人缓缓摇头,说村里孩子要走很远求学,修私学是为了他们。他说人不是活给别人看的,人是活给自己看的。” “这句话对为师触动很大。一个人能成为什么样的人,靠的是自己的坚守。” “就算大家都觉得你是个坏人,就算全世界都对你心怀偏见,你自己也不能以坏人自居,也要力求做到问心无愧。” “真正在乎的应该是我们自己内心的感受,而不是别人的看法,那才是真正的自由和自在。” “这种东西很稀少,它叫做——君子之道。” “但是话说回来,如非必要,为什么做人要做到那步田地呢?” “所以说,你的正直,要带着刀出行。你的善良,要闪露着锋芒。” 以话下酒,华仔觉得这顿酒喝的很香。 日子一天天过去,位面历练弟子逐渐回归,其中就包括了风清隽四女。 这天傍晚,华澜庭终于找到空暇,约了风清隽于月上柳梢头的黄昏在三叠四洞瀑见面。 “澜庭,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清隽,有一种思念,不在身边,却在心间。有一个女子,不在眼前,只在心尖。” “澜庭,不是所有的等待,都经得起来日方长。” “清隽,但是我喜你为疾,药石无医。” “讨厌,得不到的总是挂念,共朝夕的总是厌倦。” “清隽,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那你不直的时候呢?” “清隽,你出去一趟变坏了,不纯洁了。” “澜庭,纯洁不是知道的少,而是坚守的多。” “这么说你为我坚守了?好感动,我想给你整个世界。” “那你整呗。” “……当夜晚的世界都安静了,才知道你的心跳,如此动人。我最近在学珠心算,发现我是九你是三,除了你还是你。” “嘴好甜,澜庭你也学坏了。” “实践出真知,甜不甜要尝过才知道。” “你好坏……” 嘤咛一声,月色下,两道身影慢慢靠近、贴合,久久不分…… “清隽,跟你打听个事儿啊,为什么你亲吻的技巧这么好?” “华澜庭,我告你讲!技巧好只是用心了,但是能做出技巧好这一判断的人,才一定是经验丰富。你,瞒着我做过什么?和几个女的?到什么程度了?!” “我……她……们……没有……啊!” 凄厉的叫声划过静谧的夜空…… 第107章 流年开窍 又过了一段时间,营造处其他三人也要分赴各峰开始新的修炼了。分开之前,四人约在易流年的房间撸串喝酒。 出乎意料的是,易流年的房间这次整理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被子都叠的跟豆腐块一样方整。 华澜庭疑惑地问道:“窗明几净,是我走错屋子了吗?什么情况?流年转性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弦惊抢着答道:“澜庭你最近都不在处里,所以你是有所不知,现在文茵隔三差五就过来替流年收拾房间,他这只单身狗被人领养了。” 华澜庭奇道:“怎么回事?进境如此神速?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啊?” 易流年得意洋洋地说:“然也。不是你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华澜庭来了兴趣,问道:“好事啊。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突然开窍的?” 易流年悠然说道:“以后只要是我的朋友,只要缺钱了就和我吱一声。” 华澜庭:“吱。” 接着说:“吱完了,你给我钱啊?” 易流年:“钱是木有,但是我可以详细地跟你讲述一下,没钱的日子,我是怎么度过嘀。” 华澜庭切了一声:“答非所问。” 易流年:“别急啊。同理,我的意思是以后你们有什么情感问题,就和我吱声,我同样可以帮你们参详一二,保准手到擒来,药到病除。” 华澜庭:“你个榆木疙瘩,女人心,海底针,你咋还成砖家了?” 易流年:“你说对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兄弟我位面历练时深入女营卧底十八年,女孩的心思如今是门儿清,怎么搞掂是张口就来。” 华澜庭一拍脑门:“忙得忘了这茬了,易大虾您位面历练变性过,现在是雌雄同体状态,怪不得知道怎么追女生了,明白了。” “来,我先验证一下下,文茵刚历练回来你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肯定说的是好久不见之类的话,你是怎么回答的?” 易流年:“哪还用说,单刀直入呗!大胆表白,厚颜倾诉,哥是这么说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你我分隔两地,而是我自远方归来,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想你!我希望是你故事里的人,而不仅仅是故人。” “哪文茵是什么反应?”华澜庭问。 易流年哭丧着脸回答:“她说,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哈哈哈……”林弦惊笑着说:“别怕,她说的不是虽远必诛,是虽圆必猪。流年你历练回来后是胖了不少,我深度怀疑在那个世界里你除了睡男人和吃还会什么?” “我还会,饿。”易流年冷冷回道,又问:“你凭什么说我胖,你请我吃过一顿饭么?” “没有。”林弦惊答:“只请过一百顿。” 易流年不再理他,转头继续说: “但是哥不气馁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死缠烂打,穷追不舍,这不苦尽甘来了嘛!” 诸葛昀突然问道:“秘诀。” 易流年:“哈哈,没想到诸葛你也有求教俺的一天。” “告诉你,虽说行动的作用永远大于语言的力量,但在撩汉,不,口误了,在撩妹初期,甜言蜜语必不可少。” 诸葛昀:“试举一例。” 易流年:“唉呀,我在历练时见过很多不举的男生的,例子我就不举了。” 诸葛昀:“你个娘炮,你不举了?快说,废话凭地多。” 易流年:“举,举。譬如说,某天,小茵问我为什么她年年不是自己做衣服就是会买衣服,怎么还会觉得没衣服穿。诸葛,如果以后你女票这样问你,你咋答?” 诸葛昀:“没衣服穿?每天也没见你光着啊?” 易流年索性转头不看他:“哥虽然知道标准答案,但那是直觉本能反应,我看还是请仅次于本大侠的澜庭和弦惊先给你分析下情况,你更容易理解记忆,免得你以后还要我们仨给你养老送座钟。” 华澜庭说:“仔细剖析的话,从表面现象看是旧衣服不合适,产生的问题是没可心衣服穿,浅层原因是身材或眼光变了,深层原因是爱美是女人天性,解决方案多种,以买买买和夸夸夸为佳。” 林弦惊:“一句话,三个字,虚荣。” 易流年:“明白了吗?猪哥诸葛。哥穷,买买买就算了,夸夸夸的标准答案是——因为你一年比一年更漂亮、更有气质、更有韵味。所以,去年的衣服,已经配不上今年的你了。” 华澜庭:“醉过方知酒浓,追过才知词穷,流年你入门了,恭喜。” 林弦惊:“祝福你,流年,坚持下去,不要象你以前,坚持最多的事情就是坚持不下去。” 易流年:“收到,好嘀。撩妹要细心,追女要耐心。最近我们一直在用传音符沟通,既便我回她都是秒回,她回我都是轮回,但哥仍然咬牙坚持早请安晚汇报。” 这时,华澜庭注意到易流年的吃相,调侃到:“流年,你还真是冷面杀手啊,这都第五碗了吧。” 易流年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一碗冷面说:“别光说我啊,澜庭你最近修炼的怎么样?” 华澜庭叹口气说:“三件事,一件是哥们儿我被欺负了。” 他把讲公平和讲仁义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弦惊说:“简单。我听到一个消息,风闻门里决定要加大对我们这一代的培养力度,近期会选拨弟子更经常地去外面活动。如果你能在选拨中和蒋壬毅碰上,就顺便教训教训他,这是正面回击。” “如果碰不上,就象风火伦说的,找机会阴回来,这个要等时机,等待也是种放纵的策略。” “记得我年少时在路上碰到一个小孩,无缘无故向我吐口水还骂人,他家大人不但不管束,还恶狠狠地说我别和小孩一般见识。” “后来我偷偷塞给小屁孩一把糖,笑咪咪地夸他干得好,鼓励他继续对路人这样。” “等我办事回来,那孩子口鼻流血,脸都肿了,正坐在路边哭。当时我就不厚道地笑了,你说是谁这么心狠没人性,把这么好的孩子打成这样……” “另外就是找外援,比如和那个同样吃过亏的韩采苓合作,联手算计二蒋。” 华澜庭点头:“这事不急。第二件事和你有关,疯子老师发明了个数据光瀑……” 林弦惊对此果然大感兴趣。 “第三件事是关于我的修炼。”华澜庭有些苦恼地说:“练到云峰主说的尽量忘记招法套路的阶段,我最近的修为非但停滞不前,好像还有退步,以前会的练的精熟的东西忽然就不会了,这是为什么?你们有类似经历么?” 林弦惊摇摇头:“修炼事问诸葛。” 易流年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就象公主和王子在真正走到一起,从此过上幸福生活之前,一定会经历一段互相伤害的互怼过程,那是彼此加深了解、超越自我的必经之路。” 诸葛昀说:“正解,知见障,具体你问问云峰主吧。” 看到华澜庭还是闷闷不乐,易流年劝道:“大多数事情,不是你想明白后才无所谓,而是你无所谓后才会想明白。” “话说有一天,女娲一边抟土造人一边笑,盘古在旁边不解地问她笑什么,女娲说——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华澜庭:“去去去,不懂我的难处,就不要劝我看开。”说完又问:“清隽选了开阳峰辅修医药炼丹,别的人呢?” “我知道,我知道。”易流年说:“文茵也选了开阳峰,章晗蕴是招摇峰御兽,宋霏霏当然是追随林三少去了瑶光峰,其他小姐姐们的情况如下……” 林弦惊:“易姐,请保重,你以后混女频好了……” 华澜庭:“流小姐,请自重,少年强则门派强,少年娘则门派娘……” 诸葛昀:“年小姐姐,请减重,另外据说一恋傻三年……” 当天下午,恰逢云轶奇亲自指导华澜庭的日子。 两人见面,云轶奇先说:“澜庭,长老会开会做出了三项决议,今天就会正式公布,我先和你通个气。” “头一个是打破弟子必须选择前五峰主修、后四峰辅修的惯例,允许弟子可以从后四峰中任选一峰主修而不进入前五峰,并鼓励专业研究型弟子可在后四峰中多峰兼修。” “二一个是会设立研发学术院,集中力量致力于修道理论基础研究以及推进高精尖的突破式专项课题。” “三一个是大力推行走出去战略,建立与仙洲其他地区,包括其他大陆上友好门派的广泛交流与合作机制,前期会遴选弟子去其他门派交换学习和交流比赛。” “目前只针对六十代弟子开展试点,以后会逐渐铺开,旨在进一步加快选拨、培养、使用三位一体的后备人才成长体系的建设,打造知识专业化、视野全面化、经历多元化、结构年轻化、研发系统化的新生代。” 华澜庭面色一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这算挺重大的战略决策变化了吧?” 云轶奇说:“具体的原因你们先不用知道。总之所有的改变往往都是倒逼的。现在虽还没什么大事发生,但仙洲内外并不平静,可以说处在暴风雨的前夜。” “自十七代老祖变革以来,本门近千年来比较安逸,多少有些闭门造车、固步自封的情况,引进来做好后,走出去做的不多。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啊。” “周翕长老主持日常派务后策划了这一调整,门中虽有异议,但我对此举是支持的。你要抓住机会,加紧修炼,最近有什么问题吗?” 华澜庭描述了他遇到的问题。 云轶奇听了后说道:“有问题好,困难就是拿来克服的,为师先给你讲讲我的经历,为师曾经只是个俗世界的穷孩子……” 华澜庭默想:除了周长老、慕总管是仙洲世家出身,怎么云轶奇、风火伦这些师长都是苦出身,还都爱忆苦思甜,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么? 只听云轶奇继续说:“在俗世界里,我十几岁就出来打工谋生,从一无所有发展到身无分文,然后从身无分文又发展到负债累累。” “这就是苦逼的我,不一样的烟火。我就是我,我看到自己都冒火……我爸说他看到我更冒火……哎马,哪有什么心静自然凉,是心凉了整个人自然就安静了……” “直到门派发现了我的潜质,把我带上山来。” “所以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而路过的人只看到烟……” “你现在遇到问题,心里冒火,头上冒烟,是好事。我再来说说为什么是好事。” 第108章 名师观点 云轶奇说:“道德经有云,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人们在一个力图改变的开始,事情很有可能会变得更糟。” “中医给你治病吃药后,你可能会发现多了很多痰。为什么?这不是新产生的,而是在之前身体就有毛病,你的气血都没有气力把淤积潜伏在呼吸道里的杂质排出去。” “如同清理建筑里堵塞的排水道一样,开挖的初始,淤泥反而会沉渣泛起,水道变得更加的混浊不堪。” “如果这两个例子有些恶心,我还有两个清爽怡人的。” “小自在拳的拳理中说,你要击打中对手,不能直接把拳头伸出去,要先稍微回收,这样才会更有力量。” “写字也是一样,从左向右写是没错,但起笔的时候,你在意念上和力道上先需要从右向左一点点,到头后收一收、顿一顿再写下去,这一笔才会圆润流畅,才会有藏锋之相,才能意韵饱满。” “总结下来,一个大问题在被解决之前,情况也许呈现出更坏的状态。” “一切事物,从一开始就能一帆风顺地进展到底,这并不符合道。” “你的功法技法在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之前,身体和精神也会有个适应的过程,表现为一时的混乱、停滞和倒退,这是好事,说明就快转向好的变化了。” “了解了这个道理,你就会明白,生活中所有暂时的困难,都是让我们变的愈加美好的必然序曲。这种生活哲理,才应该是真正的生命的轨迹。” 云轶奇的例子举的非常浅显易懂,华澜庭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云轶奇继续说道:“接下来几天,我会亲自监督指点你修炼,争取早点儿度过这个过程。” “另外,是时候传你九转大还丹法了。我看你修为提升进境比旁人快许多,以锻炼雷丹之法带动,可以加速你向四象阴阳境冲击的速度。” “本门的四象阴阳境与其他道门不同,四象指的是除任督二脉之外的冲脉、带脉、维脉和跷脉。” “任脉在腹部胸前,乃六阴脉之海,督脉在背部身后,乃六阳脉之海。冲脉从上至下贯穿全身,为十二经脉之海。带脉如腰带环身约束纵行诸脉。阴阳维脉联系阴阳经脉,主管一身表里。阴阳跷脉主持阴动阳静,司管下肢和面部。” “奇经八脉不属脏腑,互无表里配合关系,但沟通十二经脉,对十二经气血有蓄积渗灌的调节作用。十二正经如为沟渠,八脉奇经则为湖泽。” “冲带维跷四脉以四象之形之势通,则宣告奇经八脉皆通,全身气血可以暴涨。” “此关不易过,普通弟子花上二三十年也是常事。但以你资质、修炼速度和雷丹之法之助,时间当可缩短。具体如何,要看你刻苦的程度了。” “修为是一方面,为主干。空有修为,如力大之孩童徒有蛮力,必须辅以术法才能收束指挥灵力,同时配以武技形成战力,而武器、丹药、阵道、灵兽等则如枝叶花朵,共同形成一株整树抗击天地自然伟力。” “你的修为我不担心,术法武技上目前也够用,暂不教你新的。为师擅长配合转换之道,也会逐步传你。” “记住,成型的术法武技都是前人开发的适合自身的方法,初时可学而仿之,终要形成适合自己的招法,此点随时牢记于心。” 说到这里,云轶奇阴阴一笑:“我观你灵力增长和恢复速度颇快,所以常规修炼手段不适合你。轮台自己还要修炼,以后就不陪你了。我已经和几位阁主说好,他们会轮流派多名弟子每天为你陪练,直至你灵力枯竭。” 华澜庭惊道:“不是吧,不会吧,这哪里是陪练,就是群殴啊!” “你说对了,悟性真高,揍是围殴揍你。寻常弟子受不了每天灵力耗尽的方式,会有损根基。但我们不一样,你与众不同啊!睡一觉就好了。师父不会看错,这种耗尽再充盈的反复循环模式只有你才配得享,还可以熟悉各种术法武技,再好不过了。” “你放心,别的阁主不会有怨言的,这对他们的弟子也有好处。” 华澜庭小声嘀咕道:“我不是心疼他们,是担心我自己啊。” 云轶奇:“你说什么?我没戴眼镜听不清。算了,下课,为师很好说话的,放你半天假好好放松下,明天见。” 半个月后,华澜庭终于可以逃离天玑峰,来到洞明峰学炼器。 风火伦一见他就诧异地问:“华华,日子过得很滋润么,月半不见就胖了?” 华澜庭呲着牙说:“说好了不打脸的,先是两个,后来是四个,现在是六个胖揍我一个啊!” 风火伦问明了情况,厚道地笑了:“乖徒儿不怕,能者多劳嘛。放心,老师我也很好说话的,从今天开始你就帮老师做试验吧,保证能让你瘦回去。” 华澜庭警惕地看看风火伦:“我不放心。咦,老师您满面红光,有什么喜事么?” 风火伦答道:“门里的决议你肯定听说了,成立了研究学术院,老师我升职了,被任命为炼器分院执行副院长。” 华澜庭撇撇嘴:“您不会吧,官迷?分院?还是副的?九大主峰和其他堂口都派人参与,您撑死了九分之一再减半,没什么权力。” 风火伦说:“你小子懂什么,老师我是在意名头的人吗?资源,资源最要紧。以前是峰里自筹分配,现在是门里向我们倾斜,这样咱们的各项试验必定不会象以前一样时断时续了。” “门中这个决定英明啊。你知道吗?从我一来到门中,我就发现诸峰过于重视技巧技术上的改进和完善了,这只是在前人肩膀上的应用型发展,他但们忽视了基础理论和底层、共性、关键节点的突破,而这才是推动创新和引领的关键。” “门派里只有技术发展的传统,没有学术研究的传统。技术的进步可以依靠经验的积累,但学术研究是建立在系统理论和专业试验之上的。” “比如俗世界里的指南针,人们知道它可以指路辨别方向,却没人追究内在磁性力场的原理。比如黑色火药,人们止步于一硝二磺三木炭,满足于鞭炮烟火娱乐,但我知道仙洲里已经有人发明了黄色炸药,威力直追灵力空爆。” 听到这里,华澜庭不由想到死在火药枪下的东清王,以他接近突被一元复始境的修为都难挡两枪,老师的说法果然令人振聋发聩啊。 “基础研究离不开大量试验和数据的支撑和积累,需要不断试错、总结、调整,需要时间,见效慢,没法弯道超车,不如高仿山寨来的快,所以很多人坚持不下去,也缺乏资源的支持。但一旦突破,就能带来飞跃性的进展,回报远大于投入。” “好在门里终于认识到这点,终于迎来了我们师徒三人的春天啊。” “嗯嗯。”华澜庭真心附和道,突然反应过来:“三人,老师您又收学生了?” 风火伦啊了一声说:“高兴的忘了,门里不是说从此可以选择后四峰专修了嘛,老师我于是从中精挑细选了个好苗子,不是你这种硬塞给我的哟。” 华澜庭面皮抽搐了一下,自己在老师心目中就这个地位吗? 风火伦也觉得说走嘴了,找补道:“你们两人各有擅场,一时瑜亮哈。此子在术算和矿石冶炼上天份极高,华仔你在修炼和灵力操控上可以甩他几条街,有你二人,老师如虎添翼。” 说着又歉然望着华澜庭:“还有一事,老师很遗憾,本来许你为本炼器流派门面弟子的,但有了你师弟,你只能把颜值担当让给...” 话没说完,后洞里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一人连滚带爬冲了出来。 华澜庭一看,此人身高不过五尺,脑袋光亮梳个单辫,满面焦黑,衣衫褴褛,只一双占脸五分之一的眼晴熠熠发亮。 风火伦大吼一声:“晁天阙,三天啊,才三天你就炸坏了我五只炉子,老师快养不起你了。赶紧去洗干净,刚夸你颜值担当,你就毁我炉子和拆我的台,不想混了吗!” 这个叫晁天阙的抹了把脸,笑嘻嘻地对华澜庭叫了声师兄好,就又冲回到后面清洗去了。 等他再出来,这回恢复了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模样,只是配上小巧的身材、忽闪的睫毛、光头小辫、大眼灵动的造型,华澜庭总觉得怎么这么眼熟。 又看看风火伦,他才恍然,说道:“老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您这名字和一身功夫武备,再加上晁师弟,已然凑齐了那扎三太子的标配啊。” 风火伦嘿嘿笑着:“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天阙长的是嫩了些,不过颜值和智商都在线,人小鬼大,你当师哥的以后要照应着他。” 华澜庭看出来风水伦很喜欢这个童子师弟,点头称是。 晁天阙说:“师兄扬威六十代弟子首次大比,师弟在场下可是亲眼得见,以后别人想再欺负我可要掂量下了。” “行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交流。”风火伦抛给两人一块矿石后又说:“现在为师去领取新的试验资源,你们两个去做个试验,华华以不同属性灵力锻烧,阙阙记录分析矿石变化的数据。” 半个时辰后,两人的试验还没做完,就见风火伦气急败坏进来,吹胡子瞪眼坐在一边生气。 一问之下,原来是负责门中新规出台后资源调配的执事蒋功屏推三阻死,发给风火伦的物资大打折扣,风火伦和他大吵一架,奈何蒋功屏欺他对规矩制度不熟,引章据典就是不肯松口。 风火伦说:“欺人太甚,平日里就是这样,我忙于试验懒得计较,听说这次新规有不少老人抵制,看来又被故意刁难了。” 华澜庭皱眉:“旧恨未平,又添新仇。老师,我本不想和二蒋内斗,看样子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晁天阙一脸兴奋地凑上来:“师兄,什么情况?除了算数和试验,我最欢躲在后面阴人了。你把这二人信息告诉我,我分析计算一番,咱们设计个局黑回去。” 风火伦拍拍他:“说的好,敢招惹我疯子洞主,如今老师不再势单力孤了,这次要让他把以前吃进去连本带利吐出来。” 第109章 夺门而出 华澜庭先把他和二蒋的过节讲了一遍。 晁天阙问道:“老师,计将安出?” 风火伦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这次行动以你们俩为主设计和执行,我只负责指点和建议。” 华澜庭说:“那首先要决定做到什么程度。” 风火伦问:“你们的想法呢?” 华澜庭沉思了下答道:“简单做法就是出口气,教训教训二蒋,让他们收敛下,不要太嚣张跋扈了。” 风火伦说:“如果只是内部矛盾的话是可以,但现在蒋功屏故意克扣正当的资源发放,这已经是有碍于门派发展大计了。” 华澜庭说:“您这个帽子一扣,那就是要杀一儆百,敲山震虎,以儆效尤了,必须下狠招,一击必杀,拨除这个毒瘤,但是会不会有越俎代庖之嫌?” 风火伦说:“保家卫国还匹夫有责呢,护卫门派是门中弟子的义务,只要师出有名,你们放手去做,出了事有为师担着。” 晁天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跃跃欲试地说:“那就是不用通报天罡殿调查,我们可以自行其事的意思喽。” 风火伦说:“让天罡殿介入的话,流程走下来不但旷日持久,还难保不会扯皮。咱们是正当防卫,保护自己的合理权益。但是一旦拿到证据,还是要知会他们,要适可而止,以防过犹不及。” 华澜庭说:“了解了。那我们这是已经假定蒋功屏犯了门规,欲加之罪了?” 风火伦:“研究试验讲求的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们不要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有缝的蛋,重要的是证据。你们不妨设想下蒋功屏可能有什么问题。” 华澜庭:“克扣资源,据为已有,中饱私囊?” 晁天阙:“滥用职权,打压异己,公器私用?” “还有呢?”风火伦问:“据我所知,蒋家可是仙洲里一个数得上号的中型修真家族,蒋功屏这些年贪墨的资源他一个人可用不了。” 华澜庭:“那就是损公肥私,挖门派墙角,一条肥硕的门派蛀虫。” 晁天阙:“还有安插亲信,任人为亲,保不齐还会勾结外敌,出卖情报,卖主求荣?” 风火伦翻了个白眼:“很好,你想象力很丰富。我们做研究的首先要敢于发散式联想,尽量穷尽一切可能性,否则就不会有新的发明创造出现。” “第二点,头脑风暴之后就要收拢,在确定边界的前提下再梳理可能,不然就会变成漫无边际的猜测。” “接下来,是在现有条件下对所有的可能进行分类和排序,合并同类项,并制定优先顺序。” “这是从事研究的一个维度,再有一个维度是目标方向与手段方法的区别和考量。” “再说的清楚些。万事万物都要经历过两次创造。” “首先是在头脑中进行构想和规划,确定要做什么、达到和实现什么。如同营造处盖房子,先定下来是造个大殿还是修个茅厕,要先画出蓝图来。这一步要的是效果,要以结果为导向,确保有效性。” “第二步是现实中的落地执行,怎么做才能统筹人力、物料、资金、工期并考虑风险等因素来实现盖房子的目的。这一步讲求的是效率,是投入产出比,追求的是过程的高效。” “有效是如何做正确的事,高效是如何正确地做事。” “现在你们再说说我们要做些什么?” 华澜庭说:“监控蒋功屏的行踪找到那些资源的流向,取得蒋功屏贪污的物证。” 晁天阙:“走访峰里吃过蒋功屏亏的人,拿到他欺压迫害同门的人证。” 风火伦说:“太具体了,首先要确定的不是这个问题,你们还没分清目标和手段的区别。” “记得我年轻时穷困,买不起锻造炼器用的炉子,只能自己制作。” “炉子必须耐受高温,但优质的矿石金属我负担不起,于是我着手研制能够抵受高温的合金,然而试验仍需要大量的材料和时间,我还是力有不逮。” “后来,为师转变了思路,我直接找到了一种廉价的、可以缓慢融化,从而带走高温的材料,制成了能够使用一段较长时间的一次性消耗炉子。虽然要定期更换,好处是材料便宜我支付的起。” “这就是区别,我关注的不是怎么得到高价的耐高温金属,当时就算我卖了自己也得不到,而是关注怎么让炉壁可以耐高温,于是我成功了。” “说到这里,为师突然发现刚才差点儿把你们带歪了,既便师出有名,我们也不能放手去做。” “你们能想到的为师也能想到,不外乎偷入蒋功屏的房间,看他是否私藏资源,或者窃取及搜查他的储物空间,或者跟踪他下山,看他是不是会转移资源出去。” “但是这些手段都上不了台面。第一,他可能没有中饱私囊,只是把资源用在其他正当方面。第二,我们末必有能力在他不察觉的情况下拿到证据。第三,既使成功,我们手段的不光明也会让我们的行为有污点。” “为师已经是分院副院长了,身份不同了,必须爱惜羽毛。” “你们要知道,身为管理层的一员,是不能知法犯法、违规作事的,否则岂不是与蒋功屏无异。” “再讲一点,作为规矩和规则的制定者或执行者,处理公共事务必须考虑到公平正义,不能义气用事。” “举例来说,在俗世界里有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大家都痛恨这种行为,要求严惩以戒,但为什么官府不是抓到就杀呢?那样不是就吓住罪犯杜绝犯罪了吗?” “问题是如果这样,在很多情形下,人贩子会选择杀死小孩而减少被抓住判罪的可能性,因为反正杀人和贩卖人口同罪,杀人也不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这反而会增加被拐之人的死亡率。” “同理,如果偷盗、抢劫、强奸都是死罪,那么几乎都会演变成罪犯最后的灭口。” 看着风火伦大义凛然的面孔,华澜庭说:“老师,我能明白您是在借机告诉我们从事学术研究和为人处事的道理和方法。但是,正反两面话都让您说了,让我们还怎么办?我估摸着蒋功屏总不会幡然悔悟投案自首吧。” 风火伦说:“作为师长,我已经把道理掰开揉碎和你们讲了,尽到了我为人师表的职责,我现在能做的顶多是实名举报。” “至于你们听不听,怎么做,那就是你们的事了,也都二十啷当岁的人了,该有自己的判断和行为能力了”。 “门派就是门派,又不是国家和官府,需要讲王法。你们俩按照仙洲里的寿数算,还属于未成年人,行事鲁莽手段偏激也是在所难免的……” 晁天阙挠挠头问:“您这倒底是让我们往左还是往右啊?” 风火伦一瞪眼:“你肿么这么多问题?你怎么不问门为什么是长方的?如果门是圆的,你是不是又要问它为什么是圆的?问题是,但凡是个门,它总要有个形状吧?你就不会打出左转的手势而人向右拐么?” 华澜庭和晁天阙听后对视一眼,心道疯子老师做事果然不依常理,真不知道这是在教化他们还是在教唆他们。 没等他们再说话,风火伦就起身施施然地走开了,到了门口,猛然间夺门而出,翻上了洞顶,消失不见。 两人正要继续讨论左倾和右倾的方向性问题,华澜庭眯起眼躲避着突然变得刺眼的阳光,同时大叫道:“我们的门!洞门哪去了?” 两人看着空落落的门口,一下子福至心灵。 不错,如果纠结在向左向右的问题上难以取舍,还有第三种方法,那就是釜底抽薪、夺门而出,不破不立,不左不右,这天地和余地已然宽了,可以任意翻飞。 疯子洞主,聪明绝顶啊! 秃顶是种什么病——没毛病啊? 两人呆立半晌,晁天阙问:“师兄,老师是和门有仇,还是借此点化我们,咱俩理解的对吗?” 华澜庭说:“是吧,应该是吧,不然谁闲的没事干真的夺门而出。你看菩提老祖指点孙猴子不也是敲他三下,让他半夜三更来学艺么。咱俩也不笨啊。” 晁天阙点点头又问:“你看我要不要追上去把门抢回来?风大,齁老凉的。” 华澜庭说:“不用了吧。咱们就住在洞里,你见过山洞自带大门么?我看还是纯天然的比较好。诗曰: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嘛。” 晁天阙眨眨眼:“下有迷人仙洞上有高耸之峰?还纯天然?师兄,你不用给我上生理课,其实我看上去小,年纪比你大的。你这么说,让我觉得住在洞明峰里好搞笑,怪怪的。” 华澜庭一头黑线:“阙阙,你不如叫小雀雀好了。你是真敢联想啊,当真是做研究的料,人挡萌人,神挡萌神啊。” “师兄我也不甘落后,既然我拜师早,你岁数大,不如咱们灵活变通下,以后你叫我师兄,我叫你师哥,岂不两全其美?” “好啊,我们就是不一样,你解决了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亘古难题啊。” “打住,咱们还是先解决老蒋和小蒋的问题。老师虽然是借题发挥,教了我们研究的方法论,但实际问题还是要靠我们俩解决。” 两人商议一会儿,本着年轻有精力有资本有时间有试错机会的优势,遵循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和实践与行动出真知的原则,决定什么方法都试试。 两人把包括但不限于黑的白的、阴的阳的、正的邪的、直的歪的、硬的软的等方法讨论穷尽后,还是觉得先用风火伦提过的偷窥、监测、跟踪三阴招为好。 说到更具体的执行层面,华澜庭问晁天阙:“咱们师从研究大家,这行动我看必须上些技术手段,可有了解?” 晁天阙打个响指:“问对人了。老师着实有些拿出去惊世骇俗的小发明,他称之为试验仪器设备,老师是绝对天才,不服不行。我这几天除了炸炉玩儿,就鼓弄这些小玩艺了。随我来。” 师兄和师哥进了后洞,两人翻出风火伦的私货,遂一检验,晁天阙又计算调试一番,华澜庭也取出一物现场演示后,两人这才心满意足各自奸笑着离去。 第110章 闺中密语 清晨,夜雨初霁,开阳峰上,阳光穿透被雨水涤荡过的树枝铺洒下来,淡金色的光晕不时映显,空气清爽之极,连带灵气都充裕了几分。 今天是风清隽和文茵上开阳峰的日子,两人都顺利通过了测试,华澜庭和易流年一早就陪着过来,然后还要赶回各自的地方上课。 四人分做两对前后脚走在盘山路上。所到之处,此起彼伏的鸟鸣声也随之减弱了不少,似乎不愿打扰窃窃私语的恋人们。 山路再长再弯也有到头的时候,情话再多再蜜也不得不止歇,四人已到了正门之前。 开阳峰植被丰盛,沿路就可见处处大块小块的药田,大门口的药香犹其浓郁。 开阳峰的大门形同一座三足药鼎形状,顶上长年冒着霭霭轻烟,半空之上薄雾吞吐,呈现云蒸霞蔚之象,甚有特色。 大门上刻着开阳两字的正匾两旁各有一副楹联。 左写:一分田,两分竹,三分水,纤尘不染,半粒丹中藏大千世界。 右书:五转草,七转木,九转火,万象皆清,百炉鼎里炼无界乾坤。 到了这里,华澜庭和易流年就进不去了,澜庭和清隽说了几句话,看另外一对却是还在依依惜别,难舍难分。 就见易流年掏出一大袋自制的梅子干递给文茵,文茵取出一个尝了尝,又塞到易流年嘴里一个。 华澜庭说:“可以了,流年,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我说文茵你就别喂他了,流年最近发福的厉害,没听说过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吗?” 文茵不好意思地笑笑,易流年却说:“别理他,咱们继续吃。澜庭和弦惊总是小小年纪就满嘴道理和哲理,哥我是第一次过这一生,哪能不经历就明白那么多东西。” 文茵说:“人家是好意,你这些天是象个女生一样爱吃零食了。” 易流年放下去拿梅干的手:“唉,其实我也不想啊,我一直坚信自己会瘦下去的,现在只是胖着玩玩而已,没想到玩着玩着就玩嗨了。” 注视着二女走进大门,华澜庭拍拍失魂落魄的易流年:“走啦,初入爱河的易大痴情种子,怎么样,滋味如何?” 易流年回道:“怎一个甜字了得,怎一个黏字得了。算了,小别胜新婚。” 华澜庭:“别扯上我,我是小别,你那是新昏。” 易流年:“我不管昏不昏,反正我记得我少时有次问帮主应该找什么样的女人。帮主说生为江湖汉子,就要喝最烈的酒,用最利的剑,骑最快的马,一定能撞上最顺眼的女子,找到心中最美的老婆。” 华澜庭吓一跳,说:“你们帮主碰瓷儿的啊?我看应该是骑最快的马,撞最粗的树,住最好的医馆,用最贵的棺材,长最高的坟头草才对。” 风清隽和文茵进了山门往里走去,二道门口一左一右摆了两张桌案,有峰内师兄正在给新来的弟子办理登记手续、发放物品和住处钥匙。 二人走到近前,正犹豫时,左边桌子后的一人冲风清隽叫道:“这位师妹,过来我这里登记吧。” 风清隽闻听走了过去,文茵就去了另一边。 那位师兄说道:“师妹怎么称呼?” 风清隽说了名字,那人对了名册,一边拿取物品,一边说道:“师妹好名字啊。在下舒荒,出身仙洲内的舒家堡,早上山了几年,但和师妹同属六十代弟子。今天人不多,要不我带路领你去住处吧。” 风清隽说了声舒师兄好,接过物品看了他一眼。这位舒荒师兄生得白净,鼻梁挺阔,剑眉斜飞,称得上周正英俊,只两片嘴唇单薄了些。 风清隽婉拒道:“多谢师兄,我还有同伴,就不劳带路了。”说着回身走到一旁等候。 不一会儿,文茵过来后,两人按照地图上的指示并肩向住处走去。 路上,文茵娇笑道:“清隽,你一来就大受欢迎呢,接待我的那位田净沙师兄还红着脸向我偷偷打听你的名字来着。” 风清隽道:“净胡说,人家那是借故和你搭讪也说不定呢。” 文茵摇头:“才不是呢。我在旁边看的真切,你那边的师兄在你转身后就目不转晴盯着你的背影看,眼都直了,就差流口水了。” 风清隽啐道:“小妮子,有了流年后倒是比以前开朗不少,什么话都敢说了。” 两人进了院子,正好房间相邻,简单收拾了屋子,因为要午后才是拜师的时间,文茵就来到风清隽的屋里聊天。 她还在继续之前的话题,问道:“清隽姐,你说这感情是怎么回事,你心目中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风清隽点点她的额头:“小丫头,这么快就想流年了?你身在其中,还来问我。” 文茵摇着她的胳膊:“和我说说么,其实我心里有点儿怕,以前怕自己得不到好的感情,有了以后,现在又怕失去。” 风清隽想了想说:“感情中最难过的不一定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舍不得。” “我想每个人都不一样吧。我觉得吧,相爱容易,始于五官,相处不易,因为三观。相爱和相处是两回事,相爱是吸引,相处是愿意为对方而改变。” “真正绝配的爱人,其实都靠打磨。你改一点儿,他改一点儿,这样做,虽然两个人都会有点儿失去自我,却可以成为默契的一对。” “我理想中的爱情,最好是简单和朴素的,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而不是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反应。不谈钱,不走肾,纯走心。” 文茵看着她:“姐你不愧是学医的,三句话离不开五脏六腑……” 风清隽继续说:“朴实无需言爱,我希冀经历风雨一路扶持走过,最初的激情还能化为最终无微不至的关爱。那你喜欢流年什么呢?” 文茵低头仔细想了想说:“我喜欢他,笨拙而热烈,一无所有又能为我倾尽所有。” 风清隽说:“瞧你一脸幸福的样子。安全感不是来源于爱,而是偏爱。人都是只有确定自己是那个例外,才会安心。愿有人,许你一人一生以偏爱。” “真爱,应该是始于心动,终于白首,拥之则安,伴之则暖。有那么一个人,想陪你万家灯火,夜落归家,烹雪煮茶,白首天涯。” 文茵问:“可为什么大家都说热恋很容易褪去,能坚持到最后的很少,或者说外在婚姻还能维系坚持下去到白头,内在感情能坚守矢志不渝的其实不多呢?” 风清隽:“妹子啊,你问我,我问谁?姐和你一样都是白纸呢。” “不过我听过有人这样形容男人——年少时是有好感,叫喜欢上一个人;再往后是下身支配上面,叫喜欢,上,一个人;经历多了以后,千帆阅尽,反而觉得前任好了,叫喜欢,上一个人;等到岁数大了,不折腾了,安静了,叫喜欢上,一个人。” 文茵听得笑了,说道:“我也有个笑话,那天我问流年,说我第一次谈就是他了,可他之前虽没正式谈过,却对几个女子有过好感,这事他怎么看?” “你猜他怎么说?他一下子就急了,一拍桌子质问我——你还好意思问?我找一个不是你,再看上一个还不是你,害我找你这么久。你倒好,就勉为其难找了一次,结果我就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看?” 风清隽轻掩樱唇浅笑:“流年跟着弦惊他们也学得嘴甜了,会讨女孩子喜欢了。” 文茵回道:“总比以前没有情趣来的好些。另外,我是没遇到过,如果象今天这样,有很多男生明里暗里喜欢你,又该怎么办呢?” 风清隽嗔道:“姐又不是情感导师。在我看来,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爱就是学会取舍、克制和珍惜。如果爱是满溢的,你的心里除了他,谁也进不来。” “生亦尽欢,死亦无憾。人生最长不过三万六千天,何妨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殇,岂不快哉!” “现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公子,云胡不喜。平生一顾,适我愿兮。与君一握,衣袖添香。如此,最好。” “当然,如果,日后,渐行渐远,直至走散,那就不如承认自己没那么坚强,放过他人也放过自己,就象吃饭一样,七八分饱刚刚好,犯不上死撑。” “如果风吹百里,再无归期,情若络绎,不若茕茕孑立。” 文茵打个哆嗦:“姐,别说了,我最看不得悲剧。想到如今甜似蜜糖,如果以后,四海八荒,千秋万代,只有你我,再无我们,我就会浑身发抖,如坠深渊,真要那样,我宁愿从未开始过。” 风清隽摸摸文茵的秀发:“傻丫头,看你脸色都变了,我看流年不错,别自己吓自己,别想太多了。有的人,看上去很好——不认识更好。有些人,貌似很坏——实际上帮你最多。还是老话有道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文茵摸摸胸口:“你也认为流年不错?那就好,谅他不敢负我。对了,下午拜师,你有心仪的选择吗?” 风清隽摇头:“开阳峰的规矩是师父挑弟子,所以我没有太多去了解过。但要是让我选,应该是一罄师姑吧,她给澜庭治过两次伤,算是结下过缘份。” 下午,风清隽拜师的过程中却出了点儿小不顺利。 第111章 一波三折 本来这批上开阳峰的弟子也就不到二十人,想收徒的倒有九位,应该是不难分配的。 开阳峰大能称作府主,都是宗师以上级别的高手。 在开阳峰,初入门的弟子先从草木学徒做起,然后是药师,再升到宗师,细分可称为医道宗师、毒道宗师和丹道宗师。宗师之上是大宗师,接着是药王、毒君、丹帝级别,以及最高的圣级。 开阳峰的惯例不是按实力等级,而是按资历排序挑选弟子,入峰久的府主先挑,通常测试总成绩靠前的弟子会先被挑走,当然也不尽然,有的府主会特别看重某些单项能力突出的弟子。 另外还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俗成的惯例,就是男女府主很少挑选异性弟子,不知为什么,许是有时不太方便讲解讨论人身秘奥吧。 今天还有一个不同寻常之处是开阳峰首座宗断耕亲临现场,他这次并不收徒,只双目微垂坐在正中旁观。 开始一切正常,成绩靠前的弟子都有府主选走,但就在一罄准备要点选排名中上的风清隽之时,坐在首座旁边的毒道大宗师常端居却把手一伸,说道:“且慢,罄府主,不好意思,本府有意收下风清隽。” 一罄有些愕然,还没待回答,一旁的丹道大宗师张之鹤也开了口:“我也看好此女,不知两位可肯割爱?” 一罄一时不明所以,不知两人为何要和自己抢女弟子,沉吟一下说道:“这不太合适吧,一向是女师收女徒的吧。” 常端居应道:“话是这样说,但实际上并无明文规定,本府资历在前,先挑并不为过。” 见一罄看向自己,张之鹤解释道:“我从未收过女弟子,这次想尝试一下,传我丹道,二位不如承全一二。” 一罄说:“本来也无不可,但此女于医道一途家学渊源且有天赋,更适合我来教导,两位想收女徒,可以等到下一批再行挑选。” 以前也偶有两位或多名以上府主看中同一弟子的情况,大都友好协商解决了,这次三人却起了争执,互不相让,尤其常端居表现的更为强硬。 一罄有些不解,她不欲当着小辈争吵,就对着中间的宗断耕说:“今天既然首座驾临,不如您来主持个公道?” 宗断耕睁开眼,他岁数已然甚高,看上去却并不显老。在仙洲里,修为高深之人驻颜并不很难,只是有些人顺其自然,有些人更愿意刻意显得年轻些。 宗断耕属于后者,用他的话说,人老了以后最好的状态是眼里写满了故事,但脸上却不见风霜。 宗断耕有些无奈地笑道:“本是闲着过来瞧个热闹,没想还要断断家务事,早知不如留在屋里炼炉丹的好。” “也罢,既然你们三个都不肯让步,就让老道我想个办法好了,本座也不好驳了谁的面子。” “这样,本门凡事讲究个随缘,本座爱讲求个随性,我来出个题儿,看看这个女娃和哪位府主缘深吧。” “出什么题目好呢?嗯,一罄你说她医道家承,本座又爱好个猜迷,那我来制三个谜面吧,分属你们三位府主,各打几种俗世界里的中药名,女娃全部猜中的字迷对应谁就认谁为师如何?” 看大家没有意见,宗断更显得兴奋起来,闭眼默思片刻后,睁眼环顾,随手指着一名前来拜师的男弟子说:“你过来,帮我把谜面写出来,先分别给三位府主每人看过一张,然后混在一处给大伙瞅瞅,再交给女娃子猜谜。” 那名男弟子样貌普通,长得十分寻常,躬身答道:“是,弟子袁更谨遵首座吩咐。”说着走过来,边听边写,写好后各拿一张分别给三位府主看了,又展示给在场众人。 众人看罢,纷纷暗自在心里喝了声彩,不是说首座的谜语制的好,而是袁更这笔字写得太好了。 一手极其正宗的瘦金体,笔画瘦硬,屈铁断金,挺直爽利,锋如兰竹,提按顿挫之际,筋劲而不失其肉。 有弟子小声慨叹:这年头,没点儿才艺连路人丙都不好当了。 风清隽关注的是内容,谜面是三首诗,分别是: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才相聚,又作玉关游。纵使绿杨千万缕,也难系住君归舟,转眼雪盈头。 十谒朱门久不开,满头风霜却回来。归家懒睹妻儿面,拨尽寒炉一夜灰。 风清隽暗自思索,前两首比较直白,只要解其意不难猜出来,后一首多了层转折,深想一下后她也有了答案,只是刚才宗断耕首座并没有说全部都猜对是如何说法,难道其中还有机巧? 急切之间没有找到端倪,风清隽不再纠结,又再查验一遍,决定先写出答案再说,于是提笔在每句句尾后添写了药名。 少小离家老大回一句没得说,显然是中药当归,乡音无改鬓毛衰为白头翁,儿童相见不相识意为人很陌生,取谐音人参,笑问客从何处来引申为出生之地,自然是生地。 才相聚为合欢,又作玉关游是药材远志,纵使绿杨千万缕为垂丝柳,也难系住君归舟乃活血通经利尿的药物叫王不留行,转眼雪盈头最简单,顾名思义是何首乌。 十谒朱门久不开是隐喻,大门久叩不开意为经常上闩,取谐音为中药常山。 满头风霜却回来理解为披风带霜雪,迷底是砒霜无疑。 归家懒睹妻儿面,不想见妻子儿女意为郎要独处,对应长在高山草坡的药植狼毒。 拨尽寒炉一夜灰说的是炉中火尽,光焰消失,当然就是可入药的火硝了。 风清隽写完之后,众人目光都望向宗断耕,等他评判。 张之鹤说道:“首座,如果全部正确,又要如何确定?” 宗断耕饶有兴味地看着风清隽呵呵一笑说:“不错不错,女娃儿冰雪聪明,幸好本座还留了一手,不然岂不是被你难住。这三首诗词其实暗指对应三位府主,你且再猜上一猜,挑出你中意的一首,即为你以后的师父了。” 风清隽眉锋微锁,目光在三张纸上逡巡几个来回后,眼神一亮,这第一首乃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必然对应的是倒着念的张之鹤府主了,循着这个思路的话……但这其余两首都暗含负心薄幸和闺中痴女的幽怨之意,倒是不好区分。 意味类似,那两首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呢? 一首是七言绝句,一首是忆江南词牌的半阙词,诗与词之分,而词溯源古称长短句。 有了,词指向府主常端居没毛病了,那诗必然就是指代一罄师姑了。 哈哈,郎君归家不理妻儿是移情别恋,移情与一罄,首座大大还真是不怕师姑介意啊。 风清隽可没敢明言,只说了自己以排除法选出了代表一罄的一首。 宗断耕听罢微笑一拍掌,正要确认答案,旁边的常端居抢先说道:“宗首座,我还有异议。本峰选择弟子当以座师资历能力为先,靠猜迷有些儿戏了吧。” 宗断耕听了心里不悦,脸色上却没带出来。这个常端居和他同辈,一身毒功精深霸道,在府主中资历又最长,曾和他争夺首座之位未果,所以行事经常以老卖老,敢于和他当面顶撞。 宗断耕转头问道:“那依着常府主之意,又该如何确定呢?” 常端居往对面围观的弟子群中扫了一眼说:“我看不如我们三位府主各出一名弟子比试炼丹之术,谁的弟子胜出,则说明师父教授有方,有选择弟子的优先权。” 一罄马上反对:“我不同意,弟子们的资质和修行时间不同,择徒应以相互契合为主,其他弟子一时的胜负并不能体现这一点。” 一旁的张之鹤也随声附和一罄的看法。 宗断耕见三人又起争执,把手一摆,提高声音说道:“都不要再说了,三位没必要为此伤了和气,本座再出一法决之,你等不得再有异议。” “本座认为你们说的都有道理,那就不比炼丹之术,也不强调契合与否,来比一比综合实力。” “你们三位各自选出一名弟子,本座现场制作三张同样的丹符,三名弟子各显手段,不论是术法武技还是火炼丹攻,谁的弟子先破了丹符谁赢得选择权。” “修真界实力为尊,三名弟子总是有长处和弱项,这样兼顾实力和机缘,就这样决定了。” 三位府主均自点头不再说话,各自叫出一名弟子,却是舒荒、田净沙和一个名叫陶金碧的女弟子。 这时风清隽突然上前对宗断耕说道:“弟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 “弟子不想任由师兄师姐决定我的归属。弟子不才,弟子斗胆,愿意加入比试。弟子在炼丹上自然不如,但愿在综合实力上试上一拭。如果他们有人胜出,弟子亲身参与努力过了,自然甘心服从结果。如果万一弟子侥幸占先,我希望可以获得自主择师的权利。” 宗断耕朗声大笑:“好孩子,有志气,有胆色,无怪乎三位府主都对你青眼有加,本座准了。” “本座提醒你,你适才猜中两题,不要骄傲,满则溢,满招损,这一场想赢可不容易,也要动脑子。” 说完冲风清隽还眨了眨眼晴。 随着他话音一落,宗断耕取过桌上四张纸后手一扬,纸张飘浮悬于空中,他右手掐诀,指尖出现一道白色跳动的火焰,之后有数点闪亮的符文显出,明暗不定地围着火焰缭绕转动,随后没入进去,然后火焰消失不见。 略一凝神,只见宗首座以指代笔,笔走连环,分别在四张纸上各写了一个银色的丹字,四张丹符轻飘到四弟子身前定住。 这手功夫看上去简单,实际极难做到,至少在座的府主们虽然都多少对丹符术有所涉猎,但如宗断耕这般可以在普通纸张上信手拈来的本事却无一人可以做到。 宗断耕对四人道:“此符主防御,四张的层级强度毫无差别,并与你们修为大体相当,你四人放手任意攻击,纸毁则符破,先做到的为赢。” 舒荒、田净沙和陶金碧马上展开攻击,而风清隽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她没有动手,而是站在原地观察。 田净沙最先发动攻击,只见他前冲几步双手一合,一条火龙自掌中窜出,直奔丹字正中。 丹字受到灵气侵袭,笔画中银光闪动,忽明忽暗,不断抵消攻势。 田净沙则持续输出灵力,周围人看出来这是要强攻硬打破开或耗尽符纸上的能量的做法。 另一边,陶金碧的策略正好相反,她连续抛出丹药到丹字周边的空白部位,通过隔空引爆,走的是首先强攻符纸薄弱之处的路数。 舒荒一出手就接连抖出十多个黑色光团,这些光团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涌向丹符并迅速融合,将符纸重重包裹在内,众人听得嗤嗤之声作响,显见是腐蚀性极强的毒攻。 没过一会儿,三人灵力不继,都退了下来喘息。 三张符丹纸都已破损。 田净沙的那张丹字整体黯淡了许多,陶金碧面前的只剩下丹字支撑的中间部分,舒荒对的那张上露出了多处孔洞。 三人见攻击有效,顾不上奇怪还在观察的风清隽,调息后就各自变换手段再度攻上。 风清隽旁观者清,却敏锐地察觉到只这调息的片刻功夫,三张残破的符纸居然有了幅度不大的修复迹象,颜色和形状都恢复了几分。 这符丹可以吸收灵气! 又回想印证宗首座刚才的眨眼之举和话语,风清隽倏然而动,一个箭步来到丹符跟前,两手一圈一绕,如抱圆球,来回蹉动,以小自在拳云手式将灵力源源不断释放,没有去攻击而只是包围环绕。 在变换重心和力度数次后,她似乎找到了方法,改为绕着符纸急速游走,双手或拍或打。 围观众弟子都没摸清风清隽的用意,而其他三人已全力以赴了,三张符纸都有了支离破碎的崩裂迹象,就看谁抢先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脆响,风清隽的符纸骤然凭空消融,丹字化如水银般淌落于地,很快就气化消散。 怎么会这样?舒荒三人都只好在紧要关头急停下来,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就不明不白地输给了一个萌新弟子。 第112章 天生励志 风清隽如愿成为了一罄的入室弟子。 开阳峰新弟子在简短的拜师仪式后就分头散去,一罄让陶金碧带风清隽先去她的住处等候。 路上,陶金碧对风清隽说:“师妹好生了得啊,才刚上峰就力压开阳小十子中的三人,师姐我着实佩服啊。” 风清隽从陶金碧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善的味道,就笑着回道:“陶师姐言重了,我哪里及的上师姐师兄们实打实的实力,不过是取巧侥幸罢了。” 陶金碧其实到现在也没想清楚为什么风清隽能先于三人成功,于是就势问道:“那师妹你是如何做到的?” 风清隽说:“宗首座在开始的时候不是说过满则溢、满招损六个字嘛,我见你们一轮猛攻过后没有得手,而丹符竟能自行恢复。” “于是我想到一种可能,纸毕竟就是纸,首座能以无上功力施法凝丹,但普通纸张的承载力总是有其极限。” “既然符丹可以受损后吸收灵力修复,那如果直接注入,是不是可以撑爆符纸呢?这或许就是满则溢、满招损的意思吧,结果一试之下果真成功了。” 陶金碧这才恍然,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她尽管在场,可完全没注意到首座话里有话。 风清隽没话找话地问她:“师姐,你刚才说的开阳小十子是什么意思呀?” 陶金碧略带得意地说:“那指的是小辈弟子中排名前十位的人。目前是舒荒第一、田净沙第二,我排第五。” “不是师姐不提醒你哟,今天你拒绝了两位府主的好意,还赢了我们三人,鹤府主还好说,常府主资深位高,心眼不大,他以后要是刁难你的话,师父都未必护的住你。” “日子是怎么都能过的去,师姐就怕你以后的日子会有点儿象月子——你得小心翼翼地过了。” 风清隽点点头没说话。 陶金碧见风清隽好象不太在意的样子,忍不住又说:“师姐是为你好,不要以为自己天生丽质就吃的开,开阳峰竞争很激烈的,得象师姐我这样天生励志才行。” 风清隽低头说道:“谢谢师姐,我知道了。” 开阳峰另一侧常端居的府里,舒荒正侍立在侧伺候茶水。 他看看常端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这回没成,您老人家以后可还要帮弟子创造机会啊。” 常端居郁闷地说:“帮?怎么帮?用药能帮你把修为提上来,泡妞也要我帮?” “要不是你求我,我能拉下老脸和一罄一个后辈抢徒弟?自己不争气,连累我也丢人。” “你说你着哪门子急,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你妈逼你找媳妇儿了?” 舒荒:“师父您可以说我,别骂人啊。” 常端居抬手给他一巴掌:“我哪里骂人了?就你这情商还把妹?你妈,逼你娶妻了?断句都不会!” “要不是你们舒家堡平日里大把大把资源供着我,我怎么会收你做徒弟!我简直要捂住嘴巴不让眼泪掉下来!” “师父,弟子可是开阳小十子头名啊。” “你那是你家里和为师我用丹药生生堆出来的,你再不下苦功,不出三年,你不倒数头名就不错了。” “师父,我错了,您消消气,桌上有弟子特地为您准备的您爱吃的凉皮,您趁热吃。” “我,我,趁热吃凉皮,我特么趁热打你个透心凉!” “我这不是被您给吓得吗。您吃不下?那弟子给您打包还是带走?” “……我,我,师父就不能现在在这儿吃吗!气死老夫了!我先走了,你把房间打扫下。” “师父,我话还没说完那,您去哪儿?” “我去哪儿要你管!再多说一句,等你以后成家,师父给你们做家务立个规矩分个工,你收拾屋子,她收拾你!” 张之鹤的宅子里,师徒俩也在聊天,鹤府主正在安慰徒弟:“净沙,你也看到了,不是师父不尽力,那女娃太聪明了,不是你驾驭的了的,你还是收收心好好练功吧。好男儿何患无妻。” 田净沙恭敬地答道:“弟子知道,弟子也没有怪您。您知道我平时挺稳重的,只是今天早上远远一见之下就惊为天人,这才壮着胆子求您收下她,这样日后也有个近水楼台之便。” 张之鹤微微一笑:“师父怎会不知道你。一见钟情、情窦初开也是人之常情,不然以你沉默寡言的性子,一般是不会提这样的要求的。” “我也不多说了,你出身仙洲小宗族,资质只是中平,有现在的成绩都是因为你有一颗执着上进、努力刻苦的心,为师欣赏的就是这点。你将来必成大器,现在不要因为这些分心,再说了,只有变得更加优秀才能吸引更多目光,有更多的选择,明白吗?” 田净沙说:“您老放心,弟子省得。您提醒的对,今天一上午我都为此患得患失,伸手怕犯错,缩手怕错过,这实乃修炼大忌,我会注意的。” 张之鹤满意地点头,他却不知田净沙说这番话的时候,心头一直浮现风清隽的倩影,挥之不去…… 双峰模式修炼生活又过了一段时间后,自在万象门下了个通知,即将组织一次门内秘境历练,对象是已经达到三山伴月境、完成位面历练并已拜师择峰的二百多名六十代弟子,再加上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较早入门的仙洲内部子弟。 这次将采用团队竞争方式,共计二百八十人将分为四十个小队,每队七人,每队成员都会尽量涵盖炼丹、阵道、炼器和御兽四个领域。 名单将由门内确定并在开始前一晚公布,为的是考验临时形成的小队通过历练磨合,临场形成团体战斗力的能力。 另据小道消息,这次历练只是个开端,随后还会有其他形式的历练、特训等,并会选择优秀弟子代表门派参加外部的比赛和交流。 六十代年轻弟子们自然是闻之雀跃。 公布名单的当天白天放假,华澜庭等四男四女相约到河边野炊。 最积极的人当属易流年了,忙前跑后,上窜下跳地张罗忙乎,就为了能早点儿吃上烤肉。 宋霏霏好久没见过易流年了,此时好奇地问他:“流年,人家都说男人成家后才发福,你这也太超前了吧,就不能少吃点儿?” 易流年做无奈状:“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减肥。唉,我最近也是没谁了,简直是陷入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三角恋——我爱肉食,而脂肪爱我。” “再说了,这顿是你们家弦惊请客。要知道,我已经不是那个花五百灵石还要思前想后、瞻前顾后考虑很久的骚年了。如今的哥,哼哼——我特么最近花五个灵石都要深思熟虑。” “所以,不吃白不吃啊,吃了也白吃啊,白吃谁不吃啊,吃了还想吃啊。哎呦,好疼!我的手!” 正得瑟的易流年一不小气在切烤肉的时候被刀在手上割了个小口。 林弦惊幸灾乐祸地说:“活该,让你白痴。生活本已坎坷,何必惺惺作态。看看,拿刀的是你,喊疼的也是你。” 易流年说:“去去去,离哥远点儿,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的话扎人。我就是我,至于你怎么看我,既不需要,也没必要。” 说完,又转头对文茵谄笑着说:”你看,我的手被划了一道口子,要不你也去划一道吧,这样我们就是两口子了。” 林弦惊:“好肉麻,受不了了,咱们还是换个话题下酒吧。我提议,大家每人分享下这一段各自跟随新师父修炼的感悟吧,师父的一段话或一件事都成,但是要从前一个人的话里找出一个词做为主题。” 易流年举手:“好啊好啊,我先来,我先来。” 林弦惊:“你又要投机,第一个不用先提炼主题词,省事是吧?” 易流年翻翻眼睛说:“如果一个大梨和一个小梨摆在面前,让你先挑,你会怎么做?” 林弦惊:“那还用问,当然是拿小的啦,人要知礼谦让。” 易流年嘿嘿一笑:“那你还抱怨什么?我直接拿大的有错吗?” 林弦惊惊道:“流年,你辩才大涨啊!这是为什么?是伟大爱情的力量,还是你化食量为力量了?服了,你说先。” 易流年深沉地说:“感悟最深的是师父举的一个例子,他说成功的人要善于打破惯性思维,知道变通。” “例如我们生火烧水,烧到一半时发现柴禾不够了,怎么办?有的人会去找,有人去借,有人去买,有人去砍。但是,为什么不把水倒掉一些呢?” 文茵接上说:“我接着流年话里的成功两字来说。我师父曾有过这样一段比喻。” “拉面说,凡事得有人拉一把。饺子说,脸皮儿不能太薄。窝头说,还是留个心眼好。大虾说,大红之日,便是大悲之时。油条说,不受煎熬,不会成熟,总受煎熬,就变成老油条。这就是人生,成功的路上离不开贵人的提携,名师的指点,朋友的帮助,小人的刺激,亲人的支持。” 再下来是宋霏霏,她用文茵话里的成熟二字为主题: 所谓成熟就是你要习惯任何人的忽冷忽热,也要看惯任何人的渐行渐远。成熟就是喜欢的东西依然喜欢,但可以不拥有。害怕的东西依旧害怕,但可以面对。成熟就是原本该哭该闹的,你却选择了,不言不语微微一笑。 章晗蕴选了其中的“东西”两字,念了一段她师父吟过的一首女子做的流传不广的变体古诗: 至远至近东西, 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 至亲至疏夫妻。 人生不易,命运起伏,且行且珍惜。 然后是林弦惊以命运为关键词接上: “命运既是定的,也是不定的。这是因为,命运的解读上是分象和形的,成形的就是定下来变不了了,而象的话还是可以给予不同的诠释的。” “比如说,两个人紫微命盘类似,命里都有个象——做事就是要和不同的人说奇怪的话,结果一个人是命理预言大师,而另一个人是帮助不同大陆上各族群人做语言沟通的职业通译。” 下一个是风清隽,她分享的一罄的关于“做事”的话是: 有能力时做大事,没能力时做小事。有权力做好事,没权力做实事。有钱时做善事,没钱了做家务事。动的了多做事,动不了回忆开心事。人肯定会做错事,但要尽量避免做傻事,坚决不要做坏事。生活很简单,其实没啥事,一辈子也就这回事。 诸葛昀最简单,选的主题词也是“简单”:“师父说过,做一个简单的人,平和而执着,温润而无畏。” 最后说的是华澜庭,以“温润”为主题,云轶奇曾这样描述过他心目中的偶像的特征: “我佩服的是那种本身特别牛,却依然对世界友好、心怀善意的人。从不恃才傲物、仗势欺人、惹事生非,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主动来犯者虽远必诛,诛完继续做回老实人,柔软而坚韧。身怀绝技却不炫耀锋芒,不释放戾气滥杀无辜到处怼人。说到底,温润才是最大的力量。” 第113章 谁先说好 当天晚上,华澜庭拿到了他这一队的名单,扫了一眼后,发现除了来洞明峰报名时的同峰弟子贾小纯外,其它五人他都比较陌生,应该是门里刻意把相互熟悉的人打散分开了。 转过天来的早上,华澜庭吃过早饭后。就按照通知上的指示来到了后山斗极群峰中一个名为法克峰的脚下。 他这一队将在指定位置集合,他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熟悉队友,然后开启秘境历练行程。 辰时时分,全部七人中陆续到了六人,只有贾小纯不见踪影,又等了一小会儿,一人开口说道: “各位师弟师妹,根据门里规定,在正式选出并确定队长之前,由年纪较大的弟子先作为本队召集人。” “在下开阳峰田净沙,入门时间比你们要早,就先开个头。首先声明一点,我自认没什么组织能力,不一定非要当这个队长,大家等会儿可以另行选举。” 话刚说到这儿,贾小纯从远处飞奔过来,喘息着抱拳说道:“诸位诸位,不好意思,春困秋乏夏打旽,睡不醒的冬三月,睡过了睡过了,加上俺又是个路痴,抱歉抱歉。” 田净沙冲他点点头:“还不算太晚,我们也刚开始。既然人齐了,我看不如大家先自我介绍相互了解下。我叫田净沙,仙洲生人,天权第四峰弟子,在开阳峰辅修丹道,请大家多指教。” 站在田净沙右侧的一名样貌普通的弟子接着微笑说道:“我叫袁更,第一峰天枢道门弟子,和田师兄一样在开阳峰辅修,主攻医道。” 后来的贾小纯抢着接口说:“敝人贾小纯,来自第二峰天璇,在洞明峰辅修炼器,兴趣是设计、鉴定和修补灵器,以后大家的法宝兵器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来找我。” 华澜庭见其他三人都没有张嘴的意思,于是说:“在下华澜庭,营造处转入天玑峰,在洞明峰辅修炼器。” 他说完之后,那三人还是没人先自我介绍,田净沙忍不住问道:“三位,该你们了,谁先说?” 剩下三人中的一名面如冠玉、身长玉立的男弟子本来一直面带倨傲之色站在那里,这时换了副笑脸对其中一个女弟子说:“霍师妹,女子优先,还是你先说吧。” 那名女弟子不高,身材适中,看上去年纪甚小,一身红衣绿裙的装束,火红的上衣衬托的瓜子小脸份外雪白,只面色也如冰山般冷傲,淡淡开口道:“不必了,罗师兄是瞧不起女人吗?大家只分先来后到,不论男女。” 那男弟子听了也不着恼,正要开声介绍自己,最后一名和罗姓男弟子同来,身量高挑丰满的女弟子开了口:“霍师妹,我师兄好意让你,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还讥讽于他?” 红衣女子看都不看她,目不斜视地说:“顾师姐,你那只眼睛看见我讥讽他了?我还不知道你们那点儿小心思,干什么事都想着压轴压箱底最后出场,以显示自己重要。是,我承认你人高马大很挺,份量重好吧。” 顾姓女弟子对容貌身条颇为自负,只心底遗憾自己骨架子大以至显得微胖,听到红衣女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柳眉倒竖,反唇相讥道:“你好,锥子蛇精冰霜脸,穿着没点儿品味,红加绿,大狗屁,不知道吗?” 红衣女子一听之下跳了起来:“姓顾的,我严重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进过水、游过鱼、跳过蛤蟆、走过驴。” 顾姓女子不甘示弱:“你脑子才被门夹过、被驴踹过呢!小丫头你敢侮辱我!” 红衣女子:“我是很会考虑别人感受的人,所以一般说话都不会让人难堪。如果这次我说话让你不舒服了,千万别多想,我就是故意的。” 看着两女吵将起来,旁观四人一时无语,不知该劝谁好。 这时在各队弟子周围巡视的一名年长护法闻声走了过来,喝问道:“干什么呢?你们这队不抓紧时间熟悉队友,吵什么吵!” 两女你一言我一语,争相数落对方不是。 年长护法听不分明,忍无可忍地说:“都别吵了,太不象话了,到底什么事,谁给我说清楚。” 两女一听,又争先恐后各执一词吵作一团。 “够了!”年长护法大吼一声:“胖的先说。” 顿时,世界安静了。 护法说道:“我不管原因,从现在开始,再有争吵,我就取消你们全队参与历练的资格。” 见此情景,罗姓男弟子赶紧自我介绍道:“本人罗思雨,第四峰弟子,在招摇峰辅修御兽。” 顾姓女弟子瞪了红衣女子一眼,哼了一声说道:“玉衡峰顾辰枫,和罗师兄同在招摇峰学习御兽。” 红衣女子扬头说:“本姑娘霍徽晓,这次门内改革后,不入前五峰,目前是第一批在瑶光峰专修阵道和天机预测术的特长型天才弟子。” 田净沙等她介绍完了说道:“所谓蛇无头不行,我们这支战队要争取好成绩,必须有个优秀的队长带领,不然就是一盘散沙。” “你们对选举的方法有什么建议?比武就算了,一是队长不一定非得是武力最高的,二是很快就会上山,互相消耗灵力死拼几场不利于闯关。” 霍徽晓站出来说道:“本姑娘有个建议,为节省时间,我们可以先缩小范围,然后我以天机术推算出合适的人选。” 田净沙问:“怎么缩小范围?” 霍徽晓说:“这很容易,都不用演算。” “先说田师兄你,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很好。首先你自己都没有争胜之心,其次刚才我们吵架时,我暗中观你也一副置身事外并不着急关心的样子,不是合格的领袖作派。” 田净沙脸一红,说道:“尺有所短,我确实不适合带队。” “再说这位贾小纯师兄,贪睡迟到,适才在旁边看吵架时兴致盎然,恨不得起哄架秧子,完全与队长绝缘。” 贾小纯脸一黑:“没事儿,你先说完,我再说。” “本姑娘我,眼高于顶,目光如炬,预测如神,毒舌如蛇,做事如天马行空、率性而为,你求我当这个劳什子费力不讨好的队长我还嫌烦避之不及呢,简直半点儿兴趣都欠奉。” 贾小纯看看剩下四人,指着罗思雨和顾辰枫问:“那这两位呢?” 霍徽晓瞪他一眼:“你不用挑拨。雨大少修为和御兽功夫都了得,但垃圾食物一般都特别好吃,衣冠禽兽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他勉强算个将才,也不适合领军。” 罗思雨一脸苦笑着冲大家耸耸肩摊摊手,深情地霍徽晓说:“你不喜欢我,没关系,过了这个村……” “我在下一个村等你。” 霍徽晓没搭理他,继续说:“至于顾大小姐,在她把自己嫁出去之前,她对指挥其他男人是没兴趣的。” 顾辰枫这回出奇地没有和霍徽晓拌嘴,只说:“若论阵法天机,同龄人里我还没见过谁比她强的,另外本小姐才没对你们颐指气使的雅兴呢。” 贾小纯见状说道:“那就是在袁华两位之间选一个喽?这俺没意见,袁师兄我不了解,华师弟曾夺大比第一,但你怎么证明你的推算就正确呢?” 霍徽晓反问:“你想怎么证明?” “简单啊,我出个题,你算准了我就服。” “呵呵,本姑娘虽然傲娇,但并不傻,别给我挖坑下套。噢,你打束灵光上天,让我顺着光柱爬上去,然后你灵力一停,本姑娘掉下来!门都没有。” “我的意思是说,我再能个也只是刚拜入瑶光峰,你问我个大陆何时沉没、宇宙哪天爆炸,我哪里算的出来?” “没那么悬乎。这样吧,俺前阵子请假下山了,就想考考你我去做什么了?财运如何?算的越细越好,怎么样?” “好,这个可以有。” 霍徽晓又扫了眼华澜庭,说道:“华师兄,我听弦惊师兄说过你擅紫微斗数,可否让小妹见识下?你我二人共同把结果写在纸上?” 华澜庭一愣:“还有我的事?好啊,我早就想见识学习下本门正宗天机术了。请贾师兄报上八字可好?” 贾小纯报了八字,华澜庭掐指默算。 这一边,霍徽晓径自盘坐于地,从怀中拿出一把算筹,连撒三次,闭目默念半晌后,就开始在纸上写起来。 仅从速度上看,明显是霍徽晓胜出,她写完时华澜庭还在掐算。 等华澜庭也写完,他先打开纸条,大家凑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外出,去女票父母家,破财,约三千九百灵石。 华澜庭解释道:“简单说,去年丙年,今年丁年,天同化禄、太阴化禄都在贾师兄大运戌年财帛午宫,财运不错,有进帐。但今年壬月和癸月武曲贪狼化忌入流财,这两个月是花钱的。” “流年斗君在寅宫,为父母宫,壬干入原命迁移,叠流财入忌,这是外出花钱的迹象。加上流月命宫在流年父母宫,钱花在哪里看乙未宫之化忌,机梁紫阴忌入午宫之流月迁移,两点一线成铁断。” “为什么花钱?那要看禄,乙干天机禄入流年兄弟宫,兄弟宫转活盘为夫妻宫的父母宫,又是流月的夫妻宫,不论三合派还是飞星派,意象重叠叫阴阳合而数生,铁断为因去对方父母家而破财。数字是我蒙的,我俗世界中的老师还没教全,我就到门里来了。” 众人听得云山雾照,都看向贾小纯。 贾小纯说:“事情是说对了,数字有误差。”随后他把目光望向霍徽晓。 霍徽晓点漆般的明眸眨眨,自信地一笑,把手中纸递了给他。 华澜庭和大家一起围上观看,纸上两行绢秀的小字:“去女方父母家献媚破财,疑似精密灵器物品,两件,共计约八千九百灵石。” 大家先没问对错,都吃惊地紧盯着贾小纯,顾辰枫大张着嘴问:“贾师兄,不,壕哥,我估摸着您系俺们六十代弟子首富吧。” 贾小纯幽怨又无奈地看了霍徽晓一眼,心里追悔不迭,自己好不好的让人算这个,这下大家都知道了,他哭丧着脸说: “神准,都说对了,只是差个零头罢了。” “诸位,可得替我保密啊,我一外来户,好不容易攀上门仙洲本地女子的亲事,这八千九一大半都是俺求爷爷告奶四处奶借来的啊,这饥荒还不知道要还多少年呢。” “而且这只是敲门砖见面礼。我订婚了,这次是去未来岳父岳母那里谈聘礼,我咬牙先应承了,后来算了一下,最后的成交价,论斤卖的话,合六百八十三点二块灵石一斤。” 华澜庭没理会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笑议论,冲霍徽晓比了比大姆指。 霍徽晓小母鸡似的昂首负手踱了两步,对华澜庭说:“紫斗不错,我曾研究过,繁复了些,不如起卦,特别是大衍天机诀直观迅速。但伏羲六十四卦在仙洲内运用也有其局限,而本门大衍天机诀还不完善,我看以后从紫微中可借鉴的地方很多。” “其实,道门所有易学都发源于河图洛书,源于九宫八卦,我算数字也是从干支的五行河洛数断的。”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 “开始我也是断乙为三八木,推断三千八九左右,但一想见父母这不算大钱,这才再推一次,取午宫戴九履一得离宫,从而得出了准确数字。” “以你之基础,九宫八卦各种取象技法掌握起来并不难。” 华澜庭点头,现在不是讨教的时候。 贾小纯好容易摆脱了大家的追问,对霍徽晓说:“大仙,俺是服了,接下来要怎么搞?” 霍大仙摆了摆谱说到:“本大师还做不到象师长们那样直接演算或借助任一媒介就可推断的地步,所以我会快速分别问你俩一些杂七杂八的古怪问题,你们凭本心作答就行,不能多想。” “我会从心理分析的角度判断你们所答内容的背后含义,同时对你们释放的气机和信息进行捕捉和演算。准备好了我就开始。” “华澜庭,请回答,如果皇上喊来人啊,那么接哪一句,比较会让大臣侍卫们进退两难?” “来人啊,都给朕退下!” 第114章 上天无路 “袁更听题,怎么样含蓄地表达你己经被收买了?” “呃,我说句公道话……” “华澜庭,呆萌和脑残的界线是什么?” “……和……” “袁更,你收到过什么赞扬让你比较尴尬?” “大家常对我说——你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华澜庭,你怎么不和同峰的贾小纯一起来,今天你为什么一个人来?” “这个,半个人来,我怕吓着大家。” “袁更,为了让你好好上进,父母都给过你什么?” “无他,只有这张没有颜值的脸。” “华澜庭,被人恶语相向的话应该怎么处理?” “先看他说的是不是事实,还只是个人见解。” “如果是事实的话——事实应该由自己来判定。” “如果是他的个人见解,就想想他的见解准确吗?” “如果不准确的话,那么这种啥也不懂的无脑傻逼,跟他说什么也没用。” “如果准确的话,那再想想他的见解对你重要么?” “如果不重要的话,那你理他作甚,该干嘛干嘛。” “如果很重要的话,虽然令人伤心,但是,昨天的烤肉真心好吃……难道不是么?” “袁更,谈谈你对白富美和高富帅的认识。” “身为女子,洁身自好为白,生活独立为美,内外兼修为富。” “生为男子,大智若愚宠辱不惊是为高,大爱于心泽福天下是为富,大略宏图智勇双全是为帅。” “华澜庭,举例跟我们讲讲制定和遵守规则的要点。” “二嫂想改二哥晚回家的习惯,跟二哥订了个规矩,规定晚亥时后回家就锁门不让进。” “第一周,很奏效。第二周,二哥老毛病又犯了,二嫂果断执行家规,把门锁了,结果二哥干脆不回家了。” “后来二嫂修改了规矩,如果亥时不回家,她就开着门、敞着怀睡觉觉。二哥大惊,从此,半夜之前必定准时回家。” “结论:规则的遵守不在于强制,而在于是否触动核心利益。” “袁更,为什么这次历练门里要选择在中午开始?” “因为,早晚会有报应”。 问到这里,霍徽晓突然停住一顿,华澜庭眼一花,依稀仿佛间好象看见她额头中似有一只独目睁开,旋即又消失不见,再仔细看时却已没有了异常。 霍徽晓脸色一白,脱口道:“靠,你们两只还真不好算,本小姐差点儿遭到反噬。” “算了算了,不算了不算了,姑娘我还要保留实力闯关呢。”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在领导力上都不弱,但都不象我这久坐成疾的腰椎间盘一样突出,算不上是天生的天才型领军领袖人物。” “华澜庭想法不少,顾大局,但个人更爱剑走偏锋,比较独,而且有些优柔寡断。” “袁更更有远见和大局观,杀伐够果断,但偏于谨慎保守,老成求稳。” “大家投票看看更喜欢谁吧。” 大家没想到是个半吊子结果,一时无人表态。 袁更对华澜庭说:“既然霍师妹说你想法多,不如你来出个主意?” 华澜庭想了想说:“那就先不定队长,如果大家信任我俩,遇到难以决定的分歧问题时,你们五人就投票看支持谁的意见的人多,咱们就听谁的,时间长了就能看出谁更适合当头了。” 众人都颔首同意。 由于历练闯关的具体内容并未公布,没有办法做针对性的布置,七人在不长的剩余时间里三三两两的或聊天或打坐备战。 华澜庭和袁更并肩站着说了会儿子话,两人不约而同注意到霍徽晓、罗思雨和顾辰枫三人混在一起,勾肩搭背授授很亲打打闹闹基情四射的样子,全然没了刚才剑拔弩张瞋目互怼的局面,让人搞不清这一男二女之间的关系。 两人对望一眼。 华澜庭摇摇头:“这还真是人生如戏啊。” 袁更点点头:“好尴尬啊,果然全靠演技呀。” 临近巳时,各支战队都准时在法克峰四周山脚下不同的指定地点全员集合。 此时峰上云遮雾绕,已经完全看不清景物,大雾很快蔓延过来。 寂静中,贾小纯对刚才站在他身边的华澜庭说:“师弟,这大雾对你有影响吗?为毛我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心里有点儿小紧张啊。” “影响太大了,首先你得看清楚,我是你师姐。”却是顾辰枫没好气地答道。 时辰一到,七人面前闪现出一道光门,在浓雾中熠熠生辉,随着一声进的声音响起,大家排队依次通过。 此处秘境不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空间,而是门内高手合力布下微型结界隔离了山峰,并在峰内设置了大型阵法,通过时并没有太多的不适感。 算上第一次的界面穿越和第二次的位面转换,加上这次,再算上出入雾岚山顺逆八极云光阵,华澜庭已经有过多次在不同规模空间之间破壁的经历。 穿过光门短暂的一瞬间,华澜庭心头似有所感,极其玄妙的一个闪念,似乎是对这种空间璧障的一种领悟。 然而,这种异样的感觉随着跌出光门那种踏空感的打搅,瞬间湮灭无踪,任他怎么回想也是徒劳,抓之不住,呼之不回。 这种还没来的及高兴就白驹过隙般得而复失的失落感极易让人诅丧。 就象人从梦中醒来时,残留的梦境仍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但是,在弹指可数的时间里,梦中事物总是会以夸张的速度崩塌远遁,眼睁睁看着它从记忆里逝去,再无痕迹。 那一刻,记忆失效,被抺得干干净净。 习惯后,人们并不在意,连忘记梦境这件事本身都被忽略遗忘了,偶尔认真回想,从来只剩下无奈和无望。 华澜庭狠狠闭眼皱下眉头,驱离了上一息的眩晕失落,这才打量起来眼前的世界。 他们身处一个简单的石牌楼跟前,牌楼只是青石磨制的二柱一梁,梁上刻着一行字: 道得酒中,仙遇花里,虽雅不能离俗。 牌楼之外,正对的是一道高出两边地面数丈,宛若游龙蜿蜒向上的青石阶梯山道,长不知几许,远处已隐没在雾气中。 山道两旁的山坡绿草如茵,再往外,是青砖灰瓦堆砌的一座座平房,屋脊连成一片,绿树间杂其间,其中感受不到人气,只一队鸽子划空而过,白羽衬青天,鸽哨悠然响,并有似有似无的钟声传来。 众人走近牌楼,中间出现一面光幕,上有字迹。 大意是历练自过此门正式开始,沿途有五座亭子,分别名为周赏、观妙、辑芳、富览和万春,各队需要抢先到达进入山顶万春亭,最后会根据先后顺序和所剩人数计算最终成绩。 从牌楼开始,通往每座亭子的路上都有关卡障碍,数量和难度不一,具体内容要各队自行判断并闯过,闯关手段不限。只有在每座亭子里才能获得休息半个时辰的时间。 通向第一座周赏亭的限制是不能掉落到山道外的草地上,掉入者出局。 路上共有一千零八十个石阶,分为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三个部分。 看完后七人商量了一下,鉴于石阶三人并行已显拥挤,他们决定先以华澜庭头前探路、袁更殿后的单人蛇行方式上山。 踏上第一级山道,其后的台阶很高,华澜庭立时感到灵气的威压比平地上增强了,又走几步,威压呈逐渐上升的态势,呼吸已经开始急促,犹如顶风逆行。 再往上,他不得不加大灵力运转,抵御无处不在的压力。 上到五十级的时候,全身犹如在水中行走,灵压如实质一般粘稠沉重,压力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但灵力竟已消耗了四分之一,所有人都汗透衣衫,步履为艰。 华澜庭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因修为不同已经拉开距离的队伍,心里觉得不对,他以灵识向前方探去。 等后面六人呼哧带喘地跟上来,只见功力稍弱的贾小纯和霍徽晓都是脸色发白,两人一屁股坐下喘息。 华澜庭说:“有问题,这样走下去不行。我刚才探查过了,平时直线可以扫描几百丈距离,现在一百丈都到不了。” “这才五十级,按这个递增趋势,百级以上就不是我们三山伴月境弟子能承受的了。” 袁更说:“会不会越过百级就减小了呢?” “不知道,现在我感受不到百级外的情况,也许是,即便那样,走完千阶也是极难,怕不是要花上一两天。”华澜庭说道。 “而且这种威压是无处不在的,体力还能靠停下来有所恢复,但就算我背着谁,也要散出灵力抵抗压力,消耗倍增。” “那试试有没有手段可以破开?” 华澜庭答道:“我试过了,短时间可以,但马上会被填补上,还不如省下力气走路的效果。” 众人无法,又勉强上到七十级处,霍徽晓和贾小纯再也承受不住,贾小纯咬牙迈步,都能听到他的骨骼轻微作响,最后还是跌坐于地。 这已不是毅力对抗的了的,已超出了修为与身体的抵受能力。 不得已,七人先退回到六十级处。 罗思雨说:“这不合理啊?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顾辰枫说:“晓晓,要不你占卜下出路在哪儿?” 霍徽晓喘了一会儿答道:“我不,这刚出发第一关就要动用天机术,我一天用不了太多次,以后碰到大问题怎么办?” “喂,你们两个队长干什么吃的,赶紧想办法。” 华澜庭自语道:“强上不行,肯定有应该别的办法,门里不会给所有人在第一关就设置个不可逾越的障碍的。” 袁更道:“是这个意思,要考我们什么呢?我们得想想出题人的意图。” “他想我死。” 好不容易休息过来一些的贾小纯干脆利落地说,接着又补了一句:“左不让跳,右不能扑,前不让进,上天不会,下地无门,我看只有战略性撤退先。” “说什么呢你,没出息样!”顾辰枫重重拍了贾小纯左肩一掌。 “说说都不行吗?”贾小纯吃痛叫道。 “说的好!”只听华澜庭大喊一声,一掌又拍在贾小纯右肩上。 “小纯提醒我了。你们散开灵识感受下,前方威压重,后面压力小,石阶左右都没有压力。” “这不明摆着吗?但左右跳下石阶去就违规出局啊。”田净沙不明白地问道。 “嘿嘿,灯下黑啊!你们想想,我们平时训练灵识,有哪个方向从来是半次都不会去关注的?”华澜庭问道。 “上面!”袁更第一个叫出来。 罗思雨说:“那有什么用,我们又不会上天,我和辰枫的灵兽倒是能飞,但都是小型昆虫类,可一个人也带不了啊?” 华澜庭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小纯无意一说启发了我,我查过了,地面两丈之上压力就消失了,我们不需要飞,只要离地两丈就可以了。” “小纯,咱俩是干嘛嘀?” “干嘛地?打铁炼器的啊?” “那你们听没听说过,有种非物质民间舞蹈秧歌形式的文化遗产,名叫,踩高跷!” 第115章 山路十八 说干就干。 华澜庭和贾小纯这种初入峰的弟子还没有自己专属定制的锻炉和高品质矿石,但空间装置里的普通炉子和精铁足够他们炼制再简单不过的高跷了。 贾小纯快速勾画了一个草图,没多时两人就做出了十四根带脚撑和把手的高跷杆。 众小高手操控这大筷子似的玩艺儿也没什么难度,练习几下就可行走自如了。 果然,大家立于两丈之上的空中都表示毫无压力感,七人如七只人立的蜈蚣般风驰电掣沿山道上行。 华澜庭一马当先,一口气上到法克峰约三分之一处,心里默数到接近三百六十级台阶时才停了下来。 前面就要进入慢十八的部分了,前方台阶不再陡峭,变得平缓宽大。 灵识扫描过去,大家都发现这下一段的空中两丈之上出现了威压,高跷法不再适用了,好的地方是强度也下降到他们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田净沙说:“看来这段要硬闯了,以当前强度看,如果压力不变的话,三百六十阶就算我也要在途中休息几次才能勉强通过。” 华澜庭眼望前方,若有所思。 袁更问他:“澜庭,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两男的一前一后和女的好了,这两人神马关系?” “前后任。”田净沙说。 “同情兄。”贾小纯答。 “燕双飞。”罗思雨道:“品箫弄笛加老汉推车。” “华澜庭,你腌臜!”霍徽晓怒道。 “罗思雨,你龌龊!”顾辰枫骂道。 华澜庭一拍脑门:“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哈。我的意思是说,我想问的是,两个男子分别娶了一对姐妹花,不是两对啊。唉呀,费劲,是分别、各自娶了姐姐和她的妹妹,亲姐妹,那么他们是什么关系?” “连襟。” “连桥。” “还有呢?” “一担挑儿!” “对喽。” 华澜庭说:“既然上天无路,不妨左右逢源。你们看,我们不能落到山道两旁的草地上,但是悬着总可以吧,两侧是没有灵压的。” 贾小纯眯着小眼:“你的意思是做根长扁担,一个人挑着两个人走,那两人垂到山道两旁,所以是不必承受压力的。” “对喽,然后大家换班来,这样轮流休息,岂不是事半功倍,多快好省。” 说干就干。 华澜庭和贾小纯又开始开炉挥锤炼了两根大粗扁担,之前那十四根高跷杆都被回炉,因为经过紧十八段的高威压摧残,看上去如常的精铁内部已经有所脆化了。 这样一来就轻松多了,除了霍徽晓和顾辰枫二女受到照顾,全程浮空观光兜风外,五名男弟子轮流挑担,期间还展开了开车飙车竞赛。 兴致浓处,有人唱起家乡的山歌助兴:“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这里的套路九连环, 这里的萌新串成串儿, 这里的扑街抱成团儿, 这里的咸鱼晒成干儿。” 不知不觉中,挑山夫们来到了慢十八段的终点。 在这里,看到前方不紧不慢又十八段山道的情况,大家都有些傻眼了,这次华澜庭也是蹙眉不语。 前两段山道两侧都是低矮的高山草甸,山势盘旋但不很陡峭,这第三段却一下子拔起,坡度大增,也没了台阶,全是坑洼的土路,两旁没有了缓冲带,树林灌木怪石交错。 陡峭没有所谓,费些气力罢了,要命的是威压在山道周围全部存在,强度上又恢复了第一段中后的高压,之前两种取巧的方法都不管用了。 华澜庭说:“紧十人,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现在我明白了,应该是不仅不慢又十八——反而更紧的意思。” 袁更看看天色:“太阳已西斜了,远处峰上已有雾气涌现,虽然我们能一定程度上在夜里视物,但也会受到影响。” “如果傍晚前不能抵达周赏亭,就要野外露营了,这倒也好说,就怕耽误了时间。” 一边说着,他转头观察周围,边看边说:“你们注意到没有,两侧稍远的草地上是没有灵压的。” 华澜庭说:“但是不能落地,草上飞也就是一段,靠高跷我们是翻不上这么远这么陡的高山的,而且途中仍避不过盘旋的高压山道。” 贾小纯说:“可惜我们没有护身套装,靠丹药暂时提升功力强行闯上去不知行不行?” 田净沙回道:“可以一试,只是我和袁更的这种存货都不多,就看值不值了,另外也不敢保证能撑到亭子那里。” 袁更说:“丹药尽量留到后面再用吧。我在考虑一件事,澜庭,你看到了什么吗?” 华澜庭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说: “看到不等于看见。” “看见不等于看清。” “看清不等于看懂。” “看懂不等于看透。” “看透不等于看破。” “看破不等于看开。” “你说话总是要这么有哲理么?”袁更问。 “也不是啦,只是,哲理的山路十八弯嘛……兄弟,你这么问,一定是有了什么发现和想法,说出来听听。” 袁更指了指前面说:“你们看,这里的草地往里就没有灵压了,而且零零星星多出了几棵高大的胡杨。” “我是在想,能不能利用它们从空中借道,以避开山道直达周赏亭?” 众人闻言都是一喜,这倒是个可以尝试的办法。 华澜庭想想说:“是个大胆的好主意,但有几个困难和风险。” “一是这里到最近一棵树和远处几棵树之间的距离不等,目测靠我们的能力直接是到不了的。” 三山伴月境弟子如果有准备的时间和助跑的距离,一个飞身跃出个三五十丈勉强可以做到,再远就只有少数长于轻身功法的能行了。 这里看过去,有的树与树之间明显有接近百丈,肯定没人能凌空不落飞渡过去。 “第二点。”华澜庭又说:“我们现在只能看到这一侧,环山过去是不是还有树能接力续上就难说了,没有的话可就进退维谷了。” “第三,树是挺高,就是不知道跨越山道时有没有高压阻拦。” “嗯,你考虑的对,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克服吧,实在不行我们再硬闯。你们谁还有更好的建议吗?” 见大家都摇头,袁更继续说:“澜庭说的后两点只能碰运气,到时候再说,第一条首先需要我们集思广议,看看有什么办法做到,你们谁有绳子?” 罗思雨说道:“我和辰枫有,是我们平时练习驾驭走兽时用的,是软质钢索,很结实的,一条有二三十丈长吧,可以几条接起来。” 顾辰枫说:“以玉衡峰阳关三叠身法,我大概能飞跃七八十丈,再多就不行了。” 华澜庭说:“我可以用暗器再助你一臂之力,你留下些余力就好,这样百丈应该可以。” 罗思雨又接口道:“那我也不藏私了,百丈以上,我有办法把钢索送过去。” “那好。”袁更也不多问,让大家打坐调息,恢复刚才在两段山路行走中的消耗,做到神完气足。 等到大家准备好了,顾辰枫身背接好的软索,一头系在这边的岩石上,第一棵树距此并不到五十丈,她纵身而出,如大鸟展翅,身形曼妙,在空中两次翻身换气,再落下时已站在胡杨枝桠之上。 系紧了软索,第二个过去的是贾小纯,这厮说自己恐高,只敢吊住软索蹭过去。 剩下五人都是脚踏崩紧的软索站在上面凌空奔行过去的。 人都过来后,顾辰枫一抖腕,软索被她收了回来。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棵树,下一棵的距离就有些远了。 顾辰枫在调息恢复。 华澜庭几人在短途冲刺变向闪躲上的速度也许强过顾辰枫,但对这种一口气凌空长距离跃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冲华澜庭点点头,顾辰枫长身而起一冲而出,这次跃行的高度较低,两次轻盈漂亮的旋转后,一足踏下。 华澜庭提前抛出的一片下脚料钢片洽到好处地飞临到她的脚下,借力一点,身子一沉一浮再度腾空,将将伸手勾住一段树枝,轻巧地翻身站上树干。 成了,众人轻声欢呼。 转过山来,运气不错,胡杨树间距都在可达范围内,可选的路线也能避开有威压的山道或从高空掠过,只顾辰枫后力不继,因为坡度越来越陡难度加大,不得已吃了一枚回气的丹药。 等攀上能够望见周赏亭的一棵胡杨后,终于再无捷径可走,落脚处隔着山道和亭子之间足有小二百丈距离。 “看你的了。”顾辰枫脸色潮红,娇喘着对罗思雨言道。 罗思雨洒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物。 除了顾辰枫和霍徽晓外的四人闪目观瞧,都是面带讶异之色。 罗思雨的灵兽居然是一只蝉! 是的,不是一指禅,是一只蝉。 虽然大了些,有人的拳头大小。 虽然颜色怪了些,黑中带着金纹,双目火红,蝉翼翠绿, 虽然口器吸管大了些,有手指粗细。 虽然两只凸起的眼睛见了四人后,鼓了出来,瞪圆了滴溜乱转,貌似凶猛中带着点儿色厉内荏、贼头贼脑的呆萌和滑稽。 但它,确实是一只蝉。 罗思雨似乎很满意大家的反应,说道:“开眼了吧。我和辰枫的灵兽虽说眼下等级不高,但好歹不是俗品,并且都有不差的成长性。” “我这只学名赤目鸣夏蝉,我叫它馋馋。” “你们要知道,当烈日当头,第一声蝉鸣响彻大地的时候,才能确定地说——夏天,真的来了。” “蝉是最能代表夏天的动物。甲骨卜辞上的夏字就是一只蝉的模样。” “有人说,蝉之鸣叫,仿佛久远劫来,微尘与世间都如此发声。” 好像听懂了罗思雨的话急于证明似的,馋谗猛然“知了”地叫了一声,声音高昂躁动、热烈而绵长。 重点是,声若牛吼,音若洪钟,把没有防备的四人吓了个措手不及。 贾小纯问道:“罗哥,此物除了会叫,还能干什么?” “那可多了,先公开一条,就是短途飞行。” 第116章 灯笼精灵 罗思雨说道:“馋馋飞个二百丈不是问题,就是负重背着软索要困难很多,毕竟它还只是在幼年期,所以好钢用在刀刃上,之前没让它出场。” 罗思雨轻轻摩挲着手里馋馋的背部,低头说了几句,又指了指软索和远处的亭子。 赤目鸣夏蝉的两只红眼转转又眨眨,很人性化地扭了扭身子,低声鸣叫两声。 罗思雨用手指弹了它一下说:“吃货,你真是只很馋馋的蝉蝉。”一边从怀里取出一颗灵石放到馋馋口器下方,几息之间,灵石碎成粉末。 馋馋摇头晃脑一副满足的样子,身上纹路闪了几闪,一展翅飞到软索上,将口器扎了进去,随后振翅飞起。 此时天色半暗,大家只见软索如一条长长的细蛇般诡异地无人驾驶慢慢飞起,晃晃悠悠探向前上方。 在大家目不转睛的盯视下,软索在空中一路上行,到了山道上方停了一停,应该是馋馋感受到了山道上空增强的灵压。 一声震耳的鸣叫后,软索头部忽地拨高,馋馋从高处越过灵压区,继续带着软索向亭子飞去。 快到亭子时,一股侧向强风吹来,软索被荡开,目力强眼尖的能看见馋馋被吹的翻了几个身打横滚向旁边。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馋馋好象被惹急了,知了知了地连续急促鸣叫数声,一股气流从身下口器中向后喷出,空中拉出一条白线,软索如同被人抻着向上疾窜,一个加速就到了周赏亭的重檐八角攒尖顶上,又绕了三圈后固定下来。 众人长出一口气,在树上绑好这边的软索后,开始沿索向亭子进发。 这时的角度已然甚陡,大家不得不手脚配合才能攀爬过去。 袁更负责断后,等他越过山道上方接近亭子时,浸在有灵压那段的软索突然承受不住压力断开,袁更一下子向侧下方的山石荡悠过去。 华澜庭一直在观察,见状抖手飞出龙头蝎尾如意索,卷住软索把袁更拉了上来。 终于过了第一关到了周赏亭,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当晚乌云蔽月,十分漆黑。 通向上方下一座妙观亭的方向上没有山道,没多远就全是布满灌木的荆棘林了。 大家商量了一下,为了争先,还是决定先休息二个时辰后,趁夜试探着冒险上行。 七人正要打坐,头顶上传来猛烈的撞击声和知了知了的叫声,大家出去一看,是馋馋带着一截软索正围着亭子的圆顶在边叫边撞。 罗思雨嘬唇发出一串怪异的音节,馋馋回应几声,却不肯罢手下来。 罗思雨无奈,飞身上去把它拿下来,喂了块灵石才安抚住,对大家说: “见笑见笑,刚才软索被圆顶绊住了,馋馋以为是顶子欺负它,就打起来了。我劝它,它说不赖它,是亭子顶先动的手。唉,还是副小孩子脾气呢。” 大家回到亭子里开始休整。 华澜庭缓缓调息数个周天后,精力灵力尽数恢复,他看看黯淡无光的夜空,突然间想试试在历练阵法的守护下还能不能沟通星辰之力,于是启动了紫微星斗观天诀秘法。 居然无碍,星星点点的各色星辰灵光漫天飘洒而下,被他吸纳入体。 其他人都在静坐,并没发观星力动荡的异常,只有霍徽晓眉心光影一闪,她抬头看看四周和华澜庭,没有说话,又闭上眼睛继续行功。 万籁俱寂,偶尔有微风拂过。 就在二个时辰快到时,先是华澜庭,随后其他人也睁开眼睛,他们都觉察到四周的气氛不太对头,有极轻的脚步声和异样的气息在接近。 大家纷纷走到亭子边上观察。 外面的暗夜里有数十双幽幽鬼火般的眼睛在时不时眨动,运足目力看过去,原来是二三十只野狼在周围逡巡游弋。 “土狼群!”罗思雨叫道:“群居二阶灵兽。” 听到人声,有三只土狼耐不住纵身扑了进来。 一只扑向贾小纯,贾小纯一记小自在拳拍在土狼头上,土狼被击飞,在地上打了个滚晃了晃头又翻身站起,呲牙凶厉地冲贾小纯低吼了两声。 另一只被田净沙手中的囚龙棒重重打在肩膀上,嚎叫着退了几步倒地,呻吟了几声却又站了起来。 罗思雨说道:“铜头铁骨豆腐腰,打它的腰才行。” 华澜庭闻言递出如意索,索头翻转,拐了个弯击向土狼腰间,哪知土狼后腰一掀,竟然避过索头,双爪搭向华澜庭的双肩,华澜庭的索头圈绕住狼腰,这才把它甩了出去,趁机一记劈空掌,灵力洞穿了土狼的腹部,土狼血肉模糊地落了下来。 血腥气弥漫,所有土狼蠢蠢欲动,慢慢围了上来。 这时顾辰枫对罗思雨说道:“看来通向妙观亭的这一关是灵兽把守了,我们俩来吧,你对付土狼王。” 说着双手一挥,自怀中不断飘出点点绿黄色的亮点,有上百个之多。 大家又一次开了眼界,这些光点居然是萤火虫,难道这是顾辰枫的兽宠? 罗思雨说:“对的,这些萤火虫叫流光萤,又叫流氓萤,小顾的最爱。” 顾辰枫瞪了他一眼,嘴里念念有词唱起来: “你是提着灯笼的精灵,你知道我所有的心情。是你将我从梦中叫醒,再一次,再一次,给我奔放的心灵。” 随着她的歌声,萤火虫们翩翩飞舞,星星点点,十分梦幻,土狼们的身影也在荧光下清晰起来。 突然,流光萤骤然加速,五只或七只一组,飞落到土狼的腰身和下身之上,土狼们极力闪躲抖动,却是避之不及,很快就仰天嚎叫后仆地不起。 罗思雨解释道:“流光萤咬住猎物后能分泌麻痹毒素,中者一般死是死不了,但会昏迷很久才会醒过来。” 这时后方密林里走出来几只体型巨大的土狼,其中一只长约两丈,当是狼王,周围是几只母狼护卫,狼王一声凄厉的嚎叫,母狼们发力冲了过来。 这边的流光萤十几只一组也围了上去,母狼爪拨嘴咬尾巴扫,使出浑身解数击打流光萤,虽有一些被扫落在地,但最终都不能幸免中毒倒地的命运。 土狼王根本就没有上前,而是见势不妙向后退去。 罗思雨早就准备好了,用手一指,馋馋知了一声,又是口器后方喷吐灵气,在反作用力推动之下,拉出一条白线射向狼王。 土狼王反应也不满,伏地翻滚躲了过去,随即起身斜刺里狂奔逃窜。 馋馋的复眼眼观六路,竟能空中疾停转身,再一个冲刺就贴附到了狼王腰上,口器刺入。 狼王越跑越慢,等倒地时血肉精气都被吸光,只剩一张皮和骨架铺在地上,馋馋似乎大了一圈沉了不少,慢悠悠飞回到罗思雨手里。 华澜庭几人看得背脊发凉,这道“暗器”可是轻易招惹不得,他们对招摇峰御兽之能有了新的认识。 扫清了土狼群,大家定定神开始小心翼翼地向灌木林里走去。 华澜庭为首,五名男弟子分前后左右把霍徽晓和顾辰枫护在中间,顾辰枫放出流光萤照亮前路。 灌木丛中并没有现成的路,华澜庭以龙头索拨打挡路的枝叶开路。 走进去没多远,头顶上盘旋的流光萤发出嗡嗡声,黄绿色的光芒转为深绿色。 顾辰枫叫停了大家,说道:“有情况,流光萤全身的绒毛对灵气的变化很敏锐,对危险有一定的感知力,颜色变绿说明有灵气的生物释放出敌意。” 众人停步左右观察,华澜庭也开启了灵识的范围型扫描,但都没有发现周围有灵兽躲藏的迹象。 正在迟疑间,众人眼前一暗,四周的灌木动了起来,大片的枝叶舞动着向大家笼罩过来,前端向标枪一样攒刺而来。 七人惊觉,各自释放灵力挥舞手中兵器抵挡,细小的树枝还能打断,不少粗大的树枝碰之则弯,表皮虽有损伤,但仍会缠绕在兵器上伸展下来。 七人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各系术法齐出,好不容易当过一轮攻势,并清出了一小片空地。 眼见四周灌木随风摇动,千百条手臂似的在黑夜中哗哗作响,袁更大叫一声:“撤,先退出去再说!” 大家蜂拥退回到草地上,各自一看,倒是没有人受伤,但除了中间的两女外,五名男弟子都是衣衫褴褛,身上处处划痕,狼狈异常。 顾辰枫说:“我知道了,这是龙爪刺柳荆,是一种攻击性很强的灵植变异品种。” 罗思雨一边从空间装置里取出衣物套上,一边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东西很难缠,不惧水火雷亟,韧性强,对刀砍斧劈也有相当的抵抗力,据说千年以上的连咱们师父那个层级的碰上了也会头疼。” 袁更望向远处:“这些应该是百年生的,你看刚才的兵器术法攻击还是能斩断它们的,但是数量实在太多了啊,上面连绵数百丈都是,绕都绕不开,取直线杀过去还不得累死我们。” 华澜庭问:“这东西有什么弱点吗?” 顾辰枫说:“有,弱点在根部。刺柳荆通过根部吸取营养和灵气生长,只地下部分薄弱柔嫩,只要以硬物或灵气掘根就能奏效,就是要费不少劲,要伤到地面下一丈范围的根茎才行。” 袁更说:“有弱点就好,我们分作两拨,一拨攻击根部,一拨抵挡前方和两侧的攻击,轮换着来,反正它们不能移动,我们累了可以休息,大家辛苦一下,我估摸着耗过后半夜能走出这片区域。” 正要开始行动,贾小纯突然说道:“这样速度上有些慢,费时耗力,我有个办法,你们看行不行。” 说着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个长型的圆筒状古怪物件。 第117章 灵力蛋筒 贾小纯介绍道:“我自己做的,我叫它肩扛式弹筒。我修行资质一般,功力一直处在中下游水平,但哥在炼器设计上有一手的,所以弄了这个玩意儿防身。” “它以灵力和机括之力双重激发,把事先做好的灵力弹弹射出去。优点是比一般的灵力攻击更远,碰撞后炸开,力度更大,并且不用消耗自己的灵力。缺点是灵力不易储存,会流失,需要经常充能,而且限于材质,要不然,威力更大。” 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说见到,吃惊不小,要求贾小纯演示一下。 贾小纯取出一枚他说的椭圆灵力弹装入圆筒,扛在肩上,左手稳定住以后,右手以灵力激发机括,他人向后一挫,灵力弹一飞二十丈,准确击中一棵龙爪刺柳荆的根部,灵气弹钻入爆开。 一声闷响过后,等了十息左右,那棵刺柳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倒地。 六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袁更才说:“这颗蛋蛋好,纯哥威武,你这才是人不可貌相啊,好一个灵力蛋筒” 贾小纯嘿嘿一笑:“是弹筒不是蛋筒,这里面只剩下小一半灵力了,你们谁要是给它充能满了之后,刺柳荆如此密集,一次干掉几棵不在话下,不过我这段时间自己只做出了三十枚,估计后半段还得靠我们自己去破坏。” 华澜庭也向他挑了挑大拇指。 这灵力弹和商晨曦送的闪光雷焱珠类似,难得的是可以以机括之力激发的更远。 他还想到了之前风火轮老师的话,风火轮曾说过他在灵气储存上的研究大有进展,如果把这个技术嫁接过来,再辅以更坚固的材质,那威力实在是不可小觑。 对真正的高手来说,这种手段未必比可以开山碎峰的高超术法或有灵性的顶级法宝的攻击更加强大,但胜在不用消耗灵力,势均力敌或油尽灯枯时或远或近地来上几下,完全可以反败为胜或救命的。 高阶术法需要苦练的修为支撑,天然法宝的数量也总是有限,人工炼制的大威力法宝灵器同样需要很多条件,这个东西对于他们这个层级的弟子作用很大,而且威力是可以随着修为、材质、填充内容的不同加以提高的,如果普及开来的话…… 这个事以后可要好好琢磨下。 众人又议论了一会儿,田净沙提出可以把毒丹植入,控制好强度的话,不会波及自身,而杀伤力会更大、范围更广,也许三十枚就可以保送他们过了这一关。 于是七人合作,着手充能制作毒气灵力弹,准备二次闯关。 贾小纯试了三枚,效果很不错,前面清出了一片十五丈方圆左右的空地。 要知道,他们的灵力攻击虽然在距离也能及远,但威力会随着距离而快速减弱,灵力弹却不存在这个问题,而且远攻也避开了刺柳荆的攻击。 但弹筒也有个问题,发射三枚过后筒身发热,需要冷却一阵儿后方能继续射击。 众人就这样边打边走,半夜时分推进到了荆棘林三分之一的位置,灵力弹已消耗了小一半。 正要继续前进,霍徽晓突然说道:“且慢,我觉得我们向左前方斜向前进或许会更好。” 贾小纯疑惑地问:“为什么?那样不是绕路了吗?怎么会更快?” 霍徽晓晓:“不知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斜着走之字形,费距离但会省力,这不是我算出来的,是冥冥中一种感觉。” 顾辰枫说:“听晓晓的吧,她多年浸淫在天机术和预言术上,很多事上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和判断,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准的。” 大家于是都同意试一试。斜向走了一段后,他们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原来,直线方向上的地下岩石很多,灵力毒弹影响的范围受限,而斜向上方向都是土地且土质松软,一枚灵力毒弹的爆炸力和毒力几乎就能干掉十五丈内的荆棘。 这样一来,斜向的之字路程是长了些,但前进速度反而加快了,看样子单靠灵力弹就能闯出这片荆棘林。 在接近边缘还剩下六枚灵力弹时,华澜庭停步说道:“剩下的路要不我们自己动手闯过去吧,这灵力弹算是个杀手锏,留几枚后面也许会用的上。” 大家一听,都觉得很有道理,众人联手合力清除了最后一段的刺柳荆,终于走了出来。 以灵识辨识了下方向,前路上尽是低矮的草甸,七人松口气休息片刻后再次启程,仍然是华澜庭走先,借着流光萤的光芒探路。 大家知道观妙亭前这几百丈的上山路上必定不会平静,按说应该有更强大的灵兽阻拦,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走的并不快,每人负责一个方向的灵识探察。 在黑夜中走到一半多的位置,周围并无异常发生,而灵力和精神消耗却不小,拖后的袁更正要叫住大家休息,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搭到了自己的屁股上。 幸好他精神上一直处于全神贯注的状态,全身劲力紧绷,一察觉不对,全力前窜,右手一只虎头护手钩翻手向后递了出去,同时喊道:“注意后面!” 虎头钩后撩,带起一片银色灵力光芒划了出去,如他的瘦金体书法一般冷硬刚直。 一道黑中带红的身影在空中一个侧向翻滚让过钩身及灵气,四肢着地落于地面。 大家闻声回头观望,大致能看出来是一只身形比狼小一些但比狗大的灵兽,头宽耳短,面鼓尾长,一身棕红色皮毛,正眼神中带着热切贪婪的目光盯着大家。 罗思雨叫道:“大家小心了,这是豺,又称豺狗,生性凶残狡诈,速度快,善隐匿,爱偷袭猎物后门掏出肠子五脏,多是二三到十余只群居,别说狼了,老虎狮子见了也不敢主动招惹。” 顾辰枫补充到:“这只腹部毛色黑白相间,至少有五百年大了,我们三四人并肩子上都未必是它的对手。” 袁更和华澜庭对望一眼,袁更快速说道:“罗思雨和顾辰枫保护霍徽晓,找机会以灵兽助攻,并负责警惕其他可能隐藏在暗处的豺狗。” “贾小纯在外围伺机以灵力弹袭扰,我和田净沙、华澜庭正面围攻,变队。” 七人从没配合过,但基本的战术素养都有,听罢后就开始各自移动准备战斗。 豺果然奸诈狡猾,大家刚一移动还没就位,它就主动发起了袭击,而且还是贴地扑击。 此时正是前后换位微显混乱的当口,豺狗的时机把握的非常好,加上天黑视线不佳,脚下又不易防范。 离的最近的袁更第一个反应过来,又是大叫一声大家小心,左手判官笔疾插而下,却刺了个空。 他身后正倒退的罗思雨和顾辰枫往霍徽晓身前一挡,两人伏身出腿铲出。 豺狗这次没有躲闪,而是纵身一跃飞过三人头顶,弧度优美,速度又快,快落到后面的田净沙身前时横身一晃尾巴,唬的田净沙赶紧以囚龙棒护身。 豺狗却只是虚晃一枪,身子向下扑向旁边贾小纯的小腿,一口咬上。 贾小纯痛呼一声,已经越过他赶向前面的华澜庭回身一索抽下,豺狗一个飞身闪开。 华澜庭已算准它的去路,右手如意索不中,左手一道雷罡打了个两丈的提前量击出。 豺狗怪叫一声,竟能陡然提速前冲,只尾巴尖被雷罡扫中,毛发焦黑卷曲,并没受到什么伤害。 众人呼啦一下围过来,四人在外警戒,田净沙看了下贾小纯的伤势,小腿上有两对带血的牙痕,他伸手一抹,血就止住了,问道:“怎么样?什么感觉?” 贾小纯说:“不疼,就是全身没劲,感觉气血和灵力在飞快外泄。” 罗思雨说:“别怕,无妨。灵兽百年后会觉醒天赋神通,随时间威力不断加强。” “豺狗除了天生速度快和善隐藏外,一个能力就是让咬中者产生虚弱的幻觉,觉得伤重从而放弃逃生,最后被围攻而死。” “实际上只是皮外伤,也没有毒,一会儿就过去了,不会影响行动。” 大家放下心来,田净沙问:“怎么搞?这家伙速度太快,又很狡猾,一个突击就凿穿了我们七个。” 华澜庭说:“跑!这里离亭子还有不到百丈,我们追捕它的话速度上都不如,只能让它来攻击才有机会,要不跑出去出了它的地盘,要不引它靠近击杀。” 顾辰枫说:“没错,豺狗防御力一般,只要能击中,它捱不了几下重手,我的流光萤和小罗的馋馋可以从旁骚扰。” 霍徽晓说:“我有个小型困阵阵盘,需要些时间启动,能引它进去就不怕它的速度了。” 大家又低声商议几句后,就把霍徽晓护在中间向前冲去。 罗思雨取出了馋馋在手,顾辰枫又开始吟唱,从周围出现了大量的萤火虫,把他们身旁这片区域照亮。 这些萤火虫不是她豢养的,是从野外召唤过来的,但也只有夜晚才能有这个效果。 豺狗避开他们尾随而上,跟了一段见偷袭无望,故技重施,飞身贴地冲了过来。 华澜庭已有防备,以有心无意勾连手发出一个灵力气团挡在脚下三丈以外,豺狗撞上去以后身子连扭数下,这才摆脱了气团里数股纠缠的气劲。 刚一冲出,袁更的左笔右钩已经划了个井字等在它的面前,豺狗笔直向上跃起,正要继续向下扑击,田净沙的囚龙棒兜头压了下来。 好个豺狗,尾巴一摆,借力移开二尺,避开棒身和灵力笼罩范围。 没等它落地,馋馋已笔直飞射过来,豺狗两只前爪一合,扇飞了馋馋,余力已尽,落了下来。 而顾辰枫的几十只流光萤峰拥而上,豺狗团身滚动后又猛然张开四肢,护身灵力把流光萤尽数弹开。 这时霍徽晓叫道:“成了,阵启。” 四周几人兵器术法齐发,覆盖了上中下三路,飞回来的馋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鸣叫,流光萤群也散开发出嗡嗡声。 豺狗惊吓之下,本能地四肢用力向前方缺口冲了过去。 众人正等着它自投阵盘罗网,旁边却有一道黑影闪电般斜刺里冲了进来,撞在豺狗身上,并带着它横飞了出去。 那是只体型更小的豺狗,应该是先前那一只的同伴,一直隐在暗处寻找机会,旁观者清,察觉有危机后冲进来救下了公豺。 众人大呼可惜。 霍徽晓却微微一笑:“饶是你奸似鬼,也要喝姑娘我的洗脚水。” 她双手圈引,两只豺狗落地处爆出一团灵力波动,一对豺狗左冲右突,却象被无形壁障所阻,困在当中。 原来她这阵盘也是一对,分为虚盘实盘,虚盘一旦牵引锁定对方气息,十丈之内,实盘可追踪而至启动。 贾小纯见状大喜,大喝一声:“兄弟们闪开!我要和它们约一炮!” 霍徽晓还没来的及出言阻止,贾小纯已是一炮轰出。 灵光一闪,灵力弹飞出爆开,阵盘里血雨飞溅,两只豺狗尸身倒下。 霍徽晓瞪眼喝道:“贾小纯,你急什么,就那么饥渴,不能等我困晕了它们再下手,你赔我阵盘。” 贾小纯闻言讪笑:“报仇心切,报仇心切,这样吧,历练结束后我送你付弹筒赔偿。” 霍徽晓哼哼两声,转怒为喜。 过了这关,众人进了观妙亭休整,只待天明再上辑芳亭。 第118章 不忘初心 黎明之前,华澜庭和贾小纯加班又做出了十五枚灵力弹,大家合力充能完毕。 清晨时分,田净沙望望天色对大家说:“没有太阳,前方灰蒙蒙一片,里面雾气翻卷,灵识进到里面就被绞碎了,下一程应该是阵法关了吧。” 霍徽晓说:“不错,常见的阵法异象之一,大家等会儿跟着我,不要单独走远。” 她取出一个小巧的罗盘拿在手中。 众人跟着她出了亭子,先从左至右在外围走了一圈。 霍徽晓看着罗盘说:“有些奇怪,看着像八门金锁迷阵,为什么有些似是而非呢?” 她继续解释道:“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以乾坤巽艮四间地为天地风云四正阵,以水火风木为龙虎鸟蛇四奇阵,奇正相生,四头八尾,隐显莫测,循环无端。” “根据洛书,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横竖斜皆合于十五。” “从方位看,三为东方,九居于南,七者为西,一居于北,五居中央,二四六八分别位于西南、西北、东南、东北。” “一般来说,从生门杀入,休门杀出,再进开门,可破此阵。” “但是我隐约感觉阵中套阵,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却看不透端倪。” 余者不懂,都没言声。 霍徽晓略带无奈地说:“没办法,只能闯进阵去试一试,我才能看得更明白,大家还是随着我,切记不可深入,力有不逮就要原路退出。” 众人打起精神,自东南方向生门而入。东南之地为巽居,巽者为风。 所谓风正无形,附之于天,风能鼓物,万物绕焉。风化为蛇,其意渐玄,蛇能为绕,三军惧焉。 一进阵门,其内狂风肆虐、飞砂走石、暗无天日。 没走多远,黑风如蛇盘龙卷,到处都是玄色旋风。 砂石打在身上生疼,七人不但举步为艰,更加开始立足不稳,有被带上天的趋势,队形也有了散乱,彼此间已经看不清对方,灵识也被压缩在数丈之内。 霍徽晓努力看着手中抖动的罗盘指针的变化,大声喊着:“都跟着我,闭眼,拉起手来!” 七人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拉着手缓慢地跟着霍徽晓在风团间隙间曲折行进。为了对抗砂石打击和风压侵袭,运足功力护身,灵力消耗的很快。 不一会儿,风力气旋数量增加,周围变得漆黑如墨,撕扯之力大增,霍徽晓和贾小纯首先坚持不住了,手足酸软,眼冒金星,不是旁边人拽着就要被吹离地面。 随着霍徽晓手中罗盘啪的一声裂开,霍徽晓叫道:“这里不是生门,退回去!” 说完这句话,她眉中单目一闪而灭,身形更是遥遥欲飘。 罗思雨抢过来,一把背起她,大吼说道:“我们辨不清东南西北,找不到来路,晓晓你还行吗?坚持住。” 霍徽晓在风压下已说不出话来,一拍身上,一架巴掌大小的袖珍小马车掉落下来,一头钻入土中,只车上横举一只手臂的小人上身露在外面。 车夫小人身子转了三圈后定住,手臂指着一个方向,马车破土前行。 大家会意,跟着兜兜转转狼狈逃出了生门。 回到观妙亭,霍徽晓和贾小纯一个面如金纸一个脸若白纸,嘴角都带有血渍,其他人情况好些但也有限。 田净沙掏出一把丹药分给众人,又挑了两颗给了霍贾二人,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家才勉强恢复过来。 霍徽晓气息还是萎靡,说道:“没白进去,我看清了,四角还有四座隐藏的阵门,一共十二座阵门。澜庭,紫斗十二宫上有什么说法吗?这上面我没有深入研究。” 华澜庭听了默思片刻后说:“河洛里还有一六共宗、二七同道、三八为朋、四九为友、五十同途的说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按照北派紫微观点,四化为气机,有动则有变。我以日期和时辰推算,如果生门反为凶忌之地,则吉利有禄之位在艮,当从东北开门入。” 霍徽晓说:“好,再休息一阵儿,我们进开门,之后我以黄帝司南车引路,或可破阵。” 进开门不久,艮者为山,山川出云,此处为云垂子阵,所谓云附于地,始则无形,云形晦异,千变万化,众人顿生目眩神迷之感。 霍徽晓叫了一声:“此乃幻象,大家紧盯司南车,不要受云雾影响。” 言罢她一指点在车厢小人头部,其上现出微弱金光,七人目不斜视,只追随金光左冲右突,前后趋避。 四周时有金革之声或飞禽鸣叫,众人守住灵台专心跟着司南车奔跑,直至突觉阳光耀眼,已出得了八门金锁阵。 刚要喘息调整,眼前景物转换,几个眨眼功夫,他们已处在一个悬崖之上,对面半山腰上矗立着辑芳亭,中间隔着深谷。 马上,视线平行处的深谷空中出现了八片光幕,在云气中浮浮沉沉,每片光幕中都有一座建筑模糊显现,正门上均有匾额。 光幕并非静止,而是或三或二成排移动,并且不断前移到他们近前,悬浮片刻后再后退,后面一排光幕顶上,如此一直变换着排列组合移来移去。 这时有声音传来:“此为八门困灵阵,你等有三次机会选择一门进入,对则过关,错了则需要自行杀出重选,选错三次出局。唯一提示: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众人已经看清楚了八座光幕内建筑上的牌匾,品味了下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八个字,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出之间的对应关系。 袁更问霍徽晓:“霍师妹,这八门困灵阵你知道吗?要怎么选?” 霍徽晓说:“此阵我没学过,但既为困阵,和迷阵、幻阵有相通之处,不同的在于不以杀伤为主,其壁障的厚度强度更大,人如树木被围于墙中束手束脚难以脱身,通常最简单的方法是暴力破除,其他的手段效果不佳。” 袁更又问:“你们谁能看清光幕门里的情况?未料胜,先料败,得做好第一次猜不中的准备,我是感受不清楚。” 七人中修为最高的田净沙和华澜庭都摇头,说是只能判断出八门外面的灵压差不多,内里情况探不清。 袁更迟疑一下,对贾小纯说:“小纯,要不你远攻来上一下,试探试探。” 贾小纯调校一下,一炮轰出,灵力弹飞入门中,如泥牛入海,半点声息和波动都没传出来。 霍徽晓见了说道:“凭我直觉,我们七个能杀出来也要脱层皮,最好是一次猜中,我严重怀疑第二次进去就未必能轻易出的来了。” 大家仔细审视琢磨八门的牌匾名字:天一阁、三希堂、瑞蚨祥、都一处、胜于蓝楼、西泠印社、青羊宫、火宫殿。 袁更说:“依我看,青羊宫和火宫殿听起来象是道观,不忘初心,不就是不忘我们修道成仙的初衷吗?” 田净沙附和道:“有理,这瑞蚨祥和都一处我感觉象是商号食肆的名字,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贾小纯也说:“是啊,你们看这西泠印社和三希堂听起来文邹邹的,和至道学宫类似,应该不是。” “天一阁在我所在的俗世界国度里是座藏书楼。”罗思雨说。 华澜庭说:“剩下的胜于蓝楼也不难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然是那什么楼了。” “什么楼?”顾辰枫问。 华澜庭:“额,嗯,就是那个,虫二之地。” “啥是虫二之地?”顾辰枫追问。 霍徽晓吃吃笑着:“傻妹子,虫二是风月二字里面的部分,虫二指代没有边框的风月,风月无边,那就是声色场所啦。” 顾辰枫红着脸啐了一口:“华师兄好学问。” 华澜庭尴尬笑笑,却正色说道:“我的想法和袁更不同,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修道成仙是没错,可也太明显了,另外青羊宫和火宫殿又怎么选呢?” 袁更说:“火宫殿供火神,青羊宫更象正宗道观名字。那澜庭你的想法是什么?” “你们还记得我们在历练之初看见的牌楼上刻着什么吗?” 大家还在回想,霍徽晓已经说道:“道得酒中,仙遇花里,虽雅不能离俗。” 华澜庭点头:“我认为不忘初心提示的是这一句,仙遇花里不是指的神仙在鲜花盛开的地方才能碰见,是说风月烟花之地也有神仙去,所以叫虽雅不能离俗。” 田净沙问:“那也有问题。按你说法,天一阁、三希堂、西泠印社为风雅之地,都一处、瑞蚨祥和那什么楼是世俗场所,又怎么进一步区分选一呢?” 华澜庭眯着细长的眼晴想了想说:“再高雅也不能免俗脱俗。” “雅在于姿态,俗在于生活。” “雅生精致细腻,俗生热闹生动。” “雅是认真出世,俗是专心入世。” “俗中带雅方能处世,雅中有俗才可资生。” “总而言之,天一阁、三希堂、西泠印社的雅多于俗,瑞蚨祥和都一处俗大过雅,只有那什么楼才是雅俗兼具的正解。” 顾辰枫道:“我呸,俗不可耐,哪有半分文雅,华师兄你出来,在我保证不打死你之前,给我个完美的解释。” 华澜庭无奈地说:“正本溯源,词义要往回倒着理解。” “那什么楼最早指的是用青漆涂饰的豪华精致的房舍,南开朱门,北望那什么楼,这是对书香门第、大户人家,有身份、有地位之人的描写,是很正经、很阳春白雪的表述,既不龌龊,也不风流,更不下流。” “后来引申为高档豪华侈奢的消费场所。再后来,由教坊、章台、行院等官方、文人直至民间,这个词才一路下行到极俗之语。” “所以,俗到极致即为雅,雅的过头就是俗,只有这个词可以兼顾雅俗之意,想进去一趟,没财力不行,没文化也不行,没情调还不行,没副好身体更不行,我建议选胜于蓝楼这个门。” 袁更听了说:“涨姿势了,不过我还是坚持不忘道之初心,进青羊宫门为好。” 华澜庭说:“得道成仙,喝酒遇花,雅不离俗,吃花酒去,我推荐同去那什么楼。” 霍徽晓举起手来:“投票投票,不忘初哥,方得始终,袁更你不是童子身了,澜庭的颜值足以支撑起一座那什么楼,我挺他。” 袁更心道这是什么理由。 表决结果,三对二,罗思雨和顾辰枫信任霍徽晓,站在了华澜庭一边,田净沙和贾小纯支持袁更无效,七人决定勇闯胜于蓝楼。 第119章 极限刺激 青楼么,只是小姐姐、小姐夫比别的地方多一些,其实没那么难进,也没什么好看的。 大家等胜于蓝楼的光幕飘移到近前时迈步而入,青光忽闪了几下,他们就安全通过穿出来了。 第一个感觉是天好蓝,云好近。 第二个感觉是风好大,脸好凉。 第三个感觉是头好晕,腿好软。 贾小纯还没从第一次逛楼子的期待中缓过神来,伸腿就惯性迈了出去,谁知一脚踏空,大头朝下栽了出去。 多亏华澜庭眼疾手快,俯身一把捞住他的脚脖子,把他拉了上来。 大家此刻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再敢动。 贾小纯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看清楚了,他们正悬浮在峡谷中间的高空之上,七人前后站在一条半透明的长阶之上。 长阶长三丈,宽不过一尺,脚下就是悠然晃荡着的云雾,距离地面绝对在百丈以上,四周空空,视野是极佳。 “看前面亭子,别往下看!”拖后的袁更见有人身体微晃,急忙大喊一声。 众人强摄心神,稳住身形,都不敢轻易移动。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十息之内,答对问题过关,否则就集体享受一次自由落体式极限蹦极的刺激吧。” “请问,哭和笑的相同之处是什么?” “计时开始,一息、二息……” “都是人的情绪。” “错。三息。” “说明都很激动。” “不对,再来。四息。” “……五息。” “都是上下结构。” “还是不对,六息。” “笑比哭好!” “非也,问的相同之处。七息。” “哭笑不得!” “所答非所问,八息了。” “哭和笑都可能会流泪!” “有理,但不是标准答案,九息了。” “我靠……卧槽……来真的吗?” “回答无关内容。时间毕,十息到,你们,下去吧!” 一片惊呼声中,大家脚下横梁凭空消失,他们再无落脚依托之处。 七人全身绷紧,血往上涌,汗毛竖起,惊惧中,自高空中直坠而下。 耳边风声呼啸,手脚不自觉地挥动,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无所凭依的感觉太可怕了。 好在大家都非常人,临危不乱还做不到,视死如归还没修成,但短暂的恐慌后,无睱考虑掉下去的话门中会不会有保护措施,都本能的开始图谋自救。 华澜庭灵识急速涌出,探明了距离地面的高度及变化的同时,眼角瞥到了贾小纯在他身侧正张着嘴手舞足蹈。 其他人都在左近,但实在是没有余力顾及了。 他深吸口气,强行在空中调整身体,一个大脚飞起,踹在贾小纯的屁股上,贾小纯横着斜飞了出去,他自己也借力向另一侧扑出。 贾小纯被华澜庭的一脚踹的终于清醒过来,身子张牙舞爪腾云驾雾翻滚中,他的旁光突然发现不远处多出了一只硕大无朋的绿色蘑菇状大伞,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没时间看清楚也没空细想是什么东西了,虽有了一脚之力的变向缓冲,但就这么摔下去肯定也好过不到哪去。 贾小纯以创记录的速度飞快地取出灵力弹筒,往里面塞了个东西,哪还有余暇瞄准完全凭感觉就射了出去。 一个箭头状物事带着根钢索从弹筒中飞出,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准确无误地插入大伞之上。 大伞往下猛的一沉又浮起,钢索迅速缩短,拉拽着贾小纯来到伞下,避免了一次颜面着地平沙落雁毁容式的紧急迫降事故。 他长出口气,先是朝华澜庭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手捂还在急速跳动的小心脏打量下大伞。 一看之下,哪里是什么大伞,而是一株倒扣着的巨大植物,有着七片嫩绿而坚硬的叶子,中间没有花,只有几束金黄色的花蕊。 一支花蕊下吊着的正是田净沙,而袁更的左手判官笔和右手护手钩正呈十字交叉状插在一片叶子之内,使他牢牢的挂在叶子下。 原来,炼丹的田净沙的储物空间里正好有这株他一直珍藏着舍不得用的奇花。 此花名为七叶一枝花,中间开红色花朵,全花展开来足有丈许,此花并非稀有,本是普通的解毒药植。 但当极少数生长位置好、吸收灵气足,又能幸运躲过动物天敌破坏的七叶一枝花突破五百年期后,一片叶子就可过丈,并且坚逾精铁,当中红花也变化为金黄色的穗子状,其药用价值翻着跟头上涨,此时被称为七叶一枝草,是不少味珍贵丹药炼制中必不可少的药引子。 田净沙的这株是八百多年的野生种,已经经过处理,平素里叶子干枯收拢,一旦注入灵气就可恢复原大小,正好被他用来当作救生伞,带了他们三人飘然下落。 另一头,华澜庭扑过去的是霍徽晓三人所在的方向。 霍徽晓此女不知是家世显赫还是深得师长喜爱,一身宝贝层出不穷。 这一会儿,那三人正凌空环抱,挤站在一个破旧的大蒲团之上。 该蒲团是一件可以短暂载人飞行的法器,一般只有四象阴阳境以上弟子才能御使,还要其中的佼佼者才有资格拥有。 霍徽晓正打算尝试去救援其他人,华澜庭已经斜斜飞了过来。 霍徽晓喊了声这边,就操控蒲团冲向华澜庭。 华澜庭挥出如意索,罗思雨握住索身想拉他过来。 哪知蒲团的设计只是单人使用,站上三人已是勉强浮空,这一运动,再加上华澜庭的重量和冲力,蒲团却是失去控制,向地面坠落下来。 好在距离地面很近了,四人各展身法滚落于地,毫发无伤。 原来地面之上有很厚的灵力保护层,就算直接摔下来其实也无大碍。 七人汇合后惊魂初定,负责监督和保护的门中长老的声音又再响起: “直接摔落的弟子数量超过三人的战队出局,你们全部间接落地,可有十息时间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 “计时开始。一息、二息、三息……” “哭和笑都是十个笔画!”华澜庭和霍徽晓这次异口同声地答道。 “正确,过关。” 霍徽晓是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个答案,华澜庭则是刚才看到七叶一枝草飘落时袁更十字交叉卡在叶面上的兵刃后,突然福至心灵地冒出了十划的念头。 七人脚下一颤,再停下时,已被传送到了辑芳亭内。 七人安定一下经过蹦极刺激后的心神,用了一个时辰略作恢复,就要开始向富览亭进发。 富览亭外,云雾散去大半,显露出一派水墨山水般的画卷景致——淡黑色的山峰岩石与青松翠柏,还有忽隐忽现的湖泊山涧,以及几只无人自横的小舟。 没走几步,大家都停了下来,因为眼前的山间小路蓦然消失,横移到了数十丈之外,前方景物虽然依旧,但山岩树木、小溪轻舟都变换了位置。 幻境! “我来。”霍徽晓走到前面盘坐于地,她要用天机术找出正确的上山路线。 撒下一把算筹后,过了几息,地上的算筹无风自动,并且动的越来越激烈,不断变换着排列组合,其中一根还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霍徽晓连续变换手势,力图稳定算筹。 田净沙小声对大家说:“这是有其他队伍的天机术弟子在干扰她,或者使她得出错误的结果,或者就是要隔空击伤她,看来走到这个距离的可不只我们一个团队。” 天机预测术十分神奇玄妙,除了在大势研判、事件预测、个人命运等事务上发挥作用以外,还能进行追踪定位乃至远程袭杀,更独特的是,同行之间可相隔很远隔空交锋。 这种交手十分凶险,高手之间分出胜负往往以一方重伤修为倒退,甚至是死亡为代价。 霍徽晓这个层级自然远远达不到至强高手远隔数千里或更远距离上的测算和比斗,但在一山之内的较量还是可以做到的。 过不多久,霍徽晓突然开口:“思雨、辰枫,助我!对方应该是两支人员不整的队伍联手了,我现在一对二,有些吃不消!” 罗思雨和顾辰枫赶紧坐到霍徽晓身后,一左一右为她输入灵力,保持其攻击力。 对手应该是也采用了同样的方法,双方形成了僵持,霍徽晓的身体微微颤抖,算筹已有一半裂开了。 田净沙见了,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让顾辰枫给霍徽晓喂下。 得此助力,霍徽晓趁势大举反击,一举摧毁了对方防线,赢了这场无形的比拼。 她算得了路线,正想收功起身,却咦了一声,对大家说道: “又有一支队伍上来了,他们中的天机弟子看来是感受到了刚才的斗法,觉得没有十分把握胜我,此人以天机意念提出先各自上山,到山顶再决战,还给了个空间坐标,你们商量下是现在击溃他,还是上去再说?” 袁更问:“那你有把握吗?” 霍徽晓答道:“之前消耗有点儿大,赢起来会比较费劲。” 袁更和华澜庭两人交头结耳了几句后,对视一笑,袁更说:“答应他们,先过这一关,富览亭后再对决。” 大家随后跟随霍徽晓转出了这片水墨山区,来到了一片开阔地跟前。 第120章 山精鬼魅 这片开阔地斜着向上有二里多远,一览无余,都是杂草乱石和稀疏的树木,之后有一大片密林阻隔,只能看到富览亭的顶部檐角。 大家目力所及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常规的护体灵识警戒范围内也无异状。 七人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纷纷散开灵识向更远处探查。 大部分人都没发现什么,华澜庭倒是能感觉到一些微弱的气息波动,然而时有时无又杂乱无章,难以锁定。 这个时候,罗思雨和顾辰枫身上传出来轻微的燥动的声响。 罗思宇说:“馋馋的意思是前面有生灵,数量还不少。” 顾辰枫也说:“流光萤隐隐有惧意,不是害怕,好像就是觉得很麻烦。” 袁更说道:“越往上应该难度越大越凶险,情况不明之前最好先不要贸然闯进去。” 霍徽晓越众而出,说道:“让我来看看。” 她右手食中二指一并,抬手点在自己眉间,一顿一抺,一只黑白竖眼显现出来,一开一阖间,其中并无瞳孔。 神色略带凝重,霍徽晓接着以双手食中两指抵在眉心,柔夷一翻,手心向外,缓缓向两侧分开。 眉间竖眼中显出了交叠在一起的重瞳,眨眼之际竟转动起来,八彩颜色轮翻显现。 几息工夫,霍徽晓闭了单目,她处在最前面,八彩重瞳的变化大家都没看见。 袁更问:“看清楚了吗?是什么人埋伏在此?” 霍徽晓说:“不是人。” 贾小纯:“不是人?难道是鬼?” 霍徽晓:“还是小纯有先见之明,说的不错,是鬼魅山精。” 大家听了虽然意外,但也没有太过吃惊。 道教认为,天地海洋,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虎豹犬豕,云岚雾气,风雪霜雹等等,皆有鬼魂。 道门本就是一种讲鬼、驱鬼、治鬼、役鬼最多的宗教。 七人都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而且三山伴月境弟子已经开始修习初级的符箓咒术,只是他们还没有机会直接面对鬼魂。 霍徽晓正色说道:“大家不要掉以轻心,这些不是寻常鬼魂,是门中以秘法专门强化过的,又有阵法加持,白天也能活动,我们应付起来未见得轻松。” “还有两个问题。” “头一个,数量实在太多了,即便大半的能力不是太强,蚂蚁啃死象,耗也能把我们耗死,你们看。” 霍徽晓边说边闭上眼睛,以手指虚空画了一个圈一拍,被笼罩在内的六人眼前恍惚了一瞬,就被带入了一个奇异的视界里。 面前开阔地的后半段里,不再是空空荡荡,而是密密麻麻布满了形形色色的鬼魂。 六人还是头次得见鬼魂真身,确实大多形状怪异而恐怖,兽形人形物形的都有,有大有小,也有男有女,其中也有人身俊美的,例如有一些形如二八少女,丹脸朱唇,绿眉红颊,目澄秋水,体凝脂膏,身着翠蓝,头戴峨冠,极为美艳抢眼。 这些鬼魂有的依附在山石草木上隐显摇动,有的悬于地面飘浮,或呲牙咧嘴或冷脸怪笑。 霍徽晓双手一圈一收,景象消失,继续说道:“这种画面共享我不能长时间维持,等下只能关键时候再用。” “这些仙洲内的鬼魂天不收,地不管,五岳不御,山海不拘,不从大德,不助真风,有善有恶,不同修真门派有各自役使办法。” “鬼魂种类繁多,这里的既有罔象、岭、脊、彷徨、尾蛇等代表山丘水泽野之鬼,也有石木虎猴狐以及五色、五气之鬼。此外,正鬼之外还有小灵,或者叫精叫魅。” “这些山精鬼魅是特殊的能量体,普通的物理攻击一般对其无效,只有术法神通可以灭伤,其中雷法为上。” “鬼魂的能力各异,有的伤人元气灵识,有的迷惑精神,有的吸食血肉精华,不一而足。” “我观前面这些小鬼虽对我们没有致命威胁,但受影响多了消耗很大,也会受伤。” “第二个问题,我以秘法远观,密林之中尚有奇怪的灵物存在,数量不多,但实力更为强大,还有铠甲护身,又并非人类。” 田净沙插言道:“听你描述,如果我猜的不错,很可能是门中试验的一种新的傀儡。这种傀儡多以死去的灵兽为体,并以丹药之力强化过,还有洞明峰特制的甲胄护身,以机关阵法驱动,以山精鬼魅元灵做为媒介进行操控。” “它们和鬼魂类似,大部分自主意识不强,多靠本能行事,或被主人驱使,但都是不畏生死,少有痛感,战力强大,很难对付。” 霍徽晓又说:“我的建议是速战速决快速通过,避免被拖耗住。我感觉在这个阵法内,鬼魂被击散后,过一段时间就能重新凝聚再生,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快。” “再有,去万春亭还有一关,底牌是一定要留一些,但该拿出来的手段也不能藏着掖着了。” 华澜庭和袁更商量了几句,决定以三角阵型直线突击,大家轮流替换充当箭头,以便保存实力,两翼以防守为主,又根据霍徽晓的建议,前一段将主要使用符箓击杀。 “符咒”是道教用以传道修持的主要手段之一。 在道门里,所谓“符咒”是符箓与咒语的合称。 一般而言,“符”指的是用朱笔蘸朱砂所画的一种点线合用、字图相兼且以屈曲笔画为主的神秘形象,具备驱使鬼神、治病禳灾等众多功能。 “咒”指的是具有特殊音频效应的口诀,道门广泛地用以养生辅助、祈福消灾,或者召驱鬼神,以达到施行者的特殊目的。 在道教中,咒语与符箓有时是可以互相转换的,一种理念通过符字书写与勾画就成为符箓,而当这种符箓以特殊音频念颂的时候也就成为咒语。 符咒分四大要诀。符就是书符,代表仙神灵界的公文和仪轨。咒就是咒语,代表灵界密码与歌诵号令。印就是手印,代表灵界的权威和印信。斗就是步罡斗,分五行、七星、八卦等各种不同罡步,代表不同的作用威力。 符咒是道家神仙灵修的哲学,也是心灵最高艺术升华。符咒相当于古时的令牌、兵符等,也相当于印契、凭证等。 符咒由多个部分组成,图样内容包括符头、威仪、符心、入神、符胆、秘字、符脚等。 程序包括择吉时开坛、请神、咒语、法器、画符、启灵、送神等。 大家在日常练习中每人都积累了数量不等的各种灵符,正好可以试验下功效。 冲过开阔地的前半段,到近距离接触时,七人的灵识已经能够感知到鬼魂,头次面对蜂拥而上青面獠牙、奇形怪状、阴森可怖的精怪让人感到后脊发凉头皮发麻。 好在驱镇符箓确实有效,迎面贴上会让鬼魂头面爆开,化作灵力波动散开。 但是随着深入,上来的鬼魂对符箓的抵抗能力也更强,需要二三张或更多才能灭杀一只,加上数量的增加和符纸的减少,防御范围内的漏洞越来越多,不断有鬼魂破防,或附身或穿过,带走七人的灵力或血肉之力,削弱着七人的精神和修为,逼迫他们开始以术法反击。 各系术法一出,鬼魂成片消亡,特别是华澜庭的五行清炁雷法当者披靡,而袁更和贾小纯也学过雷系术法,三人轮番轰炸,众人快速推进了数十丈。 可鬼魂并无恐惧心理,仍前赴后继团团拥上,实力也愈发强大,众人渐渐感到力竭神疲,防护的圈子越来越小,而距离边缘还有百多丈的距离。 这时开阳峰弟子的作用凸显出来,田净沙和袁更手中的丹药为大家补充了灵力,保持了攻击的可持续性。 杀到还有五十丈的地方,丹药的供应慢了下来,功效也不如头几颗了,前行速度大降,这里的鬼魂甚至可以和他们缠斗上多个回合了。 好在众人对这最后一段的攻略已有过计议。 先是罗思雨被轮换到最前方,他猛攻几招清出前方空间后放出了馋馋。 馋馋飞起到半人高的位置悬停蓄势,两只薄趐猛然一振,这次不是前冲疾突,而是骤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蝉鸣。 准确地说,应该是蝉吼才对,这是馋馋的天赋技能之一,是种范围型的音波攻击。 前方的鬼魂如风吹过静水一般,环环涟漪似的被震碎湮灭。 这还不算完,第二波声音又起,不是一声,是象夏日林木里数十上百只蝉齐鸣一样,此起彼伏连成一片,连后面的七人闻之都心跳加速,心烦意乱,后果是十余丈之内已无鬼魂存身。 馋馋力尽跌落,被罗思雨收回。 接下来是贾小纯的灵力人间大炮发威的时候了,此前他一直被要求雪藏弹筒不能使用。 终于上场,贾小纯一跃数丈,脚下不停,手上不松,很过瘾地来了个七连发,众人于是又推进了十几丈远近。 最后三十丈,出手的是一直被保护在中央、几乎没动用过太多灵力的霍徽晓。 没见她有太多的动作,这一招的名字大家也不知道,只看见密林之前的鬼魂,不论种类形貌和实力强弱,无一例外地呈行尸走肉状呆立原地,都没有消散,就好象被抽离了魂只剩下了鬼。 等大家都走过去之后,所有中招的鬼魂慢慢扭曲变形,似乎不容于天地,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碎揉烂。 六人中只有华澜庭隐隐有种感觉,这种手段近乎气运剥夺,任何生灵如果没有了天生的气运在身,无论肉体和精神如何强大,已不被所属的宇宙天地认同,终将被抹杀。 原来术法还可以这样用,自己不修天机术,但构成人体的任何元素和要素中,以后总会有能被掌控的吧,这不失为一个有趣的思路。 没给他过多时间思考,七人闯过开阔地后,马上就面临新的考验。 第121章 真假虚实 大家做过刚才那一场,消耗不小,状态都比较差,本打算稍事休息,面前林子边缘处凭空冒出了一座牌楼,和刚上峰时穿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袁更说:“看来没时间恢复了,田师兄说的傀儡既然那么厉害,咱们一定不要分开,避免被个个击破。” 华澜庭运足目力,牌楼上有一行字迹,但有光晕遮掩模模糊糊,除了第一个字好像是个金字,其他的实在难以辨认。 他正要询问别人,从牌楼里猛然传过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众人竭力抗拒却抵受不住,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前滑去。 随着吸力的迅速增大,七人身不由己离地飞起,翻滚着被卷向牌楼里。 事发突然,去势又急,华澜庭耳边只听到霍徽晓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对,这是……小心……提防……自己……” 还没明白过来,眼前一花,再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身在密林之中,四周寂静无声,小伙伴们已不见踪迹,显然七人已被分隔开来。 轻轻踏出一步,脚下是湿滑的枯枝败叶的踩踏声,上方间或有阳光刺破浓密的枝叶照射下来。 搞不清这里是不是他们看到的那片密林,灵识扫视一圈,没有人迹,但华澜庭就是莫名有种被盯视的感觉。 取出龙头索,他辨别下方向,缓缓向印象里辑芳亭的方位走去。 地面上的腐叶很厚,象是刚下过雨,华澜庭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小会儿,心下有些不耐这蜗牛样的速度,脚下悠着劲儿轻微发力,腾身就要跃起。 脚尖还没离地,只听哗啦一声响,从前方地底下窜出来一只庞然大物,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华澜庭。 怪物攻击的时机和距离把握的恰到好处,华澜庭要是起身前跃,就会和怪物撞个满怀正着。 但华澜庭一直在提防着那股被盯视的感觉可能带来的危险,这次他是做势欲扑,意在诱敌,根本就没向后蹬踏,反而及时后退几丈,避过了怪物凶狠的扑杀。 饶是如此,仍觉得恶风扑面,鼻端腥臭异常,身上也被怪物从地下冲出带起的泥水溅到,竟然有火辣辣的刺痛感。 这家伙很厉害啊! 闪目观瞧,怪物其状如虎,体形巨大,毛长足有二尺,沾着泥水杂乱地贴在身上,脸部竟和人脸有几分相似,四肢如虎足,躯干外露处长有鳞片,嘴边突出来两支野猪般的獠牙,尾长过丈,正匍匐于地,铜铃似的双眼放出晶莹的毫光,呲牙看着华澜庭。 这是……梼杌! 华澜庭记起来了,这是一种不多见的凶兽,别名傲狠,性直桀骜,好战善战,这只看体形还未成年。 刚想到这里,梼杌一个纵身又扑了过来,华澜庭斜向跳起,手中龙头索缭绕着灵力光芒狠狠抽击下去。 梼杌也不躲闪,任由龙头索加身,一声闷响过后,梼杌只是一顿,鳞片爆出数点火花,随后就若无其事地再度扑上。 华澜庭展开速度,右手龙头索或抽或刺,左手使五行清炁雷法,身形飘忽时远时近,十次有八次都能命中梼杌。 梼杌的速度并不太慢,吃亏在体形目标大,它只以两只前爪护住头脸,华澜庭的龙头索基本被无视,清炁雷气倒是可以在鳞甲上留下焦痕,让它有些忌惮,但也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凭着一身铜皮铁骨,梼杌和华澜庭缠斗良久,直打得这块区域一片狼藉,它身上虽皮毛多处受损,鳞片也有了碎裂,就是不肯停歇退却。 而每当华澜庭有心加速逃离,梼杌的四足下就会荡起黄色光晕,让它的速度提升一截,总能追上华澜庭的步伐。 华澜庭颇为无奈,凶兽体力充沛,自己一路闯关过来,后力已有不继迹象,这梼杌果然如传闻中所说,是一根筋不死不休的好斗不退性子。 正在想辙,不远处有人叫喊:“华师弟稍安勿躁,待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听声音,是罗思雨。 华澜庭心中一喜,打起精神,灵力周天运转,腹中丹华之光闪耀,运气于臂,想着利用龙头索的放大功效打出一记加强版雷炁,和罗思雨围攻梼杌。 梼杌此时低声吼叫几声,似乎在侧耳倾听回应什么,又急速抖了几抖身上长毛,四足下闪光,低空跃起半人高,扑向华澜庭。 来的好。华澜庭有了帮手,不再节省灵力,沉腰坐马,掌心催动龙头索吐出一道粗大的雷属性灵力,隐隐发出雷鸣之音,想着尝试正面阻挡掀飞对手,为罗思雨创造机会。 出乎华澜庭意料的是,梼杌扑击之势是假,它在半空中猛地一停一沉,全身就迅速遁入土中,钻地不见,刚才那么激烈的打斗中都没见它用过这手! 不好! 梼杌消失后,一道疾光带着鸣叫朝华澜庭笔直飞来。 是赤目鸣夏蝉! 原来是罗思雨从远处赶来,见华澜庭遇险,放出了馋馋从后夹击梼杌,没想到梼杌突然下落沉地。 这下华澜庭措手不及,馋馋显见也收势不住。 来势太快,华澜庭只来得及双手圈抱,以有心无意勾连手的缠丝劲护在胸前,结果馋馋一头撞上,马上就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不动了,生死不知。 华澜庭顾不上查看,大叫一声:“小心!闪开!” 他的五行清炁雷光业已发出,正对着冲上来的罗思雨而去。 罗思雨见状鬼叫一声,强力疾停侧身,雷光正中他的右肩,罗思雨向后翻出倒地。 华澜庭箭步就冲了过去,同时心中大骂,不是说梼杌性子是个实心棒槌,只知好勇斗狠冥顽不灵吗?这怎么还会利用他们临时组队,相互之间缺乏默契配合的弱点来用计呢? 还没到罗思雨跟前,就听一声娇咤:“华澜庭!你疯了吗?为什么伤我师兄?” 树后转出来的是顾辰枫,急行抢到罗思雨身边,扶起他检查,罗思雨已是直接昏了过去。 华澜庭苦笑:“顾师妹,你误会了,是误伤,先让我也看一下伤势。” 顾辰枫扭头怒视:“你别过来!我明明看见是你主动先出的手,哪里是什么误伤!” 华澜庭一愣,这么巧?顾辰枫的角度只看见他而看不到梼杌和馋馋? 顾辰枫侧对华澜庭,先是给罗思雨喂下一枚丹药,又推宫过血,罗思雨还是不见醒转,这下挨得确实不轻。 华澜庭正要上前,突然看到顾辰枫身后一丈远的地面上有泥土翻动,是梼杌又要暴起伤人! 他不及提醒,龙头索猛地抖直就要刺出。 顾辰枫霍然转头:“还说是误会!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抱起罗思雨起身倒退,流光萤出现围绕在她身前,对华澜庭说:“我先去找田师兄救人,这笔帐记下了,咱们以后再算。” 华澜庭叫道:“不是这么回事,你听我解释,我陪你去找田净沙,这里很危险。” 这时那处翻动的泥土又恢复了平静,梼杌并未现身,让华澜庭叫苦不迭。 顾辰枫不再答话,流光萤一拥而上,她自己则返身向后奔去。 华澜庭无奈,一边拨打闪避流光萤,一边试图追过去,距离却和顾辰枫越拉越远。 他知道罗思雨的伤要及时救治,可一时哪里找得到田净沙,情急之下急中生智,当下运足灵力嘬唇长啸,声震密林。 这招还真有效,没过多久,田净沙、袁更和贾小纯从三个方向先后出现在视野里。 顾辰枫马上奔向田净沙,田净沙一边询问原由,一边着手给罗思雨疗伤。 顾辰枫一指华澜庭说:“是他!这家伙不知发什么失心疯,先伤了思雨,还想偷袭我,想是恼我们集合时开玩笑捉弄大家。” 袁更愕然:“不会吧,至于吗?其中定有误会。” 贾小纯也说:“这是怎么了?没理由啊?华师兄,怎么个情况?” 华澜庭摊手:“这误会大了去了,还是先给罗师兄治伤吧,然后我再解释。” 这时罗思雨悠悠醒转,华澜庭松了口气,当事人既然清醒,他就不怕说不清楚了。 罗思雨眼神还有些茫然,转头扫视一圈,见大家都在,唯独少了霍徽晓,急忙问道:“晓晓呢?没人见到她吗?” 大家还没回答,华澜庭猛觉身后上方有异响,回头一看,光线一暗,梼杌的身影自树上朝他迅猛扑下。 “孽障!”华澜庭大吼,含怒出手,龙头蝎尾如意索暴击迎上,途中他按动机关,蝎尾针从末端疾喷吐出。 前些日子,在风火伦的指点下,他对如意索和蝎尾针进行了重新淬炼,蝎尾针在速度和威力上更见威力。 眼看凶兽避无可避,梼杌却轻巧灵活地一个调头翻身,似乎要以厚实的背部鳞甲承受一击。 华澜庭脸色忽然大变! 梼杌翻身,背后露出来的竟是被仰面缚住的霍徽晓! 我就日你个仙人板板! 华澜庭在心里实在忍不住又爆了句粗口。 血往上撞,潜力激发,他发狠以掌心重重一拍。 阻止蝎尾针是别想了,如意索被他大力拍击,打在调过身子后离他距离最近的梼杌后腿之上,终是震的梼杌一颤,身体略歪,蝎尾针险险避过霍徽晓心脏,没入前胸。 霍徽晓摔落在地,她貌似昏迷,附带灵力的长针入体,反将她疼的苏醒过来,并激的她迷茫的眼神中现出清明之光。 看见是华澜庭,她艰难说道:“金自矿出,不要相信自己人……”待要再说,眼眸中覆上一层灰色,张口已发不出声音。 华澜庭身后传来数声惊呼怒斥。 电光石火之际,华澜庭心念数转,一下子有些明白了。 顾辰枫等人真的是看不见梼杌,只看见了霍徽晓自树上飞下却被他打伤落地,正纷纷喝骂着从身后出手,阻止他继续下杀手。 金自矿出这一句他也想通了。霍徽晓这是告诉了他密林前牌楼上字迹模糊的那句以金字开头的话的前四字。 是了,道得酒中,仙遇花里,虽雅不能离俗,这句的上联正是:金自矿出,玉从石生,非幻无以求真。 这是在说,他们进入了一处阵法,幻象丛生,真假难辨,连自己的伙伴都不能相信! 念头到此为止,华澜庭已经无暇仔细琢磨此事和判断霍徽晓及其重伤究竟是真实还是假象了,因为身后除罗思雨外其他四人的攻击已经到了。 一咬牙关,赌了!相信直觉的判断。 华澜庭不躲不闪,挺身以背硬受了四人的袭击,胸口一闷,眼前发黑,这感觉居然和真的受伤并无二致! 他虽心有迷惑,仍然借势合身前扑,冲霍徽晓大喊道:“如何破阵破局?” 霍徽晓的眼睛已快阖上,只嘴唇无声翕动几下,华澜庭却读出了意思。 她说的是:“破心魔幻象,主动杀一人。” 第122章 亦真亦幻 霍徽晓说的后三个字是:“杀了我。” 华澜庭一呆,背后四人的攻击又到了。 他不敢再硬抗,也不忍在情况不明的状态下再伤害霍徽晓,一个纵身前冲躲开。 袁更迅速发号施令:“田师兄,麻烦你去救治霍师妹,顾师妹去看护罗师兄,小纯和我对付华澜庭,这小子是疯了还是中了邪了?” 华澜庭面对两人未动,吞下一枚自己的丹药,暗自调息修复刚才的伤势,一边思索着刚才霍徽晓的话,判断眼前形势。 面前几人看上去确实都是血肉之躯,连呼吸的气息都感受的很真实,看不出虚幻的迹象。 正在紧张思索,贾小纯突然跳了过来,转身背对华澜庭,朝着袁更喊道:“且住,我看其中必有蹊跷,澜庭怎么会对自己人动手?” 袁更一摆手中一钩一笔:“他打伤罗思雨、戕害霍徽晓都是亲眼所见,不管怎么样,先拿下再说,不能任其胡作非为。” 贾小纯说:“不行,先问清楚再说,澜庭和我同在洞明峰,我必须维护他。” 华澜庭走上一步,拍了拍贾小纯的肩膀,一边绕到他身前一边说:“兄弟,谢了。你先为我护法,等我制住了袁更再和你们解释。” “你一个人行不行啊?”贾小纯问。 “放心,我那会儿自己同时面对罗思雨和顾辰枫的联手,都能打伤一个,相信我。” 华澜庭随口答道。 贾小纯也顺口回道:“少来,吹牛,明明是你失手先伤了小罗,小顾才出现的。” “……” 蓦地,三人同时大喊一声,贾小纯双掌推出,掌缘雷光缭绕,近距离从后偷袭华澜庭后心,而袁更的判官笔和护手钩同时疾刺华澜庭前心。 华澜庭牢记霍徽晓说过两次的不要相信自己人的话语,但他一时又不能确定真伪。 若说是个幻阵的话,这阵法伪装的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让他下不去手主动“杀”个自己人来试验破阵。 于是他决定先以言辞试探,要是没用的话,就以武力分头制服所有人,实在做不到或找不出破绽再孤注一掷。 贾小纯的主动站队力挺并没让他放松警惕,反而起了疑心。 这阵法也果然没有设置的天衣无缝,贾小纯那时候并不在场,如何知道罗顾两人不是联手对付他呢? 此贾小纯不是彼贾小纯,起码不会是真实的贾小纯。 贾袁二人也马上反应过来应对有误,立时前后夹击,对他痛下杀手。 华澜庭已有准备,他集中精神长吸一口气,身形似晃非晃,双脚并没有离地,只待两人的攻击灵力及体,他先以已经修炼有成的紧皮功承受并卸力,等两人手掌和兵刃都快要碰到他的前心后背,难以变招的时候才发动。 这一式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琢磨修习过的几种轻身功法研究出的三招之一,借了个通俗的名字叫脱袍让位,身子晃动之际连缩带转加上滚动几乎一气呵成,于间不容发之间就闪了出去。 有了三山伴月境入室期灵力修为的支撑,这一式形同鬼魅,如同瞬移,不但在原地留下残影,还拉出几道虚影向外遁去。 贾小纯和袁更只觉眼前一花,华澜庭身影一分为几横向闪出,而他们就要撞到一起,袁更的钩和笔、贾小纯的雷霆双撞掌各自招呼向对方要害,眼看要会师成同归于尽的画面。 两个人又是同时呐喊一声,急迫间袁更收力,贾小纯则以双手拍上了一钩一笔,这才险而又险地止住了自相残杀之势,缓一口气对望一眼,二人同时转身,向华澜庭残影遁逃的一侧就要追去。 不料华澜庭研究出的是连环三杀招,脱袍让位去势疾劲,灵力幻化出的数个残影给人以他逃窜的错觉,实际上他的本体仍隐在其中,并未远离。 此刻他矮身半转,双手按地,右腿无声无息踢出,不带丝毫灵力破空风声,却劲力雄浑,正是是与不是纠缠腿法中另一近身绝招黄狗撒尿。 这一腿胜在神出鬼没,阴毒狠辣,防不胜防,而且灵力内蕴,碎石裂金,目标可以是腿骨、下阴或小腹。 华澜庭既已确定此为幻阵,人非真人,出手下脚不再容情,右脚直奔贾小纯的丹田气海而去。 袁更和贾小纯都被脱袍让位障眼法骗过,两人又刚惊险避开自残,转头欲追之时,华澜庭的腿已经踹进了贾小纯小腹,以高出一筹的灵力修为和近身蓄势一击破开了他的护体灵力。 丹田被毁,贾小纯叫都没有叫出来就倒在了地上。 华澜庭抽身疾退,连续受伤加上连使两大绝招,他已没有余力对袁更发出第三招了,但也不必要了,按霍徽晓所说,主动击杀受到迷幻的一人应该是破了此阵的。 果然,华澜庭只感到神思一阵恍惚,周围景物万花筒一般旋转,几息后,七人已在辑芳亭之前。 没有人真正受伤,就是目光都有些呆滞,等回过神来,七人进到辑芳亭内的木栏上坐定。 霍徽晓主动为大家解惑道:“没有什么傀儡,就是一座幻阵,之前我远观时也是被骗了。” “牌楼上的字写的是——金自矿出,玉从石生,非幻无以求真。这阵法等级可不低,没想到门中肯拿出来给我们历练用。” “入阵的每一个人遇到的情况应该类似,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同行之人误会冤枉从而产生争执,形成窝里斗,这里面只有当事人自己的神智是完全清醒的,其他人都是被阵法控制的幻象。” “如果你实力不足,或是应对不当、逃脱不力,被其他受到幻象影响的同伴们击杀或生擒,你就算输了。” “如果你受到幻象影响,控制不住情绪,不管是主动自保还是被动求生,愤而杀害同门,也算你输了。” “只有在识破幻象清醒状态下的主动出手击杀同伴才能破阵。开始要你心软,不能忍心伤害同行伙伴,后来你要心狠,敢于辣手击杀同门。” 贾小纯问道:“阵法怎么知道我具体的想法状态?” 霍徽晓笑笑:“这就是高等级阵法的厉害之处了,阵灵能探知并影响和控制你的魂识。” “这还是压制了强度的结果,全力开启的话,我们这个层级,进来就直接变成傻子了。” “但这种低强度被控制的很是精微巧妙,我们的魂识并不是全部丧失,全部被接管,有时多有时少,偶尔还恢复正常。” “一方面,每个人的行为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真假难辨,时而符合你的性格作派,时而又很反常,让人如坠五里雾中,疑神疑鬼,判断发生错乱。” “另一方面,天道有缺,凡事总会留有马脚破绽和一线生机,就看接受考验者有没有机缘、悟性和能力去意识到和识破了,要是个必死之局就没意思了。” “一支战队有人失败不怕,只要能有一人破阵就全体过关了。这次多亏了澜庭师兄,我因为灭杀鬼魂消耗过大,虽然识破却无力破局,算是失败了,其他人也差不多。” 华澜庭说:“我那也是靠你抓住机会的提醒,不然也难说最后会怎么样,这幻象真的是太逼真了,受伤都模拟的那么真实,没几分运气巧合很难闯过去。” “还有个笨办法就是耗。”霍徽晓说:“高阶阵法维持消耗很大,这次弟子又这么多,耗到时限还没结果应该也能过关。” 贾小纯幽怨地看了华澜庭一眼说:“华兄,我可还依稀仿佛记得你那绝户一脚,现在丹田还在隐隐作痛呢。” 华澜庭哈哈一笑:“我也是心有余悸啊,我要是真把思雨的馋馋干掉了,他怕不是要找我拼命。刚看到这小家伙飞出去玩了,我才确认咱们已经出了阵法,之前一切都是意识被操控形成的假象。” 罗思雨笑着说:“馋馋记仇的很,上次它跟亭子顶结怨了,这不又飞上去找辑芳亭的顶子干架去了。” 众人聊完,各自在亭子内打坐恢复,等待随后去闯通往万春亭的最后一大关。 华澜庭因为在幻阵里差点儿把馋馋击杀,心存欠疚,此时分出一缕灵识到了亭子顶上。 馋馋真的是记仇,正在左一下右一下地撞击着圆顶,发出沉闷的声响,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华澜庭放下心来,沉入功法运转之中。 自在无极功行了九九八十一个周天,华澜庭神完气足,收功睁眼一看,其他人还在静坐之中,四周悄然无声。 华澜庭有些奇怪头顶上没了馋馋对亭子顶的撞击声,小家伙是玩腻了玩累了吧,他随意地探出灵识察看。 一看之下,猛然脸色大变! 馋馋还在,正在一下下地往返撞击,但没有声音发出,因为,它每次冲击都是直接穿过了圆顶! 圆顶只剩下虚影,而没了实体! 华澜庭灵识往下一扫,大半个亭子都已成虚影,只下部一小部分还是实体,并且正在消融当中! 幻境! 华澜庭起身大喊:“危险!大家都起来,退出亭子去!” 没等六人完全清醒过来,华澜庭右手飞快地取出龙头索挥出,卷起旁边的霍徽晓和顾辰枫的腰肢,左手一把拉起袁更,吼道: “你抓住田净沙。”边说边飞身带着几人跃出亭子。 袁更还不明所以,但他反应机敏,下意识地一手捞起田净沙。 华澜庭带着四人跃起,半空中不忘回头对着贾小纯喝道:“带着罗思雨,弹筒飞索!” 贾小纯一向机灵,也不询问,左手拉起罗思雨,右手连动,灵力弹筒上肩,一道飞索向外向上射出,直插入亭子旁边一株古树树干之内,随后两人牵引而起。 刚飞出亭子,辑芳亭已全部幻化,底部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再晚片刻,大家都免不了摔落下去。 大家惊魂未定,面面相觑,又是眼前模糊景物变换,这次才真正现身在辑芳亭内。 原来,之前那个仍然是幻阵中虚假的幻象,众人差一点儿就着了道儿被传送出局。 听华澜庭说了缘由,霍徽晓一跺脚,恨声说道:“好阴险的阵法设计,怪我大意了。” 贾小纯踩踩地,又敲敲亭柱问:“这次没问题了吧?” 霍徽晓说:“我查过了,这里是真的辑芳亭,好个非幻无以求真。多亏了馋馋和澜庭,要不然等阵法关闭幻象消失,我们还不能发现,那就全军覆没了。” 第123章 战而胜之 休息一阵过后,有声音响彻四野:“截止目前,共有九支战队在各自的线路上闯关到达第四座亭子。 “此后,山顶终点万春亭只有一座,先进入者胜,你们的对手就是其他团队,休息一个时辰后出发。” 众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先调整恢复到最佳状态。 又鉴于上一关里暴露出来的配合不够默契熟练的问题,他们利用最后的一些时间进行了短暂的沟通,设计出来几套简单的阵型和应急方案。 最后的一段山路不但盘旋曲折,而且没隔多远就会出现岔路,估计有的支路很可能是通向其它方向或山下的。 另外,山道两旁延伸进去十几丈后变得树高林密,灵压也起状不定,令人难以抄近道穿行。 大家全都按照霍徽晓选择的风险最小的上山路线行进,她有时依靠感觉做出判断,有时需要施法进行算度。 一路前行,走走停停,他们先后在两个路口狭路相逢碰到了两支战队。 应该是霍徽晓的天机术发挥了作用,这两支队伍在闯过前四个亭子的过程中都被打残了,严重减员,分别只剩下了三个人和四个人。 在看到他们人员齐整的情况后,两支队伍都明智地选择了避让退却,让出道路后就转到其他岔路上去了。 轻松甩掉两个对手,七人加快速度疾行数里,霍徽晓突然停住,闭目默立片刻,笑着对华澜庭和袁更说: “有人察觉到我们了,以天机术意念传音要求错开上行,等过了半程到靠近万春亭的区域再斗,以免现在强强开战,被其他战队捡了便宜。” 袁更和华澜庭同时呵呵一笑,袁更说道:“把富览亭前向我们约战的那一拨人说的坐标告诉他们,让这两只战队做上一场,最好能拼个两败俱伤。” 霍徽晓点点头:“这样的话,九支队伍已经做掉四支了,再往后都是强队,迟早会相遇,免不了有恶战,大家做好战斗准备吧。” 七人抖擞精神,展开身法上行,随着温度渐低,半空中竟飘起了零星的雪花,越下越大,山路也愈发崎岖不平起来。 终于,在雪花如席漫天挥洒之中,他们在一个四岔路口遭遇了一支满编的也是五男两女配置的战队。 双方在风雪中停住,没人出声叫战,各自脚下移动排好阵形后,几乎同时发一声喊,向对方冲去。 华澜庭和袁更一左一右冲锋在前,随后是田净沙在后呼应两人,倒三角的后面是贾小纯自由游走,准备利用远程袭击提供火力增援,罗思雨和顾辰枫则护住霍徽晓拖后。 对方排了个三角形的突击阵形,一人突前,两名女弟子跟随,后面四人一字排开压上。 即将接战的时候,一枚灵力弹呼啸着穿过华澜庭、袁更和田净沙之间的空隙,迎头打向对方头前第一人,这是贾小纯率先开火进行试探。 对方冲在最前的是一名壮硕魁梧的男弟子,他虽然没见过灵力弹,但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物事,把手一张,一面生有尖利倒刺的盾牌出现,挡在他身前。 此盾材质不俗,呈现半透明状,可以不影响使用者前观的视线。 灵力弹撞上盾牌后炸开,鸣响的同时爆出一团灵力激荡的光影。 趁着壮硕弟子停顿抵挡的工夫,华澜庭和袁更两人骤然加速,交叉换位,分别斜向越过此人,插向其身后。 而田净沙也纵身上前,擎出水火囚龙棒,照着持盾弟子力劈而下。 华澜庭插进对方阵形中,龙头索抖得笔直坚硬,刺向一名女弟子,同时脚下不停,意图绕过她继续前行。 这名女弟子生的偏矮微胖,动作却麻利,她似乎看穿了华澜庭的想法,闪身避过龙头索并从侧面向华澜庭撞了过来。 华澜庭被唬了一跳,一个小巧的晃身后再度加速,女弟子也随之提速,如影随形贴了上来,玉衡峰弟子的速度真是普遍要高出男弟子一截。 华澜庭不得以,单手发了一个掌心雷迫开对手,正要接着奔向对方后排,猛觉身后另一侧风声有异,不及回头,随手一掌拍出,灵力激起地面上的积雪,形成一个深坑,却是打了个空,一物继续扑向自己左肩。 这次他看清楚了,是一只长不过一尺半的小老虎,通体雪白,连眼睛都是银色的,萌萌的十分可爱,可刚才在空中扭闪避过掌击的轻巧和两只前爪肉垫下崩出的利爪并不招人爱。 灵兽雪虎!这女子是招摇峰弟子。 微胖女弟子和小雪虎各占一边拌住了华澜庭。 另一头,袁更两手钩笔齐出击向另一名使剑的高挑女弟子,杀招迭出,想着快速破防后好杀向后方。 本来护手钩专克刀剑类兵器,他的判官笔法也十分犀利,哪知高挑女弟子身法灵活,一手坤凰出岫剑游若娇龙,使得风雪不透,攻守兼备,灵力也不弱于他,硬是没被退半步。 再说田净沙的囚龙棒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在对手的盾牌上,盾牌只是微微向后一挫,田净沙倒是被震退了两步,这名壮硕弟子不但膂力不小,盾牌也是件品阶不低的灵器。 三人的快攻都一时受阻,没能实现他们最初的战术意图。 按照设想,他们计划由华澜庭和袁更先以速度突破进去,搅乱打散对方的三角阵型,然后由贾小纯远程压制住一角,而罗思雨三人趁乱跟上,力争在短时间内形成局部以多打少局面,如果能干趴下两三人,哪怕是一个人,后面也就好打了。 现在三人都没能迅速推进,反而是对方后排四人瞅准机会,一起启动,向他们的后队扑了上来。 华澜庭见状心里有些捉急,他并没有放弃战术初衷,阻拦四名弟子是不可能的,看见其中一名弟子绕过他向前冲去,华澜庭灵力大放,双手抱圆,一圈一带。 前些日子里,他在云轶奇的特训中经常被以多打一,甚至还有面对四人六人围攻的时候,苦头没少吃,受伤更是常事,但罪不白受,抗击打能力和招式衔接之术大有长劲,更是对借力打力之法有了更进一步的体会。 如今,有心无意勾连手虽然还说不上炉火纯青,威力已和初学时不可同日而语。 突然使出的简单的一个圈带,就让矮胖女弟子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儿和小雪虎撞在了一起,一人一虎的攻击都是被华澜庭带歪了方向。 华澜庭借机飞出龙头索,搭向那名跃起的男弟子的小腿,索未到,劲疾的灵力已经笼罩过去。 那名弟子也是好手,灵识察觉到有人偷袭,空中拧身反击,一拳打散灵力并击偏了龙头索,但自己也掉落下来。 华澜庭以一敌三,不落下风,甚至还取得了少许优势,但两名弟子随即改变战术,和雪虎一起只缠斗防守,一时间也无漏洞和败象。 出击的另外三名男弟子中的两人出手就是术法攻击,三山伴月境弟子已经能够以灵力初步幻化成形以增气势,并借此淬炼自己的术法特质。 一人凌空凝炼发出一柄三丈长的水属性灵力长矛飞向罗思雨,一人打出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直奔顾辰枫。 罗顾两人摧毁了长矛火龙,和两名弟子分别激战在一起。 初入三山伴月境的弟子虽然有了不弱的灵力修为和术法幻化之能,但从驾驭程度和攻击威力上看仍然不足,也不能和武技有效结合,所以他们目前多还是习惯于近身攻击。 对方的另一人年纪稍长,实力也是七人当中最强的,他看出来霍徽晓修为普通,更可能是团队中不可缺少的天机术士,当下没有去看贾小纯,而是中宫直进,扑击霍徽晓。 其他人都在缠战,贾小纯只好放弃远程优势,取出一杆皂缨枪,挺身上前和霍徽晓双战对手。 顾辰枫的对手是名道装弟子,长的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一身功夫也以强硬为主,出招迅捷,灵力刚猛无俦,很快占到了上风,却冷不防被顾辰枫暗中放出的流光萤在小腿上叮了几口。 本来并无大碍,就是轻微的麻痒,但此人性格粗鲁,脾气暴躁,顺嘴就来了一句你妹啊。 顾辰枫并未在意,对手心浮气躁更容易有机可乘。 没想到旁边战团里的罗思雨却不干了,舍了自己的对手奔过来说:“你嘴里放干净点,骂谁呢!” 粗豪弟子有些莫名其妙,回道:“关你什么事?横插一杠子。” “怎么不关我事?她是我表妹,你再说一句试试。”罗思雨边说边一挥手,馋馋冲出直扑对方面门。 粗豪弟子怪叫一声,缩头躲过,和罗思雨战作一团,而顾辰枫早已接过罗思雨的对手。 此时,十四个人分作六处厮杀。 华澜庭一对三犹自立于不败之地,袁更和对手势均力敌,田净沙处在下风,但他基本功极为扎实,韧劲十足,对方的盾牌只能暂时压制住他。 大部分六十代弟子的修为相差不是很大,罗思雨等四人一时间也都不能奈何对方。 只贾小纯和霍徽晓很是吃力,对方赤手空拳但功力深厚,招式朴实却破绽极少,贾小纯靠着霍徽晓在外围的袭扰助攻还是连连后退,看来坚持不了太久。 他们由于没有做到先声夺人,被对方分割缠战,胜负仍未可知,局面稍显被动,怕就怕贾霍二人先于对方崩盘。 对方七人见局势略优,采取了稳扎稳打的策略,并未躁动急攻。 哪知这倒中了华澜庭等人的下怀,他们的应变计划里就有应对的预案。 率先发动的是罗思雨,只见他突然放出的馋馋故技重施,鼓起腹部对着粗豪道装弟子发出一声鸣叫,无形的音波冲击的对方愣怔失神了一息,罗思雨上前,一掌印在胸膛上将他放倒于地。 与此同时,顾辰枫以一堆流光萤吸引了对手注意力后,一只个头极小的流光萤却从另一边悄无声息地贴上了那名弟子的耳后,然后他就象醉酒一样踉跄了几步倒地昏迷了。 这一只乃是流光萤中的萤后,体形最小不易被发现,麻醉性却是最强,是顾辰枫的杀手锏之一。 两人发动奇袭的同时,岌岌可危的贾小纯听到了霍徽晓的传音,装作不支让开了中路,对手不疑有他,抢进几步来到霍徽晓面前就要擒拿。 眼前忽地金光闪烁,一支巨大的黄金杵凭空出现,搂头盖脸砸将下来,他急忙以双手架住,不想这杵沉重异常,竟砸得他双臂酸麻气血翻涌。 霍徽晓修炼天机术影响了修为的提升,她自知战力平平,于是在她师父的指点下苦练了三式密不示人的招术,黄金杵即是其中之一,其他两式有损真元道基,属于万分危急时刻保命绝技。 黄金杵是请人专门打制的,本身奇重,可以被她以天机密法通过意念驱使,做到虚空出现发出重击,以她现有功力连发三击已是极限,可见厉害,缺点是只能在本人三尺范围内施用。 一击过后,黄金杵自行翻转调个,尾部自对手交叉的双臂下钻出,飞捣前胸。 对手亏得功力已经接近入室期,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够边退边挡,卸掉了大部分杵身的重击和灵力的冲击,但也面色发紧身体晃动,灵力运转滞了一滞。 就在此时,刚才闪出来到外围的贾小纯的灵力弹可就到了他的后背。 硬受一击,灵力波纹剧烈晃动,受的伤势还算不上很重,仍有再战之能,但体内消耗直线上升,令他的战力大打折扣。 霍徽晓没有发出第三击,收回了黄金杵,罗思雨和顾辰枫已经又护在她身前。 另半场里,馋馋的鸣叫就如同信号。 田净沙抽空服用了一枚副作用较小但可短暂提升半成修为的丹药后,以囚龙棒发出一轮疾风暴雨似的反击,逼迫的对手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袁更在打斗期间,判官笔勾点挡托的时候就不断释放出含有毒力的微小丹珠,漫天大雪为他提供了掩护,从而布下了一个袖珍毒阵,毒珠一直凝而不散,引而不发。 等蝉鸣一起,袁更接挡几招后突然后撤,远处贾小纯已是一炮轰了过来,引爆了毒阵,加上这枚灵力弹中含有毒力,女弟子很快浑身瘫软,丧失了战斗力。 华澜庭这边也是简单,先以“脱袍让位”拉出迷惑残影,再以“黄狗撒尿”踹飞了雪虎,趁女弟子察看灵兽伤势的时候,以分心二用之法轻伤了那名男弟子。 至此,胜负已无悬念,华澜庭一方的突然爆发打了采取持久战法的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奠定胜势。 此战并非生死搏杀,再坚持下去没有意义,对方认负退下山去,自有门中人员救护伤员。 大家的消耗都非常大,但赢了毕竟兴奋,只有霍徽晓望着前面的岔路眉头深锁,忧色,写在脸上。 第124章 青云直上 罗思雨问霍徽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霍徽晓答道:“有人施法干扰我的测算,我判断不出该走哪条路了。” 顾辰枫说:“谁这么大本事?同辈里还有你搞不掂的?” 霍徽晓看了一眼华澜庭:“有一个,这厮也出自玄戈峰营造处。” 华澜庭恍然:“那必是林弦惊无疑了。” 霍徽晓点头:“就是这家伙了,他天资不错,基础也好,好像还和我们瑶光峰首座有旧,一来就被收在座下,没多久就蒙首座传授大衍天机诀了。” 顾辰枫说:“这么牛?晓晓你真的就不如他了?” 霍徽晓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斗过几次,确实是我败多胜少,不过我有一门神通尚未开发完整,以后嘛,哼哼,还不好说。” 袁更问:“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走哪条路?” 霍徽晓答:“八个对手里面,三支战队已经不构成威胁了,有两支被我们设计火并,估计一战之后也无力争雄了,剩下三队,林弦惊他们总会遭遇一队,接下来就看我们和林弦惊的战队谁会碰上最后那一支。” “那只战队实力弱也就罢了,不然就是场苦战,谁先碰上谁的实力受损,最后冲顶的时候就没什么胜算了。” 田净沙说:“我还剩少量回气丹药,不如你服下再和林弦惊较量,争取找出最佳路径。” 霍徽晓摇摇头:“修为和能力都略输半分,强求无益。我们圈子里有句话:情不敢太深,恐大梦一场。卦不可算尽,恐天道无常。这里,现在,都还不是拼尽全力的时候。我和他,来日方长。” 贾小纯问:“既然这样,你就说走哪条路吧。” 霍徽晓一摊手:“随便,当下的天机如此,走哪条路都会错,之后的天机莫测,选哪条道都不错。” 贾小纯灵机一动:“我看不如咱们兵分两路,这样错也不离谱,对也总有份。” 霍徽晓率先向左走去,华澜庭等人跟上,甩下一句话:“好主意,你去右边吧,千山雪寂寞,小纯影独行。” 贾小纯挠挠头,哎哎了两声紧跑着追上去,喊道:“等等我,我一个人害怕。” 果不其然,在这条路上,他们碰到了另一支整编的战队,其中还有诸葛昀在内。 尽管凭借着整体实力,华澜庭七人最后险险击败了对方,但七人人人带伤,罗思雨和田净沙的伤势还不轻。 自带的伤药和袁更、田净沙的丹药储备几乎见底儿后,众人才勉强恢复了一些战斗力。 但是由于进山以来连续作战的疲惫,伤药虽能治愈表面伤势和补充损耗,可实际战力已经下降的很厉害了,持续作战能力更是低迷。 短暂休息片刻,大家继续赶向万春亭方向,终于来到了可以看见亭子的峰顶之下。 通往万春亭是一条笔直向上长长的石阶山道,山道上已经有人在缓缓上行,二人在前,一段距离后,还有五人,正是林弦惊所在的战队,他们在速度上已落后对手。 观察了一会儿,袁更说道:“山道上有灵压,强度还不弱,他们前进的颇为艰难,而且应该是不象第一关那样可以取巧了,只能靠修为化解。我们怎么办?” 霍徽晓说:“我不知你们,这关我想放弃了。” 贾小纯说:“怎么能这样?我辈修士逆天而行,不是说爱拼才会赢吗?他们领先的不多,我们不是一点儿机会没有吧。” 田净沙也附和道:“都走到这里了,放弃太可惜了,我不是不能输,可认输不认怂啊,总要争一争对自己有个交待吧。” 霍徽晓耸耸肩:“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可以短期认怂,对现状低头,但放长了看,我从不也决不认输,失败了也要昂着头。” 说着向上努努嘴又说:“认清形势下的服软并不羞耻,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小女子也可进可退的。” “你们看,本来我还指望他们的水平参差不齐,平均实力不是那么的强,这样我们还可以一争,起码拉上几个垫背的,让一二名的差距不要太大。” “但你们仔细看看他们的人员组成,认不全也能有几个熟脸吧,都是各峰能排在前列的弟子。” “完好状态下的正面交锋,胜负还在五五之数,现在我们的情况根本拼不过,不如省省力气。” 大家仔细观察一番,的确如霍徽晓所言,七名队员皆是实力强横之辈。 顾辰枫指指上面说:“前面和林弦惊一起打头的那名女弟子叫刀琼丝,是玉衡峰里的一朵奇葩。不是说人怪,她人挺好的,就是好武成痴,峰里只她一个坚决不肯选择任一峰辅修,执意留在玉衡峰专修功法,掌峰师太也没拗过她,但一口刀上的术法武技着实了得,反正能甩我两条街。” 众人默然,袁更开口道:“那怎么着?就这么决定放弃了?看着他们登顶?咱们只要团队第二的奖励了?” “我也算看出来了,罗思雨和顾辰枫唯霍徽晓你马首是瞻,七人占了三票,再有一票就决定了吧。” 霍徽晓这时忽然秀目一弯笑了,说道:“都别那么颓嘛,我说的是团体第一放弃了,可没说就这么瞪眼旁观啊。整体输就输了,但不捣捣乱,不整点儿妖蛾子出来,那不是本姑娘的风格啊!” 田净沙问:“什么意思,我们还能怎么办?你快说,不然可就来不及追上去了。” “不急不急。”霍徽晓慢条斯理地说:“这最后一处阵法我探查过了,灵力总量是有数的,他们在前面开路会消耗阵法灵力,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等他们到了中线先。” “不过,我这个建议需要全员同意才好,否则就算了。” 看见大家都眼巴巴看着她,霍徽晓不再卖关子,说道:“简单的很嘛,团队第一拿不到,我们可以争个人第一啊。” “我们现在的战力十不足五,硬拼的话估计全都进不了万春亭,但如果集中资源武装一人,其他人拼尽全力为他掩护配合,虽然难免落败,但有个个人第一总是聊胜于我,没有空手而归,还能顺便恶心恶心林弦惊他们。” 大家听明白了,纷纷把头转向华澜庭。 华澜庭:“我?这任务太艰巨了吧。” 袁更率先举手:“我同意。” 贾小纯说:“我没意见,能者多劳。” 田净沙:“我看行,我们七个里面你修为最高,我看得出来还未尽全力。” 罗思雨:“可以,好风凭借力,我们送你上青云。” 顾辰枫笑道:“不蒸馒头争口气,姐看好你噢。” 最后霍徽晓说:“那就这么定了,但是奖励可要分给大家哟,不能独吞。来,袁更领我们来议一议战术吧。” 不一会儿,众人准备停当,林弦惊等人也接近中点了,大家发力向上冲去。 威压强度在可接受范围内,众人一鼓作气冲上半腰,袁更和田净沙组成的双箭头接近对方五人时,身后贾小纯剩余的灵力弹已全部倾泻而出,连续的爆炸气浪掀飞了两名弟子。 袁更和田净沙各自对上一人,灵力毫不顾惜地输出,缠上并压制住对方。 接着罗思雨和顾辰枫就找上了那两名闪避灵力弹攻击波的弟子,激斗在一处。 霍徽晓则是趁贾小纯鏖战对方第五人的时候出手偷袭,直接动用黄金杵将之打晕,自己也脱力坐倒,由贾小纯护住她脱离战斗,回到山道下。 华澜庭完全没有理会几处搏斗,从后直插而上,他已服用了田净沙手头最后一枚强力回气丹,此刻风驰电掣般越过战团,逼近前方林弦惊两人。 林弦惊和刀琼丝自然发现了后面的变故,也看到了华澜庭只身追来,两人于是加速上行。 林弦惊当然晓得华澜庭的本事在他之上,但也不认为他能突破自己和刀琼丝联手的防线。 他让刀琼丝先行一步,自己挺大盾回身阻拦华澜庭。 兄弟相见,份外眼熟,华澜庭知道自己必须快刀斩乱麻,也不说话,隔着还有十丈远就以龙头索发动五行清炁雷法。 林弦惊以盾相迎,接的虽然有些吃力,但也让他觉到了华澜庭的灵力攻击爆烈非常,可略显虚浮,明显不在全盛状态。 这让原打算以擅长的防守拖住华澜庭的他信心大增,微微一笑,林弦惊改为双手持盾,运功数息,猛然将鸢形燕尾盾用力平压而下,砸在石阶上。 只见一股无形的淡黄色灵力波动涌出,贴着山道漫延,所过之处,青石块块碎裂,如被暴力犁动地龙翻卷一般,数处地面也纷纷爆开,石屑尘土飞溅,夹杂在厚重的灵压中腾起滚滚烟尘。 这是林弦惊近期修到小成的一手新的术法,配合上他刚才在石阶上布下的几处机关埋伏,他有信心就算是对方七人齐至,也能让其手忙脚乱,受阻一时。 烟尘过后,却是不见了华澜庭的身影! 心道不好,这才记起华澜庭有宝物灵狐尾可以隐身,但在这遍布灵压的山道上也不可能不受波及啊? 必然隐在某处! 林弦惊双手掐决施法,在眼皮上一抹,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面前的一幅虚影画面。 没人! 猛然一个转身,画面中露出华澜庭凌空飞行的模糊影像,不及细想他为什么能飞,看到他已越过刀琼丝,林弦惊惊叫一声:“刀琼丝小心!人在你前面空中,范围型无差别攻击!” 刀琼丝是名大骨架、个高肩宽但面目秀丽的女子,她在一路闯关中已对林弦惊建立起了信任,听到提醒后停身,挥刀舞动如风。 她手中刀乃是合扇板门大刀,刀身如门板宽大,刀柄和刀身一样长,各占一半,很是吓人。 刀琼丝不辅修其他诸峰功法,一身修为技艺全在灵力和大刀上体现。 她修习的术法和刀法合一,叫做唠叨刀。 名称怪了些,特点一如其名,一旦发出,如人唠叨,其势看似不重,实则杀伤力极强,并且话痨一样连绵延续密不透风很少停歇,让对手避无可避不胜其烦。 刀琼丝舞刀如轮,各种劈击笼罩了身前半圆内的范围,刀芒朵朵飞出,形状不大但破空声刺耳,密集交错,这手“桃花朵朵开”很是适合群战。 早在山道下,霍徽晓就把飞行蒲团借给了华澜庭,并教了他基本御使口诀,结合灵狐尾,他这才能够从空中隐身飘行,一举突破两人防守。 但如此绵密强劲的唠叨刀芒实在无法尽数闪开,一旦落地反击就失了飞行隐身的优势和先手,肯定会被缠住。 华澜庭当机立断,以后背硬受三记刀芒,借势以更快的速度飞向前方。 不是他毫无在意,他也为此受了伤,但大家合力武装他时,贾小纯把自己精炼的一块护心灵甲给了他。 华澜庭胸前有空天青烟玉守护,就把灵甲放在了身后,正好救了急派上用场。 林弦惊和刀琼丝见华澜庭没有落地现身,一前一后急忙追了上来。 距离山顶亭子并没有多远了,两人看不到华澜庭,只好拼命向前冲,以求尽量早些抢进万春亭。 哪知刚到亭子之前,一股巨大的灵力波动出现,两人迎面撞了上去,双双象被墙壁弹回一样倒飞落地,气血一阵翻涌。 站起身来,轰隆隆几声闷响,灵力威压消失,阵法失效关闭了。 原来,华澜庭的修为比他们强上一个小层级,感知更为敏锐细腻,他本可以先行进入,却发觉前方亭子外围灵力发生异动,压力陡增。 于是他多了个心眼,没有直接踏入,而是悄然停步,任由林刀二人从身旁穿过。 待两人被阵法关闭前波动形成的壁障弹回,华澜庭抢身而上,左手掌心雷,右手龙头索分袭两人,而身子不停,向亭子里面窜去。 林弦惊出掌抵御被震开,刀琼丝更为彪悍,唠叨刀刀身数颤,竟然缠住了龙头索。 华澜庭发力,两人的灵力在刀身索身上激起剧烈的涟漪光影,一下居然扯之不动。 华澜庭在心里叫声好,不能被她拦在门口,蹭蹭却进不去,他突然松手,弃了龙头索,以清泉石上流身法闪电般抢先扑进万春亭。 山道下传来贾小纯等人的欢呼声。 他们六人护华澜庭上去后,耗尽灵力又阻挡了一会儿就撒下来了,再打下去很可能都会被传送出山。 刀琼丝拿着龙头索恨恨一跺脚,林弦惊也是苦笑。 他们七人全部可以进亭,只这个人头名却是被华澜庭虎口拔牙,生生抢了去。 第125章 牛波一啊 第二天,万象门公布了试炼的名次和相应的奖励,团体前五名和个人前十名都有了归属,这次的奖励比普通试炼更为丰厚,华澜庭依言和队友分享了成果。 同时,门中又宣布将在全部六十代弟子参加完试炼后,从中择选优异者组成参赛团队,将在数月后代表自在万象门出征仙洲东部青年菁英弟子大赛。 华澜庭又回归了修炼生活,云轶奇已经开始教授他九转大还丹功法了,而风火伦也允许他暂时结束矿石锤炼基础练习,可以尝试锻造小的成形物件。 这一天,结束了在天玑峰的学习,华澜庭来到洞明峰。 风火伦的洞府里,一向和他不在一处研习的晁天阙也在,两人正在等着他,看到晁天阙小脸上洋溢着笑容,华澜庭问道:“师哥,怎么?有什么喜事吗?” 晁天阙回答:“有啊,首先恭喜师兄贺喜师兄,勇夺试炼头名,师哥我与有荣焉,简直牛波一啊。” 华澜庭看着他:“牛波一是哪一个?上代天骄师兄?” 风火伦看着他俩:“华师兄、晁师哥,虽然为师我推崇创意,但是咱们发型可以乱,辈份不可混,规矩不可废。” 晁天阙直接无视了风火伦的要求,对华澜庭说:“师兄你落伍了,牛波一就是牛逼的文明说法啊。风老师,您看,弟子我不说脏字,语言是多么的风雅和守规矩啊。” 风火伦没好气地说:“别贫了,说第二件高兴的事。” 晁天阙说:“二蒋的事情有眉目了,他们这回算是栽了。” 华澜庭说:“是吗?老师不是否决了咱们俩在蒋功屏的住处偷偷安放监视装备的做法吗?” 风火伦大义凛然地说道:“这种侵犯个人隐私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再说了,就凭你们俩,连蒋功屏院子的防护阵法都不能无声无息地破开,破案光靠胆肥可不行,自身实力也不可或缺。” 华澜庭问:“那是如何抓到他们的马脚的?” 风火伦笑道:“还不是要靠老师我,做贼是要有技术含量嘀。你们营造处不是负责门内各处的修建吗,我先打着你的名头找到了慕倥偬总管,他一听说你被人算计了,马上就答应帮忙。” “等等。”华澜庭忙问:“您找了老慕?我怎么不知道?” 风火伦说:“你这不是知道了吗?老师为你办事,替你出头,自然要联合心疼你护着你的人了,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难道为师做事还要向你请示吗?” 华澜庭:“额,好吧,您说得对,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借故维修山门,我在上面布置了探测装置,一如我们所料,蒋功屏这家伙真的携带大量超标违规资源下山。” “有了这个发现和证据后,老慕和我又找上了常驻月河镇的许恒川,华仔你也是认识许执事的,他亲自出马带人监控蒋功屏在月河镇的行踪,结果发现他在镇上有一个姘头,他把贪墨的物资都藏在姘头家里。” “那这些资源的去向呢?”华澜庭追问道。 “还没有查到,也没发现蒋家派人来取。如今天罡殿已经把二蒋拿下收押审问,蒋功屏只说他也是奉家族之命行事,会有人不定期来取,其他的一概不知。”风火伦说。 华澜庭想了想:“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吧,会怎么处理蒋功屏?” 风火伦说:“谁知道,天罡殿会处理的,不用我们操心,我看最轻也是个废去修为逐出山门。不管了,反正我们举报立功有奖,咱仨见者有份,为师我只关心截留的资源能不能早点儿发还下来,我不少试验正在关键时刻呢。” “好了,现在小阙阙师哥回去操练,我来指导华仔师兄你炼器。” 这次风火伦让华澜庭锻炼的内容是利用云轶奇赠送的藕断丝连石打造一块防御胸甲。 华澜庭前胸有空天青烟玉这个秘宝,这回登顶万春亭时贾小纯借他的护甲发挥了作用,他就想着自己炼制一块用于防御后心要害,这样可以提高生存能力。 风火伦在看过藕断丝连石后,说品质极佳,可开发性也好,以华澜庭的功力可以先做一面护甲防身,等以后炼器水平提高,还可以继续发掘矿石潜力,进一步提高性能。 在华澜庭开始炼制前,风火伦搬出来一台设备,按动开关后,数条光线射出,在华澜庭的胸前、手腕、脚腕和脑后缠绕,风火伦也没说明用途,只让华澜庭专心炼器。 华澜庭初步炼制成形后,风火伦摆弄了一会儿那台仪器,然后他面前出现一片数据光幕,各种让华澜庭眼花缭乱的数字公式跳动不停,华澜庭心里想,这才是真正的牛波一啊,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到这一步。 演算之后,风火伦对他说:“你小子不行啊,专注力还要提高。” 华澜庭有些不服气地说:“老师,我已经全力以赴了,炼制的时候并没有分心开小差。” 风火伦说:“数据是还可以啦,比寻常弟子要高,但我疯子洞主的徒弟岂能满足于一般,那必须是二般乃至三班的水平才行,所以说远远还不够。” “古语有云,用志不分,乃凝于神。” “当你的精神高度集中,注意力凝聚于一点的时候,是可以游乎天地之间而不累的,这时做事不但精准,而且能够进入一种十分精妙的境界。” “这就叫做几于道!” “你看有的做裁缝的老师傅,他只要一打眼,根本不用特地计算,他就能知道你的胳膊腿多长,手脚是不是不常人大一点儿,适合什么款式的服饰,哪些地方与众不同要特意处理,这是他长期专心一事形成的条件反射般的感觉。” “就像为师我少时在学习数学做选择题时,有那么一阵子,不管老师出什么题,我都能直接判断对错并选出正确的答案,那是一种长期练习和专注后的结果,虽然不明所以,但我就是能够隐约了解出题者的意图,烟雾弹和障眼法设置在哪里,自己完成的还很轻松写意。” “这种感觉就叫做有如神助,前提是你将神凝住了,神才会助你”。 “所谓专心方能致志,聚精才可会神,心无旁骛,不去想做这件事的结果,只享受做这件事的过程,则过程和结果都会是愉悦的。” “我们修道其实也就是修的这个凝气聚神,当我们的精神聚焦于一点时,是有巨大的不可思议的穿透力的,如同温暖和煦的普照阳光一旦聚于一点,可以透石穿岩。” “佛家的戒定慧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先戒掉贪嗔痴慢疑、怨恨烦恼怒等妄念,忘记不重要的琐事痴念,从而达致定,所有的念想汇于一处为定,之后才会生出智慧,那是因为你实现了和研究对象的同频共振,你们之间没有距离感了,合二为一了,没有分别心和出离心了,默契了,融为一体了,这时你想什么就有什么。你,可明白否?” 华澜庭默念片刻,抬头说道:“是不是就像两个恋人相处,最好的状态就是彼此都不累,不必用心去揣摩对方,你刚想喝水,杯子就递到了你面前,不是她聪明,而是在那一瞬间,她就是知道你渴了。” 风火伦的眼睛眨眨又翻翻,最后无奈地说:“好吧,还是你们年轻人的想法牛波一啊。就算是吧,真爱不累,好爱无畏,专注久了,成为常态,就是这么个结果。” “现在,请你继续和藕断丝连石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 或许是华澜庭有所体味和进益,这一次的锻制更为顺畅,藕断丝连石最终被他敲打磨制成为一面椭圆形的护甲。 风火伦拿起来看了看,又融入自己的精神力进去探测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说:“马马虎虎行了,在这个基础上,为师出手帮你做一个精神力的链接,以后只要你心意一动,护甲就可以在小范围内自行移动到你需要的地方,不需要你移动身体,这样可以将你的应急速度提升一个台阶。” 转过天来,华澜庭突然接到了自在万象门雷罚殿的通知,让他去领取外出任务。 他一头雾水地来到雷罚殿,原来是门中决定派遣雷罚殿执事许恒川前往蒋家调查取证蒋功屏贪墨的事情,除了还有一名天罡殿的弟子外,因为华澜庭是主要受迫害者和当事人,所以拟让他随行,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奖励,有助于开拓眼界增长阅历。 华澜庭对能够出远门经历仙洲里新的事物自然是欢欣鼓舞。 许恒川也召见了他。华澜庭在月河镇事件里和从雾岚山回宗门的时候都见过这位雷罚殿执事,印象很不错。 许恒川向他简单说明了下背景,告诉他蒋功屏自然是逃不掉惩罚,但蒋家是为门派镇守南部疆域的家族,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还不清楚,因此才有了这趟的行程,查清楚后才能做出相应的处理。 华澜庭也问了要做什么准备,许恒川说是不必,蒋家的头脑人物体内都有门中下的禁制,反叛的后果十分严重,是他们承受不起的,所以这次才会只派遣三个人前去查证,并说具体情况会在路上和他详说。 华澜庭领了任务,分别到天玑峰、洞明峰和云轶奇与风火伦告了假,两位师傅嘱咐了他一些注意事项,他只待过了今晚就启程。 华澜庭这一去,经过了前一段门中平静的修炼日常生活,却是等闲之后,平地起了波澜。 第126章 萌生死志 转过天来的清晨,华澜庭早早来到山门前等候。 第二个到的是那名天罡殿弟子。从许恒川口中,华澜庭已经得知其名曹家澍。 华澜庭上前见过,曹家澍点点头,神情既不冷淡,也不热情。 华澜庭知道能够入选天罡殿和雷罚殿的上一代弟子都有两把刷子,而天罡殿作为门派内部执法组织,更是被弟子们所敬畏,所以他也并没在意。 没过多时,许恒川来了,见人已经到齐,他取出一物往空中一抛,此物见风即长,化为一只不大不小的舟船,中间有面动力帆,看着能乘坐五六个人的样子。 华澜庭听说过这种飞行法器,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三人登上小舟,小舟离地而起飞上半空后,升起了防护罩隔绝空中的气流,然后逐渐加速飞离了山门。 看见华澜庭很是好奇,许恒川微笑说到:“这宝贝叫冲风舟,门中的数量也不是非常多,速度不算快,也爬不了太高,而且每过半个时辰就要落地充能不少时间,不然的话这家伙吃灵石太多,不过对于我们这些还不能独立御风飞行的修士来说,也是很不错的代步工具了。” “蒋家在八九百里之外,是距离门中最远的一个附属家族了,要不也用不上冲风舟。” “说起这蒋家,从时间上看,是归附门里最晚的一个修真宗族,有数百人的规模,族中老祖有接近脱胎境的修为,还有几个温养境炼己境的高手,在仙洲里勉强说得上是个中型家族。” “此行我们的任务是询问取证,有必要的话就把主要涉案人员带回门中接受质询,蒋功屏的事我看和他们多多少少都脱不了干系。” “蒋家附近的山脉中倒是有不少资源,他们自恃对门派贡献不小就翘尾巴了。想当年,有南部大派对他们宣战,他们托庇于我们才得以保全,没想到这么不安生。” 一路上,除了降落充能休息的时间,许恒川和曹家澍大多在舟内打坐吐纳,只华澜庭由于是第一次在空中飞行,免不了东瞧西望,观看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仙洲景致。 刚出山门是大片广袤的群山万峰和浓密的森林与蜿蜒的河流,再往南出了梦笔生花山的范围后,景色一改,时而是荒凉静寂的莽荒丛林,时而是人烟错落的村镇田舍,还有大湖湿地以及丘陵沟壑间或分布。 期间,华澜庭在低空中数次感受到了让他惊悚的异常强大的生物的气息扫过。 或者是因为有许恒川坐镇,或者是因为冲风舟上有自在万象门的标记,并没有生物对他们发起攻击,有几只巨大的飞行灵兽也是见到他们就远远避开了。 就这样飞飞停停,到了下午天光略淡的时分,已经接近了蒋家的地域。 这里的地貌又和之前迥然不同,到处山峰耸峙,坡度时缓时急,有的利似尖刺破空,有的形如石柱插地,有的状若海浪连绵,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泛出不同色泽的光彩。 华澜庭在慨叹造物主之神奇的同时,脑海中油然浮起记不清在哪里读过的一代雄主气魄庞大想象瑰丽的一首十六字令: 山, 快马加鞭未下鞍。 惊回首, 离天三尺三。 山, 倒海翻江卷巨澜。 奔腾急, 万马战犹酣。 山, 刺破青天锷未残。 天欲堕, 赖以柱其间。 很快,许恒川操控舟船按下云头,贴着密林上空飞行。 又飞了良久,许恒川面现诧异之色,自语道:“此地为什么如此安静,按说经过的几处矿区应该有人在开采啊?莫非有什么变故?” 压下心头疑问,许恒川加速赶往蒋氏家族所在地蒋家堡。 没一会儿,他们降落在蒋家堡大门前。 蒋家堡不是依山势而建,而是在山坳里挨着山脚的平地上的一大片宅院群落。 此时天色渐暗,蒋家大门口和前面的空场上空无一人,只正门上八盏气死风灯在微风中摇曳,加上落地前看到的宅院里也是暗黑一片,里外里透着股子压抑中还带着些诡异的气氛。 华澜庭在心里暗自戒备,曹家澍上前拍打门环叫门。 敲了没几下就有人开门出来,看装束是两名普通看门弟子,三人见有人应门,心头疑虑稍减。 两人询问他们的身份和来由,曹家澍报了名号后,两名弟子的表现也符合常例,恭谨中带着吃惊,其中一人飞奔进去通报。 这次却是等了很长时间,期间曹家澍问为什么堡里堡外如此冷清,留下的那名蒋家弟子答说族中近日一直在集中所有族人演练一门阵法,所以显得清净,再具体的情况他还没有资格了解。 就在许恒川等的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有人出来了,人还未到,笑声已到:“我道是谁,原来是许执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告罪告罪。” 许恒川一看,来人认识,曾有过一面之缘,是蒋家当代家主蒋甯的弟弟蒋畲,是蒋家的二老祖。 蒋畲将三人迎了进去,带往中庭会客大厅,沿路上已经亮起了灯火,蒋畲状甚热情,途中不断和许恒川叙旧套着近乎。 到了客堂,分宾主落坐,蒋畲着人上了茶,华澜庭却从火烛油烟和霭霭茶香中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奇怪味道。 许恒川首先问到:“贵家主可在?我从门中专程赶来,实是有要事相询。” 蒋畲打个哈哈答到:“在在,家兄并未外出,只是许执事来的不巧,他近日正在带领族人完善一门祖传的护堡阵法,现在正处在关键时刻,所以未能亲自出来招待贵客,他让我代为致歉。” “不过,许执事也不必着急,明日午时家兄即可出关,所以还请三位在堡里小住一晚,有什么事再行商议不迟。” 许恒川略一皱眉,说道:“事情不小,也很急迫,怕动用紧急传音阵法说不清楚,不然我也不必亲自走上这一趟了,蒋兄你看是不是请你们家主临时出来谈一谈。” 蒋畲面显难色,搓手说道:“不是我们蒋家不给上宗面子,实在是阵法此际离不了家兄的主持,否则前功尽弃,还请许执事体谅一二,左右也就是一天不到的事,您看可好?” 许恒川沉吟一下,见话说到这个份上,总不好再强行要求,无奈点头。 蒋畲见他同意了,马上笑着起身招呼手下人,就要带他们去用晚饭。 华澜庭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不说蒋家里外透着诡异,这个蒋畲看似热情,但言辞闪烁,话语中有推诿之意,更象是急于把他们安顿下来。 或许真是蒋家正在忙于演练完善阵法的紧要时期?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又从何而来? 虽有疑惑,华澜庭见主事的许恒川不再坚持,也就缄口不言,随着大家站了起来向外走去,看来这位许执事本身不是强势的性格,也不愿意拿出主宗门派的架子压人。 正想着,还没走出客厅的许恒川忽然停住了脚步,对着蒋畲说:“蒋兄,天刚擦黑,吃饭还早,本执事是第一次来到你蒋家堡,不如先带我们参观一下如何。”说着就要迈步向后堂走去。 蒋畲连忙伸手拦住:“许执事请留步,这天虽没黑却也是暗了,不适合游览,还是等明天吧。明天,明天午后,我禀明家兄一定让他亲自陪同您在堡里和山里转上一大圈,我们这千山地貌还是很有特色和看头的。” 许恒川看看蒋畲拦在身前的手,点头淡淡说道:“也好。另外,老蒋啊,我怎么闻着这院子里有股淡淡的沉香味道呢?” 蒋畲一怔,脸色微变,旋即陪笑说道:“啊,是,是的,是这样,家兄素来喜好香道,所以从南方采买了不少沉香木,还移植了好几棵沉香树呢,明天下午一并观赏,一并观赏,哈哈。” 这回却是许恒川脸色微变,他缓缓转身向门口走去,一手搭向蒋畲的肩头,嘴里说着:“好说,好说。” 手快要扣到蒋畲肩窝的时候,后堂猛地窜出一人,手一扬,一个白骨骷髅头幻化而出,同时骷髅头空洞的眼眶中喷出两道白色火焰射向许恒川。 来人并对蒋畲大喊道:“你个蠢货,露馅了,第二方案,一起动手!” 蒋畲不明白自己哪里哪句话露了马脚,但也反应过来是被看出了破绽,许恒川那肩头一抓是要制住他,好在被骷髅头火焰阻住了。 其实,连华澜庭都感到了异常,还闻出了异味,身为雷罚殿资深执事,出身开阳峰的许恒川又怎么会毫无察觉,他更是从极淡的香气中辨识出了微弱的血腥气。 他要求参观和问蒋畲的话就是在试探,异味里含有少许沉香特有的气味是不假,但不通此道的蒋畲哪里知道沉香树、沉香木和沉香在行家眼里并不可以划等号,很严格地讲甚至可说是差别极大,更不用提所谓的沉香树根本不会在这个地区自然生长。 其中必有诈,蒋家必有变! 所以他才不动声色地想偷袭蒋畲,手里先有个人质再相机行事。 不料此举也被人识破,看此人术法功力比自己只高不低,人又完全面生,肯定不是蒋家族人,而蒋畲的修为和自己在伯仲之间,再稍一往深里分析,许恒川心下一沉,眼中一黯,胸中已是有了决断。 没有闪躲,许恒川纵声长啸,双脚在地面猛力一跺,双手陡然左右一分。 以他身体为界,一侧的平地飞起一面赤红色的火墙,散发出高温烈焰,空气似乎都被灼烧的波动起来,随即化作大片火海,火舌翻卷如涛,罩向蒋畲,并挡住了骷髅头及白色火焰。 他身体另一侧,也是掀起一片火浪,奇异的是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甚至还带着点儿冷意。 这片火浪同样汹涌澎湃,一下子卷起华澜庭和曹家澍,远远抛向门外。 同时,许恒川急促的传音声在曹家澍耳边响起: “蒋家勾结外人叛变!我掩护你们,带澜庭速逃,通知门中火速平叛,迟则明日午时生变。” “记住,不计代价,逃不出去,必死无疑!” 第127章 衫上桃李 许恒川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将那人形貌记下。务必告诉门中,桃李花现!” 刚才,许恒川对着蒋畲肩头的那一搭,出手很慢,但是十分果决。 然而,前一息,就在他缓缓转身的短短时间里,其实脑海中已是倒海翻江念头百转。 蒋畲言语不实,蒋家必有异常,这是肯定的,但他此行的任务只是问话,了解和蒋功屏有关的情况,既然事情有变,最安全稳妥的做法就是抽身而退,返回自在万象门汇报,由门里再行调查定夺。 可以现在借故离开,也可以明天上午再找借口辞行,可许恒川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 曹家澍和华澜庭只能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不对劲,许恒川却有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发现和推断。 一切源于那股含有沉香味道和血腥之气的异味。 这两种气味本身并不能直接说明什么。 但是,让许恒川在心里绝望叫苦的是,偏偏他是能够分辨出这股沉香味不是真的沉香味的少数人中的一个。 在他年少之时,曾在机缘巧合之下随同师门长辈前往北方太初魔原一行,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以见识到了这种和沉香之味几无分别的极其稀有的歹毒奇香——衫上层层桃李花。 此香是天然生成还是人工合成至今没有定论,唯一已知的功效是消触和凝聚。 消融的是人的精、气、神、骨、肉,只要沾染上一丝,无论普通人还是一般修士,一时三刻化为一滩血水。 凝聚的溶是于血水中的精气神骨肉之精华,也就说,包括神魂在内的人之精华会被凝在一起。 在修真界,有很多邪法魔功是利用活人之血来修炼的,例如通过杀人放血来布下血池大阵。 但这种方法只吸取气血之精,受害者多可留有全尸,精气神不管是去往哪里,总是多少得以留存,魂飞魄散后也是散逸在这方天地空间里。 中了此香却不同,不但消融的过程中无比痛苦凄惨,一身精华也尽数凝固不散,逃不脱被他人全部利用的结局。 名称是很美,可衫指的是沾上即亡,层层说的是由外及里被吞噬溶解,桃李花指代团团血水之色,细思极为可怖。 按理说,这种异香可以把人之精华汲走,提取利用率极高,某种程度上应该有助于减少杀戮,因为不用戕害很多人就能够得到同样的收获。 事实却恰恰相反,此香甫一出世,就在世间掀起腥风血雨,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效果越好,因此而丧生的人数反而越多。 因其歹毒无比,引起了众怒,持有此香的魔头及其团伙终被各方修士联手剿灭,此香也被修真门派列为禁忌之物,其后千余年间虽偶有出现,使用人也都是立即遭到强力灭杀,加上来源稀少神秘,渐渐已湮没不为人知。 许恒川除了偶然遇到过一次所以知晓外,还有一个原因。 在自在万象门十七代的那场浩劫中,敌人正是使用了以此香为主料制作的毒药,其名为“长恨人心不如水”。 此药不同于香,无色无味无形无灵力波动,极难防范,对方以之暗算了不少门内高手。 后来,万象门下了相当大的工夫研究,这才对之有了更多一些的了解,但一直也没有找到特别有效的防范破解之法。 自此,万象门流传下来一条训诫——凡有发现,立即上报,以头等大事待之。 许恒川虽然还算不上是高层人物,但他出自开阳峰丹道一脉,对此香此事却是清楚。 初时他也以为是沉香气味,随着怀疑的加深和血腥气,凭着门中密典记叙的几种分辨之法,他有九成把握确定,这就是绝迹已久的衫上层层桃李花。 一念及此,许恒川内心震荡,心急如焚,恨不能立生双翅飞回门内。 但他马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蒋家有什么图谋还不能尽知,但单凭桃李花香一节就是灭族之罪,更联想到沿途矿区无人和血腥气,蒋家必定是要在明日午时前完成些什么。 而自己三人无巧不巧来到,恰好撞上这件事,对门中是幸事,对他们三人就是生死危机! 自己的到来应该是出乎对方意料,可刚才门前等候的那段时间足以让蒋家做出周密的安排了。 使用禁忌之物,一旦传扬出去的话就是灭族之祸,蒋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等待已方三人的定是必杀之局。 至于蒋畲一直在使缓兵之计,意在拖到明天中午,那只能是蒋家高手因事绊住,暂时没有足够人手和把握留住自己。 综合判断情势,不论自己是否看破,蒋家都决然不会放他们安然离去,唯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以求争得一线生机。 转身的瞬息之间,许恒川已把利害关系电光石火般过了一遍,心中有了决断。 其实,他暗中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换言之,已萌死志。 转过身来,没有时间慨叹这次出来竟可能是身殒道消的结局,许恒川翻手搭向蒋畲的肩头。 看到有人现身阻挡,许恒川心头就是一沉,果然对方确有准备。 许恒川能成为负责对外事务的雷罚殿执事,心计和修为自然都有过人之处,可他也不认为凭一几之力能对抗整个蒋家的力量,即便是眼前的蒋畲和这名陌生强者,他自忖也非两人联手之敌。 踏前一步,一式落地分金阴阳御火术,地面龟裂塌陷,一边的阳火迫退两名强敌,一边的阴火把曹家澍和华澜庭推到院子里,同时传音示警。 接下来,从许恒川身上发出阵阵强烈又不稳定的灵力波动。 “不好,他要自爆!退后。”陌生强者脸色一变,闪身倒退。 这时,从不远处山脚下,宅院后部的地下飞起一道血红色的光柱,划过夜空穿过屋顶罩向许恒川。 许恒川的身影在光柱内晃了几晃倏然消失,重新出现在旁边,脸色潮红。 这回,许恒川的心彻底跌落到谷底。 没有人不想活下去,他虽萌死志,却还存着万一的侥幸,只要没有其他干扰,为了逃生和向门里传回消息,哪怕顾不上华澜庭和曹家澍,他也要拼死突围。 刚才,他模拟出要自爆的假象,为的就是试探对方的后手安排,结果引来了阵法攻击。 这下,许恒川心意已决,自己必无幸理,唯一能做的只有拼死掩护两名弟子逃生报信。 好在他也看出了蒋家有所牵拌,能够出动的人手有限,甚至舍不得有所损伤。 这就是机会! 没有停顿,既已舍却性命,许恒川前所未有的冷静,那是一种不得不放下生死的内在悲愤疯狂而外在平静清醒的状态。 他扬手放出冲风舟,做出顺势自屋顶破洞出逃的架势。 那名陌生高手果然上当,飞身而起,抓向正在变大冲向空中的冲风舟。 这东西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正好据为已有,还可以阻止许恒川逃窜,所以他身形如电,跃上半空。 许恒川要得就是引开他,而他自己则是假动作一停,返身扑向蒋畲,生死之际哪容得留手,又是落地分金阴阳御火术全力打出。 蒋畲大骇,他的修为与许恒川大致同级弱不了太多,术法武技却差上不少,又被许恒川的拼命气势压住,抵抗之下被震退数步并受了轻伤。 许恒川得势不饶人,快速连环三击,炽热火浪之后接上阴冷灵火,随后阴阳之火交融暴击。 蒋畲好歹也是个高手,一时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伤上加伤,倒也扛过了一轮猛攻,等到了己方同伴的回援。 见到那人自身后攻向许恒川后背,蒋畲全身皆痛,气息不稳,没有胆气夹攻,后撤半步就要喘口气先。 未想许恒川根本没有理会后面的对手,而是中宫直进,带起漫天光火。 蒋畲惊惧,眼前一片火红,他一退再退,火幕消散,化作一把火焰短刀,被许恒川斜挥而出。 陌生高手收了冲风舟后回援蒋畲,遥遥一击重重撞在许恒川背心。 许恒川骤然加速,一口鲜血激射蒋畲面门,一片红雾火光收拢中,蒋畲一条手臂齐肘而断,还没落地就被焚烧消逝,火焰继续烧融了他的上臂,直到肩头方才熄灭。 蒋畲重伤,倒地。 许恒川伤重,转身。 陌生高手气结,幻化出一条赤血长枪,隔空攒刺许恒川。 再说曹家澍,听了许恒川的传音,立时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知道自己两人帮不上忙,被卷落到院子里后,他起身拉起华澜庭,头也不回就往大门方向跑去。 已经来不及了,三面都有蒋家弟子出现并围了上来。 略一观察,曹家澍选了相对人少的右首,扯着华澜庭冲了过去。 途中受阻,曹家澍更不搭话,悍然下了杀手,一把金色大剪刀凭空出现一绞,一名蒋家弟子让过了脖颈却没有避开剪刀尾的一转,被刀锋划开了肩窝形成大出血,鲜血洒了后面的华澜庭一身。 华澜庭虽然一直精神紧绷着,但他毕竟经历经验比不上曹家澍丰富,也没听到许恒川的传音,精气神都没有放开进入全力搏杀状态,被鲜血一激才开始醒悟。 就这一恍神,曹家澍又伤了一人,替他挡了一道剑气,看到西厢房上有人,于是带着他破门闯了进去,想要破窗棂穿出,并对他喊道:“生死一线,杀杀杀!”。 华澜庭气血高速运转,气势拨起,手中现出龙头索,跟随曹家澍前冲,却一眼扫见屋中角落里坐着一人。 是名女子。 房中没有灯光,以华澜庭目力加上门口透进的月光,他瞧出来此女应该是被禁制了身子,一身布衣荆钗,靠坐在墙角。 听到了声音,女子已抬起头来,双瞳之中灰白无神,竟是个瞎子。 急切之间,他连女子的面貌都看不大清楚,但华澜庭就是莫名地感受到了盲女传递过来的求肯之意。 追兵已经靠近了门囗,救还是不救? 没有多想,华澜庭过去矮身一掌拍开了盲女所受的禁制,快速说道:“自己逃命,他们应该顾不上你,后会无期。” 不等说完,华澜庭迈步就要去追曹家澍,也是为盲女吸引住蒋家弟子注意力。 万没想到,那女子禁制一开,第一个动作居然是双手翻扣,一把拿住他小腿穴道,而且使力极大,华澜庭一惊一挣,竟没脱开,反被拉坐于地! 什么情况?还有这种埋伏? 华澜庭大急狂怒,右掌一探,反手以食指顶住盲女咽喉,另外四指扣住其脖后颈骨,这是霜枫落晖阁翻云覆雨三十六式小擒拿中的一招密手“爱别离”,就要发力断颈插喉,自救脱困。 第128章 回头反杀 华澜庭的劲力将发未发之际,只觉身边一道粗如手臂的红光闪过,耳边听得轰隆一声,整个厢房塌陷,碎裂的木梁砖瓦洒落一身。 他马上反应过来,眼盲女子这是救了自己一命! 要不是刚才被拉倒在地,这一道红光就会将他穿膛破腹。 这女子明明连任督二脉还差一丝才能打通,怎么感知如此敏锐?以自己的修为都完全没有觉察到有危险来临。 这一道必杀红光是那名陌生高手发出来的。 许恒川伤重,他的功力又本就不及此人,抵挡其血色长枪已是险象环生。 这人游刃有余胜券在握,他知道今天不能让任何一人逃脱报信,否则他们在蒋家的所图所谋就落空了。 见曹华两人逃窜,他从容发出一道灵气,意在把华澜庭和曹家澍一箭双雕洞穿,力毙当场。 华澜庭被那女子所救,躲过一劫,红光打在墙角,劲力轰塌了厢房,而曹家澍当时已穿窗扑出,险险避开,只是被余波掀飞丈外,并没受到太大的伤害。 许恒川目呲欲裂,身上气势连涨,飞身而上,阴阳御火术接二连三爆发,缠住了那人,让他再不能分心攻击两名弟子。 许恒川刚才吞服下了一枚丹药。此丹他只此一枚,可短时间将修为提至巅峰并再上一个小境界,此时药力才化开行走全身,药力十分狂暴,药效消失后修为会跌落一个层级。 许恒川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哪里还在乎这个,连他修炼有成的腹内金丹也开始起伏颤动,这回是真正在酝酿着自爆。 华澜庭明白了情势,暗叹一声,趁着追上来的数名蒋家弟子被砖石和尘烟挡住的间隙,他以手抄起那女子背在身后,闪展腾身追向曹家澍。 两人一前一后向宅子外的山林里疾驰。 两人奔行了一里多地,曹家澍正放慢脚步观察方向,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他停身回望,黯然对华澜庭说:“许师叔自爆陨落了。” 华澜庭听得一惊。 就听曹家澍厉声说道:“不能让师叔白死,我们必须把消息传回门里。你,你怎么还带着一个人?放下她,我们快走!” 华澜庭说:“不行,她刚才救了我一命,看来也是被蒋家抓来的,我不能抛下她不管。” 曹家澍气结,还要再骂,听到蒋家弟子在身后追击的声音,只好拉住华澜庭继续逃跑,一边对他说:“你糊涂!都什么时候了,事分轻重,师叔为保我们逃走连命都没了,你要是为了个人恩怨耽误了门派大事,我他妈毙了你!” 他一边跑一边把许恒川说的话和华澜庭说了一遍。 华澜庭也知道生死攸关,但让他扔下那女子逃生却是狠不下心来,当下也不分辩,只闷头紧紧跟着曹家澍。 又跑了一段,曹家澍见华澜庭背着个人,修为又不及自己,竟然在速度上能和他并驾齐驱,心里也是诧异。 这时已经进了山,天色已黑,脚下也没有路,只能靠着微弱的星光穿林过坡。 转过一处山坳,曹家澍止住脚步,对华澜庭说:“停,咱们路没有他们熟,追兵是越来越近了,这样下去三人都逃不掉,你继续跑,我要回身反杀一阵。” 他边说边塞给华澜庭一个盒子,说道:“这是天罡殿弟子外出必备的紧急传音符,我已经把情况和那名陌生高手的形貌刻录进去了,你隔一段时间就尝试发出去,距离这里最近的附属家族收到后,会接力传音发回门里报信的。” “我路上一直在试,但应该是蒋家高手布下了阵法禁锢,一直都传不出去,要不然许师叔命令我们逃走送信。但是这阵法必然有范围,距离中心越远效果越差,只要逃到边缘或外围就能成功。” “你先拿着符接着逃,等我阻挡追兵一阵或者引开他们,凭着对此符感应,我会再去追你。” 华澜庭犹豫一下:“曹师兄,不如我们一起杀退追兵再跑。” 曹家澍眼睛一瞪:“华澜庭,别婆婆妈妈的,通知门里要紧。追上来的五个人修为不在你我之下,与其两个人一起冒被全歼的风险,不如分开行动,要不是你只有三山伴月境修为但速度不弱,我早就特么让你去当炮灰挡住追兵了。给我记住,死也要把信送出去。你我,后会有期。” 没等华澜庭再啰嗦,曹家澍已经朝着追兵的方向疾行而去。 华澜庭眼里有些潮湿,这位曹师兄面上厉颜厉色说的凶狠,实际上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以一人之力去反杀五名同阶修士来掩护他,天罡殿的弟子再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没再停留,华澜庭返身向外奔去,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传讯的任务。 可没过多久,华澜庭就在心里暗叫一声苦也。 原来,他们不熟悉地形,黑夜中慌不择路地走上了一条山崖绝路,他面前如今是千丈深渊,最近的山峰也在百丈开外,没有冲风舟根本就不可能飞过去。 华澜庭运足目力,只能看到左边的远处有山峦连接,但也要先回到山腰原地才能绕道过去。 他尝试发出传音符,结果盒子还是跌落下来,此处仍在阵法控制范围内。 略一沉吟,华澜庭俯身放下那女子,对她说道:“姑娘,你先暂且在此安身,蒋家堡的人应该不会搜查到这里,天明你再自行离去吧。如能逃出生天,你我也算两不相欠。我们,有缘再见。” 那女子这时第一次开口说道:“你叫华澜庭是吧,小女子薛稼依。你是要回去绕道逃走,还是去相助那位曹师兄?” 华澜庭想了想,老实答道:“曹师兄一人未必挡得住对方多久,我自己也没把握摆脱其他人的追杀,不如和他一起联手抗敌,或许可以搏得一线生机。” 薛稼依点点头:“既然如此,你还是带上我吧,他们已经看到我逃出来了,你留我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而且我眼睛不便,孤身一人也难以下山。” 见华澜庭犹豫,薛稼依展颜一笑,华澜庭这才注意到她虽闭眼目盲,但容貌娇媚,嘴角一弯,有酒窝隐现,现出风情万种之态。 薛稼依继续说道:“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没准儿还能帮上忙。我虽修为低微,但天生灵识敏感,这你有体会的。我能感觉到左侧山峦里有矿脉,对阵法有干扰,只要我们能杀退追兵,脱困后穿过那片区域,你们就有很大可能可以发出传音符求救了。” “只是,只是我跟不上你的速度,还要麻烦你背着我。” 时间紧急,多耽误一刻,曹家澍就多一份危险,华澜庭听她说的在理又坚决,不再细想,弯腰再次背起她向山腰冲去。 适才一路逃命还没有什么感觉,这次再背起来,华澜庭只觉触手处,薛稼依的双腿充满弹性,背后温软坚实,不由脸上一红,连忙收摄心神,发力狂奔。 少时,两人已经接近曹家澍和蒋家弟子的战团。 一眼看去,蒋家一人已经身首异处倒在地上,其余四人正疯狂围攻曹家澍。 曹家澍此刻披头散发、浑身血污,很是狼狈,他的左臂垂在身侧,明显是伤重不能使力了,单凭右手舞动金色大剪刀左右遮拦,这件名为“二月春风”的武器已是少了一边刀头,剩下的半截刀身上灵光暗淡,形势岌岌可危。 蒋家五人被曹家澍躲在暗处偷袭,直接杀了一人,现在三名蒋家弟子近身缠斗曹家澍,另外一人在旁边以术法袭击。 因为知道华澜庭逃走的方向是个悬崖,他们就没有分兵追赶,想着先灭杀了曹家澍再包抄上去。 曹家澍虽然偷袭得手,但判断出来对方有两人和华澜庭功力相当,一人不弱于他,还有一人修为在他之上,算得上是蒋家的精锐份子了。 四人围攻之下,他想逃向另一个方向引开追兵都做不到了,只能以死相拼,尽量为华澜庭多争取一些时间。 华澜庭到时,正看到近身三人正一起合力绞住了曹家澍的二月春风剪,而外圈一人正要以术法攻击其大露的空门要害。 他血往上撞,狂吼一声:“抱紧我!”说着腾身而起,龙头索抖得笔直,刺了出去。 那名外围弟子也发现了华澜庭,看到距离还隔着十几丈远,便没理会,想着先击杀曹家澍,再躲闪不迟。 他却不知,华澜庭在法克峰历练时就看上了霍徽晓的飞行蒲团,后来他用获得的自己那份奖励加上所有灵石存货换取了一件类似的飞行法宝,名为漩涡飞碟,风火伦还在他临行前帮他炼制升级了一下。 一步向空中踏出,脚下圆盘状飞碟显现出来并急速旋转,呜呜作响中,带着华澜庭高速飞向那名弟子。 那人的术法刚刚成形,还没有激发出去,华澜庭就到了近前。 在他睁大眼睛惊恐转头的瞬间,飞碟周边弹出一圈利刃,划开了他的脖颈,大蓬的鲜血喷溅,无头身子咕咚倒在地上。 而华澜庭的龙头索其实指向的是绞在二月春风剪上的三件兵器,灵气到处,时机和用力巧妙,三件兵器连同剪刀应声落地。 华澜庭身子一沉复又抬起,漩涡飞碟载着他转向,急急飞向战团中央。 那三名弟子吃惊之下,见己方又死一人,呼喊着纷纷捡起兵器,齐齐抬手,攻向半空中飞来的华澜庭。 这次却是华澜庭的运气太好了。 漩涡飞碟承载华澜庭和薛稼依两人飞行就有些勉强,又被华澜庭加力催动前行,杀了一人后又疾停转向,再加上华澜庭首次临敌运用,操控起来还不够娴熟,所以飞碟在临近三人时猛然间下坠,掉落了下来,正好避过了三人兵器术法的合击。 华澜庭眼疾手快,下地后龙头索圈绕住了其中两人的脚踝一拉,两人应变不及倒在地上。 索头灵蛇般探出,扎进一人的咽喉,那人喉头呵呵发声,气绝身亡。 蝎尾也无声飞起,自另一人脖颈一侧滑过,大动脉被切开,鲜血喷出老高,二目圆睁死去。 最后也是修为最高的那名蒋家弟子为人警醒老练,不但晃身让开了龙头索对他小腿的圈击,还有余暇一拳击飞了想过来帮忙的曹家澍。 随后,他没有受到两名同伴惨死的影响,趁华澜庭运索连杀两人后力不继气息不畅的当口,闪身上前,双掌灵力内蕴,重击华澜庭的胸口。 华澜庭见势,知道躲不开了,前胸的空天青烟玉只能护住胸前很小的中间部位,有心转身以后背的护甲卸力抵御,却想到自己还背着薛稼依,无奈之下急忙退步撤身,不得不以单掌硬接了对方两掌。 对方掌力雄浑,单掌根本抵敌不住,他虽然最近修为又有长进,还有紧皮功护体,胸骨没有被掌风灵力震裂,但还是被打的嘴角溢血,胸闷无比,眼前发黑,一口气提不上来。 华澜庭勉强把龙头索抽回,盘成一团护在胸前,计划再挡一击,等淤血散出,缓过气来,再以五行清炁雷法强行反击,然后集曹家澍之力力拼此人。 刚想到这里,这名蒋家弟子却突然手捂喉头,仰面倒下。 华澜庭只来得及感觉到右肩上突出来一丝细细的金银交替的异彩,然后倏地就收了回去,此人就倒地不起了。 猛回头,只见薛稼依小脸煞白,嘴角牵动,却无力笑出来,樱唇微启,发不出声音,但意思他读懂了:没错,是我干的。 曹家澍的伤势不轻,华澜庭也挂了彩,薛稼依也明显脱力,但追上来的五名蒋家弟子全殁。 蒋家堡后山地下,血腥之气弥漫,蒋家族人几乎尽数在此,正在集合全族之力运行一个阵法。 突然间,盘坐在最高位置的蒋家老祖蒋甯猛然站起,凝视着阵法中的变化,脸色阴沉似水,阴晴不定。 第129章 血烛黄泉 蒋甯身旁一名老者问道:“大哥,又出什么事了?” 蒋甯沉着脸,盯着面前的血池阵法,没有马上作答。 族人只能看到血池上方有一层赤红色的光幕,不时有气泡咕嘟咕嘟地泛起又破裂,他作为阵法主持人,却是知道下面的情况。 光幕下是一个血色空间,被他们陆续秘密抓来的上千名周边普通民众都被丢到了里面,现在只有一百多人还活着,其他的人都在这七天里分批被“衫上层层桃李花”腐蚀而死,化作血水滋养着大阵,死去的过程痛苦凄惨,而且发不出声音来。 剩下的一百多人已经被惨象折磨的麻木了,从开始看着旁人从衣物到皮肤、骨骼、血肉直至内脏一点点消失的恐惧惊呼,变得到如今如行尸走肉般木然跌坐,早已认命放弃了求生的欲望。 周围散落而坐的三百多族人的身上,都有一根细丝连接着血池,通过持续输送灵力维系着阵法的运转,细丝的尽头在血色空间内化作一盏烛座,头部一朵火苗无风摇曳。 就在刚才,其中五朵没有火苗的烛座底托突然变黑化成飞灰,蒋甯知道派出去追杀自在万象门两名门人的族中子弟已经全部身死。 那老者是他的兄弟蒋旳,见他没说话,又问道:“大哥,我们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蒋甯这次冷然开口答道:“不然怎么办?不错,自在万象门是收留保护了我们蒋家,但他们对家族的约束太多了,不该在我们和结丹境以上族人身上下了五十年的禁制,还不许我们自行扩张,也拒绝了帮我们灭掉仇家抢夺地盘的要求。” “如今人家不但提供了这血烛黄泉叩三生大阵,能在万象门不察觉的情况下破去我们身上的禁制,还允诺以后降服周边几个家族后归我们统领,并且答应会出人出力助我们灭掉仇家向南扩展。“ “有了地盘和资源,咱们哥仨儿的修为还有望更进一步,起码多活个几十年。” “反正都是受人所制,与其乖乖地做万象门的看门狗,我看不如做别人的马前卒,这样蒋家才能发展起来做大做强,至少可以在这个地界里称王称霸。” “再说了,老三,事已至此,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蒋旳说:“大哥,我不是质疑你的决定,只是感觉有些不安。你看,万象门突然莫名其妙地派人过来,虽然二哥和那姓屠的长老联手杀了许恒川,但是他俩都受了重伤,不能再帮着催发大阵,破除禁制的时间又要延后,我怕惊动万象门就不妙了”。 蒋甯听了烦躁地说道:“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出去追杀那两名漏网弟子的人都死了。” 蒋旳大惊失色:“什么?简直是一群废物!不是说就两个外门弟子吗?五对二都失手了?这下怎么办?万万不能让他们送出信去啊。” 蒋甯森然说道:“你慌什么,得知许恒川来的时候,我就借助血烛之力在这方圆三十里范围内设下了禁音法阵,他们传不出消息去的。” “只要捱到明天下午,你我体内禁制一破就再无顾忌了。不管是清除痕迹装作不知情,接着潜伏于此,还是公然反叛投向新靠山,咱们都天高任鸟飞,进退自如了。我估计东家的布置应该不止我们这一处,到时也不用怕万象门翻脸了。” 蒋旳紧接着说道:“这我知道,但那两个小子必须死啊。” 蒋甯哼了一声:“还用你说,功子何在,出列!” 前排应声站出来一人,身高臂长,面色冷冽,正是蒋甯最小的儿子蒋功子,他插手施礼道:“老祖有何吩咐?” 蒋甯又点指了六名族中子弟,说道:“命你带领这六人,乘坐飞舟追杀万象门漏网之鱼,做不到的话就不用回来了。你,可懂我的意思!” 蒋功子作为内定的蒋家下一代族长继承人,虽然出生的晚,年纪比蒋功屏要小上不少,但天资和修为在蒋家同龄后辈中无出其右,也参与了反叛的谋划,自然知晓其中利害,当下沉声说道:“老祖您但放宽心,孩儿此行不成功,便成仁。” 蒋旳喝到:“呸呸呸,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明白吗!” 蒋功子没再答话,重重点头后,从蒋甯手里取了飞舟,领着六人回到地面,尔后上了飞舟,呼啸离去,这是蒋家唯一的一艘飞行法器,品质比冲风舟还要好上一些,转眼间就消逝在半空中。 蒋甯其实也是心有无奈,他本人或者族中老辈高手随便出去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地灭掉两个小辈消除后患。 但是,其一是阵法需要他们来维持运转,少了蒋畲和那姓屠的外来高手后,人手已经捉襟见肘了,再也不能撤掉任何一名强者,否则阵法将难以为继,解除禁制的时间也会更加拖后。 其二,如果是早几天的话,还有暂停阵法的可能,可目前所有族人都业已和血池紧密相连,形成了良性的循环,一旦强行中断,血阵反噬的力量将极其骇人,甚至绝大部分族人都难逃一死,连他本人也会受到重创。 所以说,蒋甯才在权衡利弊并仔细评估了阵法的运行现状后,决定让蒋功子等七人脱阵,这已经是他能派出去的最强力量了,修为低的去了没用,修为高的,再多一人出去,阵法随时都会面临崩溃的风险。 好在他对蒋功子有很大的信心,蒋畲说逃走的两人分别是结丹和炼己境初期,而蒋功子的修为已至炼己境中期圆满,按说一人之力就足以碾压了,何况其他六人的水平也和对手不相上下,万象门弟子再怎么强横,若是这样的压倒性的阵容还解决不了受了伤的二人,那就真是天灭他蒋家了。 想通了此节,蒋甯不再患得患失得,收拢起心思专心主持起阵法来,随着他念动法诀:“血光烛火亮,黄泉叩三生”,血池光幕再度波动翻涌起来。 再说万象门三人,凭着华澜庭的旋涡飞碟和薛稼依的偷袭出其不意地解决了追兵后,他们马上收拣了敌人的武器和丹药储备进行了短暂的疗伤。 薛稼依修为低微,用了上好的丹药后很快就振作起来,华澜庭表面伤势恢复,但内伤却没法痊愈,而曹家澍的胳膊骨折并伤了筋脉,短时间内左臂是动不了手的了。 三人不敢多作停留,只略作调整就匆忙向着矿区方向逃走。 蒋功子等七人则是坐着飞舟低空飞行追赶而来。 临行时蒋甯告诉了战斗发生的大致方位,所以他们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赶到了五名弟子死亡的地点。 查看了五人的死状,蒋功子的面色有些难看,五人都是死的干净利落,说明敌人的战力还在估计之上,不过蒋功子很快就兴奋起来,对手越厉害,越能满足他的杀戮之心。 作为蒋家天骄,蒋功子一向眼高于顶,他认为那些大宗门的子弟都是温室里的花朵,只是功法和资源比他的好些多些,实战能力根本就不能和从小就在丛林里猎杀灵兽成长起来的他相提并论。 这一次身肩拯救宗族的大任,他要用血腥雷霆手段证明他无愧于少族长的名头。 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蒋功子等人熟知地形,立即判断出万象门人必定是向矿区撤退的,于是率众重新登舟追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虽然修士的目力高于常人,黑天并不太妨碍近身打斗,但对于在山区里找人却是增加了难度,而且天上风云渐起,大有风雨欲来的势头。 蒋功子暗自皱眉,只能一再压低飞舟的高度,紧贴着树梢追踪。 华澜庭和曹家澍知道蒋家必然会继续派人追杀,危险随时会降临,所以顾不上伤势,两人展开全力疾奔,不多时就进入了矿区。 此处矿区颇为广大,山石虽有诸多裸露,好在树木丛林也是不少,还有很多挖出来的矿洞,倒是易于躲藏。两人再次确认方向,借着密林的掩护,飞也似的贴地疾行。 进山没多久,伏在华澜庭背上久未说话的薛稼依突然说道:“有人追上来了,赶快躲起来。” 华澜庭早已领教过了薛稼依对危险敏锐的感知力,当下深信不疑,拉住曹家澍飞快地藏身到了一个废弃的矿洞之内,敛息潜踪。 果然,没过一会儿,外面传进来飞舟低沉的掠空声,盘旋了几圈才再飞走。 三人出来后继续狂奔。 就这样,靠着薛稼依的指示,三人多次躲过了飞舟的追击,来到的矿区的中部,而且这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为他们的行踪提供了更佳的掩护。 问题是经过连续的打斗和逃行,有伤在身华澜庭和曹家澍都有了疲惫之感,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但却不敢停下来歇息。 蒋功子也开始焦躁起来,夜色和天气大大阻碍他们搜寻的效率,不得已之下,他指挥众人下了飞舟,命令大家散开,呈网状朝着山口方向实行地毯式搜山,一旦发现目标就予示警。 蒋家人马仗着对矿区的熟悉,推进速度不慢,终于有一名速度快的族人率先发现了华澜庭三人的身影。 双方才一对上,此人也不接战,一拍储物袋,手中出现一枚玉简,就要传音通知同伴。 “不能让他传信!”薛稼依大叫。 曹家澍伤势更重一些,启动上慢了半拍,华澜庭却已放下了薛稼依,脚下踩着旋涡飞碟,利箭一般冲了过去。 第130章 夜寒似水 那名弟子没想到华澜庭的速度这么快,十几丈的距离转瞬即至,让他甚至来不及发出讯息。 好在他之前就没打算硬拼,做好了随时后退的准备,所以有时间以双臂交叉挡下了华澜庭左手的五行清炁雷法一击,尽管被震的气血翻涌,却顺势飘身向后退开。 还没来得及庆幸,曹家澍的二月春风剪已经遁空飞起,金光夹着啸声兜头剪向他的脖颈。 他一个乌龟缩头刚刚险险避过,冷汗可就下来了,紧接着又迎来了华澜庭龙头索的暴击,不得已再次硬架,双臂酥麻,被抽出两条血痕,而且被索身缠住站立不稳,向前就是一个趔趄。 正要稳住身形摆脱,曹家澍人已经消无声息地拍马赶到,右掌全力印在他的前胸,此人胸骨塌陷向后跌去,中途又被华澜庭看准机会发出的一柄飞刀贯穿咽喉,死的不能再死了。 危机之下,华澜庭和曹家澍默契配合,短短几息之间就杀了对方。 由于不敢保证没有惊动其他人,华澜庭随即背起薛稼依,三人迅速向山口方向撤走。 偏偏这时雷声大作,狂风四起,瞬间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刚才的打斗时间虽短,消耗却是不小,两人又都有伤在身,一路不停歇地奔逃下来气力也不继了,再被逼人寒气一迫,体力下降极快,伤势也要压制不住了,加上雨骤风急,道路泥泞不堪,三里地之后,两人喘息如牛再也坚持不住了。 两人略一商量,觉得对方也难以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保持搜寻的速度,于是决定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走。 又强撑着跑了半里,终于看到一处较大的矿洞,两人心头一松,华澜庭先背着薛稼依一步踏入,没走两步,猛听得薛稼依大喊一声:“停!” 华澜庭疲惫不堪,反应不及,前脚落下,迎面翻起一面大网,钢丝网口个个节点上在闪电下闪耀着刀光蓝芒,同时一团烟雾炸开。 “有埋伏!”华澜庭闪念之际屏住呼吸就要后退,念头是起了,脚底下可没跟上,眼看毒刀网阵临近眼前,暗道不好。 亏得身后薛稼依手一挥,又是那不知何物的金银光芒闪过,所有的刀头断裂掉落。 与此同时,曹家澍本要紧跟着进入矿洞,却被薛稼依的叫声惊得一停一怔,而两道强劲的灵气已经一左一右从两边向他分袭而来。 曹家澍勉强退了半步,两道灵气在他身前对撞,发出闷响,破开了他的护体灵力,他胸口如受重击,喉头发甜。 没等他做出应对,两道幻化成狼头的术法攻击接连而至。 曹家澍右臂挥出金色大剪刀挡住并切开了右边的狼头,但受伤的左臂难以使力闪躲不及,被狼头一口咬住了左肩,肩头一时血肉模糊,左臂已废。 这还不算完,偷袭的两名中年汉子已冲到跟前,一人一口单刀挥舞,就要卸掉他的两只胳膊。 曹家澍伤上加伤,无法抵挡,从接战中他已知对方两人功力比他全盛时稍低,可胜在是生力军,还是联手作战,心下惶急,不由闭目待戮。 幸好在薛稼依解决了刀网后,华澜庭已经缓过一口气来,此时猛力倒退冲出。 在觉察到曹家澍的险境后,他一个虎尾脚蹬飞了曹家澍,自己替代了他的位置。 龙头索一横,灵力注入,索身如钢,以龙头和蝎尾分别抵住了左右两侧两口锋利的单刀。 怎奈气力和灵力都已不足,对方单刀磕开了索身,就势一抹,在他两边胁下切开了两道深深的口子,血水和着雨水洒落,而这两人跟着各出一掌打向他的肋下。 薛稼依刚才全力出手抵御刀网后,她那武器似乎极为耗费灵力,此时也无力救援,华澜庭只能晃身继续后退卸力,还是被掌缘灵力扫中,摔倒在后面曹家澍的身上,两人都一下子重伤起不了身。 这两名蒋家外姓子弟一个叫敬锥,一个叫曾升。这两人乃是结拜兄弟,相互之间一向配合无间,而且曾长期在此地驻守,对地形地势十分熟稔。 他们领命之后没有搜索前行,而是直接抄近路来到这山口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守株待兔,就等万象门弟子自投罗网,果然截住并重创了华澜庭和曹家澍。 两人见所图成功,哈哈大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向着地上的三人围了上来。 曾升说道:“老大,该着你我兄弟立下这份头功,这下老祖定会另眼相看,必有重赏。” 敬锥也嘿嘿笑着:“说的不错,兄弟,咱哥俩儿以后在嫡系弟子面前可就扬眉吐气,不用低头哈腰跪舔他们了。” 说完笑意一收:“先不要得意忘形,通知少族长他们是不必了,不过夜长梦多,我看还是尽快结果了他们为上策,不用留活口了。” “嗯?这个女娃是少族长看上的,就等着完成阵法后尝鲜开荤呢,倒是可以献上去邀功,免得功子少主对我们吃独食不满,以后给咱俩穿小鞋。” 华澜庭此刻只觉得两肋火辣辣的疼痛,刀伤掌伤之处被对方灵力侵入,自身灵力的周天运行大为滞涩,在冷雨寒风中都止不住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 他看了眼曹家澍,只见他左臂耷拉着,握着金剪的右手也在不停地颤抖,之前汇合时他就把传信的盒子还给了曹家澍,于是低声说道:“趁着腿上没伤,师兄你逃走送信要紧,我还有手段,可以掩护你。” 曹家澍摇摇头:“笨蛋,对方没有示警,这就是机会,拼了!天罡殿弟子没你想的那么废物,你我势弱,诱敌深入。” 情况紧急,华澜庭不再多劝:“好,诱敌深入,一人一个。” 话音一落,他伸手架起薛稼依,忍痛起身就跑,曹家澍也向斜刺里冲出。 敬锥和曾升两人也是谨慎,见他们要逃,开始并没有近身追击的意思,抢前几步,仍是各自幻化出一个狼头,以术法隔空打向两人,狼头去势凶猛,张口厉啸着迫近他们的后心。 华澜庭要示弱诱敌,打定主意不予闪避,谁知旁边的薛稼依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不躲,急切间竟然合身扑上他的后背,要以身护住他! 华澜庭大惊,顾不上肋下的剧痛,一个鹞子翻身转了过来,把薛稼依又护在胸前,自己以后背迎向狼头,同时双手连扬,所有的暗器悉数打出,灵宝“春雷惊蛰锦绫罩”也夹在其中对着敬锥发了出去。 狼头击中华澜庭后心,华澜庭应声倒地喷出一口鲜血,挣扎了几下却没能站起来。 敬锥随手以单刀轻松拨打击飞了暗器,在夜色中却没注意到无声无息最后飞过来的锦绫罩,待到近前要爆开时才发现有灵力的异常波动,唬的他马上松了单刀,全身防护开启,双手合拢及时放出一个狼头抵御。 两股灵力在身前丈外碰撞交锋,互相抵消散与无形,敬锥没有受什么伤,但被雨水气劲波及,显得有些狼狈。 他在优势下遭此戏弄,气急大怒,看见华澜庭被狼头击倒不起,没有多想,纵身扑了过去,右手一招,单刀自地飞起握于手中,在半空划出一道惊鸿,内含的灵力弹飞了迅急的落雨,直劈华澜庭后身。 华澜庭其实并没有被狼头伤到多少,风火伦亲手为他改造过的以藕断丝连石炼制的护甲发挥了作用,卸掉了绝大部分劲力,他还借机疏通经脉气息,把淤积的残血和受到的暗劲通过喷血散了出去,反而灵气运转顺畅了许多。 听到身后的刀风,诱敌近身成功,华澜庭双手撑地,就要绝地反击。 这边激战的同时,曹家澍也放出了胜负手。 他前冲逃跑是个假动作,等到曾升的狼头临近,曹家澍已做好准备,发力凌空反而向后倒翻而出,一个后空翻让过了狼头扑击,人朝着曾升压了过去,残破的二月春风剪脱手,先他一步绞向曾升的头颅。 曾升见状笑道:“就知道你会临死反扑,垂死挣扎,小计耳,给我破!” 曾升抬手一刀劈落了没有什么力道的剪刀,猛然脸色一变,二月春风剪上的机关被他触动爆开,带着灵力的残片不但把他的单刀炸碎,还尽数打向他的面门。 鬼叫一声,曾升伏地躲避,躲是躲过去了,但空中另有一柄灵力幻化的大剪闪烁着冷硬的金光,已经交叉贴近了他的脖子。 这才是曹家澍苦练多年以腿发出的金系术法拼命绝招“金剪无声云委地”。 曾升吓得神魂皆冒,仗着一身修为没有太多的损耗,双手抱头旋转升起,灵力外放,没感觉有多费劲就扛过了曹家澍灵力大剪的绞杀。 然而下一刻,只见他的人头飞起,在空中瞪目看向曹家澍,尸身这才跌落尘埃。 原来灵力剪刀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虚招,曹家澍此时的大部分修为都集中在了肉身双腿上,剪刀腿恰到好处落在了攀升上来的曾升肩上,一绞一拧,脖子自其颈椎增生处折断。 曹家澍也随之落地不起。 同一时刻,华澜庭的是与不是纠缠腿绝学“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也倒着发了出去。 这十八腿经过云轶奇的修正和简化,已经精炼为六式,其中糅合了有心无意勾连手的缠拿锁扣以及攻防四字诀法的运力技巧,再加上天玑峰首座的发力心得,如今的威力远远胜过世俗界时候。 六腿连续踢出,敬锥的单刀被腿法力道和灵力缠劲扭曲成麻花状。 要不是华澜庭伤的不轻,猝不及防使出,恐怕他的一条手臂都保不住。即便如此,敬锥也是大骇,不敢再吃独食,就要放声大叫求援。 华澜庭哪能容他示警,用尽余力甩出了龙头索。敬锥故技重施,狼头出现,咬住蝎尾,自己则抽身后退。 华澜庭按动机关,蝎尾针强力喷出,透过狼头射向敬锥,被敬锥一掌拍落在地。 他这时瞥到一旁曾升的人头飞起,顿时心惊胆颤,不敢恋战,返身就走。 而落地的蝎尾针突然爆裂,一枚小针向上直射。 蝎尾子母连环针! 此针没被风火伦动过手脚,可是晁天阙偶然得知后给加了些料,不但劲力速度大增,还被喂了毒。 小巧的子针专破护体罡气,从惊慌的敬锥胯下薄弱处钻入,到了丹田内爆开。 毒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却有放大疼痛的作用。 敬锥疼的一蹦两丈多高,再落地已是奄奄一息。 华澜庭同样力竭倒地,他和曹家澍竭尽全力击杀两人,新旧伤势迸发,眼冒金星,血染身下,浑身疼痛欲裂,几欲昏厥。 薛稼依好不容易扶起他们靠在一起,两人相扶将着,才在薛稼依的帮助下,一挪一歇地进了矿洞。 抢来的和自带的丹药沿途用掉不少,已经所剩不多了,三人分了分后一股脑全部服下,靠着岩壁打坐恢复。 心里担心追兵,药力起效后,伤势稍微好转,三人就站了起来。 华澜庭思索片刻,对曹家澍说:“刚才我在那人死前逼问了一句,他说还有四人,其中叫蒋功子的蒋家少主修为还在你之上,我建议我们分开走。” 曹家澍还没回答,华澜庭突然说道:“嘘,外面有人,禁声!” 曹家澍和薛稼依一惊,就在此时,华澜庭闪电般出手,拍向了薛稼依的后颈。 第131章 绝地反击 华澜庭在疗伤的时候判断了下形势,心知局面凶险万分。 蒋家为了防止反叛之事提前泄露,对他二人是势在必得,在对方四名完好无损的强手追杀下,伤势不轻的他和曹家澍生还的希望极其渺茫。 他们和薛稼依萍水相逢,现在虽然同舟共济,但也没有必要一起赴险,而且带着她也不利于突围,不如把她打晕留在此地,这样薛稼依还是有很大可能在苏醒后独自逃生的。 打定主意,华澜庭虚晃一枪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出手偷袭。 哪知他手刚一抬起,薛稼依如同未卜先知一般,一个闪身就躲到了曹家澍的身后。 华澜庭愕然,手掌只好停在了身前。 薛稼依说:“怎么着?想阴我,门儿都没有。”看着华澜庭尴尬的样子,她继续轻笑说道: “好啦,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本小姐可不是累赘,你别想甩掉我。你想想,之前要不是靠我帮忙,你们能逃得到这里吗?” 华澜庭无奈地说:“薛姑娘,情况你都看到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俩,我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实在是顾不上你了,你也犯不上趟这淌浑水,保命要紧。” 薛稼依说:“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齐心合力。其一,你救了我,那就要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其二,我修为虽差,但灵识敏锐,不会帮倒忙的。第三,我从小被人遗弃,心灵受过伤害,患有幽闭恐惧症,最怕一个人在黑暗封闭的空间里待着,发作起来会死人的,你不要害我啊。我只身到这里投亲,本来就孤单无靠的。” 华澜庭心想女人果然是不可理喻的生物,这都什么理由啊。 他还不死心,继续劝道:“现在生死攸关,不比平时,你要是对危险那么敏感,还能让蒋家给抓了去?” 一边说着,华澜庭一边暗暗向曹家澍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下手打昏薛稼依。 曹家澍心领神会,可刚一运力,就感到一根尖刺顶在了自己的颈后穴道上,就听薛稼依喝到:“别动!动就扎死你。” “你们就别白费心思了,姑娘我天赋异禀,离得越近,对危险和生机的感知力越强越准。至于我被蒋家抓住,那是因为我修为太低,还不能提前发觉来自远距离的大规模突发事件的危险信号,假以时日,哼哼。” 华澜庭苦笑,说道:“那好吧,你赢了,我们一起逃好了,希望大家还有来日。不过,三个人的目标太大,我还是建议分头突围。” 薛稼依见他认输放弃,这才从曹家澍的身后走了出来,站到华澜庭身边说:“这我同意,敌方人多势众,咱们的确应该兵分两路,免得被一网打尽。” 华澜庭说:“曹师兄是有伤,但他修为比我高,生存几率更大些,你还是和他一路吧。” 薛稼依一双盲目眨了两眨,说道:“我不,我要跟着你。” “为什么?”华澜庭问道。 薛稼依作娇羞状说:“我,那个,我觉得你比较帅,看着顺眼些,不可以吗?而且,你都背过我好几次了,人家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我可不想同一天里爬上两个大男人的身子,这太有违我做人的底线了。” 听闻此语,华澜庭和曹家澍的额头上齐齐挂出三条黑线。 华澜庭知道事不宜迟,没有时间再纠缠了,他早已下定决心置生死于度外,当即左手一揽薛稼依,右手向地面抛出一物,脚下显出旋涡飞碟,突然间启动身形,带着薛稼依就飞向了矿洞之外,并对曹家澍仍下一句话: “曹师兄,得罪了。传信报警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我师兄弟若有缘,他日门中再会!” 曹家澍没想到华澜庭话还没说完说走就走,再要追赶,旋涡飞碟已经载着两人去得远了,而且华澜庭此刻纵声长啸,声震夜空,摆明了是告诉敌人他的方位。 捡起地上华澜庭留下的物事,他认出是可以隐身的灵狐红尾。 曹家澍呆住,虎目含泪,华澜庭这是怕他不同意,所以抢先离去,如今传音装置和隐身灵宝都在他手里,不由得他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曹家澍在心中暗道一声华师弟保重,师兄就是死,不,绝不能死,一定要把信息传回门里,哪怕只有万一的希望,也要领人回来救援华澜庭。 曹家澍一猫腰,向着另一个方向的山口位置全力冲出。 暴雨来得急,去得也快,这时豪雨已歇,一轮明月高挂天空,黝黑的山形树影依稀可见,只风势不减反增,在空谷中发出阵阵呜嚎之声。 华澜庭要节省灵力,冲出来一段后就落地下了飞碟,背着薛稼依在树林灌木之间蜿蜒穿行。 虽然做好了濒临绝境的必死打算,华澜庭求生的欲望反而在心中浓烈地升腾起来。 在这股信念的刺激下,他觉得周身发热,好像身体各处平时隐藏在血脉筋肉中的力量正被一点点压榨出来,竟是前所未有的耳聪目明,除了受伤的几处地方还隐隐作痛外,全身灵力激荡,胸口空天青烟玉内有灵气丝丝溢出,修为开始缓慢地回升。 正在欣喜,背后的薛稼依在他耳边说道:“他们发现了,有两人正从不同方向赶过来,其他两人我还感受不到。” 华澜庭也是服了,受山势影响,他此刻都还没察觉到远处的气息,薛稼依的境界就更不可能了,只能说这丫头靠的不是修为,真的是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又过一会儿,华澜庭也查觉到了越来越近的两道气息,薛稼依手往侧向一指:“向右走,那边地势有利。” 华澜庭变向疾驰,两名被华澜庭啸声吸引的蒋家族人也跟着一前一后逼了过来。 长吸一口气,华澜庭做好了恶战死战的准备,就算不敌,他也要杀个够本有赚,为曹家澍争取到更多的逃生时间。 正想着,他的灵识捕捉到一声厉啸破空而来。 追上来的两个中年男子名叫蒋推和蒋荐,是蒋家旁系支脉中的佼佼者,蒋荐更是一名远程攻击箭手,远远的就以灵气化箭射向华澜庭的后心,一支箭过后,他连珠箭发,攒射华澜庭。 华澜庭窜高伏低躲避,不知不觉中被这轮箭雨带歪了方向,跑进了一个乱石丛生的洼地,就在他跳跃闪躲之际,背后的薛稼依突然心头警兆大升,汗毛竖起,立即大喊一声:“有埋伏!停!” 华澜庭先前为了吸引追兵,并没有全力奔行,得以闻声止住前冲之势,而身前骤然腾起三股黑烟,化作一头鬃毛狮子,向他一口咬来。 华澜庭左手一挥,五行清炁雷亟发出,霹雳声响中狮子摇头摆尾晃动,颜色暗淡不少,周身电光缭绕,却没有被震散,顿了一顿又扑了上来。 这固然是华澜庭受伤后灵力不足,也说明了埋伏之人是名高手,不但能幻化出整头狮子,修为也不弱于他。 华澜庭右手龙头索缠绕圈住狮头发力,这才没有被狮口咬中,偷袭之人也现出了身形,是一名女子,全身隐在淡淡的一层黑雾之中,看不清面容。 此人名叫蒋漂漂,是追击七人中仅次于蒋功子的高手,同时善于隐匿踪迹,正是她藏身于此,由蒋荐以灵气箭把华澜庭逼到这里实施偷袭,幸好被薛稼依识破行踪,不然华澜庭难免再受重创。 双方各自发力,龙头索和黑鬃狮子形成僵持,但蒋漂漂并不是孤身作战,此时蒋推已经赶到左近,掐诀施法,一把灵力巨斧呼啸着直劈华澜庭背上的薛稼依。 腹背受敌,华澜庭吐气扬声,索头灵光大盛,击碎了小半个狮头。 摆脱了黑狮纠缠,华澜庭闪身向右侧冲出丈外,避开了灵力巨斧的飞袭。 刚踏上一块岩石,追上来的蒋推左手中又飞出一只小巧的精钢短斧,旋转尖啸着打向薛稼依,而蒋漂漂的狮头重新凝聚,咆哮着扑向华澜庭,远处的蒋荐则连发四支灵气箭,笼罩了华澜庭两侧,限制了他闪躲的空间。 三人合击,华澜庭眼看避无可避,尤其是蒋漂漂的黑狮让他极为忌惮,刚才击碎狮头后窜出,此刻气息还没调整过来,正在急思对策,蒋荐的灵气箭后发先至,竟然两两相撞,在他两侧各化作一条灵力绳索,拦腰向他合拢捆了过来! 陷入困境,华澜庭胸中狠意勃发,一个转身俯冲,竟以左肩迎向了蒋推的短斧。 短斧虽小,却势大力沉,直接嵌入他的肩头入骨,带出一蓬鲜血,而华澜庭也被这股大力击飞,将将躲开了灵力绳索的合绕,蒋漂漂的黑狮也和他错身而过。 杀出合围,华澜庭顾不上拨出肩上的短斧,急忙利用以伤换来的短短时间放出旋涡飞碟,想着空中转身,借助飞碟的速度继续逃遁。 设想很好,现实却没让他如意。 蒋推左手的兵器实际上是个链子斧,随着蒋推的一拽,华澜庭身子还没转过来就被重新拉回了战团! 蒋推得意地放声大笑,有蒋荐和蒋漂漂的牵制,他无所顾忌地再次幻化出灵力巨斧,迎面冲来,右手一斧斫向华澜庭。 蒋漂漂最为阴狠,见到有机可乘,她半隐在黑雾中的身体忽然变得虚幻,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华澜庭的身后,单掌按向薛稼依。 为人谨慎的蒋荐这时也看到了便宜,是时候抢功了,他飞身而至,他的近战武器是一支实体的暗青色长箭,被他挥舞着,疾刺华澜庭的丹田! 华澜庭此刻肩头剧痛,这反倒让他头脑异常的冷静,但其行为却是疯狂无比。 只见他不闪不避,左手一翻,反手拔出了肩头短斧,强忍疼痛虎吼一声,以斧对斧,从中劈开了蒋推的灵力巨斧,尽管右腿被灵力余波扫中,短斧仍然继续砍向蒋推的面门。 蒋推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匆忙间全身灵力尽运于双掌,双手一拍就夹住了华澜庭并没剩下多少劲力的短斧,没等他高兴,突然就二目圆睁,脸色惊骇欲绝。 原来是华澜庭脚下的旋涡飞碟消无声息地弹出了周边利刃滑出,半个碟面都切进了他的小腹。 蒋推的丹田被毁,血流如注,倒地身亡。 同一时刻,华澜庭右手已经把薛稼依转移到了身子右侧揽住,准备以背后护甲硬接蒋漂漂的掌力。 他力毙蒋推已经耗费了大半的灵力,再也无力躲开蒋荐的暗青利箭,只来得及避开心脏要害,长箭刺入华澜庭右肋,箭簇从后透出。 蒋荐心头一喜,首功终于还是被他抢到了手。 然而这是他此生最后的一个念头了,他不该贪功欺近到华澜庭的身前,这次又是薛稼依及时出手,金银光彩闪动,蒋荐一颗人头就干脆地脱离了自己的身躯。 随后,蒋漂漂的掌力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护甲上,华澜庭口中鲜血狂喷,搂着薛稼依就如断线风筝般向前飞跌了出去。 蒋漂漂的掌力厚重,护甲在和敬锥对抗时就消耗了不少灵气,现在只靠着藕断丝连石的特性卸掉了一半的力道,勉强让华澜庭保住性命。 此时此刻,华澜庭修为所剩不到十之一二,胸口旧伤未复,左肩撕裂,右腿带伤,右肋插着利箭,薛稼依干掉蒋荐后也正处于虚弱状态。 华澜庭落地后,各处伤口的疼痛和周身的疲惫一起袭来,眼前视物都模糊了,心知生死悬于一线,他咬破舌尖,稍一清醒就立刻起身,跌跌撞撞地背着薛稼依往前跑去。 蒋漂漂没有马上追上去,一是她知道华澜庭已经接近油尽灯枯,肯定逃不出她的手掌,二是心里仍在震惊于华澜庭的果决狠辣,竟能在她面前连杀两名族中高手,三是她连续出招后气息略有起伏,需要调息片刻。 数息之后,就在蒋漂漂要展开追击的时候,半空中传来一人的声音:“且慢!” 第132章 死生一线 说话之人正是蒋家少主蒋功子。 他自然是听到了华澜庭的啸声,蒋功子人是狂傲,但并非无脑,一眼就看出了华澜庭明显的调虎离山意图。 事关蒋家存亡,蒋功子接下的命令是将万象门两人斩尽杀绝,所以他传音其他人去截杀华澜庭,自己则驾起飞舟,亲自赶往山口追杀曹家澍,无论如何不能让报信求救的信号发出去,这才是关键所在。 蒋功子在路上只发现了敬锥三人的尸首,他愈发肯定了万象门弟子分头逃遁的想法。 这时就显出了华澜庭思虑的周详。 以飞舟的速度和蒋功子的修为,目前状态下的曹家澍在没了薛稼依的预警后,几乎没有可能逃过蒋功子的追杀。 但有了具备隐匿气息和身形的灵狐红尾就不同了,少了其他蒋家族人在地面的围捕,机警的曹家澍数次成功避过了蒋功子的空中搜寻。 蒋功子驾驭飞舟来回几次变换路线仔细探察,都没能发现曹家澍的踪迹,内心焦躁的同时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又一次寻找无果后,蒋功子无奈放弃,赶往了华澜庭的方向。 但他仍不放心,于是出声喝止住了蒋漂漂,倒不是他要抢功,而是蒋漂漂比他更长于隐匿和追踪,他让蒋漂漂继续沿山口方向寻找和阻截万象门的另一人,但有发现,能杀就杀,不然也要拖延到他干掉华澜庭后。 蒋漂漂不敢违命,起身向山口位置飞身而去。 蒋功子丝毫不担心华澜庭,他看出来华澜庭已是强弩之末了,完全不足为惧,心里反倒生出了些猫戏耗子的心思。 对这名万象门弟子,他还是有些佩服的,能以一己之力在三名修为近似的高手围追堵截下坚持下来,而且还强杀两人,大宗门培养的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越是这样,他反倒不急于把华澜庭一击毙命了,他想要一场虐杀,要让华澜庭在绝望恐惧中慢慢死去,他甚至希望华澜庭的功力更强些,挣扎的更久些,这样才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如果有更好的功法和资源,他蒋功子一定会比有幸拜入大门派的人做的更好,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窝在家族里仰望这些天骄。 为此,虽身为蒋家嫡孙,但他从小就付出了比普通族人更多的汗水和努力,这才有了今日的实力和地位,但他也心知肚明自己还是比不上同龄的宗门出身的弟子。 所以他要泄愤,如果能逼问出完整的高阶功法密技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蒋功子下了飞舟,施施然不紧不慢跟上了华澜庭。 华澜庭没有去特别注意身后的变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 逃得越远越久,越能吸引牵制蒋家追兵,曹家澍就越有可能跑出阵法范围传信回去。 空天青烟玉的灵气输送还在,但似乎欠缺什么条件,释放速度和强度不快,以前几次大规模回馈一直都是此玉自行突然激发,他始终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 为了尽快多恢复一些灵力,华澜庭全力运转紫微星斗观天诀,丝丝星力光华持续注入他的身体,同时也在修复着他的伤势,虽然缓慢,却也让他的精力和速度有所提改善,起码不再是踉跄而行。 星力的注入蒋功子没有觉察到,但见华澜庭步履加快,他也暗自讶异对方如此重伤下的恢复本领事,觉得可以出手了。 华澜庭当然知道有人在追,只是不知道换人了。 在跑过一块巨大的岩石后,他猛然放下薛稼依,挥掌坚决地切向其脖颈。 华澜庭还是不愿拖累薛稼依一起死,想着趁其虚弱,击昏后藏在岩石下以保得一命。 薛稼依确实虚弱,这次感应是感应到了,可是反应上慢了半拍,被华澜庭一掌打晕,她却及时在昏迷之前往华澜庭怀里塞进了一枚玉简和一团东西。 华澜庭没有时间细看,正要藏起薛稼依,身侧不远传来一个男声: “晚了。” ”好小子,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带着本公子看上的女人逃亡,连本公子都佩服你的色心色胆。” “不过,游戏结束了,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华澜庭抬头,心凉如水。 强,这人修为很强,原来自己将死于此人之手。 沉声说道:“蒋功子是吧,来吧,你我一战,自在万象门没有坐以待毙的弟子!” “很好。”蒋功子笑道:“这样才有趣味,拿出你的本事吧。放心,本公子会先领教下自在万象门的功夫,还舍不得一下杀死你,先比比武技吧。” 华澜庭挺直腰杆:“如你所愿。” 说完,他振衣,出手。 龙头蝎尾如意索甩出,直奔蒋功子。 蒋功子一哂,信手拍出,龙头索断作几截。 而华澜庭脚下向后滑动,返身就跑。 蒋功子还等着华澜庭出招,见他逃窜,骂了声胆小鬼,迈步急追。 就在这时,华澜庭忽地回身,双手左右开弓,运起泼墨大写意、留白小题诗的分心二用心法,分使大自在剑和小自在拳,齐攻蒋功子,嘴里叫道:“接我一招自在武技、万象妙招!” 蒋功子倒是信人,也没有动用灵力,单手取出一根尖头短钎,以武技对武技,闪电般左右一拔,就要单钎破双招。 这就托大了,华澜庭经过云轶奇这段时间的训练,心法更上层楼,出招半途,招式互换为左手拳法右手剑法,来势飘忽,变换莫测。 他适才甩出的是当日元妙老道为他打制的高仿龙头索,现在以索代剑的这根才是原物。 两人招式相交,小自己拳拳势撞歪了短钎,龙头索缠上了蒋功子的短钎和胳臂,蒋功子小臂衣衫碎裂,皮肤上留下几条血痕。 高下立判,只一个回合,蒋功子技不如人,武技上输了一招。 蒋功子也不着恼,运功一抖,短钎脱出龙头索的控制,叫了声:“好功夫,武技上我输了,再来拼拼术法!” 他后退掐诀,一个磨盘大小的漆黑骷髅头幻化成形,双眼中血光灿然,扑向华澜庭。 华澜庭同样撤了几步,摧动腹内初成之雷丹,以云轶奇密授的九转大还丹功法,借助龙头索的放大功效,施放出五行清炁雷法。 两相较力,雷光隐现五色光华,竟然把骷髅头一击震散,自身也散落消散。 以华澜庭残余的功力,只能说是其术法品阶明显压过了蒋功子,才有了这般效果。 蒋功子脸色有些暗淡,酸酸地说道:“你命好,有好宗门好师父好传承,可惜时运不济,未来之星凋落于此。” “认命吧,热身结束了,刚才我只用了三成功力。现在,本公子就欺你年轻,修为不如我!” “接招!受死吧。” 随着话音,蒋功子弃用武技术法,就是简单的以四成修为推出一掌。 华澜庭以龙头索还击,吐血后退,龙头索扭曲,其中几个连接关节处龟裂,显见是报废了。 蒋功子踏前一步,以五成功力再发一掌,灵力覆盖华澜庭周遭,让他逃都逃不了,只能硬接。 华澜庭全身无处不痛,几个伤处被对方灵力触及如乱针穿刺,让他难以聚力,嘶声大吼,背后护甲瞬间移到前胸,这是风火伦改造后的位移功能。 再挡一掌,力道超过了残破的藕断丝连石本身可延展承受的极限,护甲尽碎,华澜庭向后抛飞数丈,眼耳鼻等七窍溢血,五脏移位,伤处碎骨扎入内腑。 华澜庭几欲昏迷,身体到了崩溃的边缘,完全靠着求生的意志才保持住清醒。 蒋功子停手,淡淡说道:“说出几样功法口诀修炼方法,本公子给你个痛快。” 华澜庭跌坐不起,喘息半晌,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你,还,真,听不懂。” 蒋功子怒极反笑:“好好,那就不必了,等你死后,储物袋里的东西,我自己看好了。好走,不送。” 六成修为的一掌压下。 华澜庭周身突然泛起了一阵异常的灵力波动。 当之前蒋功子的掌力透过护甲打在胸口空天青烟玉上后,终于有一股精纯磅礴的灵气快速注入,并和平日散逸在各处经脉分支细蔓中的零散灵气遥相呼应,齐齐松动苏醒,化作一股洪流游走全身,冲开了不少淤塞的脉络穴窍,发出啪啪的闷响。 华澜庭精神一振,三山伴月境登峰期突破! 他下意识双掌击出,迎向蒋功子的掌力。 两人之间爆出巨大的灵力震荡之音,蒋功子面色一白,他不肯退后卸力,竟被震得受了轻伤,但也就仅限于此。 点点头,蒋功子感慨道:“你不是天骄,是个天才,临战突破,还真是让本公子惊喜啊。” “这样杀起来更过瘾了,真是遗憾,换了旁人难保不会阴沟里翻船,可你不该碰到我的。” “你我相差一个大境界,你又重伤在身,就算突破了,也弥补不了差距!” “还是不够看啊。下一掌,八成功力,就问你还怎么接!” 一掌按下,华澜庭这次飞出十几丈外,途中鲜血狂喷,可晃了几晃,居然艰难地又站了起来。 蒋功子咦了一声,真的是吃惊了,这小子象只打不死的小强,自己数次加力,对方还没死透? 华澜庭虽然站了起来,人已经油尽灯枯了,刚才要不是修为突破后紧皮功连带着达致大成,再上一级的抻筋拨骨功法也初成,肉身防御力大增,他就已经倒毙在蒋功子掌下了。 即便如此,他的生命之火摇摇欲熄,全身此刻的知觉近乎全部丧失,仅仅靠着丝丝微弱的星光流入气海之助吊着一口气。 鲜血模糊了视线,精神开始恍惚,风清隽、林弦惊、易流年等同伴和戴安蓝、慕倥偬、云轶奇等师长的面容在他眼前闪过,真要告别这个世界了吗? 他心有不甘,不知为什么想到了俗世界日月王朝滇西州云龙府山村里的乡亲们,他们照顾了孤儿的他,他们祖祖辈辈在一隅里象野草一样卑微但坚强的活着。 这些普通人心底有一种微弱渺小但血性不屈的血脉力量潜伏,来自最初到边域开拓一方天地山川的先祖遗留。 他又想到了名为太极锁水的那处地形,而这时,已停滞运转的丹田内雷丹微微颤动了一下,竟有了恢复转动之势。 思绪到此戛然而止! 被大腿处传来的巨痛打断。 原来,蒋功子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以短钎刺穿了他的大腿。 华澜庭差点儿跪倒,强撑着立住。 蒋功子叹口气,伸手抺去遮盖华澜庭双眼的血迹,说道:“很好,你很好,蒋某衷心佩服,小兄弟确有过人之处,看来宗门弟子也并不都是经不得风雨的花朵。” “可但是,俱往矣。蒋某今日之地位,也是血腥虐杀对手震摄内外敌人得来的,比不了你们,我所有的,都要靠自己抢来。” “所以,本人有个习惯,你等会儿就知道了。所以,注定,你会是我迄今最新最高的一块垫脚石。所以,我差不多玩够了。” “我的习惯是,看着对手痛苦地慢慢死去。我不需要听哀嚎,那样的人,不配做我的对手。” “我喜欢看的,是你们临去前的绝望。你的绝望,将见证和喻示着我强大的希望。” 华澜庭全身都在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他筋脉俱损到处皆伤,就快要全部失去对神经和肌肉的控制了,看向蒋功子的眼神也趋于散乱失焦。 生死,悬于一线。 蒋功子抬起短钎,狞笑道:“来,我,帮你。” 短钎点向华澜庭胸前。 华澜庭闭目待死,颤抖中,身体微不可察地左移了半寸。 蒋功子没想一钎穿心夺命,也没注意在意神经性抽搐的华澜庭有什么小动作,只管一分一寸的慢慢把短钎往里捅。 华澜庭回光返照般又清醒过来,面部蚯蚓样蠕动,脸都变形了。 因为,蒋功子开始捻动短钎,钎身呈螺纹状打制,在华澜庭右胸中搅动推进。 见华澜庭生机就快断绝,蒋功子贴近前去,轻声说: “这就受不了啦?本公子可一直没有启动灵力,武具原始的刺激加上肉身原始的痛苦,这样才够真实够味。你说,对么?” “该结束了,马上,等我输入灵力,你的脏腑会被震成粉末,而肉身完整,成为本公子墙上第三十四具人皮战利品。” “再……” 然而,蒋功子这个“见”字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自他左侧脖颈中,突出来一个暗青色的箭尖。 蒋功子双目凸起,不可置信,既想低头去发现华澜庭是如何做到的,又想侧头去看看是什么兵器击中了他。 犹豫时,他气息已断,生机已绝,尸身不倒,死不,暝目。 华澜庭杀了蒋功子后,生机将熄,再难坚持,手握箭尾,垂首,闭目。 几息之前,蒋功子的短钎在华澜庭一颤的当口,扎进了他的右胸,如华澜庭所愿抵在了蒋荐留在他体内的暗青色断箭上。 并且,随着短钎推进,一点点地,钎头把半截利箭从华澜庭的后背给缓缓顶了出来。 华澜庭所做的,只是集中了蒋功子在做最后陈词时,他从丹田中凝聚的一点儿力量,伸左手,反手去抓住了箭身,继而奋尽余力挥出一个圆弧,箭簇自疏于防范的蒋功子右颈一侧钻入,从左边穿出。 此时,风停雨霁,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光洒下,落在面对面站立着,气息全无的两人身上。 诡异的画面中,一片肃杀萧条之意,透着死寂。 第133章 屠门灭族 万籁静寂中,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挂在树梢上的露珠,折射出多彩的光芒之时,一团光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山间林地上,随着轻微的波动,缓缓凝实,显出一道身影。 此人高冠博带,衣着充满古意。 如果有人此时在旁,定能发现虽可感觉到来人是名老者,但就是无法看清容貌,其人脸上总有不同色彩的水纹状气息轻轻荡漾波动,掩盖了真实面目。 若是再观察的仔细些,还能发现宽袍之下,老者的双脚离地半寸,竟然是悬浮在空中。 老者注视着华澜庭和蒋功子两人良久,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然后自言自语,声音充满磁性:“老鬼门下后人,出了这样的弟子,最后一缕生机凝而不散,有趣有趣。难道……或许…….可堪一用?” 说完仰首望天,嘀咕了句什么,复又慢慢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地上的薛稼依,喃喃道:“又是个天选之才,不如……一试…….没准儿,会有惊喜?”。 脸前的水波皱纹似的晃动了几下,好像是在微笑,不怀好意的那种。 蒋家堡地宫内,中心血池里的血红光幕剧烈起伏着,是因为主持人蒋甯此刻暴怒的心情所至,他发现阵法内代表蒋功子等七人的血烛底托全部黯淡软塌了,说明出去的追杀小组全军覆没。 心伤中意的子嗣死去是一个方面,更让他不安惊惧的是无法感应到万象门两名弟子的生死,讯息随时可能被传出去,而阵法还没有完成,蒋家是遭受灭顶之灾还是从此脱离控制还未可知。 闭上双眼,蒋甯强自压下心头惶恐,暗中收了需要分神控制的禁音阵法。他决定破釜沉舟了,要全力以赴在午前依靠血烛黄泉叩三生大阵摆脱身体里的禁制,尽快带领族人逃走。 矿区山口附近,又一次苏醒的曹家澍正一步一挪地前行。 夜里,他和追踪而至的蒋漂漂斗智斗勇,经过几轮斗法,他才侥幸击杀了能够通过行迹不断跟上来找到他的对手。他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艰难向着山外走去,期间数度昏迷,是爬也要爬出去的信念在一直支撑着他。 终于,刚进入山口,他突然觉到了一种游出水面的轻松畅快感,是脱离阵法范围了吗? 曹家澍喘了一口气,艰难地取出紧急报警装置,触发后扬手放出。 这次没有让他失望,信符一振而起,冲向天际。 曹家澍也全身软瘫,无力地躺倒在地。 这里与自在万象门之间有着好几个附属家族和宗门,接到紧急传音信符,他们不敢怠慢,几次接力后,消息在天光大亮时传回到了山门之内。 山间密林里,古装老者正从怀中取出一团明暗交替闪耀的灰色网状光团,托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叹道:“偶然得之,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接着又言道:“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这便是人间无解之相思灰。相思成灰,也不改痴心恨意。相思,催人老、绊人心,却挥不去,散不开啊。” “哼哼!呵呵!哈哈!嘤嘤嘤!” 也不见有任何动作,灰色光团飘飞、散开,变成线、化作灰,进入两人七窍,流向心脑。 华澜庭死寂的身躯随之微微动了一动。 老者点点头,大袖一卷,薛稼依凭空飞起落了进去。 老者身影渐渐虚化消失,不留一点儿痕迹。 自在万象门内,最先收到消息的是一名雷罚殿值守执事。 他一开启信符,就听到曹家澍急促的声音:“十万火急!蒋家叛变,恒川执事殒落,华澜庭生死不知,速援!” 执事拍案而起,话虽廖廖,他已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丝毫不敢耽搁,也不传音,亲自赶往殿主处通报。 消息很快报到了目前负责处理门中日常事务的周翕那里。 周翕一面着人通报掌门,一面在沉思片刻后,接连下了几道指令。 过不多时,万象门中钟声大作,七长四短,最后一声凄厉刺耳,是很少启用的外出征战信号。 同时,各峰中响起声音:“一刻之内,所有接到通知的五十名雷罚殿和三十名天罡殿弟子,以及二十名六十代弟子,立即停下一切修炼、闭关和手头事务,带齐全副装备,到雷罚殿前广场集合,不得有误。” 得到通知的弟子们从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中知道必有大事发生,都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物品,赶往集中地点列队。 林弦惊、易流年和风清隽几人也在其中。 等待的过程中,易流年小声问林弦惊:“我刚打听到,澜庭他出任务正是去的蒋家堡,你赶紧算算,是不是出事了?” 林弦惊对他说:“算过了,实在太远看不清,只有一种肃杀死寂之意扑面而来。” 旁边的风清隽急道:“有生命危险吗?” 林弦惊安慰道:“吉人自有天佑,这不即刻去救援了吗,放心。” 易流年说:“肯定很紧急,这声势可不小,雷罚殿和天罡殿各有一名副殿主押阵,出动的至少是四象境的外门弟子,十个蒋家也挡不住的,这是杀鸡用牛刀啊,而且看样子是不惜耗费资源要动用中距离传送大阵,阵仗很大啊。” 林弦惊见带队的雷罚殿副殿主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说了“立威”两个字就不敢再言语了。 见人到齐,雷罚殿副殿主上前一步,森然说道: “门中收到消息,南域蒋家意图叛乱,本座奉命带队出战剿灭。本次任务,屠门灭族!” “周翕长老有言,降或不降,两殿弟子一律将之斩杀,六十代弟子旁边观摩。” “再说一遍,此行目标,蒋家堡,连根拨起,鸡犬不留,寸草不生!都听明白了吗?” 众弟子轰然答应。 副殿主一摆手:“启动传送,全体出发。” 林弦惊等人只觉脚底下隆隆作响,地面颤动,阵法充能,开始运转。 就在即将发动的时候,天玑峰首座云轶奇不告而来,直接踏进阵中,一言不发,也没理会两位副殿主。 两个副殿主对视一眼,知道云轶奇新收的小弟子华澜庭失陷蒋家,都没敢出声询问。 传送阵开启,空场上的众人身影模糊,瞬息消失。 与此同时,一道命令被送往万象门所有下属势力,要求主事人即刻前往门中接受调查,过期不至视同反叛。 蒋家矿区山口上方,天空中颜色灰暗,云层搅动,似被一双大手扯开,地面上飞沙走石,狂风号卷,轰鸣不断,阵法之光落下,渐次显出万象门的大队人马。 一道光柱早已落下,护住了地上的曹家澍,有弟子抢出扶起他,喂下丹药并推血过宫缓解伤势。 曹家澍看到同门到来,喜动颜色,上前拜见,简短叙述了此行的经过。 云轶奇不等听完,浑身煞气散出,一副死人脸上杀气升腾弥漫,冲天而起,扫了眼雷罚殿副殿主后,他借助阵法余力一步迈出,直奔蒋家堡所在地。 副殿主会意,留下数人继续救护曹家澍,并派出几路人手分头去寻找华澜庭,自己则再度启动阵法,带领众人跟随云轶奇前往目的地。 蒋家堡内,蒋甯在传送阵降临时就已经惊觉,他心生绝望之意,再也不管不顾,超负荷催动阵法,蒋家功力低微的三成族人迅速被吸光了血气身亡,其他人都惊慌起来,但被血线连接,却是无法脱身,不断有人变得干瘪毙命。 一片混乱中,云轶奇降落在蒋家堡大门之前,神识略一扫视就放出全身滔天气势,长驱直入奔向地宫,一路上摧枯拉朽,建筑和草木纷纷破碎倒向两边。 蒋甯见大势已去,知道在劫难逃,但不甘心束手就缚,舍了阵法和族人,从地宫中直升穿了出来,启动了所有防护手段,就要向山上遁逃。 云轶奇冷哼一声,抬脚向地面重重一跺,大地开裂,巨大的裂缝延伸贯穿,露出了下面的地宫,几百人尖叫着向四周夺路逃窜。 这时万象门群弟子也到了,在两名副殿主的指挥下纷纷杀向蒋家族人。 看到还在翻滚着的活人血池,云轶奇脸色铁青,袍袖一抖,大手一挥,跑出几百丈外的蒋甯就被吸了回来,吊在空中手脚舞动着挣扎。 云轶奇恼怒蒋家做出戕害凡人的人神共愤之举,他的性子懒得废话,抬手一指,一道粗大的雷光缠绕上蒋甯。蒋甯四肢抽搐,手捂头颅惨叫,这是被云轶奇在强行搜魂,夺取脑海中的记忆。 没过多时,云轶奇收了神通,蒋甯头下脚上倒吊在空中奄奄一息,云轶奇特地留了他一口气,要让他眼睁睁看着所有族人被屠戮殆尽。 确认蒋氏一族没有活口而万象门无一伤亡之后,云轶奇不再停留,闪身去了山区。 雷罚殿副殿主让众弟子退到外面,自己掐诀后一顿足,蒋家堡范围内的大地如被来回犁过,全部建筑倒塌,地宫也被掩埋,而天罡殿副殿主随后双手一拍,数道火海从四面卷了过来,并漫延到各处,蒋家堡遂被烧成一片白地。 两人出了蒋家后,蒋甯这才掉落下来,顷刻间在火海中化作飞灰。 这段时间里,一队弟子已经循着打斗的痕迹来到了华澜庭所在的地方。 沿途上,看着一路上的残留,完全可以想见当时局面之凶险惨烈,这些弟子们都是心生敬佩。 这名小师弟不但能舍生取义,掩护曹家澍突围报信,而且只身击杀多名强敌,直至越阶死战与最后的对手同归于尽,实在是创造了一个奇迹。 众人不敢移动华澜庭的身躯,只是保护好现场,通知并等待师长前来。 云轶奇心忧华澜庭的生死,虽然晓得凶多吉少,总是抱着万一的希望,但不得不先去毁灭蒋家破除禁制的图谋。 离开蒋家后,他须臾之间就找了过来。 在远处一眼看到华澜庭和蒋功子站立僵直的样子,他先是心下一沉,继而快速来到近前,神识小心地放出,仔细探察一遍后,尽管还是眉头紧锁,暗自却松了一口气。 华澜庭的情况自然是大为不妙,身体已经冰冷,骨肉外伤还在其次,脑域、心脏和丹田之内的生机近乎感受不到,所以旁边的弟子们都以为没救了,只云轶奇的修为才可以察觉到极为隐晦微弱的一丝悸动。 能不能救过来云轶奇也不敢肯定,但至少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死亡,这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 轻轻掰开华澜庭握着暗青断箭的手,云轶奇知道此时不能大量输入灵气,必须回到门里请专人救治。 他以灵力小心翼翼地层层包裹住华澜庭浮空托举起来,只注入些许灵气维持住生死悬于一线的生机。 确定稳妥后,一行人回到了传送阵法处。 等两位副殿主安排下足够的人手打扫战场处理善后之后,云轶奇马上带着华澜庭回转自在万象门。 第134章 龙马姑爷 自在万象门,周翕所在的偏殿里,端坐着五人,分别是周翕、云轶奇、慕倥偬、风火伦和一名满脸皱纹的邋遢道装老者,他们正在商议如何救治华澜庭的事情。 只听周翕对那名邋遢老者说道:“宫老,您是门中医道圣手,我们想先听听您的意见。” 老者名唤宫古书,平日里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眼睛睁不开的样子,听周翕发问,他耸耸眼皮答道: “这孩子我已经看过了,以我开阳峰的手段,保住性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皮肉筋骨之伤嘛,只要肯用上好的丹药,也容易治愈,就算神魂经脉之损,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恢复的时间长短罢了。” “却有一节不太好办。他重伤之后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了,自身元气生机流失太多,这修炼根基的损坏极难修复。换句话说,让他活蹦乱跳不难,可这修行的潜力不免会大受影响。” “影响到什么程度?”性急的慕倥偬问道。 宫古书:“这么说吧,即便授予他本门再强大的功法,他的修炼速度和最终成就都要打上很多折扣,假以时日,成为强者或许还可期待,但要达到巅峰之境,恐怕就没有可能了。” 这回是风火伦插言道:“宫老,华仔,不是,澜庭可是为门里不计生死才落到这步田地的,别的我不清楚,此子在铸造一道上将来必定会大放异彩,还望您全力以赴啊,需要什么资源我洞明峰可以想办法。” 云轶奇皱眉道:“风洞主,不得对宫老无礼,老宫不会不尽力的。” 说完转向周翕道:“这孩子的情况估计你比我还要清楚,实是可造之材,这么毁了前程太过可惜了,有没有可能……” 周翕一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已经向长老会做了说明,提交了申请,应该很快有消息了。” 宫古书听了,终于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你们说的是万象新天泉吧?值不值得为他开启我不管,但是我要提醒你们,这其中冒的风险可是不小。” 周翕沉吟道:“不论从资质、性情、气运,贡献等任一个方面来说,不是值不值的问题,而是可行不可行。宫老,您是参与万象新天泉维护的,我只想问,现在泉眼的状况如何?” 宫古书说:“开启是可以的,既然你们这么看重此子,我更要把情况说明。” “不错,万象新天泉是有洗髓伐骨、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而且进入之人随着泉眼的阶段性变化,有可能获得不同的奇遇。” “但是你们也知道,失败的概率同样很大。有记载以来,共计有八十多名重伤濒死的功勋弟子获准进去过,能够全身而出并有所精进的人数可是不足十人啊。” “成功了自然是好。你象最近一次,三代之前的雨长老因此修为突飞猛进,得以进入长老会,成为本门架海紫金梁一般的人物。然而失败的后果也很严重,基本上就此泯然众人矣,性命是无忧,出头出彩就难了,可算是断了成仙这条路了。” “而且,还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不但要长老会首肯,器灵大人也要点头,还要赶上泉眼在活跃期里。” “雨长老赶上了风雨落花期,史上曾出现数次,我们还能有所控制。目前这个阶段显名五味杂陈,却是之前从没有过的新名目,我们开阳峰也没搞清其中藏着什么奥妙。” 周翕看了看云轶奇,坚定地说道:“此子不凡,又当非常时期,虽无十分把握,本座认为值得冒险一试。” 宫古书见状,也就又把眼睛闭上不再言语了。 第二天,周翕单独把云轶奇叫到殿里,微笑说道:“不出所料,掌门一力支持,长老会顺利通过,器灵大人那里也没有异议,这件事基本算是成了。” 云轶奇人老成精,追问道:“什么叫基本算是成了,还有什么变数不成?” 周翕说:“果然瞒不过你。事情是这样的,器灵大人发下话来,说是要想提高成功率,还需要一味药来做辅助。” “什么药?”云轶奇问道。 “息涎香。”周翕答道。 云轶奇听了大皱其眉:“息诞香是个统称,只要是神兽肠道等脏器的分沁物都有可能经过长期的演化形成。问题是当今时代,神兽不能说绝迹了,可恐怕门中也难说还有这种药物的存货吧。” 周翕点头道:“门里有没有我不知道,即便有也不会拿出来,一是太珍贵了,二是澜庭的修为也承受不住药力。” “好在器灵大人说不必非是正品,高等灵兽出产的次一等准息诞香类药物都是可以替代的,但最好要新鲜成品的,陈年旧物反不为美。” 云轶奇说:“看你的样子是有门路了?” 周翕答说:“你应该知道的,一代老祖飞升后,其神兽坐骑也不知所踪,是留在世间还是跟随升天成了个迷,但是当时神兽大人曾引荐了一头其近亲异兽进入门中潜修。” 云轶奇想了想说:“倒是有这样的记载,此兽获准在梦笔生花山地底潜修,条件是必要时要出手保全守护门派。可是时隔这么多年,十七代大劫时也没听说它出现过,异兽虽说寿命远超我等,但若不能飞升,寿数终是有限,难道还健在?” 周翕说:“在是还在,但我估计应该是其后代吧。门中由于没有现成的新鲜制品,长老会为此破例和其进行了沟通,异兽答应可以提供一份可用的息诞香,却提出了一个附带条件。” “是什么条件?” “异兽生命悠久且实力强大,相对应地,其子孙后代非但稀少,成长也缓慢而艰难。此兽的条件就是请门中派人陪同其幼年后辈去一处秘地探险,求取一件有助于帮其成熟的宝物。” “据异兽讲,此地颇为奇特,对进入者的修为有限制,大致适合四象境之下的修士,人数还不能太多。” 云轶奇:“所以最后的决定是?” 周翕:“门里想派林弦惊等八人和异兽后辈前往,以换取药物。” 云轶奇说:“这是又要搞事情啊,不过也好,我们负责铺铺路,扶上马,怎么走,走多远,还是要靠他们年轻人自己。想当年,我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第二天上午,林弦惊等人聚在一起,等待异兽后代过来后共同出发寻宝。 由于华澜庭的事,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风清隽强颜欢笑道:“大家不必如此,慕总管不是说了澜庭性命无忧嘛,况且我们此去还有望助他尽快恢复并提升潜力。” 林弦惊附和道:“清隽说的是,都整理心情打起精神来,此行无论如何要成功,好歹我们都能尽自己一份力帮到澜庭。” 易流年苦着脸说:“我现在处于一种没有心情整理心情的心情。你们说,为什么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也难,最后收尾也这么不容易呢?” 林弦惊没好气地说:“那是你——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就算死在路上也是寻常,看看恒川执事的例子。” 文茵也说:“弦惊师兄说的对。流年,不要畏难。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都从所有我们认为过不去的事情中幸存了下来。” 易流年辩解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然要迎难而上。我不是怕死畏难,凡不能毁灭我的,必将使我强大,我只是为澜庭感到不忿和担心。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我,我也想成为舍生取义同门景仰崇拜的英雄楷模!” 宋霏霏笑道:“流年你这是赤裸裸的妒忌,这不机会来了吗?这次我们去探险,你可以好好表现下。你看你最近又瘦回来了,减肥难度如此之大需要无上毅力的事儿你都做到了,本姑娘真心佩服你。” 林弦惊在一旁拆台道:“他那是没办法,近期大家在各峰上封闭修炼,没有了文茵给他做好吃的,不瘦才怪。” 易流年哼哼两声,偷偷瞟了文茵一眼,怼道:“你懂什么,哥那叫相思,逆流成河。明明知道相思苦,却还对卿牵肠挂肚。所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说的就是我了。” 诸葛昀失笑:“不是比翼双肥的时候了?” 林弦惊也笑了:“流年他确实进步了,不是刚进门开至道诗会那时向我请教喜欢与爱的区别的菜鸟阶段了。” 易流年:“那是,现如今本公子可以反过来告诉你两者的分别了。” “喜欢是心动,而爱是心安。” “喜欢是自己开心就好。爱,要对方也开心才成。” “喜欢,是高兴她的出现。爱是害怕她的离去。” “喜欢是谈笑风声,爱却是欲言又止。” 说到这里,他深情款款地看着文茵:“喜欢,是别人的事。爱,是我们的事。” 经过这段调笑,房间里的氛围这才缓和轻松了不少。 又聊了一会儿,章晗蕴问道:“你们知道和咱们一起去的异兽是什么样的吗?” 话刚问出,打门外进来一人,状如孩童,一身红衣,梳个朝天辫,脆生生说道:“我知道,这不来了。” 易流年奇道:“是个童子?千年灵兽才能化作人形,可你看上去好小啊。” 林弦惊打断他的话头:“别胡说,这位是澜庭在洞明峰的同门晁天阙师兄,这次会和我们同行。” 晁天阙拱手点头,把身子一让,说道:“有请,呃,龙,那个马姑……爷。各位,这才是正主。”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姑爷的称谓是什么意思,自晁天阙身后闪出一人,竟是个比他身量还小巧的女娃,看眉眼神情很是稚嫩,妆容上却浓妆艳抹,开口咯咯笑道:“大家好啊,本姑娘龙颜娇,这厢有礼了。” 七人正要回礼,眼前突地一花,龙颜娇倏忽之间就变身为一个虎背熊腰的魁梧汉子,双手一抱拳,声音粗豪:“大家早啊,小爷马如龙,见过诸位。” 第135章 聊一聊天 易流年见状冲口而出:“好神通!简直是人妖啊!” 众人听了都是吓了一跳。 虽然事先已经得知是和一头异兽同行,但当面说人家是妖,还是人妖,终是不妥,毕竟此次是有求于人,不,是有求于妖,要是引起对方不满,岂不是不利于求药。 这时那汉子又化作艳妆小姑娘模样,看大家脸色变了,咯咯娇笑道: “无妨无妨,人家本就是妖兽一族,而且我这一族与你们人族一向亲近。我倒是更喜欢妖人这个称呼,你们人类不是习惯把主要的放在前面强调吗?” 大家还没有回答,小姑娘又化作大汉,粗声说道:“错了,他们人类一向是重要的放到最后压轴出场,所以还是人妖比较合适。” 大家面面相觑,易流年小心翼翼地问道:“前、前辈,您们倒底是两只人妖,还是一对妖人啊?” 小姑娘化身答道:“小兄弟此言不妥,按我族寿数换算为人族,人家二八年华都不到,正正经经的小鲜肉宝宝呢,前辈称谓可不敢当,敬谢不敏了。” 随后,大汉化身又出现:“有什么不敢当的,马爷我百岁有余,做他们的爷爷都绰绰有余,自然是前辈无疑了。” 众人懵圈,章晗蕴突然插话说道:“据我所知,妖族中有一鲜见的龙族神兽近亲分支,叫做龙马双面蛟,不但雌雄同体,而且天赋神通善于变化,兽体幼年时就可幻化人形,口吐人言,不知两位可是?” 大汉化身深深看了章晗蕴一眼:“小姑娘见闻广博啊,本族久不出世,竟能被你随口道出来历。不错,我族雌雄同体,幼时分体化身,直到成年后才能一体双面随意化形。” 说着,化身作小姑娘形态,继续说道:“嗯,我们还年轻,幻化还不能自行控制,所以会在雌雄形体之间随时转化,有时快有时慢,时间有长有短,你们习惯就好了。” 宋霏霏好奇地问道:“那你们倒底是一个还是两个?” 小姑娘傲然说道:“现在你可以看做两个,等我们到了可以完全合体,心意相通,任意转化的年龄,实力就会大进,再修炼下去,甚至有一定机率以蛟身化龙,蜕变升级为神兽呢。” 又化作大汉的人身愁眉苦脸地接道:“嘘,龙颜娇,你要低调,本族都好多代没成功过了,先不要吹牛。” 接下来,小姑娘形态又说:“马如龙,瞧你名字起的响亮,人却如此胆小,我又没说错,自己都没有信心怎么行?警告你,不要拖本姑娘后腿,不然饶不了你。” 大家这时也看出来这说不清是一只还是两只的异兽年岁是不小,心智上却似乎没有比他们成熟更多。 林弦惊站出来,拱手说道:“两位,下一步如何行事,还请示下。” 龙颜娇说:“不急么,时间还没到。爷爷说和人类接触的机会难得,让我们先考验下你们。” 林弦惊问:“怎么考验?打一场?” 龙颜娇说:“我族与人族修行体系不同,我们靠沉睡就能增长修为。但爷爷也说了,要想化龙需要对人性与感情有更多的体会才行。再说了,你们问问他,就算不化成本体,他打得过我吗?” 众人看向她指的晁天阙。 晁天阙扁扁嘴说:“哼,蛟身看上去是很结实,其实嘛,空有一身坚不可摧的肌肉,没啥了不起的。来之前我和她单挑,结果没到五息,这丫头还不是就直接跪在了我的面前——她掐着我的人中,央求我不要死……” “那要怎么考验?”林弦惊追问。 马如龙回答:“好办,打不过就用嘴啊,知道不知道,咱们来盘一盘道。” “什么意思?”易流年不解。 “就是陪我们聊天,我们问,你们答。” 龙颜娇解释说:“我们生下来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爷爷只偶尔有空带我们出山游玩,还不能太久。最近些年才允许我们看些人类书籍,确实很有意思,但缺少人讲解,因此一知半解似懂非懂。” “所以就聊一聊天吧。书上讲,聊天是很高级的词汇,是聊聊天道的简略语,对吧。” 林弦惊说:“你说的对,惭愧的很,人类很多象聊天这样的高大上的词,流传至今都以讹传讹变味了。” 马如龙说:“那就从这儿开始吧,请教,还有什么变味的词?” 林弦惊想了想回道:“你比如说人不人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其实本意并不是人性本恶、人心暗黑的意思,这里的为是为人处事的为,修为的为。正解应该是做人如果不好好修行磨炼自己,就会为天地所不容。” “再比如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句话经常被曲解为做人要有够狠有够毒,才能吃得开混得好,而原文是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人也好,妖也罢,要有足够的肚量与格局,容人所不能容,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男儿大丈夫。” 又化身龙颜娇的小姑娘说道:“我不是大丈夫,我对你们人类社会的男女之情,也就是所谓的爱情很感兴趣。” “但是好难理解的,为什么说爱能感人也能伤人呢?为什么说爱到极致就会互相伤害呢?” 宋霏霏看看林弦惊说:“好理解啊。我认为,女孩子不但要有修为,还要有修养才好——千万不要随便吵架啦。如果你遇到的是渣男,就应该一巴掌扇过去,凡事能动手的就尽量别哔哔,让丫知道什么叫文武双全。他伤你的心,你就伤他的脸,这就叫互相伤害。” 易流年不乐意了,反驳道:“霏霏你不要带歪人妖小妹妹,爱情是多么神圣又神奇的情感啊。幸好思恋无声,否则,我家文茵一定震耳欲聋。你说对吧,茵茵?来,让哥抱抱。” 文茵听了笑着说:“吾日三省吾身——吾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吾是不是给你脸了?吾是不是该动个手了?” 龙颜娇脸现迷惑之色,对其他人说:“你们又是怎么认为的?” 诸葛昀见龙颜娇望向他,无奈地说道:“深爱之人,藏心不挂嘴。久念之人,在梦不在眼。” 龙颜娇又转向风清隽,风清隽说:“人都是只有喜欢的东西才会特别上心。所以,一个人,爱不爱你是能看出来,能感受的到的。” 章晗蕴接着说:“你以后会懂的。一生之中,你一定会遇到某个人,他会打破你的猜测,改变你的习惯,成为你的例外。” 龙颜娇若有所思:“我族雌雄同体,没得选择,一出生就在一起,都没新鲜感了,而且他总和我讲道理抬杠,从来不让着我,我觉得他不理解我,未必是我理想的另一半。” 这回是易流年对着化身过来的马如龙深沉地说: “老兄,听到你马子说什么了么?哥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没有一个女人喜欢听你讲道理。” “你讲的是道理,她听的,却是你对她的态度。明白么?态度!” 旁边的风清隽补充道:“新鲜感不是不断的和未知的人一起开始,而是和已知的人一起探索未来。” 等龙颜娇又化身过来,林弦惊说道:“不要强求每个人都懂你,要是那样,你得有多简单多平凡啊。别人再好,也是别人,自己再不好,也是自己,独一无二的自己。努力去做最好的自己,足矣。” “人们老说自己找不到理想的另一半,可难道说,你就已经成为理想中的自己了?并没有嘛,所以说,不要太苛求。很多时候,是你做的太少,而要的太多。” 变过身来马如龙郁闷的问:“我不关心啥情呀爱的,我的问题是每次沉睡醒来后,发现修为总是不如小娇进步的快。” 来之前刚被修理过的晁天阙一下跳起来喊道:“让我来,这个问题我来答,哥这里好多碗毒鸡汤呢。” “首先,你作为一名妖修,现在不强算什么——以后不强的日子还长着呢。所以,你更要鼓起勇气多修个几十年几百年,因为你不修,你都不知道自己的资质有多差。” “当然,你还是要努力的,不要放弃。你每天这么努力的修炼,就是为了向那些看不起你的人证明,你真的,做不到!有时候你不努力一下,你都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听我这么一说,你是不是觉得梦想离你更远了?不要紧,妖生就是这样的出其不意。你不努力,怎么知道自己真的这么差?相信自己,只要努力,没有什么天赋神通是你练不废的。” “不管一切如何,请微笑着面对生活。加油吧,大兄弟。因为,等熬过了这次的打击,还有新的打击等着你。哈哈哈。” 见马如龙的脸面开始发黑,林弦惊赶忙过来打圆场:“马兄,有些沉重无人可以分担,只能自己左肩换右肩。人生哪有什么永久的胜利可言,抗住挺住撑住就是一切。” “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剩下的一二,是更不如意。哪有什么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我经历过的,都是捶地到明天。” “与其埋怨,不如埋了怨。不是有句话说吗,心若盛开,清风自来。” 马如龙点点头:“你这么说,俺心里还好受些。我和小娇反正都是一家人,分也分不开,谁强都一样。” “马爷我自认智商在线,这情商是差了点儿,不知兄弟们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啊?” 易流年笑了:“这你算问对人了,撩妹我强项啊。这么着吧,给你举个例子。” “例如,有一个漂亮的女妖递给你一个水杯,说她拧不开盖子请你帮忙,你要怎么办?接过来拧开?那小娇姐能愿意吗?能不吃醋吗?怎么绝地求生?记住下面这个保命绝技。” “你先接住杯子,然后递给小娇姐,对她说:亲爱的,你能不能帮忙拧一下?如果她拧开了,不是你搭理帮的那个女妖,你就撇清了自己。如果她也拧不开,你就说:来,小娇娇,我来帮你。怎么样?完美。” 马如龙听得两眼放光,连声说道:“高,高啊,实在是高。” 他还要再进一步探讨,身貌已又幻化为龙颜娇。 龙颜娇又咯咯笑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算你们过关,咱们该出发了。” 第136章 步步为赢 话随音落,龙颜娇化为本体,乃是一条小巧的蛟龙模样,从人身大小迅速涨到几丈长,但是周身有云雾遮掩,让人看不清具体的形状和颜色。 蛟身开始旋转飞舞,将林弦惊等人裹在其中,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八人目眩神迷,没多久就都失去了知觉。 一处不知名的空间里,水气弥漫,上下四周看上去密闭如罐并不透光透风,却时不时有五彩光芒交替闪现,显得神秘异常。 小蛟龙带着这些弟子出现在其中,自己落下后打了个哈欠也闭上了眼睛。 隔了一会儿,开阳峰宿老宫古书的声音蓦然响起:“这次多谢您老成全,鄙门感激不尽。” 另一道更加苍老但清越洪亮的声音回答道:“不必多礼,适逢其会罢了。为此,老夫也是等得久了,而且这也是我族世代期待的机缘,虽然希望还是渺茫,总是开启了契机。真要说起来,我族沾光更多,事成之后老夫另有重谢。” 宫古书接道:“您老太客气了。具体收获多少,还要看小辈们的造化了。有劳前辈开启门户,让晚辈进入护送他们。” 寂静了片刻,有滔天的水声轰然鸣响,连带着众人再次消失。 待林弦惊等人清醒过来时,脑海中多出了一段信息,大意是第一关的任务是极地探险。他们将分成两组进行竞争,先到达极点的队伍为胜,接下来是更具体一些但并不十分详实的相关要求和行程资料。 最后,是宫古书的声音:“小子们这就开始吧,先分组,再做行前计划和物资准备。再有,小蛟只能以人身出现,不得化为本体。最后,取胜的队伍是有宝物奖励的。” 龙颜娇忍不住先开口说道:“有趣有趣,第一个要求是分组,你们说怎么分?” 不等众人回答,她又抢着兴奋地说:“不如这样,我以前看见过你们人类小孩的一个方法,但是我家就我俩和爷爷,我和马如龙又分不开,实在是没法玩啊,这下好啦,咱们就手心手背吧。” “哈哈哈,不够数没法玩。”易流年笑弯了腰:“逗洗我了,我看行,我们成全你,不过要至少四人成组才公平。” 几轮手心手背下来,结果是林弦惊、诸葛昀和风清隽、文茵、章晗蕴一组,易流年、宋霏霏、晁天阙和马如龙、龙颜娇兄妹一组。 见易流年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龙颜娇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少侠休要担惊,莫要害怕,有老娘我在,不就是比速度快吗?咱们二组肯定优势碾压。” 整整一个月后。 目的地极点处的一处屋舍内,一组林弦惊等五人经过休整,全都面色红润气完神足。在他们面前摆放着四座冰雕,里面正是二组的成员,一个个以不同的姿态神情被冰封在内。 宫古书还是没有现身,只有声音传出:“现在我宣布极地冰原探险结果,一组全员安全抵达胜出,二组在途中全军覆没,无一人到达极点,还要本座花费气力把你们移过来。给我开!” 一声开后,冰雕碎裂,五人齐跌了出来,浑身湿唧唧。 易流年冻得嘴唇青紫,以幽怨的小眼神看着龙颜娇,颤抖着声音说道:“龙、龙二小姐,说好的不要担惊受怕和优势碾压呢?” 龙颜娇抖了抖身上的水迹,蔫头耷脑地没有吭声。 宫古书:“此次冰原探险,路上你们历经了极寒、飓风、雪崩、冰沟、冰山、冰河等的考验。现在我们一起总结一下,我先说说。” “首先,这是成功和失败的区别。” “林弦惊团队作为胜利者会获得荣誉和奖励,而小蛟组虽然经历了一样的艰难险阻,但是没有人会关注第二名的,而且你们陆续被冰封,这要是在真实的历险中会被冻毙的,那就不仅仅是胜利和失败,而是生与死的区别了。” “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有很多。例如,探险不光是需要人,还需要物资保障。林弦惊团队事先选取的物资非常多,足足有一千斤。他们充分预知了环境的困难,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给自己留下了很大的犯错空间,留了极大的富余量,这才能时刻保持住最佳状态。” “反观小蛟团队,你们只带了二百斤的食品和物资轻装前进,够吗?如果你们在过程中不犯任何错误,确实刚刚够,但这是理论上的可行,实际上非常可怕。面对未知的环境和困难,没有留足后手,一旦失误犯错,就会陷入险境。所以你们走着走着就发现——前无出路,后无退路。 “只有消耗,没有储备,注定会后劲不足,很难经受住时间的消磨和挫折。事实上,大家遇到的危险是差不多的,结果却截然不同,值得你们反思啊。” “第二点,林弦惊团队走的慢但是稳。他们不管天气好坏,坚持每天确保行进50里左右。在这样一个极端的环境里,做到既快又好固然不错,但更重要的是,如何做到可持续的快又好。” “与之相反,二组太过随心所欲,天气好的时候你们可以狂飙突进日行百里,天气遭的时候呢?你们就窝在帐篷里等待天气好转,寸步不前。” “要知道,很多时候,一步一步来,可能很慢,但最后总能到达,最快的捷径,未必是最好的路,慢慢来,才最快。” 这时易流年有些不服气地问道:“可是这次是比速度看谁快啊!但凡我们运气好一些,多几天的日行百里,一组的匀速还是会追不上我们的。” 林弦惊笑着说:“高手的战略要审时度势,换了其他对手,我们就会调整策略加速前行。但你们几个嘛,不论是流年还是霏霏,亦或是小娇姐,都是性急冲动的人,所以我判断你们肯定会急于求成,所以我制定的方案是稳扎稳打。” “我们是走得慢,但绝不停歇和后退。最终的结果表明,我们选取的路线固然走的都是弯路,但拉长到一个月来看,其实是最佳的直路。” 宫古书接着说:“说得好。如同这冰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句话,任何时候都不过时。” “本座喜欢弈棋,围棋里有个术语叫——善弈者通盘无妙手。也就是说很会下棋的人,往往一整盘棋你是看不到那种神奇一招的,或者力挽狂澜的一手的,而是每手棋只追求过半的胜率,俗称半目胜。” “通常一局棋下来,总共也就二三百手,即使每手棋只有一半多一点的胜率,最多只要一百多手,就能稳操胜券,这足够让对手头疼了。” “而所谓的妙手,虽然看起来很酷,赢的很痛快漂亮,但在给对方打击的同时,往往也会暴露自己的缺陷,妙手是存在不稳定性和不可持续性的。” “而通盘无妙手看似平平无奇,但是能积胜势于点滴、化危机于无形。只依靠妙手取胜,其实风险很大,不但失误率高,一次失误后果可能就很严重。” “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林弦惊团队的方法看上去很笨不取巧,但是胜利果实从来不是强求出来的,而是它熟透了,自己掉下来的。竞争不完全是由拼搏和牺牲组成的,还需要经受忍耐和煎熬。” “很多时候,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等时机来临时,一切都会有所改变。无论外界环境优劣、不管运气好坏,都不怨天尤人,按照自己的计划,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每天进步一点,到时回头看就会发现,你,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 “林弦惊,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林弦惊道:“还有一点是战术技巧上的。他们用的是矮种马来拉雪橇,而我们选的是上百只的小型雪犬。雪犬走的慢,却能在很冷的条件下长期生存,从而保证了行进速度,是冰天雪地中的最佳伙伴。矮种马倒是强壮,开始的时候走的飞快,但不够耐寒,我估计半路上都冻死了吧,最后只能靠人力来拉雪橇,反而奇慢无比。” 宫古书:“快是效率,慢是智慧,都需要。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宽而卑者自缢。我们修道之人,不能急功近利,让自己陷入焦虑之中,不要因为害怕被他人超越,被时代被抛弃而拼命赶路,要学骆驼,它从不着急,慢慢地走,慢慢地嚼,总会总到的,总会吃饱的。”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林弦惊团队获得的奖励是一枚初级冰寒冷凝冻人珠,基本使用方法给你们。此珠成熟后,理论上可以达到绝对冰点,连思维都可以凝滞,不过你们现在的水平还用不出来,更多更大的功效奥秘,还需要你们自行领悟开发。拿去玩吧。” 大家闪目观瞧,珠子不大呈现白色,其中光晕流转,动人心魄,屋中温度并没有下降,但就是有种透心冰凉的感觉,令人不敢直视太久。 宫古书最后说道:“第一关最为简单,以极寒环境磨练你们的道心耐性。本座只知道关关不同,需要灵活应对。你们休息一晚,明天继续闯第二关。” 第137章 关羽张飞 第二天。 众人接着上路,这回没有出现画外音提示,场景却又再不同。 雪地冰原换为黄沙大漠,极目远眺不见边界,空中却不是烈阳当头,而一轮残月高悬,释放着清冷柔光。 初时,经过月余极寒摧残的大家觉得很是舒适,不但天气温暖宜人,一眼望去,冷月孤星天深蓝,黄沙轻风金满地,除了深一脚浅一脚行走不便以外,倒是别有一番塞外风味,让人心生平静。 然而没过多久,大家就觉到了不对,温度渐渐升了起来,逐渐变得炎热无比,犹如盛夏,众人开始汗流浃背。 看看天上,月光依旧清冷,脚下却滚烫起来,原来高温来自地下,就像俗世界里的火炕地暖一般,而黄沙也时而缓缓翻动,让人陷足不易拨出。 又过一会儿,温度已经到了烤熟鸡蛋的程度,八人一蛟不得不运功抵御。 易流年抱怨道:“原来上架烧烤是这般滋味,我觉得我们像是被大师付在油锅里缓缓翻炒,相比炎热,还是冰天雪地令人怀念啊。” 晁天阙也附和道:“说的是呢。我听老师说过极冷是有极限的,低温到了绝对冰点就到头了,不管是人是物,连五行元素都会停止运动,没了知觉就不会有痛苦。但是,高温是没极限的,想想太阳里一切都气化了还在活动,这人要是红的发紫火得发烫实在是难以忍受啊。” 易流年转向文茵说:“来点儿水系冰系术法救救急呗。” 文茵喘着气答道:“不行啊,试过了,空气里虽然还是有水元素,但太稀少了,我的功力汲取不到,术法失灵。” 易流年无奈地说:“那好吧,我还是望你止渴吧,想想芳草如茵的清凉流年时光会好过些。” 这时大家体内水分急剧流失,汗都出不来了,一个个都是步履蹒跚,纷纷闭住气**孔锁住水分的继续散逸,但即便这样,也有了头晕目眩的虚脱迹象。 林弦惊停下脚步说道:“我们先歇歇脚缓一缓。流年,你还真是明骚易躲,暗贱难防啊,什么时候都不忘撩我们文茵。” 易流年坐地喘息着说:“我这不是看大家都神思恍惚了,出个望梅止渴的主意,多少有用的。” 林弦惊说:“好啊,再来个段子,给大家提提精神。” 易流年摇摇头:“烤得我脑子已经不转了。对了,弦惊,我下一个时辰要是热死了渴死了,你会不会办个葬礼给我。” 林弦惊也摇摇头:“真是不好意思,下个时辰我可能没空,这个时辰还有时间,请问你能早点儿死吗?” 易流年翻翻白眼:“咒我是吧。这人啊,有时候,面对生活,确实活是不想活了,但死又不敢死,不过我算是知道了,哥早晚会被你气死。” 林弦惊:“那也是你的道心有问题。想我等修道之人,平日所修,炼化的就是一口气,所以古时吾辈被称为炼气士。” 易流年:“我炼得很好啊,早就是筑基修士了。” 林弦惊:“那巧了,我也是,不若你我以后以基友相称?” 易流年:“我告诉你,不懂时,别乱说。懂得时,别多说。心乱时,慢慢说。没话时,就别说。” 林弦惊:“遗言啊?我且问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死了,你希望我们对你的遗体说些什么?” 易流年舔舔干涸的嘴唇:“这可难不倒哥哥我。我建议,你们一定要这样说——唉,可惜了的。哎,哎,快看,这厮动了,真特莫动了……卧槽,这丫又活过来了……” 章晗蕴安抚了一下怀中躁动不安的斑袋貂对易流年说:“流年,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吗?” “是什么?” “一半是男神。” 易流年受宠若惊,能得话不多的章晗蕴如此评价,还是很令人欣慰的。 哪想章晗蕴接着说:“另一半是经病。” “哈哈哈!”文茵听了,强忍不适从地上捧起一把黄沙,双手握做心形递给易流年。 “这是什么?”易流年问。 “土啊,这都不认识?” “你给我土作甚?”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以后一直栽在我手里。” 易流年踩了踩脚下火热的沙土:“这不是扎心,简直是扎脚啊。不过我喜欢,好啊好啊,一言为定。” 虽然有易流年和林弦惊合作打岔分散大家的注意力提振精神,在又行进了十几里后,众人还是支持不住了。 身体上的干热渴还可以让三山伴月境的他们再忍受一段时间,但来自地下蒸笼般的烧烤显然不同于一般的酷热,似乎让人的精神都在干枯萎靡。 易流年颤抖着对林弦惊说:“可、可以了吧,我们已经坚持到极限了,达到了锻炼的目的,快把宝贝拿出来吧,不然真要成烤串了,我连衣服都要护不住了。” 林弦惊也感觉有些视物模糊了,知道不能再拖,于是抬手取出了之前获得的那枚冰寒冷凝冻人珠,依法施用。 此物果然不俗,散发出阵阵冰寒水气,笼罩了三丈方圆左右的范围。 众人聚在其内,这才有所恢复,得以喘息。 众人轮流休息,逐个换人掌控催动宝珠,在其护持下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一处不知名的空间里,华澜庭悬浮半空,身子僵直,双眼紧闭,面色痛苦。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他只觉得自己羸弱疲惫的意识一直在虚空中飘浮,那熟悉的穿透壁障的感觉让他知道,这期间转换了不止一个空间。 最早是一片漆黑无光的黯淡感觉,四周死寂无声。曾有银光闪过,似乎从自己脑海里带走了什么。他拼命想要抢回来,偏生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是什么,也抓不回来,好像就此变得,不再完整。 后来,浑身疼痛难忍,如被千针攒刺,而且一轮接一轮,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去活来,来来回回,而丹田里却有数股强横的力量蛮横地出击守护,又让他死不过去。 接下来,进入了一个温暖的地方,如在母体里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随之却是万蚁啃噬般的麻痒难当。他难过地想要撕扯揉碎自己,手脚却使不出半丝气力。 尔后,是冰寒彻骨,如三九天赤身卧冰,华澜庭绝望的只想冻结自己的意识昏死过去,好过这无尽的冷冻煎熬。 再以后,突然又换作炎热的持续炙烤,直至意识迷乱、呼吸微弱。华澜庭觉得自己开始说起了胡话,脑海中的影像从儿时开始不断闪现,记忆中遇到的各色人物纷纷登场。 有时人们的话音如雷在耳边炸响,有时又飘然远去声如窃窃私语,往复的场景瞬移令人及其难受,如坠噩梦之境。 接着是一个接一个的恶梦纷至沓来。 例如,先是做梦梦到被一群人追打到半死,后来就吓醒了,问题是醒过来之后只好继续睡。 结果,居然又梦到同一群人,还是那些混混,对他叫嚣着:你小子,还敢回来啊…… 如此这般,华澜庭梦了醒,醒了梦,但觉止不住的困,睡不完的觉,做不尽的噩梦,似乎从春困到夏打盹,再到秋乏和睡不醒的冬三月…….循环往复。 与此同时,有三道虚幻不明的身影在虚空中明灭不定。 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履安兄,你观此子如何啊?” 被称作履安的人大咧咧回道:“还行吧,马马虎虎。怎么,濠濮长老有心栽培?” 濠濮长老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叫还行?此子已经度过四蒸四酿阶段仍未丧失神智,可谓天资心性俱佳。我怎么记得陈履安你当年争风吃醋被人揍得只剩下半口气,好像是三蒸之后就被扔了出来吧。” 陈履安嘿嘿一笑:“彼此彼此,咱们大哥不说二哥,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您孟濠濮孟长老那时给人当枪使,去了多半条命,还不是没过得了三酿的关口。” 孟濠濮笑道:“好说好说,陈长老大才,老夫一向是佩服的,只可惜是掐头去尾的大才,全称志大才疏。” 陈履安也不示弱,回击道:“客气客气,孟长老乃毫无疑问的当世高手,只不过续上头尾,是谓眼高手低中间二字之高手。” 第三道身影这时发话了,却是听不出年龄的大小老少:“行了,你两个小子斗了一辈子,到老还和小孩子一样。赶紧的,谁去点化下这孩子。” 陈孟两长老似是不敢违逆第三道身影的意志,陈长老看看孟长老,一瞪眼说道:“老规矩,对对子吧,谁赢谁出手。” 孟长老吹吹胡子:“对就对,怕你啊!上次我徒孙献上的上联你可是没对上来,这回你先说吧。” 陈长老并不服气:“那又不是你的水平,你有徒孙我也有孙子,现如今我孙子已经对上来了。” “你且听好,不就是小偷偷偷偷东西嘛,简单的很,我对孔明明明明事理,何如?” 孟长老还没回答,第三道身影说道:“妙啊,原来孩儿们经常说的明明小朋友指的是卧龙诸葛孔明先生?” 陈长老撇撇嘴,向孟长老使个眼色,两人不约而同没有接这个下茬。 陈长老得意地继续说:“而且下联还不止一个呦,另外一个是史书书书书古今,如何?哈哈哈。” 孟长老淡淡说:“那篇已经揭过去了,说今天的。” 陈长老诡异一笑:“今天就今天,老夫日前偶得一佳句,尚请濮老指教一二。请听,我的上联是:鸟在笼中,恨关羽不能张飞。咋样?” 孟长老沉思半晌,颓然道:“妙哉此联,语义双关,鸟关笼中不能振翅张羽高飞,不得志与不平之意跃然纸上,又嵌关张二人物之姓名于其内,果然妙绝。我,对不上来。” 陈长老仰天大笑:“孟兄光棍,既然你爽快认输,我就不为己甚了,我走上一遭助华小子一臂之力好了。”说完晃身不见。 留下的孟长老沉默不语,第三道身影忽然问道:“小孟,我看你不是对不上吧?故意让着小陈?” 孟长老答说:“也不全是,文字游戏归游戏。一则老陈佛道双参,修为精湛,嘴皮子又利落,比我更适合教导后辈。” “二则,此上联确实甚难,我虽有一句却不十分工整,终是差了点儿意思。他句中的鸟在笼中暗含诸葛亮所居隆中之意,我这下联总是有所缺憾。” “哦,说来我听听。” “人处世上,要八戒,更须悟空。” 第138章 事不过三 林弦惊等人越走越慢,步履维艰。 其实众人轮番休息,只派一人驱动冰寒冷凝冻人珠无疑是很好的安排。 大环境虽然热浪滚滚,但灵气还算充裕,加上三丈范围内颇为凉爽,所以并不是灵力不足导致的行动迟缓。 问题在于体力。 但令人奇怪的是,尽管珠子带来了水分,大家不再口渴,但就是身体软弱无力、头晕眼花,按说以他们的功底应该还不至于如此。 又行数里,随着体力的持续衰退,珠子释放的冰寒之气的覆盖范围越来越小,体力最差的宋霏霏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就连吞服丹药也无济于事。 不得已再次原地停下,风清隽这时突然强撑着开口说道: “我明白了,不是饥饿和缺水的原因,是缺盐份,炎热带走了太多我们身体里的盐份,缺盐人就会没劲儿。” 这一程里,他们并没有被允许携带食物补充,只好依靠衣服上出汗凝结的少许盐份结晶维持。 在利用完毕后,大家都无法可想、束手无策,而前路仍然是遍野黄沙不见尽头。 最终,当他们无力控制珠子,高温又再侵袭而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如面条般软瘫在地,眼冒金星,再也坚持不住,相继陷入了昏迷,其中风清隽心念此行关系到华澜庭,硬是靠着顽强的精神意志撑到最后一个倒下。 陈履安虚空凝立,看看半空中微微浮沉的华澜庭,又朝着第三道身影和孟濠濮所在的方向点点头,随后手中现出一个金银双色的圆盘,掐诀一指,自语道:“去吧,每人所见所感不同,看看你小子能有什么好玩的际遇。” 圆盘放大,发出双色毫光,将华澜庭罩在其中。 华澜庭再度从恶梦中醒来,只觉头痛欲裂,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前面的一块石头上有一男一女。 虽然此时浑身酸软意识混乱,华澜庭本能地觉得既见不平应该制止,脱口大喝一声: “畜生,放开那个禽兽!” 话一出口,方觉得不对。 还没来得及改口,那两人一惊之下翻身而起,男的张口便骂:“小畜生,你骂谁?” 女的也一脸不豫之色:“你敢说老娘是禽兽?” 华澜庭哭笑不得,话是说错了,事儿可没办错,他定定神对那男的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个混蛋意图不轨,还有脸还嘴?” 那大汉狞笑,女的却接口道:“多管闲事的小毛孩,我们是夫妻,要你多言!” 华澜庭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问道:“可,可你明显是反抗不从的啊?” “那是角色扮演,你懂什么。狗拿耗子,坏我好事,看打!” 女子不由分说,和那大汉两人腾身而起,两道术法之光已然袭向华澜庭。 华澜庭苦笑,想要躲闪却是指挥不动自己的身体,眼见两道光芒穿过,只觉左边身子酸软、右边身子酥麻,不由脸色煞白、冷汗淋漓,摇摇欲坠,心中暗叫冤枉,又是昏了过去。 悠悠醒转之后,华澜庭好像又回到了刚才的场景,只不过那对男女的形貌服色有所不同,情势还是一般。 犹豫一二,华澜庭这次没有莽撞从事,观察了片刻,确定事情不正常,这才箭步窜上,一掌拍向那那汉子的后背,同时喝到:“住手!” 那大汉混若不闻,仍未停手,反而是那女子一把推开大汉,翻掌相迎,嘴里叫道:“怎么又是你小子?” 华澜庭心下诧异,生怕这女子还是如上回一样功力高强,不敢怠慢,掌势不停,和那女子双掌相交,哪想此女大叫一声,口吐鲜血,竟是倒地而亡。 华澜庭一时不知所措,旁边那大汉叫道:“你竟然杀了她!我也活不了了,拿命来!” 华澜庭脚下倒踩七星,连退数丈,喊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凶徒,行此恶事,还敢如此叫嚣!” 大汉说道:“你才是凶徒!我是受害人。这个妖女贱人趁我不备,给我下了无欢不合散,必须与之欢好才能化解,不然爆体而亡。你如今打杀了她,就是间接害我性命,接招吧!” 华澜庭还待分说解释,身上已是又中了和之前一样的术法之光,双眼一黑,眼前金星乱冒,很快不省人事。 再次回过神来,华澜庭脑中如一团浆糊,比前两次还要昏沉迷糊。 依稀彷佛间,不远处又是一对男女,只那男子似是高鼻深目、金发碧眼,与仙洲人之相貌大为迥异。 华澜庭此刻神智完全不在状态,自忖智商掉线,加上前两次的经历模模糊糊在脑中闪现,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尽管听得那名女子声嘶力竭地大声呼救,却逡巡不敢上前,但又不忍心就此离去。 就在他内心挣扎纠结之时,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急切,显见是力弱再也抵挡不住。 华澜庭心底深处一丝残留的清明和长久形成的正念猛然激起,再也顾不得多想,他强自振作,抖衣上前,舌绽春雷喝了一声:“事不过三,你们还有完没完!” 男女两人惊觉,异族男子抬头,那女子趁机爬起来慌忙跑向华澜庭,边跑边喊着:“少侠救命!” 说着就躲到了华澜庭身后。 异族男子嘴里叽哩哇啦,华澜庭愣是一句也没听懂,就听到最后一句像是在说:“好呕得啊悠。” 身后女子颤声说:“多谢少侠,这人是我新结识的外族朋友,没想到在荒野中游玩时起了歹心,对我意图不轨,多亏遇到你,否则贞操难保。” 华澜庭皱眉道:“他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完全不懂。” 女子道:“他的语言我倒是略懂,可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像好是怎么的意思,呕得通译过来是老,啊和是一个意思,悠是你,连起来的话,好呕得啊悠就是在问——怎么老是你?” 华澜庭心里同样纳闷怎么老是你们。 他见那人怒气冲冲,显然是被打扰了好事非常愤怒,当下小心戒备。 果不其然,异族男子随即抽出一柄样式古怪的带护手的长剑当胸刺来。 华澜庭护住身后女子,拧身闪开,刚要取兵刃还击,猛觉背后女子一声娇笑,身子就是一软,瘫倒在地。 耳边听得女子笑道:“还是大哥你的主意好,果然仗义每多屠狗辈,百无一用是书生,咱们略施小计,此子终是忍耐不住要英雄救美,这比动刀动枪拿下他省事好玩多了。” 华澜庭恨声道:“你们到底是人是鬼?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几次三番这么对我?这里离我师门不远,我劝你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马上放开我。” 女子阴阴说道:“小兄弟,你不是道门弟子吗,说什么成佛不成佛的?” “要知道,好人成佛需要渡过九九八十一难,可坏人只需要放下屠刀就行,那为什么不做个坏人呢?反正一念反转就可以翻身成佛。” “再说了,人比鬼可怕厉害多了?为什么要怕鬼,害你的从来全是人!怕鬼真是太幼稚了,妾身我就是让你看看可怕的是人心!” 没容得华澜庭仔细思考,他再一次陷入昏迷。 这一次的昏迷显得格外漫长,他极力想要想明白佛道人鬼的分野,然而思维缓慢意识飘忽不能深入去想,只觉身体在不断地下沉,正在一点点坠入黑不见底的深渊,头顶上的光亮越来越渺茫。 虽似深渊,越往下,越温暖,越下堕,越舒服。 就在思绪要停滞沉迷放飞自我之时,忽听得远远有人在一声声呼唤他的名字。 声音如泣如诉,缓慢哽咽。 虽熹微渺渺,然情意内蕴,质如琼壶敲月,残歌叩夜。 那是风清隽的声音。 华澜庭心神颤动,好似醉后午夜梦回乍醒,陡然睁眼。 周遭仍然是漆黑一片,伸双手不见十指。 陈履安的声音突兀出现:“你小子又醒了,这表现着实是可圈可点。” “什么人?”华澜庭惊问,这次醒来后头脑清明,不再混沌不堪。 “呵呵,你刚才不是说离师门不远吗?我乃你师门长辈,姓名就算了,你可以叫我鱼长老。” 华澜庭有了先前的经历,当然对此不敢轻信,又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在哪里?等你出去了自然知道。你和那个叫什么蒋功子的力斗重伤濒死,总还记得吧?” 听到提到了蒋功子,华澜庭虽然还是将信将疑半信半疑,总是多了几分信任,当下恭声说道:“不知前辈在此有何指教?” 陈履安说:“这个嘛,我也是闭关修炼得好好的,临时被人拉来,咱爷俩儿不如先唠唠嗑,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我老人家。” 华澜庭正要提问,陈履安却又止住他说:“那个什么,类似坏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这种小问题就不要问了,你幻境中遇到的不解留待你以后自己去体悟领会,本长老最擅长最喜欢探讨高大上形而上的大问题。” 华澜庭眨眨眼,小心翼翼地问:“请问鱼长老,所谓的大问题会不会太过深奥了?晩辈的层次水平可能还理解不了。” 陈履安笑骂:“臭小子,话说得贼拉漂亮,好像你自己多谦逊似的。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你言外之意就是大问题太过玄虚、空洞不实呗?” “其实不然。” “人向瓶子里装东西的时候,如果先扔进去的是石头砂砾,那么装满了以后还可往里面倒细沙泥土。” “但是,如果先填进去的是细沙泥土,那就很难再塞进石头砂砾了。” “同理,人生与修行也是一样,要讲究个先后次序,不能乱。” “你应该先装大的东西,例如价值观、方向、理想、观念、人格等,然后再装入相对细小的东西,比如技能、方法、工具、步骤、习惯等等。” “次第要是搞反了,涉及境界层次的东西就很难再装进去了。” 第139章 仁者无敌 华澜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请问鱼长老,所谓道心唯艰,在您看来,何为道?何为心?” 陈履安干咳一声,悠然说道:“这个嘛,等你修到虚空落地的时候,你就可以成道了。” 华澜庭莫名所以,紧追不放又问道:“敢问什么时候虚空可以落地?” 陈履安又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回答:“待到你成道的时候。” 华澜庭木然:“这,也太玄奥了吧。” 陈履安哼哼两声:“此乃禅机,大有深意,看你的悟性了。” “禅宗为什么经常问鸡答狗,指东道西?所谓问无定人,答无定法。问者的根性不同,回答的方式也不同,这就叫因材施教。” “能否成道、何时成道,从根本上就是不可预知的。对一个不可知的问题,以头带尾,以尾说头,就是最好的回答方式,如此首尾相顾,循环往复。” “即便如我,亦不敢妄言道。道祖有言:道可道,非常道。意思是可以说的道,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道。大家平常认为和所理解的道,都只是道的一小部分。” “又所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强名曰道,只是为了表达,而不得不起了一个名字来沟通使用。我亦未得道,所以你问道于我,我只能勉强一说,你只好勉强一听。” 华澜庭似有所感,但那种感觉又如雪泥鸿爪、细雨梅花般不可抓实,索性暂且放下,又问道:“那何为心?” 陈履安抬手指天,黑暗的空间里豁然开出一个天窗,露出一片广袤的天空,清皎的月光和漫天星光洒下,并有朵朵白云飘浮,山峰、林木、溪塘、动物皆清晰可见,时有蛙声传来。 “你看那云,犹如我心。此心不动,随机而动。” “云彩看似不动,但其实只要稍微等一会儿,它就大不一样。人们并不能说出这一刻的云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应该也不期盼它会变成什么样子。于是,一般也不会对它心生不满之意。” “你认为云自在,你的心也就自在。但云卷云舒,恰似人生起伏。云其实是自在的。可是,人,并不自在。” 华澜庭闭上眼睛,思忖良久,突地豁然睁眼,继续问道:“前辈先前提到禅宗,想必对佛家亦有了解,我想问的是,道门与佛家有什么异同,孰高孰低?” 陈履安哈哈一笑:“小子果然聪敏。不错,老夫早先本为一儒生,后钻研佛学,再之后有幸拜入道门,是本门中少数同参之人,所以小有心得,不如与你分享一二。” “于我道门立场,广义上的大道,可以说是包含所有的所有,道包括有形的和无形的,包括时间、空间、低维、高维,还包括黑道、白道、佛道、儒道、魔道等等,包括了所有的思想意识形态。” “然而,正如先前所说,道只是一个名称。在更高的层次和境界上,儒释道三家都是一样的,就如同对于接近理想状态的人,称之为真人、至人、圣人、贤人、佛陀、菩萨,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不同领域之内的人,当他们进阶到一定的程度,实际上几乎都是差不多的。” “所谓大宗师、佛菩萨和古圣贤,都是可以和宇宙与真理在云端直接对接的人。再往上是什么我不敢妄自揣度,但从已知的典籍琢磨,他们代表着作为一个生命个体可以追求的终极状态—— 全然、全知、全能,并且忘形和忘情,却又温暖、安详、欢愉、自在,给人淡淡的喜悦感,而不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周易的核心观点之一就是:处经守常,通权达变——他们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并且守得住这种状态,但同时又对外界的变化非常敏感,能够积极地去拥抱变化。” “这种状态,或许我们穷尽一生也达不到,可这并不妨碍你应该知道有这样一种境界存在,而且有人曾经到达过那里。” “当我们心生怀疑、愤慨、恐惧、贪婪时,这是我们修正自己言行的一个坐标。” “非要举一个例子的话,我想用一用儒家至高的仁这个字。” “人们常说仁者无敌。仁可以是,却不仅仅指的是仁义、慈爱、善良、忠孝、具有同情心这些品德性格。” “实际上,在我看来,仁应该说的不是一种品格,而是,一种能力!一种可以沟通顺应万物又不受外界左右的能力。” “如此,才能称得上无敌。不然的话,你要知道,古往今来,具有仁心而不能成事或成道的比比皆是,哪来什么仁者无敌?仁者的人设就是周围简直特么的全是敌!” “孔圣先师其实是一个把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融合的很好的人,他对君子之道充满了向往和追求,同时又对现实的残酷和人性的缺点所带来的种种危险,时刻保持着警醒。” “如果只追求理想,很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如果自甘平庸留在舒适区,而心中没有君子的理想,那么道义就很容易堕落。” “至于说到区别,自然也是有的——达到顶峰的路径与方法不同而已。” “所以道家认为,很多事情只是不同,并无是非、对错、高下之分。” “比如说我道门,虽然也讲求有教无类,但是会从德行和资质上挑弟子的。我们认为许多人许多事,是有天命的,是讲天分的。修道是一条艰难之极事关生死的大事,道家不是很情愿去支持任何人都来尝试。” “你看这山间的爬山虎,哪怕是面对一面岩壁,它依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生长。换了葡萄藤,你不搭架子试试?” “再看这仙人掌,没人管没人理也能照样活得好好的,你养盆蝴蝶兰试试?水多了死,水少了死,热了死,冷了还是个死。” “所以说,每种植物都有各自的好,每种植物都有各自正确的打开方式,各人有各人的道儿,摸索适合自己的道路,别人的可以参考借鉴,但不能盲目追随。” “说的简单点儿,道是什么?是人就能得道吗?用肯定法来说,道即道路,人人都能走,否则就不是道。用否定法来说,并非人人皆可成道,因为人有心魔。” “人有成道的可能性,但有不等于是,不等于能,不等于行。人人能走道,但可以走到尽头、走到极远、一直走下去的少之又少——这是不争的事实和现实。” “道家取了一个角度,佛家取了另一个角度。” “佛家想捞起每一个人,对每个人都不放过,一个也不能少。佛教认为人人皆有佛性,万物皆有佛性,这是一种大慈悲、大愿念,大知识,大行为——这是必争的理想和愿景。” “老夫佛道双参,在我眼里——道如展手,佛似握拳。拳也是手,手亦是拳,手是拳之体,拳是手之用。” “我说过虚空落地方成道,好难的。因为虚空就在眼前,道佛儒都在其中,但虚空是不可拨动的,它无所增,无所减,不生也不灭,容纳万物,如何才能让它落地?” 华澜庭全然沉浸在陈履安的话语中,此刻不自觉地自语问道:“好难是吗?困难就是用来克服的。既然有人曾经达到,就是说还是有路可走的。” 陈履安哈哈笑道:“小子不错,知道老夫话里的意思。很好,不但有路,还有很多条,佛有法门,道有法术,即便没有路,也要创出一条通天大道!” “虚空整体上没有增减生灭,但是局部上未尝不可以做到,积少成多,当你和它融为一体,彼此不分,你想怎样便怎样!” “梦想总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不了呢?你说呢?” 华澜庭见陈履安笑眯眯望着自己,突然福至心灵,也笑道:“您说得对,万一实现不了的意思就是——万一才实现不了,而万分之九九九九是能实现的。” 陈履安朗声大笑:“门中请我出来,老夫当然不能吝啬,且赐你一道神通术法。你来看!” 陈履安扬手,一物飞出,在空中幻化成一个窄口细长的瓶子。 华澜庭仔细观看,瓶体看不出什么稀奇,但里面只觉暗含乾坤,云遮雾绕中似有峰峦隐现,尤其瓶子底部忽明忽暗,好像有两个物体在搅动,分辨不出端倪。 更加神奇的是,天上弯月映照,瓶内也出现一个月亮,却是从弯钩到满月形态不断地循环演变。 陈履安问道:“你从中可看出什么?” 华澜庭有些发懵:“瓶子里看不清楚,倒是倒映的月亮时尖时圆,这是代表太极阴阳之意吗?” 陈履安又问:“月亮尖的时候,那个圆相哪里去了?圆时,那个尖相又到何处了呢?“” 华澜庭:“尖时圆相隐,圆时尖相在。尖只是圆相整体的一种显现,而变圆时尖含容在其内。” 陈履安接着说:“不对,尖时圆相在,圆时无尖相。月亮之所以被认定是尖的,就是因为有圆相在人们心中,而月亮又之所以被称为圆的,却是因为它没了尖相。再来。” 华澜庭想了想:“尖时亦不尖,圆时亦不圆。尖不是月尖,圆不是月圆,一切都是心造幻影。” 陈履安满意地点点头:“悟性不差,没有被绕进去。就像你之前在幻境中所经历的,眼见不一定为实,要靠心的感应。” “这个世界,有黑白,但更多的是中间的灰色地带,有极阴极阳,更常见的是相互混合的混沌状态,好坏也是如此。” “更神妙的是,还可以黑白颠倒、阴阳转换。又有很多时候,相反相悖的东西表达体现出来反而是相同相通。例如:华澜庭你很了得,你很了不得。” 华澜庭:“是的。您这个物件儿有卵用?您这个物件儿没卵用。” 陈履安:“有用没用要你管。有用没用不要你管。” 华澜庭:“我可想死您了。您可想死我了。” 陈履安:“你这话能骗我?你这话不能骗我。” 华澜庭:“您怕是个呆子吧?您怕不是个呆子吧。” 陈履安:“我看你是明白了,这些话多个不字,意思还是一样。这些话多个不字,意思还不是一样?这正反之中蕴含阴阳之理。” “我这宝贝,叫做云水青山瓶,内嵌无极双鱼阵。不过,道门讲缘法,传你这式术法之前,我再问你,你在前段的昏迷中有什么感觉?” 华澜庭想了想:“很多,冷热、暗亮、清醒、迷乱、恐惧、疼痛、麻痒、困乏……” 陈履安不怀好意地说:“这还不够多,后面还有不少等着你呢。你像什么出世甜、叛逆辣、珍惜酸、情责苦、身心麻……好好,我就不剧透了。”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务必想好再答,这关系到你与这术法是否有缘份。告诉我,最让你印象深刻的是什么感觉?” 华澜庭仔细回味,答了二个字:“晕菜。” 第140章 一条咸鱼 陈履安目光一闪,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讲?” 华澜庭心有余悸地说:“说不太清,总之就是经历多次的那种突然间就头晕目眩、手足无力、虚弱不堪的感觉。很可怕,明明灵力没有丧失,但人一下子被抽干一样……” 陈履安说:“这就对了。要知道,从微观讲,人体本身就是一个小宇宙,身上的器官肌肉血管约等于星云星座,大小细胞就是日月星辰,充斥其中的我道门称之为炁,先天为炁,后天为气。” “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何为生死?气聚为生,气散为死,天下通于一气,人说白了就是一团聚合的气。” “那么是什么支撑着气呢?得神者生,失神者死。这神如何,对你还太遥远,可这气你必须要明了。” “天地间不止有五行之气,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气。掌控演化的越多,才能对自己、对宇宙体会更深,才能逐渐参悟到什么是神识,才能做到——神气活现。” “气由各种复杂的元素构成,但基础的最重要,除了常见的五行之气,还有其他。你这个阶段,仍然不能摆脱对食物的依赖,所以说,我们吃什么,本质上也是吃的食物的气。其中一种,就是盐之气。” “这盐之气,少了不行,多了不行,没有更加不行。你之所以会晕菜,就是盐之气被术法剥离。道理是很简单,做到并不容易。” “人体在短时间内快速失却盐份,就会脑部水肿、意识混乱、呼吸衰竭、头晕昏迷,胡话连篇。” 华澜庭连连点头:“确实可怕,临敌之际突然用出,足可左右胜负之势。不过,对方灵力未失,且容易补充恢复,也有缺陷。” 陈履安嘿嘿一笑,啧啧说道:“那是你功力不到。换作老夫对你施展,当可一息之内尽数抽空,举手之际,你小子瞬间倒毙,身体短时间内一切如常,死因都不容易查出来。此法杀人于无形无迹,毁人于不知不觉,还嫌不够阴损歹毒?” 华澜庭听得眼睛都亮了:“长老可肯传我这手?” 陈履安说:“你不过是三山伴月境登封期,又损了根基,现下独立是使不出来的,必须以术法借助外力,这个送给你好了。” 陈履安手一招,只见云水青山瓶底部光芒流转,无极双鱼阵中,金亮和暗灰之色闪动,随即一条金光灿然、摇头摆尾、灵动非常的锦鲤凭空飞出。 华澜庭伸手欲接。 不料陈履安尴尬地痰嗽一声:“不好意思,错了,失误失误,不是这只,是这条,那只锦鲤不是给你预备的。” 锦鲤回归,这次是一条巴掌大的干瘪带鱼被甩了出来,死鱼眼凸瞪着,全身毫无生气,颜色暗淡,偶尔鱼鳍有气无力地挥动,自行往身上撒着什么。 明显是一条腌制咸鱼。 陈履安说道:“就是它了,此法名为咸鱼带盐大法,心法口诀会传你,怎么用自己去琢磨吧。” 华澜庭接过咸鱼放到手上闻了闻,掂量掂量,还手动帮它翻了个身,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那条光鲜的活体锦鲤,无声地叹了口气。 陈履安又说:“咸带鱼以后再练,当务之急是医好你的伤势和修复生机。伤势有门中灵药不难医治,生机你需要汲取天地至纯灵气补充,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你能补多少是多少。” 言毕,鱼长老再度单手指天,周遭似有水声潺潺响起,山色变得一片空蒙,天幕如被一股沛然大力扯动拉下,天上之斜月迅速变圆并低垂放大。 在他的示意下,华澜庭盘膝端坐,自在无极功使出,全力吸收月华。 连续周天搬运三十六次之后,华澜庭觉得体内充盈饱满,吸收的速度骤降,陈履安也开始慢慢减力准备收法。 华澜庭此刻神清目明,心知机会难得,心下一动,有意继续尝试。 他双目似闭非闭,进入假寐状态,暗中以蛰龙睡丹功激发出了紫微星斗观天决,但见天光云影猛地一暗后回复,而星光则是一明一灭晃动起来。 陈履安也是小吃一惊,放回了明月,却主动继续发力拉低了星空。 华澜庭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如在温泉中浸泡的时分,皮肤随着缓慢的呼吸有节奏地轻轻律动,无数肉眼无可见的星光被吸引到身上。 如此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华澜庭但觉通体舒泰,飘飘欲飞,冥冥中感到一层壁障近在眼前,似乎有了突破三山伴月境造极期,直通四象阴阳镜升堂期的契机。 不知不觉中,他站起身来,闭眼走入山间小径,此时天色转入昏暗,四周黑黝黝的,虽然一物不见,他反倒能感到一切无须遮眼,内心极其清净。 耳边传来陈履安的长吟: 练得身形似鹤形, 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悦, 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在青天水在瓶一句里,陈履安用上了无上真炁,震得飘浮的云水青山瓶嗡嗡作响。 最后一个瓶字吐出炸响后,只见云开雾散,已经退走的那一轮明月朗然出现,明光大盛。 华澜庭只觉周身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毫窍无不雀跃。 一时间,他心中的内明与四周的外明忽的融成一片,不觉睁眼大啸数声,啸声山谷回荡,经久不息,全身气势一拔再拔,就要破关! 而陈履安偏偏忽然一指捺下,点在他头顶百会之上。 华澜庭一阵晕眩,胸中难过之极,眼前发黑,他突破之势被强行阻住,身子摇晃了三下方才稳住,调息半晌,突出一口浊气问道:“长老,您,这是何意?” 陈履安说道:“你重伤初愈,不宜连续快速突破,加之月华为反射日光后的阴属性精炁,虽可补你生机,但仍需你体内阳性之真炁调和,否则日后还要花大力气炼化。” “我没有想到你竟有汲取星光之能,今天能到此地步已是不错,不要燥进,留待机缘再行提升更好。” 陈履安注视华澜庭片刻:“老夫任务已经完成,华小子不赖,天资悟性和体质耐性俱佳,心态也稳,就是老夫有一事不满。” 华澜庭:“何事?” 陈履安答道:“你虽不是我这一支的嫡传,但总算受了老夫的恩惠。老夫秉性狂傲,你的性子沉稳有余,却是少了些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傲气,白玉微瑕啊。” 华澜庭愕然苦笑:“前辈,个性天成,不可强求。另外,我虽恬淡,该有的霸气还是多少有些的。再说我目下功力低微,现阶段不过是井底之蛙,待我成长起来,应该自会长出王霸之气吧。” 陈履安斜眼瞅了瞅华澜庭:“这样吧,老夫难得出行一次,不喜留有遗憾。本门向来允文允武,你若是能七步之内成诗一首,叫老夫满意的话,我这瓶中大阵内各色闲鱼多得很,可以自作主张送一尾锦鲤给你那小女友,附带一道术法,你看如何?你那女票好像叫风清隽是吧?” 华澜庭闻言,自然是喜出望外,马上打蛇随棍上。他的修为和陈履安比自然算不上什么,但文采一道未必就差了。 当下点头答应。 信步四望,山中正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静谧景致,时有蛙鸣声声。 缓行七步,华澜庭驻足,酝酿几息,三山伴月境造极期的修为鼓荡,胸中豪气顿生,口中吟唱: 独坐池塘如虎踞, 绿杨树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 哪个虫儿, 敢作声! 陈履安大声叫好:“好!” “好是好,癞蛤蟆吼出了王八之气。却只是,春来你不先开口,叫,叫春么……” 华澜庭险些一口老血喷出三尺丈外。 陈履安上前一步,一掌拍在华澜庭后背,华澜庭随之真的喷出一口黑紫之血。 陈履安一笑:“这下行了,适才阻你突破让你气冲全身,加上这口黑血,你体内伤势淤积的暗伤算是好了泰半。” “罢了,老人家我不会让你白受罪,另外这首诗气势非凡,我很满意,再额外馈赠你一式佛门功夫吧。此招叫作金刚狮子头,乃密宗大手印绝技,练成之后,刚猛无俦,降魔除妖,最是管用。” 华澜庭久未进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听了这话,不由咽了口口水。 只见陈履安双手结印,两尾指并排竖起,其余八指以一种复杂的姿势勾结虬联在一起,状若雄狮昂首,一道晦涩难明的法决传入华澜庭脑海中。 手印既成,并未发动,四周空间就已隐隐震荡,有风雷音爆之声噼啪作响。 “小庭子,你道种深厚,亦与我佛有缘。” “人生最好之境界——道为心,佛为骨,儒为表,以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成就仁者无敌。” “但是也不要忘记,人体是个系统,佛道儒之外还有墨法兵家等林林总总,每家学说中还有诸多派别,相互之间还有融合借鉴,而且所有的传承和表述又存在官方定义和民间版本。”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海盐、井盐、竹盐都是盐,盐吃多了,也会齁着。” “想自己为自己代盐,那就熬成一锅汤吧,慢慢炖着,兼收并蓄。”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老夫,去也!” 第141章 既刚且杠 陈履安、孟濠濮和那第三道身影虚立半空,看着眼前浮浮沉沉的空间。 内里,昏迷过去的林弦惊等人和苏醒过来的华澜庭继续在虚拟的微世界里经历着后续的关口考验。 孟濠濮扬声说道:“这届弟子很行啊,这都进入六蒸六酿阶段了,比当初的我们可要强上不少。” 陈履安点头表示同意:“说得不错,看来是难不住他们了,不过六蒸六酿也是目前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第三道身影沉吟片刻后说:“如此的话,就不能按照设定的戏码来了,得给他们加点儿难度。此地主要都是对意志精神力的磨练,不涉及太多肉身武技的考核,那这最后一关就上点儿硬核的吧。平平,出来!” 随着话音,第三道身影撮唇一声唿哨,并以手点指,虚空中顿时开出一条通道,一个小小的身影急速破空冲了过来。 陈履安和孟濠濮对视一眼,一起笑道:“有好戏可看了。” 一处小山脚下,在昏迷的梦境中各自度过几重考验的众人先后清醒过来。 龙颜娇沉声说道:“各位,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道关口了。面前小山的山顶洞**有一只对于我族进化大有裨益的阴阳二气虫的遗蜕,路上有什么险阻我不知道,但拿到手就算此行成功。” 大家往山上看去,山是不高,山顶历历在目,三面是绝壁,只一条山路通向山巅,视野里满是荒草,中间有几道平坡阻碍了视线。 化身过来的马如龙躬身又说:“此物对我们的修行很重要,还要有劳各位尽力。事成之后,他日但有差遣,无不从命。只是我俩受限不能参与攻山,先行告退,拜托了。” 风清隽说:“二位不必客气,此行关系到澜庭的恢复,我们自会全力以赴。” 林弦惊看大家都望向自己,眯眼想了想,说道:“既然不知道是什么阻碍,还是稳妥些好。不如这样,我和流年作为先锋头前开道探路,诸葛和天阙作为第二梯队在后接应,四位女弟子压阵,我们临机行事前后照应。” 见众人都没有异议,林弦惊和易流年一马当先向山上冲去。 山脚下并无异常,两人平行跑上了第一道山坡,消失在后面诸人的视线中。 疾行中,易流年猛然怪叫一声,一蹦老高。林弦惊侧首看去,原来是易流年不小心踩到什么才惊得跳起。 两人细看,荒草丛中滚出一只样子奇特的小兽。 小兽长不到两尺,乍一看象是黄鼠狼,一身麟甲毛发主色为黑,但其扁平呆萌的头部几乎全是白色,一对圆圆的眼睛水汪汪的,并不露凶相,正摇着短小的尾巴盯着他俩。 林弦惊和易流年都没有见过此兽,见无异状,转身就要继续上行。 这时没见小兽发声,却有一道意念传入两人脑海之中:“两位,踩了大爷我的腰,打扰了俺休息,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要开溜?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礼貌吗?” 易流年吃了一惊,此兽竟能以意念传音,于是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小兽。旁边的林弦惊十分谨慎,马上走了过来。 小兽的意念又传了出来:“你瞅啥?” 易流年好笑地回道:“不小心踩了你,确实抱歉,不过瞅你咋地,生出来不是给人看的么?你还能和我翻脸?” 小兽反应很是迅速,闻声先是用小前腿抹了一把脸,随后似乎觉得不对,马上一个空翻倒过来,肚腹朝上,脸朝下,传声道:“是这样吗?这就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好的,说翻脸……就翻脸!” 易流年见状哈哈大笑,左近的林弦惊却大喝一声:“小心,速退!” 那小兽话一说完就箭也似的向易流年撞了过来。 易流年猝不及防,被一头撞飞,居然没能第一时间爬起来,可见其力大。 林弦惊随手取出鸢形燕尾盾压向小兽,小兽毫不躲闪,挺着平头硬刚。 头盾相交,林弦惊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自己身不由己就飞了出去,天旋地转,胸口发闷,噗通一声落到了草地上,和易流年一样不能立时翻起身来。 小兽紧跟着又追到了林弦惊身前。 见势不妙,易流年呲牙咧嘴勉强站起身,取出虎啸秋风棍赶过来。 小兽伸出短粗的前腿拍在砸下的棍子上,饶是易流年也到了三山伴月境入室期,却没能抵受住力道,再次被击飞。 他竭力抗住棍身的反弹,避免回砸到自己,一口鲜血可就忍不住了,在空中抛洒开来。 林弦惊脸色大变,不敢再试,喊了声撤,起身过去拉起易流年就跑。 小兽没有马上跟上,而是等他们跑了一段,这才快速捣动四只小短腿追赶了上去。 林易二人只是受了重击,并没有重伤,两人在同济中都是轻身修为突出之辈,可不论他们是直线还是变向奔逃,都摆脱不了小兽的追击,被赶得人仰马翻狼狈异常。 两人力气不如,遂尝试以术法还击,而那小兽完全不躲闪,仗着皮糙肉厚,麟甲抗性极高,所有术法都它被挡在体外,虽然也会被击倒,但一翻身就能起来继续追赶。 这时后队的诸葛昀和晁天阙已经闻声赶了上来。二人不明就里,合力攻击小兽,结果是连通常只攻不守的诸葛昀都不得不展开身形躲避锋芒,他的凌云枪的枪身都被震的微微弯曲了。 四个大男人在坡上左冲右突,被一只二尺小兽赶得东跑西颠。 幸好林弦惊虽惊不乱,发现小兽往往只是护住边坡不让他们逃下山去,并没有在追赶中下狠手击杀他们的意思。 想通此节,林弦惊叫一声并肩子闯啊,四人聚在一处,术法之光齐飞,拼着每人又都挨了几下,这才险险逃了出来,小兽也没有再继续衔尾追下山。 四人仓皇逃回,检视一番,个个都受了不轻的伤势,虽以皮肉外伤为主,但全身多处淤青,疼痛入骨,几人都是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了。 风清隽四女作为后队,没有开拔多久就见他们溃逃下来,围过来一问,等易流年描述了小兽的形貌后,熟知灵兽秘辛的章晗蕴从储物空间内拿出一个羊皮卷,翻到一页后指着问道:“是长这样吗?” 易流年看了连声说是,章晗蕴倒吸一口凉气,面色难看。 易流年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太厉害了。” 章晗蕴说:“麻烦了,你们自己看吧。” 大家凑过来细读,见羊皮上写着: 异种灵兽,学名蜜獾,平头黑毛白发银背,俗称“平头哥”。 此兽俗世界亦有,出没于热带草原,小时候很萌,长大了很猛,单挑狮子虎豹不在话下,可以攻击野狼,干翻豪猪,绞杀象龟,顶飞羚羊,喜食蜂蜜,并以毒蛇为零食,儿时以毒蝎练习捕食,速度快,冲击力和爪力极大,麟甲厚重坚韧,不怕死不怕疼,对毒液免疫,耐力亦佳,善于打洞。 据传,龙生九子,其一为犼,体型虽小,力能搏龙,传蜜獾为其旁支后裔。 此兽在仙洲内数量稀少,不为世人所知,出生即有超过筑基期的修为,能以意念传音,生长很快,成年可口吐人言,被称为灵兽中的无冕王者和天生的战斗兽族,性刚且杠,极其难惹,几无弱点,战力极强,一旦招惹,不管对方是谁,直接开打,不死不休。 关于此兽的传言在业内甚多,例如:兽界乱不乱,平头说了算;社会我獾哥,人狠话不多。 此兽的獾生信条和格言如下: 一曰:我不是在干仗,就是在干仗的路上。所以打架不要告诉我有多少人,我只需要时间和地点。 二曰:不要误会,我也不是针对谁,生活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战斗。我只想整死各位,或者被各位整死。 三曰:鄙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从不记仇,因为有仇当场就报了。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总结:獾之精神,简单、干脆,无所畏惧。一言以蔽之——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大家看完后面面相觑。 易流年追问:“凡物总有弱点,总有办法对付吧?” 章晗蕴翻过页来,指着背面,大家一看:此兽极凶,极难豢养,除非修为高出数个等级以力破之,否则,见之,逃! 林弦惊思忖一会儿说道:“这家伙还在幼生期,也没有对我们斩尽杀绝,应该是有高人豢养的,那就好办。我们只要联手缠住它,再分出人手上山取到阴阳二气虫,然后撤走便是了。” “我掂量这一只的战力,我们八人可以短时间内绊住它,就是皮肉之苦谁都免不了。清隽的速度最快,由你负责取虫蜕。” 风清隽点点头,大家都是朋友,为了华澜庭也不用说客气话。 风清隽取出丹药给受伤四人服下,只待伤势有所恢复就出发。 众人二次上得山来,双方立时开打。果如林弦惊所料,八人联手确实可以和不下死手的平头哥战成平手。 然而出乎林弦惊意料的是,平头哥不但耐力悠长,八人人人带伤也取之不下,更糟糕的是,只要有人想脱离出去上山取宝,平头哥就会喷吐出一道高速且粘稠带有甜味的汁液,这种汁液能把人粘住拉回战团。 尝试数次,八人伤势渐重,不得以撤下山来。 如是几次,他们完全突不破平头哥的防线,而每人都已经是伤上加伤难以为继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华澜庭突然从后侧走了上来。 风清隽第一个发现,跳起来惊喜地喊道:“澜庭?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了?” 原来华澜庭随后也是又历经几次不同的考验,在最后一次的阵法中,他想出了通过修炼咸鱼带盐大法侵蚀空间破关的办法,只是修炼此法花去了不少时间才得以成功,然后就降临到了这里。 众人汇合自是欣喜,大家没有多费太多时间去讨论此行的来龙去脉,而是由八人再次围攻平头哥,最后靠华澜庭的咸鱼带盐大法突袭,一举弄晕了这货,终于得以完成任务,被传送回了门中。 第142章 金丝铁线 林弦惊等八人皆伤,在由慕倥偬出面简单告知了此行的实际情况后,放假一天各回各峰修养。 华澜庭重伤痊愈,功力更有增长,自觉不必休息,只在房中打坐了一个上午就来到天玑峰求见峰主师父云轶奇,看到四师兄舒轮台也在。 他此时已经知道是云轶奇亲自出马将他带回门中,先行躬身谢过。 云轶奇目光扫过华澜庭,淡然一笑说道:“不必多礼,你此番因祸得福,连带你那帮师兄弟和师妹们也有幸得以进入万象新天泉走上一遭,虽然碍于修为不能长留,却也是个个受益匪浅各有提升,不枉你九死一生一回。” 华澜庭问道:“师父,下一步我要如何修炼,还请指点。” 云轶奇想了一下说道:“为师之前教你那些继续修炼就好,我的能力和经验自然是希望弟子们可以传承下去,但是如果只是全盘接受,学到头来也不过和为师的修为相当。轮台,你把你的目标告诉华师弟。” 舒轮台回道:“远了不好说,身为弟子,我想起码在可见的未来要能超越师父您吧。” 云轶奇点头:“澜庭,听到没有,你也要有这样的志向,尊师重道就要将我一脉发扬光大。不然,苦学死炼反而一代不如一代的话,你叫为师情何以堪?你的其他三个师兄限于资质,将来成就未必能在我之上,守成是有余,但天玑峰的荣光还要靠你们两个接续和发展。” “学习前人经验的目的是最终要抛掉这些经验,好的师父不仅要教你如何成功,更要告诉你师父的局限和遗憾,给你超越的信心。” “为师的经验可以让你少走弯路,但是一味的沿袭只会限制和束缚你们的想象力。你要打破对既有经验和规则的迷恋,向源头去学习,敢于探索最本质和不变的东西。” “什么东西是最原始和不变的?在我道门看来,道法自然,不外乎宇宙万物、天地环境,不外乎人心人性,以及时空与永生。” “比如说,在世俗界的古武世界里,最开始的东西不是哪个师父教的,是人们向动物学来的,是古人长期观察虎豹猴蛇等等在大自然中攻击和保护自己的手段演化而成的。” “再比如,小孩子学习语言,并不懂什么修辞文法、逻辑规则,只要给个环境天天说,自然会不假思索张口就来。” ”保我天玑峰屹立不倒,有其他那些个师兄弟就够了,我对你们两个的期望是创新和创造,达致更高的成就和境界。” “今天的话就这些,你随后去洞明峰吧。对了,还有好消息和坏消息要知会你,你要先听哪个啊?” 华澜庭心说云轶奇和云袖春到底是父女,两人告知消息的问法都一个模子,他答道:“我在俗世界随老师云游的时候,老师曾告诉过我快乐痛苦四原则。” “一次捡十五两银子和先捡十两再捡五两,哪个更好?一次丢十五两银子和先丢十两后丢五两,哪个更容易接受?经验表明,大多数人会选分开捡十五两,一次性丢十五两。这个现象的意思是: 若干个好消息要分开发布,若干个坏消息要一起发布。一个大的坏消息和一个小的好消息,最好分别公布,而一个大的好消息和一个小的坏消息应该一起公布。” 云轶奇笑道:“很好,你倒教训起为师来了,不过我喜欢,做人做事上我们可以互为师友。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就是一件事而已。” “你也早就知道了,过些日子有个仙洲东部门派菁英弟子大赛,这里面还是有些说道的,具体让带队师长告诉你们吧。门中已经决定你们这次的八人加上几个弟子组队出征。” “另外,距离开赛还早,本来不必急着走,但正好商家商晨曦一拨人要到比赛地行商,于是安排你们提前和他一起出发,一路上也好增加些阅历。” “再有,虽然过些天就成行,最近还是会组织你们参加一次针对性的地狱式突击集训,强度会有些大,要做好心理准备。” 见华澜庭脸色发苦,云轶奇又说:“好消息是,鉴于你在这次蒋家叛乱中优异顽强的表现,灵宝丹药什么的怎么也要奖励奖励,你自己想好提出来。” 从天玑峰出来,华澜庭一边想着大赛和奖励的事情,一边沿路来到了洞明峰见风火伦和晁天阙。 风火伦见到华澜庭很是高兴,拍着他的肩膀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华仔表现不错,很给老师争脸。别的先不着急,我听说这次事件中你的如意索什么的随身武备尽数被毁,你还要参加大赛,老师别的不行,添置几样好装备还是可以的。说吧,有什么需求和想法?” 华澜庭一听来了精神:“整体上需要什么弟子还要斟酌一下,说到兵器,我正好有事请教。”他边说边取出一团物事。 “我上午整理时在身上发现此物,这肯定不是我的,我猜最有可能是我在蒋家血战中遇到的一个女子留给我的,情况是这样的……” 风火伦一把抢过去仔细审视了一番后,打断他说道:“你的艳遇我不感兴趣,这可是个好东西稀罕物啊,有说明用法吗?” 华澜庭说:“有是有,可是我按照方法滴血认主后就自行消散了。这玩意儿是一团丝线,材质不明,和我被毁去的龙头蝎尾如意索有些类似,可长可短,可刚可柔,我试了试,足可削金断玉。您为什么说它是好东西?” 风火伦:“废话,老师我都没见过不认识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啦。” 旁边的晁天阙插言到:“我去,说了半天您也不知道啊。那这么说,我只当不认识您了。” “你什么意思?”风火伦正研究着丝线,顺口问道。 “我必须不认识没见过您,所以您是个好东西啊。”晁天阙笑嘻嘻答道。 风火伦笑骂一声,对华澜庭说:“老师虽然没见过,不过我记得曾经听我的师祖偶然提过一次,和你这东西有些相像,是一种从其他大陆上少见的矿石中提炼出的精华,制成品名为——金丝铁线,等级极高,堪称世间锋锐无匹。” “你小子倒是机灵,先行认主了,此等宝物有灵性,我就不能用了,不然献给老师多好。” “你那如意索没了就没了,也不用再打制了。要知道,人们并不是害怕失去,而是害怕失去以后没有好的替代,这个宝物比之强上百倍。” “来来来,我们三个研究下它的功效,据说可不止锋利一个特点,但我估计现在你的修为还不能驾驭更多的用法。” 师徒三人试验琢磨了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华澜庭心满意足地下了洞明峰,去找林弦惊等人。 原来他们早已说好,要在晚上趁着有假聚在一起畅饮一番,庆祝华澜庭劫后余生与大家别后重逢。 屋里,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四人正在聊着大赛的事儿,坐等风清隽四女。 却听林弦惊话锋一转,对易流年说:“流年,你看我和诸葛多好,不象你和澜庭有了喜欢的人,出去参加个比赛还多了重牵绊,平日里也没了自由,你说是不是?” 易流年叹口气:“谁说不是呢,有个人管我确实不如往常自在了。” 华澜庭心里暗笑,以他如今三山伴月境巅峰的修为,早已察觉四女快到了门口,林弦惊这是给易流年挖坑呢。 易流年摇摇头,继续说下去:“话又说回来,哥是那么俗的人吗?你说有了媳妇儿后就不自由了?那是你们,我要是和我们家文茵在一起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洗碗就洗碗,想洗衣服就洗衣服,想拖地就拖地。我还就真告诉你,她想拦都拦不住我!” 华澜庭哈哈大笑,看来经过万象新天泉一行,大家的功力都有提升,易流年这是也感知到了四女的到来,并没有掉到林弦惊挖的坑里。 林弦惊也笑了:“幼稚。” 这时风清隽四女已经推门进了屋。 易流年哼了一声,对着文茵谄媚地说:“成熟是给陌生人看的,傻叉是给小伙伴们看的,而幼稚是给喜欢的人看的,我说得对吧。哥是多么桀骜不驯的一个人,却愿为你沦陷得人仰马翻。” 文茵啐了一口:“小嘴越来越甜了。你说得对,别理弦惊,他就是故意气你,我才不会上当的,再说我从来就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易流年打蛇随棍上:“别介,就喜欢你无理取闹。找个老婆如果不会无理取闹,做事理性成熟,那和娶了哥们儿有什么区别?我早就不和小林子置气了,生气就好像自己喝毒药而指望别人痛苦,咱懂。“ 闹了一会儿,华澜庭又叫来了晁天阙,九人在外面找了个地方喝了起来。 很快,在大家有意的劝酒下,易流年最先抵受不住,拒绝再喝,大着舌头说:“打住,我说我不行就是不行,不要说我行,不要鼓励我,我没有承让,我就是真的不行了。” 见几人还要灌他,易流年大叫一声:“今儿个高兴,酒意正好,到此为止,让兄弟我演一套醉八仙给大家助兴!” 跳将出来,只见易流年摆个架式,前跌后仰,左摇右晃,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确然深得醉拳其中三味,嘴里呼喝道: “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钧,铁拐李旋膝拳肘醉还真,汉钟离跌步抱坛窝心顶,张果老醉酒抛杯踢连环,蓝采和单体敬酒拦腰破,韩湘子情惋激胸醉吹箫,曹国舅仙人敬酒锁喉扣,何仙姑弹腰献酒醉荡步……” 众人也都喝得血脉贲张,纷纷拿起筷子敲起了碗碟。 华澜庭借着酒劲张口唱道: 我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涛。 有万种的委屈,付之一笑,付之一笑。 我一下低,我一下高,摇摇晃晃不肯倒, 酒里乾坤,我最知道。 林弦惊接上: 江湖中闯名号,从来不用刀,我不用刀。 千斤的重担,我一肩挑,我一肩挑。 不喊冤也不求饶, 对情谊我肯弯腰, 醉中仙,好汉一条。 诸葛昀继续: 莫说狂,狂人心存厚道。 莫笑痴,因痴心难找。 莫怕醉,醉过海阔天高。 且狂且痴且醉,趁年少,在今朝。 宋霏霏蹦到易流年身前: 干了吧! 站稳脚步你放轻松, 酒过三巡你别偷溜, 棒打老虎鸡吃虫, 鸡吃了虫它变成龙! 看我脸红脖子也粗,心里明白——我是英雄! 晁天阙和宋霏霏对上划拳:“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呀、六六六……” 最后众人合唱:醉中八仙妙,饮中八仙摇。 道可道,非常道。 道可,道非,常道。 门道不门道,只有天知道。 自在不自在,修了才知道。 道门证大道,方为成仙道! 第143章 现场示范 翌日,华澜庭起床洗漱,收拾停当,按时来到天罡殿外接受特训。 等了一会儿人员到齐,他却发现并不是之前所说的他们八个人。他和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与文茵都在,其他三女没有出现,换成了人高马大的女弟子刀琼丝和矮小瘦弱多时不见的当日大比决赛中的对手何大一。 这两人都不陌生,一问之下,他俩也是昨晚临时接到通知,并不知道内情。 这时天罡殿大门开启,走出一人,是个老妪,道袍素颜,身量比刀琼丝还要高大魁梧,满头银丝,看上去年岁是不小了,样貌很是普通,甚至略微有些丑陋,但偏偏脸上没有什么皱纹,尤其一双眼睛,明亮清澈犹如少女,目光柔和中带着笑意,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华澜庭心里暗叹一声,有句话说得好:一个人老了以后,最好的状态就是,眼里写满了故事,脸上却不见风霜。拿来描述此妪再恰当不过。 老媪环顾七人,说道:“早上好啊,婆婆我是天罡殿教导团首席客座教习王金莲,负责你们这次的集训。” 易流年昨晚宿醉后还没有完全醒酒,这会儿子有点儿晕晕乎乎,加上看到七人中只有他和文茵这一对聚齐,搞得他很是欢喜,一门心思都放在文茵身上,听了王金莲的话后,鬼使神差地顺嘴答应道: “哦,潘教习您好,我是易流年。” 其他六人立马都把到了嘴边的问候语咽了回去,一起瞪视易流年,文茵索性踢了他一脚,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王金莲也愣了一下,却没见她动怒,只是微微笑着,对易流年说:“小易是吧,好说好说,你这自我介绍别致的很呢,令人印象深刻。那个,潘婶我,嗯,记住你了。” 易流年也反应过来了,缩了下脖子。 清晨的阳光下并不寒冷,在王金莲温和的注视下,他却莫名地感到后脊骨梁连着脖梗子有些发凉。 王金莲没再理会他,说道:“由于一些原因,门里临时调整了人员配置,其他的人会组成一个预备候补队单独成行,你们七人会是这次参赛的主力。” 扫视一圈,她又说:“名字不用介绍了,我都知道。个个都是俊男美女啊,只刀琼丝和我一样生得高头大马的,以我的经验,是不是经常有男弟子在你面前自惭形秽啊?” 刀琼丝吸取了易流年的教训,老老实实地答道:“您老说得是,是常有矮个男弟子主动和我攀谈,但大多是问我这么高这么壮,是不是吃的很多。” 王金莲又笑了:“先传授你一个经验,以后再有人问,就告诉他:你这么矮这么小,怎么不去卖炊饼。” 七人莞尔。 王金莲继续轻声慢语温柔说道:“特训为期三天,我接受的任务是榨出你们的潜力,打磨你们的配合,把单打、双打以及混合团战能力,对了,差点儿忘了,还有挨打抗击打能力,都提升一个档次。等下的训练中不要留手,务必全力以赴。” “听说你们中有人见过了蜜獾平头哥,那么这次我们特训的口号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老太婆,潘婶我,只想整死各位,或者,把各位整死。” 这下是大家都感到了浸人的寒意袭来。 三天之后,众人都明白了为什么出发日期被安排在了七天之后,因为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下不了地了,全部卧床,服了丹药也不管大用。 训练中,他们从里到外都被王金莲或用肉掌或用灵力拍了无数次。王金莲修为的特点无他,就是快准狠三个字,疾如鬼魅,准如尺量,狠如锤凿。 到了最后,大家都被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只有依靠相互间武技和术法的配合和补位才能减少挨打的次数,这才基本满足了特训的要求,被人抬回了各自的住处。 七天后的清晨,华澜庭把收到的门里赐下和其他师长特地给他的各种灵宝灵药和装备一一收拾好,随后大家又集合在一处,等待和商晨曦汇合出发。 行前,大赛的带队负责人短暂地过来和他们见了一见面。此人是天罡殿第一副殿主,老者名叫卢端烧,一头红发,满面红光,中气充沛,说话的音量甚大,震得众人都不得不运起灵力护住双耳,而让华澜庭没想到的是四师兄舒轮台也到场了。 卢端烧没有过多言语,只说此行没有想象的简单,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困难,但也告慰大家不必多想,只要一切行动听指挥就好。另外就是在到达赛地之前,他和舒轮台只会暗中随行但轻易不会露面,让他们一切听从商晨曦的安排。 卢端烧走后,舒轮台留下来转告了一句云轶奇给华澜庭的话,意思是仙洲首富商家的势力盘根错节,让他们在行程中尽量和商晨曦搞好关系多亲多近,顺便也多学些商业上的事情。 没多久,他们就在山门外等到了商家的车队。 商晨曦还是一如既往地豪爽,一见面就给了七人每人三颗改良版的闪光雷焱珠作为见面礼。 华澜庭几人和商晨曦算是老相识了,他们在商队中还见到了另一个熟人,正是在雾岚山脉中遇到过的竹廉帮和碧轲寨的幕后首脑牛轲廉。这人因其商业天份,后来被商晨曦收入帐下,这次他在商晨曦身边帮着张罗,看来是已经成为了心腹。 还有一名值得注意的是个老者,商晨曦称呼他为抱剑伯,看样子应该是负责贴身保护商家二公子的高手。此翁随侍商晨曦身侧不离左右,双目半开半阖,似闭非睁,并不理会旁人。 商家的车队十分气派,大车足有二十几辆,伙计数十人。启程后,除了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四人受邀和商晨曦、牛轲廉及抱剑伯同乘一辆豪华马车外,其他三人都给安排了单独的车驾。 商队迤逦前行,出了梦笔生花山后就提了速度,拉车的都是精选的灵兽,坐在车中完全感受不到颠簸,车厢中美酒果品应有尽有。 路上,商晨曦和牛轲廉都是谈锋甚健,和四人谈天说地。按照他的说法,行程并不紧张,到目的地之前会有几个买卖要洽商,其他时间尽可游山玩水。 天擦黑的时候,车队进了一个名叫小青阳的镇子,在打尖住店车队安顿好后,商晨曦就带上七人去了街面上。 镇子不大不小,还算繁华,众人随意找了个临街的小酒楼进去吃饭。 席间,华澜庭记起云轶奇的嘱咐,寻了个话头,开口问道:“商二爷,我看这间酒楼临街又把角,地理位置不错,按说生意应该不差,为什么来的客人不是很多?” 商晨曦说:“问得好,上次在雾岚山,我好像给你们启了个蒙,这回这个问题让老牛来回答,再给你们几个小子上上一课。” 牛轲廉擦擦嘴,扭了扭肥胖的身子,左右看了看,未说先笑,标准的商人做派:“位置确是极好的,生意不好,除了这镇子规模的外因以外,多半是经营不善了。” 酒店的老板这时正好过来续茶,人看着就是个老实人,听见了这话也没生气,反而陪着笑脸问道:“客官说得在理,本来敝店生意是很红火的,可自打家父过世,交到我手里后,小人头脑拙笨,以致每况愈下,不知您老可有经验教我?” 牛轲廉笑道:“看你老实,我就提点你几句。我来问你,你那墙角筐里放的是什么?” 老板转头一看,回道:“唉,这不是生意不好吗,我就从乡下亲戚那里进了不少水果贩卖,想着开个财源,但是销路一般,几个筐里装的都是剩下来的开始发烂的果子,过了今晚只好扔掉了。” 牛轲廉问华澜庭:“依着你,这些烂水果要怎么处理才能不浪费?” 华澜庭走过查看了一下,答道:“几乎都有霉烂,肯定是卖不出价了,最多是降价打折,兴许有人会成筐买回去喂喂牲畜什么的。” 牛轲廉摇摇头,让华澜庭取过一些,又让老板拿来一把小刀,他一双胖如鼓槌的手指极其灵活,三下两下就把一堆烂果子去皮切成了块儿,然后摆弄了个造型,做成了一个漂亮的水果拼盘,对着老板说道: “要想揽客呢,你就废物利用,把果盘作为一个饭后赠品讨好吸引客人。要想变现呢,你就按照成本价翻上个五倍十倍的,象我们这样在客户或朋友跟前要面子的行路客商或有钱人,也不会在乎这些小钱,你说是不是啊?” 老板喜动颜色,连声称好。 牛轲廉又指了指店外一个摊子问:“那姑娘在你门口卖东西,和你有关系吧?” 老板答:“回您的话,那是小女。我和儿子负责酒楼,拙荆在后院做些衣物针线加工活儿,由女儿在摊子上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贴补下家用。” 牛轲廉接着问道:“你那围巾披肩是怎么卖的?” 老板:“价值太低,都用不上下品灵石计价,一条开价也就我们普通人家用的散碎次品灵石三块。” 牛轲廉有心卖弄,他让大家看着,他和老板下楼出门,站到了摊子前面。 一会儿功夫,老牛先是让过了一些行人,拦下了一群衣着相对光鲜的青年男女,问为首之人:“小伙子,眼见天气渐凉,要不要提前给漂亮女伴添一条手工精制的上等毛绒披肩啊?暖身是次要的,关键是暖心呢。” 小伙子还没说话,她的女伴已经轻抿嘴唇娇笑着看向他。 那青年脸一红,问说:“怎么卖啊?大叔。” “不贵不贵,三十块下品灵石一件,附赠纯丝围巾一条。” “我去,您老怎么不去抢?这也太离谱了吧!” 牛轲廉:“哎呀,小伙子,漫天要价,着地还钱,你这么英俊潇洒,难道还不会砍价吗?来来来,你就不能问问我三块灵石卖不卖?“ “那……三……不,一块下品灵石卖不卖?” “反正要收摊回家了,卖卖卖!小伙子,你和你朋友们拢共要几条?十条以上我再给你们打个八折。” 回到楼上,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嘛,这一笔买卖就顶他女儿平常三两个月的进项。 商晨曦对华澜庭等人说道:“如何?” 易流年说:“开眼界了,牛哥太牛了,这脑子得多灵,我是个直男,真没这些花花肠子。” 商晨曦转而正色道:“老牛是有天份不假,但这些本事也是摸爬滚打历练出来的。老牛,你给小子们讲讲你年轻时的经历和受过的苦。” 牛轲廉点点头说:“东家说的不错。我年轻时为了生存,着实干过不少行当。有几年我专门买卖风水灵气墓地,为此,我跑遍了周围十里八村几乎每户人家,还上过不少修真门派去推销过。” “我在做了一年后总结过:我一共求见了二千三百五十八个人,其中一千一百零五个人肯听我讲,有三百一十个表示了进一步了解的兴趣,其中又有一百二十个人会和我去现场看,八十二人会认真考虑,五十九人动心,会找我洽谈具体问题,三十八个决定要买,而最终成交了二十四笔生意。” “我从中得到佣金四千一百灵石,扣除各种成本后,实赚三千灵石。所以那时我得出结论:每求见一个潜在目标客人,就能让我赚到一个多灵石。” 商晨曦说道:“听见了吗?商人是利益心重,他们为赚钱而来,为利润而生,但他们肯为赚钱而努力,为利益去付出。这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晚饭。” “老板,结账。” “十九块灵石,你们七人的记账。老牛,回头找万象门慕倥偬要,算你的出场费和课时费。” “记住,要分我一半。” “还有,披肩收入要抽佣至少三成。” 第144章 多了两百 华澜庭诸人知道商晨曦是在开玩笑,浑没在意。 商晨曦见他们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作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你们啊,出身大宗门,不知道小老百姓谋生养家赚钱的辛苦,而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尤其是经商,更要锱铢必究。所谓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何处觅有。蚊子腹内剜脂油,鹭鸶脚上劈精肉。形容的是抠门吝啬之人,但其实不这样无以致富。” 易流年不以为然地说:“二爷,别人这样说可以,您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首富之子,可就涉嫌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商晨曦微微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小商户固然要精打细算,但得失不过是一家一户的生计。大商家看似风光,动辄日进斗金,其实身处风口,高处不胜寒,时时需要如履薄冰,一个不慎就会被打入深渊、跌落尘埃,涉及的可是千百口人的身家,乃至性命。” “几块灵石确实可以不在乎,可商场如战场,任何小事和细节都不能疏忽。家财万贯不如日进斗金,点点滴滴的进出,积累起来就不得了了。” “家父平生喜好字画,但你们知道挂在他书房里唯一的一副字写的是什么吗?那句话是: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寻平处住,向宽处行。” “来,澜庭和弦惊,你们解释下其中的含义。” 华澜庭说:“胸怀远大志向,然只求中等福缘,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林弦惊说:“做局要高瞻远瞩,做人应低调处世,做事须留有余地。” 商晨曦颔首:“纵观上中下,横览高平宽。居上时想到下,立高时寻找宽,该大气时宁可吃亏不气大,该小气时甘愿气人不松口。” 易流年还是不太服气,说道:“您的座驾空间比我家茅厕都要大上几倍,哪有什么过普通人的生活。” 商晨曦被他气乐了:“那是不得不有的排场和气势与实力的展示,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再说了,二爷还没修到我家老爷子的地步,享受享受不可以吗?你是不服还是眼红?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听到这句话,易流年条件反射似的想起了王金莲操练他时的口号和他前几天卧床不起的惨状,马上蔫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说不过商晨曦,他就把矛头转向了牛轲廉,问道:“牛哥,你们商人把便宜东西高价卖给别人时,心里就不会觉得歉疚吗?” 牛轲廉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亏心的?再说哥哥我也是看人下菜碟儿,那几个公子哥小姐们是不会在意的。而且,我是看过的,披肩和围巾的手工针脚不错,质量一流,以前那姑娘是不敢喊价,卖少了。” “我跟你说,便宜的东西,只有你在买的那一刻是开心的,用的时候很快就烦心了。品质好的东西呢,给钱的那一刻是心疼的,用的时候每天都是快乐的,心上人满意就更觉得值得了。” 这时文茵插口道:“反正我觉得不值,有种被骗的感觉,那你们说怎么提防这种情况?” 商晨曦说:“好办,第一时间直接拒绝走人,他说破大天你就是不松口。千万别不好意思,那些不怀好意、好意思坑你的人,反正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易流年叹道:“经商还是算了,吃苦练功我行,让我动心眼太累了。” 商晨曦:“不然。我和你们说过,商业无非人性,琢磨不透人性,你修道也好不到哪去。那些得道之人和商业巨擘之所以能成功,除了极少数天才外,大多在辨识人性上有异于常人的思维。至于技巧,吃亏多了自然经验就丰富了。” 华澜庭虚心请教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提升对人性的把握?” 商晨曦说:“方法就很多了。你比如说,有机会要和小孩子多接触,孩童的心灵还没有被世间环境沾染,他们的思维是单纯的、直线的,往往能够击打到最原始的人性,对于洞悉事情的本质很有启发和帮助。” “我前些天逗过一个小孩。我问他一个盒子有几个边儿啊?他还不完全清楚上下左右前后的概念,小家伙很干脆地告诉我有两边儿,里边儿和外边儿。说得多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然后他又反过来考我,问我比蚂蚁还小的是什么,我说是灰尘和沙粒,结果人家说不对,正确答案是——比蚂蚁还小的是蚂蚁的儿子。多么简单直接穿透本质,我又一次哑口无言。” 大家回味了一下商晨曦的话,易流年又对牛轲廉说:“回不去娘胎了,童真这条路我放弃,多吃亏长见识这事我倒是同意。不过,话说牛哥你这么奸诈的人也会吃亏吗?” 牛轲廉哈哈笑道:“怎么不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不怕小兄弟你笑话,出来之前哥哥就刚刚吃过一个新鲜出炉的亏,这亏还是我老婆给我现做的,现下想起心头还热乎乎的——要吐血啊。” “我们家的钱财都归你大嫂管,最近我好不容易偷偷攒了八百块上品灵石放在储物袋里,可历史经验证明,搁哪儿都不踏实啊。于是我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我把袋子放在衣柜的旧衣服堆儿里,她不发现还则罢了,就怕她万一翻到不好交代,于是我就加了张纸条进去以防不测,上面写上:攒够一千交给老婆。” “结果你猜怎么着?等我出门前拿出来的时候,居然发现多了两百块,变成特么的一千了……” “你让老牛我上哪儿说理?真真是好一招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啊,不愧是你牛哥我的媳妇儿,要不然哪里还用二爷帮我算计你们那点儿饭钱?哈哈哈……” 一行人饭毕,出来继续沿街遛达,看见一处茶肆装饰的比较别致,店名咏月,生意也好,月亮这刚爬上屋角就已经快坐满了客人。他们进去上了二楼,在一间包间坐下喝茶,这里正好可以俯瞰下面的小院子和街道。 十个人按照各自喜好分别叫了上好的普洱、铁观音和茉莉花茶,坐等上茶。 这里说是包间,隔断也就是比较密实的竹帘。他们左边一间虽有人但悄无声息,右首一间正有两人在说话,没有特意以灵力压束声音,茶肆里又较为安静,话音随微风飘了进来。 一人说道:“五哥,没想到你跑到这里隐居,倒叫兄弟我好找。” 另一个人咳嗽数声答道:“这里有个远房亲戚,地方也清静,养养伤的同时也躲一躲宗门里的纷扰,我觉得挺好,你非来寻我做甚?” “也没什么急事,再说再说,先喝茶,我也好久连品茶的时间都找不出来了。那个,五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那样吧。有句话说得好,人生最好的三种生活,袋里有钱,手中有书,杯中有茶。人生最好的三种状态,不期而遇,不言而喻,不药而愈。” “最近的日子,天天一本书、一壶茶,咱也不缺钱,你这一来也算不期而遇,你的来意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只这不药而愈实在是不易,但六占其五,五哥我也知足了。” “五哥你这就猜差了,兄弟此来不为别事,正是为了这药……” 两人说到这里,声音就低了下去,不可再与闻。 华澜庭这些人正在闲聊着,打门口进来两个人,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一个是名眇了一目的中年人,脸有疤痕且皱纹深布已颇见老态,一只独眼却炯炯有神,其后跟着个眉目清秀的跛腿少年。两人衣衫倒是齐整利索,只明显带着赶路的仆仆风尘之态。 两人进来后,寻了仅剩的院子里的一个大桌坐下,叫了些果品茶水。 华澜庭等人本来看过便罢,唯牛轲廉盯着那眇目中年看了半晌,眼露惊喜之色,末了低头和商晨曦耳语了几句。 商晨曦点头:“噢,旧友?行,你去叙叙旧吧。” 牛轲廉刚站起身,立在商晨曦背后的抱剑伯突然睁开半闭的双眼说:“等一下,这人是易过容的,而且后面有尾巴。” 果然,门外拥进来七八名汉子,当先一人面色凶厉目露精光,进来以后四下里打量一圈,然后就带人大马金刀围坐到了那中年与少年落座的桌旁。 瞪视片刻,为首大汉笑了,对眇目中年说道:“胡如远,不用再跑了,累我等兄弟辛苦跟了许久。你瞒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神眼庞狻,跟我们回去一趟吧。” “你的事,自有债主和你算帐,和我无关,我也不过是受人之托追你回去,劝你不要让我们哥几个难做。” 那眇目中年听后叹了口气,对清秀少年说:“宵行者能无为奸,而不能令狗无吠也。” 庞狻问道:“你说什么?” 清秀少年对他说:“这位大爷,我爹的意思是说,走夜路的人,尽管可以恪守自律,不作奸犯科,却仍然没有办法让巷子里的狗不对着自己乱叫。” 庞狻大怒:“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胡如远还敢说自己没有作奸犯科?敢骂我庞狻是走狗,好好好。” “本来金主说了,找到你活着带回去要比尸体的价钱多三倍。你大爷的,这钱咱不贪了,狻猊帮做事向来地道,今天你家庞爷管杀还管埋!老三,动手!杀了他。” 眇目中年猛然双眼圆睁目光如电,盯视住那名被称作老三的汉子。 他果真没有瞎,只是易了容,同时嘴里还不忘对那少年说道: “记住,儿子,不是每句对不起都会换来没关系,但是每句你大爷都会换来你大爷。” 话音一落,叫作老三的汉子身子一僵,脸色发直,眼光迷茫,嘴角流涎,回手一刀直劈,却不是斫向对面的胡如远,而是砍向了身边的自家大哥庞狻。 第145章 胡氏父子 庞狻一惊,好在身手了得,仍能及时晃身闪开,嘴里叫道:“老三,你疯了吗?这是唱的哪一出!” 老三充耳不闻,双目变作赤红,喉咙里发出嘶哑怪异的声音,一口单刀连环三式继续砍向庞狻。 庞狻身后一名汉子惊叫:“邪灵附体!采体香童出马仙!他是修冥者!大家小心,不要看他的眼睛。大哥你挡住老三,其他人近身围攻姓胡的!” 一行人随即兵分两路,其中五人上前包围住了胡如远,另有一人奔向了清秀跛腿少年。 看见这边打了起来,院子里一下子乱了套,呼啦啦有一多半人起身四散逃出了咏月茶楼,但仍有小半人端坐不动。 仙洲里的修士众多,相互之间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厮杀是常有的事,走脱的多是当地的普通民众,留下的都是对此司空见惯的修真者,其中有的是自持艺高冷眼旁观并不在意,还有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转过头来呐喊助威。 那清秀少年虽然腿脚不便,身法倒是灵活,手中一柄荧光灿然的尖头短棍上下翻飞,和奔向他的汉子周旋在一起。 他爹胡如远手中同样一柄短棍,修为不弱,舞动起来筑起一面面一尺大小的光墙,对手的兵器或术法砸在上面激起阵阵灵力涟漪。 他同时应付五人围攻显得有些吃力,但一时也没有露出大的破绽,只是被攻得紧,那手邪灵附体的法术没能再使出来。 楼上的牛轲廉见故友遭袭遇险有些着急,在向商晨曦示意后,纵身跃过二楼的栏杆,就要上去帮忙助阵。 商晨曦对华澜庭和林弦惊说道:“你们两个过去帮帮老牛。”华澜庭和林弦惊听后,随之也跃下到了院子里。 牛轲廉在做生意上精明的很,可修为上却已经及不上他们这些玄门大家出身的弟子。 三人刚落下地面,场上的形势突然就发生了变化。 原来庞狻已经在短时间内拍晕了发了失心疯似的的老三,赶过来加入了战团。他的修为比同伙要高出一大截,这一参与进来,胡如远可就有些吃不住劲了,短棍带起的灵力光墙开始稀薄起来。 庞狻见围观的人不少,恐时间长了久战有变,喊了一声:“老二,速战速决!” 说完疾攻三招,然后一摆手,他的几个手下心领神会,同他一起猛然矮身后退。 这时,那名刚才喊出邪灵附体的汉子本来一直拖在众人身后,明显不是攻击的主力,完全不引人注意。此际,在和几人同时退身的同时,借着同伴的掩护和拉出的空档,这人暗中一甩手,抛出了一条绳索状的物事。 此索疾如闪电,快若惊鸿,并且无视胡如远的光墙防护,瞬间突破打到了胡如远的颈间,绳头左右一分,呈环状围住了胡如远的脖子一套一收。 下暗手的人名叫庞猊,乃是庞狻的亲弟弟,他才是狻猊帮第一高手。他的索状法宝名为森罗追魂索,不但速度快,而且善于破防,庞猊用来偷袭暗算割人头颅,鲜有失手。 此物出现的突兀诡异,不论是胡如远本人还是牛轲廉、华澜庭三人眼看都是不及自救和救援,俱都惊叫失声。 就在胡如远闭目待死的当口,从二层楼上尖啸着飞过来一物,准确地打在索头化作的环套上,碎片溅得四下里飞射,但追魂索也被弹开,飞回了庞猊手中。 千钧一发之际,胡如远避过了身首异处的下场。 众人这才看清来物是一只茶杯。 紧接着,从楼上窗户里跟出了一名大汉。此人身形壮若铁塔,凤目蚕眉,容貌威武不怒自威,颌下三绺长髯,唯脸色蜡黄、面如金纸,夹杂着些不自然的潮红。 落到两拨人马中间,来人咳嗽一声,森然道:“诸位,打架可以,都请给我到外面去打。咏月楼内,严禁杀人!” 庞猊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森罗追魂索有多大威力他心知肚明,来人既然可以以一只茶杯击回此索,还让他受了不大不小的暗伤,虽说他刚才并没有出尽全力,而那茶杯也受力碎开,但这大汉也不是他愿意轻易招惹的人物。 连句场面话也没撂下,庞猊微一拱手,脚步踉跄了一下,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庞狻几人忙不迭地跟上。 大汉见庞猊识趣没有继续纠缠,也不为己甚,转身走向胡如远,正要开口,猛听得有刺耳的厉啸声音大作。 一支暗黑色的灵力长箭自二楼蓦然飞出,目标并不是威武大汉,而是正要走出门口的庞猊! 大汉是从商晨曦他们左首的包间出去的,这支箭发自他们右侧的房间。 刺杀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正是庞猊出手却受惊又受伤意欲退走,并且背对院子的时候,而此时大汉也是正转身往里走。 长箭瞬息及背,庞猊在猝不及防之下显出了过人的反应力,强行拧腰转身,一翻手,森罗追魂索套住了箭身,再一发力,长箭裂开。 一股黑烟冒了出来! 庞猊见状,屏住呼吸,一口磅礴的真气喷出,吹散了黑烟。 可就在他驱散黑烟,气息一滞的间隙,猛然睁大双眼、脸色剧变,脱口叫道:“鬼门十三针!” 灵力长箭引人注意和黑烟遮掩的同时,尾随其后的是一支缝衣针般细小、颜色若有若无的暗器。 此针消无声息地高速抵近,还未刺入身体,庞猊胸口就已被一缕阴寒的气息击中,全身动弹不得。 庞猊气色死灰,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了,万没想到他暗中追击胡如远,却有黄雀在后,要置他于死地。 一看到鬼门十三夺命针,他立刻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可这时只能饮恨当场。 刚想到这里,近在眼前的的短针忽然悬空停止不动,原来是针尾被人以手指夹住。 手指的主人正是先前击伤他的大汉。 大汉没来得及截住灵力长箭,却及时赶到夹住了夺命针尾,这等于救了庞猊一命。 庞猊死里逃生还在发呆,大汉反手一甩,夺命针直飞上二楼的包间,嘴里喝到:“出来吧。我已说过此地不能杀人,当五爷我的话是放屁吗!” 大汉应该是动了怒下了重手,夺命针被掷进包间后轰然炸开,然而力道控制的极好,并没有波及隔壁的商晨曦等人。 包间内的人异常机警,看到袭杀庞猊失败,在灵力爆开之前,已有两道灰色身影窜了出来,丝毫没有停留恋战的意思,分作两个方向急速奔逃。 大汉冷哼一声:“想走?怎么也得留下点儿记号吧。”随即纵身如大鸟一样飞起,选了一人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包间里称呼他为五哥的那个同伴也闪身追向另一人。 院子里留下的众人这时才开始议论起来,刚才兔起鹘落的局势看得大家十分过瘾,都在纷纷猜测讨论出手几人的修为、功法和出身来历。 牛轲廉为人圆滑但也足够谨慎老到,局面未明未定之前,他知道还不宜上前和多年未见的旧友相认,于是拉了华澜庭和林弦惊坐到一处空位上观望。 惊魂初定的胡如远父子聚到一起低声商议,那大汉于他们有恩,现在就离开似乎不太妥当,可庞猊此时还在院子里,尽管身上有伤,他们已是不惧,但爷俩儿同样也奈何不了这八人联手。 快速说了几句后,胡氏父子决定先行离开险地,等到以后再回来谢恩并寻机报仇。 胡氏父子耳语的工夫,庞猊心里也是念头电转。 大汉以茶杯击回追魂索让他受的伤不算重,只是个警告之意,而鬼门十三夺命针万幸并未入体,那阴寒之气虽厉害,但驻留时间很短,他现在已经运气化开。 如今他的实力没有大损,所忌惮的那大汉也暂时不在,他自己背后的靠山又是实力雄厚,加上他一向乖张狠辣的性子,庞猊决心行险一搏。 胡如远走之前朝庞猊这边恨恨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庞猊杀意大盛的眼神,心道不好,拉起他儿子就要跑路。 庞猊既已决定,行事丝毫不拖泥带水,扬手就祭出了森罗追魂索。 胡如远这次有了防备,但这件灵宝实在是强,庞猊又是全力出手,威力比之前更大,他眼看还是不能避开。 幸亏牛轲廉三人一直在旁边小心戒备,见庞猊出人意料地再次发难,急忙上前救助。 华澜庭和林弦惊两人各发一道灵力,堪堪抵住索圈的收缩割颈之力,牛轲廉则是抢过去一把拉出了胡如远。 华林二人收手,索圈合拢又再化作索头,被庞猊收了回去。 庞猊一天之内两次出手无功,心下大怒,正要发出第三击,却见院子里忽拉拉站起好几个人,都是被他大胆又无耻的行径激怒,要抱打不平的旁观修士。 众怒难犯,庞猊又担心那大汉随时会回来,他当机立断,挥手带同伙转身就走。 刚踏出门口,后面有人喊道:“狻猊帮畜牲,洗干净脖子乖乖等小爷日后找你们报仇!” 庞猊边走边回头,一看是胡如远之子,那个跛脚少年正在跳着脚叫骂,鼻子里冷哼一声,他不欲和毛头小子纠缠,就要加快步伐赶紧离去。 不料,只是这回首一瞥,对少年不屑一顾的他就着了道儿。 这跛足少年名为胡飒沓,是胡如远的独子,生出来之后就不良于行,被胡如远寄养在山中亲戚家里,他很少出门,旁人多不知道胡如远有这么个孩子。 胡如远对这个儿子十分宠爱,他虽常年在外闯荡,却经常暗自潜回看望,胡飒沓性子孤僻倔强,唯与父亲感情深厚。 胡飒沓天生残疾,但在修炼上继承了他爹的禀赋,特别是于修冥一道上极有悟性,论功力自然还弱,可术法操控水平已隐隐然超越了胡如远。 今天,眼见父亲二次经历了生死危机,自己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郎的内心是极其憋屈悲愤的。 此刻眼见仇敌大摇大摆从容退去,胡飒沓血往上涌,顾不得父亲传功时的嘱咐,在以言语激得庞猊回头后,强行催动了胡如远都没掌握而他也并未完全练通的一种中级冥修密法。 庞猊中招后,只觉脊背一阵发凉,身体如负千斤重物,回看的脖子居然转不回来了。 他明白中了术法暗算,冷汗刷地就下来了,急忙运功相抗,好在没有其他异状,奇怪的感觉也马上就消失了。 再不敢耽搁,庞猊一行人急匆匆逃出了小青阳镇。 这一边,胡飒沓怪异地一笑,心满意足,身体却软软地瘫了下来,晕倒在地。 第146章 小艾晴柔 入夜,咏月茶楼打烊后,还是那个包间里,威猛大汉问道:“打听清楚了吗?” 唤他作五哥的人说:“今天茶楼内外除了我们的明桩暗哨以外,就属他们的人马多,隔壁包间这一行人离开后也没掩藏行迹,他们都是商家商队的人,领头的看上去像是商家老二商晨曦,应该只是洽逢其会,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五哥点点头:“那就不用管他们了。另外,你说的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那东西会在海棠城现身,所以大哥才让我过来和您商议。” “那好,咱哥俩亲自走一趟吧,这几年我也是被折磨久了,闷得要淡出个鸟来,是真是假总要走上一遭。” 同一时间,商晨曦这里也在讨论白天发生的事情。 旅舍房间里,除了商晨曦、抱剑伯和万象门弟子外,还有一名身材姣好但容貌平平的女子。 牛轲廉没在,他后来在茶楼和胡如远相认,现在正在另外的房间和胡氏父子叙旧。 商晨曦对华澜庭七人说:“这位姑娘叫艾晴柔,隶属商家负责收集情报消息的堂口,年少有为,我们听她说说今天的情况。” 艾晴柔微微躬身:“是。属下已经会同本地人员大致搞清楚了情况。” “先说胡如远。他和牛哥是发小,两人年轻时在雾岚山一带一起闯荡,胡如远曾在一次争斗中救过牛哥一命。” “胡如远后来离开雾岚山出外谋生,经历不详,近些年多在海棠城方圆内活动,主要混迹于赌场。此人赌术出众,有时替人看场子,有时又靠易容和千术为大客户赌钱。” “前几天,有消息说他得罪了当地地头蛇遭到追杀,想来是逃到此地被狻猊帮庞家兄弟截住。” “胡如远并不以修为见长,今天面对庞狻的逼迫露出了冥修身份,他应该是曾另有际遇,一直隐瞒未曾显露出来,我们的资料里也没有他儿子的记录。” 商晨曦插了一句道:“小艾,你虽还不能跻身强手之列,但你见多识广,过目不忘,博闻强记,你看胡氏父子的功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修冥者数量虽不多,但也不算罕见。” 艾晴柔顿了一下,眼珠一转,看向万象门众人:“素闻自在万象门弟子所学广博,不知诸位有什么说法,小妹愿洗耳恭听。” 易流年听艾晴柔话里似有考较之意,他不甘在同龄人面前示弱,抢先说道: “据我所知,严格说来,修冥也是修道的一种,只不过时间长了,逐渐分化出去,单成一支。” “他们能够以特别的香道或符咒之术召呼精鬼等世间灵体为已所用,或者辅佐自己修炼,或者杀伤敌对之人,采体香童出马仙就是其中一种术法。” “冥修的境界通常按照灵动、开灵、心炼、灵噬、凝体、凝魄、炼魂、煅体、归虚、渡劫等划分。” 艾晴柔笑说:“嗯,大致不错,不过胡氏父子有些不同,易师兄你再说说。” “这……”易流年有些傻眼,关于冥修他所知有限,只好用眼神求助。 林弦惊看着艾晴柔,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艾姑娘,在我出身的俗世界里,以龙虎山、茅山、阁皂山的正一三山符为正宗,后来流传出去后,融合了外面的术法,演变出南洋降头、满族萨满、纳西东巴、云南蛊术、湘西鬼师、西藏黑教等等。” “至于在我仙洲修真体系内,我曾听师父说过另有一路冥修不按修冥者的常规境界修炼,只分为附体、号令、结盟三个境界,走的也是道门阴阳太极弦路线。我也就知道这些了。” 艾晴柔说:“还是这位林师兄知道的多。俗世界里左道的观香、看病、走阴只是皮毛。我怀疑胡氏父子走的就是三境界这个路数,他们所持的短棍应该是以本命元神祭炼的香道法器。此法亦正亦邪,分为阴中阳和阴中阴。阴中阳召唤的是对人体有益的灵体,俗称恩仙,阴中阴召唤的是有害的灵体,为仇仙。” “我观胡如远当在附体境顶层,他儿子尽管功力不如他,术法上已接近号令境初期了,只是他强行对庞猊施法,号令仇仙附体对方,自己受了反噬,恢复起来可也不容易。” 商晨曦问道:“那狻猊帮又是什么来路?” 艾晴柔答道:“这狻猊帮本是海棠城里的三流帮会,后来老二庞猊突然实力大涨,狻猊帮就被当地大势力收归门下。” “根据我们暗中所查分析,这庞猊很有可能是近期一个新崛起的杀手,如今风头正劲,所使的正是索状法宝。” “仙洲东部排名第三的杀手组织名为琴棋书画诗酒花,由七人组成。据传这个新晋杀手很是抢了几次七人组的生意,以至七人组放出风声要狙杀此人。” “如我所料不差,对庞猊出手的二人就是琴棋书画诗酒花中的老六薛玖八和老七花甲第。” “花甲第善射,薛玖八的绝活儿就是鬼门十三夺命针。此宝此术不是俗世界中治病的针炙之法可比,十分厉害,同时也是对冥修具有克制作用的一种法术。” 商晨曦接口说:“仙洲内外,修真法门千奇百怪,临敌之际除了本身修为水平,不同术法间也互有增益或克制之效。你们门中让你们在大赛前随我行走,也有让你们增长见识的意思,你们几个一路上要多多观察接触,平时也可以和小艾多聊聊,她在商家专攻这方面的资料。” “流年,你知道的修真类别境界都有哪些啊?” 易流年答说:“常规的就那些吧,修道我就不说了。” “修魔一般分为聚气、炼体、凝元、意欲、吞噬、魔婴、出窍、离识、合体、碎虚等。” “妖修有聚灵、通智、锻体、炼骨、妖丹、化形、凝魄、神游、淬体、练虚等。” “修冥是一种,刚才说过了。另外还有修佛的,有聚元、脱凡、元心、意散、明心、舍利、魂动、太虚、清灵、通虚等境界划分。” 商晨曦说:“差不多,但这些年各家各派的发展变化比较大,创新和演化迅速,加上不少隐世的宗族门派多有出世迹象,你们要多加留意体察才好。” “小艾,茶楼里那威猛大汉是尘封山的人吧?” “是的。尘封山是海棠城外地界里的一方豪强,算是一伙侠盗,自命不凡,自行其是,谁的帐都不买。他们的头领也是七个人,这大汉是其中修为最高的五头领秦山隐无疑了。” “三年前,尘封山和海棠城里的皇甫世家起了冲突,双方顶尖高手秘密约战城外解决争端,结果是皇甫家大长老回去后伤重闭关不出,而秦山隐也不知所踪,双方似乎两败俱伤,都偃旗息鼓绝口不再提此事。” “今天看来,秦山隐是避居此地养伤,观他面色并未痊愈,既露了行迹,他应该不会再在此地久留。” 商晨曦说:“今天先到这里吧,这刚启程,就碰到热闹,看来路上也太平不了。不过,我好期待啊,好容易老爷子又肯放我出来单飞,太平淡了该多么的无趣。” “都回去洗洗睡吧,明早出发,够奔海棠城谈笔买卖。” 华澜庭却拦住商晨曦:“商二爷,时间还早,再给我们传授下经商之道呗,什么商业无非人性啥啥的。” 商晨曦打了个哈欠:“不了不了,不急不急。欲速则不达,人性这东东你得慢慢来,靠嘴讲多了没有用。” “古之大贤王阳明有过一句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什么意思呢?任何事情,在你没有开始用心关注的时候,你实际上不会受到干扰和骚扰,就像人性这玩意儿,原来该怎样它就是怎样。但是,当你偶然间注意时,你有可能瞬间融入进去,从而有所感悟,就好像它一直在那里,从未走远一样。” “当然了,二爷我是个老粗,以上仅仅我个人的理解,如果和王阳明老先生的注解不一致,那么好,请务必以我的解读为准。” “好了好了,困了困了,我去睡了,你们小年轻可以再聊一会儿,明儿见。” 一边走,商晨曦还一边絮絮叨叨抱怨着: “哎呀,你们这些吃瓜小老百姓在悠闲吃瓜的时候,未必能真的体会俺们土豪的苦楚啊:整天介提心吊胆、殚精竭虑、日思夜想计算着成本收益。” “兴旺顺遂时要打着鸡血拼着老命挣钱,可常在江湖混,哪能不挨棍?背运歹时则破财亏损血本无归。” “赚了,争着找你分红的人多;亏了,特么踩你的人更多。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商晨曦走后,留下的年轻人都没有睡意,于是继续在屋里闲扯。 易流年上下打量打量艾晴柔:“我说小艾姑娘,我相信商大佬的话,博闻广记上您是没问题,可为什么好像对我们有些意见呢?我觉得你有点儿扎人……” 商晨曦不在,艾晴柔这会儿放松下来笑嘻嘻地说:嗯,你说得对。我知道,我的刺很多。” “如果我不小心扎到了你,请原谅我的无意;如果我是故意扎到了你,也请你原谅我。因为,我是想和你们靠的更近啊……我对自在万象门很感兴趣的。” “易师兄,我跟你说哈。每件事都怀疑别人的动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如果我说一些话,你就在想:这丫头是不是要挖坑埋我?我要如何表现出好像不知道她在挖坑?我要怎么不着痕迹地跳过或绕过去?我要怎么过去后把她也带进坑?还是我要先装作掉进去,然后…….” “兄弟,你内心戏是如此之丰富,可是会消耗掉了大量脑力算力的,这样活得很苦耶……“ 易流年撇撇嘴:“大姐,没踩过坑的人,不足以谈人生。神雕大侠杨过,就是字改之的那个人,知道吧。毕竟,要想过一过过儿过去过过的生活,总需要花点儿子力气,经历个一波三折什么的。” 艾晴柔:“好啊,别怪小妹没提醒你们,海棠城里藏龙卧虎,波涛汹涌,会有你喜欢的波折的。” “另外,作为方圆数百里内的第一大城,那里繁华的紧。什么赌场、拍卖行、青楼的,随处可见,你们要是想玩一玩或淘换点儿东西,可得提前备好足够的灵石。” 易流年左右看看,拍拍诸葛昀:“好兄逮,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也是有主儿的人了,借我点儿钱呗。” 诸葛昀重重一点头:“好的,不过,容我回去先跟我女朋友商量一下。” 易流年奇道:“你,诸葛你不是还没有女票么?这是准备糟蹋哪家姑娘?” 诸葛昀:“聪明,我是没有女朋友可商量。所以说我想委婉波折表达的意思是——借钱这事,没得商量。” 华澜庭说道:“流年,灵石可以借你,但文茵可在,你可不能胡来。” 易流年叹道:“兄弟,你懂的,一个人,其实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 华澜庭哈哈一笑:“说得好!李太白说过——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是你,此夜也是你。” 易流年歪头想了想:“陆放翁说过——夜阑卧听风吹雨,金戈是你,铁马也是你。” 林弦惊接上:“李商隐说过——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是你,夜雨也是你。” 艾晴柔拍手:“好玩好玩,我也来。温庭筠说过——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是你,相思也是你。” 文茵:“秦少游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朝朝是你,暮暮也是你。” 轮到诸葛昀:“柳三变说过——多情自古伤离别,酒醉是你,酒醒也是你。” 闷闷的何大一也开了口:“李清照说过——此情无计可消除,眉头是你,心头也是你。” 艾晴柔又抢着说:“唐伯虎说过——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想你,坐也想你。” 还剩下刀琼丝没有说过话,见大家都在看她,刀琼丝以手虚挽了一个刀花: “看我干吗?以为琼姑娘我只会玩刀,不会玩诗?哼哼,你们听好了……那个,谁再来一句,让我先想想。” 华澜庭出手解围:“无名氏说过——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是你,不知也是你。” 刀琼丝说:“有了。范文正公说过——明月楼高休独倚,碗也你洗,筷子也是你洗……” 第147章 音杀之术 转过天来的一大清早,商家车队启程上路。 艾晴柔虽说在商家主要是在幕后参与信息资料的汇集整理分析,但到底是情报堂口的人,出外勤的时候也很多,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和察言观色的本事了得,她性格也活泼,很快就和万象门年龄相仿的一众弟子打得火热。 这时她正在给大家介绍海棠城的基本情况。 “海棠城是仙洲东部一个不大不小的商业中心和物产交易中转地,各方势力多有驻扎,各色人等比较驳杂。” “说起来呢,城里面比较有名的势力有五家,有句顺口溜儿说得是——宇文,汤;皇甫,唐;一树梨花压海棠。” “前面四个是当地土生土长,从众多势力里血雨腥风杀出来的四大世家,当代家主分别是宇文伯庸、汤陆离、皇甫布谷和唐无畏,其中的汤家和唐家和我商家多有合作来往。” “至于这最后一句话,说的不是家族,是一个外来势力,首脑人物还是个女子,名叫范梨花。” “这位夫人好生了得,不但人长得美艳,而且头脑精明、手腕圆滑、长袖善舞,带领手下在城里混的风生水起,这些年力压海棠城群雄,梨花会如今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势力了。” “当然了,此女也是有背景的,她姐姐就是仙洲商界土木工商四大家里屠家老祖的干女儿屠熙珺。” “屠家与我商家一直有竞争摩擦,我小的时候曾随长辈来过一次,那次的竞争中,商家面对崛起中的范梨花还吃了个小小的暗亏,我看这次生意也少不了要血拼一番。” 说到这里,见大家都聚精会神听得津津有味,艾晴柔却戛然而止,看看天色说:“今天天气不错呀,看来今晚可以赶到碧波镇落脚,这样明天就能到海棠城了。” 易流年不满地说:“继续讲啊,怎么没了?” 艾晴柔:“想听啊?求我啊!或许修为我不如你们,可这仙洲掌故、势力分布和八卦消息你们就弱了。” 易流年:“别介啊,你看大家都这么熟了,说求字多见外。不如哥哥我到镇上后教你两招,日后行走江湖好防身,你就多讲讲呗,有没有关于菁英大赛的消息?” 艾晴柔一下子跳起来:“呵呵,本小姐谦虚两句,你还给个棒槌就当针,说你胖你就喘,顺杆儿爬啊。教我两招?我的眼光一向准,看这群人里就属你最弱鸡,要教也是林师兄、华师哥什么的。要不这样,晚上到了镇子,咱们切磋一番,好让你知道商家子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易流年嘿嘿笑道:“行啊,正要领教。你只要肯讲,哥哥我奉陪到底,而且我们里面随便你挑。” “一言为定。” “这海棠城外围也有不少豪强,你像秦山隐所在的尘封山就是其中较大的一支,另外据说这里还是琴棋书画诗酒花杀手组织的总舵所在地。” “老八薛玖八和老九花甲第你们见识过了,其他几人如闵路岐、周望枢、江如画、蔡诗赋也还好,只这头号人物解衍琴很神秘,人们一直只知其名未见其人,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虽很少出手,但听闻接下的活儿从未失过手,七人组的名头有一大半是靠此人打响起来的……” 书说简短,大家一路听着艾晴柔闲谈,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落脚的碧波镇。 晚饭过后,艾晴柔果然找上门来要求比试,不过却不是她一个人来的。 随行三人中,一人是胡如远的儿子胡飒沓。胡氏父子也留在了车队,一方面是牛轲廉答应为他们解决纠纷,二是要替胡飒沓在城里寻找治伤的灵药。跛脚少年胡飒沓也是少年人心性,听到有热闹可看,就央求牛轲廉后跟了过来。 另外一人是很少说话的抱剑伯,老头儿总是眯缝着眼的样子,此时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看样子估计也是被艾晴柔硬拉来的。 他身后站着一个瘦高的青年,双手环抱着一柄带鞘的长剑,枣核脸,唇薄眼长,双眉高高斜飞。 艾晴柔说道:“胡飒沓你们都见过了。剑爷爷是长辈,又修为精深,他来是做个公正,不过他老人家不能离开二爷太远,所以我们就不去镇外了,就在旅社后院玩玩好了。这一位是商家外系子弟葛倦勤,他是剑爷爷的记名弟子。” 万象门弟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自无不可。 来到后院,易流年手持虎啸秋风棍就要上前,艾晴柔却道:“慢着,你说过我可以随便挑对手的,不过我也不了解你们,就让剑爷爷帮我选一个吧。” 抱剑伯脸皮抽动了一下,开口说:“你们都是朋友,大家点到为止,不要毁了人家的院子打扰到住店客人。现在让老头子我来瞧瞧。” 抱剑伯双眼陡然睁开,万象门弟子只觉一道寒光扫过,犹如利剑临身,一时间都是汗毛倒竖,好在只一瞬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这位抱剑伯果然好修为! 抱剑伯的眼睛又恢复了半睁半闭的状态,嘴里含糊说道:“嗯,不赖不赖?柔丫头的功夫以攻击为主,我看那个叫什么陷阱的小子长于防守,你们两个倒是登对的很,不如打上一架。” 听了这话,他旁边的葛倦勤鼻端里轻轻哼了一声,而艾晴柔脸色微红,啐道:“剑爷爷你瞎说什么,这位师兄叫林弦惊,不是陷阱。” 抱剑伯以眼光瞟了眼艾晴柔,不再说话。 林弦惊提盾走到前面,艾晴柔取出一柄长剑,拉开架势,说了一声:“林师兄,请指教。”然后就纵身而上。 大家在旁边围观,看了片刻,俱都放下心来。 这艾晴柔以剑法为主,所学十分驳杂,这一会儿工夫就接连换了七八路剑法,或诡秘迅疾,或堂皇中正,她身法亦佳,从四面八法忽上忽下地攻击林弦惊。 奈何她年纪尚小功力不高,长剑所附剑气不能破开林弦惊的大盾,而林弦惊的鸢形燕尾盾遮盖全身,以灵识判断剑路,单凭防守就立于不败之地。 待艾晴柔的灵力输出加大,林弦惊也用出了土系残垣断壁不倒翁术法加持到盾身,剑盾交击处黄光白光灿然,林弦惊不露一丝破绽。偏偏艾晴柔并不认输,脸色愈发潮红,围着林弦惊不停地攻击。 就在众人微觉不耐的时候,艾晴柔终于变招,口中一声娇咤,剑身抖动,颤颤发音,音波怪异,竟能突破大盾的阻隔,直接作用到了林弦惊身上。 林弦惊只觉耳膜嗡嗡作响,眼前事物模糊起来。 这是并不常见的音杀术! 万象门中有过传授,声音亦有阴阳五行之象,更有数象,这在风水学上叫“音煞”,利用声音五行和人体五行发生不和谐的碰撞,从而达到伤人的目的。 此术杀人救人皆可,例如用火属性的音律就可以治疗精神抑郁之疾。 林弦惊精通术数易理,想明白此节,立时调动体内灵气,以超过艾晴柔的修为和不时增减变化五行属性灵力对抗音波攻击。 经过短暂的手忙脚乱,林弦惊很快适应了这种攻击,可时时防备太过被动和难受,他寻机猛地一压大盾砸地,一股肉眼可见的黄光沛然弹起,径直撞到了艾晴柔的身上。 林弦惊已经控制了力度,估摸正好可以顶开艾晴柔,同时又不让她受伤。 谁知艾晴柔似乎猝不及防,惊呼着向后跌飞了出去。 林弦惊怔住,葛倦勤大吼一声:“鼠辈敢尔!”直接就冲了上来。 抱剑伯抢先一步跨出,后发先至接住了艾晴柔,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输过去一股灵力,艾晴柔狡黠地眨了眨眼,就站了起来。 葛倦勤长剑已经递出,疾攻林弦惊,边打边说:“双方试招切磋而已,你万象门弟子对一个女孩子下手如此没有轻重,好没道理。姓林的,看剑!” 林弦惊见艾晴柔站了起来,应该是没什么事的样子,道了声得罪,心里也是有些莫名,自己并没有发力,艾晴柔本不止于此。 这时不及细想,这葛倦勤岁数比他们要大上不少,修为也比艾晴柔高一大截,此刻剑势连绵,漫天剑气罩住了林弦惊,已经不容他分神了。 葛倦勤剑法毫不花哨,只使一路刚才艾晴柔用过的剑法,名唤惊飞羽,剑芒飞出数尺,吞吐不定,威力不小,很是犀利。 林弦惊打起精神,舞动大盾遮拦闪架,两人来来往往互有攻守。 葛倦勤见找不到林弦惊盾法的纰漏,左手掐诀,不断拍在剑锷之上。 顿时,不但剑芒大盛,攻击力暴涨,剑尖处还连续飞出朵朵剑花,呈现出羽毛形状,以极快的速度飘飞到林弦惊的左右后侧,甚至是头上和脚下,这样就形成了四面八方的立体式攻击,意图让林弦惊的大盾顾此失彼。 这还不算完,葛倦勤嘬唇长啸,啸声引发剑身的震动,在不影响出剑的情况下同时发出了音波攻击,这一手可比艾晴柔要高明厉害多了。 果不其然,林弦惊既要应付铺天盖地羽毛的切割,还要拦挡对方的长剑,同时必须分心提防葛倦勤时不时发起的音波杀,一下子陷入困境,让两三片羽毛落到了身上,以至衣衫破损,见了血痕。 不远处观战的艾晴柔失声捂嘴惊叫起来。 林弦惊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华澜庭在快速提升的同时,他们几人也没有懈怠,各自在新的师父的指引下进步很大。 林弦惊同样左手掐诀,五指不停地捻动。 此术一出,在葛倦勤的眼中,林弦惊的身影突然变得虚幻起来,叫他不能轻易锁定攻击目标。 而且,林弦惊好像能够提前预判到剑招和羽毛的落点一样,身形闪动之际,再也没有飞羽能够落到他的身上。 又打了十几回合,林弦惊索性闭上眼晴进退趋避,葛倦勤落尽下风。 葛倦勤脸色通红,觉得受到了羞辱,咬了咬薄薄的嘴唇,他双手同时掐诀,手中剑骤然脱手,冲天飞起,在空中一个盘旋,吐出大量飞羽,飞羽相互叠加,裹住了长剑,并形成一羽信鸽的模样,昂首鸣叫。 之前他和艾晴柔发出的音波都是断续杂乱的,这次的鸣叫声却连绵起伏,组成了有声律节奏的乐曲。 林弦惊面色一变,这种借物化形的能力不是他们这个境界能做到的,这把剑定不是凡物。 林弦惊立即停下脚步,也是双手掐诀,悬于面前的经过升级的鸢形燕尾盾的色泽明暗一闪,十数面小盾幻化出来,接着他令人眼花缭乱地连变数种诀法,并两手一分。 半数小盾接二连三飞上空中,围住了信鸽,另外一半以看似杂乱的排序把正在施法的葛倦勤封在当中。 两人几乎同时发力,鸽鸣急促,盾阵亦开始加速旋转。只不过五息时间,林弦惊身子微微摇摆,而信鸽声息皆无,摇摇欲坠,葛倦勤则剧烈晃了几晃,眼看就要跌倒。 “够了!”场外传来抱剑伯一声断喝,震散了两人的术法,并且使力巧妙,林弦惊和葛倦勤受到柔和的压制,各自缓缓收功。 抱剑伯对着葛倦勤骂了一句:“还有脸冤枉人家,这黄钟律吕术不到生死关头禁用,你是昏头了吗?等下回去领罚。” 葛倦勤实际上受了些伤,听到师父责骂,不敢还嘴,把头深深低了下去。 抱剑伯转过头来:“今天到此为止,再斗下去,林弦惊略胜一筹,都是年轻气盛,不必伤了两家彼此的和气,都散了吧。” 林弦惊只是消耗较大,实则无碍,众弟子于是边议论着音杀术边往回走。 林弦惊落到后面,看着被抱剑伯打发回去的艾晴柔的背影问道:“艾姑娘没事吧。” 抱剑伯说:“啊,她当然没事。唔,也还是有点儿小问题,老头子建议你过会儿,那个,礼节性地去探望一下为好。” 见林弦惊答应,抱剑伯眯眼盯视着他,满意地点点头:“年纪轻轻,已经能用天机术布阵,阵势粗陋的很,空有其形罢了,不过在小一辈里已属难得。” 林弦惊不太习惯老人家的这种打量目光,赶紧抱了抱拳后,快速离去。 第148章 海棠凉茶 第二天,车队一路向东行去。 海棠城地势地平,又被群山环抱,所以越走天气是越是炎热。 时近傍晚,商家车队来到了海棠城外。 城门口,早有两队人马在等侯着了,见到车队后,一齐迎了上来。 为首两名锦袍老者,红脸的是汤家家主汤陆离,黑脸的是唐家家主唐无畏。 汤陆离笑着上前两步,大声说道:“商二少驾临,老朽有失远迎,恕罪怒罪。” 身后的唐无畏也不慢,抱拳拱手:“唐家无畏见过二少。” “我说老汤,你也太虚伪了。二少岂是常人,怎么会怪罪我们。你既然知道有罪,怎么不提前出迎十里?” 汤陆离瞪了唐无畏一眼:“唐老头,你抬扛不是,说话总是这么直,真不知道你这生意是怎么做起来的。” 商晨曦一手拉住一人,哈哈笑道:“两位家主客气了,劳动你们亲自迎接,商二足感盛情。” 三人谈笑着入城。 汤陆离笑着说:“二少,你道老唐头为什么抢白我?因为他赌输了啊,哈哈哈。所以,这次的安排是您先住到我家盘桓数日,临走前再去唐家将就一晚就行了。” 唐无畏说:“那又怎样?商家行事一向公平,不然怎么会雄霸仙洲商界,二少岂会厚此薄彼。” 商晨曦拉住两人:“那是自然,生意是做不完的,有钱大家赚,两位世伯都是商家可信赖的合作伙伴。” 又说笑了一会儿,三人各自上了车仗,商家车队被引着去往汤家大宅。 一路上,万象门诸子从车窗看出去,海棠城确是城如其名,街道两旁和巷里屋侧各处,大多种植着不同品种的海棠树。 如今正值花期,到处花开似锦,花姿潇洒,花色多彩。 海棠的海有大和多的意思,棠与堂谐音,喻示着满堂富贵之意。因此海棠花又有富贵花的别称,自古为名人雅士所喜爱。 例如,古有“阅尽人间深浅色,坡翁偏爱海棠红”的名句,也有“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咏海棠诗,而“岂妃子醉,直海棠春睡耳”更是成为形容酒醉未醒睡美人的佳言。 汤家大宅占地极广,层层叠叠,水榭楼台应有尽有,客房也极尽豪华。 商家一行安顿下来并用过晚饭后,商晨曦知道万象门众人都是头次远行,遂提出一起到城里繁华所在逛逛的建议,大家自是欣然同意。 汤陆离很是知趣,自己并没有出面陪同,只派了下人给他们带路。 商业大城在夜色阑珊之下,处处灯红酒绿、人潮如织,商晨曦在抱剑伯、葛倦勤和艾晴柔卫护下,领着七人信步观赏。 逛了有大半个时辰,商晨曦说要找个地方吃酒来些夜宵,这时他们走到了两处正对着的铺面的门口。 看看门口的幌子,一家写着“多宝家”,另一家写着“老吉记凉茶”。 问过了汤家陪同的伙计,伙计说这两家都是经营当地名饮海棠凉茶的老字号,因为门脸相对,一直在明争暗斗。 商晨曦驻足观望,看了一会儿后对大家说:“澜庭不是总吵着要学习经商的本事吗?左右明天才开始谈正事,今晚给你们个机会。” “你们加上小艾八人,一起去这两家凉茶店里喝茶,给我仔细观察一切细节,半个时辰后,我们讨论品评下各自的经营优劣,我会在街角那间酒坊里等你们。” 商晨曦说的酒坊明显是面对有钱人的,古色古香,装潢典雅,楼下院子被海棠树隔断分成数个独立的区域。 等华澜庭八人回来,商晨曦说:“今天改改形式,不要只听我说,我和老牛负责引导点评,你们来提问讨论。” “先申明一点,经商一道和你们修行一样,或许有大道总则存在,但具体到功法路经,并无一定之规。” “规模、行业、品类、所求、时代不同,策略方法亦随之千变万化。只有是否合适,没有绝对的好坏对错,不能生搬硬套。今天,咱们只针对这两家当下的情况就事论事。” “我先抛出第一个问题,你们都来说说。” “两家字号生意都不差,这会儿夜晚高峰期客人都不少,都要先排队,你们看出差别了吗?” 女子心更细,文茵不假思索地立刻答道:“我注意到了,挺有意思的,由于两家的桌椅排列方式不同,使得排队队型迥然。” “多宝家的是面对柜台的直线纵列长队,客人有一段时间都排出了大门,而吉记老号却是贴着柜台横向排队,人多时就在店里绕着排。” 商晨曦嗯了声:“想想,各有什么好处?” 华澜庭说:“竖着排如果能排出大门,会显得客人多生意很红火,吸引路人注意力。不过有时候,我心情一般又着急的话,也会对长队望而却步。” 林弦惊说:“横列时,客人有空间和时间看着柜台里的品类价目考虑决定买什么,能提高点单效率。” 商晨曦说:“是的,相比纵队,横排时人们面向柜台,可以看到伙计们制作准备凉茶的过程和进度,降低了等待期间的焦虑感,潜移默化影响到情绪,而纵列往往会让客人总在嘀咕为什么这么慢。” 牛轲廉补充道:“人们都希望对事物有控制感,这种感觉可以来源于对过程和进度的参与掌控度,也来源于目之所及的了然感,现在不少食肆做成开放式透明式后厨也是这个道理。” 易流年也说道:“控制感?有理有理。以前我帮会老大就教过我,他交待重要事情后,最好时不时向他汇报进展,不要总是拖到最后再给他个结果。” “大佬,往往最需要的不是惊喜,他们需要的是一切尽在掌控。” 商晨曦点头称善,又问:“还有什么发现?” 这回是刀琼丝主动发言:“我这人比较敏感,我看到多宝家的伙计会很礼貌地把闲坐聊天的人请出去,也不让闲人使用茅厕。吉记就不一样了,不会赶客人,不买凉茶也可以如厕。” 商晨曦颔首:“不错,观察的很细致。所谓细节左右得失,格局决定成败。” “先讲个你们忽略的小细节。老吉记的大门是双层的,并且门轴是可调换的,冷热两个季节会分别设为外拉或内推开门两种方式。” “这样设计,冷时门里热气不易散出,热时凉风容易带入,加上两层门的中转,店里冬暖夏凉,客人舒适,店里也节省了炉火和冰块儿的费用。” “当然,如前所述,事无定法,有的快餐小店希望迅速翻台,可能布置的环境不很舒服,从而让客人吃完快走腾地方,亦无不可。” “至于多宝家,单从琼丝姑娘说的这点看,则显得格局不够大,太过小器了。” 商晨曦刚说到这里,正要接着讲,隔壁隔断里传来一声断喝: “哪里来的外乡人?胆敢暗地里嚼舌根,编排多宝家的不是?不知道这是海棠城皇甫家的产业吗?看小爷不撕烂你的狗嘴!让你们知道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众人抬头看去,透过海棠树枝叶间隙,旁边一桌环坐八个魁梧粗壮的年轻人,形貌相近,年纪不一,大致和万象门弟子相近。 书中暗表,这八人是皇甫世家小一辈里出众的子弟,号称“皇甫八骏屠”。 八骏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屠是说他们在海棠城里除面对其他四大势力外,平日里仗势欺人、横行无忌、心狠手黑。 实际上,海棠城居民恨其骄横,背地里都称他们是“皇甫八驽马”。 今天是其中大哥皇甫旦高生日,一伙人正在此庆生。 老二皇甫发高坐的近,耳朵又尖,听到有人说多宝家格局低,立时不干了,出言喝骂的同时,起身拨开树枝,抬手一掌就打了过来。 商晨曦稍一放开灵识一扫,心里有数,拍拍胸口,淡淡笑着对万象门弟子说: “祸从口出,二爷我好怕怕啊。小的们,都是你们要学习招的事,你们要保护好我,不要影响授课,你们边打边听讲,我继续说,有问题大家讨论。” 说话工夫,皇甫发高一掌夹着灵力和恶风,就拍在了距离最近的华澜庭肩上,寻常修士挨上免不了筋断骨折的下场。 华澜庭端坐不动,硬受一掌,虎躯一震,丹田一气贯之,灵力勃发,一股大力掀飞了皇甫发高,让他跌了回去。 人是没受伤,但座椅被压碎,粉红碧绿的海棠花叶洒了他一脸。 华澜庭说道:“既然开店,来的都是客。只把花了钱的当客,不接待、不待见潜在的客人,所以说皇甫家格局低下,您说的是这个理儿吗?” 皇甫发高坐倒在地,气得哇哇大叫,听得华澜庭言语,爬起来振臂一呼:“气煞我也!兄弟们,抄家伙上,给我废了他们!” 老三皇甫切高、老四皇甫淞高双双抢出,一人一棍,率先攻到。 除大哥皇甫旦高没动手外,剩下的皇甫米高、皇甫醇高、皇甫曜高和皇甫征高全都亮出兵刃围了过来。 商晨曦回答华澜庭:“人来多了、待久了、坐长了,大部分迟早会买些东西,转化为花钱的消费者的。就算不买,也是免费给店里衬托了人气。” “店小本微利薄还无所谓,对于一家传统字号百年老店来说,做生意就是做人,千万不要太势利、太短视了。人缘和客源,都是攒出来的。” 说话间,皇甫切高和皇甫淞高的长棍分别攻向了林弦惊和易流年。棍身尚远,突然见风急长,长出的棍头一下就捅到了两人心窝前。 林易两人各出双手,一圈一绞一送,有心无意勾连手使出。 此时早非营造处那会儿光景了,劲力一吐,对方棍头灵光尽灭,棍身扭曲,并倒撞了回去。 见势头不大对,接着压上来的另外皇甫四高攻势一变,四根矛头集中攒刺华澜庭,上下左右封堵了他的闪躲空间。 华澜庭全不在意,又再发问:“我发现个问题,在两家店里各坐了一段时间后,看到他们柜台上都摆着不少精美水壶,标记有字——尘封山泉,产地直供,但是没见有人买过,这是搭售还是代卖?效果不好啊?” 牛轲廉说:“呵呵,那就是摆设,压根也没指望你买,其中玄机是这样……” 华澜庭没有动手,旁边的何大一和刀琼丝四手齐出,强劲的灵力震退了皇甫四高四人的长矛。 而华澜庭正要仔细听牛轲廉解说,一道雪亮的刀光、伴着一股凛然的刀气,骤然自桌子下面飞起,直指他的要害之处。 第149章 铁血少年 皇甫八骏虽然骄横,那也是世家子弟,从皇甫发高试水推被华澜庭弹飞,他们就知道这帮人不是软柿子。 虽说在随后的两轮攻击中,他们并未用出全力,但华澜庭等人坐着就挡了下来,显见也没有动真格的。 皇甫家自有绝艺,哥八个更是配合惯了的。老大皇甫旦高看似没动,实际上已通知仆从出去报信求援了,而他自己暗中发动了障眼潜行之术,坐在座位上的他换成了假体傀儡,真身则在兄弟们佯攻的同时,借着桌椅树木和夜色的掩护,悄咪咪贴地转移到了华澜庭的脚下,发出了狠毒一击。 奈何他们的运气不好。 万象门弟子自己的感觉不明显,但经过这些年在门中名师指导下的苦修,他们的修为早已超越同龄人不少,不但华澜庭的灵识觉察到了皇甫旦高的异动,精擅机关阵道的林弦惊也发现了其行踪。 刀气刚起,就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光芒和尘烟过后,刀光泯灭,随后华澜庭一个窝心脚,身上数道血痕的皇甫旦高就被狼狈地踹了出来。 林弦惊布下的几道机关术候个正着,破坏了皇甫旦高的暗袭。 这时候牛轲廉正在说道:“那些山泉水就不是摆着卖的,而是给客人们看的,这叫心理暗示和陪衬销售法。” “海棠凉茶是有药用价值,但说到底也就是种茶饮。你要是知道配方,自己购买原料在家里调制的话,在店里买一杯的钱能做出十几杯来。” “店家旨在传递一个信息:从尘封山深处运来的带有些许灵气的山泉水都售价不菲,那我家由数十味药材和泉水精制而成的秘方凉茶的价格高些就不离谱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的主观感受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对比。就像女孩子们逛街,更愿意拉着姿色不如自己的同伴同行,其中含义是一个道理。” “总之,店家多设置几个选项的目的,就是让你忽略其他可能,从中挑你认为性价比最高,但其实是卖家想推给你的选择,这是惯用的销售陷阱。” 商晨曦完全不理会在旁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皇甫八兄弟,接着问道:“你们还观察到了什么现象?说出来听听。” 这回是诸葛昀开了口:“我注意到在这两家里,相对而言,多宝家对于花了钱的客人更加热情,点头哈腰,有问必答,还主动推销其他东西,而吉记的店伙儿也不是说冷淡,可看上去真的不是特别主动热情。” 何大一摇摇头:“我觉得吉记挺好,我就不喜欢过度服务和促销,那会让我不太舒服,想买什么我自己有数,东西再好,明里暗里逼我买,我反而越不买。” 牛轲廉说:“看人下菜碟儿吧。有经验的伙计通过察言观色和一两句话的搭讪,就能分辨出来客人的性格和喜好,然后再决定采取什么态度和方法来成交。” 商晨曦说:“这是经营理念和买卖文化的不同,各有利弊。客人第一和销量至上形成的或讨好谄媚或咄咄逼人的狼性销售是有用的,平等尊重、平起平坐带来的自然增长、长期客户则会显得更加人性化一些。” “只是狼性文化不要变成狼狗文化就好——要求伙计完成销量时象狼,迎合客人时象狗;要求伙计对待老板象狗一样忠诚护主,老板对待伙计却象狼一样苛刻计较。狼一面狗一面的,伙计早晚会人性分裂的。” 安静了片刻,华澜庭又说道:“我觉得多宝家的伙计,或者说他们的接待处理上有些问题,这是我喝茶时看到的。” “当时有个人要了十瓶凉茶要带走,然后就优哉游哉地和同伴闲聊等待,于是伙计们都忙着制作这十杯,可后面的那个客人很着急,付了钱后就不停地催自己那一杯。” “第三个客人是个大妈,脾气更加火爆,粗声大嗓地质问伙计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需要等那么长时间,并要求退钱不买了,为此还和伙计吵了起来。” “这样一来,后面进来的客人也不干了,纷纷嚷着让伙计分出人手先为散客做茶,店里一时人声鼎沸、乱作一团,过了好久才平息下去。负责收钱那个伙计本来一脸笑容,后来一直是黑着脸招呼客人的。” 商晨曦一听来了兴趣:“嗯,这个例子有意思,很典型。依我看,起码涉及到目标设定、资源分配、时间管理、流程设计、顾客服务,乃至人员雇佣等等方面。老牛,考考你,你给孩子们分析分析。” 牛轲廉正要说话,打外面走进来三个大汉,其中一人喊道:“是谁?你们几个告诉老子,是哪个王八羔子在满嘴喷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公然诋毁我们皇甫家的生意!” 原来是皇甫家的援兵到了。 这三人是“皇甫八骏屠“上一辈的人物,人称“皇甫八大将”里的皇甫中、皇甫发和皇甫白,他们一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皇甫发高走上前去,对着商晨曦他们指指点点说道:“五叔,就是这帮外来人,为首那个汉子出言不逊,说我们皇甫家没有眼光、经营不善,教出来的伙计象野狼野狗一般不堪。” 皇甫中眼神一眯,竟不搭话,飞身而起,双手一张,射出两道灵气,化作手掌模样,扇向商晨曦的脸颊。 商晨曦皱皱眉头,看着华澜庭说:“有人要打脸。小华,看你们的了,今儿个谁骂过本少,通通给我掌嘴!” 华澜庭七人出发之前经过王金莲三天的紧急集训,相互之间初步形成了一套通过传音和眼神、手势等密语暗号配合作战的体系,此时得了指令,华澜庭起身一跺脚,右手五指打出一个手势。 林弦惊和易流年两人马上站起来扑了出去,一人对付皇甫中的一只灵力手掌,击散了灵力后,又分别缠上了他的两只手臂。 华澜庭也随后跃了起来,左手拍向皇甫中的右脸。 皇甫中双臂发力,却没能一下子挣开林弦惊和易流年两人的纠缠,暗吃一惊的同时,华澜庭灵力内蕴的一掌就要到了脸前。 好个皇甫中,身子一摇,脖子一晃,脑袋居然缩进脖腔不见。 华澜庭一掌打空。 然而,这一掌的目标并不是皇甫中,其掌力瞬间探出,同样一个灵力巴掌就抽在了后面的皇甫发高的脸上,皇甫发高原地打了三个转圈,嘴角溢血。 皇甫中以障眼秘法躲过去后,双腿全力踢出,迫开了林弦惊和易流年。 可等他的脑袋又再显出,华澜庭准备好的右掌抡圆了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结结实实抽在了他的左脸上。 清脆的响声过后,皇甫中脸上出现五条血痕,半边牙齿和血飞了出来。 他身后的皇甫家众人都看得呆了。 愣了一下后,皇甫发和皇甫白哇呀怪叫一声,取出兵器就要冲上来。 “住手!”门外传来一声呼喝,一名黑衣老者闪了进来,拦住了两人,来人灰发灰眉,面白无须。 “三爷爷。”皇甫家子弟齐声叫道。 老者没理他们,径直快步到了商晨曦面前,一躬到地:“敢问阁下可是商二少?” 见商晨曦微微点头,老者又是一揖,陪笑说道:“”皇甫家三长老皇甫巡拜见二少。” 说罢,回身一抖袍袖,劲风拂出,不管是八骏还是三将,都仰天跌倒,爬不起来。 皇甫巡转头对商晨曦说:“来迟来迟,惶恐惶恐,还请二少恕罪,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子有眼不识金镶玉,无意中冲撞了二少,实在是太放肆了,我必回禀家主,重重责罚。” 皇甫巡在家中负责外务,为人圆滑,又年老成精,他其实一直就跟在皇甫中发白三人的后面伺机行事。 如果对方是软柿子,那就任由三将随意捏,如果万一踢到的是块铁板,他也有余地来打圆场。 小辈们不认识商晨曦,他虽然也没见过,但身为家族三号人物,怎么会没有仙洲和商界内重要势力及人物的详细资料?加上已收到商家车队进城的消息,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不需要任何犹豫,立即出面服软,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商家不论财力还是后面的武力,都是仙洲内数得上号的庞然大物,和皇甫世家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别说是他,就是家主皇甫布谷亲临,除非有极特殊的原由,也不敢,更不会为这样的事得罪商家。 商晨曦打了个酒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甫长老言重了,商二就是个富十一代罢了,私下里聊天说错了话,您家这几位小哥说我满嘴喷粪,哭着喊着要撕嘴打脸的,要不是这些个孩子们年轻气盛护着我,我当时也就受了就完了,您说是不是啊?” 皇甫巡的脸色由白转红又变回白,汗都要下来了,吭哧半天,才强笑着说:“二少,不,二爷,您这么说可就折煞小老儿了。” “我,啊,嗯,哈哈,商家果然英才辈出,这些位少年英豪俱是龙章凤姿般的天骄,回头我马上差人,啊不,亲自挑选并奉上我皇甫家精制的上等灵器宝器,当个见面礼,您看如何?。” “二爷您大人有大量,那些混蛋小子已被我打的下不了床了,能不能允我先带他们回去,明早再携礼登门请罪?” 商晨曦耸耸肩:“随便啊,无所谓,我没关系。不过说明一下哈,这些小家伙儿可不是我商家的人,人家是自在万象门参加那什么东部菁英大赛的队伍,队名就叫……叫什么来着?是了,天边飘来五个字——铁血,少年团。” 皇甫巡听得一激灵。 商家再怎么说还是做生意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首富之子又怎么真的会因为和小辈的几句口角而大动干戈,这事其实不难铲平。 可自在万象门就有所不同了,别看几千年的门派史在仙洲不算特别长,行事也一直比较温和,架不住实力发展迅猛,近日更是听说举手之间血洗灭绝了南域反叛的蒋家,风格突然硬朗起来。 皇甫家是比蒋家强大很多,海棠城也不在万象门势力范围之内,弟子间的械斗也非大事,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起了龌龊就产生了隐患,海棠城距离梦笔生花山的距离实在不能算远。 想到这里,皇甫巡仰天打个哈哈:“原来是这样,多谢二爷提醒。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改天,改天定让皇甫兄弟们做东,给万象门诸位少侠赔罪压惊。年轻人火气大,也去得快,一来二去说不定就成为朋友呢。” “二爷,我就不多打搅了,今天的事皇甫家有错失礼再先,请您海涵,诚意后补,我等先行告退。” 再一揖之后,皇甫巡着手下抬了八骏三将退了个干净。 商晨曦招招手说:“不用理会这些宵小,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易流年问道:“等等,我怎么不知道铁血少年团这个名称?” 商晨曦奇道:“咦,没人告诉你们吗?老慕和我说的啊?” 易流年:“我觉得,叫铁血除奸队更好。再说了,我们都二十哴当岁了,哥已经不做少年很久了。” 商晨曦失笑:“好歹也是上山修炼十几年的人了,按照仙洲修真者一百五往上的平均寿数,你们要是再小几岁,正经得叫大龄儿童团。” 易流年挠挠头:“说得也是哈,挺好挺好。小荷才露尖尖角,自古英雄出少年,没毛病。” 第150章 钱途无量 牛轲廉清了清嗓子,说道:“下面,由我来按照二爷给的章程做个案例分析。” “头一个是目标的设定。” “客户满意度,应该包括所有人,大客人、大单子可以是重点,但如果能够做到,最好不要降低其他散客的购买体验。” “因为一个不着急的客人的需求,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造成了后续一系列的不良连锁反应,这是得不偿失的。” “第二,资源分配。” “店里不止一个伙计,全部跑去服务大单子,而人家又不是那么着急,挠痒痒也没挠对地方啊!完全可以抽调人手为后面的客人先做,导致资源浪费、效率低下,简直愚蠢之极。” “第三,时间管理。” “接到十杯的单子后,首先应该估计出需要花费的时间,然后看看后面排队客人的数量情况,及时作出合理安排,很难吗,也就是抬头的一眼活儿吧,不需要多高的智商。做多少凉茶的时间是固定,但管理不当的后果,就是客人退款和中止购买。“ 牛轲廉一脸肉疼的模样:“长此以往,这特么得损失多少利润啊!我都替他们心疼,真是猪一样的队友,都和钱有仇么?” “接下来是流程设计。” “接到生意后,到底应该听谁指挥?谁有决策权?谁有建议权?应急预案是什么?退款和安抚客人的流程是什么?这些都应该在平时就有所规定和专门培训。” “再说客户服务。” “说对不起和不好意思只是最基本的,是对结果的解释,重点是承认失误并给出原因,以及同时提供不止一个的解决方案,这样才能尽快平息客人的不满和怒气。” “最后是人员雇佣,这个我不是很理解,还请二爷示下。” 商晨曦说道:“其实,我想说的伙计的选择和自我激励。” “本质上,说到底,错在老板,选了这么个蠢货负责收银和管理店面,此人要不是他家亲戚,要不就是老板本人也是个二货。” “当然了,这些事和我们无关,但是这里面透露出的道理,我要和你们掰扯掰扯。” “我们商家做事是公平的,你们牛哥跟了我之后,不是一步登天做到这个位置的。他也是从普通伙计起步,但是人家做得好啊,得以接连破格提拔上来。” “他说不懂,那是谦虚了,一个三级跳擢升成为总管的人,怎么会不懂?来来来,老牛,角色扮演一下,如果是你遇到这个问题,你事后会想些和做些什么?” 牛轲廉脸色变得郑重起来,略一思忖,缓缓说道: “那个,首先,感谢二爷从雾岚山里把俺挖出来。商家的伙计才是真正的伙计——伙伴加生计,为了同一个生计的合作伙伴关系。” 商晨曦笑骂:“别扯犊子,说正事。” 牛轲廉换上笑脸:“其一,我会按照前述的原则重新制定一套服务流程,并通过实际验证情况不断调整。” “其二,这个还好办,我想到的是,既然晚间的高峰时段经常发生这些问题,那么就有必要做出更加针对性的布置来提高效率,把高峰期的钱赚足。” “你比如说,老店的老客人多,是不是可以收集整理下他们的消费习惯,提前准备所需种类的半成品?这样加快备货时间,卖不掉的话也能提供给其他客人,爆款凉茶也可以在人少的时间段里先预备着。” “再比如说,可以设置个角落等候区,提供些骰子等玩物,供客人们等待时消遣,让他们可以打发时间,不容易因为排队而心急,从而降低抱怨的情况。” “还有,对于住在附近的规律消费的老客人,能不能记录后安排专人定时送货,减少店面零散客人的排队时间?” “高峰期还可以增加临时工,用来缓解出货压力。” “等等吧,方法只要你肯想,那就海了去了。” “当然,需要对这些办法进行评估,计算额外的时间、人员、空间等成本的支出,再比对预计销量的提升幅度,权衡得失后再试行。” “更重要的是,这些方法经过试行后,如果有效,是不是可以推广到其他店面?是不是能够应用到老板的其他生意上去?” 商晨曦一拍旁边易流年的大腿:“着啊,说得好。” 易流年呲牙咧嘴,赶紧挪到远处。 商晨曦继续说道:“这就叫洞察力和上进心。你们修道也是一般的道理,什么意思呢?” “从这么个小小的例子和现象中,老牛在短时间内就脑补出了、抽离出了凉茶售卖业的运行链条和关键节点,给出了合理化的建议,虽然他的角色只是个伙计。” “这样的伙计,会永远只是个伙计吗?显然不会。因为他善于观察和总结。因为他,不甘于只当个伙计。” “因为,面对客人的投诉,如果你的思维只能做到简单地理解成对你的不满和抱怨,并因此一天都情绪低落忿忿然,那你一辈子也就是个伙计的命。” “如果你把客人骂你的话,理解成一个问题、一个缺口,是上天给你关上首富之子的大门后,打开的一扇窗子,理解成你解决问题、弥补缺失、提出建议、展现才华的契机,借此呈现给老板一份考虑周全的提案,那么恭喜你,你将前程远大,钱途无量!” “老天爷是会逐个关上前门、后门、旁门,但也真的会打开窗户,而且还不止一扇,但人家推来开去也会烦的。” “人,说话做事要动脑子。但有的人,他,真的没脑子。” “所以说,不要怪自己没有机会,上天会给你脸的,但你得接的住啊。” “好了,今天言尽于此。收工,回去睡觉。” 转过天来的一大清早,早饭过后,皇甫巡真的亲自携礼上门拜访。 商晨曦把他打发走了以后,亲自检视了一番送来的灵器法宝,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就让万象门弟子们去自行分配。 这些东西的品级不算多高,倒还精巧,而且胜在数量不少,每个人都分得了几件。 这天上午,商晨曦要带牛轲廉等人出门去谈一笔生意,不便万象门弟子随行,于是就放他们去海棠城里溜达,让他们两个时辰后必须回来,说是中午一起去一处好玩儿的所在。 近午时分,重新碰头后,大家才知道商晨曦是要带他们去参加一场婚礼,俱都雀跃起来。 原来,今天是海棠城五大势力之一的宇文世家家主宇文伯庸最小的孙子大婚的日子,汤陆离盛情邀请商晨曦同去,商晨曦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反正还要待上几天,就同意去凑个热闹。 婚礼安排在宇文世家在海棠城郊外的庄园举行。等商家和汤家一大群人到了大门外,已经得到消息的宇文伯庸亲自出迎,把一行人让了进去。 庄子里面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金,洋溢着一片喜庆的气氛,往来宾客熙攘喧嚣。 普通宾客的座席在外间的厅堂和露天的空场上,商晨曦自然是被宇文伯庸先请入里间的小客堂叙话,只等仪式正式开始再到主厅的贵宾主桌就坐,而华澜庭等人乐得在一名宇文家族人的陪同下四处闲逛。 这名族人名叫宇文引,谈锋甚健,领着众人一路走,一路滔滔不绝地介绍。 从他的话语中,大家得知正在外面接待重要客人的三名老者是家族长老中的三人,分别叫作宇文课、宇文代和宇文表,而负责招呼普通客人的是号称“宇文小五秀”里的宇文宫、宇文商、宇文角和宇文徵,最小的宇文羽正是今天的新郎,是宇文伯庸最为宠爱的孙子。 据宇文引说,已经来了的贵客里,除了商晨曦和汤陆离及汤家主要人物外,还有唐家家主唐无畏、长老唐无殇和唐无恙,以及其他海棠城各界名流。 不过,宇文引不无遗憾地告诉他们,海棠城第一大势力梨花会会长范梨花因为临时有急事处理分不开身,只派了信字堂堂主马蓝台出席。 易流年多嘴问道:“少了一家啊?那个什么慌腐世家呢?” 旁边的艾晴柔拉了他一把,他这才想起来小艾曾经说过宇文和皇甫两家素来不睦,以前曾经发生过多次家族大战。 宇文引并不在意易流年的问话,只说:“在海棠城五大家当中,只有我宇文家并不行商,是正统的修真家族,而且是炼体之修。但是,我们可不是皇甫家那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好勇斗狠之辈,祖上历来允文允武,从族人取名上我想你们就能管中窥豹。” 年轻人之间聊起天来时间过得很快,这会儿,宇文家迎亲的队伍已经接了新娘子回来了,众人也一窝蜂似的挤到前面去看。 只见整个仪仗声势浩大,头前八匹趾高气扬红绸加身的高头大马走着盛装舞步,其后依次有回避牌、吹鼓手、铡锣、缀灯、旌旗、伞扇等等。 新郎官儿宇文羽骑着一只四蹄翻着雾气、神气活现的异种灵兽,走在新娘的十六抬绣花大红轿之前,轿身红幔翠盖,上挂龙凤呈祥丝穗,再往后是一长串的婆家娘家人的迎亲、送亲轿子以及嫁妆车仗。 接下来是男方拦门、放鞭炮、过火盆等一系列结婚庆典前的程序。 易流年本来想瞧个新鲜,看看仙洲里的婚俗和世俗界里有什么不一样的,看到这里说道:“也没什么不同嘛,大同小异,就那个马鞍子我们那里没有,代表什么意思?” 华澜庭答说:“鞍安同音,取其平安久长之意,寓意新娘跨马鞍,一世保平安。新娘前脚迈入大门,后脚抬起将落未落之时,由一名上有父母、下有子女的全福之人过来抽掉马鞍,含有烈女不嫁二夫、好马不配双鞍的意思。” 随后的典礼程序也没有大的区别,只商晨曦从里间出来后,以年纪不够和不喜拘束为由,坚决不肯在主桌就坐,要求坐到偏角落的万象门弟子这里,宇文伯庸拗不过,也只得由他。 吉时过后,新郎和新娘一拜天地、二拜祖先、三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 司仪长声唱道: 执子之手,承汝之忧。 愿为甘酿,盈汝之杯。 但如明烛,为汝之光。 永佩此誓,与汝偕老。 宇文羽、冉碧落大婚庆典,礼成! 礼成两字的话音还在回绕,华澜庭觉得哪里不对,猛然侧头,发现林弦惊脸色煞白,隐在桌下的右手五指不停地弹动,轻轻颤抖。 他同样看向华澜庭,嘴里疾速说道:“有问题,不对劲!”并同时做出一个手势。 华澜庭见了,立即对围坐一桌的同伴低喝道: “铁血少年团,全体都有,进入战斗状态!” 第151章 情深不寿 此话刚一出口,华澜庭的全身汗毛霍地炸起,只觉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息自厅堂二楼的拐角处锁定了自己! 随后就是一声低沉的闷响,整座楼都似乎微微摇了一摇,响声似乎远在天边,又如同近在眼前。 华澜庭的头脑里嗡地一下,周围一切都模糊起来,他只能直勾勾盯着前上方。 几乎在闷响发出的同时,华澜庭瞳孔中映射出一支巨大的弩箭! 弩箭足有一丈多长,有成人大腿般粗细,颜色黝黑无光,毫无端倪地闪现出来后,骤然加速,直奔自己而来。 被那股渗人的气息锁定之后,华澜庭立即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剩下思维还能如常。 情深不寿弩! 听说过没见过,传说中的暴烈级杀器! 据说此弩的形成源于世俗界中攻城或守城时所用的巨型弩箭。这种巨弩或装在攻城车上,或者固定在城墙之上,依靠机括之力驱动,在低武的世俗界中威力巨大,缺陷是准头不足和覆盖的范围不广。 在仙洲里,自从情深不寿弩被设计制作出来后,就一直是大门大派中不可缺少的战略性武备,如果哪个中小门派能够在护山大阵中列装一二枚,就足以震慑周边,吹嘘自傲很久了。 此物不但结构复杂、材料难得、而且只有高阶修真者和炼器大能方可合作炼制,既耗资费时,成功率还不高,其攻击覆盖面仍旧不广,但准头极佳、威力奇大,在大规模攻防战中是定点清除敌方高端战力的利器。 情深不寿的意思就是——一旦被锁定后,似情根深种般难以摆脱,中者非死即伤,性命断绝,寿不久矣。 自在万象门中虽有数量不详的储备,但据师长所言,这东西门中也难以量产。任何时候只要市面上有货,马上就会成为各大家族和门派不计代价哄抢争夺的目标。 情深不寿弩可由大能者独立操控,亦可以由多人合作激发,分为固定式和移动式两种。另外,在发展过程中,也形成了威力不同的多个类型。 根据华澜庭所学,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体积最小的便携式袖珍型。即便如此,修为普通的还丹境修士中者立毙,温养境高手或可抵御,但也难以全身而退。 华澜庭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心中哀嚎,自己何德何能,他还只是个连炼己的四象阴阳境还没突破的人,这是哪方势力这么大材小用铺张浪费?有没有搞错? 他此时连一根小指头都动弹不得。 不但是他,圆桌周围的林弦惊等人尽管不是目标,这支情深不寿弩也被人为压制住了灵力扩散,刻意只针对华澜庭一人,就是这样,万象门弟子们还是被弩箭若有若无散发出的煞气影响,感觉如坠冰窟,升腾起透心的凉意,而体内灵力运转粘稠缓慢,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动作。 林弦惊心中大急,却无法可想。 今天这个局应该是一早就布下了的,并且事先经过非常巧妙和大费周章的布置与安排。 否则的话,情深不寿弩这等通常在大规模攻防中才会用到的杀器,是不可能轻易避得过商晨曦,尤其是抱剑伯这样的高手的探察的。 而且,不管在场人中有多少是知情的参与者,上午的这场婚典举办的一切正常,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来。 这也就是林弦惊修习天机预测术小有所成,让他在司仪喊出礼成两字的一刻觉察到异常,从而心生感应,立即掐算起来。 实际上,这两个字确实是启动杀局、发射弩箭的信号,是由司仪根据现场情况,来决定发动的时机与攻击的对象。 但是,时间上还是来不及了,林弦惊如今的功力根本不能短时间内推算出杀机所在,更不用说破局的方法了。 电光石火,说时迟,那时快,万象门弟子此际全部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情深不寿弩呼啸而至。 同样突兀地,一把弯弯曲曲的蛇形宝剑,从华澜庭的身侧肩上蓦然探出,抵在了弩箭头部尖端之上,两相碰撞,没有一丝声息发出。 华澜庭眼神斜瞟,剑锷上刻着两个字:逝水。 大家目光扫过,原来是寸步不离商晨曦左右的抱剑伯出手,瞬息闪到华澜庭身后出剑。 抱剑伯双眼圆睁,身上衣衫无风自动,一圈圈浅淡但可见的涟漪自他脚下升起,源源不绝注入到剑身之内。 抱剑伯也是为难。 若是他独自一人在旷野之中遇到此物,大可闪躲,或者挥剑击飞或就地击爆,虽谈不上轻而易举,但也不算特别困难的事情。 可这时大厅中坐满了人,且不说华澜庭、艾晴柔等人近在咫尺,此刻敌我还不分明,击飞了伤到旁人也是不妥,所以只能费些时间和气力去化解。 抱剑伯挡下了弩箭,华澜庭等人马上压力大减,对身体的掌控开始缓缓回归。 华澜庭和林弦惊对视一眼后,同时看向了商晨曦的方向。 两人几乎同时想到,华澜庭还值不当别人为他费尽如此心机来设局狙杀,他们这批人里只有商晨曦一人有这个价值。 商二少的修为还不到顶级层次,但未来的潜力和权柄以及影响力蔚为可观。 当看到抱剑伯被迫出手并滞留下后,他们就更加肯定了这是敌人简单却有效的调虎离山之计,迫使抱剑伯离开了商晨曦的身边,那么,下一步的目标必然是商二爷。 不出所料,两息过后,大厅里的人们意识到出大事了,纷纷向外奔逃,混乱时候,又是一支情深不寿弩箭从楼上激射而出,目标直指商晨曦。 华澜庭他们被弩箭的气息和威压影响到的身体还没恢复到可以行动的程度,就算能动,他们也解不了商晨曦的围。 商晨曦此时和抱剑伯交换了一个眼神,抱剑伯没有弃弩去救商晨曦。 商晨曦眼皮一沉,左手大拇指微抬立起,拨动了一下,套在上面的一枚绿汪汪的冰种翡翠大扳指就转圈飞了起来,三圈过后已经变大了数倍,迎上弩箭套了过去。 扳指继续旋转向前,所过之处,粗大的弩箭寸寸碎成齑粉,而扳指也化作飞灰消散。 商家确然财大气粗,这小小扳指的贵重必然还在弩箭之上,眨眼工夫,两件价值不菲的宝物就烟消云散了。 这个危机刚一解除,适才做鸟兽散,或逃跑,或躲避弩箭爆炸的人群中,立即就有数批人马返身杀回。 目标,商晨曦和抱剑伯。 华澜庭等人看得分明。 首先是宇文世家长老,宇文课代表三人并排冲向商晨曦,宇文家家主宇文伯庸紧随在他们身后也掩杀上来。 接着是唐家唐无畏、唐无殇和唐无恙三兄弟自侧面以术法放出三头灵力幻化而成的恶犬疾攻而来。 而汤陆离则带领两名家族长老直奔抱剑伯,他是看出了便宜,意在趁抱剑伯抵御弩箭时将其一举击杀。 商晨曦从座位上站起,双手外翻,储物袋内飞出六颗青色的莲子,化作六片蒲扇大的莲叶,立即从中吹出六股强风,风起于青萍之末!灵力暴风逼退了宇文和唐家的六名长老。 六名长老刚退,后面的宇文伯庸横身就撞了上来。 商晨曦抽出一根杆棒,迎头以雪夜折竹手中一式杀招打在宇文伯庸身上,宇文伯庸仗着炼体之修的强横肉身硬捱一记,停了一停后,一掌击出,就和商晨曦战在一处。 六名被迫退的长老调整了下被狂风吹得虚浮的气血后,又再一起攻上,七人围攻商晨曦。 这一边,抱剑伯见汤家三人攻上,爆喝一声,全身袍服鼓荡,同时,蛇形逝水剑剑身光芒大作,波光流转,情深不寿弩箭身出现了龟裂的迹象,而汤家两名长老的兵器在碰到抱剑伯的衣袍后,立即就向后跌了出去。 只汤陆离修为颇高,一双肉掌压迫而下,抱剑伯的袍服上显出两处凹陷。抱剑伯急于先摧毁威胁最大的弩箭,似乎分不出太多的功力对付汤陆离,两人僵持在一起。 这时,坐在抱剑伯和汤陆离身前的华澜庭率先恢复了行动的能力,见形势紧迫,他想也没想,右手挥出,在蒋家堡一战中得到的金丝铁线悍然发动,第一次用于实战。 汤陆离也是大意了,浑没有把小辈华澜庭放在眼里,全部精力用于和抱剑伯的对抗。 其实,要不是抱剑伯不得不在不影响到其他人的情况下完美地毁掉弩箭,难度比直接打爆或击飞大了数倍,汤陆离并不是他的对手。 只见金银光华闪过,汤陆离一声惨叫,两只手掌竟然离体掉落,被金丝铁线无声无息地切了下来。 华澜庭自己也是下了一跳,没想到金丝铁线锋锐如斯,这威力还超出了他的预估。 抱剑伯没了汤陆离的干扰,又见商晨曦那里应对七人十分吃力,再次吐气扬声,情深不寿弩箭终于全部解体,碎片散落下来。 抱剑伯略一停顿,右手逝水剑猛然向后划出,汤家两名上来救护汤陆离的长老身上血光迸现,受伤倒地。 紧接着,抱剑伯左手一扬,又一把宝剑出现在手中,剑名试水。 试水剑剑尖连抖,三道凛然的剑气带着啸声发了出去,直接破开了商晨曦那里唐家三人的护体灵力,再伤三人! 不过抱剑伯也一时气竭,气息骤降,收了双剑立在原地运功调息。 直到此时,圆桌边围坐的林弦惊六人和艾晴柔与葛倦勤也都能够行动了,可宇文小五秀中的宇文宫商角徵四人,包括新郎宇文羽和新娘冉碧落,领着宇文家的弟子围了上来,两方人马形成了混战。 商晨曦独斗宇文家四名高手,雪夜折竹手棒法上下翻飞,功力比华澜庭上次见他时更有提升,宇文课、宇文代和宇文表在青萍之风下受了伤,所以商晨曦暂时还能撑住。 问题是,对手并不止这些布置。 大厅里的宾客是早已跑的差不多了,留下的人里面,其中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梨花会信字堂堂主马蓝台也加入了战团。 趁着商晨曦的杆棒被宇文家四人的兵器和肉掌压住的一个时机,马蓝台突然暴起,御剑飞行,中宫直进,手中掐诀,数十柄小剑幻化而出,合成一把大剑,刺向商晨曦的心窝。 商晨曦匆忙退却,胸口毫光亮起,慕倥偬送他的加强版回影壁护心镜启动,重影层层交叠闪烁,将灵力大剑绞灭,商晨曦则是气息萎靡,一口鲜血喷出。 宇文四老和马蓝台合力继续急攻。 这时,只听一声剑鸣之音从楼上响起,直入众人心扉,大家眼睛一花,一个素袍老者从天而降,剑气如云,片片落下,凌厉程度不在抱剑伯刚才那一剑之下。 “哈哈,就知道姓商的身边不会只有一名高手随行,出来就好,试试我的曲终人散离人剑吧。” 说话之人乃是在婚礼上少言寡语、不显山露水的宇文家的亲家、新娘冉碧落的父亲,司仪介绍时曾言其人是海棠城外的一名散修高手,名姓没说,只说其道号为曲终散人。 曲终散人挺身而出,手中一把缠绕着黑气、发出阵阵鬼哭狼嚎之音的古剑,接下了暗中保护商晨曦的商家素袍老者的攻势。 此时此刻,华澜庭等人遇阻,抱剑伯尚在恢复,素袍老者被拦下,宇文四老和马蓝台一拥而上,围追吐血受伤的商晨曦。 商晨曦就快退到了墙角,而本来空无一物的墙角之处一阵灵力波动,一个虚幻是身影浮现出来,逐渐凝实,随后一只八棱紫金锤奔着商晨曦的后脑就砸了下来。 锤未到,荡起的威压就已经限制住了商晨曦移动的脚步。 观此人面目,正是在婚庆大典上发出袭杀信号后就不见踪影的司仪! 第152章 阀阅阎闾 八棱紫金锤非但威压惊人,并且锤头四周魔气翻卷,与道门正宗释放出的灵力迥然不同。 从强度上判断,这名魔修的修为至少已经进入魔婴境界。 商晨曦是前有追兵,后有堵截,避无可避。 锤头落下,商晨曦抬手一拍顶门,脑瓜顶上出现一轮光晕,状如满月,颜色内浅外深,外环明黄澄净,氤氤氲氲,似有梵音传出。 大锤砸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魔气与光晕都迅速消融,而光轮一缩后一放,紫金锤陡然被反弹而回,力道刚猛,司仪魔修连同大锤竟被震得向后倒翻出去,撞破了大厅的墙壁,跌到了外面。 佛门法器,大日光轮! 此宝乃佛门大能以无上修为炼制,降魔伏妖,功效非凡,在佛门里也不多见。 此宝与青萍之风不同,并非一次性消耗性法宝,可多次使用,可刚可柔,威力视催动者功力的不同而不同。 商晨曦还没有跻身大高手之列,他也不是佛修,要是炼制此宝的高僧大德亲自出手,这名魔修难逃公道,饶是如此,此人不修养数月难以复原。 商晨曦面色血红,缓缓跌坐于地,他越阶使用此宝受了反震,一时半会儿怕是动不了手了。 不过他脸带微笑,看着前面面有惊色的几人说道: “哼哼,敢算计你家二爷,自从多年前那次被血云魔道宗袭击过之后,老爹就不惜血本把我武装到了牙齿。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功夫不到装备补。我还就明着告诉你们,听说你们屌丝有句话,叫凡是能拿钱解决的事儿,你们都解决不了。我就不同了啊,首富现如今是没有余粮——穷的只剩下钱了。” “凡是能拿钱解决的事儿,我家从来不欠人情,都是直接砸。等爷修为再高上几阶,别说灵器灵宝、元器元宝,甚至神器仙宝都能弄来几件。来呀,你们再上来试试啊。” 这也太气人、太嚣张、太打脸了! 宇文四老和马蓝台气得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却一下子不敢继续攻上。商晨曦此刻羸弱是不假,可谁知道他还能再扔出几件高阶法宝来。 他们也算是富甲一方,可在人家真正的土豪面前,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 其实,别看商晨曦大言不惭地笑着说话,他心里也在疼得滴血。 今天用上的几件东西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为了配齐这些,老爷子商仰止也是煞费苦心。钱,还真不是什么都能说买就买来的。 就在这一愣神的时间里,猛听得宇文伯庸大叫一声,身形急晃,一把拉过了身边的宇文表挡在身前。 一剑当空刺到! 宇文表肩头被洞穿,形成了一个血窟窿,强劲的真气在内肆虐,他这条臂膀算是废了。 这回,是抱剑伯在得以喘息后出手偷袭。 在抱剑伯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什么公平打斗的概念,现在危机未解,也不容得他讲规矩。 一调息完毕,他马上双手持剑从后偷袭。 宇文伯庸见机的快,把宇文表当了挡箭牌,而抱剑伯右手逝水剑伤了对方后,左手试水剑顺势斜挥,凌厉的剑气又把宇文代的右腿伤的见了骨头,慌得宇文伯庸、宇文课和马蓝台急忙联手拼命,这才勉强稳住了阵脚。 商家素袍老者这里是稳扎稳打,剑气纵横,杀得口出狂言的曲终散人节节败退,古剑上的缠绕着的魔气消失有了一小半。 华澜庭等人在和宇文家小辈们的对抗中也很快占了上风。 万象门弟子各个修为高出对方,又是配合有度、术法高超,且人人奋勇,宇文兄弟明显不支。 从场面上看,商晨曦一方逐渐扳回了局势,从开始的被动挨打变成了压着对方打,战局出现了反转。 这时,受了伤的三名唐家长老眼见布局狙杀商晨曦的图谋基本落空,心中起了退意,他们没有去帮助自己人,唐无畏带着唐无殇、唐无恙就要冲过小辈们的战团逃走。 万象门弟子知道在混战中要挡住三名长老还是力有不逮,在这时候死磕也没有必要,于是纷纷退开让出道路。 可就在唐家三老要抢路夺门而走的时候,门口有人放声长笑:“唐无畏,人走可以,五爷不拦你,但是要把苍头犀角散留下。” 随着话音,门口走进来两人。 这两人万象门弟子见过,是小青阳镇茶楼里的黄脸威猛大汉秦山隐和他的同伴,来自海棠城外的尘封山。 书中暗表,尘封山打听到治愈秦山隐旧伤的药物苍头犀角散近日被唐家获得,于是派了老七关群给老五送信,尘封山如今是人马尽出,意在不管是通过巧取还是豪夺,都要得到此药。 今天,他们一路跟踪唐家的人到了庄园,七兄弟混进来后,见到群雄云集,知道不是下手的时机,大部分人手回城继续布置,只秦山隐和关群留下观望。 不想里面打了起来,秦山隐看出便宜,判断苍头犀角散这等贵重之物多半是唐无畏随身携带,他们本就是盗匪出身,所以现身强抢。 唐家兄弟如何能让,两边动起手来。 场面是更加混乱,宇文宫兄弟见局势不对,居然弃战而逃,奔向了大门口。 易流年几人正要穷追猛打,却被林弦惊止住。 林弦惊脸色又是不好,他盘坐在地,伸手取出一个古铜色的罗盘,双手掐诀,带动罗盘上的指针转动。 少顷,指针在指向商晨曦的方向上停住,猛烈地摆动起来。 林弦惊说声不好,收起罗盘,带领众人跑向墙角的位置。 等到了商晨曦身后的墙角,众人看到破开的墙上缺口正在缓慢愈合,不是实体的石材弥合,而是一种魔气的弥漫。 “阵法!”林弦惊大叫一声:“不能等它完成,一起制止!” 大家在这方面都是信服林弦惊,闻言或者以兵器,或者施法轰击,力图不让缺口继续缩小。 然而阵势已经开启,洞口收缩之力奇大,集众人之力只能略作阻挡,根本阻止不了。 而大厅里的人们也都觉察到了异样,各自停手罢战,左右观察,寻找问题所在。 猛然间,厅堂内就暗了下来,四个墙角和屋顶上有黑光闪耀,阴气阵阵散发出来,无数阴冷但却浑然厚实的气息自四面八方,包括脚下,笼罩而来。 四周的墙壁、屋顶与地面上出现了重重虚影,像是一根根各种各样的柱子和横梁,变换之际不断形成各式的大门,并且柱子还刻画着各种笔体的字迹。 有人惊叫出声:“上古魔阵!阀阅阎闾大阵!” 桀桀的笑声从屋顶正中位置传来:“呵呵,没想到有识货的啊。说的不错,阀阅阎闾,阵启!” 大阵正式发动,从一扇扇虚影之门中喷吐出数不清的符文,形成一条条斑驳粘稠的丝线,尽数落到在场之人的身上各处。 众人运功竭力摆脱,试图割断,均没有效果,无论是商晨曦一方,还是几个世家的高手和其他人,都被丝线困住。 随着丝线的增多,大家再也难以行动,不得不坐到地上。 到了最后,空中布满了颤巍巍的丝线,两方高手每人都被束缚的如同蚕茧一般,困在其中。 唐家家主唐无畏突然大声喊道: “这声音好熟悉。你,你是高大尊!为什么?放我们出去!我们听命于你,设下陷阱围杀商晨曦,唐家没有违约,咱们是一伙儿的啊,快放我们出去。” 屋顶外的声音说道:“一帮废物!成功了吗?这么长时间,这么周密的部署,还不是被人家反杀?要不是本尊留了这一手,岂不是前功尽弃?既然无用,要你们何用?炮灰,要有炮灰的觉悟。” 汤家家主汤陆离知道被算计了,此刻他双手残废,歇斯底里嘶声叫道:“高大尊,你不是人,你们通过重金收买、质押人质等威逼利诱的无耻手段,迫使我三家为你做事,如今卸磨杀驴,叫我等如何能服气!” 高大尊慢悠悠地说:“本尊做事,向来公平。你们的报酬全部提前支付给你们了,没留任何尾款,哪里去找这样好的雇主?你们也确实做了该做的事,先且不说做没做好,如今贵我几方两清了。至于本尊接下来怎么做,就轮不到你多嘴了,而且你服不服气干我何事。” 宇文家家主宇文伯庸惶急地说:“大尊,大尊开恩啊,您老可是说过,如果商家事后报复,会保我们三家平安的,可不能说话不算啊!” 高大尊嗤嗤笑了几声:“本尊言出必践,一向是个信人。问题是,商家现在报复了吗?并没有嘛,所以本尊并未食言而肥,是不是啊?” “好了,没空和你们废话,本尊还要主持大阵。” “慢着,你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抱剑伯一直在暗中运力,却发现没有任何效果,这时出言问道。 高大尊毫不客气:“本尊是谁?你猜。” “蠢货,本尊要害你家主人,这还用问?作为暗中的对手和你们认为的坏人,本尊高兴了可以告诉你名讳,不高兴的话,为什么要露底儿?好大岁数的人了,能不能问点儿高智商的问题。” 抱剑伯气得吹胡子瞪眼,无计可施,对方也不再说话。 商晨曦倒还冷静,沉声问向三家之人:“诸位,事情到此都清楚了。此人来自何处,我虽不能肯定,却也心里有些猜测。现在,既然都陷入阵中,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大可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破阵脱困。” “我刚才听到唐家无恙长老喊出了阵名,素闻唐长老精修阵道,能不能提供些线索,我们好集思广益。” 唐无恙叹了口气:“此阵我也只是略知一二。” “阵法主要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困,像门一样把我们封在阵内;另一个作用是耗,这些丝线没有攻击力,并不能直接伤害我们,但是会逐渐消耗我们的灵力。我们必须与之对抗,不然灵力也会被吸取出去壮大大阵的威能。不论行不行功,等到修为耗尽,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可有破阵之法?”曲终散人问道。 唐无恙摇摇头:“只有以力破之。你们对话的时候,我已经暗中观察计算过了,没戏。凭我们在场这些人的修为,是可以同时消耗大阵运转所需的能量,但是不够啊,必定是我们先被耗死。” “本来我还在指望尘封山秦五当家是个变数,他事先应该没有被考虑在内,可他有伤在身,修为不在盛时,而且高大尊必然也计算过,阵法设置上会留有富余量,所以……” 唐无殇问道:“大家或者商二少身上的法器宝物,是不是可以用来消耗大阵的威能?” 唐无恙没说话,商晨曦苦笑道:“这些东西要不是有外力攻击时自动激发,要不就是需要人为行功驱动,如今我们都动弹不得,修为被禁锢在只能被动与丝线中的魔力对耗的状态。” “没用的。” 高大尊的声音又再传下来:“此阵传于上古,那时倒是有这个缺陷,但是我辈修士尽管少有能人可以创新突破,超越前人,但进行改良提高还是可以的。” “既然这位唐长老识货,不如告诉你们,本尊要主持大阵,同样不能移动位置,不能出手攻击你们,你们又不会束手待毙,所以时间还是有些的。” “大家聊一聊闲天,或者本尊和你们一起讨论讨论破阵之法,也是件有趣的事。反正,用不了太久,抽干了修为是什么下场,你们懂得。” 高大尊这几句话看似说的客气轻松,大家却感到一股绝望之意弥漫心头。 静寂了一会儿,宇文课忽然喊道: “你们看,我们一动不能动,墙角里哪几个小辈为什么可以?” 第153章 梨花会长 大阵启动后,厅里的异变华澜庭等人都注意到了,却无暇理会,他们都在忙于对付那个要闭合的墙洞。 因为林弦惊对他们说,他不清楚什么是阀阅阎闾大阵,更不知道破解之法,但他的天机秘术显示出路和生机就在此地,必须维护此处阵法壁障不被封死。 众弟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大阵运转之力十分强大,先是各种术法无效,然后是各自的兵器也被强行挤压出来。 最后关头,华澜庭以金丝铁线刺入,只有此物还能勉强扎在阵法外壁内,却也不能穿透,而且正在被一点点地推出来。 为此,华澜庭七人和艾晴柔、葛倦勤正在一个个轮流上前输入灵力,以保持金丝铁线不被全部挤出。 上方的高大尊在听了宇文课的话后,语带不屑地说道: “这几个娃娃修为太差,这等大阵从设计上就没有把低阶修士考虑在内,所以只会对还丹和温养境高手进行定位、围困和消耗,他们能够行动自如并不奇怪。” “那又怎样?几只小鱼小虾还想翻起什么风浪?若是不信,你们让他们过去帮你们脱困试试。” “高大尊在心虚!千万不要过来!我们可能有救了!”唐无恙急忙高声叫道: “你们只要沾到我们的身体,同样也会被困住,不要听他教唆。我知道了,此阵除了强力破之,还有一法,就靠这几个小辈了。” 大家精神一振,连忙催问。 唐无恙说:“大部分阵法自成一个密闭的空间,真气在其中循环往复维持运行,如同一个气囊一般,只要出现一点缝隙,导致内外失衡的话,气息外泄,阵法就难以圆转,将不攻自破。” 高大尊阴笑道:“你们想多了,是又便如何?就凭这几个小家伙?要是能破开阵法壁障的话,阵法这会儿已经没用了。” “不好意思的很,此路不通!再想想其他办法吧,你们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商晨曦问道:“澜庭,弦惊,情况怎么样?有希望吗?” 林弦惊摇了摇头说:“不妙。我们九个轮流施法,已经竭尽全力了,限于修为,非但不能刺穿,线体还在被缓缓逼了回来。” 众人一时沉默。 秦山隐出言建议道:“你们不要一个个来,试试九个人联手一起推进。” 华澜庭说:“我们试过了,没有用,头几下能够奏效几息,前进几分,但随后后力不继,再难寸进。我们也服用了短时提升功力的丹药,还是功亏一篑。” 素袍老者知道华澜庭他们的来历,他循着这个思路,试着继续建议说:“贵门功法博大精深,你们有没有学过功力叠加的秘法?” 华澜庭无奈地说:“功法肯定是有,问题是我们还没接触到那个层次啊。” 何大一突然叫到:“我倒是知道一法,但尚未修习,你们说现炒现卖能行吗?” 易流年问他:“你说的是‘叠叠不休’吧,这我也知道,可咱们都没有跨入五气朝元境,没有得传行功路线和叠加诀窍啊?” 何大一回答:“我是天枢第一峰重点培养的弟子,曾有幸翻阅过功法秘本,只是师父不允许我提前修炼。” 商晨曦叫道:“试试,现在就试,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你们这几个小子丫头是几百人里挑出来的佼佼者,不用多,成功一次就行。我听说七人叠加,威能暴增十倍不止。” 诸葛昀老实,说道:“本门还从未有过七人叠加的成功先例,而且副作用很大的。” 易流年劈手给他一拳:“你笨啊!死马当作活马医,七人不行,三个五个也好啊,先破阵逃生再说,管那么多干嘛。” 在场众人之中,以素袍老者修为最高,已经到了接近突破进入脱胎境的地步,当下言道: “你们先熟悉功法诀窍,多试验几次,如果可以做到,老夫这里有一小术,可以确保你们最后真正全力一击时做到百分之百成功。” “至于副作用,如这位小兄弟所说,不管有什么反噬和损伤,只要你们救了大伙儿性命,说句玩笑话,孔子解决不了的事,老子可以解决啊。尽管放手施为,不必担心。” 华澜庭七人立即聚在一起研究起来。 他们以修为最高的华澜庭为主,先从两人开始,再到三人、四人、五人合练,其他人则继续交替维持金丝铁线的插入状态。 期间,高大尊有些沉不住气了,阴恻恻地以不断以言语干扰。 性命攸关之时,虽然时间紧迫、压力很大,但道门弟子讲究的就是养性颐气的功夫,这些万象门精英弟子并未受其影响。 而艾晴柔按捺不住,在旁边跳着脚的以各种方言和高大尊对骂起来。 别看高大尊修炼天分极高,却被什么日你个仙人板板,你丫就是个瓜娃子、胡同串子、窜窜棒棒、老棺材瓤子、小赤佬之类的市井俚语,突突得体无完肤、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经过多次反复试练,在只使出一两分力的情况下,他们终于有了两次五人叠加成功的经验。 不能再拖了。 最后,素袍老者传音教授了他的师门秘术,高大尊苦于主持阵法不能移动也不能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华澜庭以叠叠不休之威发出了狂暴一击,金丝铁线瞬间洞穿壁障! 阵法之气飞速泄出,阵势压力随之一降再降,众人倾力发作,阀阅阎闾大阵,破! 大阵既毁,气息相连的高大尊亦受了牵连,有了伤势,他不敢恋战,等众人出了大厅,只能远远望见此獠远遁后淡淡的身影。 大家劫后余生,也是无心追击。 厅堂之外,数路人马形成了各自的阵营,正在虎视眈眈地相互防范,因为无法救援心里焦虑,相互之间并没有大打出手。 一边是宇文、汤、唐三大世家和梨花会的人,一路是商晨曦商队的人,还有就是得了消息赶回来的尘封山的队伍,其他参加婚礼的宾客早就避之不及逃之夭夭了。 三大世家和梨花会的人此次功败垂成还损兵折将,见商晨曦暂时没有发难的意思,急慌慌就要趁乱撤离。 商晨曦确实没打算现在就秋后算账,只在收拢了手下后和尘封山的五当家秦山隐攀谈起来,任由几家的残兵败将退走。 唐家家主唐无畏见形势比人强,为求脱身,一早就乖乖交出了苍头犀角散给了尘封山,得以全身而退。 秦山隐此行到手了疗伤所需的药物,在过程中怎么说也是和商家与万象门弟子们大有干系,他又有心结交仙洲巨贾商家,自是力邀商晨曦一行上尘封山一叙。 商晨曦亦有此意,而且华澜庭等几名弟子施法脱力后修为有损,正需要一个合适的地方将养些日子,于是欣然同意,众人结队穿城而过,向尘封山行去。 刚出了城门不久,后面却有一大队人马打马扬鞭疾驰而来,打出的是梨花会的旗号。 众人疑惑,难道梨花会贼心不死,还要穷追猛打?大家停下,严阵以待。 马队来到他们面前,当前一名长得千娇百媚、徐娘半老的风韵女子,正是会长范梨花。 只见樊梨花一拱手:“商二少,别来无恙,梨花这厢有礼了,昔年你我曾有一面之缘,不知二少可肯听我一言。” 商晨曦回礼:“范会长,有事请讲当面。” 范梨花说道:“好。二少知我出身,商家和屠家虽然在商场之上多有竞争倾轧,但还犯不上在海棠城里明目张胆谋取二少的性命。” “今天的事情,我已大概知晓,信字堂马堂主所作所为是他个人的行为,梨花会事先并不知情,而且我也是被借故支开。”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梨花此来,只问一句,二少信我,还是不信我?” 商晨曦颇有大将风度地一笑,答道:“范会长既然如此说,商某,自是信你!” 范梨花先是一怔,突然抬首向远方望了一望,随即展颜,看向商晨曦: “二少果然干脆,够爽快,真真不亏是大家子弟,这气度风范让梨花好生景仰。” “好好好,此事梨花必然一查到底,不日将派人给商老爷子和二少一个交代和补偿。” “如此,我就不耽误二少的行程了,咱们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两方人马分开后,看着远去的商家车队,范梨花身边的一亲信名堂主问道:“会长,就这么放其离去?” 范梨花斜了此人一眼: “不然怎办?此事确实非我所为,商晨曦在这里出了事,作为地头蛇的梨花会自然难逃嫌疑,这是有人要泼脏水到我身上,本来就不能善罢甘休。” “二来,如果商晨曦非要不识趣,胡搅蛮缠认定是我要害他,那我也许会考虑先留下他们,然后再做调查和解释,免得真的和商家由此起了大的冲突,很不划算。” “但是二少是个明白爽利的人,他真信也好,假信也罢,场面话人家是说足了,一个信字撂在这儿,让我没有发难的理由。” “这第三么,二少商晨曦、贴身护卫抱剑伯和素袍剑客戴西归,再加上尘封山秦老五他们七个人,虽说不少身上带伤,而咱们人多势众,还有不少隐藏未露的实力。嘿嘿,还真未必就能兵不血刃地轻易吃下来,到时候撕破了脸,那就更难做了。” “而且,你是感觉不到,适才有一位大高手在远处显露出了一丝气息,其意是对我示强警告,此人令人忌惮,所以……” 不提范梨花的心思,且说商晨曦一行离开后,他身后的艾晴柔赶上来问道: “二少,这范梨花真是个人物,长得风情万种娇媚迷人不说,做起事也圆滑的很,果然不枉八面玲珑的风传,没几句话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话说回来,二少你,真的相信她,或者说她背后的屠家,就和今天的事情没有半分瓜葛?” 商晨曦也向远处看了一眼,然后侧过头来对艾晴柔说: “既然涉及到屠家,这水嘛,就深得很、浑得很了。” “我觉得吧……” 第154章 尘封山上 商晨曦继续说道:“在海棠城里设局害我,和商家素有不睦的屠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梨花会,当然是重大嫌疑,但是这种明显的关联,到底是栽赃陷害,还是贼喊捉贼,现在却也不好妄下定论。” 艾晴柔道:“此事需要提前谋算,二少的行程必然是早就泄露了出去。” 商晨曦说:“选择在这里和我交易的朋友我是信得过的,但他的人或者我们的人里必定有谁走漏了风声。” 艾晴柔又说:“得亏带上了万象门这些弟子,成了一支奇兵,不然要想脱困,免不了还要费一番周折。” 商晨曦笑了:“有惊无险罢了,你们年轻人需要更多的磨练才能成长起来。” 艾晴柔问道:“您的意思是就算没有他们,也会有人来破阵解救咱们?” 商晨曦答:“除了抱剑伯和戴老剑客,父亲还安排了谁暗中保护咱们,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起码万象门是不会轻易让这些宝贝疙瘩弟子们陨落的。” “刚才范梨花既然是来解释的,完全可以不带那么多手下,而且他们后面还有第二梯队跟随,这是做了两手准备,说不拢的话,两下里就可能打起来。” “之所以退却,一是没搞清状况之前,我还不打算现在就翻脸,二是我们身边多了尘封山的兵马,三是有大能者隐在附近震慑,范梨花这才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小艾,你发消息传命下去,让这一带我们的人立即着手开始调查取证,同时盯住梨花会和四大世家人员的动向,并向家里和万象门通报事情的经过。” 艾晴柔问:“要不要安排人手追杀宇文和汤、唐三家?” 商晨曦说:“暂时不用,盯紧去向就行。他们只是帮凶,不足为患,而且已经付了利息,且容他们再苟延残喘一阵,每天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不安和折磨里,比一刀杀了更让他们难受。” “还有,以后行程的沿途路上加强接应,再让家里紧急调派些人手和装备过来,我感觉此行不会一帆风顺。” “哎呀,心疼我的青萍之风和护心甲啊,这笔账要着落在谁头上算呢?恢恢天网行动,是不是,该提速了呢……” 一路无话,他们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尘封山。 因为秦山隐急于用苍头犀角散疗伤,而华澜庭等人也需要在脱力透支和路上颠簸后先休息一下,所以大家说好晚上再会晤。 戌时三刻,尘封山山寨大殿里大排宴宴,为商晨曦一行人接风洗尘。 秦山隐因药物对症,此刻一改黄脸病容,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他虽按照年龄排在第五把交椅,却是尘封山实际上的话事人,众人觥筹交错一番后,他引着商晨曦诸人来到小客厅里叙话。 再次感谢之后,秦山隐说尘封山三当家擅长医道,问是不是需要他给华澜庭等人瞧一瞧伤势。 素袍剑客戴西归说不用,华澜庭几人强使秘法侥幸成功,灵力透支严重,需要较长时间休养,要想缩短恢复的时间尽快上路,就要多味上等灵药辅助,但是他们随身携带的不多,问秦山隐能否提供一些。 秦山隐问明所需后大手一挥,三当家随后取过来大批灵药供戴西归挑选。 戴西归检视之后喜出望外,这批药物不但数量充足,质量也是上佳,他还意外发现了治疗胡如远之子胡飒沓伤势的药物。 秦山隐说道:“为了治疗我的伤势,山里这些年大肆收购各种灵药,虽对我用处不大,也着实耗光了家底,但储备倒是十分可观,需要的请尽管取用。” 闻弦歌而知雅意,商晨曦侵淫商道,见秦山隐一路而来表现的异常热情大方,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当下笑着说道: “五当家客气了,如今修为尽复,必可带领尘封山在沉寂多年后再度雄起。大家在小青阳镇和海棠城里两度相逢,实在是有缘,有什么需要我商家添柴加火的,尽管直言无妨。” 秦山隐大喜:“秦某这里先行谢过。要说事情吗,还真是有两件有求于二少,一件小事,一件大事,请予斟酌。” “先说小事。我有一个徒弟,自小随他父母在尘封山山林里打猎为生,父母不幸被野兽所害之后,我看他可怜就收为弟子。此子名叫岳光寒,天生灵觉特殊,对于危险的感知特别的敏锐,就是体质弱了些,并不适合我刚猛的功法。” “我在席间听说万象门弟子是去参加仙洲青年弟子大赛的,我要主持山里俗务,不能分身,所以想让七弟关群陪他随你们一行去开开眼界见见世面,也寻找些机缘。” “尘封山庙小,没有能力组队前往,本来是参加不了大赛,而如我这样已经没有太大的提升空间了,于是想着让小辈们多多历练,将来也好为山里撑住门面。他不需要上场,只求随行观摩就好。” 商晨曦沉吟道:“这个可以有。但是丑话要说在前面,你也看到了,越是庙大越是事多,加入是没问题,然风险自担,我不能确保他的安全。” 秦山隐朗声大笑:“我辈修士,自当如此,雏鹰就是要经历风雨。说句心里话,要是一支平庸打酱油的队伍,我还不会有此要求呢。” 商晨曦说:“那好,此事说定,下一件大事是什么?” 秦山隐没有言语,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到手心,问道:“敢问二少,可识得此物为何?” 商晨曦接过来仔细把玩观察。这是一块矿石,他先是眉头一皱,随后又是一惊,接着一喜,继而又是面现疑色。 他招手叫过来戴西归:“戴老,您来掌掌眼,我还真是不怎么能完全肯定。” 戴西归拿过去看了看,又掂了掂,看着秦山隐说:“这是样品吧,我能不能试一下?” 秦山隐说:“但试无妨。” 戴西归抛起石头,众人只见寒光一闪,根本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剑和收剑的,矿石已经分为两半落到地上。 只有戴西归心里清楚,他虽以八分力道把石头一剑一分为二,但他这把趁手的元器宝剑的剑刃上已经有了一个细小的缺口。 顾不上心疼,戴西归对商晨曦说:“确定无疑了,正是稀有的矿物,铼石。此物密度极大,燃点极高,同时还具有延展性,是炼制上品兵器法宝的绝佳材料。” 商晨曦喜动颜色,目光一闪,紧盯秦山隐:“五当家,你拿出来给我们看,不会是只有这一块吧?” 秦山隐还在震惊于戴西归的剑术和检验之法,听到商晨曦发问,这才说:“不亏是商家,我可是费尽了工夫才找专人鉴定出来,并且只开采到了很少的一点儿样品。” “不错,就是铼。当然不只这一块,而是,一个矿脉!” 听到肯定的答复,饶是商晨曦也终于变色动容。 秦山隐继续说道:“一年多前吧,有天雷降下,劈开了尘封山深处一处山脊,我们才得以从断面下偶然发现了这处矿脉。” “惭愧的很,山里没有人识得是什么。我拿着碎片暗中找了很多专业人士,最后只有一人鉴定出是铼。兹事体大,山里对此一直秘而不宣,直到今天遇到二少,我才肯也才敢取出。” 旁边的牛轲廉双眼冒光,说道:“那你就做对了,此矿石极其稀少,历来是修真门派必争之物,零散出产还好,要真的是一个矿脉,其价值简直难以估量。” 商晨曦一拍桌子:“老秦,你现在就带我们去看看。确定是矿脉的话,一应保护、勘探、开采、提炼和出售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和我商家合作,是断然不会让尘封山吃亏的。” 秦山隐也笑了:“正合我意,君子怀璧其罪,有商家合作,自然高枕无忧。走,我即刻带你们去。” 他们马上起身赶往后山。 此时虽然天色已黑,但暗中视物对于这些高手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走进一处山坳,这里并没有重兵把守,只有少数暗哨在隐蔽处游弋巡守。 秦山隐说:“这些人并不知道内情,我明白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 进到里面,尘封山六当家迎了过来,冲大家点头示意。 秦山隐问:“老柳头呢?人在哪里?” 六当家说:“老柳在这里待了大半年了,前几天说是要回家探视,我准了他七日之期。” 秦山隐点点头,对商晨曦说:“老柳就是我说的矿石行家,帮了我们大忙,我们都是外行,鉴定和勘测全靠他一人。老六,等他回来留住他,待商家全面接手之后,给予重酬,再放他走。” 一行人来到山脉深处,果然看到高处有一小块山体在夜色之中泛着亮光。 商晨曦拍拍戴西归,戴西归单手掐诀一指,道了一声:“疾!” 一道剑光应声飞出,游龙般盘旋而上,凌空御剑术! 宝剑在山峰上上下下数个不同的位置飞舞,不时切削下来大片的山石,下面都露出了亮光。 接下来,宝剑又在戴西归的御使下潜入了地面之下。 过了一会儿,商晨曦说道:“够了,可以了,大面积的勘查让其他人来做吧。” 戴西归又再让宝剑切下乱石,掩盖住了各处的断面,这才收手。 回到主峰上,商晨曦、牛轲廉和秦山隐三人密谈了一些合作的细节。 其后几天,华澜庭等人都在抓紧时间恢复修为。到了第六天头上,商家商队辞别了秦山隐上路,继续他们的行程。 车队之中,多了关群和秦山隐的弟子岳光寒,而伤势痊愈的胡飒沓和其父胡如远在没了海棠城的麻烦后,决定先回家一趟安顿好胡飒沓的母亲,然后再赶往比赛地和他们相会。 第155章 欲盖弥彰 从山里出来后,不知商家和尘封山在这几天里交易了什么物品,华澜庭等人乘坐的马车都被占用,他们改为骑乘尘封山赠送的马匹行进。 这些马车的车厢其实都是特制的低阶储物设施,里面的空间比看上去要大上很多倍,缺点是体积不能缩小,无法随身携带。 这东西的造价可是不菲,而且保持这种状态的维护费用更是高昂。也就是大财阀商家财大气粗,当作常规的移动仓库和运输工具来使用,在寻常门派里,通常都是作为珍藏各种秘宝和贵重物资的专用器具。 万象门弟子们并辔而行,易流年发现华澜庭不时地回头张望,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张口问道:“澜庭,你看什么呢?风清隽现在可不在山上。” 华澜庭回道:“说不清为什么,自从到了尘封山后,我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很玄妙。” “就好像你觉得似乎丢了东西,但是怎么都想不起,也找不出身上到底少了什么,又好像有时候你到了某地,油然生起似曾来过的印象,但明明是第一次造访此处。” 林弦惊听了也说:“此地确有古怪,我昨晚修炼天机术时,总觉得受到干扰,不能顺畅地施展,记得上次这样还是在雾岚山里。” 易流年说:“就你们俩神神叨叨的,我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喂,我说岳光寒岳小兄弟,你是本地人,你知道山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秦山隐的弟子岳光寒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是个黑瘦的矮小少年,明显的特征是头大耳大臂长唇厚,很像一只未成年的长臂猿,但是人非常的内向木讷,和众人同行后就几乎没有说过话,总是很害羞地低头跟在大家的后面。 听到易流年发问,岳光寒抬头说:“没有啊,我从小生活在这里,山里的各个地方我都有去过,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过有什么异常。要说特殊的,就只有这里的野兽比别的地方同类个头要雄壮不少,性情也更加凶残。” 大家讨论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后来也就换了话题。 其后的路程中,车队走走停停,穿城过镇,商晨曦在沿途又做成了几笔事先安排好要洽谈的生意,直到到达目的地之前,他们都没有再遇到任何意外的事情。 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终点——齐南城。 离城还有一大段距离时,大家已经可以远远望见地平线的尽头,一座气势恢宏巍峨的雄城拔地而起。 此城就是殊玄仙洲东部第一大城齐南城,也是仙洲东部第一大修真门派紫岳仙宗所在地。 紫岳仙宗历史久远,但和其他门派不同,其宗门没有设在高山之上,而是位于山脚下这座齐南城之内。 这倒不是紫岳仙宗不想,而是不能。 齐南城背靠一座奇山而建,此山名为紫岳天齐山,紫岳仙宗也因此而命名。 紫岳天齐山是东部第一高山,几座主要的山峰险峻陡峭,高入云天,如同利剑刺空,而且山壁光滑如玉,山石呈现紫色,当阳光照过,峰峦直如紫水晶一般耀眼生辉,景致十分的独特少见。 山中地热温泉既多且盛,造成此地灵气极为浓郁,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修真圣地。 按照常理说,紫岳仙宗建派伊始,应该选择在此山内开立山门。然而,紫岳天齐山虽高,但是范围并不广大、山峰数量也不多,而且山体比其他山脉要纤细很多,加上山体坡陡润滑,所以没有太多合适的地方可供建造楼台屋舍给人居住。 在这种情况下,紫岳仙宗不得以只好选择在山脚下建派,历经万年,一步步发展成了规模宏大的齐南城。 现如今,整个紫岳天齐山都属于紫岳仙宗的私属禁地,除了宗门宿老可以居住在内以外,即便是宗中弟子,也只有达到一定境界并经过允许之后才能进山修炼,外人更是擅入者杀无赦。 必须提到的是,建立紫岳仙宗的先辈大能们为了宗门的发展,以大魄力和大神通,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大手笔行动——他们以无上法力历经数代时间,开出了一条连通紫岳天齐山和齐南城的地脉,使得山内丰厚的灵气得以源源不绝地输送到城内总部,从而造就了今天仙洲东部的第一大修真宗门。 受益于灵气地脉,齐南城内气候湿润、水系发达,以山、泉、河、湖、城汇集一地而着称,素有“一城山色半城湖,四面荷花三面柳”的美誉。 作为一个以门派为根基建立起来的城垣,紫岳仙宗在齐南城里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从紫岳天齐山脚下开始,先不说别的,据艾晴柔在路上的描述,光是宗门的占地面积就超过了整个城市的四分之一。 现在亲眼远远地看到如此规模的城池,大家都是对齐南城的宏大感到了几分震撼。 尤其是山里娃子岳光寒,他长这么大,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海棠城了,那时就已经看花了眼。 此时正值日头开始西沉、暮色将起未起之时。夕阳不但把连绵的齐南城勾勒出了一道泛着金光的轮廓线,远望过去,紫岳天齐山的顶峰在城的中间上方露出了一个山尖,淡紫色的光芒随着光线的变动熠熠闪动。 见此情景,岳光寒不禁微微张开了嘴巴,一路上沉默寡言的他竟主动叫出了声:“额滴神啊,真不愧是东部第一大派,太壮观了,太美丽了,开眼开眼,不虚此行。” 易流年在旁边听了这话可不乐意了,依着他原本的性子,本想马上直接出言冷嘲热讽驳斥,不过经过这些年的磨练,他已经不再那么直接冲动了,所以开口先说道: “我说月光兄弟啊,首先呢,我承认你这话说得有一屁股,不不,有一腚的道理。” “你看啊,咱们从远处欣赏,此城自地平线上跃然而起,轮廓浑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确实是看得哥哥我......但是……” 易流年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就哎呦一声,却见文茵脸色微现羞红,正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拧了起来,同时喝到:“易流年,你可以啊,当着小孩子,你说什么呢!不想混了是不是?” 易流年一脸懵逼的样子,呼着疼说道:“别别,慢点儿拧。我说什么了?当着小朋友,给我留点面子好不?我没说什么啊,我打算是先扬后抑,先夸人家的看着诱人,然后再说咱们自己的更好,哪里不对了?” 文茵羞怒之色更浓:“你还说!先夸齐南城,再褒万象门当然可以。但你,你你你,你用的词,比喻的都是什么烂七八糟的啊。” 易流年还是没明白过来,辩解道:“咋了?太文言拗口啦?俗的我也有啊。比如说,此城远看,像是......” 文茵面色红透:“呸呸,还说,你,你的脸呢?你这是欲盖弥彰。” 易流年又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脸顿时也红了,偷眼看看文茵,干咳两声道:“咳咳,嗯嗯,是是,那个,那个,是我错了……” 岳光寒疑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华澜庭和林弦惊几个能听懂的人都装作完全听不懂的样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易流年赶紧打马虎眼:“那个月光啊,哥哥我的意思是齐南城是不错,但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我们自在万象门啊。等比赛结束后,我带你回去玩儿好不好。” “我跟你讲哈,我们的宗门,那才叫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俺们梦笔生花山简直是一幅巧夺天工的水墨画卷。” “有道是:头三月,拂堤杨柳醉春烟;下三月,山色空蒙雨亦奇;再三月,秋色连波寒烟翠;后三月,珠蕊琼花斗剪裁。可谓是四时不同景,十里不同天,那叫一个浓淡相宜,气象……万千!” 岳光寒听得先是露出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不住地点头。 然后(嗯,一般还是有然后的),他猛地瞪了易流年一眼:“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流年大哥,我叫岳光寒,不叫月光。” 易流年满不在乎地说道:“差不多啦,岳光寒喊着不顺口,显得不亲切、不熟络,此其一也。一剑光寒十九洲,可你又不用剑,此其二也。月光寒,听着就冷冷又凉凉,你本来就话少,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其三也。” “综上所述,你看月光两个字多好——简约、皎洁、明亮、柔和、清雅,和你的人一样,像个女孩子。” 岳光寒突然就有些急了:“你才是女孩子,我是男子汉,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性子像女人。你这人不好,你随便给人起外号。” 易流年:“看看,不禁逗,急了不是,女人怎么啦,我就曾魂穿成为过女子,我看蛮好的嘛!” 岳光寒面红耳赤,嘴里含混嘟囔了几句,负气似的说道:“你不讲理,不理你了,不和你说了,等下你小心摔跤吧,摔倒了爬不起来可别怪我。” 易流年哈哈一笑,他自然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众人继续打马扬鞭,向齐南城进发。 刚走出了半里地,就听稀溜溜一声马嘶,易流年胯下马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坑里,一下马失前蹄,前腿一弯,跪到了地上,将易流年向前甩了下来。 易流年何等身手,轻巧地一个空翻,安然着地。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流年不利他们见的多了,灵马也会失蹄,这种情况可并不常见。 只有林弦惊没有笑,他一提缰绳圈过马头,目光如炬,灼灼看向,岳光寒。 第156章 大预言术 岳光寒被林弦惊看得低下了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 大家这时也回想起来了岳光寒刚才说过的摔跤的话,一起围了过来。 林弦惊柔声说道:“没关系,光寒小兄弟,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一桩小事而已,秦五当家可只是告诉我们你对危险十分敏感,没说别的。但如果真的和你有关系,那我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呢。” 岳光寒抿了抿嘴唇,抬起头来望望大家,轻声说: “好吧,本来也没想瞒你们。五当家在我下山之前和我说过,你们是值得信任的伙伴,让我尽快融入你们。而且,在我自己的直觉里,你们都是好人,我愿意和你们分享我的秘密。” “等等。”华澜庭问:“你为什么管秦山隐叫五当家,他不是你的师父吗?” “是这样的。”岳光寒说: “我父母五年前不幸身故后,是五当家看我孤苦伶仃很可怜,于是收留了我。开始他是收了我做徒弟,但是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我另有异能,而且我的体质并不适合修习他刚猛之极的功法,这以后,他就说他做不了我的师父。因此,虽然我们的感情情同父子,但我一直都称呼他为五当家。” “我在山林中长大,身体上先天虽不强健,但灵活好动。十二岁那年,我独自在山里玩耍,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山坳里,被顺水冲进了一条地下暗河,然后就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我独自摸索走了大半夜,终于找回了家。后来,我就发现……” “等等。”易流年又打断了他,然后手动捂脸,说道: “多么熟悉老旧的桥段和套路啊。接下来你不会是要说从此以后,你就多出了那个什么异能吧?为什么总是别人有这样的奇遇,哥哥我常在河边走,怎么从来不湿鞋?天天崖边蹦,次次脚不滑。” 岳光寒认真地看着他:“原来易大哥也会异能?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多出了异能?” 易流年无奈:“行行行,我不多话啦,你继续说。” “我发现自己的头脑里多出了一段口诀,很拗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刚开始,我完全顺不下来,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甚至停顿中会头晕、喘不上气来,会眼前发黑,还有几次甚至还晕厥了过去。” “应该是我一直比较倔强吧,我没有放弃,反正我也不着急,当它是一个游戏玩儿,平时山里根本看不到人,也没有什么消遣。” “终于,三个多月后,有一天,我能整句说出来了。当时只是觉得神清目明,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感觉。直到有一次,我偶然注视一条盘在树上的蝮蛇的时候,嘴里不自觉地嘀咕了那段口诀。” “吓人的是,我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一只苍鹰自高空直掠而下,抓起蝮蛇飞起,然后扔下来摔死的场景。” “接下来你就看见这一幕真实发生了?”文茵问道。 “当然。” 岳光寒理所当然地顿了一下后又接着续上:“当然不是这样的。 ”啊?不是?那你什么意思?” “我是三天之后又路过那个地方时,才看见那一幕真实发生了的。” 文茵无语,这有区别吗。 “从此以后,只要我想,只要我刻意针对什么人或什么事,只要我诵出那段法诀,我就能看到未来几天里会发生的一些事情。” “更神奇的是,我偶然间还发现,我自己的想法有的时候能加诸其上。” “举例来说,如果我看那条蝮蛇时不希望它被苍鹰吃掉,那就有可能蝮蛇能在苍鹰下击时提前发觉并逃开。” “什么!” 大家听到这里都惊叫出声,这太不可思议了吧,更有三人脱口说出三句话。 易流年说的是:“诅咒术!” 何大一说的是:“预见术!” 华澜庭说的是:“言出法随!” 林弦惊这时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岳光寒道:“服了你们,果然是大家子弟,见多识广。五当家知道我的异能后,曾外出遍访名家,他不敢露底,只旁敲侧击转弯抹角地打听,回来后也和我提过这三样功法。但是,我想我的异能与之皆有所不同。” “光寒说的对,我知道一些情况。”林弦惊插进来说道: “首先,言出法随近乎仙家手段,我想就连本门掌门和精修天机术的宿老,都不敢夸口达到那等境界。” “第二,传闻我东方殊玄仙洲之外的大陆西方妙高圣地上,有一种类似天机预测术的法术,就是大一提到的预见术,流年说的诅咒术只是其中一个分支。” “会这种法术的人自称为预见师,数量很少,多隐居修行,每有人出世,必被西方妙高圣地各大势力奉为上宾,因为他们可以预见未来,并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走向。” “我之所以说光寒的异能和言出法随、预见术不同,是因为言出法随是修为绝高的大能者方能施展的神通,而天机预测术和妙高预见术都是有传承体系、需要苦修而成的术法。” “光寒的异能,怎么说呢,姑且称之为天赋神通吧。虽然也要修习,并且进阶难度更大,但是基本上是靠机缘天生天长的,别人想学都学不了。” 岳光寒震惊:“说得对啊!我曾想把口诀告诉五当家,可只要我有这个念头,头脑马上断片,一片空白,要过一会儿才能恢复清明,根本就说不出来。林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林弦惊回答道:“我师父在闲谈时提过一段轶事。他师父的师父的师爷,曾经以天机预测术和一位来自西方圣地的大预见师,以及一位身具你这样本事的异人有过一次斗法。” “那次比试虽是友好切磋,但过程凶险异常。最终的结果,是那异人技高一筹,险胜其他两人。” “从那以后,本门这位师祖受到刺激,这才开始广泛收集包括紫微斗数在内的各种预测类术法,想着通过博采众长,能够开创一门胜过那位异人的神术,这也是本门大衍天机诀的由来。” “时至今日,大衍天机诀仍在不断精研和开发完善中。师父说那位异人之后再未现世,也没听说有传人出现。所以,我知道一鳞半爪,但也仅限这些了。” 岳光寒听得十分专注,问道:“还有什么有关信息没?除了口诀,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林弦惊说:“据师父说,这种秘术的原理不明,师祖推测应该是可以沟通上界神明,神灵以附体或直接展开画面的方法提示未来之事。” 犹豫了一下,林弦惊又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此异能者亦要付出代价,自身会命运多蹇,经历常人没有的凶险,不是自己身体毛病多,就是周边之人遭遇不顺。” 岳光寒听后脸色变得黯然:“我自己倒不怕险阻,只求不要带给他人灾厄。恐怕我父母之亡亦是受我牵连,我常自后悔没有看过二老的运势,以至他们惨遭不测。” 华澜庭有心转移话题,遂问道:“那刚才是你影响到流年,让他坠马的了?” 岳光寒嗯了声说道:“我恼他说我像女人,动用法诀看到他的马会有磕拌,所以又加成了一下,想着让他摔下来出个丑。” “刚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应该是我功力低微,此术的缺陷也很大。” “一个最大的缺陷是时灵时不灵。我分析琢磨过很长时间,没有找出任何规律,成与不成完全凭运气。” “二一个是效果。对于比我修为高的人,我的预测和愿望加持并不一定准确和心想事成。你像刚才流年哥并没有落马摔倒,反而是作用到了马的身上——本该只是轻微崴了下脚的灵马变作失了前蹄。” “第三点,预测只对时间近的人事物有作用,太远的将来我还看不到,而且根据难度的不同,画面的清晰度不同,很多时候极其模糊,让我都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再有就是,不能无限制地使用,损耗过度的话,我需要调养些日子才能再用。” 林弦惊笑道:“这就对了,要不然你就是世间的神了。做到这样子已经很厉害了,假以时日,等你修为上来,任谁都会对你避之不及,不敢轻易得罪你,唯恐被你惦记上。” 岳光寒这次没谦虚,点头说道:“我有预感,口中念诀是个阶段,心中默念是下一个阶段,脑中闪念即成是更高的层级,只是达到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林弦惊又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我们?把自己的秘密竹筒倒豆子和盘托出?” 岳光寒有些忸怩地说:“实话实说,五当家这次是不想要我了。他说他在预测一道上指导不了我,意思是让我争取拜入自在万象门,将来才能有大成就大出息,才能更好地护佑尘封山一脉。” 林弦惊点头:“别人是长安米贵,白居不易。你有此异能,本门自然欢迎之至。等此间事了,我来引见,必无问题。” 易流年哈哈一笑,纵身翻上了岳光寒的马背,坐到了他后面,说道:“岳师弟,提前恭喜啦。你弄跛了我的马,师兄只好和你同骑一匹了。” “你放心,以后在门里,由师兄我罩着你。咱哥俩儿谁跟谁啊,是吧。不过有个条件哈,你那个什么什么术,以后可不能再针对我使了。” 岳光寒对林弦惊说:“林大哥,你这么博学,知不知道这门异能叫什么名字?要不,你帮着起一个,我一直犯愁不知称作什么。” 林弦惊说:“我怎么敢起,那位异人也没说过,不过本门先辈为了说着方便,对之有个称谓,就叫做——大预言术!” “大者,指其神秘莫测威力无边;预者,洞见未来之意;言者,取其有言出法随、改动天机的潜在功能。” 岳光寒听了十分欢喜:“大预言术!好名字,霸气,要得。” 大家说到这里,已经走出好远的车队派了个伙计跑过来,请他们跟上队伍。 众人策马急行,追上了商家车队,一票人马很快来到了齐南城西门的跟前。 第157章 暗中较劲 进了齐南城后,但见城里的屋舍店铺鳞次栉比,街面上车水马龙,处处人潮如织,繁华似锦,确实当得东部第一大城的名头。 商晨曦一行直接先来到了商家在城里的一处产业内,稍微安顿了一下,华澜庭七人被领到一间屋子内。 自在万象门天罡殿第一副殿主卢端烧和天玑峰的舒轮台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这两人刚刚吃完午饭,见到七名弟子,一头红发的卢端烧抹了抹嘴边的油渍,站起身来,笑容满面,用他那副声震屋瓦的嗓音说道:“哈哈,小子们来了,好得很,好得很,你们在海棠城的表现本殿主都看在眼里,出乎我的意料啊。” “你们竟然在三山伴月境上就用出了五人份的叠叠不休,算是创下了本门的一个记录,待本殿主回去给你们请功。” 卢端烧和舒轮台此行一直在暗中跟随商家车队,当日他们陷入阀阅阎闾大阵时,卢端烧本已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出手攻击阵法主持者,当然最后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后来,在海棠城外,正是这位迈进七星北斗境不久的卢端烧释放出强横的气息,震慑住了范梨花,确保众人安然离开。 卢端烧继续说道“今天以后,本殿主全面接管你们,咱们争取扬威齐南城。天罡殿另有师长带领着替补预备队在别处住下,我现在去和商二少商量些事情,你们先吃饭,下午咱们去紫岳仙宗报到参赛。” “饭都给你么准备好了,主食是城里出名的米粉小吃。哈哈,名字叫做齐南脑残粉,是猪脑、牛脑等等筋头巴脑的一锅烩,叫法是接地气了些,但我试过了,味道可着实不错,量大管饱,慢用慢用,咱们等会儿见。” 等大家用过了脑残粉,卢端烧也和商晨曦议事完毕,将由他和舒轮台带领华澜庭七人去报到。另外,岳光寒和在他们之前就赶到的胡氏父子中的胡飒沓也会以万象门随从的名义跟队前往,以便有机会观摩比赛。 午后,十一个人收拾好行装,按照地址找到了紫岳仙宗的山门。 这次大赛的赛场和各门派队伍的驻地都安排在紫岳仙宗内,由此也可见紫岳仙宗占地之广阔。 距离开赛还有几天的时间,山门前已经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紫岳仙宗的山门齐天门修建的十分气派,宽有二十多丈,高十丈,巍峨耸峙,正面横梁上悬挂着宗门的徽记,当中是一把斜向上指的大剑,有浩荡的灵力威压不断从剑柄流向剑尖并散发出来。 报上了自在万象门的名号后,没等多久,就有紫岳仙宗专门负责接待大派贵宾的人迎了出来。 万象门弟子看向来人,出迎的是位和卢端烧一样满头赤发的老者,老者的须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满面油光,只面皮、眼角和额头布满皱纹,显得比卢端烧要老上不少。 不过,仙洲里人物的年龄不可以简单地以貌判断,不少高手并不在意容貌,不愿意花费灵力驻颜以减少岁月的痕迹。 来人看见卢端烧后大声说:“我道这次自在万象门的领队是谁,原来是卢副殿主,久违久违,咱们有小二十年没有见面了吧。” 卢端烧拱一拱手:“说的是呢,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紫岳仙宗日常事务由紫、岳、天、齐、山五大堂口负责,除了紫堂由山中名宿长老直接统属外,城里就属岳字堂权力最大了,这位就是岳堂副堂主辜鸿枭,小子们过来见礼。” 辜鸿枭微微点头,说道:“老卢,我自然是知道你的本事的,可是你万象门有点儿托大啊,别的大门大派怎么着也是名宗门长老带队,你们倒好,只派了你这个天罡殿副殿主出来,是不是瞧不上我紫岳仙宗主办的大赛啊?” 卢端烧挑了挑赤眉,答道:“辜副堂主言重了,本门就是因为重视,所以这次来的弟子虽然年轻,却都是小一辈中千挑万选的精英翘楚,所以说呢,用不着那些老家伙们出面,有本座就够了。” 辜鸿枭打个哈哈:“原来如此,也好也好,既然青年一档里没有拿得出手的人才,这次让小辈少年们来走走过场、长长见识,等下届大赛再争取更好的名次与表现,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卢端烧:“好说好说,听闻贵宗将以三英双豪一雄一杰的青年一代中最强的英雄豪杰阵容出战,到时候要是啃着我们的铁血少年团费劲儿,把牙硌出血的话,可就面子上不太好看了。” 卢端烧和辜鸿枭都是面带笑容,可说的话里夹枪带棒、软中带硬,互不相让,一上来就闻着有点儿火药味儿。 辜鸿枭鼻子里哼了一声:“来人,带自在万象门同道去往他们的住处,好生安排,不可怠慢。本堂主还要接待其他门派,就不过去了。” 另有手下执事过来,领着众人走向里面。 路上,执事递过来一批腰牌和玉简,说道:“离着开赛还有几天,正式开始之前,各位凭着腰牌可以自由出入大门、赛场和驻地区域,只我宗中要地不可进入。再有就是开赛之后,如果有其他候补弟子要进出,必须由领队接送。此外,这些玉简上有关于比赛规程的详细说明,请自行观看。” 紫岳仙宗内的楼堂殿阁分布得错综复杂,装饰上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极尽豪华奢侈之能事。 安排给自在万象门的住处单门独户,名为“闲庭”,面积上十分宽裕,每个人都是单间居住,还有不少空房,房间里还有独立的温泉泡池,就是地点上过于偏僻,不是很符合万象门如今在仙洲东部蒸蒸日上的地位。 住进来以后,卢端烧召集华澜庭七人开了个小会。 卢端烧正色说道:“刚才你们也看到听到了,紫岳仙宗对咱们自在万象门不是特别的友好,这里面自然是有原因的。” “紫岳仙宗建派时间较早,已逾万年,向来是一支独大,占据仙洲东部霸主宝座久矣,所以养成了如今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习性,对其他门派多有欺凌打压,宗门弟子中有很多人对外都是一贯骄横跋扈。” “本门算是新晋门派,千多年前,我们还排不进仙洲东部修真门派中的第一梯队,紫岳仙宗那时也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们一直主要在针对位列二、三位的宗门进行压制。” “但是最近千年,本门的发展势头十分迅猛,从高端战力到后备力量,从实际控制的地盘到对仙洲事务的影响力都在稳步提升。” “你们也知道,本门一向处事低调,奉行隐忍为先、韬光养晦、埋头发展的做法,所以开始并没有引起紫岳仙宗太大的注意。” “可当门派大了、力量强了,就好比一只大象迈进水池,无论以怎样轻巧轻盈的步伐,都难免会溅起水花、掀起波浪,这样就还是吸引了紫岳仙宗的目光。” “目前,他们的重点防范目标和关注重心仍然不是放在我们身上,但是本门已经进入了打压的大名单之列。太大的冲突暂时应该还不会有,但种种掣肘和摩擦是免不了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安排你们在内、预备队在外,再加上商家等友好势力的力量,这样几方可以互相照应,也是基于这些考虑。这些事你们不要想得太多,你们的任务是抓紧修行提升。” “至于这次的大赛,门里对你们也没有硬性的名次指标要求,尽力就好,多多历练和有所收获就行,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你们也不要妄自菲薄。这次青年菁英大赛,据说平均年龄在三四十岁往上,平均修为在结丹境初期,而你们几个不过二十几岁年纪,就已经到了三山伴月境入室期、登封期了,我和辜鸿枭说不惧什么英雄豪杰团队,那也不仅仅是打肿脸充胖子。” “再说说紫岳仙宗的实力。不可否认,人家确实是巨无霸,宗门弟子光人数就过万,强者大能更是数量众多,综合实力上我们目前只能望其项背。” “紫岳仙宗以剑修为主,虽说近年也开始引进发展其他修真门类和功法,但主张剑修的传统派系占据了绝对优势。” “他们以太一混元功为基础,以虚空无极剑为主脉,经过万年发展,形成了丰富的御剑术体系,端地是有独到之处,相当厉害,这些在门中你们都有过了解。” “我已经看过玉简,大赛的规则和赛程在里面讲解的非常详尽,你们下来自己研究,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去问舒轮台师兄。” “简单地说,这次比赛有些奇怪,将只会进行七人团队战,以往的个人赛等其他形式都被取消了。参赛的大大小小门派队伍有数百支之多,前面还是抽签进行淘汰赛,多轮过后有复活赛和循环排位赛,直至决出头十名和前三甲。” “接下来这几天,在熟悉场地后,我会亲自指导你们合练几次,但强度不会太大,主要是休养蓄势。” 数天过后,殊玄仙洲东部修真门派菁英弟子大赛,如期拉开了帷幕。 第158章 莫名梦游 实际上,包括卢端烧在内的自在万象门高层的判断,是有所失误的。或者说,他们都低估了紫岳仙宗对于自在万象门的重视程度。 这也不是紫岳仙宗刻意为之,而是由于有暗中势力的插手介入,提供了更多的有关资料和信息,使得紫岳仙宗对自在万象门的了解要比想象的更为全面深入,因而也比之前更加忌惮自在万象门的发展潜力。 自在万象门在其议事名单上的级别,业已从经常关注提升到了着手打压的层次。 紫岳仙宗定义里的打压,意味着全面的、长期性的遏制与削弱,其中也包括了对于自在万象门年轻一代成长性的扼杀。 因为,两个宗门之间的竞争,最高等级最终手段是爆发大规模你死我活的门派大战,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会伤及自身并让其他对手拍手称快的做法轻易不会发生。 而在没有明显有力的借口的情况下,双方中高端强者高烈度的直接碰撞和对决所造成的损失,往往也是任何一方不愿看到和承受的。 因此,伤害对手年轻一代的力量,迫使其传承断档,减损对手的长期竞争力,就成了紫岳仙宗惯常使用的一种手段。 由于过往在针对其他对手时尝到过甜头,加上紫岳仙宗里上梁不正下梁歪,从上到下有不少道貌岸然之辈,有很多人都喜欢玩弄阴谋诡计,造成他们对于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软刀子伤人的做法十分热衷,也积累不少经验。 有鉴于此,自在万象门铁血少年团在大赛上的表现,从开赛伊始就受到了专人的关注。 辜鸿枭正是此事的具体负责人。 华澜庭等铁血少年团的成员们正值年少,正是血气方刚、风华正茂的年纪,又是头一次代表门派外出参加如此规模的盛事,一心想着为自在万象门争光,因此人人奋勇,各个争先,力争人前显胜、傲里夺尊,并在同辈中扬名立万儿。 大赛开始的头几场里,对手的实力普遍不强,铁血少年团势如破竹、连战连胜。 再往后数场,对手实力有所增强,但铁血少年团的平均年龄虽然是数百支队伍最低的,可平均修为普遍高出一大截,仍然是过关斩将,一路上通行无阻。 最近的三场里,对手开始变得难缠起来,少年们凭借精妙的配合和高出一筹的实力,还是没有悬念地在分组排位赛里暂时取得了第一的名次。 自在万象门,铁血少年团,如出鞘的利剑,煞气逼人,锋芒毕露! 但是在这三场比赛中,尽管众人都有隐藏的手段还没有使出,但修为的真实水平纷纷显露出来。 尤其是华澜庭,为了在最近一场赛事中争胜,显出了三山伴月境造极期,也就是炼己境巅峰期的修为。 这下终于让暗中观战的辜鸿枭动容。 要知道,在紫岳仙宗的“英雄豪杰”战队中,也只有一人达到了还丹境初期,这也是所有参赛青年修士中唯一的一人,被誉为紫岳仙宗年轻一代中的天才领军人物。 在辜鸿枭看来,华澜庭或许还难以胜过此人,但一则华澜庭要更加年轻,二则有他率领的队伍已经可以对紫岳仙宗战队造成极大的威胁了,这是在本次大赛上志在夺冠的紫岳仙宗所不能容忍的。 情况上报之后,紫岳仙宗决定必须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动和手段了。 按照赛程和规则的安排,每场比赛过后,各个战队都有一定的休息时间,从一天到几天不等,越往后时间越长,以使队员能够保持在一定的竞技水平上。 这一天晚上,华澜庭等人挟连胜之威,人人兴高采烈,而且正是第二天没有比赛的休息日,大家都很放松,于是在晚饭过后凑在一起闲聊,议论着在比赛中碰到的异彩纷呈的各种奇奇怪怪的术法武技。 聊到夜深,最后只剩下了华澜庭、林弦惊、岳光寒和胡飒沓还没有尽兴,其他人都对他们几个正在热议的预测术话题没有兴趣,就都回房休息了。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着关于预测术的心得体会,说到兴奋处还各自使出法术进行了模拟演练,并惊喜地发现几种异术竟然在有些地方可以互相借鉴和补充,效果上比单独使用更有妙处。 直至半夜,四人才恋恋不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夜谈,各自散开。 华澜庭回到自己屋子里,很长时间没有睡着。 他对自在万象门的天机预测术相对来说比较熟悉,对岳光寒的大预言术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最感兴趣的却是胡飒沓介绍的冥修之法。 胡飒沓今晚和他们分享的是上古巫、道、仙的传说和演变。 按照胡飒沓的说法,他这一门冥修功法与其说是发源自道门的一个分支,其实和上古巫术更有关联。或者说,道门现今的体系也是融合借鉴了上古巫术逐渐而成的。 在胡飒沓看来,巫是人类最早的阶层之一,曾经处于社会权力的顶峰,巫师是能够与祖先与神鬼沟通的人物,是部落制时的实际领导者。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儒学崛起后,巫道开始合流,巫士阶层大部分并入道教,少部分并入儒教,剩下的较为浅显的成为民间的巫医。 巫者,祝也。而祝是祭祀中做赞词的人,是负责主持向神明祈祷的人。 在俗世界的商之一朝,曾经凡事必卜,巫师职业达到顶峰。 巫的现象在各个大陆都有遗留。但殊玄仙州的巫祝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其他大陆的巫师崇拜各种无所不能的神灵以及幽灵鬼怪,态度是顶礼膜拜,通过付出信仰和灵魂,以求赐下力量。 殊玄仙洲内巫祝们的鬼神信仰,在最开始时也是自然崇拜,出于对大自然的敬畏和感恩,通过祭祀向上苍祈求平安顺遂。 再后来转变成了祖先崇拜,即对于先祖们开疆拓土、繁衍生息、福泽后人的感恩和崇拜。这时巫祝们不再是单纯的卑微被动的祈求者了,逐步变为主动的修习和追求。 《山海经》有云:十巫从此升降,群巫所从上下。意味着当时的大巫可以自由往来于天地之间,追求永生不灭的境界。自此,巫祝们不再向神像磕头祈福了,只是供奉拜祭。 殊玄大陆巫祝的主流成为役使鬼神而不是信仰鬼神,并衍生出大量的巫术。 这里的“役使”应该是通过具有神秘和神奇力量的咒语,类似岳光寒的法诀,达到和神明鬼怪沟通的目的。 沟通在层级上可能有几种含义。一是订立具有平等互利关系和条件的契约,有付出地获得神鬼的帮助;二是供奉一类或一种神明或鬼怪,通过附体借用其超自然的能力;三是法力高深者可以直接拘役鬼神为己所用,或者三种兼而有之。 胡飒沓相信,现在所知的修炼方法,特别是与神魂和精神有关的,大多是巫祝的遗留和传承,道教、佛教和儒教里的神通,相当比例的都是在巫祝的巫术遗存上发展起来的。 后世,经历道教、儒教和佛教的盛行后,巫祝体系已经崩解,基本上是借助三教的力量流传于世。 例如儒的本意是柔,是术士的意思,指的是有知识的人,即巫祝。儒家留下了巫之尊祖奉礼的精神含义,剥离了巫术巫法,而巫道合流依托了修仙的共同点,道教则是取了更多法术技能上的遗存。 华澜庭对胡飒沓这些说法和观点的对错与否还不能完全判断,但他觉得不少内容非常值得思考。 胡飒沓后来还讲了很多冥修关于上古道源、老庄之道、道与鬼神、道与生死、仙之渊源,以及转世轮回的认知,不过华澜庭这时精神疲乏,在勉强用蛰龙睡丹功修炼了一会儿紫微星斗观天诀后,他就沉沉入睡,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在梦里,华澜庭感觉身体变得非常沉重,周围的环境好像变成了一个密闭的通道,自己正在被一点儿一点儿地拖曳着向通道的深处掉落,不论怎么挣扎用力都摆脱不了下坠的趋势。 骤然间,他的身体一轻。 华澜庭睁开双眼,刚才长久的苦苦挣脱让他一时辨不清此时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之中。 环顾左右,他发现自己似乎是置身在一处女子的闺房之内。 房中珠帘床幔的布置偏于粉红,屋内一股淡淡的奇香弥漫,满室寂静,只床上传来轻微平稳的呼吸之声。 华澜庭咬咬嘴唇,断定自己是清醒的真实状态,却怎么会从梦中来到这里? 略想了想,感觉到体内躁动,为防异香有毒,他先是连忙闭住呼吸,接着蹑足潜踪来到床前,挑开纱幔,不由大吃一惊。 但见床上有一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侧对着他卧于榻上。 华澜庭只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呼吸急促。 而那女子微微又侧了侧身。 不好,有问题! 华澜庭大急。 眼见脑中一阵迷糊,华澜庭急中生智,在失控之前一刻,先是一掌探出,拍在那女子小腹丹田。 随后,他强运功力,双手十指连弹,全部点在自己周身多处穴位之上。 那次,华澜庭在宗门试炼中经位面传送到了尘王朝后,曾经学会了部分游丙辰的刑讯逼供大法——游魂九针,现在他凭记忆全部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难以忍受的剧痛潮涌般疯狂传来,华澜庭眼前发黑,一口鲜血喷出,知觉在一阵清明之后,马上又陷入了无休止的万针攒刺之苦中。 在抵受不住哼了一哼后,华澜庭一头栽倒在床上,昏迷了过去。 其实时间极短,华澜庭却觉得渡过了漫长的一晚,等他再度清醒,仍在闺房之内,周围悄无声息,那女子还是沉睡在旁。 心念电转,必须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其他。 想到这里,华澜庭随手取出九尾灵狐制作的太极巾,披于身上,抬脚出了屋门,外面夜色阑珊,静寂无人。 强忍周身疼痛,飞身上了房顶,靠着远处高耸的齐天门为参照物,华澜庭急急向住处闲庭所在的方位疾驰。 刚刚落到院子里,猛听得来的地方钟声大作,警音长鸣! 闲庭不闲,华澜庭即将,陷入旋涡波澜之中! 第159章 鱼传尺素 华澜庭收起灵狐尾太极巾,显出身形,快步走进闲庭的中部小厅里。 他心知不妙,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情,这警钟偏偏此刻鸣响,必与自己刚才的遭遇有关。 这肯定是个陷阱,只是急切间他还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掉进去的,如何就莫名其妙出现在那女子的闺房里。 正胡思乱想没有头绪之时,闲庭里的众人被钟声惊醒,全都纷纷披衣起来聚到了厅里。 林弦惊一眼看到华澜庭气息不稳、面色不善,马上问道:“澜庭,发生什么事了?” 华澜庭吐出一口浊气,迅速简明扼要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易流年立即说道:“圈套,这绝对是个圈套。” “我知道是个圈套。”华澜庭问向大家:“问题是如果紫岳仙宗查问过来,我是承认不承认?我出来时外面没有人,应该是没有高手埋伏守候,不然就算有太极巾,我也回不来。” 刚说到这里,大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开门,本座辜鸿枭,出事了,请立即开门。” 铁血少年团众人一时没了主意。 只听卢端烧沉声说道:“来的这么快,此事必有蹊跷。澜庭,你要讲,实话实说,不要隐瞒,有什么事情门里会为你做主,不要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身正不怕影子斜。去,开门。” 众人拥着华澜庭来到大门口,开门之后,辜鸿枭带着一队弟子走了进来。 辜鸿枭打眼一扫,目光在华澜庭身上停了一下,又转到卢端烧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不好意思,卢副殿主,一大清早地打扰,实在是因为刚刚发生了一件大事,还要你自在万象门做个解释,给个交代。” “哦,出了什么事?”卢端烧问。 辜鸿枭说道:“是这样的,离你们居住的闲庭不远是本宗一部分女弟子的居所。就在刚才不久之前,一名参赛的女弟子突然过来找我,向我哭诉,说有人在黎明之前潜入她的房间,趁她修炼功法不能行动之时,对她图谋不轨,轻薄于她。” “她因为功力被封,不能反抗,以致名节有损,但该弟子并没有看清来人的面目。” “我得知之后,即刻命令鸣钟示警,随后带人查看现场,并在周围展开搜查。” “但这名色胆包天的登徒子手脚干净,现场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而且此人很可能进出之际使用了隐身法宝,巡夜弟子无人发现其行踪。” “可他没有想到,本座自有秘法可以追查修真者留下的灵力气息。施法之下,我一路追踪到此,气息在你闲庭门口止住。” “所以说,此人不是你们自在万象门的人,就是进入了闲庭之内隐藏。卢副殿主,我看既然大家都在,你不妨问一问,或者,还是让老夫进去搜查?” 卢端烧还没有回答,华澜庭已经向前一步站出,说道:“不用找了,你们说的人是我。但是,我是被人陷害的。” “事实是,我在睡梦中被人施法摄入女弟子的房间,我发觉后就设法逃了出来,我并没有做出任何那名女弟子所述的不轨之事。” 辜鸿枭上下打量了一下华澜庭:“很好,你承认是你就好,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来人,把此子带走询问。你到底做了什么,查验对证之后,真相自会大白。” “慢着。”卢端烧拦住说道:“我相信本门弟子说的话,他说没做就是没做。人你不能带走,我会在询问清楚后,前往贵宗说明情况,共同追索真凶。” 辜鸿枭也不急躁,而是慢悠悠说道: “老卢,不要着急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事儿可不小,我职责所在,既然他承认去过,那就是目前唯一的重大嫌疑人,我必须先将此子带走羁留询问。” “你放心,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在宗门总部之内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紫岳仙宗的弟子绝不能凭白受辱,必须查出此人严惩不贷,但是我也会给他辩白的机会的。” “你自在万象门有什么说法,你可以去找上面说去。现在嘛,恕我不能从命,人,必须跟我走。老卢,不要让我难做,在这里争执动起手来,面子上大家都不好看,你说呢?” 辜鸿枭的话说得周全,有软有硬,卢端烧沉吟后说道: “好,人你可以先带走,澜庭现在只是有嫌疑,我相信你会公正询问。我也会即刻请见岳字堂总堂主,商量一个后续的章程出来,你等我消息。” 辜鸿枭点点头,带了华澜庭离去。 卢端烧让其他人在闲庭等候,自己急急出门,去往岳字堂。 半个时辰后,卢端烧独自一人回到闲庭,众弟子连忙上前围住他。 卢端烧脸色铁青,一拍座椅扶手说道:“欺人太甚!岳字堂坚决不肯放人,说他们没有找到其他可疑的人,坚持说所有的证据迹象都指向澜庭一人。而且,紫岳仙宗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已经将此事传扬了出去。” “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有人和我说这件事如今传的是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有幸灾乐祸的,有添油加醋的,都在等着看咱们自在万象门的笑话。” 林弦惊说:“您走以后,我和岳光寒分别用天机术和预言术测算过了,卦象和图像虽模糊不明,但应有一线生机在内,不是死局,只是我们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帮助澜庭。” 卢端烧看着他们,想了想说: “好在我费尽口舌,争取到了半日的时间。半日之内,他们应允会根据掌握的证据好言询问对证。从明天开始,如果澜庭还不承认,他们就会动用手段来硬的,但会让我列席旁听。” “我一个人人微言轻,身份地位和力量都不够。这里有紫岳仙宗的护山大阵干扰,我会利用这半日时间去外面找预备队的领队,和他一起设下传音阵向门里汇报,请门里出面斡旋。” “调查清楚之前,紫岳仙宗已经暂停了我们参赛的资格,你们就在此等候,继续用预言术寻找破局方法,一切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到了傍晚,大家欣喜地看到卢端烧带了华澜庭一同回转。 原来,卢端烧借助远程传音阵和自在万象门取得了联系,汇报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万象门高层在详细问明情况之后,经过内部的紧急商议,迅速地采取了一些措施予以应对。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殊玄仙洲里一个来头极大的组织——四擘大联盟,简称联盟或四擘盟。 四擘盟是由殊玄仙洲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内最大的四个修真门派联合发起成立的,吸纳了不少不同规模和性质的势力加入,例如商家和自在万象门分别是其中的一级和二级成员。 四擘盟成立的初衷是推动仙洲修真界的发展,促进联盟成员之间的交流,以及协助解决相互之间的纠纷。 只是演变至今,四擘盟已经基本沦为四大门派维护自身地位、排除异己的工具。 四擘盟相对而言是一个较为松散的组织,除了缴纳会费以外,对成员并没有太多强制性的要求。在目前比较和平的时期,如果不是遇到事关四大派重大利益的事件,四擘盟也不会过于插手干预成员内部的事务。 所以,尽管四大派的私心较重,很多举措只对自身有利而限制了中小门派的扩张,四擘盟还是具有相当大的号召力和影响力的。 例如,青年菁英大赛在名义上就是四擘盟主办和资助的,紫岳仙宗只是这一届的具体承办方。 在这个背景下,自在万象门联合商家在四擘盟里进行了周旋。这件事情本身可大可小,于是联盟议事团卖了商家这个仙洲最大的商业家族一个面子,决定派人介入进来。 但紫岳仙宗作为四擘盟发起者之一,话语权自然非常大,所以联盟的介入十分有限,这个面子也是给的不大不小。 具体地说,几方最终达成的妥协内容中,第一条是自在万象门可以先将华澜庭领回去,但是必须禁足在闲庭之内,等候进一步的调查。 第二条是,联盟派遣过来监督本次大赛的观察使将作为第三方参与到调查之中,观察使认可的意见将成为最终的结果。 第三条是,如果证明华澜庭是无辜的,自在万象门可以继续参赛。如果证实有罪,自在万象门必须向紫岳仙宗公开正式道歉,并给与足够的赔偿,以及严惩犯事者。 听完这三条后,易流年马上跳了起来喊道:“四擘盟这是在拉偏架啊!除了暂时放人,其他的都是有利于紫岳仙宗的,那个什么劳什子观察使,依我看和紫岳仙宗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虽然把华澜庭带回来了,卢端烧的脸色其实一直都很难看,听了这话,苦笑说道:“流年说得在理,但这已经是门里能够在短时间内争取到的最好的情形了。” “这里还有一个无巧不巧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联盟派出的大赛观察使一直是个有油水的肥缺,既没什么事情做,还可以收获各门各派不菲的孝敬,以往的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本次大赛联盟派出的观察使名叫岑暮雨,这个老太太倒是没听说和紫岳仙宗有什么过密的私交,人也谈不上是顶尖高手,但她有一项罕见的天生本领,极其厉害。” “她的本事类似于时间回溯。” “你们知道,高手对决的时候,每一息的时间都很关键,说能定生死也不为过,如果谁能让时间停滞或倒流一瞬,足以左右战局。” “岑暮雨所在的家族很小,但就是因为有这项可以经由嫡系血脉传承下来的本事,一直屹立不倒,受到各方的拉拢。” “岑暮雨能把时间回溯多长我不知道,也不重要。但她这个本事还有一个附带的能力,名字叫做——鱼传尺素。” “鱼传尺素的典故指代得是传递书信,她这个能力的意思,就是能把过去的场景传递到现在观看。” “据说,岑暮雨她可以定格三天以内任一时点的影像……” 第160章 算法为王 话不用说完,听到这里,大家自然明白这个能力的用处了。 卢端烧又补充道:“很多大能都有回放过去一段时间内短暂场景的能力,但一要功力够,二要修过专门的术法,三要有特定的媒介存在,四要看当时的环境是否允许,五是通常只能自己看到,六是不一定清晰,七是定格不易,等等吧,总之限制条件很多,但岑老太可以都不受这些影响,这就是天赋的好处。” “这不是好事吗?反正澜庭又没做过错事。”易流年问道。 卢端烧叹了口气:“这反而是我担心的地方。紫岳仙宗能很快就同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必然有把握拿到他们想要的结果,我摸不清其中会有什么猫腻,收买岑暮雨?在其中动手脚作假?我不知道。” 卢端烧接着又叹了口气:“不管怎样,起码争取到了时间和翻盘的机会,岑暮雨会在明天晚上过来,现在我说两点想法。” “第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岑暮雨做出的结果不利于澜庭,我们又没有攻讦反击的办法,就只能暂时吞下苦果,也委屈了澜庭。” “如果是这样的话,作为领队,这件事我难辞其咎,必须承担全部责任。如果这次铩羽而归,回到门中,我自会向长老会请罪,对紫岳仙宗的补偿和对澜庭以及我的责罚听凭门里安排。” “但我卢端烧在此发誓,必会不计代价,在有生之年查找出真相,还澜庭一个清白。另外,我想门里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目前还不是和紫岳仙宗正面硬刚翻脸的时候。” “第二点,我能做的都做了,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我能想到的就是用你们提过的天机预测术找出一线生机,这个我不擅长,你们可以试试。只要岑暮雨能够还原事情的真相,自然就洗脱嫌疑、云开雾散了。” 林弦惊说:“您说得对,不能束手待毙,把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论有没有用,必须做些什么。” “昨晚我们几个聊天的时候,确实碰撞出一些火花,怎么都要努力下,但是我们的修为不足,尝试新的想法极耗灵力,在试验摸索的过程中,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一天无话,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晚上,四擘盟的观察使岑暮雨在辜鸿枭的陪同下来到了闲庭。 岑暮雨的年岁甚大,是个鸡皮鹤发、老态龙钟的老妪,一身宫装华服,手拄一根高度过头的龙头拐杖。 在主位就座后,岑暮雨说道:“没想到还会发生这种事,让老婆子我也不得安生。不过没关系,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活动活动手脚。老身对我的小技还是很有把握的,此术一出,必然真相大白,你们也就不用为此争执不休了。” 顿了一顿,岑暮雨接着说道:“但有一节,老身动用此秘术,消耗是极大的,需要一些上等的灵药才能尽快复原。你们都是行家,规矩是知道的吧?” 辜鸿枭没有吱声,卢端烧接口道:“自当如此,无论结果如何,一切所需着落在我自在万象门头上,需要什么岑老尽管开口。” 岑暮雨点点头,如菊花般的脸上显出笑容:“那就好,老身立即施法,闲杂人等可以回避了。” 厅里最后只留下了岑暮雨、辜鸿枭和卢端烧三人,连华澜庭也没让旁观,万象门弟子正乐得如此,都一起进了旁边的屋子里。 岑暮雨起身,手一翻,龙头拐杖横在两肘之上,双手十指交叉,结成一个手势,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厅堂里的空气都随之震动起来,连辜鸿枭和卢端烧两人都觉得头脑有些晕眩,眼前景物似乎出现了重影,有了轻微的立足不稳的飘浮感,直到默运玄功后,感知才恢复了正常。 过了足足有一刻的时间,岑暮雨低喝一声,从她顶门泥丸宫内射出一道毫光,落到拐杖上,拐杖缓缓飞起,龙头指向前方,晃动之际,在三人面前两丈开外的空处划出了一个长方形,逐渐形成了一面光幕。 岑暮雨掐诀念咒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急促起来,她此刻略显吃力,双脚都陷入了地面几分。 岑暮雨伸出右掌,五指环绕,复又圈握,又再张开,向着光幕一弹,光幕中翻卷滚动起来,画面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岑暮雨左侧的卢端烧这时面色凝重,他是关心则乱,双眼目不转睛地盯视光幕,显出紧张的神情。 反观右手边座位里的辜鸿枭,则是端坐不动,脸色平静,一副成竹在胸云淡风轻的模样。 书中暗表,紫岳仙宗敢于应承此事,当然是有所依仗。 作为仙洲东部第一大派,紫岳仙宗虽不以天机预测术见长,但宗中也是招揽和培养了不少此道高手,在整体水平上是不能和自在万象门相比,但确有几人道行不低。 在商议之时,其中一名好事的紫岳天齐山里的宿老自告奋勇,说是可以在暗中干扰和搅乱岑暮雨的施法,伪造出紫岳仙宗想要的内容。 此人在对时间秘术的掌控上完全不及具有天赋神通的岑暮雨,但其灵力修为和天机术上的造诣远超,所以才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偷换,且不让岑暮雨察觉。 光幕中的影像逐渐清晰,正是那名女弟子的闺房所在。 卢端烧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双手握拳,紧盯光幕。 光幕中,有一人出现,看形貌衣着就是华澜庭无疑,他自门外而入,观望停留片刻后走向床边,掀开纱帘就扑了进去,一男一女的身影搅在一起。 岑暮雨拇指翘起一捺,画面定住,她舒了口气,说道:“后面就不用再看了吧。” 辜鸿枭冷冷淡淡地阴阴一笑,卢端烧却是脸色灰暗,缓缓坐回到太师椅上,不发一言。 岑暮雨慢慢收功,嘴里絮絮叨叨说着:“可惜了这姑娘,我听说她叫吴梦洁,还是紫岳仙宗英雄豪杰战队里的主力之一。仙洲里的女子虽说不重名节,总是,嘿嘿,自在万象门,作风很自在啊……” “且慢收功!你们看!” 卢端烧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光幕大声喊道。 “卢殿主声音这么大干什么,吵到老婆子我了。”岑暮雨侧首瞪了卢端烧一眼,然后才将目光转向光幕。她,不由愣住。 光幕上的影像正在变得模糊,又再静止不动,随即如同龟裂的地面一般无声地碎裂开来,好像是揭开了上面一层的遮盖物。然后,一幅跳动的画面显现出来。 这回显示的可是另外一番光景。 闺房之中,华澜庭的身影凭空蓦然出现,脸现迷茫之色,等了一会儿,他人走到床前挑开纱幔,接着一掌击出,随后连点自身穴道后,痛苦地一头栽倒,很快就又醒来,取出一物罩在身上,闪身出了房门。 厅内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岑暮雨很快反应过来,自己适才施法时是被人摆了一道,不问可知也明白是哪一方,若非有人暗中帮助破了障眼法,她这张老脸丢的就有点儿大了。 她连换三个手势,再次确认之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看也没看辜鸿枭,铁青着脸直接甩门走了。 岑家在四擘盟地位独特,但也招惹不起紫岳仙宗这个庞然大物。这笔帐岑暮雨是记下了,现在却还发作不得,等回到盟里先告上一状,有用没用,以后找机会再阴回来。 辜鸿枭则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那名宿老的实力在宗门里都排得上号,既然夸下海口,自当万无一失,不料马失前蹄出了纰漏。 幸好辜鸿枭面上功夫不俗,脸皮厚得很,干笑两声,对卢端烧说道:“恭喜恭喜,水落石出,好在没有冤枉贵门弟子。此事非常古怪,本座还要抓紧调查,咱们有空再聊,告辞告辞。” 卢端烧见事情峰回路转,云开月明,心情大好,也无心奚落辜鸿枭,略一拱手:“辜副,那个堂主,好走,不送。哈哈!” 辜鸿枭才一离开,卢端烧兴奋之下,路也不走,一个瞬移就进了里间屋,朗声大笑:“娃娃们干得漂亮!快说说,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华澜庭、林弦惊、岳光寒和胡飒沓四人靠坐在桌边,一个个有气无力,但同样兴奋,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林弦惊先是简短的做了个解释。 其实,他们尽管成功了,但也说不清楚具体的原委。 卢端烧听明白的是,此番一举翻盘是四人通力合作、集思广议的成果。 林弦惊的初级天机预测术并大衍天机诀、华澜庭的部分紫微斗数多维理念配以得自风火伦的袖珍数据光瀑,加上岳光寒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时光大预言术,以及胡飒沓残缺的巫祝空间请神法,四个年轻人在因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再有些运气加身,这才能最终得手。 林弦惊说:“那晚我们四人抵足夜谈之后,共同有个模糊的感觉和认知。人们常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个天意的主导操控者不得而知,但此无形、无色、无相的意志,必然要依靠某种极其宏大且精妙的运行体系来实现。” 华澜庭续道:“理论上,所有已知可理解和一切未知不可理解的东西,都是应该可以被运算出来的。如果你觉得不可以,或者不可能、做不到,那一定是因为运算能力还不够。” “如果规则、体系、机制,能够被计算,换言之,那就是算法为王啊。” 卢端烧乍一听到算法这个新鲜词,只觉莫名所以,开玩笑地笑着追问说:“余虽鲁钝,少时亦曾修过少许粗浅的天机秘术,可否为吾详解之。” “然。”林弦惊答。 四人于是娓娓道来。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一番算法为王的话,自此悄然开启了殊玄仙洲道门一种新术法的生发大门。 虽然,不过是一丝微小的门缝、一条细细的裂隙。 然而,光,已透出。 他们四人所述大致的意思是这样的…… 第161章 以假乱真 道家有句常用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从人的角度说,假使地是空间的话,天是时间的话,在其上的是超越时空的大道,而大道之上还有更高一等的“自然”,也可以称之为宇宙的终极,或不知其所终的“终极”奥秘。 凡间帝王总爱说奉天承运,其实想要表达的就是——帝王是奉着上天某种神秘机制所计算出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运道的人间代理人。 对于自在万象门而言,天机预测术和基于伏羲六十四卦创造出的大衍天机诀,就是开发自然之秘的一种运算工具,因此才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预测未来。 因为借助先天灵气修炼的原因,修真者不但身体更加强健,大脑也比世俗界凡人的运算能力更强,所以能够生存的更久,能够更多地预知未来,从而趋吉避凶,并不断向着掌握更多的天道自然法则进步。 但是人脑的容量有限,开发尚且不足,虽然潜力无穷,可至少在现今阶段,仍然受到瓶颈的制约。 例如,林弦惊修习的大衍天机诀已经是一套非常高深的运算系统了,却也不能算尽所有、算无遗策。 而风火伦这个疯子天才琢磨出来的数据光瀑,作为一种辅助计算的超强工具,将会极大地提高计算能力,只是不论是其本人,还是自在万象门,现今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华澜庭限于修为,还没有开始全面学习数据光瀑技能,但他已经开始接触,并且可以初步地进行简单粗略的应用,表现为能够幻化出一尺大小的光瀑用于运算,只此一条,就已经把林弦惊大衍天机诀的运转效率提升了一个量级。 华澜庭在夜谈中的另一个贡献是紫微斗数的多维理念。 紫微斗数是一门以宫、星、象为架构的学问,把宫位叠加在了地支上,把星情叠加在了宫位上,而地支又是八卦叠加后形成六十四卦的一个表现,叠来叠去后,在不同的层面维度上提供了可以拿来具体解析解说的未来情景。 多维的概念可以这样解释。 由一点生出两条线,这是长宽的二维世界,如果在里面画出两个相对着的箭头,那么显然二者看上去不可避免地会相撞。 但是假使再从原点引出一条斜线,叠上一层成为三维图像,那么只要两个箭头有一丝一毫的错位,相撞就变成不可能,相撞就成为幻象,是虚的,是假的。 如果在四维、五维,更多维度上呢? 在那样的维度里,普通人所感受到的贪嗔痴慢、所有的焦虑、担心、不安,就很有可能是主观臆想出来的无意义的事情。 所以不论是佛道儒,还是其他什么,都是在探求和教导人们超脱出来,只是这很难很难很难而已,因为人们的眼中能感知到的,都是眼前看得到、摸得着、想得出的实体物质世界。 再者,如果说天机秘术和紫微斗数、数据光瀑是理性的、客观的、有迹可循的运算工具的话,岳光寒的时光大预言术和胡飒沓的巫祝空间请神法,就是感性的、直观的、不讲道理的,或者说不讲过程直指结果的天赐天生的公式算法。 他们四个人灵光一现的配合,这才诞生出了这种尚不知名的术法雏形。 岑暮雨家族依靠变异血脉天赋获得的时间回溯秘法非常精深,紫岳仙宗宿老依靠浑厚修为施展的空间秘法非常强大,远不是华澜庭四人能够匹敌的。 可但是,再怎么高明深厚,这两人也只是在单维或二维上的大成就者,而四人的方法再怎么简陋粗糙,却是在多维上的突破。 举个不很恰当,但足以说明问题的例子:即便一个人可以极为熟稔地把从一到十的数字正着数完并且倒背如流,还能不假思索地得出总和为十的任意数字组合,但那也仅仅是十以内的加减法而已。 这些都不如另一个人上下嘴唇一碰,“两五”为十来的简单迅捷。 因为,这已经是上升到二五一十的更高一级的乘法运算概念了。 正因为如此,新的术法是还太过幼稚浅显,四个少年也还没有认清其精妙,但都不妨碍可以通过单点凿击,一举破了紫岳仙宗宿老的空间障眼秘法。 卢端烧听得多少有些似懂非懂、云山雾罩,但并不妨碍他起了将此事上报门中的念头。 事情解决后,铁血少年团由于耽误了时间少赛一场,名次已经掉到组别的第二,但还是能够进入下一轮争夺前十的赛事中,只是要面对另一组的第一名。 距离下一场还有三天的时间,卢端烧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在华澜庭养好了游魂九针造成的不大的伤势后,卢端烧在最后一天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在战前到城里放松一下,他安排的地方是商家在齐南城里的一个戏园子。 自从大赛开始以来,齐南城里人满为患,更见繁荣,吸引了大批的商贩来到这里做生意,也包括了很多三教九流的行当,商家的戏园子里就有不少来自各地的戏曲班子在此献艺。 卢端烧把七人带过来之后,戏园子里一名姓赵的管事早就等候在门外,卢端烧见他们进了商家的地盘,就离开去找预备队的领队商议后面的赛事准备去了。 应该是商晨曦事前有所交代,赵管事给华澜庭他们专门留出了一个单独的贵宾小戏楼,今天的剧目是徽派戏曲,上演的是武戏《三岔口》。 上山以来,这些弟子们少有看戏的时候,一个个品着茶水吃着小点嗑着瓜子,都看得津津有味。 戏正演到半途,赵管事急匆匆走进来,到了坐在后首的华澜庭和林弦惊的桌子边,弯腰低头小声说道: “二位爷,出事了,二少刚刚派人过来通知我,说是他们和卢殿主所在的地方遇袭,他们陷于苦战暂时分不开身,担心咱们这边也有问题,命人让我带你们去地下密室暂避一时。” 事发突然,林弦惊楞了一下,想了想说:“不妥,你们密室有几个通道?真要有事儿,在密室里还不是被包了饺子。” “澜庭,我们马上走,先回到紫岳仙宗里再做打算。赵管事,你带路,换个路线,别从我们来的那条路走。” 赵管事正要回答,台上正打的热闹的焦赞、任堂惠和刘利华三个角色突然跃下戏台,一起向离得最近一桌的易流年和文茵发起了突袭。 易流年和文茵仓促应战,旁边桌子的何大一与刀琼丝也起身上去帮忙,还没等华澜庭三人过去,三招两式之间,四名弟子已经放翻了对方两人,另外一人转身飞快地向门外逃去。 文茵的轻身功夫最佳,晃身形就追了出去。 林弦惊见状,大声喊道:“小心有诈!流年,你赶快去把文茵叫回来,我们立即离开这里。”易流年应声赶了过去。 赵管事此刻脸色也变了,他以手点指站在墙边的两名伺候茶水的商家下属:“你,你,赶快带人去后台看看戏班子其他人的情况,如有异动,就地格杀。” 那两人前脚刚走,赵管事突然脸色又是一变,指着门口墙角里剩下的一名伙计喝到:“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站住,别跑!” 那名伙计听到赵管事的呼喝,呆了一下,拔腿就跑。 见此情景,何大一和刀琼丝追上前去,眼看那人快到了门口,而何大一和刀琼丝也到了他的身后,那人不再逃跑,而是返身回头和两人打在一处。 交手没两个回合,后面的诸葛昀见此人修为比何刀两人联手还要厉害一些,急忙上前帮忙。没过三招,此人修为竟又涨了几分,以一人之力压制住了诸葛昀三人。 林弦惊叫道:“不好,这人扮猪吃老虎。”随即取出大盾上前夹攻。 华澜庭刚要跟上去助战,身后的赵管事一把拉住他,说了声:“让我来。”抢在华澜庭身前就冲了出去。 华澜庭怎肯让外人冒险,就要跟着赵管事一起过去。 刚刚迈出一步,前冲的赵管事猛然回身,双掌夹着风声,以排山倒海之势劈向迎上来的华澜庭! 华澜庭一惊,不及细想,本能地双手圈抱,以有心无意勾连手运足功力还击。 四掌相接,毫无声息! 华澜庭打空!劲力虚发,引动气血,心头一阵恶心泛起。 面前的赵管事居然是幻化出来的虚影! 一念及此,身后就传来破空之声,一股沛然大力急袭他的后背。 太近了,躲不开。 华澜庭吐气开声,强运功力,硬受一掌。 华澜庭一个踉跄,标出一口鲜血,向右侧跌倒下去。 偷袭之人修为高出他不少,要不是风火伦在他来之前给了他一块全新打制的类似回音壁的护甲,他在这一掌之下就要殒命。这下护甲是毁了,他的伤势却是不重。 出手之人经验丰富,早就做好了华澜庭承受一击还能不死的后手,马上跟进,下击,就要补上第二掌。 华澜庭刚才在感受到身后无可躲闪的灵力掌风后,在硬捱的同时,反手甩出了金丝铁线。 偷袭之人非是旁人,必须只能是赵管事! 此人拿手的绝技叫做心影分身术,可以模拟出一个与真人一般无二能独自行动的假身,缺点是不能离开他身前五丈,并且徒具威势且无实际修为,但这已经足够让他在杀手界扬名了。 赵管事眼前金丝铁线的光影闪动,他自恃修为,并不躲闪,一心想把受了伤的华澜庭立毙掌下,仍然发出了第二掌。 金丝铁线何等锋锐,他的左掌被环绕切割出了血迹,掌势略停一下,但效果也到此为止。 赵管事一掌继续击下。 然而,华澜庭突然消失不见。 他又再用出了九尾灵狐太极巾。 这次却不太好使了,一是双方距离实在太近,二是他和赵管事的修为差距比较大,而赵管事见多识广,又精于隐匿之法,他知道华澜庭不可能逃远,以灵识迅速在小范围内猛扫过后,发现了右侧下方一处异常的灵力波动。 暗自冷笑,赵管事换手,右掌再度击出。 只要击实,华澜庭还是难逃一死。 但赵管事大失所望,而且大吃一惊,他的第三掌还是击空。 以假乱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华澜庭的新手段? 第162章 巫门污门 华澜庭在几天前和林弦惊三人研讨预测之道时,就觉得心中有所感悟。 随着对空间和时间认识的加深,他似乎摸索到了一丝丝时空之妙的皮毛,虽然还比较飘渺,也还没有来得及静下心来思索和实际尝试过,但在赵管事带来的巨大压力下,以及亲眼见识了赵管事的虚影分身之后,华澜庭大胆冒险一搏,真的模拟出了一团类似修士的灵力波动。 这个假身还只是个简单的灵力气团,和赵管事可以虚张声势的虚影分身尚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能够短暂骗过对手就足够了。 而华澜庭的真身则隐在太极巾之下,转移到了赵管事的另一侧,在他攻击气团的当口,双掌运足十成十的功力,拍向对方肋下。 双掌拍中,华澜庭被赵管事的护体灵力震开,借势退开了几步。 赵管事中掌之后,只是气血浮动了片刻就浑若无事了。以他的修为,只要有所防备,站着不动让华澜庭全力打上三掌五掌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管事这下辨清了华澜庭的位置。 作为一个杀手,连续三击没有干掉目标,让他老脸发烧的同时又恼羞成怒。他灵力提升,灵识锁定,贴身近战也用不着术法,他下定决心,打算硬生生把华澜庭连血肉带骨头拍碎。 另一头,林弦惊四人正在游斗另一名杀手。 杀手此行的任务是杀人,目标是华澜庭,此人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为赵管事创造了机会,没想到赵管事没能干脆利落的得手。 暗骂了一句废物,时间已经耽搁的太久,所谓夜长梦多,暗杀变成缠战是杀手的大忌,于是他骤然加速,脱离出来,直奔华澜庭。 这时正是赵管事发出第四击的时候。 华澜庭此刻腹背受敌,两名杀手的修为都能碾压他,形势十分危急。 林弦惊已经明白,就算他们四个加起来,既打不过也追不上赵管事的同伙,而华澜庭正被前后夹击,身陷绝境,危在旦夕! 林弦惊当机立断,断喝一声:“叠叠不休!” 经过卢端烧的指点和训练,大伙儿如今使起这招来已经得心应手,四人以何大一为先,其他人在后,迅速朝着前方发出了四人功力叠加后再有数倍增幅的一击。 那人开始完全没有在意,待到惊觉时已经晚了,被击得扑倒在地,而林弦惊四个也透支瘫倒。 与此同时,赵管事势在必得的一掌也快到了华澜庭的胸前。 既然躲不开,华澜庭索性没有动,玄功超负荷运转,五行清炁雷劲疯狂输入到金丝铁线之中。 赵管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华澜庭面无惧色、呆立不动、束手待毙,但他似乎已经可以想见这个难杀的小子被自己轰成肉糜渣渣的样子。 脸上刚带出一抹狰狞的笑意,赵管事的表情猛地就凝固住了。 是的,不是他自己主动指挥肌肉不笑了,而是真的,被冻得凝固住了。 金丝铁线上被喂了药。 这是华澜庭在三天前解决掉闺房施暴事件后弄上去的,他感到在紫岳仙宗里危机四伏,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再发生什么不测的事情好救急。 药也不是旁的药,乃是对戒中最后残余的一些雪夜扇掌花的雷属性冰寒奇毒。 在雾岚山中时,无着老道送给了他一对两只戒指,后来在归途中用掉了其中的大部分存货。这次出来,风清隽把剩下的专门取出来并封存后给了华澜庭,华澜庭把之涂抹在了金丝铁线的一端。 这东西对于普通的结丹,甚至是炼己境的人来说,几乎是见血封喉,所以另一端是无毒的,以防误伤他人性命。 赵管事在刚才被割破手掌时,毒就进入了体内,而且他今天比较点背,有些命苦。 以他的功力,即便阴寒、冰毒、雷霆之力齐发,只要给他时间,他是可以慢慢逼出毒力扛过去的,顶多是要了他大半条命和修为大损,死是死不了的。 但发作的这一刻,身体僵直、灵力停摆和神魂失控是不可避免的,而华澜庭严阵以待、蓄势待发,拼的和等的就是这一瞬间。 敌强我弱、前狼后虎、你死我活的时候,哪里容得华澜庭留手和仁慈,崩的笔直、充满力道的金丝铁线已然如毒蛇吐信般疾飞出去。 华澜庭担心赵管事虽然修为停滞,但这等高手的护体灵力以及筋皮骨肉本身就有不俗的防御能力,不能一击毙命的话,自己就仍未脱离险境。 他的目标取得是对方的左耳。 金丝铁线自薄弱的耳门而入,攒刺入脑,自另一侧贯穿而出! 雷力随后爆开,一击爆头! 尸身栽倒。 华澜庭对灵力还不能控制入微,这一下红白之物溅开,喷得他一头一脸,没被人家拍死,这时却差点儿膈应的背过气去。 抹了把脸,华澜庭顾不上另一名杀手的死活,赶紧过去查看林弦惊等人的情况。 刚走几步,门口传来易流年的叫声:“小心背后!” 另一名杀手伤势不轻,可没有被击杀,而是倒地装死,等华澜庭走过去后,突地暴起伤人。 华澜庭经历了刚才兔起鹘落的暗杀与反杀,鬼门关上走一遭后已经精疲力竭,反应不及,好在刚回来的易流年和文茵双双抢上,替他挡下了此人的背后暗算。 两人仓促救人,功力未能全部凝聚起来,被打飞了出去。 那名杀手本待拼尽余力完成刺杀华澜庭的任务,却听到门口之外传进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自己的小命要紧,此人返身几个起落,付出又咳出几口血的代价后,消失不见。 小半个时辰后,商家和自在万象门两方的人马齐聚在一个大房间内,林弦惊四人经过紧急处理,已经可以行动如常。 卢端烧和商晨曦本着锻炼队伍的目的,让群弟子们先自行讨论今天的情况和后续的计划。 这时艾晴柔正在说话:“根据你们的描述和现场勘验,我基本能够断定这两名杀手的身份,应该是‘琴棋书画诗酒花’杀手组织中排名第四和第五的江如画与蔡诗斌。” “虽然还没有证据,但能够请动这两人,并且有足够的能力提供消息和做出布置的,很可能还是紫岳仙宗。估计是他们一计不成再生二计,陷害澜庭不成就雇人暗杀。” “算你们命大,以江如画和蔡诗斌的身手,即便正面狙杀你们七个,可能一网打尽不容易,但也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好在是。” “第一,他们作为杀手,习惯了布局暗杀一击必中迅速远遁,不喜欢光明正大的正面战。” “第二,想必雇主下的任务是必杀华澜庭,所以没付过费用的其他人不是他们的重点。” “第三,他们低估了万象门弟子的能力,起码是低估了你们这届弟子的水平,这才落得个一死一伤的结局。” 易流年一拍桌子骂道:“紫岳仙宗欺人太甚,连番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这赛还怎么比?我看也不用比了,找他们算账去。” 林弦惊道:“为什么不比?他们这么做,说明忌惮我们的实力,而且都是阴招,说明他们在赛场怕了我们,又不敢公开公然做手脚,而且急切间我们也拿不到确凿的证据,所以在大赛上堂堂正正击败紫岳仙宗战队,才是报复的最好办法。” 艾晴柔说:“我同意。经过这两次,只要我们小心防范,他们暗地里再下手就难了,赛场夺冠是最打脸的做法。其他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问题是,夺冠的难度变大了,这个要你们内部有个章程才好。根据你们刚才议论的,我帮你们总结下现在的情况。” “其一,林弦惊、诸葛昀、何大一和刀琼丝四人,短时间内第二次强使叠叠不休秘法,现下是行动无碍,但透支严重修为受损,要想不伤及根基,这次比赛不要再想着参加了。” “其二,易流年和文茵在蔡诗斌的手下受了伤,战力打了折扣,至少一两场之内不宜出战。只有华澜庭略作治疗和休息,还能发挥出八分实力,也就是说,铁血少年团的正队,已经残了。” “第三,预备队员有六人,加上华澜庭,这七人可以组队上场。按你们的说法,整体实力比正队稍逊,但差别不是很大,但最后几场的对手亦越来越强,场场都是硬仗,此消彼长,这不大的差别可就被放大了。” “第四,根据赛事规则规程,正队人员有损,每场最多允许替换两名候补队员。如果换人超过一半或全部换人亦可,但必须战满四场才能再换,这四场里如有人受伤缺阵也不能再补充人员。” “如果想夺冠,你们还要打上至少四场或更多。也就是说,替补阵容要连胜四场,最后的决赛中也只有易流年和文茵可以替换。如果碰到轮空或弃权等特殊情况,替补队更要在无人替换的情况下战到最后一场。” 华澜庭插道:“明白了,这个不用再说了,不管是为了自在万象门的声威,还是我们自身的荣誉,抑或是为了打脸紫岳仙宗出气,我们都必须要战,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皆应。 艾晴柔说:“那好。剩下的战队里,紫岳仙宗的英雄豪杰队无疑实力超强,呼声最高,他们和其他可能的对手我后面会分析,但明天决定前十的一场迫在眉睫,败了就直接打道回府,也不用考虑其他的事儿了。” “明天你们的这个对手有些诡异,强自然是强,问题是还很怪、很难缠,是很多队伍不愿意碰到的。他们的功法术法源于巫祝一系,但是,可以说又不属于正统的巫门一脉。我看,还是请更加熟悉巫道的胡飒沓来说吧。” 胡飒沓站了起来,砸吧一下嘴,才开口说道:“这支队伍确实很诡异。巫门传到现在已经不是主流了,内部的分支演化又很细碎,我们胡家所学所传已经是小众了,而这支队伍比我归属的这一派还要少见。” “在我看来,这一支的道法,经过长久的变异已经变得很变态了。严格说来,应该不属于正统的巫道传承范畴了,绝大部分古巫流派也是这么认为的,普遍都对他们敬而远之、避之不及。” “实际上,他们对此也不以为许,甚至他们自己也是这么看的,连他们的名称都反应出这一点,因为他们自称为——污门。” 第163章 参同对偶 胡飒沓继续说道:“污门的功法很邪性。” “传闻他们的功法是一批修炼巫道有成,但是限于资质难以再行寸进的高手所创。这些人长期无法进境后变得异常偏激,不为当时的同门所容,于是出走巫门自创一派。他们剑走偏锋、另辟蹊径,利用所学走出了另外一条路径。” ”简单地说,就是用巫术和灵力炼化一切的污物和污气。你比如说,有山间洞穴的阴气寒气,墓地的阴气尸气,人和动物植物死后的腐烂之气等等。” “按照他们的说法,存在即合理,世间的任何东西都是大自然的产物,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们将其炼化,反而是替这方世界祛除污物、清理环境。” “他们就是要证明,他们这些被当时的正统和主流视为没有能力进阶的无能无用之辈,是有其作用和价值的。” “还真别说,这批人硬是闯出和创出了一系功法。这些污物污气经过功法的炼化和术法的转化,用出来倒是没有什么不堪的异状和异味,而且效果不俗,并且反而对大多数正统术法都有一定的克制作用,就是对于专门破邪的雷属性功法也是不惧。” “虽然大部分门派对于他们的做法往往持不以为然、嗤之以鼻的鄙视态度,但是此一门和邪派魔功不同,他们从不伤害活人和世间生灵,只是利用死物和污物练功,所以人们对其尽管排斥,可也没有理由去剿杀灭绝。” “再有,据说污门真正的高手可以做到收集和炼化人的怒怨哀恨等负面的七情六欲,其修为和威能足以跻身仙洲一流之境。” “目前的这一门在仙洲里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行事,加上内部十分团结,大家又轻易不会招惹他们,除了因为愿意修炼的人少,规模不大以外,倒也算的上是一个准一流的势力,弟子们的战力相当不弱,从他们可以从数百支队伍中脱颖而出,争夺前十就可见一斑。” 自打来到屋子里后,卢端烧在开场说了几句后就一直比较沉默,他其实是在自责。 等大家讨论到这里,卢端烧终于说话了:“首先,由于我对这次大赛的形势估计不足,以致连续出了澜庭和戏园子两件事,作为带队师长,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看到你们依然如此斗志昂扬,志在夺冠,我很欣慰。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们专心把比赛比好。” “关于这个污门,你们不用畏惧。他们的功法和术法确是对普通的道门手段有所克制,但你们不同。” “自在万象门之所以在境界划分和名称叫法上区别于其他门派,主要在于自在无极功的独特,在你们这个层次上已经开始体现出来,但还不明显,以后越往上会越显着,同阶无敌不敢说,高于平均水平是一点儿问题没有的。” “所以说,或许你们不能轻易取胜,但所学所修同样不会被污门克制,而且你们在如此年龄,就已经在修为境界上不弱于大赛中的任何对手,甚至还要高上几分,最终夺冠也不会让我意外。” “说到最后几场的战法,我的意见是这样的。” “其一,武器和灵宝丹药等固然重要,但越到后面,自身修为的深厚和术法的精深与否更为关键。因此,在前面一两场要尽量保存自身实力,多用外物取胜。” “其二,比赛也是门派底蕴的体现,这点上门里在来之前为你们准备的比较充足,加上商二少刚才和我打了保票,一应所需,他现下手头有的,商家会全力提供,所以你们不要吝啬,只管放手施为。” “其三,说到污门,咱们门里别的人可能没打过交道,我却在多年前和他们有过交手的经验,对付他们有些心得。” “你们这次带来了大量的符箓,其中一类我会在晚上带领你们做下改造,用之当有奇效。” “最后,如今的情况下,走到这一步,我和你们一样,正式把这次的目标调整为勇争第一。” “这几天我会为预备队加上澜庭七人量身打造几套战法,就算虎口拔牙,也要给我把紫岳仙宗的英雄豪杰踩在脚下!” “而且,这还是替补二队实现的实力打脸。” “自此,向外部宣示,自在万象门年轻一代,小荷初露尖尖角,即将,强势崛起!” 万象门弟子本就在两次被算计后憋了一肚子气,听了卢端烧的战前动员,更是战意沸腾。 污门,只好成为见证六十代弟子崛起的第一块垫脚石。 第二天的实战中,污门弟子表现的异常顽强,他们也格外珍惜这次光大门派名声的机会,奈何万象门弟子气势如虹,加之战术对头,污门战队拼尽全力还是败下阵来。 在具体过程上,万象门弟子展现出了财大气粗的土豪作风,完全不与污门队员近身缠战,只在中距离上狂轰滥炸,各式灵宝不要钱似的倾泻而出,让对方应接不暇。 而在面对对手的污门特色术法时,万象门七人则是双手不停地挥出,一张张特制的符箓雪片一样被祭起在空中,或是防御,或是前攻。 污门术法遇之,功效无不被大幅削弱,对华澜庭等造不成什么大的威胁和伤害。 卢端烧选取的这一类符箓,乃是自在万象门先辈从丹道中的阴阳之说和文武之火中感悟发展出来的,是一个包含三十张的套装符箓,取名为参同三十对偶箓。 此符箓每一张都含有三种力量,其中一种是雷霆之力,另外两种每张蕴含的属性和性质不同,具体分为: 清浊、盈亏、衰旺、存亡、有无、吉凶、悔吝、生克、刑德、进退、消长、宾主、沉浮、升降、文武、老嫩、刚柔、离合、聚散、往来、上下、雌雄、黑白、守战、生杀、刹复、深浅、抽添、寒暑。 三种力量相互作用,对污秽之气及其演化物有强大的镇压和粉碎的效果。 污门拿手的术法发挥不出足够的威力,自然是有败无胜。 拿下这一场后,铁血少年团二队昂首挺进前十,同时也没人受到严重的伤势。 三天之后,将展开前五之战,十支战队分作五组捉对厮杀。 规则规定,此时由大赛裁判团决定分组,而不是抽签决定。 这其中的猫腻和水分就不好说了,并且名单要在战前才公布,这样紫岳仙宗作为承办方,大可以提前预知对手从而做出针对性的布置,而其他队伍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各队都暗骂紫岳仙宗无耻,但也没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是地主呢,好在万象门弟子对此也不太在意。 紫岳仙宗最后没有选择和自在万象门提前强强相遇,铁血少年团遇到的将是另外一支强队。 铁血少年团预备队中,风清隽、宋霏霏和章晗蕴自然在列,另外三人中有两个是华澜庭他们的熟人,一人是早先在叠水瀑上斗过一场的第三峰狠人王根基,一人是在六十代弟子首次大比中,表现的基本功扎实、能力均衡的第四峰曲正则,最后一人名叫虞蹊,是这几年才崭露头角的杰出男弟子。 在决出前五的赛事中,铁血少年团还是沿用了上一场的战术,一上来就依靠灵宝法器进行****般的隔空轰击。 能够打进前十的都不是弱队,均出自大门大派,他们的对手显然对这一手早有预料并做了相应的准备,同样拿出五花八门的灵器法宝和万象门弟子对轰。 两边在随身携带的宝物告罄之后,谁也没能奈何的了对方,万象门弟子略占上风,但也无法确定胜势,于是双方又展开了术法的攻击。 这一战在场面上十分好看,两队先是法宝后是术法,不时有法宝爆开和术法相撞之光在场地上鸣响,五光十色异彩纷呈,直如烟花焰火表演一般。 一顿令人眼花缭乱的术法对决之后,铁血少年团进一步扩大了领先的优势,对手却不肯放弃,并仍有还手之力。 卢端烧对此也有估计并做了预先的应变安排,万象门弟子根据对手七人表现出的特点和实力,各自找上了对方一人,战术变化为近身搏击。 这时双方在修为和技巧上的细微差距终于显现出来,在华澜庭等人贴身紧逼的压迫式打法带来的压力之下,这支队伍逐渐承受不住崩盘了。 再拿下一场之后,在前五之战中,经过抽签,其中一支战队幸运地轮空,紫岳仙宗也如愿避开了自在万象门,并且没有意外地击败了对手,而铁血少年团的对手在上一场中减员严重,虽然补充了候补队员,可整体实力大降,很快就输掉了比赛。 这样一来,按理说,剩下的三支战队将通过循环赛计算相互之间的胜负,以及受伤情况、出局人数等方面的细微差别来决出第一名。 然而,也许是紫岳仙宗做了什么运作,也许是另一支队伍在观看了比赛后,认为自己不是其他两队的对手,又或许是他们满足于第三名并乐得看到二虎相争,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总而言之,这个战队声明弃权罢战,直接将紫岳仙宗和自在万象门送进了决赛。 但也因为少了这一场,易流年和文茵不能上场,替补二队将担负起争胜的重担。 五天之后,殊玄仙洲东部青年菁英弟子大赛的决赛,将在“英雄豪杰”和“铁血少年团”之间,展开龙虎斗。 第164章 龙争虎斗 大赛场地是紫岳仙宗特地布置的,是个四边各有五十丈的正方形赛台,足够这个层级的弟子们折腾的了,四周垒有高高的阶梯看台,今天已经黑压压坐满了人。 场地四角各有一名裁判,场地中有一名主裁游走,五人共同负责维护赛场秩序和队员们的人身安全,但是刀枪术法无眼,已经出现过三次弟子死亡的特例。 经过五天的修整,双方弟子全部精气神十足,都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 相隔数丈站在铁血少年团二队对面的,正是紫岳仙宗的青年战队,现在已经知道七人的姓名分别是:队长齐铿锵,队员沙汀、于朝、危啸、崔天护、诸兑有和女弟子吴梦洁。 虽然观摩过对方的比赛,华澜庭等人还是觉得“英雄豪杰”七人的装扮十分有趣和另类。 其实衣着还算正常,就是不论男女,人人不是耳朵上穿有耳钉、耳环,就是纹着身,以及脖子上戴着各式链子,每人头发的颜色也各不相同,活脱脱一帮太保太妹。 他们对紫岳仙宗的行为作风当然大为不满,不过看来人家对宗中子弟至少在装束上还是蛮宽容的。 队长齐铿锵是个光头的魁梧青年,浑身肌肉虬结,露在外面的臂膀上刺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手中一把黑黝黝的巨剑,足有一丈之长。 作为地主,齐铿锵先说了话,言语之间却不象外貌一样粗鲁: “对面万象门的小朋友们,幸会幸会。这一仗,我们七人是期待已久了,风闻之前你们遇到些问题,其实我们对宗中那些老家伙的做派也很看不过眼,好在如今可以堂堂正正地战上一场了。胜负如何,老哥我并不放在心上,只求痛快淋漓地和强手过过招,何如?” 看到对方没有咄咄逼人,除了小朋友比较刺耳,话也说得算客气,顶在最前面的华澜庭也不欲纠缠往事,简短地回道:“很好,大家各凭本事定输赢,自当如此,如你所愿。” 齐铿锵旁边的吴梦洁穿扮的妖冶,一张脸上却不施脂粉,十分清爽,她手里把玩着一把比匕首长不了多少的小剑,走了上前,把手搭在齐铿锵肩上,齐铿锵闪了一下没躲开。 吴梦洁展颜笑道:“你好啊,华小兄弟,我们可是照过面的呦,事情非我本意,但小兄弟你的表现可是让姐姐我暗挑大拇指呢,不过在赛场上,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华澜庭略显尴尬:“都是过去时了,闲话不说,放手一战吧。” 裁判一声开始,决赛正式拉开帷幕。 不约而同,双方一开始都是摆开了阵势。 自在万象门一方是群战所用的真武玄元阵型,紫岳仙宗一边是他们的虚空无极剑阵。 对方是主场作战,估计华澜庭他们不会率先发动攻击,于是打算先声夺人,主动出了手。 紫岳仙宗的虚空无极剑法以凌厉诡异出名,开战第一击并没有先行试探,而是御剑齐发。 他们的人原地不动,只抬起各自的手中剑激发了剑气凌空,无形剑气在空中幻化,一变二、二变四,数十把大大小小由灵力凝聚而成的刺目剑体呼啸着飞向前方。 华澜庭七人呼啦啦呈雁形散开,每人或以手中兵器,或以术法抵御漫天而来的攻击剑阵。 不等铁血少年团挡下并破开这一轮攻势,对方七人发出剑气后,马上就跟随而上,人盯人找上了一名对手。 七人的身法各不相同。 修为高一些已经可以做到短时滞空,他们直接脚踩长剑,离地三尺御空飞行,同时双手掐诀发出了术法攻击。 修为低的落后一些,但也是疾速贴地而至,并且放出飞剑攻击向各自的对手。 紫岳仙宗的虚空无极剑法攻势诡秘,有的是实体长剑,有的是灵力幻化的,其中根据修为的不同,还可以分成数股剑气。 这种手段下,不但虚实混杂,而且是多点攻击,让人分不清每一道攻击的力度和强度,以强击弱会浪费自己的灵力,以弱抗强又会面临受伤的危险,稍有应接不对,一旦露出破绽,就会遭受到后续更猛烈的连环致胜攻击,不少战队都是在紫岳仙宗这种快速多变又猛烈的开场攻势之下瞬间溃败的。 英雄豪杰战队知道双方实力相近,一上来就动用了这一手,使争斗直接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起码可以在声势上先压住铁血少年团,再图后计。 再有的就是,对方七人在寻找对手上也有过计划,不是以强对强,而是采取了田忌赛马的策略,例如队长齐铿锵对上的就是宋霏霏,目的是借助开局的声势和强势迅速击败击倒几人,只要能建立起人数上优势,这就基本立于不败之地了。 在赛前的准备会上,万象门一方自然也有过分析,破解这种战法局面的关键在于抗住。 首先,紫岳仙宗的虚空无极剑法强是强了,但对弟子们自身的消耗既大且快,顶住一轮猛攻后,对方战队的后力和可持续性难免就会变得不足。 其次,以强打弱是不错,但对于万象门来说,反过来他们同样也是己方的强手面对对方的弱者,就看谁能抢先击溃更多的对手了。 第三,紫岳仙宗以太一混元功驱使的虚空无极剑是包括不少二级配套剑术,但总体而言形式偏于单一。相对来说,自在万象门九峰各有专攻,弟子们的手段众多,每个人都擅长两类乃至更多种功法术法,攻防上更有韧性。 当然,自在万象门战队在整体修为上也许会稍逊,毕竟他们年龄还轻,正队还好,二队总是差了一些。 紫岳仙宗战队看得很准,尤其宋霏霏是其中最弱的一点。 面对炼己境初期的齐铿锵,面对巨剑势大力沉又密集的全方位剑气攻击,她以凤翅朝阳刀使出红焱赤焰术全力抵挡了一阵儿就熄了火,即便事先卢端烧为她准备了比其他人都要量大的各种防御性符箓和爆破性灵宝,也只是让她又再多坚持了一些时间。 最后,齐铿锵使出一记重愈千斤的巨剑横扫,拍飞了宋霏霏,并让她丧失了战斗力,不得不退场疗伤。 另外六处战团正在处于胶着的状态。 对方确实狡猾,安排给华澜庭的对手乃是英雄豪杰战队的第三高手危啸,此人修为不弱又长于轻身功法,华澜庭接连数次放出胜负手,都被险之又险地躲了开去,就连用出了“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的是与不是纠缠腿连环踢,也只是击伤了对方。 危啸继续带伤一味地游斗拖延时间,而不与华澜庭正面交手。华澜庭真正的大招不欲用在此人身上,所以没能在宋霏霏下场的同时也解决掉对方一人。 这时反而是他不太熟悉的虞蹊立了功。 虞蹊此人极为踏实,入门以来一直籍籍无名,但在大自在剑上下过苦功,直到进入三星伴月境后才厚积薄发,显露出出众的实力和才华。 虞蹊的修为功底扎实,一手大自在剑法使得平和细密且厚重无比,完全不惧对手于朝毫不停顿的虚空无极剑式。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虞蹊的大自在剑法在防守的同时极富弹性,每一招都隐隐蕴含了反击的力道,这让于朝的灵力流逝地飞快。 虞蹊看准时机转守为攻,一式突发的银瓶乍裂,剑尖破防,直指点到了于朝的心脏部位,旁边的裁判见势不妙怕有损伤,过来一把捞走了于朝。 虞蹊貌似木讷,实则心思灵动。在解决掉一名对手后,立即赶过去接下了纠缠华澜庭的危啸,让华澜庭得以脱身去截住了齐铿锵,局面暂时回到了势均力敌的形势下。 紫岳仙宗战队看来胸有腹案,齐铿锵一声唿哨,六人一起退后聚在一起,变成一个崔天护在前,齐铿锵和吴梦洁在侧的突击阵型后,重新杀了过来。 待到接近,见铁血少年团也业已靠拢成团,他们阵型的倏地从两侧往外一分,让出了中间的诸兑有。 只见诸兑有脸色通红如血,手中一个光球已经酝酿成型,一收一放正在翕动。 华澜庭修为最高,灵识扫过,立觉不妙。 本次大赛对于各派弟子们使用何等灵器法宝并没有限制,只要功力能够驾驭的了的都不禁用。 华澜庭能够感觉到光团中暴烈之极的灵力波动,这种级数已经超过了结丹弟子操控的范围。 对方这是要越级使用中高阶的大杀伤力灵宝重挫铁血少年团! 这诸兑有不是有秘法可以驱动超出自己能力的灵宝,就是拼着修炼根基大损,不惜牺牲自己的将来换取这场胜利。 一般的门派是不会为了一时的胜负放弃一名优秀弟子的前程的。 灵器早就激发,双方正在高速接近,对方一旦得手,己方至少两三人要直面其威力。 来不及了,修为最强的华澜庭和曲正则在阵型两侧防备着齐铿锵和吴梦洁,抵在最前面首当其冲的是王根基。 华澜庭自从叠水瀑之后,尽管后来和王根基同在天玑峰,但因为师承不同,两人没有太多的接触和交流,那也不能让同门冒险。 华澜庭和曲正则虎吼一声,都要抢上前去,这时只听王根基大喝:“我有准备,退开,我来!” 说完擎出一面大盾,正是林弦惊的鸢形燕尾盾,盾面上各色机关和符纸的光华急速闪烁。 原来,这是卢端烧的主意,但他没有告诉众人。 卢端烧做了万全的考虑,想到了惯于使阴招的紫岳仙宗在正面战场上也可能不按常规出牌。为此,他找到林弦惊借出了大盾,又设置了新的多重防护手段,并把危险很大的任务暗中交给了王根基。 因为,王根基的师父是他的亲传弟子,王根基是他这一脉的徒孙。卢端烧对此行心有歉疚,于情于理,他决定把这个以防万一的重任托付给自己的徒孙。 王根基本就是个粗人狠人,打架不要命的主儿,他也不会违逆师公的意思。 幸好他也不笨,说了句“我有准备”,这让其他五人止住了过来的步伐,各自向周围遁去。 大盾迎上了光球,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诸兑有倒下,王根基应声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浑身欲血,生死不知,林弦惊的大盾碎裂成块。 两只战队又各自出局一人。 铁血少年团剩下五人的战意,腾地一下被彻底点燃了。 少年,从不缺热血。 如今,要化作铁血。 他们要,战紫岳,败仙宗,踩着英雄豪杰,大赛登顶! 第165章 出大事了 比赛节奏,骤然加快。 接下来,第一个分出胜负的,不是男弟子们,而是章晗蕴。因为,她的速度够快,手段够多,内在的性情又很刚烈。 章晗蕴直奔离得最近的崔天护,途中光系术法接二连三地祭出,火力全开,崔天护手忙脚乱,全力招架。 章晗蕴不顾术法余波,加速欺近,手中既长且宽的宝剑用出坤凰出岫剑的杀招,寒光一闪,剑芒吞吐,瞬间就到了崔天护的身前。 崔天护不甘示弱,仗着气力大过女弟子,大剑一横,往外荡了开去。 双剑相交,章晗蕴的剑身被磕得向上弹起,她顺势稍一变向,就要自崔天护的身侧掠过。 与此同时,手中加劲,剑中剑! 雌剑自雄剑中脱出,就手一挥,划向崔天护的肋下。 崔天护怪叫一声,拧腰闪身,跌跌撞撞向外窜出,避过一击。 章晗蕴向前疾冲数步,急停,转身,扬手,斑袋貂似一道闪电飞出,落到了立足不稳的崔天护肩上,一口咬下。 不料,紫岳仙宗在之前的比赛中见过章晗蕴使用此貂,有了防范,崔天护有肩甲护体,毫不理会,稳住身形后,同样转身疾冲向章晗蕴,虚空无极剑法剑势连绵,罩向对手。 章晗蕴刚才连续数次发力,此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反应上慢了半拍,大剑又已不在手中,她强催灵力抵挡,还是被接连而至的剑气打飞了出去,受伤倒地。 崔天护得势不饶人,继续冲了过来。 章晗蕴已无力起身,却又是一抬手,一道黄光电射而出,崔天护这次捂住了脖颈,三息之后,软软瘫倒。 易流年的斑翅飞蜥!咬中并毒倒了崔天护。 两人双双出局。 接着见了分晓的是曲正则和沙汀。 曲正则用得是最为擅长的大自在剑之乱披风快剑式,招数全不用老,都是半途换招,三十六剑一剑快似一剑,剑剑注满灵力,组成一张灵力剑网套住了沙汀。 沙汀挡是挡了下来,但他没有曲正则的剑快,不得不在以长剑应对的同时,连续幻化出灵力剑体接下快剑,但这样的话,他自身的灵力如潮水般泄出。 而曲正则如此打法也是消耗极大,到了最后,两人的修为都是接近了谷底。 曲正则奋力发出第三十六剑,一剑挑飞了沙汀。 沙汀油尽灯枯,又受了剑伤,被迫下场。 曲正则坐到地上大口喘息,短时间内也没了再战之力。 就在此时,他的背后风声急响,有人偷袭! 这人是诸兑有! 诸兑有在发出大杀伤力的灵宝后倒地。 但作为催发者,不像王根基是承受者,他受到的冲击很小。 他越阶使用法宝的结果的根基大损,修为跌落到筑基境,并且如果没有罕见难得的天材地宝医治的话,再难重新修回到结丹境了,此生无望强者之路。 可是除此之外,众人以为他出局了,实际上他仍有行动能力和筑基境的修为,隐忍到此时才突然出手,发掌急袭毫无防备且力竭的曲正则。 诸兑有此人勇烈,他不是猪队友,乃是神助攻! 曲正则此时也已经打出了血气,眼见躲不开了,勉强横移几分,诸兑有一掌击中他的右肩,曲正则伤重,委顿于地。 可他的松纹古定剑神不知鬼不觉地自腋下钻出,穿透了扑过来的诸兑有的右肩,两人仆倒在一起,最终双双出局。 虞蹊和危啸这时也到了见真章的时刻。 虞蹊快速击败于朝,实则费了不少气力,而危啸被华澜庭的是与不是纠缠腿踢伤,也不再状态,他们俩在一开始打得平分秋色。 直到虞蹊受到王根基堵抢眼的刺激,再度找上危啸后,他振作精神,鼓足余勇,一口剑有如神助,杀得危啸连连退后。 快到了场地边缘的时候,虞蹊决定毕其功于一役,倾力而为一招天外飞仙,意欲把危啸迫出场外。 不想危啸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曾经在一次外出时幸运地为门派立下功劳,得以被赏赐了一枚珍贵的紫岳天齐果。 此果长于紫岳天齐山深处地脉温泉水边,数量稀少,果实为水滴状的紫色,含有山中独有的紫色灵气。 他这一枚虽然等级不高,但一旦用出,此果悬于空中,水滴般晶莹剔透,虞蹊的长剑刺入就被裹住,怎么用力也拔之不出,而且还在吸收虞蹊的灵力。 虞蹊大惊,危啸的长剑可就借机刺了过来。 好个虞蹊,左手小自在拳使出如封似闭,带歪了剑尖,随后单手戳拍点按,与危啸的长剑又斗了个旗鼓相当。 看似不落下风,虞蹊心里却在暗自叫苦,他的灵力正顺着右手剑流逝而出,再过片刻,难免功力衰竭落败。 危啸见奈何不了虞蹊,羞怒之下,长剑斜削,奔着虞蹊的右手腕而来。 这下反而提醒帮到了虞蹊,他果断弃剑,双掌一错,趁着危啸的剑在外门,和身扑上,撞到了危啸的身上,两人一起跌出了场外。 三对六人,全部出局,场上只剩下了四人。 华澜庭联手风清隽,正和齐铿锵与吴梦洁打得不可开交。 齐铿锵初入炼己境,论修为高过华澜庭,一口黑门板似的巨剑极具威力,华澜庭都不得不暂避锋芒,以九转大还丹功法催动丹田之气,接连发出五行清炁雷法抵御,脚下不断后退绕着圆圈。 吴梦洁的匕首小剑和齐铿锵的巨剑相得益彰,两人又是平日里配合惯了的。防守上她可以替齐铿锵抵挡对手的近身攻击,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在进攻端,她依靠身法突袭,攻势也是极为凌厉。 华澜庭要是单人面对,必然进退失据,但现在风清隽身法高妙,双手分水峨眉刺车轮般旋转,在旁辅助进攻与防守,两人尽管守多攻少,并未露出败象。 斗到酣处,齐铿锵不耐,率先变招。 他一剑刺出,声势惊人,灵力压迫得空气都发出摩擦刺耳的声音,华澜庭运功全力相抗。 然而就在双方的灵力术法要在空中相撞的时刻,华澜庭后脖颈一尺外的空间里,无声无息就现出一把灵力短剑,恶狠狠扎了过来。 这,才是紫岳仙宗虚空无极剑真正的厉害之处——虚空化形。 这是只有到了炼己境后才能施展出的一招,齐铿锵也只能幻化出一把。 紫岳仙宗中的高手可以心随意走,化出多个,而且无迹可寻,敌人如同同时面对数人战斗,顾此失彼,自然不敌。 华澜庭惊觉,风清隽惊觉。 华澜庭还要抵御前方的攻击,风清隽马上反应,舞动峨眉刺就扑了过去,挡下了虚空短剑。 她的功力差齐铿锵不少,是击碎了灵力幻化的短剑,自己也受到冲击,斜斜飞了出去。 而在她落地的路线上,吴梦洁早就蓄势待发进击了,人未到,剑气如虹,算准对正了风清隽即将下落的落点。 空中的风清隽此时气血有些紊乱,必然会在这一击下受伤。 眼见吴梦洁的剑气和人越来越近,风清隽也发了狠,抖手甩出了“雨过天晴软烟罗”。 随着一声“爆”,似慢实快飞出的淡淡青色朦朦胧胧的一团炸开,迎着而来的吴梦洁惊呼一声,被炸落在地。 而风清隽落下后先是被吴梦洁的剑气所伤,而且两人距离过近,她还受到的软烟罗的波及,强撑着没有晕过去。 华澜庭跑过来扶起风清隽,风清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和华澜庭耳语了几句,才退场休息。 风清隽和吴梦洁的伤势半斤八两,都无力再战。 王根基伤后,战斗快速推进,场面上几起几落,精彩纷呈,观战众人眼花缭乱之后,场上就只剩下了两人。 七人团战到了这个当景,变成了华澜庭和齐铿锵的个人对决! 两人这时也不着急了,退后而立,各自蓄势,心里急谋战法对策。 打到这里,两人的灵力都已经消耗过半。 对于华澜庭来说,齐铿锵的修为比他高,久拖下去对他不利,最好是速战速决。 对于齐铿锵来说,虽然自己灵力上有优势,但华澜庭在之前的赛事中,除了修为和雷系术法很强,以及用过一些法宝外,没有显露出其他太多的手段。 要说自在万象门铁血少年团队长的本事仅限于此,他自然是不信的,速战速决也是齐铿锵的选择,不然阴沟里翻船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想着,没过多久,这两人同时启动,展开了最后的决战。 齐铿锵还是用巨剑连发虚空无极剑势,但幻化出的灵力剑体数量更多,大小形状也不同,灵力属性也有变化,而且各个威力更大,虚空化形也偶有出现,无极剑阵前后左右包围住了华澜庭,这是要凭借修为优势强力碾压对手的节奏。 华澜庭终于用出了金丝铁线。 金丝铁线变得极长,圈圈绕绕之际,大部份幻化的剑体遇之,多被切割成数段,其中蕴含的灵力湮灭在空中。 即使碰到齐铿锵以主要灵力注入的巨剑实体,也能留下不少深深浅浅的缺口,让齐铿锵不得不有所忌惮。 但是这种对耗灵力的做法实在是对华澜庭不利。 果然,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华澜庭的防御范围一再缩小。 到了最后,两人都快面对面了,齐铿锵不再幻化灵剑,只用板门巨剑本体攻击,华澜庭也收起了金丝铁线,改为以有心无意勾连手配合五行清炁雷法击打缠拿巨剑。 又过片刻,华澜庭完全变成了近身防守,而齐铿锵则纵声长笑,他最喜欢这种硬打硬冲的战法,这时巨剑全数改为以宽大的剑身进行拍击。 华澜庭就如一只风雨飘摇中的小舟,摇摇晃晃,左支右拙,剑身虽然拍不到他的肉身上,但所有的观众似乎都能想象的到,两人每一下的攻防灵力对撞之后,就有大量的灵力被耗掉。 负伤下场观战的万象门弟子开始坐不住了,连被急救过来的王根基都坐了起来,着急地说这样下去不行啊,不过风清隽出言安慰大家,说华澜庭此举必有其用意。 果不其然,在连续承受了数十下巨剑拍击后,华澜庭突然闪身后撤,一拍胸口,一口淤血喷出老高,随后身上的气势陡然节节攀升。 再一次,华澜庭临战突破! 一举进入四象阴阳境,成为和齐铿锵同等的炼己境弟子。 当日,在万象新天泉秘境历练中,陈履安长老曾一掌止住了华澜庭的破关之势,让他留待机缘再行突破。 而华澜庭正是借助齐铿锵带来的强大的外力冲击,打通了最后一丝瓶颈,升级成功! 借此势头,华澜庭再次取出金丝铁线,又和齐铿锵正面硬刚起来。 十数个回合过后,两人都坚持不住了,一起退后调息。 齐铿锵作为紫岳仙宗天才子弟,还要早一步比华澜庭进阶,深知内中状况,也明白在均势中心理战的重要性,开口说道: “好好好,恭喜突破。可那又怎地?你刚才消耗甚巨,虽然晋级,那只是灵力强度的提升,数量仍嫌不足,而且晋级之后,灵力虚浮不稳,很快就会被我打回原形。” 齐铿锵意在动摇华澜庭的斗志,但他说的的道理却是对的。 又过一会儿,华澜庭真的气势回落,又落到了下风。 华澜庭知道这次不能再耗了,等他挡过齐铿锵的一轮猛攻后,华澜庭揉身而上,口中念诀,手中抛出一物,在实战中首次用出了陈履安传授的——咸鱼带盐大法。 那条瘦小的干瘪咸带鱼飞起空中,到了对方头上后,嘴里急速吐沫,四下里乱飞,喷了齐铿锵一身。 齐铿锵只觉头晕眼花,进入炼己境后就没出过汗的他,此时虚汗直冒,全身酸软,如被抽空,站都站不稳了。 嘴里大叫:“这是什么妖术!” 华澜庭哪里肯回答他,箭步冲上,金丝铁线变得短硬如细棍,五行清炁雷法发出,雷音阵阵,雷光隐隐,追打齐铿锵。 这回轮到齐铿锵摇摇晃晃、左支右拙、连续退步,就到了赛台边缘附近。 此时华澜庭的灵力所剩不多,齐铿锵的情况更加不堪,再难招架,胜负,即将揭晓。 猛见齐铿锵退后一步,两脚踩在赛台边缘,仰头啊地大叫数声,就和不久前的华澜庭一样,浑身气势陡然节节攀升。 齐铿锵长笑道:“华澜庭,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有底牌,我也有后手。” “你初入炼己,怎知这个阶段内,灵力虽然还是浑然一体,但已经可以分开控制,我早已留下一成于丹田之内,此时用出,而你已是强弩之末。你还,能奈我何!” 华澜庭微微一笑: “自在万象门弟子,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我虽初入炼己,岂能不知其中奥妙?我虽还没掌握灵力分控之法,但尚有几分余力。你,不妨试试!” 齐铿锵变色:“危言耸听,就让我来终结此战吧!” 言罢一剑击出。 华澜庭快速吟唱法诀,双手结印,两尾指并排竖起,其余八指以一种复杂的姿势勾结虬联在一起,状若雄狮昂首。 “金刚狮子头!” 源自陈履安的佛门大手印神通。 翻手按下,真如言出法随一般,四周空间震荡,有风雷音爆响起。 金刚狮子头实是一种音杀之术,同样强弩之末难穿鲁缟的齐铿锵的这一成灵力,立即被堪堪震散。 华澜庭残余的掌力一吐,齐铿锵跌落赛台。 华澜庭胜! 自在万象门,铁血少年团,登顶大赛头名,扬威殊玄仙洲东部。 小荷已露,尖尖角! …… 当晚,自在万象门群弟子在比赛结束欢呼高兴后,本待在晚上大肆庆祝一番,却被牛轲廉请进了一间屋子内。 屋里,卢端烧和商晨曦等商家众人都在座。 只听艾晴柔说道:“兄弟姐妹们,稍安勿躁。就在刚刚,我商家收到十万火急的讯报。” “尘封山上,出大事了!” 第166章 勾心用力 艾晴柔和商家诸人的面色都极为凝重。 大家听了后,也立刻收敛起喜悦,各个肃然起来。 华澜庭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艾晴柔说:“昨天晚间,海棠城梨花会伙同屠家大举攻山,如今尘封山已尽数落在他们手中。” 众人皆惊。 岳光寒急问:“怎么会这样?伤亡怎么样” 艾晴柔说:“之前没有和你们细说,尘封山上发现了贵重的铼矿,秦五当家和我们商家协定共同开发,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了出去,这才引来了屠家。” “事发仓促,具体情况还不十分清楚,只知道敌方势大,我们的人见不可力敌,很快就撤了出来,伤亡倒不算大。” “商家虽然留人协防,只是秦五当家他们要保卫自己的老巢,死战不退,听说损伤严重。” “两边的人马现在正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和我们汇合,戴老已经领人出去接应了,等人到了,就知道详情了。” 牛轲廉这时补充道:“铼矿的价值太大,如果被其他势力知晓,必然会引起觊觎。所以我们在前期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派了精干的勘查人员和工匠以及少量高手进驻,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不然也不会轻易失守。” 华澜庭问:“现在要怎么办?这会不会导致商家和屠家的大战?” 商晨曦接过来说道:“商屠两家在商业上一直有摩擦,小范围的武斗也不是没有,但是这次要大发了。两家全面开战是不太可能,可屠家如此公然挑衅,一场局部战事不可避免。” “这事已经上报回家里,如何定夺还要老爷子拿主意。但是我不能在这里坐等,必须要做点儿什么,我已经传令这一带的商家高手向尘封山集结了。” “问题是,短时间内能到位的人员有限,而对方有备而来,到底有多少人马,以及高手的实力与数量不明。” “如果能一战夺回尘封山还好。矿是我们先发现和开发的,地盘又在手里,那么不论是在道义上,还是在谈判桌上,哪怕是战事上,商家都可以占据主动。” “但是如果再次失败,局面就不利了,时间拖久了,等屠家大批人手赶到,造成既成事实,战事规模就会升级,后续如何发展会更加不可知。” 林弦惊说道:“所以目前的关键,在于尽快了解清楚对方在尘封山上的实力和部署对么?” 艾晴柔答道:“对。但是我们已经问过了,对方能攻下山寨,自然人数不少且实力不弱,但当晚过于混乱,没人说得清具体情况。” “如果清楚,我们就能决定是马上反攻,还是围山待援,或者围点打援,又或者是通过场外谈判解决问题。” 林弦惊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这时,大门一开,出去接应的戴西归回来了,后面跟着进来的是商家和尘封山残兵败将中的主要人物。 一行人的样子非常狼狈,尤其是尘封山的几位当家身上血迹斑斑,人人带伤,秦山隐竟然失了一条左手臂。 岳光寒叫了一声,起身扑了过去。 秦山隐先是冲大家点了点头,然后虎目含泪,对岳光寒说:“小子,山寨没了,家没了,你二叔、三叔战死,七叔下落不明。你要记住,不论多久,有朝一日,必报此仇!” 随后,秦山隐和商晨曦通报了当晚的情况,除了因为有人看见其人,因而知道是外请的老柳头向梨花会出卖了铼矿的情报以外,其他的并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等秦山隐等人被带下去疗伤休息后,商晨曦说:“暂时别无他法,晚上我会继续调兵谴将,明天一早出发赶往尘封山,到了以后相机行事吧。” 卢端烧说道:“万象门和商家休戚相关,不能置身事外。这些弟子们在赛后大多有伤在身,预备队领队明日带他们回山,并向掌门请示派人增援,我和舒轮台留下,随二少前往尘封山,多少是个助力。” 商晨曦拱手表示感谢,两家的关系确实也用不着说客气话。 华澜庭几个师兄弟之间已经非常之默契,他在商晨曦和秦山隐说话的时候,发现林弦惊和岳光寒与胡飒沓在小声嘀咕,于是看向还在沉思的林弦惊问道:“弦惊,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林弦惊抬起头说:“嗯,澜庭不问我也是要说的,我是在考虑可行性和评估风险。我有个想法,大家参详一下,或可一试。” 大家全都把目光转向他。 林弦惊续道:“澜庭那档子事后,我对我们四人当时所用来破解紫岳仙宗伪造影像的门道有了更多的感悟,岳光寒和胡飒沓也是如此。这些天我们三个没有比赛任务,所以一直都在讨论琢磨和试验。” “我们有个共同的奇想,这个方法不但可以改善预测之术,还有可能用于,空间传送。”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了这话,连戴西归、抱剑伯和卢端烧这等高手都睁大眼睛吃了惊。 在现今的仙洲修真界里,中远距离的传音方法种类繁多,应用的较为普遍,中远距离的传送就要难得多,只有开山立派的宗门才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设置传送法阵。至于超远距离和跨洲以至跨位面的传送,更是只有少数传承久远、资源雄厚的大型宗门才能做到。 就算这样,即便在自在万象门中,不管人多人少,距离远近,任何一次传送都是件需要提前报备,甚至是专门审批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大家听林弦惊说他有新方法可以做到空间传送,这可过于惊世骇俗了,才会这么吃惊。 看到众人的表情,林弦惊连连摆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别急,听我慢慢说。” “这件事还基本停留在概念性设想阶段,我们是用小的物品做过微距离试验,也成功过几次,但距离实现稳定的真人传送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另外,经过计算,限制性条件那是相当的多。” “第一,人数不能多,撑死了一两个人。” “第二,被传送者的修为不能高,强者对空间撕扯之力有自然的反应,很容易导致传送失败。” “第三,距离不能太远。” “第四,必须事先知道目的地的详细坐标。” “第五,启动阵法的原始动力要足够,还要维持到人员落地。” “第六,从开始到结束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第七,传送是单向的,送过去但带不回来。” “第八,真人在传送过程中是什么情况一概不知,比如身体是否承受的了,对精神和修为是不是有损害。” “第九,对意外完全不可控,传丢了没办法,传偏了没办法,传伤了传死了更没办法。” “第十……” “我去。”易流年截住林弦惊的话头说:“还有第十?你这也太不靠谱了,说出来也没用啊。” “别打断。”华澜庭说:“弦惊既然说出来,肯定是有考虑的。” “弦惊,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的意思是不是把人传送到尘封山里去侦察屠家实力,为确定下一步行动方案提供依据?” 林弦惊点点头:“不错,这是个非常非常大胆,简直匪夷所思的主意。刚想出来的时候,我们仨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但是,如果成功,那就是个前无古人的创举,迅可以为以后的完善提供一手的数据参考。” “要不是有今天的事情,我是不会在现在说出来的,的确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敢说出来,还因为我们三个刚才商量后,虽说不确定性还是多的不能更多,但一致认为这是个老天赐予的绝佳试验机会。” “首先,这里离尘封山的远近将将好,在座的卢殿主等几名高手应该可以合力支撑阵法的驱动。” “其次,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岳光寒对尘封山了如指掌,他知道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并且能够以大预言术感应到坐标,肯定不会被人发现。” “再有,胡飒沓正好也在,他的巫祝空间请神法会为传送加上一层保险。” “另外,我现在动用不了天机预测术,但用大衍天机术中的卦法能排卦,卦象显示为吉。” “最后,岳光寒参与了研究,他亲身试验有助于今后这一方法的修正改善。” “不行。” 说话的是商晨曦:“你们没看到秦山隐对岳光寒的态度吗?他对岳光寒寄望甚深,指望他成长起来,继承尘封山衣钵,他不会同意岳光寒冒险的。” 岳光寒站起来说:“我不,我等不了。等我修到能超越五当家的程度,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那时候仇人可能都老死了。我现在就要复仇,哪怕是先让他们付出利息也行。” “占我家园,杀我家人,抢我东西,我要让屠家知道,尘封山虽小,不可轻辱!” “后生可畏。”商晨曦说:“那也要秦五点头。” “我会说服他的。”岳光寒倔强地说。 “等等。”华澜庭也站了起来,说道:“光寒一个人去肯定不成,先不说传送的事,以他得药境的修为,就算熟门熟路,那里现在高手如云,进去了他又能做什么?一旦有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林弦惊问道:“你是想说?” 华澜庭:“我和他一起去。先别急,怎么实现主要是你去考虑,但我有我的理由。” “一是刚才说的,我刚入四象阴阳境,修为不高也不低,这次只是侦察不是动手,我自保能力强,还有隐身太极巾。此外,再怎么说,我总比光寒这个山里孩子经验丰富吧,周旋的余地要大的多。” “第二点,你们记得出尘封山的时候,我说过我有曾经来过的熟悉感觉吧。其实,当时我没说,我感觉到的是一种召唤。” “不是忽悠你们,就是召唤。” “理性与数据固然重要,但我辈修士,求的就是得窥天道,心神感应和觉悟直觉,尽管飘渺玄妙的不可捉摸,但我们都对此信之不疑,没错吧。” “第三,舍我其谁?弦惊四人透支,清隽六人受伤,而我一晚上就能恢复全盛状态。流年和文茵?行,你要是能一次性传送四人,我愿意带上这一对。” 林弦惊沉吟道:“传送两个人,也不是不行,商二爷再连夜调来几名高手不是难事。但你要去,还得卢殿主首肯啊。” 卢端烧面现挣扎之色,最终毅然道:“我,同意。” “想我自在万象门,自一代老祖始,得以在仙洲立足和迅速崛起,其中一项重要的传统就是不断地创新和开拓。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牺牲,历代中为了探索和完善新旧功法术法而伤亡的人可不在少数。” “我这一代守成有余,本门的发扬光大,也该你们这一辈一步步承担起责任了。” “今天的决赛中,紫岳仙宗安排诸兑有那一击的内情我不清楚,但诸兑有此人无疑武勇可嘉,我很欣慰能看到你们的勇气,不输于他。” “什么是勇?勾心用力是为勇字。” “勾心不是斗角,是用心,是尽心,是使出全身心之力去努力、去面对,去争取,去奉献,而无惧牺牲。” “因此,从你们都是我门中璞玉的角度来说,我不应该同意。然而,就是璞玉才需要打磨。所以,我同意,我来承担一切后果。” “但是话又说回来,本殿主的准许,是有先决条件的。” 第167章 扭了腰了 话说到这里,卢端烧却停了下来。 原来是风清隽听到卢端烧同意华澜庭去冒险,不由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坐到华澜庭身边低语起来,还在桌下塞给了他一个东西。 卢端烧有心缓解会场紧张的气氛,笑道:“两个人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风清隽不好意思地说:“没,没什么。” 华澜庭倒是大方,配合卢端烧说道:“一首小诗而已——千看千意密,一见一怜深,但当把手子,寸斩亦甘心。” 卢端烧又笑着说:“寸斩亦甘心?放心,没那么严重。本殿主虽说不擅天机术,但好歹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观人之术倒练成几分,澜庭的面相,怎么看都不是短寿之人。” “我记得有位名人说过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瞧我这脑子,上了岁数,记性真是差了。对了,叫做:人世间除了死亡,一切都是擦伤。” “澜庭既然不短命,那么在他死之前,他就是一定不会死的。” “换言之,如果说死亡、归仙是不可改变的,那么在这发生之前,所有时间内都是安全的。如果是安全的,那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大家听得心说这是什么理论? “好了,我来说说我的先决条件。” “头一个,今天晚上,我们几个老家伙都不睡觉了,陪着你们做试验,把空间传送的试验距离加大,并争取提高传送的稳定性,多试验几次。假如效果不好,达不到我的期望值,那此次行动立即终止作废。” “第二个,澜庭你要答应我,到了之后不要莽撞行事,一切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你二十多岁能达到四象阴阳境,是足以自傲。但是,这个修为放到门派家族之争里,实在是翻不起几朵小浪花。记住,你的任务是侦察,不是火力侦察,是悄咪咪地摸清情况。” 华澜庭郑重答应后,商晨曦接着说道:“澜庭和光寒此行是为商家冒险,试验、传送、侦查所需,都由我来提供,只要你们的储物空间装得下,会把你们武装到牙齿的。” “另外,我这里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件依靠灵力就可激发,但是不需要很高修为支撑的高阶保命法宝,你们都拿去。再有,带上商家最新研制出来,还没有量产的一套传音设备,一旦有确切消息,不用你们下山,在山里就能和山下的我们随时联络。” 安排完毕后,有关人等连夜进行了数次长距离的空间传送试验,并达到了卢端烧认可的程度。 第二天上午,经过两个时辰的调息恢复,在正午之前,最终集合了八名高手之力,正式开启了前往尘封山的空间传送法阵。 带着众人的期望与担心,华澜庭和岳光寒在光芒闪耀中消失。 华澜庭之前有过多次大小远近不同的异度空间的穿梭经历,每一次都让他对空间转换之力有了更深一步的感知和认识。 虽然这种感觉总是那么不真实,真想够到的时候,偏偏就如手中流沙、镜花水月一样溜走逝去,但他已经能够比较从容地抵御那种扯动带来的远近与慢快颠倒的失重感。 等到一切重新静止停顿下来,他缓缓睁开双眼。 这里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不远处隐隐有水流之音传来,近处有倒悬的石钟乳上不时滴下来的水珠砸下溅开的微小噼啪声。 他试着挪动脚步,脚下碰到了碎石,发出的声音在山洞里引起了回声。 回声水声之外,再无其他响动。周围光滑的洞壁上偶有磷光闪现,让能够勉强看清四周。 慢着,岳光寒呢?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轻轻呼唤了几声,没有人回答。华澜庭使劲摇摇头,彻底摆脱了传送引起的眩晕感。 仔细想了想,两个人应该是失散了。 他知道岳光寒在来之前定位的,是那处他儿时跌进去的地下暗河的位置,而他在传送中,心里总是不可抑制地升起来那种召唤他的感觉。 想是这个原因,造成了他们俩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刚想到这里,那种召唤的感觉突然就强烈起来。 没错,来源就在前方! 华澜庭犹豫了一下,在心里暂时放弃了先去寻找岳光寒的想法。 一是因为在出发之前,他和岳光寒与林弦惊讨论了到达后可能的几种侦察方法,其中也包括约定了如果失联后的见面地点,所以他还比较放心让岳光寒先独自等候。 二是这种召唤的力量实在太过真切和强烈,让他有种错过就会后悔的异样反应。 华澜庭顺路前行,不一会儿来到了一条地下暗河的旁边。 到了这里,他才发现,水声是从一条蜿蜒的地缝里传出来的,地下暗河还在缝隙下很深的地方。 探头进去,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但里面的水声磅礴,寒气逼人,竟然十分巨大湍急,可不是一条小河。 岳光寒所说的暗河不大,且在地表可见,那是不是说只要顺流而下,就能找到他说的地方。 华澜庭抬头环顾,记住了此处的地貌方位,继续沿着地缝下行。 又走了很久,似乎一路下到了地底深处的感觉。 到了最后,前面已经无路,只听到轰鸣的水声。 华澜庭转了个弯,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前方豁然开朗,仍在地洞之内,但此地空间宽广之极。 在他的面前,一道足有数十丈高、十几丈宽的大瀑布自洞顶垂下,水声轰鸣,不绝于耳。 上方有天光漏下,瀑布直如银色匹炼,倒悬而下,简直是巧夺天工,鬼斧神工! 呆看半晌,华澜庭才收摄心神,左右观察,发现了瀑布一侧的石壁上,刻着四行二十二个红色的大字: 山河不载万物, 借天地落座。 风云不参逝水, 贯六合生歌。 字体张扬遒劲,铁画朱钩,如神兵书就一般。 字迹并不会动,但只瞧上一眼,一股睥睨天下的鲜活又浩大的气势似要破壁飞出,真好气魄! 华澜庭心中赞叹。 略微闭目感受,不错,召唤感就是从瀑布之内发出来的。 这一动念不打紧,华澜庭胸口的空天青烟玉在沉寂很久后,在这里有了动静! 玉之内,灵气如滚水一般沸腾起来,分明是如幼儿见母般的欢呼雀跃。 华澜庭全身舒畅,刚进阶已经基本稳固下来的修为也开始蠢蠢欲动。 进瀑! 没有丝毫踌躇,华澜庭一跃而起,灵力贯身。 人在半空,瀑布突然自中间开了一道口子,一股气机冲出,接在了空天青烟玉之内,就像被一根绳子拽着,华澜庭被拖进瀑布之内。 穿过瀑布的刹那,震耳的水声之中,华澜庭似乎听到一个生硬飘渺的声音说道:“天地万象一念牵,归一。” 华澜庭不明其意,也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发声,恍惚了一瞬,就落到了地面。 里面十分干燥,地方不大,四周空空,正面是一道石门,正中嵌着一个圆盘。 确定无人,华澜庭走近一看,此盘极为精巧,应是青铜所铸,风格质朴浑厚,造型典雅,做工精良,浅腹平底,内底中央有一对雕刻精美的平面双龙盘绕。双龙中间,有一只凸起的拉环。 双龙之外,还有若干立体的浮雕动物,有水鸟,有乌龟,还有青蛙和金鱼,或站、或蹲、或游,栩栩如生。 盘壁左右两侧各有一对宽厚的附耳高耸,外侧装饰云纹,而上下两端各攀有一条小巧的立体蛟龙,龙头探出盘沿,曲体卷尾,做探水状。 这两条小龙活灵活现,好像两条探起身来眼巴巴往盘中望着在偷窥的样子,又像是想跳进盘中而不能,还像是被盘里面自在游动的小动物们晾在一边,那种神态雕刻的非常传神。 华澜庭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盘子里的小兽,无意中发现这些小动物竟然可以原地左右任意扭动,毫无滞涩之感。 转动之下,还有水流自鸟嘴、龟嘴、蛙嘴和鱼嘴中流出。 好巧妙的设计! 华澜庭再试几下,转而去拉动中间的拉环。 一拉之下,有水流自石门上方流出,流到盘内小兽身上时,冲击的小兽自行全部旋转起来。 他这时突然想起,他最早在俗世界时,在日月王朝滇西州云龙府老虎坡村里,曾在老师戴安蓝的藏书中见过此物的图本,名为晋公盘。 这类盘子是古时贵族人家净手的青铜器皿。倒水洗手时,水从手上流下,盘中小兽转动,非常的奇妙和赏心悦目。 正想着,华澜庭感到盘中传来轻微的吸力,引动他体内丹田灵力发动。他不自觉地运起自在无极功相抗。 抗击之下,吸力却越来越大,他不得不加大功力,而盘中小兽的旋转越来越快,华澜庭渐渐目眩神迷。 他感觉加力之下,石门正在一点点打开。 此时脑海中又有刚才飘渺生硬的声音响起:“自在无极功,确认自在万象门弟子,进!” 轰然一声巨响,石门洞开。 迎面而来的是深邃浩然的星空,华澜庭神智模糊,只知道应该是又进入了空间传送。 再次醒来,人如在半空,窗外有白云飘荡,而周围景物十分陌生,似乎还是桌椅,但与往常所见大不相同。 随着洪水般的信息涌入,华澜庭的头脑炸裂般剧痛,眼前发黑,不由双眼一闭。 等再睁眼,缓过神儿后,他一时莫名惊诧。 他渐渐清楚了这里是哪里,他身在何处,自己是谁,却目光呆滞,不敢置信。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此时是公元二零零一年九月的一天上午,他正坐在世界贸易中心大厦北塔楼九十四层咖啡厅靠窗的座位上。 这里是个城市,名叫纽约。 华澜庭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在晋公盘里进了水了,而且还扭了腰了,不然怎么到了,扭腰这个地方。 第168章 真有神仙 华澜庭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两本书,眼神略微迷离,目光的焦点有些散乱,时而漫无目的地看向远处湛蓝的天空,时而向下俯瞰着街道上密集的车流。 他是还处在时空错乱引起的不适和信息碰撞中,但咖啡厅的服务生注意到他已经是连续第五天在这里独坐了。 此人一开门就来,一坐就是一整天,上午一杯黑咖啡,下午一杯红方加冰的烈酒,中午有时不吃,有时会点块披萨或是一块黑森林巧克力蛋糕,离开的时间并不固定。 在新的记忆里,华澜庭从大陆移民过来有五年了,原先在这座大厦里一间小公司里上班,前几天招他进来的主管辞职去了其他城市,他也不得不在得到三个月的补偿后走人。 没想好后面怎么办,所以他暂时没告诉家里人失业的事情,还是按时按点装作上班的样子,这些天却是在咖啡厅里度过的。 这具躯体的性格虽然孤僻内向,总还有三两个说得来,并且或许能帮得上忙的朋友,不过在明确接下来的去向选择之前,他还不想把自己的窘境暴露在朋友面前。 反正一时的生活无虞,不如先给自己放一段假。 实际上,独处是他最享受的放松方式,他一直认为自己有交流障碍,总觉得不论和什么人说话,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客套无用没有营养和价值的废话。 他更愿意一个人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在这里,才没人能打扰到他,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今天早上,他在出门前选了两本书,一本是关于佛教的,一本是道教的。 他从小就对神秘文化感兴趣,这两本是他从国内带来却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看的。 坐了半个小时,他一直都在望着外面,没能收拢心思看书。 人在失意脆弱的时候会想家吧,还是因为自己才四十多岁就开始喜欢回忆了,他在心里嘀咕道。 国外的天是总那么晴朗,但他就是觉得怎么都不如秋日里的北京蓝,蓝的是那么清澈,青的是那么透亮,那才真真叫作: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强自熄了乡愁,他翻开佛学的那本书,心里却又在想着要是能听书就好了。 记得小时候中午一放学,他就飞快地跑回家,为的就是赶上十二点广播里的评书联播,三国演义、说岳全传、忠义杨家将、三侠五义等等,声情并茂的故事承载了他太多的儿时记忆。 随意打开一页,这页讲的是世界起源。 书里说,佛教认为,天从上至下分为欲界、色界和无色界。欲界有六层天,色界有四禅天,初禅、二禅和三禅各有三层天,四禅有九层天,无色界有四层天,这样共计三界二十八层天。 其中,二禅三天最上最殊胜美妙的一层叫光音天,地球最初的人就是从光音天来的,万物之灵的人类始祖既不是女娲抟土捏成的,也不是由猿猴进化而来的。 光音天人开口说话不是声音而是清净的光,对方见光了解意思,以光代音所以叫光音,又称极光净天。 世界有成、住、坏、空四个阶段,每一阶段为一中劫,四中劫合为一个大劫。 在坏劫末期,地球被大风、大火、洪水等三灾八难毁灭,下界各层的天人、菩萨、圣贤和善行众生才可以去往上层躲避灾难享受天福。 世界再经过空劫二十小劫后,又轮到成劫之初,从光音天起金色祥云,普降甘露豪雨,水火风消退后,下层诸天再度显现。 劫数之后,留在太空中的物质逐渐旋转凝固,形成新的星球,包括恒星、行星和卫星。 他看书喜欢横向对比,看到这里,他又拿起道学那本翻看。 书中写到,道家典籍《云笈七签》认为,这方天地无限广阔浩瀚,上至极远之玄天,下及极深之地府,有诸天帝之天庭,有仙人之仙境,亦有恶鬼之地域,包括彼岸世界,也包括人所居住的世界,同时也有分为四梵四天和三界二十八天的说法,有色有欲,交接阴阳。 再看回佛教人之起源,说的是地球初成,尚未全涸时呈现乳白色,光亮无比,照之甚远。光音天上有天福享尽而性浮躁的天众觉得稀奇,就探险飞落地球,散落各地,饮用甘泉、五谷后身体变的粗重,贪多者灵妙幻化之身变成骨肉躯体,妙香天色、智慧庄严、天赋灵异渐渐消失,成为凡人,不能再回返。 随后生出男女情爱,有了烦恼贪馋痴和恶行,寿命渐少,形成了六道轮回,众生有了胎卵湿化四生万类、水路空行,思想和生活也由简而繁,从野蛮开始进化,产生了文字文化,由部落而至社会和国家,直至发展到为原子、太空时代。 如此周而复始,只有多行善业之人,才能在下一个大劫中避到上界长生。 道门则以人为本,认为神仙主宰世界。 仙是人的高能形态,以仙道的概念来说,失去肉身之后的神的级别是排在仙之下的。 仙道最高成就是天仙,元神成就之后,超越宇宙物理限制,自成并主宰其宇宙,摄受有缘众生,可以无中生有,随意进入超信息状态,有无量化身。 天仙之下是神仙,超越玄关境界,进入明体境界,元神可以离体。 接下来是地仙、人仙和鬼仙。 地仙,有正定而获得玄关显现,通过改造身体求得神通,肉体寿命得以突破基因衰老限制。 人仙不追求成就道果,而以调摄真气之术养生健身,提高生命强度和抗御外界邪恶信息能量侵袭的能力,从而达到百邪不侵、百病不生、延年益寿的目的。 鬼仙不追求成就道果,也不顾自己的身体健康,而着意向外求神通异能,是通过修炼各种符咒法术以及召请外界信息能力体附身而获取超能力的术士。 这本道教研究书籍里认为,基因对寿命的控制是对生命体种群进化的自我保护。一般来说,平均寿命越短的生物种进化和变异的速度越快,种群适应自然环境的能力越强,如病毒病菌。 所以,基因对生物个体寿命的控制实际上是为增强生物种群的生存能力。 基因中的这种控制信息是从最初的单细胞生命形态时期一直继承下来的,由此可见生命来源信息的同一性,一切生命源于同一个元神,即原始超信息。 事实上,宇宙本身也是个生命体,依元神而存在。 华澜庭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将信将疑,但出于对神秘未知事物的敬畏,他更倾向于传说都是事出有因的,不然为什么很多现象至今做不出科学的解释。 就象几天前的晚上,他偷偷去找了一位精通易学和紫微斗数的大师算前程。大师对他的事业运没说太多,可关于感情的论断准的让他当场很难堪。 大师说:“你流年夫妻宫坐红鸾,说明你爱上了一个女子,说白了就是有外遇了,权忌同宫有一个象义是事情来得突然,权忌又会入,说明你老婆发现了,又见解神会天马为分开,她这是要跟你离婚的节奏,同时见天机化忌,那是更换的意思,看来你有再娶的想法啊。” 大师虽然毒舌,说的却八九不离十,这段办公室恋情是他另一桩烦恼。 无声地叹口气,他随手拿起旁边架子上一本英文杂志翻了一会儿,被其中一篇科普文章吸引住了。 文章说,人们对大脑知之甚少。 人们在用五官,就是视觉、嗅觉、听觉、味觉、触觉理解这个世界,但这个过程是不是客观的,大脑如何处理这些物质性的信息是未知的。 如果对物质做一个定义,第一个物质是宏观的,是人们可以感知到的、直觉可以看到的东西。 第二个层面是微观的,包括眼睛看不到的,但可以借助仪器感知到、测量到的,从直觉上认为它存在,比如说原子、分子、蛋白,以及亿万光年以外的星球。 第三个层面是超微观的物质,对此人们只能理论推测和实验验证,包括量子、光子以及可以自旋和有能级、能量的粒子等。 这个世界是超微观世界决定微观世界,微观世界决定宏观世界。 每个人都是一个生命形式、一个能量形式,是由一堆原子、粒子构成的。 近百年前,量子纠缠被提出来,意思是说,两个纠缠的量子不管相距多远,它们都不是独立事件。 科学实验发现,二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量子,会在不同位置出现完全相关的相同表现。如相隔很远的两个量子,之间并没有任何常规联系,一个出现状态变化,另一个几乎在相同的时间出现相同的状态变化,而且不是巧合! 那么人究竟是什么?人只不过是由一个细胞走过来的,就是受精卵,所有受精卵在几十亿年以前,都来自于同一个细胞,同一团物质,一个处于复杂的量子纠缠的体系,就这么简单。 科学发展到今天,人们看世界完全像盲人摸象一样。 人们看到的世界是有形的,人们自己认为它是客观的世界。其实已知的物质的质量在宇宙中只占5%,其余95%的物质的存在形式是人类根本不知道的,被称作暗物质和暗能量。 人们原来认识的宇宙的形态,是星球与星球之间通过万有引力相互吸引,你绕我转,我绕他转,星球们忙乱而有序。 但后来,科学家通过计算星球与星球之间的引力发现,星球自身的这点引力,远远不够维持一个个完整的星系。 宇宙之所以能维持现有秩序,只能是因为还有其他物质。而这种物质,目前为止,人们都没有看到并找到,所以,称之暗物质。 科学家观测发现,我们现在的宇宙,不仅在不断膨胀,而且在加速膨胀。如果匀速膨胀,还可以理解,但加速膨胀,就需要有新的能量的加入。这能量是什么?科学家也搞不清,取名叫暗能量。 人类原来认为世界是物质的,没有神,没有特异功能,意识是和物质相对立的另一种存在。 现在发现,既然宇宙中还有95%不知道的物质,那灵魂、鬼都可以存在的。 既然量子能纠缠,那第六感、特异功能也可以存在。 同时,谁能保证在这些未知的物质中,有一些物质或生灵,能通过量子纠缠,完全彻底地影响我们的各个状态? 于是,仙神也可以存在! 第169章 变与不变 科技发展到今天,人们看到的世界,仅仅是整个世界的微小部分。 这和千年以前人类不知道有空气,不知道有电场、磁场,不认识元素,以为天圆地方相比,未知世界还要多得多,多到难以想像。 结论:世界如此未知,人类如此愚昧,我们还有什么物事必须难以释怀? 华澜庭又叹了口气,这个世界里的科学家的观点他能够理解,试想人脑不过是一堆血肉和骨头,却能产生思维,这难道不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吗? 但同时,他又无法认同最后的结论,科学家摸的是象头,他摸的是象尾,眼前这事业、感情上的一堆烂账怎么能释怀呢? 向上看,是可以看得很远。 向后看,上有老下有小,岂能舍弃? 向下看,是街道上滚滚的车流。 这个早上,成千上万的人离开家钻进汽车,奔向各自的目的地。他们自行选择路线,没有和别人商量,他们的驾驶技术不同,对风险的态度各异,礼貌程度也千差万别。 纵横交错的路网构成了城市交通的动脉和静脉,当这些尺寸、形状各不相同的私家车在其中行使或进进出出的时候,又有形形色色的公共汽车、卡车、摩托车、出租车加入进来。人人驶向各自的目标,一门心思只顾他们自己的利益。 华澜庭想,这并不一定因为人们都是自私的,而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或关心别人想去哪儿。关于其他人,每个人只知道周围为数不多的几辆车的位置、方向和速度,还要假设别的司机和自己一样努力地避免剐蹭。 大多数情况下,看到的是平稳有序的车流,从高空俯视,他甚至会感到一丝审美的愉悦——下面所有独立运行的汽车,彼此首尾相接,车距狭小,然而并不碰撞,一旦有一点点空隙,旁边的车就会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突然并线,车距大的时候就会加速,车距一小,就又慢了下来。 高峰期的交通情况确实是社会协作的巨大成果,而非混乱和无序,堵车和碰撞是小概率事件,因为,任何系统都会有漏铜,都会有意外,正如他的被炒鱿鱼和办公室恋情。 量子纠缠,我在这里,真的在另一个远方空间里,还有一个相同的自己也在发呆吗? 时间就象一条河,里面的激流仿若是事件发生的大小事件。就在某个事物被瞥到的时候,已被另一事物匆匆带过并替代了它原来的位置,而且再过一会儿的工夫,这一新的事物照样也会被带走无误。 事情总是这样,一刹那似乎想通了,释然了,在下一秒又想不通了,大道理其实谁都懂,可小情绪却难以自控。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华澜庭开始走神,在向上看和向下看之后,他的目光开始平视,开始向前看。 那是什么?他看到了什么? 一架叫做飞机的东西! 心思恍惚的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为什么城市上空会有一架飞机,明显是民航客机,而不是航拍用的直升机。 他,还在呆坐着。 飞机更近了,他甚至能够看到驾驶室里的人! 飞机笔直向大厦,向他撞了过来,飞机在视野中快速变大! 周围响起惊呼声! 华澜庭终于反应过来了。 几秒钟后,他却没有动,还是呆坐着。 他的大脑中是中国的一句古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样的距离,逃是逃不掉了,此时他心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这具躯体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到底该去想到谁,或者感慨些什么。 在看清驾驶员的异域形貌的一瞬间,脑海中蹦出来几个字:911恐怖袭击! 随后是黑暗,无尽的黑暗。 尽管是黑暗,却有好像又处在雪白的光明中。因为,他莫名地感觉到周围有很多很多和他一样的“东西”在,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些,是一起罹难的灵魂吧,不是说人在死亡后体重会减轻那么几克,那就是灵魂?神识?意念? 我还有意识? 有光亮起,似乎有“声音”在说话:“嘿,我是猴子,我现在正在大闹地府,给我打二十块钱,我把你的名字划掉,你就能回去了,觉得我是骗子就算了。” “小子,我是阎王,给我十块钱就能划掉回家去了,别问我为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因为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 “澜庭兄,我是生死簿,给我五块钱,五块钱就好,我把你的名字从我身上抹掉,别问我为什么这么便宜,因为是厂家直销。” 华澜庭听得想笑,好想掏钱,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了笑的功能和脸了,也没了手脚,只是团意识流。 正在悲哀,又听到话声: “师弟,你卑鄙!你阻止不了我成仙的。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随缘自在大法!” 随后是一阵山摇地裂的爆响。 接着,一道青黑色的光芒闪过,自远而近,包裹住了华澜庭,穿越苍茫,飞向远方。 穿越还没玩儿够,屁股还没坐热,他就又回到了那个山洞里。 一道声音响起来:“华小子,你好啊,咱们又见面了。” 华澜庭愣怔了半天没有回答,他极力在回想飞机撞大楼之前他接收到的那个“扭腰”世界里的新奇信息,却发现只能记起来零零碎碎、一鳞半爪的些许片段,并且还在飞快地流逝。 竭尽所能留存了很少的模糊印象后,华澜庭长长嘘了口气,这才元神归位,等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后,想起来刚刚有声音在和他说话。 这个忽近忽远、忽少忽老的声音似曾相识! 反应了一会儿,回过神儿来的华澜庭冲口而出:“器灵分身?您是在梦笔生花山三玄五行天里的器灵大人?” 器灵在他的脑海里答道:“呵呵,也对,也不对,他是他,我是我,此分身非彼分身,但是,正是,都是,化身万千的本器灵大大。” 听了这话,华澜庭又再怔住,喃喃道:“也对,也不对……是您,也不是您……那么说,这里是我华澜庭,那个纽约里的也是我,名叫澜庭华?量,量子,那个什么,量子纠缠!” “我在殊玄仙洲,另一个我在地球,都是我,此世界非彼世界,但那里是过去?还是未来?还是平行空间?异度空间?” 器灵咳咳了两声,似乎咂摸了一下嘴,然后才说道:“啥量子?啥纽约?啥地球?俺咋没听说过。” “不过,本器灵如此聪明智慧,靠猜靠蒙也大概其知道你要表达意思。这么着吧,我说两段话,你自己去体会,自己去寻找答案。” “第一句:镜子一旦破裂过一次,就算你给它拼接起来,也没办法再次像以前一样照出事物本来的面貌了——你只能从中看到支离破碎的自己。” “因为,有了裂痕,所谓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这,是变化。你能看到的永远不变的事情,就是变化。” “第二句话:还是那面镜子,即便碎过无数次,每个裂片还是一个小镜子,还是可以被当做一面完整的镜子使用——从每个碎片里看到的你,依然是完整的你,照旧可以照出事物本来的面貌。” “因为,无所谓分裂,有所谓的是——一沙一宇宙,一叶一菩提。” “这,是变化中的不变。人们往往忽略不变,关注光怪陆离、日新月异的变化。但,不变,比变化,更重要。” “你,知否知否?” 华澜庭使劲眨眨眼,艰难地慢慢说道:“您的意思是,整体并不是局部的相加,而是,每个包含整体的信息的叠加?” “就如同,人身体里的每个毛发细胞,都包含有全身一切一切的信息,所以才可以克隆?” 器灵分身露出一个能让华澜庭凭空感受到的不耐烦的“表情”:“啥克隆?不要和我整新词儿,说人话。” 华澜庭无可奈何地又说道:“嗯,好吧,一块长条磁铁,一头阴,一头阳,如果断之为两根,每一根的一头和另一头还是一头为阳一头为阴,任何一段仍旧具备磁铁的全部功能。” “好比盲人摸象,部位不同,触感不同,强名曰之为象的耳、腿、身、尾,其实本质上都是那头象。” “如果我们把大象无限放大,放大到充斥宇宙天地,象腿可能是个空间世界,象尾是另一个,象身上的寄生虫只能感受到所在部位的那个世界,而强大的寄生虫能去到更多的世界。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器灵分身打断了他:“我只是个小小的器灵而已,我就知道这么多,我只负责提点你开个头,再深的你自己去想。” “这个角度到此为止,汝今,然否?” “现在咱爷俩儿换一个角度,从镜子二元论里你还能体会到什么?” 华澜庭:“啥啥?我还没弄明白呢,我今,头晕,不然否,该咋整……” 器灵分身:“不要总说啥啥和咋咋的,显得很没品的,要说什么和怎么。来,回答我的问题,从镜子二元论里你还能体会到什么?” 华澜庭急忙拦住: “您先等等,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我是谁,我在哪儿?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您?我在干什么?” 第170章 境由心造 器灵分身:“上完课再说,我老人家在此地留守几千年了,寂寞空虚冷,见一个活人,做一次导师多不容易,你小子还不好好珍惜?” 华澜庭只好一边想一边说道:“同一面镜子,两个结论,二元,那就是说看似矛盾对立,实则都对,都没毛病,只是立场、出发点和角度不同……” 器灵分身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就好像,孔子说的对,老子说得对,庄子、孟子也说的对,墨子、孙子也没错,荀子、列子也有理,韩非子、尉缭子、抱朴子和朱子、管子同样说的有道理,子们都很牛。” “佛陀们也很能说,一会儿告诉你世间就是苦集灭道,过一阵子又说世间无苦集灭道。” “如果你全都相信,全部践行,在相互矛盾的道理之中打转,人就该疯了。” “其实,一切事物都同时拥有是非矛盾,一切概念都可以被揉扁了再撮圆了来说。” “语言和文字是苍白的,而现实是灰色的、有弹性、不确定、可修正和暧昧的。人家之所以会那么说,只是他当时说的时候的状态需要这样去表达出来。” “读圣贤书,你必须要把自己放在当时,才能体会到文字之外的内容,人家在什么时空背景下,又是处在什么心境下,又是说给谁听的……” “只能在某种情境和条件下要参考遵循的叫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叫真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件事情是这样的,一件事情同时又不是这样的;一个概念可以这样讲,又能同时反过来那样说,这样才会比较接近事情的本质,接近真理。” “任何事物的状态,都是以不同的形式临时组合而成的,当组合的方式一变,很可能就成为另外一样事物。” “这就是境由心造,境随心转。” 这点华澜庭倒是能够理解一二,就像那个地球世界里说的碳原子,以某种方式排列,不过是廉价的铅笔芯,而换作另外一种形式组合,就变成了光彩夺目价格高昂的钻石。 器灵分身继续言道:“一切,就事论事就好,如同瞎子打着灯笼走夜路: 如果他是怕别人看不清路,那是儒家; 如果他是预防别人撞到他,那是墨家; 如果他认为晚上就该打着灯,立下规矩要遵守执行,那是法家; 如果他觉得想打就打,随缘自在,那是道家; 如果他以此启悟众生,那是佛家; 如果他是装瞎,在表演行为艺术,那一定是政治家; 如果他是真瞎,还非打着灯笼给别人引路,那就是本器灵砖家了。” “任何的道理都有道理,任何道理的反面也都有其道理,一切没有道理的背后也许都有道理,一些道理换个背景没准也没有什么道理,正确道理的对立面有时候也是正确的。” 华澜庭鼓掌:“您真说得一嘴好绕口令,贯口活儿一级棒……” 器灵分身:“好了,现在我来说说这里是怎么回事儿。说来话长,咱们长话短说。” 醒木一响:“想,当,初……” “我自在万象门一代老祖道函真人在飞升之前,曾于世间布下了七大秘境,留待门下有缘弟子造访,赐予福缘。这里是第一处,名为山河落座迷你小洞天。” “还有其他六处?都在哪里?”华澜庭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都说过了有缘自会得见,无缘对面不识。再说了,其他秘境的具体地点和内中情况我是真的也不清楚,只知道我这一处是最初级的,身份验证和过关考验都相对简单,给你的体验和奖励也不复杂。” 华澜庭说:“体验指的是我去到的那个叫地球的异度位面世界吗?可惜时间太短了,而且我现在能记住的很少啊?” 器灵分身说:“我也不知道你去的是哪里。以前我还可能说得清,我曾随老祖去过很多世界游玩,但是老祖飞升后回来过一次,对这里进行了新的设置,我就说不清了。” “至于你记得不多,那是因为你的修为太低,能容纳和沟通的很有限。” “我能告诉你的是,理论上,不论多少个大千世界,其实就是一个世界,它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看到和经历的不同世界,都是无数投影的相而已。” “就好像在你的面前放置很多面不同的镜子,你在其中,不管是镜子动,还是你动,你会看到很多镜像世界,它们相互交叠,又产生更多的世界。你看到无数个自己,有大有小,有好有坏,有美有丑,它们是你的影子,是你的影子的影子,的影子……” “本质上就是镜子和你,世界没有变,变得是你看世界和感受世界的角度,相应地,外部世界反馈投影给你的角度也就变了。” “世界的本质,一个叫本,一个叫质。本,就是把质连在一起的外部要素信息和相互组合搭配的方法。” “全息世界,人工智能么?随意模拟和乱真?”华澜庭在心里想着。 “随着你修为的强大,你能容纳、记忆、理解、分析、掌握的‘本’自然就多了。” “然而老祖说过,人力有时而穷,一味地增强容纳能力是一方面,还有更巧妙的方法。” “比如说,你记不住想不起的那个地球世界的信息是你装不下,但它并没有消失,而是散逸在空间里。只要你有能力找到、识别、提炼、抓取、沟通、利用,就不必强自留在意识里,想用的时候随时拿过来,用完再丢出去就好。” “云端处理,万物互联吗?随时下载和上传?”华澜庭又胡思乱想着。 “这些存在于不同空间内的信息,以佛教的观点看,或许可以称之为阿赖耶识,指代过去、现在和未来,一切有情和无情众生所有信息的集合。” “它无色、无形、无相,但是能够生成一切,拥有一切,容纳一切,显现一切。” “这不是数据包和服务器么?”华澜庭自行脑补。 就这样,器灵分身滔滔不绝自顾自地说着,华澜庭一言不发自顾自思考对应着,时间很快过去。 最后,就在华澜庭晕头樟脑、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时候,器灵分身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到这里吧,休息休息,我老人家累了,任务完成,本灵要回归梦笔生花山去也。” 华澜庭急道:“等等,不是说还有奖励吗?” 器灵分身:“额,讲得脑子都不转了,你不说我倒忘了,你转到石壁后面,自己去选一种吧。记住,不可贪多,就一样。” 华澜庭又问:“您老有什么提示吗?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 器灵分身回道:“话是如此。但是,我要提醒你,你认为的内心的声音,你的直觉,有些时候也可能是假象。” “我如果把两根蜡烛放在你眼前,一根距离较远,一根在你身边,你会觉得近的那根更加明亮,更加灼热,但当我把他们放在一起后,亮度和热度其实是一样的。” “又好像一天早上你醒过来,发现被子短了,露出马脚了,你以为你长大了,实际上,不过是被子盖横了罢了。” “在你做不出选择的时候,有时候选择放弃是对的。当然,放弃选择肯定是错的。” “孩子,回见。最后在走之前,嘱咐你一句,此处洞天和这堂课是最基本的,如果你有幸碰到其他六处秘境,考验不同,难度各异,风险加大,需要见心明性,方可有所收获。” 四周沉寂下来。 华澜庭把器灵分身讲的东西回想吸收数遍后,起身转到了石壁后面。 这里有很多光团,在他身边慢慢旋转飘浮,上面有字迹,或是功法术法的名称,或是灵器法宝的名字。 没有其他暗示,华澜庭一时踌躇不决。 功法术法不嫌多,灵器法宝不嫌少,要怎么选择? 肉眼看名称判断不出好坏,内心感受还可能是假象,难道要随机选择…… 华澜庭思忖片刻,决定还是要跟随心里的感受,依据自己现在最迫切的需求去选。 两根蜡烛的亮度和热度是差不多,但是距离自己近的,总是比远的能提供给自己更多的光明和温暖。 这,也是不假的。 想到光热,经过传送后的这一顿折腾,华澜庭忽然就觉得口渴了。 抬眼,正前方的光团上,一行字迹忽隐忽现:二十杯具。 下有小字:此套茶具茶器为吾早年在俗世界修炼闲暇所制,寄托当时状态下对雅致生活的体会—— 高而能下,满而能虚,富而能俭,贵而能卑,智而能愚,勇而能怯,辩而能讷,博而能浅,明而能暗。 能识天地之大,能晓人生之难,有自知之明,有预料之先,不为苦而悲,不受宠而欢,寂寞时不寂廖,孤独时不孤单,所以绝权欲,弃浮华,潇洒达观,于嚣烦尘世而自尊自重,自强自立,不卑不亢,不俗不谄。 能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潜其心,观天下之理;定其心,应天下之变。 后在仙洲中重新祭炼,留之后辈,以念。 第171章 以一敌七 就是它了,华澜庭伸手入内,托出一个盘子,上面大大小小很多套茶杯,有字迹飘洒而下: 二十茶器,可以之饮茶,可攻击,可御敌,作炉铸器亦可,可大可小,用心体味,各具妙用。 华澜庭依次观之。 头一个是建盏:传统名瓷,皇室御用,口沿釉层较薄,其内底釉厚,外壁多施半釉,有挂釉现象,俗称“釉泪”。 可作暗器,釉泪超高温。 二一个是钟式杯:倒扣似钟形,杯身高挑,器形俊逸,便于拿捏、闻香,集锁香、闻香、品饮多功能为一体。 具识毒、鉴毒、解毒之效。 第三个是压手杯:口平坦而外撇,腹壁近于垂直,自下腹壁内收,圈足,握之口沿压合于掌缘,稳贴合手,故名。 可接收锁拿攻击器物。 四是六方杯:六方形,造型挺拔,线面清爽,棱角分明,方中带曲,圆润耐看。 此杯透明,可做铸炉,便于观火候。 五是斗笠杯:形如蓑翁之斗笠,口部大,底足小,线条简洁优雅,不易烧制。 可干扰天机预测类术法。 六是花神杯:以各色釉水制瓷,画有各式纹路,属于釉下彩,花纹清晰,简约大气。 杯身花彩可外放丹气药气,并可掩盖其气息。 七是圆融杯:肚子略外鼓,口径略内收,纳天地于圆融,品人间于百味。 可藏物聚气。 八是竹丝杯:沿袭竹编精选料、特细丝、紧贴胎、密藏头特点,竹瓷浑然一体,宛若天成。 防御韧性极佳。 九是羽殇:可做酒具,器身椭圆,两侧有对称的小耳。 可幻化放大为飞行辅佐之物。 十是鸡缸杯:敞口、浅腹、卧足,以斗彩绘画雌雄雏鸡,间以山石、兰草、牡丹,价值惊人。 鸡身可离体攻击,鸡喙极利。 接下来是爵杯:口沿外撇,圆腹略深,前尖后翘,下承三高足,口沿两侧有对称立柱。 可做铸炉用,耐高温。 下一个是高足杯:杯身下有高足,口微撇,近底处丰满。 炼化药草佳品。 第十三种是卧足杯:杯底无圈足,卧足呈内凹。 与马蹄杯合用,具移形换位奇效。 十四是罗汉杯:源于罗汉缸,以粉彩工艺和釉下工艺结合,细腻粉润,晶莹透亮,不易褪色。 可破除幻象。 十五为铃铛杯:杯口外撇,深腹,圈足,倒置似铃铛。 其音穿透力强,兼具伤敌之效。 十六为马蹄杯:敞口,斜削腹,内凹小平底,形状倒置似马蹄。 与卧足杯合用,具移形换位奇效。 十七为高足碗:造型与高足杯相同,略大。 炼石化物佳品。 十八为宫碗:口沿外撇,腹部宽深丰润,造型端正。 对五行功法术法均有一定压制作用。 十九是葵口杯:杯沿呈葵花口状纹,釉色蓝中泛青,青中有白。 此杯具迷幻特效。 最后是冰裂杯:以杯身裂纹出名。破碎效果极佳。 看毕,华澜庭又存心一一试用了一番,心中暗自赞叹,一代老祖果然不凡,年轻时制作的这二十套茶杯不但颇具情趣,而且材质特殊、铸造精巧,还兼具灵器法宝的各种功效,十分神妙,不由大为满意。 研究之后,等他返身出了瀑布,身后石壁和瀑布逐渐淡化,秘境消失。 华澜庭沿着地下暗河上行,前去寻找岳光寒。 来到约定的地点,这里却空无一人,华澜庭又在周围搜索一圈,确定没人后,就取出了地图查看,随即赶往两人说好的失散后的集合点,发现还是没有岳光寒的身影。 这小子去哪儿了? 传送之前,林弦惊和他们两人分析过可能的行动方案,以他们的修为要想侦察到屠家的实力情报只能智取,比如擒获对方一个适合的人物盘问出来,或者是打入内部查找线索,因为尘封山一役里只是首脑人物失利逃走,其他大部分山寨普通子弟不可能被斩尽杀绝,应该是会被用作苦力。 华澜庭盘算了一下,一种可能是岳光寒传送不到位,如果不是的话,来之前胡如远曾帮着岳光寒易过了容,估计这小子是找不见自己,他报仇心切,于是擅自行动了,应该是利用自己熟悉山寨情况的优势想着混进去打探情况了。 华澜庭现在的位置离山寨不近,不管怎么说,先接近到主峰附近再做定夺。 他在山河落座小洞天里耽误了大半天的工夫,如今外面已是夜色笼罩,华澜庭辨明方向,散开灵识,一路向着主峰疾行。 岳光寒选的空降地点隐蔽偏僻,尘封山占地不小,他倒不担心有人会在这条线路上设防看守。 然而,就在距离主峰大寨还有二十几里山路的时候,华澜庭停住了脚步,他的灵识察觉到前方数里地之外有人,而且还不只一个人。 怎么会有人在寨子外这么远的地方活动?难不成是在勘查矿产?可这大半夜的也不休息吗? 华澜庭不想在此遭遇对方,于是换了个方向继续潜行。 可是很快地,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了,这不是巧遇,对方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因为他已经连换了几个方向,但这批人每次都能跟着变向,并在加速向他靠近,就连他使用了隐身太极巾都没有摆脱锁定。 华澜庭心头升起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的行踪很隐秘,怎么会被提前发现?这侦察任务岂不就算失败了? 而且他已经多次转向,现在已经是和主峰反向而行了,对方还能跟上,这又是为什么? 对方也有天机高手能算出己方的意图和自己的位置? 逃还是战? 华澜庭决定停下一战。 对方不是远超自己的高手,气息没那么强大,不然也不会被自己轻易感应到,另外也只有打了照面才有可能找出自己被发现和锁定的原因。 既已暴露,华澜庭索性沉心静气,原地守候,做好了战斗准备。 过不多时,七道身影在雾气和月色下走了出来。 华澜庭定睛一看,其中有熟人啊。 七人呈半包围圈围拢上来,当中三人,原来是海棠城四大世家中皇甫家族的人,是皇甫八骏屠的上一辈,皇甫八大将中的皇甫中、皇甫发和皇甫白。 其余四人看形貌,估计是皇甫东、皇甫南、皇甫西和皇甫北了。 皇甫八将中的东西南北中发白,缺了据说最厉害的皇甫雀。 当日,华澜庭在林弦惊和易流年的协助下扇了皇甫中一个耳光,然后皇甫家三长老皇甫巡出来打圆场,后来还送了他们一堆灵宝赔罪,在其后的郊外庄园婚典斗法中,皇甫家就没有再出现了。 华澜庭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皇甫家的人,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是这七人追杀过来,此刻无暇细思,他笑道:“大家半夜好啊,真的好巧,又见面了。” 皇甫中等人也认出了是华澜庭,他们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诧异的神色,皇甫中脸带恨意阴阴回道:“原来是你小子,好极了,当日一巴掌之赐,我皇甫中一直耿耿于怀,今天正好连本带利收回来。” 华澜庭知道事无善了,只有打赢了才能问明白。 他不再说话,抬手取出金丝铁线,深吸一口气,微微仰起头来,怡然不惧。 对方是有七个人,作为比他高上一辈大上几十岁的人,各个身手都不算弱,但皇甫家放眼仙洲只是个普通家族,这七人的修为除了皇甫中和他相当以外,其他人都还没有进入炼己境。 华澜庭如今突破进入了四象阴阳镜,又刚刚率队在仙洲东部青年菁英弟子大赛上取胜,并且几乎说得上是在个人能力上也力拔头筹。 他知道以一敌七殊为不易,但华澜庭此时挟夺冠之威,风头正盛,气势正旺,心劲正高,全身又是满满的灵器法宝,作为在修真界里的豪门弟子,他在心里打算着,要把皇甫屌丝七兄弟当作自己晋级后的首个磨刀试金石。 不等皇甫七兄弟阵型合拢就位,华澜庭率先出手,金丝铁线抖得笔直,以四象阴阳境修为全力发出五行清炁雷法强力一击,声势惊人,直奔居中的皇甫中而去。 皇甫兄弟人多势众,也没有把孤身一人的华澜庭当作不可战胜的劲敌,老大皇甫中恼怒当日掌掴之辱,见华澜庭气势汹汹,他也纵身迎上,手中枪点向金丝铁线。 双方兵器相交,灵力发出爆响,皇甫中被震退数步,华澜庭借势欺身而上,轻身功夫脱袍让位使出,瞬间贴近皇甫中,随即黄狗撒尿暗腿踢出,皇甫中慌忙躲闪之际,华澜庭扬手,一个大耳贴子呼在他右边脸上。 华澜庭先声夺人,打了对方一个下马威。 皇甫中再挨耳光,气得哇哇大叫。 他退后一招手,七兄弟迅速围成一圈,立即发动了皇甫家擅长的障眼阵法。 华澜庭的这一掌是成功了,但也打醒了对方七人。 七人收起轻敌之心,阵法发动后,七人连同手中兵器、法宝和发出的术法都幻化出双影,总共五六十道人影与兵器以及法宝、术法形成的异形围绕着华澜庭团团旋转。 华澜庭被围困在中间,一时眼花缭乱,分不清真假虚实,他舞动金丝铁线防身,不断破开对方的攻击,可自身也连续被七人的攻击打到身上。 皇甫家七兄弟单打独斗都不是他的对手,可七人的整体灵力完全压制住了他,而障眼秘法确有神奇之处,华澜庭经常打空击虚,徒耗灵力。 双方力量此消彼长,开始受到十几下重击还没什么事儿,到了后来,华澜庭终于出现了伤势。 对方瞧出便宜,开始减少虚影的幻化,但每下攻击的力度猛然加大。 华澜庭边打边退,颇为吃力,局面完全不是他开战前想象的,他竟然全面落入了下风。 第172章 财运亨通 华澜庭在心里气得大骂。 骂的不是皇甫兄弟,而是他自己。 膨胀了。 得了个冠军膨胀了,小瞧了天下修士。 结丹和炼己境之间还没有后面境界里的差别那么大,自己妄想单凭修为就取胜个体水平与他大致在伯仲之间的对方七人,太大意太自负了。 东南西北中发白,再加上自己,正好凑够两桌麻将,自己想和牌一卷七,不动用外力,怎么敌得过互相串通喂牌的七个葫芦一根藤连着的皇甫氏堂兄弟。 眼珠转动,华澜庭开始计算自己手里的手段。 现炒现卖最是新鲜热辣,不若送一场杯具给对手。 华澜庭的金丝铁线绕身一圈,逼开了四面八方的进攻,抖手先抛出了罗汉杯。 罗汉杯具有破除幻象的特效,粉润细腻的杯体在空中放大,滴溜溜旋转,皇甫兄弟的障眼术法骤然失效,周围一清,现露出七人的本体。 趁着七人一愣神的工夫,华澜庭晃身倒退的同时,建盏向侧前抛出,杯身上的一滴釉泪划出一道弧线,飞落到皇甫发肩上,皇甫发大叫,小小釉珠里的高温穿肉腐骨,呲呲作响,发哥一条膀子算是暂时废了,这还是华澜庭没忍心毁他的容,要不然更够他喝一壶的。 而鸡缸杯飞向了另一侧的皇甫白,杯身上的小母鸡振翅脱离,小鸡金鸡啄米乱点头,皇甫白的长剑被啄出十几个小洞,变得残缺不全,坚硬的鸡喙又接连洞穿了他的右手五指,十指连心,皇甫白疼得脸色煞白,汗如雨下跌坐在地。 两人身边的皇甫南和皇甫北急忙冲上,自两侧夹攻华澜庭。 华澜庭双手一分,六方杯和圆融杯被祭了出来,两只杯子见风即长,化作一人多高的两大杯具,将皇甫南北各罩在其内。 皇甫中此时已到了华澜庭近前,皇甫东也从他后面发起了进攻。 竹丝杯放大拔地而起,两人的攻击都被挡在外面。 华澜庭却并不在竹丝杯里,他已借助九尾灵狐太极巾虚空隐身,转到了皇甫西身后,以金丝铁线缠住了皇甫西周身几圈后,一掌拍晕了他。 脑子慢半拍的皇甫东立即挥舞手中的双锏杀向显出身形的华澜庭,而狡猾的皇甫中见势不妙,抽身就要逃走报信。 华澜庭的冰裂杯迎上了皇甫东,碎裂效果用出,沉重的双锏承受不住裂了开来,华澜庭取中宫欺近,以肩撞飞撞晕了皇甫东。 见皇甫中已经逃开了十数丈,华澜庭手一挥,金丝铁线变长,缠向皇甫中的双脚、 皇甫中跳起避开,而华澜庭双足一顿,羽殇杯张开两侧如翼的小耳,贴地飞起,载着他疾速飞临到皇甫中的身后,华澜庭随即以压手杯套住了皇甫中刺击过来的长剑,铃铛杯则倒翻,抵近皇甫中的耳边,叮叮当当发出悦耳的铃音。 皇甫中捂耳,面色痛苦,被华澜庭以一招小自在拳捣在小腹丹田上放倒。 华澜庭今天不欲杀人,随后他把受伤的皇甫兄弟尽皆打晕并禁锢了修为,让他们几天之内不得动弹。 老祖手制的二十杯具确然不俗,至少对付这些同阶修士让华澜庭不费吹灰之力,就手到擒来。 他知道皇甫西是皇甫巡的幼子,于是单独提审此人。 皇甫西是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没等华澜庭用上几手游魂九针拷问,就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原来问题出在皇甫巡送给铁血少年团的灵宝上。 这些灵宝中混有定位装置,当时这些装置并未开启运行,所以没有详查的商晨曦也没有发觉。 这也不是皇甫巡的意思,而是梨花会会长范梨花的主意。 范梨花当时是要掌握商晨曦一行在海棠城的行踪,以防对己不利,所以授意皇甫巡做了手脚。 皇甫巡跟着范梨花伙同屠家队伍攻山之后,他心眼活泛,想着巴结上更大的靠山屠家,所以没有随范梨花回城,而是请命留了下来,以便向屠家人献殷勤。 等华澜庭传送过来,出了山河落座小洞天后,皇甫巡立时觉察到了定位装置发出的信号,知道有商家或自在万象门的弟子出现在尘封山中。 皇甫巡有自己的私心,他没有马上上报此事,而是暗中命令皇甫七将前来查看。 如果对方人多就赶紧回来报告,如果来的人少就就地擒下,好以此向屠家主事人邀功请赏。 幸亏他贪功,不然的话,他如果立即报告此事,或是自己亲自过来的话,华澜庭难免提前暴露行踪,甚至被擒获。 事情也是赶巧了,屠家正在连夜搭建远程传送阵,为的是运送过来更多人马,前来守住此处矿产宝藏,所以皇甫巡要陪在屠家主事人左右伺候,只派了七将前来。 华澜庭问明了缘由,想了想后,先是把皇甫七将弄到一个山洞里安置,然后清理出了皇甫巡送的灵器,打包后绑到了就近抓到的一只灵兽的身上,并利用传音设备把定位装置的事情发送给了商晨曦。 简单调息修复了伤势后,华澜庭决定继续赶往尘封山寨去探听情况并寻找岳光寒。 在月色下奔行了二十几里路后,华澜庭来到了主峰的范围内,他没有直接靠近几座主要的建筑,打算在夜幕中先从四周迂回绕着圈上行,等摸清楚大致的人员分布情况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西边的屋舍都是一片黑暗,没有灯火和人声,北边也是如此,他也没有发现有人守卫,看来人马都集中在靠近山门的东南一带,那里才会有人驻守。 小心翼翼地向着东边潜行了一段路,华澜庭终于听到不远处隐约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他藏身在一处山石后,探出头去观望。 没过一会儿,山路上出现了人影,六人在前,两人在后,缩头侧耳倾听片刻,他听出来是两名屠家的人押着六名尘封山的帮众去给人送饭,两名屠家护卫嘴里骂骂咧咧,抱怨着深夜还不能休息。 等人走过去,他蹑足潜踪跟在后面,一路来到了东侧的一个山头。 再往前是一片灯火通明,应该是屠家正在指挥尘封山的帮众在连夜加班加点构建传送法阵。 华澜庭不敢再往前跟下去,他离开山路,斜穿过崎岖的岩石灌木丛,到了一处开阔地之前停了下来。 隐匿了小半个时辰,又看到送饭的人担了吃剩下的东西和碗盆开始往下走。 等待并不是没有收获,从山风送下来的屠家护卫的只言片语里,他知道最多还有两天传送法阵就能完工。 也就是说,他必须在这两天内完成侦察任务,而且是越快越好,否则一旦屠家大队人马被分批传送过来,商晨曦想要夺回尘封山就基本没什么指望了。 在心里勾勒了一下传送阵所在的位置,华澜庭转头吊在那八人身后,七转八绕,这些人进了一片建筑群内。 根据岳光寒提供的情况,这里应该是山寨里厨房和库房的所在。 华澜庭取出太极巾,隐身跟随,到了一个大门之前,两名守卫把那六人赶了进去,锁了门后和门口守卫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等他们走远,华澜庭上了屋脊向内看去,大门后是一条甬道通向里面,他在房上窜高伏低绕了一圈,又观察了了一阵儿,弄明白了这里关押着不少尘封山的普通帮众,这些人换着班的被带出去参与建造传送阵。 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华澜庭正想着如何去抓个知道内情的活口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 那人冲着门口的守卫说道:“小李子,张管事让你叫个机灵点儿的人过去伺候他吃夜宵喝酒。” 那守卫睡眼惺忪地嘟囔着:“他倒是惬意,兄弟我在这里站岗,老张在屋里吃酒,你们好在还能睡会儿。我说,天亮了你可要找个人来替我。” 抱怨归抱怨,这人还是一边打开了门,一边打着哈欠对着里面大声喊道:“出来个人,有活儿干了。” 机会来了,正伏在墙上的华澜庭精神一振,脑子一转,飞身扑下,落到甬道尽头的拐角,收了太极巾,转过弯儿走了几步后,又返身向里走去。 叫小李子的守卫抬眼看见了,恶声喊道:“你你,说你呢,还回去干吗?赶紧给大爷我出来,找揍是不是!” 华澜庭装作惶恐的样子,转身小跑着出了大门,小李子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也是个没用的货,被你们的人扔出来的吧,我告诉你,你命好,好生伺候张管事喝酒,比修建传送阵轻松多了。”边说边又锁上了大门。 华澜庭被人领到了一间屋内,屋里酒气很大,肥头大耳的张管事已经自斟自饮喝得微醺了。 他抬头打量了华澜庭一眼,满意地笑着说:“不错,挺清秀的小伙儿。来来来,斟酒,你们尘封山的藏酒着实不错,寒夜漫漫,独饮无趣,本管事且来问你,你小子会唱什么小曲不?” 华澜庭点头哈腰,嘴里含混应付着,去屋角的五斗柜里摸了摸,拿出来一只酒杯,倒满酒后送到张管事眼前,说道:“管事大人,小的知道我们山寨库房头儿在这藏了只古董酒杯,好马配好鞍,好酒须好盅,您来品鉴一下呗。” 张管事这会儿在灯下看清了华澜庭的面容,笑眯眯摸着华澜庭的手说:“好极好极,我来看看。嗯,六瓣葵口青瓷,当真好杯具,人俏杯靓酒香,哈哈哈。” 华澜庭抽出了手,轻声问道:“张管事,请问这次屠家带队的人姓甚名谁?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都是什么修为?” 张管事的眼神已经直了,葵口杯具有迷幻的功能,他观看之下可就着了道儿了,顺嘴答道:“这次行动自然是以咱们屠翼屠二爷为首……” 华澜庭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张管事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华澜庭知道这回找对问对人了,张管事的职位不高,但他是屠家老人儿,对家族的情况是门儿清。 还在想着再挖些对方强者的功法特点等具体细节,突然院门处传来声音: “老张,就知道你老小子又在偷懒,这隔着院门都闻着酒味儿了,你要是没给我柴亨留两坛好酒,明天老哥哥让你去山头监工喝风去。” 华澜庭一惊,这在屠家外号“财运亨通”的柴亨怎么早不来晚不来? 现在,被堵个正着,要怎么办? 第173章 是战是走 据张管事刚才的说法,这柴亨是屠翼身边的头号幕僚、首席智囊,不但有一身不弱的修为,头脑亦是十分的精明,经商的本事相当了得,所以得了个“财运亨通”的外号,在屠家的地位颇高。 屠家当代家主屠悬临有两个儿子,屠翔和屠翼。 长子屠翔痴迷于修炼,修为高强,但是对经商一道兴趣缺缺,不是很上心,至于二爷屠翼,更像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二世子。 坊间传言,这两位的状况让屠悬临很是头疼,不知道诺大的家业以后要传给谁。 而柴亨保的是次子屠翼,正是因为有了他的鼎力帮衬和全力运作,屠翼才能在屠家家主之争中隐隐然占到了些上风,可见此人的能力出众。 柴亨好酒,他和张管事是多年的酒友,今晚在陪着屠翼监督了一天传送法阵的修建后,他得了个空就过来找张管事喝酒。 华澜庭心思电转,匆匆和张管事又说了几句,左手一送右手一拍,飞快地收回了葵口杯,然后就垂手侍立在桌边。 刚做完这些,柴亨就推门而入。 柴亨大腹便便,衣着普通,步履缓慢,一副中年员外郎的模样,进来后先是用一双小眼瞄了下华澜庭,知道是过来伺候酒局的,便没理会,自顾坐下和张管事聊开了。 张管事刚从迷幻状态中醒过来,说话还有些颠三倒四。 柴亨笑道:“尘封山的酒有这么厉害吗?瞧你醉眼朦胧的样子,明早罚你必须和我去山上喝风醒酒去。” 两人推杯换盏,酒酣耳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华澜庭在一旁低眉顺眼,乖巧地斟酒布菜。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柴亨起身告辞,等他走到门口,华澜庭刚要松一口气,柴亨突然转过身来对他说:“小伙子挺有眼力见儿,叫什么名字啊?” 华澜庭随意编了个名字,柴亨点点头说:“老张休息一下早上也会上山,你先随我来,到山上帮着干活儿去。” 华澜庭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柴亨是瞧出了什么破绽,还只是临时起意随口一说,却也无法,只好跟着出来。 好在柴亨在路上倒没理会他,带着他和几个手下又回到了山头传送法阵的工地上。 华澜庭偷眼一看,这里一片紧张繁忙的样子,很多尘封山弟子在屠家高手指挥下正忙碌着,法阵看上去已经搭建的有模有样。 柴亨随手指派他去一个地方帮忙,自己则到另一边和众人簇拥的一人低声耳语起来。 华澜庭向他说的地方走过去,刚才已经瞥见被围护的那人是个油头粉面的贵介公子哥儿,人长得倒是很俊秀,应该就是屠家二公子屠翼了。 让华澜庭意外惊喜的是,他无意中看见隔着不远在忙碌的一群人中的一人竟是岳光寒! 岳光寒早就也看见了他,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就都埋头干活儿了。 到了天光微曦的时候,又有一批尘封山弟子被押着上山来替换他们这批,华澜庭和岳光寒随着其他人回到了甬道里面的仓库里。 等看守出去后,两人慢慢蹭到一起,悄声交换分开后各自的情况。 岳光寒是左等右等等不到华澜庭后,就装成被打散的尘封山弟子混了进来,反正屠家俘获并在这些天收容起来的人有好几百之多,也无人详查每一个人的实际身份。 岳光寒在听了华澜庭的叙说后,着急地说道:“澜庭哥,我以大预言术看过了,这个传送法阵最迟今天中午就能基本竣工,并不是你说的三天后,等他们大批人手传过来,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华澜庭问道:“你能在暗中破坏法阵吗?” 岳光寒摇摇头说:“不行,我完全不懂传送法阵的结构,而且传送阵能量级太大,以我目前之力还影响不到,还会让屠家马上发觉。” “不过,我可以提供定位和以大预言术接应,等弦惊他们到了山下,这个距离实在太近,完全能够借助法阵之力并依靠我们新的传送方法送不少强者直接上来。” 华澜庭思索片刻后说:“那就是说要提前行动了。我已经探明范梨花担心海棠城的安危,所以梨花会的人马在和屠家一起攻山后就撤离了。屠家仓促之中带来的高手虽然不算少,但是商二爷集合起来的力量如果计划得当,是有反攻得手的可能的。” “这样吧,等会儿我先用传音设备把屠家的人数和强者的情况通知他们,等到上午商家召集的人手聚齐后,如果商二爷认为可行,我们就在午前里应外合攻山。” 两人接着又分析商议了下几种可能的攻山建议方案,待周围的尘封山弟子入睡后,他们来到一个角落里,岳光寒掩护华澜庭把消息发送了出去。 几个时辰过后,天光大亮之时,华澜庭他们这批人在用过早饭后,又被带到山头上换下了夜里作业的人,而屠翼和柴亨也在屠家强者的护卫下到了。 时间临近中午,眼看传送法阵接近大功告成,突然就有屠家的人跑上来向屠翼汇报,说是商家商晨曦率领大批高手从前山山门开始大举攻山。 屠翼和柴亨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本来他们也不认为商家会甘心吃这个亏,一直都在做着准备。 柴亨在问明了商家攻山高手的大体实力后,立即派遣了此地一半以上的高手下山,帮助他们在山下的人进行防御。 华澜庭和岳光寒在不远处看得心中暗喜,他们之前定下的计策就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即先以佯攻吸引大部分屠家强者到山下,然后在屠家法阵启动之前,把商晨曦和他召集的顶尖高手传送上来,以优势力量突袭防护力量变得薄弱空虚的山头屠家之人,最好是能擒下屠翼,这样就可以迫使屠家退却。 众多屠家强者离开后不久,传送法阵的搭建终于到了尾声,马上就可以进入试运行开启状态了,而岳光寒已经悄悄发动了术法进行定位引导。 屠家法阵的一侧,骤然亮起耀眼夺目的传送之光,四周气流紊乱,惊得屠家之人纷纷走避。 光芒过后,显出了商晨曦等人的身影,包括戴西归、抱剑伯、卢端烧、秦山隐等人以及数位商家紧急招来的高手。 商晨曦哈哈大笑:“翼少,你我二人多时不见,你可清减了不少啊。” 屠翼面色微变,和柴亨对视一眼,旋即也是哈哈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曦少,真好手段,竟能直接传送上山,和本少所料,是虽不中亦不远矣。只是,不知道咱们俩个,谁能笑到最后。” 听了这话,轮到商晨曦面色微变:“怎么?屠家强抢我商家到手之物还有理了?如今这山头上你的人马虽多,强手数量和实力却不及我,本少劝你主动撤兵下山,不要真的伤了两家的和气才好!” 柴亨站前一步,开声说道:“曦少大意了吧。” 说着,他以手点指侧后方位置的华澜庭:“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安排了伏兵眼线?” “这小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潜入进来,可惜,他不该被我撞到。想我柴亨是什么人,一个小毛孩子还想逃过我的法眼?” “此人迷惑张管事妄图套取情报,奈何我素知老张虽然好酒贪杯,但从来就没有喝醉过,怎会没几壶下肚就胡言乱语?而且尘封山就没有他报的那个名字的人。所以,他,必然有问题。” “我确实不清楚你具体的计划,但用后脚跟猜也猜得到,你们只有用奇袭方能致胜。你会布疑兵,我也有疑阵,只要将计就计顺水推舟,你们自然早晚会露出马脚。只要力量不分散,你曦少也折腾不出我们翼少的手掌心。你来看!” 柴亨一扬手,山头四周坡下的岩石丛林里立即涌出了很多人。 为首的,正是梨花会会长范梨花。 原来,柴亨做事小心谨慎又周密,范梨花和梨花会几大堂主以及手下高手根本就没有走,下山的只是普通会众,对内谎称撤离只是故布疑阵,为的就是吸引商晨曦攻山。 这时,刚刚派出去抵御商家攻山的部分强者也折返了回来。 同时,屠家传送法阵运转的轰鸣声响起,阵法进入了发动前的准备阶段,很快就能分批传送过来更多的高手。 柴亨身后的屠翼掏出一柄折扇,打开一摇,轻松说道: “曦少,怎么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这山头上你的手下虽多,我的强手数量和实力却比你只强不弱,我奉劝你主动下山,不要真的伤了两家的和气才好。” “本少原话奉还,等我传送阵启,强者数量多你几倍,我又不会真个伤你,只要你亲口承认这铼矿是我屠家的就行了。” “现在,你是战是走,给个话儿吧。” 商晨曦没想到情势急转直下,一时没有作答。 这边,华澜庭的脸色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心头大恨。 这柴亨老狐狸真是狡猾,姜还是老的辣,不动声色就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今己方全面陷于被动,没有后着,没有还手之力,这都是自己消息失误一手导致的。 华澜庭气急攻心,悔怒交加,血往上涌。 不行,自己虽然是个被利用小角色,但自己犯的错误自己要承担,小角色此时胜在已没人关注,我,豁出去了! 华澜庭,他要冒险,拼命。 第174章 斗智斗勇 发动羽殇杯,用出脱袍让位身法,华澜庭自侧后方如一道银线笔直冲向屠翼。 屠翼周围强者围绕,自有人立时觉察,一拳轰出。 华澜庭甩出三颗莲子,然后看也不看,脚下羽殇变向斜飞,绕过那人,继续直奔屠翼。 三颗莲子开裂,幻化成莲叶,并吹出强风,这是商晨曦曾在海棠城用过的风起于青萍之末,莲叶裹住了那名强者石破惊天的一拳,强风阻挡了他一刻,让他没能马上发出下一击。 华澜庭人在空中,身形消失,隐身太极巾! 屠翼后面的另一名强者冷然一笑,心说雕虫小技耳,他一剑刺出,凌冽的剑气破空。 然而他马上发觉刺空了。 隐身的华澜庭模拟出一个灵力气团,自己则贴在一旁,那一剑洞穿气团,华澜庭却险之又险的避过,太极巾受到剑气波及失效,但他借着灵力的激荡,加速冲到了图翼的身边。 屠翼根本没想到华澜庭能连过两关杀到他的近前,他资质平平,又不愿意下苦功修炼,现在也只不过是炼己境的修为,这还是靠家里找的上等秘药硬推上来的。 华澜庭以有心无意勾连手抓向屠翼的脖颈。 屠翼轻哼一声,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一个圆盘中间带着尖锥的高阶法宝凭空出现,暴烈的灵力激射而出。 屠家二少又怎会缺了防身宝物。 华澜庭的手中也出现一把短刃,短刃和屠翼的锥间盘法宝对撞,一声爆响,灵力相互抵消。 而华澜庭已经又绕到了屠翼另一侧的下方,反身踢出了“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连环腿。 屠翼身上另一件护身法宝自动激发,挡住了连环腿攻势。 可华澜庭此时又出现在屠翼的身后,祭出了一件呈品字形的三把小剑样式的法宝。 等屠翼身上的最后一件防身至宝抵御住三把小剑,华澜庭的人已到了屠翼右侧,贴近后以金丝铁线缠绕住了他的脖颈,同时大喝一声:“要他活命的都住手!” 见势如此,连同柴亨在内的几位回援的强者不得不硬生生止住攻势。 华澜庭全身气息起伏不定,大口喘着气,手中金丝铁线却紧紧勒住屠翼的脖子不敢放松。 能在电光石火的几个起落之间制住屠翼太不容易了。 首先,是柴亨虽然识破了华澜庭,但他和这群强者完全没把只有炼己境的华澜庭的修为放在眼里,更没想到他会胆敢贸然向他们发起攻击,这才给了华澜庭突进的机会。 其次,华澜庭用出的几件法宝异常厉害,既不需要施用者有很高的修为,爆开的灵力波动的扩散范围也很小,不至于影响到他后续的行动。 这些难得一见的法宝都是商晨曦的专属之物,他在传送前交给了华澜庭的,屠家的人没料到连他们身上都没有的高阶法宝会出现在一个炼己境修士的手中,一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屠翼有的几件护身至宝也被对耗一空。 否则的话,换作平时,华澜庭在第一位强者五六成功力的一拳之下就要重伤不支。 第三,华澜庭在接近屠翼后,手脚并用,使出了云轶奇教授给他的衔接转换、快速移形换位的连续攻击之法,这才能够在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短时间内擒住屠翼。 此时此刻,华澜庭也是消耗不小带了轻伤,但屠翼已在手中,对方投鼠忌器,总是扳回了局面。 商晨曦见状,一面带着商家高手快步走过来,一面说道:“好小子,好样的!屠翼、柴亨,现在怎么说,是战是退,你们给个话儿吧。” 屠翼落入人手,脸色阴沉。 柴亨脸上肥肉抖了几抖,抬手作了个手势,竟也笑着说道:“曦少,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他的话音一落,不远处的屠家一人伸手一抹脸,走上前一步说道:“老柴说的不错,曦少,你且看,我是谁。” 大家注目一看,此人除了衣着,面容和屠翼并无二致! 柴亨得意地笑着说:“嘿嘿,大家都知道翼少修为马马虎虎,我怎会不防备有人要玩这手擒王斩首行动,现在你们拿住的不过是二爷的替身,无足轻重,失算了吧,还是老夫棋高一着。” “是战是退,您给个话儿吧。” 商晨曦停步,皱起眉头,形势又再逆转,主动权重回到屠家手里。 华澜庭也是傻眼,历尽千辛万苦,耗费数件价值不菲的法宝,抓了个西贝货,这让人岂能甘心。 老狐狸再滑头,也斗不过好猎手。 华澜庭在心中冷笑,玩的就是心跳,幸亏小爷也有先手防范。 他左手暗中自空天青烟玉内取出二十杯具之中的卧足杯,以灵力催动。 卧足杯和马蹄杯配合使用,具移形换位奇效! 换谁?非是旁人,乃是此时正好站在新“屠翼”身后的张管事! 时间回到昨晚柴亨进门找张管事喝酒的前一刻,华澜庭最后和在迷幻状态下的张管事说了几句话,就是让他放开储物袋,华澜庭把马蹄杯塞了进去。 华澜庭眼前一花,大家眼前一花,张管事就到了第一个屠翼的身边,而华澜庭则换位来到了张管事的位置,手中金丝铁线变长,鼓荡着灵力飞出,缠上了正在得意洋洋的第二个屠翼,华澜庭的人紧接着跟上。 屠翼大骇,拼命挣扎。 华澜庭哪会让他如愿,灵力全力输出,夹带着五行清炁雷力,噼里啪啦一阵电光闪烁,屠翼委顿下来,落入华澜庭的掌握。 商晨曦等人立即过来围拢住华澜庭,岳光寒也在秦山隐的守护下站到了他的身后。 华澜庭两翻行动,感到一阵虚弱,话都不想说,只以眼神挑衅地盯着柴亨,意思是你家少爷又落在我手,给个话儿吧。 他手里的金丝铁线加力,屠翼的脖子上显出血痕。 屠家强者都是一阵无语。这一会儿工夫,传送阵已经送过来两批屠家后援,屠家不但人马数量众多,还丹、温养,包括几个脱胎境高手加起来,已经力压商家强手,却在华澜庭一个后辈小子手下两度吃瘪,都不敢稍有妄动。 老狐狸柴亨双手鼓掌,一副好整似暇的样子,说道:“精彩精彩,小友好算计,真让老柴我刮目相看,不过我柴亨纵横商海,出道的时候连曦少也还是个孩童,这点儿伎俩还难不倒我。” “这里有两个翼少,你真的肯定你手里的就是真屠翼?你们再看过来吧。” 柴亨说话之际,另一边的一名屠家护卫也是一抹脸,居然又是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屠翼! 两个替身! 柴亨眉花眼笑地说:“不多,没了,就准备了两个替身,你们不妨猜一猜,咱们两边赌上一赌。你手里的赌对了,算你们赢,我们二话不说撤兵走人,此处矿山归你商家。赌错了,你们在场的人无论如何敌不过我屠家的人马,铼矿是我屠家的了。何如?” 商晨曦和商家高手仔细感应,三个屠翼的长相是区分不出来的,就连修为也相仿,气息气质也雷同,实在令人犯难。 柴亨果然不愧是首席智囊,几度变化后还是稳坐钓鱼台,几句话说完,就再度左右了局面。 见商家高手面面相觑,柴亨一双小眼眯起,看向华澜庭说道:“小家伙,还有什么本领使将出来吧,我就不信你能看穿,有本事再来个乾坤大挪移,移形换位抓住翼少真身啊,好让我老柴彻底栽个跟头,我就跟你姓。哈哈哈!” 就在柴亨仰天长笑的时候,华澜庭身后的岳光寒缓缓软倒,被旁边的卢端烧扶住,而华澜庭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在第一个屠翼所在的位置。 而屠翼,已经被挪移到了华澜庭的位置,他身后的秦山隐眼疾手快,仅存的一只手伸出,抓小鸡一样一把掐住了屠翼的脖子。 别人辨不出,岳光寒偷偷动用大预言术一算而中,传音告诉了身前的华澜庭:第一个屠翼就是他的真身本尊! 而岳光寒自己由于一天之内两次施法,致使脱力晕倒。 华澜庭得了岳光寒给的信息,毫不迟疑,再次催动卧足杯,和第一个屠翼互换了位置。 至于第一个屠翼的真身为什么会有马蹄杯,使得移形换位得以成功,那是因为华澜庭在第一次擒住他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悄悄塞了一只马蹄杯在他怀里,连华澜庭自己当时都不明白为什么想这么做,可能是塞给张管事后就形成习惯了? 天下事有时就是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华澜庭顺手下意识地做了,别的杯子都是单只,而卧足杯和马蹄杯都有不止一只。 于是,如柴亨所愿,二次乾坤挪移大功告成,真的屠翼又再落入商家手里。 屠翼是换过来了,可华澜庭也换了位,身处屠家强者环伺之中。 才一现身,华澜庭瞬间发动,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外逃出。 周围强者如何能让他脱身,只一愣神后,就齐齐发招抓向华澜庭。 而这边的商晨曦爆喝:“住手,不然我废了屠翼!” 戴西归等人也全都抢出来救援华澜庭。 商家高手闻言纷纷停手,只离得最近的柴亨恼羞成怒,仍然抓向华澜庭。 他老谋深算,知道商晨曦不会轻易伤了屠翼,只是在虚言恫吓。 要是屠翼折损的话,商屠两家必然全面开战不死不休。铼矿虽重要,哪里比得上两家子嗣的性命,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两边主事人都是不会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的。 所以他心里笃定,即便听到了警告,也没有及时收手。 华澜庭不得不拼命,他双手连挥,从自在万象门带出来的,以及商晨曦给的数十件灵气法宝尽数发出,向后轰去。 柴亨本身的修为亦是了得,高出华澜庭将近两个大境界,这些低阶宝物数量再多也不放在他的眼里。 他得意的功夫叫做鸡犬不留千拂手,抓拂之下,真有千重掌影如山,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掌势极为沉重,中者无不筋断骨折化作一地碎肉,极为凌厉可怖。 数十件灵宝只不过阻了他半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就全部碎裂四散,鸡犬不留千拂手追向华澜庭的后背。 商家高手距离他还远,华澜庭危矣! 第175章 勤修苦练 华澜庭只能自救! 生死关头,华澜庭先是左手向上一扬,随即右手向下一摆,然后全力向前扑出。 扬出来的是咸带鱼,柴亨中招,只觉全身一颤,身子疲软,他瞬即运功锁住气血,马上就恢复过来。 华澜庭的修为不及,咸鱼带盐大法只阻了柴亨一息就没了用处,他还是没有脱离掌势覆盖范围。 右手摆出来的是风清隽在得知他要传送到尘封山冒险后,递给他的那条活体锦鲤。 锦鲤一出,柴亨眼前一黑,那是身体失却糖份后低血糖造成的晕眩感,虽然还是只有一息就恢复过来,华澜庭却已在他一顿的时候逃出了鸡犬不留千拂手的笼罩范围。 而商家数位高手发出的救援术法就临近了,柴亨不敢硬抗。 而且这时秦山隐的怒吼传了过来:“再不住手,信不信我拧断屠翼的脖子!” 柴亨敢赌商晨曦不会贸贸然伤害屠翼,但秦山隐和他们屠家有断臂和夺寨之恨,可保不齐真会动手杀了屠翼,那样的话就万事皆休了,柴亨万万承担不起这个罪责。 柴亨无奈急退。 华澜庭逃出了性命,但终是被鸡犬不留千拂手扫中,受了重伤,一头扑倒在卢端烧怀里。 商晨曦看了眼华澜庭的伤势,知道没有性命之忧,遂沉声说道: “铼矿归属已定,屠家之人即刻全部下山。” “自在万象门弟子华澜庭不死,屠翼暂时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屠翼的一人一命值多少赎金,你们屠家自己掂量。此事如果没有一个让自在万象门和商家满意的交代,我商晨曦并不能保证屠翼以后还能给屠老爷子送终。” 柴亨一败涂地,面色灰败,恨恨带领屠家众人灰溜溜撤退下山。 华澜庭的神智尚清醒,虚弱地朝商晨曦说道:“澜庭幸不辱命,只是可惜了二爷那些法宝。” 商晨曦心情大好,笑着回道:“那些宝贝难得是不假,还有价无市,但是有铼矿在手,可就不愁没有人愿意交换打制了,所以说和矿山的价值比起来微不足道,而且这回不把屠玄临敲诈的大出血,我商二就白混了。” “澜庭你居功至伟,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击退屠家夺回矿脉,后生可畏啊。” “放心,你且下去疗伤,这尘封矿必有自在万象门的份额在内,具体我和你家师长来商量。” 接下来,尘封山的人重新清理整顿山寨,商家高手迅即对屠家现成的传送法阵进行了改造,很快就有商家人马陆续传送过来,尘封山的防守固若金汤。 又过半日,自在万象门驰援的队伍赶到,在华澜庭的伤势稍有好转后,一行人带上了岳光寒,告别了商家和尘封山寨,启程载誉回山。 一路无话,到了梦笔生花山后,自在万象门对于铁血少年团战队自有褒奖,岳光寒则拜入了瑶光峰门下,开阳峰出人对华澜庭进行了治疗。 在伤势初愈后,华澜庭上到天玑峰拜见师父云轶奇。 见到华澜庭,云轶奇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露出笑意,显是对华澜庭的表现很是满意,温言嘉奖一番后,他又说道: “澜庭啊,为师满意是满意,可在仔细想想你的经历后,还是存有隐忧啊。” 华澜庭虚心说道:“请师父教诲。” “你一路履险如夷,但你发现没有,你的聪明才智和在同辈中出色的修为固然起了很大作用,但扭转乾坤、奠定胜势往往更多靠的是外物。” 华澜庭一想,还真是的,不管是金丝铁线、咸鱼锦鲤,还是商晨曦的高阶法宝和二十杯具,缺了这些,他此行就会处处受制、举步维艰。 云轶奇说:“外物是实力的组成部分,但是人之一生不会时时有好运气伴身,总有宝物在需要的时候主动送到你手里,也不是总能对上你刚好能击败的对手,修为与术法才是长久的保身存命之道。” 华澜庭肃然,点头称是。 云轶奇:“按说你的修为以你的年纪来看已是不差,既然这样,你应该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和标准。”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不用分心紫岳仙宗和屠家的事情,专心修行,我会重点传授并督促你修炼九转大还丹内丹法和升级五行清炁雷法,其他时间你在洞明峰修习锻造灵器之术。” 不同的人修炼相同的道家功法也会有各自的理解和侧重,从而生出不同的领悟,形成特点有异的表现。 按照云轶奇传授的经验,一元复始境在他看来是“元神蓄力育生机”阶段,通督之后,人体的精气神蓄集化合,可以孕育出超越常人的生命机能,然后将真气推导进入下丹田,沿任督二脉进行周天运行。 随着真气的旺盛,经脉的调通,出现全身整体的暖凉大小轻重等感觉。 例如所谓暖,指练功入静时,全身如春日沐浴,温暖舒适,心情愉悦;所谓凉,指练功入静时,如漫步皎月下,心胸开阔,清爽宁静。所谓大,指练功时感觉到身躯高大无比;所谓小,指练功时感到形体缩小。 在因势利导运转周天的修炼过程中,随着入静程度的加深,在练功中出现呼吸极其细微缓慢的现象,此为胎息产生的征象。 其后,进入二龙出水境的“静守胎息化虚空”阶段。这时可以不再意守丹田,顺其自然保持入静的佳境即可。 随着每次功中胎息时间的增长,练功时就会出现感到自身虚空不存在的现象,从局部而至整个身体不存在的感觉,进入“物我两忘”之境界。 到了“打破虚空现光明”的三山伴月境,开始具备内气外放化形的能力,此时下丹田处有明光闪现。 等突破到四象阴阳境的“祥光深处觅真身”时期,明光之中又会凸显出明光。 在升堂期,由于心念不纯静,明光易于幻化,或化山水草木,或化人物形态,种种幻景,随心念变化干扰静定,做到见如不见,守住明光,幻景就会消除,继而现赤,白,绿,蓝,黄,紫等祥光。 一心定守于祥光中心,功力达到一定程度,光中会有自身的形象显现出来,道家叫“赤子”,佛家谓“法身”,其实质是自身的生命信息高度集中的反应。 华澜庭功法特殊,进境较快,丹光出现的更早,具备了提前修九转大还丹法的条件。 所谓九转大还丹法,要经过九转九炼,其功法是: 第一为真一秘要,以肾中坎水和心中离火合成一气,共气流行全身,直至无所不通。 第二橐禽秘要,将心神和肾气比喻成风箱在丹田相交,神不离气,气不离神,神气相抱。 第三为三五一枢要,三即精为民火,心神为君火,气为臣火,五指五脏,一乃一气。这时行功要一天呼吸一万三千五百息。 第四是三一机要。三指精气神,一专指精,此节功法着重炼精。 第五为日魂月魄真要,练功时意守坎离之间的中丹田,上下半月各有不同,使精抱神,使神恋精。 第六为日用五行真要。心藏神,肝藏魂,肾藏志,脾藏意,肺藏魄。 第七乃七返还丹简要。指闭塞七窍:两耳不听声音,两目不视颜色,两鼻孔不闻香臭,一口不食五味。肾水中的元阳上升到丹田称为“返”,心火中的元阴下降到丹田称为“还”。 第八是八卦朝元统要。八卦乾坤化生出坎离,坎离相交形成阴阳平衡最佳状态的“泰”卦或水火既济的“既济”卦之象。 第九为九还一气总要。九为纯阳之数,言其多,还即成功凝聚成金丹。 云轶奇还将自己这一脉领会的心法口诀相授: 微撮谷道暗中提,尾闾一转趋夹脊; 玉枕难过目视顶,行至天庭稍停息; 眼前便是鹊桥路,十二重楼降下迟; 华池神水频频咽,直入丹田海底虚。 另外还有十六锭金呼吸法:一吸便提,气气归脐,一呼便咽,水火相见,以及“轰、通、空、洞、工、翁”六字凝气轰震观想法。 云轶奇认为以此诀法将丹光修实后,华澜庭就可以先于其他六十代弟子学习五行清炁雷法的升级功法五雷鸣光掌了。 五雷鸣光掌不但高深且威力巨大,可说是自在万象门看家本领之一。 师徒二人修炼一日,到了晚间,华澜庭上洞明峰拜见风火伦。 风火伦这次没给华澜庭好脸色看,华澜庭加着小心旁敲侧击,弄明白原来是风火伦嫌弃他往外面跑的时间太多,在铸造一道上下的功夫太少,再这么下去,师弟晁天阙都要全面超越他了。 直到华澜庭拍胸脯保证这次回来会勤修苦练锻器,并对数据光瀑之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后来又拿出了二十杯具中的数种可用作煅炉的杯子之后,才哄得风火伦面色阴转晴。 等欣赏试用完几个杯子的功效后,心满意足的风火伦换了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对华澜庭说: “非是老师苛求于你,时间这个东西,在修真界还是个迷,一如隙中驹,梦中身,石中火,转瞬即逝,毫不留情往前走,实在是时不我待啊。” “在老师看来,一个人唯一可以对付时间的工具,就是是手艺,就是作品。” “一个人百年之后,可以留存于世,可并以在世间留下痕迹的物质性的东西不多。” “最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来。我们最终离开这个世界,也是因为不得不走。” “对于我们炼器之人,有了可传之后世的方法和作品,当你仙去的时候,你才能骄傲地说: 岁月不饶人,而我也没有饶过岁月。” 之后时间,华澜庭和伙伴们各自在山中沉心修道,大家你追我赶,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时过半年,事情还是没有如风火伦之愿。 这一天,因为一些缘故,华澜庭等人接到通知,他们又要,下山外出。 第176章 禁忌之地 东方殊玄仙洲地域广袤,修真门派众多,其中称得上有些规模的足有数千,要是算上数量更多的修真家族和林林总总的小型门派以及散修的帮派组织,虽说没有确切的统计,上万总是有的。 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各自占据一方之地。通常来说,人们习惯以东南西北四个部分来大致划分和区别所在的区域,比如自在万象门就地处仙洲东部。 在仙洲大陆的中间,实际上还有一个面积不大,方圆只有数百里的地区。然而长久以来,虽不能说讳莫如深,但是很少有人提及这个相对于大陆而言只是个巴掌大小的地方,更没有仙洲中部这个称谓。 因为,此地,在仙洲里是一个禁忌的区域,甚至是一个忌讳的话题。 因为,这里,是一个异常神秘、几乎是有进无出的死亡地域。 尽管如此,这里还是有个正式的名称,就叫做“中央天井”,也不知是谁最先想出和叫起这个名字的。 没有人知道中央天井是何时因何而出现的。在传说中,中央天井自大陆形成以来就有了。 多少万年以来,不管大陆的地势地貌如何变迁,各方势力版图又是如何变换,中央天井始终如一,没有任何势力敢于染指此地,甚至鲜有人会接近此处,人们似乎都选择性地遗忘殊玄仙洲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太凶险了,凶险到几乎没有人活着出来过,或者说曾偶尔有人生还过,但出来的人不是疯癫了,就是遗忘了其中的经历,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是不敢不肯泄露。 总之,据故老口口相传,说是最开始之时,传言曾有修士在入内历险后得到了大气运加身和惊天秘宝,很快就由此得以飞升成仙,所以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引得大陆内的修士蜂拥而至趋之若鹜,却无一例外的都一去不返,很多门派都为此折损了大量高阶修士,以致连传承都受到了影响。 沉寂了很久后,还是有人不信这个邪,不时有大门派大家族的顶尖高手或强大的散修冒险进入,但最终还是全部以生命验证了死亡之地、修士禁区的说法。 连续无数次探险并历经多年后,尽管修真者中从来不缺少为了求飞升长生而不惜以命相搏者,但这种十死无生毫无回报的结果,终于打消了人们的贪念,人们都当仙洲里不存在这么个地方,失去了探索的兴趣。 从那时起,修真界都自觉不自觉地不再提起此地,不得已要经过时也都是远远绕道而行,不排除还是会有个别走到生命尽头又飞升无望的修士,或者被仇家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之人,会抱着必死的心态试着进去,但是已经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所踪了。 不过,成千上万修士以生命谱写出来的这曲绝唱悲歌似的历史也不是一无所获,人们至少从中发现了一个规律: 就是每隔一段时间,中央天井区域周边的威压会有一个大幅度的减弱,往往要过上数月才会恢复如初。 这几个月,被称为中央天井的衰弱期。 减弱的威压也不是仙洲里的修士能够轻易承受和突破的,所以意义并不大,人们至今还是对中央天井核心区内部的环境和秘密近乎一无所知。 但是有一桩事,却逐渐被人们注意到。 人们发现,当中央天井处于衰弱期时,在其核心区四周会出现一片宽达百里的过渡区。 过渡区里的环境千变万化、变幻莫测,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其内同样是危险重重,但却是此界修士可以勉强进入的一个区域,而且里面会有很多以往探险失踪死亡的修士遗留的物品散落其中。历次衰弱期都有人从中获得百千年以至万年前修真高手的宝物,有的甚至足以成为镇派之宝。 在这种诱人利益的驱使下,每次衰弱期时,都会有大批修士不顾高的惊人的死亡率深入过渡区内探险。长久下来,这种行为成为了仙洲里修真者们的一个惯例,被大家称之为“死亡放风”,意思是冒死在中央天井难得的一次放风期内的抢宝活动。 中央天井衰弱期出现的间隔时间是非常长的,最初是长达上千年之久,后来虽然每次都有减少,可也是只少几十年而已。到了现今时代,大概缩短到了六百年上下。 在仙洲漫长的历史里,确知活到六百岁的修士简直是凤毛麟角。在一个门派,六百年就意味着数代弟子的间隔,而中央天井的上一次衰弱期发生在三百年前。 所以,如果以自在万象门为例,上至掌门守恒真人,包括他上一两辈的宿老,下至华澜庭这代以及下两三代的弟子,按理说应该都是和中央天井的死亡放风活动无缘的。 因此,仙洲里平时是没人关心和谈及这件事的。 然而,事有凑巧,就在半个月前,中央天井之地的天象突然发生异变,无数股色彩和属性各异的绝强灵气直冲霄汉,远隔数百里都能看到。 这,是中央天井衰弱期来临的重要征兆。 此次衰弱期,提前了? 这,可是一件大事。 这下可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东方殊玄仙洲上的各个势力闻风而动,所有精通类似天机术的大能都全力展开术法进行预测,还有很多人亲自赶往中央天井边缘进行近距离的观测。 最终的结论证实了衰弱期的提前到来。 于是,仙洲之内立即就沸腾了,没有太多人关心为什么衰弱期会提前,只知道他们恰逢其会,宝物无主,得者有缘,风险再大,也值得去争。 于是乎,只这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内,就已经有不少中小势力的人马,利用各种手段匆匆从四面八方赶到了业已形成的中央天井过渡区的各个边缘,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他们要抢鲜头一口汤,烧那头柱香。 遗憾的是,早起的虫儿被鸟吃,这些急于求成的中小门派在付出了血淋淋的代价后,好处倒是为后来者摸清了这次进入过渡区的特点和要求。 首先的一点是,过渡区边沿和内部的威压对任何修士的修为都有明显的压制作用,具体来说,是修为越高,压制的程度越大。 例如脱胎和温养境高手至少要降低两个大境界,并且抵抗威压消耗的灵力十分巨大,很难长时间待在里面。 而对于筑基和得药期修真者的压制就要轻得多,但是有一利必有一弊,低境界的人面对过渡区内复杂危险的环境很容易陨落,难以有大的作为。 最终的结论是,最适合进入的为结丹和炼己境的修士,还丹境的勉强也可以,过渡区对这些人的压制和消耗都相对有限,这样他们在内生存的时间较长,有利于寻宝。 发现的第二个特点是过渡区周边的进入难度有异,有若干处地方已被探明灵压相比之下较为薄弱,更加适合作为突破口。 第三个发现是过渡区内部的环境极不稳定,随时会发生急剧的变化,不宜于修为术法属性单一或适应性差的修真者生存。 得到了这些消息后,各个中大型势力都变得谨慎了很多。 一方面,中央天井的衰弱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早些晚些进入的区别不大,但是也不能太迟疑,如果那些易于突破进去的地点被别的势力抢占,无异于增加了进入的难度。 另一方面,适合进入探险的结丹和炼己境弟子都是各家的有生后备力量,容不得也犯不上大量折损。这样一来,人员和数量的选择就很有讲究了。 自在万象门当然没有理由放过这样既能锻炼弟子又有获得宝物可能的机会,只是在高层还在斟酌人选问题和行动计划的时候,修为普遍在结丹境的六十代弟子们却在得了信息后不安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安分的情况还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实际情况是,有不同版本的流言,甚至是谣言,开始在弟子们中间出现并扩散开来。 例如,有说法是门内已经内定了华澜庭等人代表宗门出行探险,但是有声音对此表示不满,认为高层太过偏心,指责好的机会总是被少数人长期占有,致使其他弟子得不到足够的外出历练的名额。 弟子中还有人对此表示不服气,觉得自身资质不差,也足够努力,却得不到资源的倾斜,长此以往,强者恒强,而他们则会渐渐对修炼失去兴趣和信心。 也有的人承认华澜庭等人的修为很强,给予扶持没有问题,可是不应该形成对机会的垄断,每个弟子都应该得到公平发展的待遇,如此才能提升后辈弟子的整体水平。 这些还是相对公允客气的说法,更有一些偏激的言论无中生有,矛头直指高层中有人任人唯亲,搞裙带关系,败坏了宗门内的风气等等。 人一多了嘴就杂,一时间自在万象门内流言四起,有关的没关的人,各代弟子们和部分师长都参与了进来,加上别有用心之人的推波助澜,门中上下都因此躁动起来,都快到了影响正常修炼的地步了。 为此,周翕及时颁下命令,让各个峰头组织展开内部讨论,收集各方意见和建议,以期借此事件对门内风气进行整顿,并统一认识。 这天晚上,在连续苦修半年未曾聚会后,加上正处在言论的风口浪尖上,又邀请了正式拜师后好久没见的慕倥偬,华澜庭等人商量好聚在一起聊一聊,以便在其后的各峰讨论中表达自己的观点。 第177章 中庸之道 华澜庭作为矛头所指的主要人物,这时看上去有些沉闷低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懂,他也不太在意被别人议论,他受了云轶奇和风火伦话语的影响,现在倒宁愿踏踏实实安心在门中修炼,而不是频繁外出历险,但就是牵连到其他师长的流言让他很不舒服。 其他伙伴的脸上都多多少少带着些情绪,尤其是易流年表现的最为激动,屁股还没落定,就大声说道: “太气人了,你们几个比较闭塞,是不知道有些话说的多难听,自然界里弱肉强食,修真界中强者为尊,实力强的人机会多,这有什么可以非议的吗?” 林弦惊说:“淡定淡定,话虽如此,但是如果形成了对机会的垄断,也要允许人家有意见。依我看,绝对的公平是没有的,不过适当扩大范围,给更多水平靠前的弟子们以锻炼的机会也没有错。” 易流年哼哼道:“他们也得行啊,哪次历练我们不是伤痕累累出生入死,荣誉和机会是拿命换的,实力、勇气、智慧缺一不可。也行,这次就让他们去好了,我听说历次死亡放风中的死亡率就没有低过百分之五十的。” 慕倥偬出声呵斥道:“流年,都是同门师兄弟,不要说这样的气话。” 易流年还是有些怕慕倥偬,讪讪回道:“我就这么一说,他们的流言里可是连您老人家都指桑骂槐含沙射影连带在内了。” 慕倥偬今天很高兴,华澜庭四人离开营造处后他很是寂寞,今儿个大家把他请过来,显然这些弟子心里一直都有他,所以他也没和易流年计较,而是劝慰大家道: “在这个世界上,以大概率来说,总有那么大约五分之一的人,不论你怎样做,他们都会讨厌你。” “还会有一半以上的人,他们会根据你的行为来决定对你的态度,有时候是从路人转变为你的拥趸,有时候又会从拥趸变成黑你。” “剩下的人么,无论你多么傻,多么笨,犯了多大的错,都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你。所以说,不要太往心里去。” “你的境遇,百分之十是由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构成的,而其余的百分之九十,则是你对待所发生的事情而作出的反应所决定的。” “这人啊,要有不计较的智慧——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短长,不值得浪费时间在垃圾人和垃圾言论身上。千万不要因为少量的负面评价,去否定自己百分之百的努力。” 易流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点点头后又转向林弦惊问道:“弦惊,要不你来测一测,看看我们能不能去成,此行的风险会不会很大?” 林弦惊摇了摇头:“中央天井的变动是个大事件,还不是我现在的能力可以妄自预测的,门中大能自然会作出反应和判断。” “另外,好的的天机术士在教授徒弟的第一天,都会告诫弟子不要随意动用预测术法,个中原因,遭到反噬和天谴只是一方面。” “我俗世界中的老师在我入门时就说过:天运循环,周而复始。一日行善,福虽未至,祸自远矣。一日行恶,祸虽未至,福自远矣。行善之人,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做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算什么命,问什么卜,欺人是祸,饶人是福,天网恢恢,报应自速。” “门中师父告诉我的是,天机术士要尽可能减少预测的频率和次数,平常人也不要没有大事动辄就随意去占卜算命,因为人的命运会被占卜的结果所左右和影响。” “这种影响,很难说是好是坏。但如果经常施加这种影响,就肯定是坏事。” “预测者看到的,一定只是未来命运的片段。所谓祸福相依,或许你求来的福,正是大祸的发端,也许你避过的当前之祸,乃是你未来之福也说不定。” “你算一次,就是加入了另外的因缘,你每多算一次,你的命象就变得更加具象和实体化一丝。换句话说,就是可能性被压缩得越来越窄,可能性越来越小。最极端的情况,就是把命运给算死了,此乃大忌。” 易流年撇撇嘴:“好吧,说不过你,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怎么对付这些流言和谣言?” 林弦惊耸耸肩:“周翕长老的公开讨论就很好啊,真理越辩越明。当信息不足或信息不对称的时候,人们往往会用想象力来补足,这时候最容易出现谣言。” “到底是心怀叵测的谣言,还是理性求真的质疑,要通过提供足够的信息和充分的讨论来加以区分。” “谣言是可怕,但比谣言更可怕的,是把合理的质疑等同于谣言一体对待。那样的话,人们在对信息的恐慌中,就会把谣言升格为真相,从而使得真相湮没。” 易流年听了后说道:“弦惊,我承认你说话总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但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啊,我问的是具体的解决办法。” 慕倥偬接过话来说道:“流年,你也不要总是苛求弦惊。世间是有智者,但是并没有完人。” “有些事情,如果边界清晰,条件充足,是可以给你一个肯定的非此即彼的答案的。问题是大多数事情往往都是模棱两可的,人家可以给你一个方向,但具体怎么做还要就事论事。” “拿现在这件事来说,是让你去还是让别的同门去,我想不管是长老会还是我,或者是你和弦惊,提出的任何方案都不能令所有人满意。” “很多事情本身就没有标准答案,凡事都有三种及以上的解决办法,怎么抉择取决于你的智慧和当时的诉求,能够通过折中让大多数人满意最好,否则的话,尽量创造出一种兼容。” “举个老例来说,你妈和你老婆同时掉河里,你会先救谁?过节的时候是去你妈家过还是去她妈家过?类似这些问题就没有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答案。” “去你妈家过也行,对你来说,这行的是忠道和孝道;去她妈家过也可以,你行的是恕道和忍道,同时也是孝道。” “另外还有其他的很多解决办法:比如说传统习俗是初一去你家,初二回她家;比如说前三天去你家,后三天去他家;比如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比如说把双方父母接到一起过,再比如说大家到第三地一起过节;还可以抓阄决定,也可以今年这样过,明年那样过。” “方法很多,但只要你选择了一种,还是会有不如意的地方,也意味着放弃了另一种的好处。” “所以,解决事情除了做法以外,还要有心法相辅——你必须选择一种做法,但同时要有好的心态面对当时和应对其后的弊端与后果。例如在做法上可以今年去你家,但你是不是在心法上可以对对方的理解和支持心存感恩、感谢和感激呢?并在其他事情上回报以同样的理解和支持?” “真正的中庸之道,并不是简单的折中方案,不是在中间找一个出口,中庸之中不是往中间走,而是应该往上走,是力图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互不抵触的解决方式,是把看似对立和矛盾的二元是非对错变成一种双方兼容的情境。” “如果有足够的心胸、智慧和想象力,应该是可以把对立的两件事情的内核抽离出来,并整合成一件事的,虽然这并不容易。” “我们的文字里其实就包含了这样的秘密和喻示:好比向往一词,向是未来,往是过去,向往两个字合在一起,同时表达了一种对过去和未来所有美好事物的兼容。再好像睡觉的觉,既是觉,代表了睡着,同时又是觉,代表了觉醒之觉。” 众弟子听了,心头各有所悟。 没过几日,门内高层在听取了各个峰头汇总的意见和建议后,出台了“中央天井死亡放风”历练行动的人员甄选办法。 一是人数扩大到二十一人。 二是先由各峰选拔和推荐弟子,原则是必须在玄功修为、术法武技、丹道医术、天机阵法、锻造炼器和御兽至少其中一个领域有所专长,以便可以分组配合行动,然后再由高层综合评议后定下大名单。 三是大名单初定后,未获推荐和落选的弟子可以对大名单内的入选弟子发起挑战,胜者淘汰败者,但是双方比试的内容必须是被挑战一方的强项。 四是六十代弟子中入门较早、年龄较大、出身仙洲内部的那批弟子会另行组队。 最后的结果是有五名大名单内的弟子被挑战者击败,而华澜庭等七人都赫然在列,几个对华澜庭不服气的挑战弟子全都在他初步修成的五雷鸣光掌下迅速败北。 另外,霍徽晓、岳光寒、晁天阙、曲正则、王根基、虞蹊等华澜庭熟识的人也进入了名单,其他的是一些华澜庭认识却不太熟悉的弟子。 名单确定后,为了不落人后抢占先机,第二天的早上,他们二十一人集中到一起,准备通过传送法阵空降到中央天井的目的地,这也就是大宗门才有资源和能力做到了。 门中早已派遣数名强者带领六十代弟子中单独组队的一批人提前传送过去了,为的是占据进入过渡区的有利位置。 由于梦笔生花山和中央天井之地相距数千里之遥,距离是相当之远,稳妥起见,二十一人将被分为三组分批传送,其中华澜庭、林弦惊、霍徽晓、岳光寒、章晗蕴、宋霏霏和虞蹊七人被随机分到了一组。 头前两组的传送很顺利,而华澜庭这最后一组在传送的过程中却,出了岔子。 第178章 飞行姿态 大家都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仙洲内的长距离传送,每个人都感到新奇和有些亢奋。 就在传送法阵正在预热,将启未启之时,年少的岳光寒毕竟还是少年人的心性十足,竟然提出了以他们在紫岳仙宗悟得的传送法对传送进行加速,以便抢在其他两组之前到达目的地的大胆想法。 出奇的是,一向行为稳重的林弦惊和颇有大将之风的霍徽晓居然都没有反对,反而对此跃跃欲试。 一直以来,林弦惊和霍徽晓都对对方的天机术法水平暗自不服,两人其实平日里在门中都是在较着劲的,只是在面上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当然这也是一种良性的竞争。 岳光寒进入瑶光峰以后,一开始的时候,霍徽晓对他是一种不屑和戒备的态度,但一来岳光寒的大预言术确实神奇,岳光寒本人又很勤奋努力,学习天机术的进步速度极快,让霍徽晓不得不刮目相看。 二来呢,林弦惊不是一个小器藏私的人,他和岳光寒主动与霍徽晓分享了关于空间传送新法的心得体会,三人就此拉近了距离,关系打得火热,在这半年时间里经常在一起探讨和试验,并且取得了不少新的进展,这种空间加速法就是其中的成效之一。 因此,岳光寒提议之下,这三人一拍即合,而且马上就都心痒难耐,对有机会能对研究成果进行实践验证热切非常。 难得天机术三大天才弟子恰巧聚在一起,其他四人又都没有什么发言权,于是三人在传送启动的同时,联手施展了加速秘法。 这三人是太过热爱和侵淫此道了,对任何探索和创新的想法与行动太热衷了,也太自信了,低估了在传统的成型成熟的传送方式下进行试验的风险。 这一加速不打紧,他们周围的空间很快变得紊乱起来。 华澜庭只觉失重的感觉骤然加大,身体在被空间重力压榨挤压的同时,空间撕扯之力又好像要强行把四肢五脏向外拉伸,他已经失去了对旁边六名伙伴的感应,肉身和意识似乎正在被内压和外拽之力分解成万千份。 不好,华澜庭一阵惶急。 云轶奇曾在闲暇时和他讲过空间传送中可能遇到的问题,说过这种化身万千的感觉就是行将魂飞魄散的先兆中的一种! 怎么办?师父当时说过解救办法没有? 好像是说近乎无解,只能用一招死马当活马医试试,是什么来着?对了,好像是一冷静二放松三臆想。 冷静好办,华澜庭迅速定下心来,师父说魂飞魄散时没有时间的概念,也许感觉是一瞬即散也许是无尽漫长,首先是要冷静下来尽量留在这种状态下,才能图谋自救。 冷静之后是放松,要全然放到身体意识都不属于自己的空无的入定寂灭形态之下。 说的容易做到难,华澜庭这时充分体会到冷静又放松是何其艰难。 平时修炼时进入入定不难,那是因为在安全的环境下,现在处在随时被空间乱流撕碎陨落的危险下,他可以冷静,却无法在神经绷紧同时真正松弛下来。 他连续尝试了几次,都不能舒缓到空无之境,而且越想做到反而感到越冷越静就越紧。 干想干着急不成,要有个方法。 放松,不如想些轻松搞笑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想什么?自己这段时间最离奇的经历不若是穿越到纽约的那段。 那时有什么可笑的事情吗? 那段经历里感受到的地球世界的信息大多在脑海里湮灭散落了,只剩下支离破碎的零散片段,甚至如果没有外物刺激的话,自己都不能主动记忆起来。 能记得的是什么?是了,最深刻完整的记忆是自己坐在咖啡厅里看书的那短短时间,自己看了佛教和道教的书,看了那什么所谓的英文科学杂志,看到过量子纠缠。 嗯,在那之前,还看到了一篇一个叫龙牙的人写的一篇文章,很有趣,说的是神仙的飞行姿态问题,正好可以用来分散下注意力,看能不能进入放松状态。 文章的大意是: 东方的神仙,在封神演义、西游记等传说中的也好,在敦煌和云冈石窟壁画中描述形象的也好,大多都是脚踩祥云立着飞的,只有西方的异能者,如超人什么的,是平举着胳膊横着斜着飞的。 据研究,这是因为各自占据的空层不一样。 横着飞就像平时乘坐的飞机,在对流层飞的话会有较大的颠簸,一般的气流波动也就罢了,如果遇到晴空湍流,就会导致高度急剧变化,这给横着飞的神仙带来非常严重的不适感,甚至破坏气动构型造成坠毁。 如果在起飞和降落的过程中遭遇了风切变、下击爆流等等特殊气象情况又修正不及时的话,多会造成惨不忍睹的坠毁事故。 所以,外国神仙,包括东方修炼不到位还没有位列仙班的妖精,一定是飞行在平流层的。因为功夫不到位,平流层的飞行更平稳,不容易出现剧烈颠簸,于是他们养成了横着飞的习惯。 据传位列仙班的神仙们长期生活在垂直对流明显的高空对流层,故而习惯采取适应这个空层的飞行气动构型。 神仙飞行依赖的不是升力和浮力,是神秘的“神力”,只要推力大,板砖也能飞上天,但是空气阻力还是不可避免的,在上下对流频繁的对流层中间,竖着也就是站着飞的阻力更小,受气流影响较小。 空中还有个“高空对流层”,也就是中间层。这里的气温随高度的增加而迅速降低,所以会有垂直对流运动。 如果需要下凡处理事务,在平流层会造成较大的阻力,可最多也就是偏航而已,通过平流层的时候往往时间较短,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始减速,嗖的一下也就过去了,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到了较低的对流层里,又可以恢复良好的气动构型,方便处理凡间业务。 文章还认为,阎王爷是住在地表下的莫霍不连续面的,原因在于地府十八层各层属性不一致,说明他们地处地层结构急剧变化的地方,只有这种地方才会导致地震波传递的不连续。 地球结构中符合这种情况的只有莫霍不连续面和古登堡界面两个地方,而古登堡界面明显深度太深了,不方便牛头马面出差缉拿人犯。 华澜庭在头脑中脑补着东西方各路神仙在风中摇曳和在地下穿梭的场景,果然心神迅速放松下来,进入了空灵的状态。 下一步摆脱空间失踪的招数是臆想,云轶奇对此也是说的模模糊糊,只说要通过观想来定位才能回归到现实之地。 华澜庭此时不由得回想起量子纠缠那篇文章中关于量子科学与人类灵魂的分析。 量子的特性诡异,不但存在“波粒二象性”、“量子纠缠”、“量子叠加”、“量子吸引”、“量子干扰”等特性,而且粒状的量子不遵循牛顿力学,波状的量子不遵循波函数。这让研究量子科学的物理学家们一头雾水,因为量子科学,已经触及到了灵魂世界! 灵魂即思想意识,地球人类对物质世界的科学研究已经很透彻了,但是对于灵魂世界才刚刚开始。灵魂就是传说中的不可分割的量子。 量子不是传统物理学上的最小单位,而是一个客观上不可分割的独立个体单位,没有大小,因为大小是人的分别心创造的一个主观概念。 客观灵魂世界,只有能量没有质量,只有数量没有大小,只有空间没有时间,只有远近没有距离,只有形态没有形状。 爱因斯坦的小窗照亮整个屋子的实验,证实呈现为颗粒状的光量子不是直线传播的,而是以波状传输的。 在灵魂世界里,当我的灵魂表现为“我”的时候,是我和我周围的人的意识聚焦在我身上,当我表现不是我的时候,我的意识焦点聚集到周围人的身上,我的意识就“分身”到了周围人的意识体上,我就表现不是我了,而是一种无的“波”状。 现实人生中,我存在的价值就是周围的人的关注,当这个关注力越强的时候,我的存在就越有价值,我的能量就越强;当没有人关注我的时候,我就不是我了,我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这也就是人害怕孤独的原因。 因为灵魂就是量子,所以灵魂具备量子的纠缠特性。量子纠缠就是两个有关系的量子之间,一个量子的改变必然会引起另外一个量子的改变,而且两者的改变是同时同量发生的。 比如母女二人,当女儿生了个孩子,女儿就变成了妈,而母亲则变成了姥姥,母亲是被动地同时同量地发生了存在状态的改变。 在灵魂世界里,灵魂与灵魂互相纠缠。比如我产生一个想法,周围的灵魂都能感应得到并做出相应的反应。当我做出一个动作的时候,可能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识行为,而是受到了周围灵魂意识纠缠的结果,我的意识行为可能是被动的。 现实人生中也是如此,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在一起谈论一个人,大家都很想他的时候,他会突然出现,说曹操曹操到,原来这就是量子纠缠的结果。 这也告诉我们,人生在世,要多感恩少怨恨。 你感恩别人,别人的灵魂能感受得到并会同时做出感恩的回向。相反,你去怨恨别人,别人也会做出怨恨的回向。 当周围的人感恩回向你多的时候,你的生命能量将会大大提升,身体健康,事事顺利;当你的怨恨回向多的时候,你的生命能量将会大大降低,身体发病,诸事不顺。 量子纠缠也很好地解释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如有缘人终成眷属,有缘人终会见面,有缘人终会聚到一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再有就是灵魂的“量子叠加“。在现实人生中,当我们情绪激动的时候,实际上是我们的灵魂处于叠加态,这时候我们往往失去理智,做出一些违背自己本意的事情,因为在那个时刻我就不是我了,我受到了他人意识和心魔意识的叠加和控制。 所以说,人们可以没信仰,但绝对要有正能量。 善良和慈悲可以带给我们满满的正能量,让我们的灵魂得到正能量的加持,避免负能量魔性灵魂的叠加。 灵魂的叠加也印证了万物都是一体的这句话,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当我们明白了这个道理,就会少了分别心,对待身边的人和物就多了一些“自爱”,爱人者人恒爱之!也明白了别人的缺点恰恰是自己灵魂缺点的映射,就不会挑剔指责别人了。 再有,灵魂之间是有“量子吸引”的,量子之间是有引力的,万有引力就是两个不接触的物体间会有吸引力,就是物体内部的量子吸引所产生的。 量子吸引力因量子能量不同而不同,而量子的能量取决于量子意识。 恋爱中的男女最容易感受灵魂的“量子吸引”,当男孩特别想念女孩的时候,就产生了巨大的“量子吸引”,另外一个灵魂就会因“量子纠缠”而被吸引并产生同样的感受。 不错!就是量子吸引。 华澜庭在心中竭力观想刻画着中央天井在仙洲中的位置,并强烈升腾起前往此地的念头。 脑海中无数轰鸣响起,胸口空天青烟玉突然就青光大放,华澜庭只觉自己完全没有上下竖着和横飞的任何准确姿态,腾云驾雾般坠了下去。 屁股着地平沙落雁式! 华澜庭砸到了地面上,摔得七晕八素,浑身散架一般,半天爬不起来。 模模糊糊感到同时有几道身影和自己一样落地后,华澜庭就,晕了过去。 第179章 出师不利 悠悠醒转之后,以华澜庭已经大成的紧皮抻筋拔骨功,他仍然感到浑身无处不疼。 华澜庭挣扎着坐起来,灵识扫过周遭,发现不远处躺着三人,是林弦惊、霍徽晓和岳光寒,而章晗蕴、宋霏霏和虞蹊不见踪影。 还是出了岔子?华澜庭的灵识再次扩大搜索范围。 这里是片乱石岗,此时天色阴沉,空气中的水气很重,灵气倒还充裕,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仙洲之内。 没有发现人迹,华澜庭艰难挪到林弦惊三人身旁,他的修为还在,只是肉身在摔落后受创不轻。 仔细检查了三人,确认他们只是昏迷后,华澜庭吞服了一枚丹药,决定先就地打坐疗伤,等待三人苏醒。 过不多时,三人先后醒了过来。 等这三个二货呲牙咧嘴地靠着岩石坐好,华澜庭也不说话,只目不转睛地挨个来回扫视三人。 三人渐渐回过神儿来,互相瞅了瞅,又看看一言不发盯视的华澜庭,明白华澜庭是在责怪他们胆大妄为私自施展术法,以致大家经历了一场不必要的风险,险些就被卷入虚空。 三人知道玩大发了,自知理亏,林弦惊干咳一声,讪讪说道:“天色好暗啊,道祖保佑,我先定下位,看看我们这是在哪儿。” 霍徽晓讷讷地说:“这里好湿啊,我也来判断下方位,看看离中央天井还有多远。” 罪魁祸首的始作俑者岳光寒也目光闪烁,糯糯地说:“那个,好像少了三名同伴,我立即施展大预言术测算下。” 华澜庭面无表情:“赶紧的,戴罪立功,要是此地不是殊玄仙洲,要是找不到失踪的同门,我看你们怎么交代。刚才要不是我,咱们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了,都老大不小的了,简直是胡闹。” 三人不敢说话,齐齐向他比出了大拇指,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各展术法进行测算。 林弦惊用的是大衍天机诀中的卦法,霍徽晓用的是天机预测术中的秘技,岳光寒则以大预言术判断。 过了一会儿,林弦惊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万幸万幸,我们不但在仙洲内,而且这里就是中央天井。” 霍徽晓取出一份地图,查对半晌后说道:“没错,我们所在的地方叫蒹葭泽,位于中央天井西北,比较偏僻,就是和预定的目的地很远啊。” 岳光寒收了功,气喘吁吁地说:“有眉目了,章晗蕴三人性命无碍,大概在我们的东北方向,应该不太远。” 林弦惊赔笑说道:“澜庭,你很牛啊,你是怎么把我们重新定位回来传送到这儿的?” 华澜庭冷冷道:“保密。” 林弦惊:“好的好的,应该应该,现在我们怎么办?” 华澜庭望向东北方向:“你们三个先疗伤,然后我们去找到宋霏霏三人,再决定行止。” 四人调息半个时辰后,整装出发。 出了乱石岗,他们面前是一片浩大的水域沼泽,就是地图标示的蒹葭泽了。 云层极低,象是紧紧压在沼泽上方,目之所及苍茫灰暗,水面上一派肃杀死寂的气氛。 四人沿着水边向东北一路疾行。 走了很久,别说人的气息了,连水鸟等生物昆虫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过。 霍徽晓被沼泽散发寒气激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怨道:“小岳岳,你靠不靠谱啊,确定宋霏霏三个是在这个方向上?” 岳光寒的修为最弱,冻得蜷缩着身体还没有答话,就听华澜庭说道:“禁声,前面有人了!” 四人停下脚步,迅速隐在一处土堆上枯黄的芦苇丛中,驻足探头观望。 很快,前方出现了几条身影,三前一后,看样子是后面一人正在追赶前面三人。 前面的并不是章晗蕴三人,而是身量俱都高挑的两女一男,女的容貌俊美,男的面目英朗,只是这时节三人被追赶的颇为狼狈。 后面那人的鹰钩鼻子长得十分突出,神情阴鸷,四十岁往上的模样,身法也很古怪,犹如被绳子拽着,一顿一顿地前行,速度可不慢,瞧上去很轻松,像是没有用出全力。 此人在追赶的同时还在不断以言语逼迫:“南宫家的身法可远没有南宫家的女儿这么漂亮了,我可是快要追上你们喽,你们再加把劲儿吧。” “其实跑什么跑呢,男的大可以走,只要两个女孩留下来陪我就好,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撞见两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实在是不枉我历经多次传送,万里迢迢只身孤影前来啊。” 说话间,他陡然加速,而前面三人也来到了华澜庭他们藏身的地方。 华澜庭四人听出了端倪,还没待有所动作,鹰钩男的头一扬,喝到:“什么人?鬼鬼祟祟,给我出来!” 这厮修为强悍啊,竟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四人闪身出来。 前头的三名男女这才察觉到附近还有人,吃了一惊,其中一个女子反应很快,打量四人一眼,马上抱拳说道:“四位道友,我们是仙洲大贾商家旁系南宫家的子弟,路遇后面这个登徒子狂徒,还望施以援手,感激不尽。” 原来是南宫家的人。 华澜庭和林弦惊在雾岚山之行中,曾经见过跟随商晨曦的南宫步翩,当下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和南宫步翩是什么关系?” 另一个女子眼睛一亮,答道:“步翩是我堂姐,我叫南宫雾涟,她是我妹妹南宫雾漪,这位是舍弟南宫无痕,你们是……” “我们是自在万象门六十代弟子。放心,既然大家认识,我们一起对付那个鹰钩鼻。”霍徽晓说道。 南宫无痕先是一喜,而后又脸色一黯:“那个家伙很厉害,修为当在炼己境登封期以上,我们三个完全不是对手。” 林弦惊问:“你们是怎么遇到此人的?知道他的来历吗?” 南宫雾漪道:“这人自称是仙洲西部边陲一个叫台山的宗门的道子,名叫单天冲。我们三人迷了路,遇上后他就对我们姐妹言语轻薄,说什么做他的十八、十九道侣,一直追赶我们到这里。” 华澜庭四人都没听说过台山这个门派。 那人站在离着不远的地方,并没有干扰他们的对话,只一双眼睛斜睨着霍徽晓,砸吧着嘴,频频点头,嘴里自言自语着: “极品幼齿啊,妙极妙极,就算取不到宝物也不虚此行了。相比之下,台山附近的都是些庸脂俗粉了。老爹误我,早知如此,实在应该早点儿挥枪挺进中原了,今天就尝尝三飞的滋味。” 说着又歪头想了想:“自在万象门,师父好像有提过,是有这么一号,且让本道子来掂量掂量。” 众人都在防备于他,他的话这边自然也听到了。 霍徽晓人小鬼大,闻听此人的风言风语也没有发火生气,笑吟吟地侧过头说:“鹰钩鼻大叔,还三飞,您老行不行啊?就不怕小姑奶奶我骟了你!” 单天冲脸色一僵,复又阴笑说道:“小丫头片子伶牙俐齿,本道子有那么老吗?你没听说过鼻子大那话儿也大么。” “实话告诉你,道子我可不比寻常,精通十几种玄门正宗的双修道法,那可不是淫流邪道的采补之术,实于双方都大有裨益,包你欲仙欲死喜欢的紧。” “来来来,就让你我,天地为席,野战百合。卿之童颜,我见犹怜。正所谓,可怜数滴道子泪,滴入萝莉两瓣中。” 霍徽晓这次闻言大怒,抬手一缕指风,直取单天冲的下腹。 华澜庭和林弦惊明知此人修为在他们之上,但也按捺不住了。 华澜庭脚踩羽殇,后发先至,恨其言语无状,掐诀出手就是五雷鸣光掌,林弦惊取出大盾随后跟上。 单天冲毫不在意霍徽晓的指风,手中现出一把皂缨枪,同样在掐诀后,迎头刺向华澜庭。 鸣雷轰电的术法和皂缨枪相接,枪头的红缨激荡翻飞,而对方的枪势不减,单天冲手一摆,枪头左右一晃一圈,竟然击散了华澜庭的掌力,枪尖继续前进。 华澜庭脚下羽殇一沉一绕,让过枪尖,枪尖刺在后面林弦惊的鸢形燕尾盾上,林弦惊飘退数丈,方才卸掉灵力的冲击。 此人好术法,好功力!华澜庭和林弦惊同时在心中惊呼,必须联手! 林弦惊随在华澜庭左右,华澜庭以五雷鸣光掌主攻,林弦惊的大盾主守,和对方周旋在一起。 单天冲笑道:“不错不错,有些意思,本道子就陪你们两个小子玩玩。” 好个单天冲,嘴里念念有词,左手诀法不断变换,右手枪神出鬼没,不同形状和颜色的术法之光接连亮起。 旁边观战的霍徽晓终于变色,叫道:“正宗茅山术!雷霆大威德神咒,大木郎神咒,太乙三山小木郎神咒,三十六雷总辖咒,七十二侯都总咒,大金光神咒,他怎么会这么多咒法!” 单天冲人虽猥琐,一身修为却传自道家的茅山正宗,一手诀法或掐,或捏,或捻,使得纯熟无比,转换的自然迅捷,各路茅山术法层出不穷。 单论术法威力的话,茅山术法或许及不上华澜庭的五雷鸣光掌,但他炼己境登封期的修为超过两人,灵力浑厚,压制得华澜庭和林弦惊节节退后,眼看支撑不了多久。 霍徽晓只有三山伴月境入室期的修为,岳光寒入门后进境虽快,也还停留在二龙出水境升堂期上,二人又都不善打斗,华澜庭三人的声势已起,两人试了几次,都是插不进去战局,只有干着急。 旁边的南宫家三人见状就围了上去,南宫雾涟、南宫雾漪和南宫无棋各据一角,随着华澜庭他们的移动而移动。 南宫姊妹这一支在家族中精擅阵法,刚才单天冲一直不紧不慢地尾追逼迫他们,让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布阵,这时才找到了空隙。 等阵法完成并启动后,阵中的华澜庭三人立时觉得周围的环境千变万化,令人目眩神迷。 此阵名为万花迷人筒,能够扰乱灵识,致人昏迷。 这阵法具备敌我识别功能,华澜庭和林弦惊受到的影响不大,行动无碍。单天冲依靠强大的修为,分出灵识抵御后并没有晕厥,但术法的攻击力大降。华澜庭抓住时机,用出了多个二十杯具中具有攻守能力的杯子,五人合力扳平了局面。 此时此刻,八人都集中精神在斗法上,没有注意到蒹葭泽悄悄起了变化,水面上的雾气大盛,灵气变得浓郁起来,半空中气息翻卷,慢慢出现了无数个奇异的旋涡。 华澜庭意欲借助南宫家阵法的辅助一举制敌,扬手抛出了那条干瘪的咸带鱼,用出了咸鱼带盐大法。 当日里,连柴亨那等高手不防之下都短暂着了道,这单天冲也不能幸免,他浑身一软就要瘫倒。 华澜庭见势,就要以五雷鸣光掌伤敌。 单天冲冷哼一声,叫道:“还真是难缠,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水官驰禁,不锁雷城,轮脱其车,鬼捣其瓶,飞天歘火,大布阳晶,赫日杲炽,山谷藏云。急急如律令。歘火开晶,七巧魔瞳!开!” 随着其咒法的完结,只见单天冲的左眼急速转动,诡异地现出五彩毫光。 毫光一出,万花迷人筒阵瞬间法告破,所有幻象被一扫而空,七人人人如受重击,全部向外跌了出去。 观战的霍徽晓和岳光寒还好,只是受到波及倒地,而南宫家三人同时被阵法破损所牵连,全都口中溢血,林弦惊的大盾裂开,自身的伤势倒不算重。 华澜庭的感觉最为特殊,离得最近的他胸口遭到大力冲击,本当受创最重,然而空天青烟玉再次放出青光保护了他,他跌落到林弦惊身边,呆呆注视着单天冲的左眼瞳孔。 单天冲狞笑:“既然看到了本道子的七巧魔瞳,为了守秘,除了三个女的,你们就都去死吧。”言罢瞳孔中毫光闪烁流转,这次飞出四道斑斓的光线,直击华澜庭四人。 四人眼看不及躲闪,忽然身后的蒹葭泽响起巨大的轰鸣声,掀起滔天巨浪,一面遮天蔽日的水幕光墙沛然升起,上面有无数旋涡有顺有逆或缓或慢旋转,其中最大的一个旋涡中间隐约可见有日月星辰的画面明暗交替映照。 单天冲露出惊喜之色,扫了众人一眼,急急说道:“算你们命大,此时壁障最弱。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 说完,他收回了四道光线,转而以魔瞳向水幕望去,同时脚下出现了一片象牙笏板,其身似被大漩涡所牵引,踩着飞行法器凌空跃起,飞向其中。 第180章 茅台瑜伽 大家脱离了危险,被蒹葭泽的异象吸引,都聚拢在一起观看。 大漩涡渐渐拉伸成一个漏斗状,单天冲在空中缓缓飞向深处。 这时,他们的身后远处突然有脚步声和喊叫声传来,回头一看,众人惊喜地看到竟是失散了的章晗蕴、宋霏霏和虞蹊三个人。 原来这三人也被传送到了蒹葭泽,只是降落到了另一处水岸边,三人不明地理,只好胡乱行走,直到被这边的怪异天象吸引才找了过来。 众人聚齐,高兴了片刻后,林弦惊说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那单天冲刚才说了一句——此时壁障最弱。” 霍徽晓回道:“我也正在想这句话。难道说,他能够事先预知蒹葭泽也是容易突破进入中央天井过渡区的一个地点,所以才出现在这里?” 岳光寒说:“我看八成是这样,不然他刚才怎么会轻易放过了我们,想必这个水幕中最大的漩涡就是进去的最佳时机和通道。”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意味着什么,虞蹊问道:“你们是想咱们也借机跟着突破进去?” 华澜庭一直在仔细观察空中的情况,回头答道:“我们商量下吧。从地图上看,此处距离预定地点的路程很遥远,几乎是大对角,赶过去也是迟到了,虽说门中长辈会等着我们,但时间上就耽误太多了。” “你们看,这个大漩涡形成了一个气旋,单天冲已经被吸进去了,但气旋的尾部还没有消失,如果我们有办法冲上去,应该有机会进到过渡区里面。” “必须马上决定,等下气旋消失就没有机会了,问题是我的羽殇杯带不了人,不能载着你们所有人都飞到气旋尾部内。” 岳光寒说:“这个好办,当初咱们从天齐城都能传送到几百里外的尘封山,此处和空中气旋尾巴不过百丈远近,不需要高手驱动,我们自己就能上去。” 林弦惊和霍徽晓都点头称是。 华澜庭对传送有些心有余悸,看着三人说:“真的么?你们有把握?别大家一头栽进沼泽里冬泳,洗冷水澡的滋味可不好受。” 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绝对不会。 时间不多了,三言两语之间,七人都颔首表示同意冒这个险。 南宫家三人婉拒了和他们一起行动的邀请,南宫雾涟苦笑着说: “我们三个伤势不轻,就算进去了也难有作为和收获。另外,我们也是传送出了问题才和大部队走散的,对传送有了心理阴影,所以还是等到和家族其他人汇合后再说吧。你们自便,预祝好运。此次搭救之恩,容后再报。” 大家也不好勉强,林弦惊三人迅速做好了传送前的准备。 这次的距离实在太短,不需要太复杂的定位和启动程序,他们一次成功,直接出现在了气旋即将消失的喇叭状尾部。 他们没有猜错,中央天井异变后,台山宗内的大能由于一些原因,不敢公然深入仙洲腹地,于是费劲心机算出来蒹葭泽也是一处有机会进入的地方,可以避开人多眼杂的那几处公认的合适进入点,这才秘密派遣了道子单天冲只身远赴这里寻找机缘,让华澜庭他们捡了现成便宜。 到了气旋尾部后,大家发现这里居然十分平静,不像外面看到的那样湍急,如同风暴眼中心一样,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旋涡中心传来一股不可抗拒但平稳的吸力,带着七人悬浮于空中的气流之上,向里面飘去。 没一会儿工夫,他们就被在前方的单天冲发现了。 单天冲见他们竟然跟进来了,直气得三尸神暴跳,回身骂道:“兀那自在万象门的小子丫头,本道子饶了你们性命,你们居然还敢搭顺风车进来,我辛辛苦苦开辟了通路,便宜都叫你们占净了,你们要不要脸啊!” 到了这里,岳光寒知道大家都是被旋涡内强大的吸力和气流左右和控制着前行,不能做出多余的动作,也就不怕单天冲了,哈哈笑着说: “有劳道子在前面开道,我这心里其实真的是非常过意不去呢。等进去以后,道子如果有兴致想再约上一架,我们七人自当奉陪。” “不过,我怎么听说修为越高的人,在里面被压制的越厉害,到时谁赢谁输,可还就不好说了。哈哈哈。” 单天冲本来就阴鸷的脸变得愈发阴沉,低首想了想,抬头阴笑着说: “不知好歹!以为本道子在旋涡里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哼哼,想搭便车,没那么容易。要知道,任何空间壁障都与阵法有类似之处,只要是阵法,本道子就有办法。也罢,就让你们再次见识见识台山宗道子的手段吧。” 说完,单天冲不再理会岳光寒,而是盘膝坐在气流上开始施法。 一见他的姿势与手法,林弦惊和霍徽晓同时叫了出来:“天机术!” 这道子单天冲着实让人吃惊,看着只比他们大上十几岁的模样,一身正宗的茅山道术修为已是不俗,现在还显露出会天机秘术,真不知籍籍无名的仙洲西陲台山宗是个什么来路,门下能调教培养出来这样的弟子。 华澜庭等人心下暗自警醒,此番出山历练可要加些小心,仙洲之大卧虎藏龙,天才并不只有自在万象门才有,像眼前之人不算同龄,但已是同辈中人的佼佼者。 单天冲的判断正确,旋涡壁障近似阵法,他的天机术尽管不能直接攻击众人的本体,但可以做到搅乱局部的空间气场,导致万象门弟子周围的气流产生异动,气流这一混乱,七人不但立足不稳,而且开始被推向后方。 林弦惊和霍徽晓立时反击,盘坐下来各自施法,同样以天机术对附近气流进行干预,力图稳定四周环境,平息气流波动。 见此情景,单天冲也是吃惊不小,没想到这些人里面也有人懂得天机术,并能和他隔空斗法,而且还不只一人。 看见气流波动趋于平稳,单天冲终于对这帮年轻人有了忌惮,他冷笑一声,猛然加大了术法的施展力度。 见势不对,岳光寒也加入了进来,三人全力以赴,将将抵御住单天冲的攻击。 然而时间一长,随着单天冲不断提升气势,三人的防守范围不断缩小,渐渐稳定不住气流的平稳了,开始现出败象。 单天冲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无巧不巧碰到这帮人搅局,好端端破坏了自己突进壁障的过程。这样下去,即便自己获胜也会大耗功力,进入过渡区后,肯定会影响他对危险的应对以及对机缘的寻找。 他不是不想发动七巧魔瞳一举击溃对方,但是他的这只魔瞳只是个拓印仿制品,他现在还没有资格传承真品。 他虽另有奇遇得到异宝,这才能使赝品发挥出足够的威力,但七天之内只能在不损耗道基真元的前提下动用三次,他今天震慑众人和牵动旋涡已经用了两次,最后一次机会是要留在过渡区内作为保命之用的,他不情愿就此浪费掉。 林弦惊三个的天机术法领悟程度和技能运用水平并不弱,吃亏在修为上不如单天冲,好在这个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弥补,当华澜庭等人移动过来为三人提供灵力输送后,岌岌可危的局面得到了缓解,集众人之力反攻是力有不逮,至少可以维持住气流的稳定了。 局势僵持下来,双方比拼的就是灵力的持久性了。 前方很远处隐约有白光晃动,那是旋涡的出口,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就可以出去了。 众人略松一口气,轮换下来的宋霏霏说道:“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这半年我也没有放松,可看来回去还要苦练啊。” 华澜庭接道:“说的是呢。前一阵儿,我取得历练名额后,师父云峰主让我以五雷鸣光掌对四师兄舒轮台的单手,连续几次都输了,我很沮丧。师父就在纸上画了条线,要求我不擦掉线而让线变短,我苦思半天没想出来。” “后来,师父在线的旁边画了条更长的线,这样原来那条线就变短了。他的意思是告诫我戒骄戒躁,只有自己变得更强,你的对手才会相比之下变短变弱。” 他们这一头是从容等待了,单天冲这里却不甘心平局。 他很快就决定再付出些代价,再掀起一张底牌,怎么都要把这些讨厌的家伙拒之在中央天井之外。 大家也发现单天冲变招了,只见他不断慢慢地做出一式式他们从未见过的姿势,不再局限在身形和手势的变化,而是全身四肢摆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形态,双手双脚以柔软之极的腰胯为轴,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缠绕,同时口中发出奇异的音节。 这可不在传统天机秘术的任何诀法咒术与秘技的范畴内。 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人家秘术的效果已经立竿见影地体现出来了,万象门群弟子四周的气机变得狂乱无序,引动气流毫无规律地颠簸卷动,七人合力也控制不住。 当单天冲又摆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姿势后,他们一下被气流急速推向后方。 竭力抵抗的同时,林弦惊还不忘大声喊道:“姓单的,你这是什么术法?” 单天冲怪招得手,嘿嘿笑道:“让你们这群自命不凡的正统道门弟子开开眼,反正在旋涡内失控,不死也要脱层皮,本道子不妨告诉你们。” “我台山宗功法源自道门茅山一脉不假,但我家先祖天纵奇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有改良与创新,并命名为茅台道术。” “而我另一先祖游历天下,曾于其他大陆上一个叫古印支的地方习得一门秘技。那里的人们把男人的林伽与女子的瑜尼称作瑜伽,并发展出一套兼顾心理、身体、精神和情感的呼吸调息、冥想调心、体位调身的修炼之法。” 说到这里,单天冲笑道:“你们懂得,说白了,瑜伽术最早就是古印支人发明的非正常体位而已。”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又在与天机术结合之下,演变出了本宗茅台道术之瑜伽大法!” 林弦惊的询问表面上是挫败后对陌生术法的好奇,实际上是一种拖延战术,为的是给他们的反击争取时间。 危急之际,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反败为胜自救之法,乃是在紫岳仙宗初展神威就破了岑暮雨鱼传尺素秘法,基于算法为王理念形成的尚不成熟的那式精妙法术! 接下来,铁血少年们稚嫩新生的神奇无名道术,就要对上源自异域的古老修行秘技。 第181章 狐假虎威 无名术法和瑜伽大法在气旋内形成了无形的撞击。 两相交锋之下,犹如一只下山的雏虎对上一头年迈的大象,一个上窜下跳牙利爪尖,一个行动迟缓然皮糙肉厚,一时间并没有分出胜负。 但是,两方之间的气机受到影响,引动这一段的气流疯狂地肆虐开来,咆哮着忽左忽右,时上时下,八人手舞足蹈,被颠来抛去。 等到这一波乱流平复,双方发现他们被卷到了一起,隔着几十丈的距离,各自喘息着。 两边都不敢再继续做法。 华澜庭忍住腹内上涌的不适,喊道:“单天冲,再斗下去,谁都落不了好,等漩涡通道关闭,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识相的,罢手停战,进去了再分输赢。” 单天冲知道华澜庭说的是实情,这种不受控制的空间通道里未知因素很多,失踪陨落都有可能,再不甘心,也不是斗气的时候。 正要点头答应,岳光寒指着前面叫道:“你们快看!” 前面的亮光处正在缩小,出口要关闭! 华澜庭当机立断:“单天冲,不想迷失闷死在通道里,就联手吧,一起轰击后方,加速出去。” 形势比人强,单天冲也不回答,面向后方施法,这边同样开始动作。 后方气流如水入油锅暴烈冲起,众人不由自主身不由己地被快速推向出口方向,直至被挤压喷吐了出去。 砰砰数声,八人相继跌落在地。 这回还好,着陆的地方是处沼泽烂泥塘,大家只是头脸身上被裹上了层泥浆。 单天冲最先爬了起来,寻思片刻,拔腿就走,只留下了一句话:“不要再让我在过渡区里看见你们。” 他倒是想再战一场,可他已经感到了修为被压制回落,而这些万象门弟子人多势众,各个不弱手段不少,自己未必讨得了好,还是找他们落单的机会报复不迟,而且他对于华澜庭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种恨不得置之于死地偏生又很亲切的怪异感觉。 华澜庭他们也不想和单天冲硬拼,见他退走正中下怀。 岳光寒抹去脸上的烂泥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华澜庭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据说过渡区里危机四伏,我们刚才落地的动静是不大,但还是小心些为好。” 林弦惊说:“对,先找个稳妥的地方休息下。过渡区里情况不明,等我们三个有精力了,先预测下哪个方向比较安全,哪个区域机会多再出发。” 霍徽晓也说:“行,这里和几个入口距离都很远,估计一时半会儿没有其他人过来,正好趁机先多找些好东西。” 华澜庭又说:“没有其他修真者的话,我们的危险很可能是这里的陌生环境和生物,大家保持队形,相互不要离得太远。” 宋霏霏催促到:“别说了,赶快走,找个地方清洗下,这一身泥巴糊在身上太难受了。” 一行七人起身向着远处低山丘陵的地方而去。 周围都是沼泽和水塘,偶尔可见绿色的水生植物,说不上山清水秀,但也没有特别怪异的地方。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这里的泥塘里开始冒出泡泡,越来越多,咕咕作响,接着,有东西成片成片冒出头来。 这些生物是些怪鱼,有大有小,鱼身没什么特殊,但鱼眼白多黑少,张开嘴来,嘴里满是锋利的牙齿,而且两边的鱼鳍和鱼尾露出,分开犹如人的手指足趾,它们竟可以在泥地上跳跃行走,加上最少上千条的数量,看上去很是吓人。 这些怪鱼没有找到目标,逡巡了一会儿,纷纷沉入沼泽里,不知去向。 华澜庭七人在日头西斜的时候来到了一座矮山的脚下,山脚下有一块特别巨大的岩石向山边的小湖里昂首伸出,林弦惊选定了这里作为歇脚之地,因为在岩石上可以看清周边的情况,并且面向小湖凹陷的巨岩下方能够让大家轮流躲进去清洗身子。 大家换班休息和清洗。夕阳即将沉下的时分,换上了干净衣服并修整过来的林弦惊和霍徽晓、岳光寒三人开始施法寻找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和区域。 过了半晌,华澜庭见三人面面相觑,不由问道:“怎样?有什么发现没有?结果很不好?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弦惊答道:“也不能说是没有结果,但结果就是,无法预测。” 霍徽晓解释道:“这里的天机似被蒙蔽,我们的天机术失灵了,一团混沌,看不出任何有用的迹象。” 岳光寒沮丧地说:“我的大预言术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我的修最低,几乎没受到什么压制,但无法预测,我在这里就变成了一个最没用的人了。” 华澜庭仰头看看稀疏的挂着几颗星星的天空,安慰他们道:“没事,我们不行的话,其他人也不行,那进来的人都一样,谁也占不了便宜,也算公平。今晚咱们就在这里露宿,明天随意找个方向,凭运气找机缘吧。” 他们这里正说着,突然传来宋霏霏的惊叫声。 宋霏霏的动作最慢,这时章晗蕴正陪着她在岩石遮盖下的湖里清洗身上的泥浆。 大家闻声赶到岩石边上,瞧见宋霏霏正趟着水大呼小叫地往上跑,一边向后不停地施放红焱赤焰术,章晗蕴在旁边也舞动长剑攒刺拨挡。 借着落日余晖和火系术法的光芒,等大家看清楚了,都吓了一大跳。 怪鱼!成群结队的怪鱼在追赶二女。 这些怪鱼口露雪白的利齿,或从水路,或跃身飞起,还有的从两边的岩石上以鳍代步,前仆后继地扑向二人。 章晗蕴剑剑不落空,每一剑都穿透一条怪鱼,宋霏霏的红焱赤焰术烤鱼一绝,怪鱼成片地被烤的焦黑落下,但是其他的仍然穷追不放紧追不舍。 众人连忙下去把两人接应上来。 等回到岩石顶部一看,他们已经被包围了,湖面上是黑压压数不清的怪鱼,还有大批怪鱼上到岸上,顺着岩石从陆路上攻击而来。 原本居高临下的岩石反倒成了无处可逃的孤岛。 大家无法,只好奋力拼杀。 这些怪鱼单个不算什么,但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这时怕不是聚集了数万条。 怪鱼的身体强度不行,碰到兵器和术法都难以抵御,牙齿却非常尖利,岩石都能咬碎。问题是它们速度很快还悍不畏死,死鱼都铺满了好几层,可这些怪鱼白多黑少的鱼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知道往前冲。 七人集中火力向下突围,杀伤怪鱼无数,大威力的灵宝往往能清空一片地方,可瞬间就被后续的怪鱼群补上,冲了几次都被挡了回来。 蚁多咬死象,这样下去,等灵力耗尽,难不成要葬身鱼腹? 中央天井里果真是凶险无比,这刚进到过渡区就遭遇了岌岌可危的险境。 而在这时,不远处的水面上又出现了十几条体型更大的怪鱼,竟然能够人立在水中,似乎是在指挥鱼群冲击,消耗众人的体力。 林弦惊叫到:“没办法了,凭我们的力量冲不出去的,趁着还有灵力,试试传送秘法在这里管不管用吧!目标,陆地深处。” 华澜庭突然觉得怀中空天青烟玉内传来动静,还不及细想,林弦惊三人已经坐地展开了术法,于是他马上向着周围扔出了几颗商晨曦赠送的闪光雷焱珠,暂时阻挡住一波怪鱼的攻势,也立即盘坐下来和另外三人围坐,配合启动传送阵。 阵法之光亮起,看来除了天机术无效,其他术法不受影响。 接下来是腾云驾雾般的感觉,七人随即在原地消失。 等落下地来,大家都暗道侥幸,幸亏还能传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打眼观察周边环境,此处还是湿地,但已经比岸边干燥了很多,脚下是泥泞的半干半湿的芦苇塘,刚才那处矮山在视线里还可以望见,大约有一二里路的样子,看来传送距离不能及远,那也总算是脱离了险境。 林弦惊三人发动传送已经几乎耗光了灵力,他们找了处干硬的地面,立即打坐调息。 然而刚坐稳不久,在变得阴暗的夜色中,四周的泥塘里就有很多黄绿色的光点在闪动,令人毛骨悚然。 大家运足目力观察,终于看清远远近近上千个光点居然是眨动的眼睛! 还是单眼! 单眼的所有者是足有人的小腿高的癞蛤蟆。 癞蛤蟆还是三足的。 三只腿的癞蛤蟆两两成双勾肩搭背,两只在一起,双眼六腿组成一对。 见此怪物,宋霏霏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听见叫声,这群样貌古怪的癞蛤蟆也一起叫了起来,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华澜庭七人都觉得两耳嗡嗡作响头脑发晕。 最前面的一对癞蛤蟆叫完之后,六足一起弹动,高高跃起,吐出两条带着粘液的舌头就扑了过来。 虞蹊试探性发出一道灵力,击飞了这一对,这两只癞蛤蟆翻落到后面分了开来,然后马上跛着腿跳了两跳又贴合到一起,六足发力,一下子又跃了回来。 其他的一对对癞蛤蟆也同时攻了上来。 这是才出狼窝,又进虎穴! 万象门七人修为未复,又陷入一场苦战。 这近千只单眼三足成对的癞蛤蟆弹跳惊人,叫声奇大,能够扰乱心神,而且身体坚韧,一两下打不死,还能够口喷毒液,虽不致命,但腐蚀衣物,所中处的皮肤瘙痒难当。 众人以武器和术法竭力斩杀了上百只后,又用出随身的灵器宝物击杀了不少,可癞蛤蟆还剩下很多,但他们已经后力不继了,防守的圈子越缩越小,纷纷叫苦不迭,此时既无力也无暇再发动空间传送阵法了,眼看又再陷入危局。 连一向多谋的林弦惊也无法可想。 华澜庭眼珠急转,接连抛出数只二十杯具中的杯子,罩住其他六人,喊道:“跟我突围,借力打力,驱虎吞狼!” 说完他大吼一声,双手结印,发出了金刚狮子头音杀技,震死震退了附近几十只癞蛤蟆,随后带领众人往来时的矮山头逃去。 其他六人有明白有不明白的,但都拼命跟着跑了过去,有杯子罩身,跳得快跟上来的一些癞蛤蟆的攻击暂时伤不到他们。 险险逃到矮山边缘,大队癞蛤蟆可就追了上来。 那群怪鱼此时还没有完全散尽,听到这边的响声,待看见华澜庭他们又回转前来奔向湖边,迅即聚拢在一起,蹦跳着围了过来。 华澜庭不等两边撞上,返身又领着六人冲向癞蛤蟆群。 数百只的癞蛤蟆群看清了乌央乌央的怪鱼群,不知是惧怕怪鱼,还是恐惧怪鱼上千只的数量,反正是转身就逃,以比来的时候更快的速度跳进了池塘,钻进湿地不见。 这一招狐假虎威是解决了癞蛤蟆群的威胁,但华澜庭又要如何应对,怪鱼的追击? 第182章 无为而为 快追到矮山另一侧的时候,怪鱼群放慢了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可能再往前就不是它们的领地了,但在几条大怪鱼的驱使下,鱼群不肯放弃到嘴的美味,还是追了上来。 万象门七人来回奔逃,已经是精疲力竭,这时华澜庭咬咬牙,自空天青烟玉中取出了那条瘦小枯干的咸带鱼。 此鱼在他们刚才传送之前就在他的怀中蠢蠢欲动,当时没有时间详查,但华澜庭总觉得和怪鱼群有关,现在形势不妙,他别无他法,于是拿出来一试。 咸带鱼飞起空中,摇头摆尾,样子极为欢快,一双死鱼眼似乎转动了两下,瞪视下方的怪鱼群。 说来也怪,怪鱼群见了咸带鱼,竟然现出惧怕之意,都停了下来,并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一副不敢前进又不肯后退的模样。 几条大鱼在鱼群中躲躲闪闪,悄悄后退,咸带鱼张口一吸,不论大鱼小鱼都似被抽了脊梁一般,瘫软在地没了精神,而咸带鱼则大上了几圈,丰满起来,肉色居然呈现出红烧的色彩。 有用啊,咸带鱼进化成红烧鱼了?华澜庭惊喜交加。 他不知道的是,此物原本出自这里,被人降服禁锢了灵识又晒干精血后带出,在万象门中一直传到陈履安手中。 此鱼后来一直在空天青烟玉中温养,之后又在山河落座小洞天内得到老祖气息的滋润,现在这里感受到出生地特有灵气和族群的味道,干涸的灵识有了少许复苏的迹象,这也是陈履安所没有料到的。 怪鱼群此时不再躁动,全部低首匍匐在地表示臣服。 七人见状大喜,华澜庭和大家虽然不知道底细,可也明白危机解除,他们暂时安全了。 红烧鱼舔了舔嘴唇,心满意足地飞回青烟玉内,怪鱼群缓缓退却,回到了小湖里。 众人上到矮山上修整,在下一步的行止上却起了争执。 林弦惊认为应该在原地驻留等待,不要贸然四处探险,给出的理由是: 其一,此地过于凶险,他们还没有走出太远就受到了怪鱼群和癞蛤蟆群的袭击,而且集众人之力都难以抗衡,还不知道继续冒险会遇到什么更强大的生物和不可测的危险。 其二,过渡区内的死亡率很高,而这里的情况已经相对清楚,相比大家的安全而言,寻宝是次要的,没有了天机术的预测,此行的策略应以保守稳健为主。 其三,如果一定要有所收获,可以在此养精蓄锐,等到过渡区开放的后期,情况被其他人探知,局面进一步明朗后,或者主动出击,或者守株待兔,总不会空手而归。 霍徽晓不同意林弦惊的看法,她建议大家在恢复后接着深入探险,她说出的原因如下: 一来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寻宝,门中明知折损率高还会让六十代弟子的精英尽出,肯定是预测出风险不大,或是能够像今天这样逢凶化吉。 二来,她建议可以先沿着怪鱼群的栖息水域活动,如今鱼群已经被降服,可以增强他们的战力和抵御风险的能力,抵消了天机术失效的弊端。 三来,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这里的情况对于探险者来说都是两眼一抹黑,空自等待别人找到机缘后再出击或抢夺,很可能连残羹剩饭都吃不到。 听了两人的分析,章晗蕴和虞蹊支持林弦惊,岳光寒和宋霏霏则站在霍徽晓一方。 林弦惊又继续劝道:“很多时候,不做,是更高明的做,这叫无为而为。” 霍徽晓反驳道:“我最烦长辈高人故弄玄虚地说什么很多时候应该怎样怎样。既然有很多时候,那就有其他时候,为什么只有你的时候是对的,我的时候就不对。” 林弦惊无奈地解释道:“目前的状态是情况不明、局势不清、风险很大。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时的不作为就是一种策略,过刚易折,不如退而结网等待时机。” “这在商业上叫躺赢。我记得商晨曦在去天齐城的路上和我们闲聊时讲过商家的经历”。 “他说很久以前,有一个阶段仙洲里出现纷争,局势变得十分混乱。开始时,其他门派和做生意的都趁乱大肆买进矿脉和土地等,想着抢夺资源囤积居奇,只有商家无动于衷按兵不动,甚至是出卖资产换来大量灵石。” “等到仙洲里真的烽烟四起战火纷飞时,大家自身难保,保命都来不及,一切资源的价格都跌倒了谷底,这时商家巨额灵石在手,身家已然暴涨,那时节不亏就是躺赢所有人了。同时,他们出手疯狂收购见底的便宜资产。” “也就是从那次以后,商家以无为而大为的策略,一举奠定了仙洲首富的地位。” “无为不是一直闲散懒惰不行动,是不能为了跟风表现,为了显示存在感而去做,而是要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情况下,在认清形势后主动地选择不作为。无为是平时放松,但保持清醒,在关键的时候做一两个正确的决定和几件正确的事情就好。” 霍徽晓想了想说:“我认同你说的观点,但是当前情势的条件和边界并不清晰。” “第一,中央天井此次的变动突然,你焉知开放期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几个月长短?如果很快就提前结束,我们就坐失良机了。” “第二,情况不明,可能其他地方更加可怕,但也可能还没这里凶险呢?如果让别人抢了先手,我们也会失去机会。” “第三,我还是想强调,这次各家各派来的多是结丹和炼己境弟子,大家面对的环境又都是一样的,没有理由我们龟缩一地不为人先啊?” 林弦惊沉吟不语,他注意到华澜庭一直没有说话,转向他问道:“澜庭,你怎么不言声,想什么呢?” 华澜庭此刻的面色发白,勉强答道:“不是我不想说话,是说话费劲啊。这条咸带鱼,不对,这红烧鱼在储物空间里沉睡,却不停地吸收其中的灵气,包括我自身的灵力,弄得我不得不运功相抗。” “不过我因此有了一个发现,所以在总体上倾向于弦惊原地修养的意见。” “我发现,我这么一运转自在无极功,修为上隐隐有了一丝增长,平时可是要打坐几天才行的。以此看来,此地虽然对我们的修为有压制,但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这样一来,自身修为的进境可是实打实的,找不到宝物咱们也是稳赚不赔躺赢了。” “当然了,就这么躺几个月也不是事儿,积累到一个阶段后,还是出去打打秋风比较好,只是这里环境险恶,令人担心,不能指望每次都履险如夷啊。” 章晗蕴突然插话道:“你的红烧鱼不是能控制怪鱼群吗?可以尝试问问过渡区里的情况,这些土着指定比我们知道的要多。” 华澜庭奇道:“这样也行?这条鱼是个宝物,但好像没有什么神智的啊?” 章晗蕴说:“这条鱼是还不算真正的通灵活物儿,现在只是依靠别人赋予他的能力行事。但从刚才的表现看,它已经有了少许的本能出现,接近到了开启灵智的边缘,以后要是福缘和机缘足够的话,说不定能进化成为你的灵宠呢。” 华澜庭睁大眼睛:“还有这种事?怎么实现?” 章晗蕴笑道:“我就这么一说,难啊,这种例子万中无一,不比我们成仙容易。” “白高兴一场。”华澜庭蔫了下来。 “这个不提,我有御兽秘法可以试着和它沟通,看能不能问出些这里的情况来。” 华澜庭知道以章晗蕴的性子不会无的放矢,于是取出来交了给她。 章晗蕴接了过来走到旁边,她家学渊源,又在招摇峰学习多年,自有多种方法能和灵物兽类沟通,只是这种沟通不能随心所欲,以章晗蕴的水平更要受到诸多条件的限制。 过了很久,耗费了不少修为,显得虚弱下来的章晗蕴回到大家中间,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还要通过这条半死不活状态下的红烧鱼和怪鱼群沟通,吃力的很,不过连蒙带猜总算是是有些眉目。怪鱼反馈回来的模糊信息大致有这么几层意思。” “其一,过渡区里的陆地面积大于水域,它们并不清楚陆地上的情况,在水里它们也只是在这一大片水域里称霸,而且也不是一家独大,还有一些对头存在。” “其二,过渡区里的水体非常深,所以才能够容纳这么多数量的生物,但河湖深处底部连它们也不敢进入。” “其三,过渡区里的地貌和天象经常变化,很多时候它们也不敢上岸行动。” “第四,外来修士的肉身和气血对于过渡区内的生物是大补之物,所以一旦发现必然会受到攻击。” “第五,很奇妙,除了少数特殊的存在,这里的生物是不死不灭的,我们杀掉的怪鱼过一段时间就能复活。” “最后,它们没法理解我说的宝物是什么,但据我转弯抹角地询问和推测,这里的宝物应该说的是几千上万年以来探险者们陨落后遗失的兵器法宝,甚至是储物袋里的宝贝和功法什么的。这片水域附近里就应该有不少。“ 众人听到重点都是心动不已,这些无主之物才是所有探险者们此行的目标。 接下来,七人根据这些信息达成了共识: 一是调整恢复为先,每次至少要具备随时发动传送阵逃生的能力后才出行。 二是以七天为一个修炼周期,修炼完成后先分几次探索怪鱼活动范围内不同方向的水域以及附近的陆地。 三是不论有无收获,探索完一个区域后都回到这里继续修炼提升修为。 四是探索完这片水域后,再视收获的情况和有无其他探险者出现来决定是否扩大搜寻范围。 时间很快到了他们第一次出行的时候。 第183章 放血战术 其后小一个月的时间里,七人小分队向着几个不同的方向搜索了数次。 他们在宝物上的收获一般,虽然找到了不少历次探险者遗落的灵器法宝,但是这些东西经过长期的腐蚀,大多已经损毁的差不多了,少数能用的也是威力不大,不过他们倒是对于这里的环境有了更多的了解。 一方面,章晗蕴终于和怪鱼群建立起了直接的沟通,有红烧鱼的威慑在,她对鱼群的指挥愈发顺畅。 怪鱼群的确在这里属于比较厉害的种群,胜在牙齿尖利和数量众多,往往数千怪鱼过处,其他生物都是避之不及,个别敢于对抗的水族和陆兽族群也难以抵挡怪鱼们悍不畏死的集团冲锋。 他们还发现这里全部都是小型的水陆生物,想来大中型灵兽应该是居住在中央天井核心区内,而且这些生物和仙洲里的多有所不同,有很多变异和进化的情况,另外还有些没见过的品种。 总之,以他们目前的修为,在过渡区里探险已然不易,核心区还不是现在能够染指的。 另一方面,他们对于过渡区里百变的天象有了深刻的体会,这里经常会毫无征兆地就发生地震、洪涝、暴雨、冰雹等,有一次飓风突起,一行人差点儿就传送不回来,连带怪鱼都损失了数百条。 这一天,他们决定前往一个没有去过的方向探险。 此时,七人人人站立在一条体型较大的怪鱼身上,在水面上破风前行,前后左右簇拥着数千条怪鱼,看上去踏波而行,威风凛凛。 被大家戏称为鱼群指挥使章晗蕴忽道:“今天有些奇怪耶,怪鱼们的反应不同寻常,情绪好像有些亢奋,又好像有些畏惧。” 华澜庭说:“我看还是问问清楚,未雨绸缪,难道说这个方向上有什么异常?” 章晗蕴询问之后说道:“它们的意思是前方有一个蟹群是它们的宿敌,双方为了抢夺地盘发生过多次大战,怪鱼们败多胜少,所以会畏惧,但又希望我们能带领他们打一场胜仗。” “它们还说已经知道咱们想要什么了,蟹族的地盘曾经是一个远古的战场,灵气充沛,应该会有不少好东西。” 大家听了都跃跃欲试起来,实在是这些天的收获十分鸡肋,满足不了探险者的胃口。 太阳全然跃出地平线的时候,七人到了湖的另一侧,上岸之后驻足观望,面前是大片的低山丘陵,间杂着无数池塘水泊,他们已经看见了零星的怪鱼们所说的蟹族。 这些螃蟹的体型不大,身体圆而厚实,但是八只蟹足非常之长,犹如蜘蛛,整体看上去有磨盘大小,其中两只前鳌尤其粗壮,只是行动比较迟缓。 这刚一登陆,两边果然是宿敌,马上就有蜘蛛蟹前来和探路的怪鱼接战,厮杀起来。 众人看了一会儿,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蜘蛛蟹的甲壳厚重,怪鱼们一口下去不能咬裂,但其两只前鳌有力,一夹之下就能把较小的怪鱼分成两段。 在战果上,往往是五六只怪鱼围攻才能消灭一只蜘蛛蟹,而己方也剩不下一两条完整的了。 等大量蜘蛛蟹闻声从后方蜂拥出来,林弦惊在观察了一阵儿后说道: “有意思啊,怪鱼们毫无章法只会强攻,这些蜘蛛蟹却有条有理,能够组织起阵型来,攻守有度,看来是有蟹中王者指挥的,或许这就是怪鱼数量多但总是败退的原因。” 华澜庭问:“有办法助怪鱼取胜吗?你不是长于兵法韬略战阵厮杀么,击溃蜘蛛蟹我们才能深入进去找宝贝。” 林弦惊显见兴奋起来,搓搓手说道:“好久没有机会一展所长,指挥这种大规模兵团作战了,且让本少来试试。” 又看了半晌,林弦惊问华澜庭:“你那个羽殇杯能不能借我用用,或者带我短暂升空,我要俯瞰地形后才好制定作战方略。” 华澜庭摇摇头:“我试过,目前只能我用,而且还带不了人。” 霍徽晓插言道:“我的飞行蒲团倒是能带你上去,可惜出发前出了毛病,还没来得及请人修理。” 华澜庭接口道:“让我看看。” 检查过之后,华澜庭说:“核心法阵没有问题,有几个老化磨损的部件需要时间打制更换,但我可以临时制作几个,不过只能确保使用一次。” 林弦惊说:“一次就够了,等回去你再修复。” 修好以后,霍徽晓带林弦惊飞起。 扫视一圈,林弦惊落下地来,沉思片刻,在地上找了几块石头,边摆弄边和大家说: “我看清楚了。好在怪鱼们可以在一段时间后复生,这让我就没了过度杀生的顾虑。” “你们看,据我的观察,蜘蛛蟹的战力强悍,但它们的数量不如怪鱼多,所以我的总体战略是要耗死它们。” “以往是蜘蛛蟹占据有利地形,平地上的以一当五可以做到山头上的以一挡十,怪鱼们付出的代价太大,最终不得不败退。” “我们先要命令怪鱼依靠数量优势强攻,等翻过前面的小山,前方有一处山头至关重要。” “那里地势狭窄,易守难攻,此山头的高度又低于后面,但位置稍稍突出,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冲过去,到了开阔地就好办了。” 华澜庭看了看问道:“不计死伤的话是可以攻占这个山头,但是上面没太大地方,坡上树木荆棘丛生,能容纳的怪鱼数量有限,很容易被占据后面几个山头的蜘蛛蟹集中兵力反扑得手。” 林弦惊说:“你说的没错,打下来之后很难守住,不打的话又不能全面突进去,而且蜘蛛蟹扼守此地,援军能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对我们很不利。” “在战事中,实力较弱的一方不能寄望于一战定乾坤,而是要通过一系列的战术胜利,达到有效消耗对手有生力量的目的,从而积小胜为大胜,这就叫零敲牛皮糖策略,我黏住你,打游击战,耗死你,拼消耗。” “所以我的办法是基于数量优势,实施放血战术。” “所谓放血战术,就是既然蜘蛛蟹必须抢占这个山头作为战略要点,那就坚决要把它打掉。” “但是,打下来之后,我们不要,我们撤走,让蜘蛛蟹来再次占领,之后我们再打,就这样打了走,走了打,反复地打击对手的一个伤口,让之持续流血,看看谁能消耗的起,谁能笑到最后。” “怪鱼们肯定会有大量伤亡,但总比任由蜘蛛蟹全面占据地利,而怪鱼一味猛攻的伤亡要小。” “既然不能一口吃个胖子,我就战而不占,攻而不守,速胜速离,连续作战,反复争夺,等蜘蛛蟹大军战损过多,我们几个就上去斩杀掉那些大个的指挥者,没了主将,兵力又不足,兵心就混乱,则此战必胜。” 大家听的是频频点头。 林弦惊的这个放血战术以此地生物可以复活为背景,充分发挥了怪鱼们数量众多、生性悍勇的特点,最大程度上限制了蜘蛛蟹个体强大、善于利用地利的优势,并放大了其数量相对不足的弱点。 岳光寒两眼放光,问林弦惊:“大佬,你是怎么想到的?” 华澜庭代答:“无他,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一点点打熬磨练出来的。厚积不一定能薄发,但时间久了,距离长了,蓦然回望,其实所有的弯路,都是直路。” 在又召唤了近万怪鱼前来助战后,章晗蕴在林弦惊的指挥下向怪鱼们发出了冲锋的命令,在双方死伤遍地,滩头一片狼藉后,怪鱼们如愿突破到了那处战略高地之前。 按照林弦惊的战术安排,怪鱼们集结起来向山头发起冲击,以多出数倍的兵力攻下后,就立即撤退了下来。 蜘蛛蟹自然也明白此地的重要,迅速挥军重新占领高地,而怪鱼再度蜂拥而上,通过血战剿灭了山头上所有的蜘蛛蟹,随后又如潮水般退下。 如是十数回,在接连抢回高地却都遭到团灭的打击后,后面的蜘蛛蟹开始有了惧意,迟迟不肯上前送死。 在蜘蛛蟹中强者的压迫下,剩下的蜘蛛蟹方才缓缓上来占领空旷的山头,尔后又被蠕动而上的怪鱼大军打残打退时,华澜庭等人全力突进,迅速越过战意低迷的蜘蛛蟹残兵,锋芒直指那些体型较大的指挥者。 在成功斩杀掉数只后,蜘蛛蟹中的王者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带领手下仓皇向后败走。 林弦惊即刻下令所有怪鱼快速通过山头,其中一批身强体壮的继续向前追杀,其它的则铺开散开后向里面全方位推进。 这时蜘蛛蟹速度较慢的劣势暴露出来,几乎每一只都遭到了十多只怪鱼的围剿,最后只有那名王者和少数蜘蛛蟹逃出生天。 此战下来,怪鱼们在付出了不到四比一的战损后,取得了全面的胜利,蜘蛛蟹一族元气大伤,这片地域自此归属怪鱼群所有。 万象门弟子们也是兴高采烈,短暂修整后,他们率领千只怪鱼向里面进发。 这时天色已暗,走了不久,前方的土地逐渐变得干涸坚硬起来,脚下开始有了若有若无的热意,跟随的怪鱼们离水过久,又感到温度的升高,都不肯再往前走。 华澜庭等人在商议后,决定遣回怪鱼们,他们七个夜宿于此,等天明光线好了,利于观察地貌地形之后,再继续向内探险寻宝。 第184章 一封书信 暂且不提华澜庭他们如何探险,时间回溯到当日传送弟子去往中央天井那天。 在最后一批传送启动后的不长时间,梦笔生花山后山,斗极群峰内的一座议事大殿里,围坐着几名老者。 大殿巍峨雄伟,名为“七真老律堂”,殿前通廊九级石阶,左侧有一株高约十五丈的银杏树,前檐排列六根大石圆柱,古朴肃然。 殿里面的铜铸仙鹤香炉散发出轻烟袅袅,正中神像前方,分左右有两根高耸的圆形梁柱,柱上各挂着一块长长的弧形木匾。 左面木匾上以金字书写:知妙理,达妙境,展开妙道,妙神通。 右侧木匾的一列大字是:入真门,秉真心,参透真玄,真自在。 殿内八扇屏风围拢,为首一人乃是长老周翕,他们正在讨论刚才的突发事件。 传送开始没多久,主持阵法的长老就发现了异常,知道传送中出了差池,他和几名副手极力施法稳定大阵。 阵法最终没有坍塌,但是里面的弟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传送到位,却无从判断。 事情迅速上报到周翕那里后,周翕立即召集相关人等到七真老律堂商议此事。 此刻,一名来自瑶光峰的资深天机术大能正在施展大衍天机诀卜问事情的吉凶。 末了,这名紫红脸膛的老者扬了扬雪白的眉毛,慢条斯理地说道: “乾卦,用九。见群龙无首,吉。群龙者,潜、见、跃、飞之龙也。首者,头也。乾为首。不见其首,则阳变为阴,刚变为柔,知进知退,知存知亡,知得知丧,不为穷灾,不与时偕极,所以无悔而吉。” “总体而言,和我们之前预测的差不多,此行虽有凶险,结果大体无碍,这些弟子们各有所得,只是华澜庭此子必另有际遇,与众不同,其运自成一势,难以捉摸。” “那就是说传送时发生的意外问题不大,他们现在已经就位,但是前方还没有信息传回啊?”周翕问道。 紫红脸老者又取出六枚铜钱,单手做出一套带出残影的繁复手势,随后翻掌拍下,看了眼桌面上铜钱的分布位置与入木深浅,微微蹙眉道: “问题是不大,这次意外并没有外力的恶意干预,他们的人当在中央天井附近,就是那里天机搅动,无法准确定位。” 周翕思索一阵后说:‘传命下去,通知另外两队弟子进入过渡区后不要探险寻宝,任务临时改为寻找失联的华澜庭七人。” “另外,再从五十九和六十代弟子中挑选出十四人,分作两队,请两位瑶光峰的斋主带领,投送到过渡区,分头沿外围搜寻。一旦有消息,即刻回报,还是要见到人知道下落,我才能安心。” 第二天傍晚,周翕本来还有其他要事处理,然而在收到一个消息后,因为事关一名弟子的失踪,又不得不在七真堂内召开了一个会议。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天枢峰弟子盛歌入选搜寻队,他被传送到过渡区后,竟然在留下一封书信后不辞而别,至今未归,同行众人也没有找到他的行踪。 一个六十代弟子暂时失踪的事,按说不一定非要惊动周翕,但是此人系主动脱离门派,这种事情尽管过去不是没有发生过,可在最近的数百年里很是罕见,所以周翕非常重视。 原信还在当地,信的内容已经被传递回来。一片光幕出现,周翕等人阅览起来。 信是这样写的: 余于机缘巧合之下,有幸以彷徨委顿之身,自俗世界拜入仙洲修行圣地自在万象门,叹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迄今已逾十几载。 期间的修炼经历令人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有师兄弟们携手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傲啸江湖之日,亦有数次冲关失败心灰意懒、意冷踟蹰、萌生退意之时。 曾追随师长驰骋历练,长枪大戟斩敌手于马下,一骑绝尘呼啸而去,也曾试验新药灵丹碰壁南墙,铩羽而归,无颜见江东父老,背人徐徐咽下胸中一口闷气。 一路行来,从普通武者到修仙之士之转变,从低武世界到术法妙地环境之迥异,一度让吾感到困惑艰难。 然一路修炼至今,发现师门对于人心态之锻炼、心智之增长实非一般宗派所能比拟。 如若没有后面之事,一切该当如何美好。 余后跟随开阳峰师父钟鼎盛府主学习丹学毒道。 师父圆面鱼眼,高不过六尺,虽无尧眉八采,舜目重瞳之相,然则头大如斗,胸有沟壑。素闻师父自幼敏而好学,过目不忘,卓然而成大家。 师父其人狂傲不羁,屠狗功名,雕龙文卷,睥睨俗世,行事每每出人意表,出没时时神龙见首。 师父授课,崇尚白天不懂夜的黑,时常开坛夜讲,口若悬河,舌绽莲花,慷慨激昂,开阖纵横,吾对其学识之佩服以五体投地形容不为过。 但师父性如烈火,疾恶如仇,秉承以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刀下证道果的原则,加之目光如炬,既独且毒,所有蝇营狗苟,一概无所遁形。 钟师暴怒之时,如天上雷君下凡,言语犀利,中者无不神弛目摇,呆若木鸡,面如焦炭。 数次激烈的责骂与冲突,于我如朔风乍起,秋水尽皱,一时间吹落斜阳残云碎,山高月矮天欲坠,致使道心若死灰。 反躬自省,余貌似忠厚,实则奸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修行中不思进取,浅尝辄止,在师父积威之下心生怨怼,棒喝当头滋生腹诽。 以致常在同门中间口不择言,含沙射影,以泄私愤,此谓之不仁;罔顾关爱,掉口反噬,谓之不义;腐蚀士气,动摇道心,谓之不信;首鼠两端,骑墙顾盼,谓之不智。 如此不仁不义不信不智之徒,其心可诛。 人不负我,我却负人,往昔师徒之谊蒙尘。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所有旧债,随时可清,难言之痛,一走了之,今生或可与诸位相忘于江湖,邂逅于山水。 盛歌顿首百拜。 周翕身边一名雷罚殿老者看毕,冷哼一声说道: “此子倒是写得一手好文章,堪称文采斐然、字字珠玑、花团锦簌,奈何不辞而别,执行任务时擅自出走,初步已经可以定性为叛门潜逃,其心的确可诛!” “依照门规,从轻处罚也要锁拿归山废去修为,如查出有对本门不利的严重行为,自应处以形神俱灭极刑。” 周翕皱眉不语,沉默片刻,说道:“先不急下结论。这封信看似说明了原委,细思有不少语焉不详、前后矛盾、避重就轻的地方,我感觉并没有说明白冲突表象下,导致出走的具体理由。” 周翕问向对面一人:“耿师弟,你们开阳峰首座是不是还在闭关,他师父钟鼎盛府主是去了中央天井之地吧?” 开阳峰的耿落尘府主点点头:“是这样的。” 周翕又问:“盛歌这名弟子我对他的了解不多,你们开阳峰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和说道?” 耿落尘道:“这孩子我接触过几次,但非我门下。听说此事后,我在来之前紧急走访了天枢和开阳两峰,从各个侧面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盛歌出身俗世界,并非门阀世家子弟。据说初来之时,资质不错,为人外和内骄,稍有孤僻,不够合群。” “在天枢峰时,他的修为中上,不属于最显眼的那一批,但也是六十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了,但同门都说他为此暗中很是失落。” “后来,在择峰考核中显出了在丹道毒医上的天份,得以被钟府主收为弟子。” “钟府主的个性你们大家都清楚,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过于暴躁易怒了些,在他一脉中一言九鼎,一意孤行,容不得门下反驳他。这些年来,他的弟子要不就是在习惯之后适应了,要不就是忍受不了要求更换师父。” “一开始,盛歌的丹医修习由上代师兄代师传艺,还没什么,他的成绩也很不错。” “等到学有所成后,改为钟府主亲自指导,于是矛盾就出现了。盛歌的自尊心很强,受不了老钟的语言暴力,修为和丹道上也遇到瓶颈,进境缓慢,升级不顺,这让他深受打击。” “他先是变得郁郁寡欢、自暴自弃,总是爱独来独往离群索居,其后突然就又性格大变,主动和其他各峰弟子们来往,但是交往中常有抱怨挑拨之言语,被老钟多次责骂打罚,和开阳峰同门也发生过不少争执和龌龊,不过修行上却莫名地就进步飞速。” “这孩子以前读书很好,落下了个很明显的特点,即十分迷信书上的内容,热衷于搜集阅读各种秘本古籍,笃信古方,时常自己钻研试验,在这方面非常固执死板,养成了照本宣科、钻牛角尖的毛病,大家都说他入了魔怔了。” “而老钟是野路子靠悟性修炼出来的,盛歌虽佩服老钟,却更推崇古人先贤的说法,师徒二人在这点上冲突很剧烈……” 几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后,周翕总结说道:“依我看,盛歌的私自脱队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能促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其中必然有更深的原因,而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值得我们警醒啊。” “彻查,雷罚殿负责全面细致地了解清楚盛歌日常行为的异常之处,务必找出真实的原因和诱因,以及蜕变过程。” “另外,明天晚上给我在至道学宫安排一场和六十代弟子的恳谈,我会针对谦卑自省和如何对待典籍谈谈自己的体会,你们也都参加吧,一起分享下经验和教训。” “我不知道你们,这件事给我是敲响了警钟。关于如何教导弟子的问题上,我看我们是时候需要先自己反省和改进一番了。” 第185章 落入火坑 周翕要求的对盛歌的调查和针对六十代弟子的施教方法改进都非一日之功,容后再表,且回到中央天井过渡区内。 华澜庭七人黎明即起,踏着晨光,向深处缓缓而行。 早上的天气仍然微凉,众人脚下却越走越热,一些地方已经开始有股股的白气透出。 “地底下是座火山吗?”岳光寒嘀咕道:“尘封山也有这么个地方,当家们说是远古火山遗迹,那里的火山灰地貌和这里好像差不多。” 虞蹊问大家:“那我们还要不要前进?我听说火山喷发起来,非人力可以抗拒。” 岳光寒笑道:“无妨,火山两次喷发间隔数以百千年计,还可能是死火山,哪有那么巧让我们撞上。” 林弦惊说:“按常理是这样,但在这里可不好说,你们忘了,前几次我们出去探险,天象都是说变就变的。” “我看,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小心驶得万年船。” 华澜庭极目望向前方,前方远处热气蒸腾,具体景象已经看不清晰了,遂道: “要不我们搜寻到热的受不了的地方为止,找到什么算什么,没有收获的话就撤。” 大家都没有异议,又走了三四里路,热气愈发的浓郁,几乎快看不清周围同伴的身影了。 到了一个小山包之上,众人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灵识敏感的华澜庭觉到脚下地底似乎出现了震动,刚要出声示警,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的脚下骤然就裂开了一个大缝,犹如一张大嘴,把反应不及的七人尽数吞了进去。 惊叫声中,大家全都立足不稳跌了下去。 好在裂缝之内不是直上直下的断面,而是一个陡峭的斜坡,众人翻翻滚滚站不起身来,急速向下滑去。 他们中有人试图以兵器刺入岩壁以稳住身形,岩壁居然十分酥松,一插即溃,无法着力。 就这样,滑落了足有六十息的时间,终于有了平缓起伏的地面,这才挡住了几人,止了跌势。 人人惊魂未定,个个一身焦土满面尘灰,爬起来了喘息了一会儿,方才有余力打量周围。 这里十分阴暗炎热,上方的裂缝不知是合上了还是离得太远,没有任何光亮透下,他们却能依稀看得清楚环境,原来是旁边的岩壁隐隐发出暗红的颜色并放出热气,里面像是充满了烧红未熄的焦炭一样。 呼吸倒还顺畅,热度也勉强能够承受,沿着如许之长的斜坡再攀爬上去回到地面是不可能了,七人只好继续向前走寻找出路。 没走多远,麻烦来了,他们走进了一片洞穴迷宫。 等众人意识到迷路了,却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四周围都是岔路,发红的岩壁完全没有任何区别,即便做了记号,也会没多久就又回到原地。 这还不算,洞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落足下去已经开始烫脚了,众人口干舌燥,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又兜转了数圈后,他们尝试击打岩壁,发现这里的岩壁很坚硬,连华澜庭的金丝铁线都只能深入而不能使之毁塌。 霍徽晓汗流浃背,头脑有些晕眩,她伸手取出一面罗盘,看着上面漫无目的旋转的指针说:“这里应该不是人为的阵法,磁场混乱,罗盘没用。” 华澜庭提醒她说:“试试你的黄帝司南车。” 霍徽晓一拍脑门:“热晕了,我都忘了这茬儿了。” 小小的司南车落地,霍徽晓按动上面的一个机关后,车上站立小人横举的手臂左右旋转了几圈,在众人眼巴巴的目光里终于定住,指向一个方向。 众人一声欢呼,跟随司南车七绕八转,一个急弯过后,忽然就有热浪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还没等他们高兴脱困而出,看到前方的景象,所有人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来。 前方数丈,出现一条宽大的裂缝,不,应该说是一条深沟,宽有五六十丈,往两边看不到尽头,向下看看不到底部,只感到火红火红的,似乎是散发着高热蠕动的岩浆,不时会有一团团大小不等的火焰飘浮上来,一直到很高处才会蒸发消散。 “回头。”林弦惊马上说道。 可等他们转回身,都叫了声苦也,刚转出来的路口竟然消失不见,身后变成了整面实心的岩壁,而且两侧也没有了出路。 他们被封死在这一小片高台之上。 “这是什么鬼地方!”岳光寒喊道。 七人四下里绕了一圈,又试了试岩壁的硬度,确认走到绝路上了。 温度没有再升高,即便如此,如果不能尽快逃出这里,他们也是迟早会被高温蒸烤成人干儿。 大家把目光投向深沟对面,那边黑漆漆一片,阴森森的,虽然看不太清,但感觉至少温度没有这边高。 问题是怎么过去?这么远的距离,中间还有高温和火焰的干扰。 他们还有空间传送秘法可用。 可很快,他们的心情再次沉入了谷底,传送竟然无效! “为什么?我真是个乌鸦嘴,这里真是个鬼地方!”岳光寒一拳锤在地上,蹲下身恨恨说道。 林弦惊长吁一口气,沉声说道:“大家别慌,天无绝人之路,一起想想办法。首先,你们谁能横渡飞的过去?” “我的玉衡峰阳关三叠身法应该可以,但带着人肯定是不成。”章晗蕴率先说道。 其他人都没作声,显然都做不到,这超出了他们目前的能力。 华澜庭开口道:“晓晓的飞行蒲团核心法阵受损,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的,我的羽殇应该勉强可以过去。等等,弦惊你是想……” 林弦惊目光灼灼望向他:“不错,是的。你有几只杯子可以做移形换位?五六十丈的距离还能有效吗?” 华澜庭沉思一下,答道:“嗯,杯子够用,这个距离我在门中测试过,没问题。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了,就这么定了。我先试试管不管用。” 测试之下,卧足杯和马蹄杯的空间换位居然在这里没有失灵! 大家喜动颜色,空间传送秘法不行而两种杯具可以的原因没时间去探究了,能用就好。 细心的林弦惊这时发现他们脚下的地面有了软化的迹象,叫道:“赶快,这处地方快被高温烤化了。” 在大家的注视下,章晗蕴带着几只杯子,选取了一个地下火焰升腾的空档,施展阳关三叠身法,三个空中起落后,顺利到了对面。 摆放好杯子后,章晗蕴喊道:“抓紧时间过来吧,这边温度不高。” 华澜庭把一只马蹄杯递到宋霏霏手中,立即催动修为念动法诀。 眨眼之间,宋霏霏被置换到了对岸,而对面的卧足杯在回到华澜庭身边后就马上碎成了几片。 看来应该是五六十丈达到了换位的极限,杯体承受不住了。不过这个时候,大家也顾不得此宝的损毁了。 接下来,霍徽晓、岳光寒、虞蹊、林弦惊接连被传送了过去。 等只剩下华澜庭一人时,这边的地面也快软化陷落了。 在大家的连声催促下,华澜庭没有马上行动。这里光线昏暗,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华澜庭此刻脸色晦暗,身子微微颤抖遥遥欲坠。 刚才林弦惊询问他的时候,华澜庭沉思了一下,实际上他是有话没说来。 他确实曾试验过卧足杯和马蹄杯配合移形换位的最大距离,五六十丈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在如此距离下,每次都会耗费他非常多的灵力。 他估摸以自己的修为还是能够坚持五六次的,为了大家的安全脱险,情况也不容他犹豫。 问题在于,华澜庭的修为在中央天井里受到了压制,跌落了不少,并且他们在此之前已经有所消耗,再加上这里高温的影响,他的灵力水平实际上只有全盛时的六成左右。 在连续不停传送五个人之后,华澜庭此际丹田里的灵力空荡虚浮,如果能打坐恢复一些还好,但脚下地面行将软塌,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了。 华澜庭停顿片刻,行功运转了一个小周天,然后暗中一咬牙,用左手抚摸了下胸口的空天青烟玉,毅然发动了移形换位。 二息之后,对岸的林弦惊等人猛然察觉地上仅留的那只杯子啪的一声在原地碎裂,而华澜庭的身影在半空之中陡然出现。 可那只是在深沟的中间部位! 华澜庭无力传送到位。 随后,在众人的齐声惊呼声中,华澜庭的身形直直向下坠去。 一道金银光华及时飞起,是华澜庭扬手甩出了金丝铁线。 金丝铁线迅速变长,直奔众人而来。 林弦惊扑出,急急伸手去够。 下坠之势太快,金丝铁线的一头还没被林弦惊抓到就停止了延长…… 六人声嘶力竭的喊叫中,华澜庭落向地底。 华澜庭也感到了绝望之意弥漫全身,还有燥热难当的热浪瞬间就包裹而来,眼前一片红彤彤的颜色。 临危不乱也好,垂死挣扎也罢,华澜庭趁着自己的意识还清醒,一拍胸口,以残存的功力逼出了一只六方杯和一只爵杯。 两只杯子迅速放大,并相互倒扣在一起,将华澜庭护在其中。 幸运的是,地下不断冲上的热气越来越足,再坠下百丈之后,喷涌的热气的力度之大,已经托举住了形体变大如钟的两只杯子,下坠之势变得缓慢起来。 热力上喷的很不均匀,一人两杯被吹的左摇右摆时上时下,可也免除了直接自由落体摔落的必死之局。 危机还没有解除。 正在庆幸的华澜庭在下一时刻,刚下坠时都没有呼叫救命的华澜庭,忽然就呼天抢地地痛叫出声…… 第186章 火炼真身 华澜庭的表现其实已经称得上是临危不乱了。 他在脚下之地即将软化殆尽,不得不发动羽殇杯之时,就对万一力有不逮传送不过去这种可能,做了力所能及的准备。 一是以金丝铁线救急,争取能够被人拉上去,第二就是一策不成时躲入这用于铸炼的杯子里,或可求得一时的平安。 然而百密必有一疏,任谁也难以在电光石火的危险时刻做出万全的考虑。 二十杯具里,有好几种都可以用作熔炼丹药的丹炉或锻造器具的铸炉使用,这些都是能耐高温之物并没有错。但是,毕竟每种杯子的用途有异、特性不同。 华澜庭他在匆忙之中取出的六方杯和爵杯就是如此。 他以爵杯倒扣压住六方杯,确实严丝合缝,并可暂时抵御高温的侵袭。 疏漏在于,透明的六方杯便于观察火候与变化,其杯身隔热,只要温度不超过极限,就不会导热和炸裂。 而爵杯却不是这样,爵杯杯体是传导热量的,这样以修为可以调控内部的温度,并使之持续保持在所需的一定的热度上。 这样一来,华澜庭的下半身自然短时间内清凉无虞,可上半身就惨了,他所剩不多的功力掌控两只杯子已经甚为吃力,那里还有闲暇和余力去操作爵杯的调温功效。 于是,外部的高温自爵杯杯壁传导进来,烘烤之下,犹如滚水兜头泼下,皮肤被灼烧,华澜庭怪叫一声,差点儿就失控。 华澜庭及时醒悟过来,急忙调换出一只高足杯替换掉爵杯,这才屏蔽了高温。 上身受了烧伤,华澜庭剧痛之下,头脑意识有些模糊,心里更是惶急起来。 暂时没了性命之忧,但谁也不想死,可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 这时地火上喷的力道更大,华澜庭能感到他在两只放大的杯子内的下降之势趋缓,被冲击的前后左右晃荡,有时还会升上去一些。 迷迷糊糊中,手头有的、现在能想起来的东西,不论是自在无极功、紫微星斗观天决、蛰龙睡丹功,亦或五雷鸣光掌等等功法术法,还是金丝铁线等武器法宝,都不能直接帮助他降温或逃出火窟脱困,拖延下去,难免还是要落得个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被烧死的下场。 时间紧迫,他左思右想,急思慢想,都没有灵光乍现的救命之法。 有道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关键是他并没有与闻大道、得窥天道,就要被火化了啊,坐化也不是这么坐化的啊,实在是不甘心就此横死啊。 在死亡的恐惧中挣扎了一阵,华澜庭强摄心神,让自己燥乱的心安静下来。 他以灵识感知了下外面的情况,现在还是在凭空飘浮之中,一团团火焰中包裹着炭火般的岩石,正在撞击杯体,身处其中,能感受到真实的冲击和热力的侵袭。 自己,应该还有生命中的最后一些时间。 刚才在上面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地火之势会有强弱变化,自己要不是在火势变强时被推举到上面,要不就会是在地火减弱时掉入深渊。除非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不然都是凶多吉少。 怎么办?老话儿说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就是说奇迹总是会分两步发生,一是要冷静下来,承认处于死地,做最坏的打算——一百来斤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哥,认命了。 然后才可能有第二步,才可能有契机和方法劫后余生,这步暂且放一放。 好吧,先承认和接受必死的结局。 死有重于泰山和轻于鸿毛之分,这种分法和现在的自己无关,不去想它。 死还有哪些不同?从容赴死,还是肉身没死前心神就被死亡的念头吓死了。 这个可以尝试控制下。 怎么控制?有什么先贤大德的语录和做法可以参考借鉴?从而能够死得好看些好受些体面些? 搜肠刮肚,还真让华澜庭想到一个案例。 庄子先生讲过一个孔子先生的故事: 孔子游于匡,宋人围之数匝,而弦歌不惙。子路入见,曰:“何夫子之娱也?” 孔子曰:“来,吾语女!我讳穷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时也。当尧、舜而天下无穷人,非知得也;当桀、纣而天下无通人,非知失也。时势适然。 夫水行不避蛟龙者,渔人之勇也。陆行不避兕虎者,猎夫之勇也。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 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 由,处矣!吾命有所制矣!” 庄子是道家大能,号南华真人。但有趣的是,有人认为他是道家学派里的儒家,是儒家学说里的道家。 因为,庄子做到了很多孔子后来想明白的事情,而孔子做了非常多的庄子在心里想做但又没办法去做的事情。 于是,庄子的着作里常常会提到孔老夫子,内容真真假假,其实都是在阐述他自己的观点。 上文节选并翻译过来大概其的意思是: 孔老又一次带着一帮弟子们车马劳顿走到卫国一个叫匡的地方遇到了困难,当地人把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声称要打洗他们。这时不可谓不危急,然而孔老夫子毫不慌张,自顾自取出随身携带的古琴弹了起来。 弟子子路于是问道:“老师,您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开心呢?您不害怕吗?” 孔子回答:“子路小哥儿,我来告诉你哈。老师我这一辈子都在很努力地做事,却并没有发达,这不是我的本事不够啊,而是时代、社会和环境不合适。对此,我已经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老孔的潜台词是:既然已经全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那死就死吧,如果能不死,自然就不会死,与其害怕,还不如抓紧时间来弹奏一曲笑傲江湖,这该是何其潇洒的一件事啊。 结果呢,当地人其实是认错人了,等孔子优哉游哉地弹了一会儿古琴后,双方就冰释误会,握手言欢了。 通常认为,儒家的人都是时刻绷紧、板着脸大义凛然地做人行事的,其实孔夫子是一个非常可爱的老头,终其一生都在追求一种更为高级的快乐。 古人微言大义,这个故事可以有不同角度和层面的解读,对于华澜庭来说,其意义在于——在面对死亡之前,人们可以努力作出些让自己变得愉悦的事情。 孔子就是这么做的,他老人家在面对群殴时,直接开启了娱乐模式——死或者不死,都不要放弃任何能够让自己变得愉悦的可能。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世事无常,一切皆有可能,下一刻不可知,但在当下,如果争取了还是没有用,那仍然要有能力让自己在这一刻活得不是那么的恐惧、焦虑和痛苦。 好的呀,那么,烈火焚身之前,如何变得若等闲,开心而愉快呢?怎么做到自嗨、自娱自乐呢?自己玩自己? 自己是什么个状况?正困在炉子里被烧烤。 这丹药自己还没炼过,这矿石武器自己是多少炼过的,那都是自己炼物,现在是自己炼化自己,所谓人心似铁非似铁,官场如炉真如炉,修真某种意义上就是修内丹,寄几现在就如同一颗嗑药用的丹药坯子。 那就炼自己! 炼,炼什么? 师父云轶奇不久前曾经说过,相比修为的提升速度,自己的肉身修炼自从紧皮抻筋拔骨大成后,就处于停滞的状态,修炼进境相对大为滞后,这对修行已经产生了阻碍。 云轶奇给他遴选了一门新的炼体功法,只是时日尚短还没有起色,而且每次修炼都需要云轶奇或者舒轮台、风火伦以外力辅助他,所以进度不快。 那就,借假修真! 就算下一息就死,也要玩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自怜自恋自炼者,借假炼丹,以身为丹,以杯为器,以火炼己,方为炼己境的真义,吗? 在道门看来,修心之外的修身就是用适当的方法对肉体和真身的修炼,真身亦称能体或法身。 肉身和真身在空间上是相重叠的,两者之间以及与天地宇宙之间存在着自然的平衡。 普通人在其出生后的大部分时间里,受社会和环境所影响,身心处于紧张状态,时间久了,整个身体是僵硬的。可以想象,在这种状态下,肉体和真身的自身循环,相互之间以及与宇宙天地的相互交流就会变得困难,各种身心疾病也由此而生。 常人的身子如同一块孔隙充满了杂质的海绵,表现为又沉又硬,修身就是要把这块海绵孔隙内的杂质逐渐去除,使人体这块海绵重新变轻变软。 这是通过和环境在不同层次上的反复循环来实现的。这种循环的结果将使海绵内的杂质依次被较轻的物质取代,让种置换逐渐由重到轻,从食物和水过渡到灵气和光等等。 改变肉身或真身,都可以使人体状态发生变化,通常的健身运动既是调整肉身,而真身的调整与意念强弱及肉体畅通的程度关系很大,修真者则以修真身为主。 但是真身的能级状态必须和肉体状态相近,最好是随着肉身变化而变化。 若一味单练真身而不练肉身,真身太强、肉身过虚,则真身耗能增加,肉身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吸取相应层次的灵力能量,就会导致只能靠耗损自身来满足真身的需要,或者是肉身提供给真身的能量与其需要的层次级别不一致,又或者肉身和真身相离,持续下去,早晚要出问题的。 目前的情况下,地火夹杂着炭石,隔着杯体对他形成了火力和物理的外部冲击,正好可以修炼炼体之术,增强肉身和真身的能级。 生死未卜之际,闲着也是闲着,华澜庭决定要借机,火炼真身!博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那一线飘渺生机。 第187章 袖手旁观 从修行的角度来看,世人大多都处于病态,区别仅在于病的轻重程度不同,一些人的病已经外在显化,另一些还处于潜在未发的状态,并且有的是身病,有的是心病,更多的则是两者兼有。 修行就是要对这种状态进行改变,使重病变轻,小病变无,进而开智生慧,实现这一转变的重要手段之一就是修身。 一般而言,修身与修心是修行的两个方面,《道德经》里把它们比作车的两个轮子,只有两个轮子的大小一致,车子才能顺利前行。 在实际修行的过程中,身心这两个轮子总是处于变动的状态,只要能调适得过来,车子也总还是能前行的,只不过行进的轨迹会或左或右来回颠簸摆动而已。 因此,要想快速抵达目的地,只有尽量减少这种摆动的频率和幅度。 修身与修心可看做是一体的,修身不过是修心的一个具体法门。但是只有修到本心显现后,过渡到身心一体的修行状态,两者才完全是一回事,此时,也就无所谓修身与修心的区别了,但在这之前,还是有必要分开修炼的。 自在万象门基于道门理念和多年经验划分出了大的修行阶段: 首先,是实现袪病强身,达到恢复健康的入门筑基阶段。 其后,是精满气通,又名炼精化气阶段,达成化肌活血,锻炼内脏,转精为气。 再往后是气满化神,即炼气化神阶段,这时气化成神,大脑由表及里逐渐由木变活,由浊变清,意念得以强化。 随后是神足入虚,即炼神还虚阶段,这时已经可以说到了肉身和宇宙天地相通的地步了。 至于最后面的两步,为炼虚合道和道法自然阶段,就不是单一的修身功法所能成就的事了,单修炼体的强者最多只能止步于此,这两步和修心的关系极为密切,只有身心兼修的功法才有可能实现。 这两个阶段,类似佛门所说的心花初开和心花怒放阶段,心口所堵之物慢慢层层剥离片片碎落,渐露本心所示,直指飞升成仙成佛。 为了便于表述和体现循序渐进的阶梯式进步,自在万象门参照仙洲内广泛通用的筑基、得药、结丹、炼己、还丹、温养、脱胎、玄珠、瑶池、无极十大境界,依据自在为无极功的特点,将以上阶段又再细分为一元复始、二龙出水、三山伴月、四象阴阳、五气朝元、六丁六甲、七星北斗、八门金锁、九曲连环和十方无极。 比如华澜庭目前所处的四象阴阳境,仍归属在炼精化气阶段之内,五气朝元境算是初步进入炼气化神阶段,七星北斗境之后达致炼神还虚阶段。 而十方无极境可说是炼虚合道阶段的巅峰,只有突破进入道法自然阶段后,才具备了飞升的资格和冲击仙道的可能,这也是自在万象门内,乃至仙洲之内极少数老而不死的顶尖大能想法设法所孜孜以求的。 在回想了一遍这些基本的修行知识后,华澜庭不由慨叹自己仍处在修真阶段的下端之列,他把心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干她娘的!火炼真身! 他又默想了几遍新的炼体功法的步骤、方法和心诀,开始略微放开了自身的防御紧张状态。 刚松弛一些,隔着杯体传进来的热力和冲力立时以数倍的力量全方位抵达,华澜庭舌舔上腭,紧咬牙关,抿了抿嘴角溢出的血丝,全力运转功法,丹田中内丹光华闪亮。 不像师长助他炼体时会控制力度和节奏,此时一块块包裹着炭石的地火大小不一,每次的撞击力度有轻有重,间隔有长有短,让他不能预测,所以不敢稍有懈怠,只能全力以赴,生怕疏忽之下被极重的力道撞得晕死过去。 这个过程艰难而漫长,只能靠熬,就像在海水里洗一块充满杂质的海绵,用力挤时,海绵内的杂质就排出来,放松时,海水就被吸入海绵,当反复挤洗,经过无数次循环交流后,海绵内的杂质最终就会完全被海水替代,达到肉身真气充盈、脱胎换骨的状态。 这个过程首先要求静坐入定,收拢繁杂的念头,这点华澜庭本来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但因身处危机之中,还是花费了不少工夫才实现,最终可以将意念随意地定于身体任何部位一定的时间。 接来下,要忍受外力刺激下种种的肉身不通所造成的不适,开始是肌肤、骨骼,然后是经络、内脏、心脉,越往深处,其痛苦程度越大。 从气的角度来看,肉体不通及不适的感觉,一个是因为浊气阻塞,另一个就是气路通道狭窄不畅所致。 其功用相当于筑坝蓄水,一旦水位达到,利用水的位能破坝而泻,即可把浊气连同航道上沉积的污泥浊水一并带入江河,从而使航路变得通畅。 这时,才会感到异常的舒服。 当然,这种现象也只是暂时的,很快下一段或下一层次的不通,又会使气机停于某处,造成新的不适,再开启另一场战斗。 与此同时,还要同时对精气进行转化,把低能量的精转化成能量层次更高的气。 体内之气会沉于某处,这时人的意念会自然跟过去。可以选择将意念从该处挪开,还可以将意念定在该处,使那里的气觉强化,也可以用意念使气觉处松动,帮助气机打通该处。 具体如何需要临机定夺,华澜庭的这套功法用的是正反交替法,先强化气觉,从前面顶住气,待憋到一定程度后,猛然撤意,好像往水下压皮球,压到足够深时,猛地撒手,球就会一下反弹上去,由此让气机逐点自行通过体内循环通道,完成一次循环转化,同时强化肉身和真身。 多次反复后,华澜庭身上一点点排出了油腻黑色的不洁之物,肌肉变得越来越柔软而有弹性,肌肉纤维的走向也趋于顺直,肌体痛感开始减弱,骨节之间不断被撑开发涨,劈啪作响。 说来简单容易,华澜庭在这不知多久的过程中,竭尽所能,用出了数种方法,才得以撑到现在。 最先就是忍,依靠强大的意志忍受内外交加的疼意和无处不在的痛感。 华澜庭想起来在俗世界的小村里面,他曾看见过中医大夫给患了肩周炎的大叔大婶们治疗,不管不顾的强力拉伸之下,满屋子充斥着患者的哭爹喊娘、鬼哭狼嚎、哭天抢地的叫喊。 外面的热力和冲力比中医大夫的更加随机暴烈,华澜庭此刻的表现更是不如,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地呐喊大叫,反正这里没人笑话他。 实在耐受不住时,为了不让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而晕死过去,华澜庭就激发胸口的空天青烟玉。 他早已可以指挥空天青烟玉释放出储存的精纯灵气,只是还只能一丝丝地放出,不能随意控制量的大小。 依靠着微弱但持续的灵气补充,他才能继续支持下去。 几轮过后,随着他在空中回旋盘绕缓缓下降,温度越来越高,时间一长,先是爵杯,后是高足杯,都有了抵受不住高温长时间灼烤,开始软化皲裂的情况。 华澜庭只好召唤出了六方杯和竹丝杯贴在内部进行加固,好在肉身得到了强化,估计还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 当意志力忍受、空天青烟玉灵气辅助都有些跟不上火炼肉身带来的痛苦的时候,华澜庭不得已用出了云轶奇教授过的“舍我观想之精神胜利法。” 修真修佛者能够看到自己身体里面情况的神通叫“内视”,引申开来,审视自己可以叫“内观”,研究别人叫“观察”。 人们每天都在吃饭,吃进去的有动物有植物,我们还喝东西,喝奶喝水,我们呼吸空气,晒着太阳,这些构成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然而这些不过是种种物质、能量和信息的聚合而已。 在这个意义上,人的身体不过是假借种种东西的和合体罢了,所谓假借而生的身体而已。 当身体“这团东西”出了问题,当例如死亡这件无可奈何没有办法的事出现时,当一个人觉得极其绝望时,至少有一种办法,就是试着把“我”抽离出来,采取一种旁观的态度,试着去观察它、感受它——一个人有机会把自己作为一个观察的对象,去品味和把玩,也许不能改变什么,但这本身就是一种既环保又高级的快乐方式。 以上观点用到修炼上,用云轶奇的话说是妙用无穷,最低限度至少可以减少痛苦。 华澜庭还做不到元神离体,但当他努力尝试从身体外面去“看”自己的肉身的时候,云轶奇提及的高等妙用他没体会到,但袖手旁观并“幸灾乐祸”那个“别人”在受苦,果然起码是自己痛苦的感觉降低了很多。 就这样,华澜庭交替使用各种方法,终于感到炼体之法的修炼达到了一定的程度,肉身的强度提升了非常大,再炼下去,不论温度再高再烈,已经不是这些凡火能够辅助提高的了,必须有更高层次的外力才能让他进入更精深的炼体修行中。 而这时六方杯和竹丝杯也要快融化了。 以华澜庭的估计,他此时暴露在地火中,肉身都可以支撑一些时间。 可是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吗?置之死地的后生在哪里? 他一直寄望不断撞击他的地火能够把他推向地沟火窟的边缘,这样他就能够上去,或者用金丝铁线勾住后脱困到实地上。 但不知是不是运气不佳,这种情况没有出现,他始终在中间的位置浮浮沉沉。 土葬观念根深蒂固的他,实在不愿意被火化致死。 再过不久,等杯体熔尽,他就只能落入地火之内归墟了。 思绪都变得缓慢起来,火炼真身完成,华澜庭真的不知所措了。 就在此时,新的涉及生死的一个现实问题,又冒了出来! 第188章 神符天遁 有火必有烟。 火窟的上半段还好,随着炭石燃烧的加剧,下半段内浓烟弥漫,并顺着杯体的裂缝渗入进来。 华澜庭在不大的空间里避无可避,他虽能闭息较长时间,总是有个限度,到最后窒息而亡的话,真还不如直接火焚来得痛快呢。 烟!烟!有什么法宝是能够控烟的? 华澜庭的思虑纷乱如麻,时间一点点流逝,气息将尽,越来越难以静心深入思考。 闭上双眼,黑暗中,福至心灵,如闪电划过夜空。 记不清谁和他说过了,好像是慕倥偬吧,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烟!烟!无暇深入思考,那最直接最浅显最直白的和烟有关的是什么? 一直以来,自己身上最神秘的物件就是空天青烟玉了,名字中这个烟字可否救命? 怎么用? 自己从来是吸取空天青烟玉中的灵气,那是此玉时时自动吸取储存外界灵气的结果,这是个双向的过程。 道门有云,顺成凡,逆成仙! 既然能够运功提取,就应该可以催动其吸收,试试? 心念一动,胸口空天青烟玉发热,真的在抽丝剥茧般吞进丝丝烟火之气! 尽管不是长鲸吸水一样明显,但的确有用。 华澜庭在惊喜后稳住心神,指挥空天青烟玉缓缓汲取空气中的烟雾,呼吸逐渐顺畅起来。 但是,周边的温度越来越高,感到自己好像一根在烈火中烘烤的干柴,随时会被点燃成灰。 华澜庭也试图驱动空天青烟玉吸收火焰,发现无效之后,不得不颓然放弃。他把能暂缓阻挡火焰侵入的灵器法宝尽数调用出来,护住自己的身体,只保留下一丝山穷水尽时就自爆了事的念头。 浑浑噩噩中,脑海中是一幅幅身边熟悉之人的音容笑貌走马灯似的闪过,最后定格在初入山门时,至道诗会开始前,风清隽一袭白衣袅袅而来的画面。 华澜庭一时泪下潸然,心灰若死……他状若枯木,浑身气血的运转也似乎逐渐在停滞中…… 即便是一声娇脆的叱骂声响起,他也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我靠,这什么鬼地方,玩我啊!咳咳,呛死了……糟了,灵力不足。避火符,给我出……咳咳咳……” 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终于将华澜庭唤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在火焰灼烤呼吸不畅造成的迷迷糊糊中,透过六方杯透明的杯身抬头看出去。 几丈开外,一团火焰包裹中,有一个人形正在手忙脚乱手舞足蹈,每一次挥动,都会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随后火焰就会被逼开数尺。 “嗯?什么情况?”华澜庭睁大眼睛。 这次,等火焰被连续逼开后,他看清楚了,那里面是一个人! 一个黑衣人,一个黑衣女子,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还是显得极白,细目弯眉,要不是一张嘴大了些,称得上是个美女,看年龄比他要大上一轮。 此刻,黑衣女正气急败坏地不断取出一张张符纸,接连拍向上下前后左右,一边被呛得咳嗽不止。 这里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个人?自己这是在阴间了吗?华澜庭的脑子还没有转过来。 不过他的手下可不慢,眼见此女被烟火呛烧之下快要支持不住的样子,华澜庭下意识地抖手甩出了金丝铁线。 金丝铁线自六方杯的一个缺口飞出,够向那女子,同时华澜庭喊道:“接住,过来!”。 那女子听到声音,这才转头看见了华澜庭。 诧异之下,伸手攥住金丝铁线的一端,她被华澜庭拽了过来。 飞快地掀开六方杯又再合上,华澜庭把黑衣女子拉了进来。 里面空间不大,两人几乎是贴面而立。 女子抢着问道:“你,你是谁?在这里干嘛?练功么?咦?这里不呛,好地方。” 不等华澜庭回答,黑衣女子四下看了看,随手拍出数十道符纸,把杯体的漏洞全都补上并贴满,咳嗽了几声,摸着胸前大口喘了几口气,又说道: “四面漏风,你这东西不行啊,有我的避火符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小兄弟你心够大的,看你修为还不如我,但够镇静的啊,那一定是有后手能出去了。带我一程如何?不白帮我,必有重谢。” 华澜庭刚才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的有点儿大发了,此刻还没有完全回神,顺口答道:“没留后手,出不去了,你有办法吗?” 黑衣女子说:“当然有啊,区区小事,就是本小姐消耗有些大,灵力不足,你有办法吗?” 华澜庭:“当然有啊,这有何难,我度灵气给你,助你恢复。”说着伸出手去。 黑衣女子退后半步:“慢着,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放心,你握住这个。”她翻手露出一根软索,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符箓。 华澜庭握住一头,将空天青烟玉内传来的灵气注入,传了过去。 黑衣女子试了试,两人盘坐下来。 过不多久,黑衣女子说了声:“成了,够用了。”说罢起身,细长的双目一眯,看了眼华澜庭,见他并没有什么动作,她右手中指伸出,食指和拇指掐诀,嘴里念念有词。 念毕,黑衣女子揭开旁边一张符纸,自外面竟抓回来一团火焰在手中,另一只手在火上飞快地虚写了一个字,然后将这团火焰扔到左脚下踩住,再默念一段咒语,凝神又看了看呆立不动的华澜庭,神色有些怪异,她脚下用力,说了声:“遁!” 遁字一出,黑衣女子身影倏然消失。 华澜庭愣怔了一下,终于全然清醒过来,不由跌坐,摇头苦笑一声。 他适才自忖必死,已然关闭心智,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黑衣女子出现,他后来一系列的表现一方面是心神半闭,所有反应都比平时迟缓了半拍,另一方面也是行事出于下意识的本能,没有什么过多的考虑。 现在被摆了一道,此女借助自己的帮助遁走逃生,谁知并没有带上他一起。 女子使用的术法他识得,乃是道家奇门遁甲之术中的遁术。 奇门遁甲术他在自在万象门中也有涉猎,门里不教普通的障眼法,高阶奇门遁甲术他还没有得到传授,洞明峰的老师风火伦尤其精于此道,但也是说要等他踏入四象阴阳境登封期后再开始教习。 轻叹一声,这些和自己现在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华澜庭的心态平和下来,临行之际还能救人一命,他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了,造化使然,时也,命也,事情没有出现转机变得更好,但也没有更糟,无非是…… 他想起来那次在异世界尘王朝时回归的话语:生有来处,死有归途,不如,归去。 慢慢闭上眼睛,刚才都在渡送灵气给人,没有再补充自己,这时他已经渐感承受不住烈火的灼烤,于是脸带微笑,静静做好了逆转玄功自爆内丹的准备。 就在此时,面前忽感风声飒然,手已被人握住,睁眼观瞧,却是那黑衣女子又再现身,哈哈一笑说道: “小兄弟视死如归,舍己救人,泰然无怨。这份心境,着实罕见,了得了得,难得难得。想我神符天遁门门下,岂是忘恩负义、凉薄自私之人,随我同走吧。” 不等华澜庭说话,此女再次做法,掐诀取过一团火焰手书一字,这次华澜庭看清了是个“路”字,之后飞速吟唱咒诀:敬请此间火神灵,仔细守把焰火门,来往大路随我走,不许透露我行踪。供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遁!” 遁光起处,两人自火窟内消失。 风驰电掣,光怪陆离,华澜庭意识一恍,睁眼已经落地,耳边就传来黑衣女子遥远沉闷的惊呼:“糟了,运气这么差,这如何是好?你在哪儿?” 原来黑衣女子为了救华澜庭同走,抓住了他的手,后来却不好意思和一个陌生男子一直执手相握,在遁光就要消逝的瞬间松开了手,哪想无巧不巧,本来相距也不会有多远,但落地后两人竟被一道石门屏障隔在了两边。 华澜庭左右四顾,发现自己又是身处一个高台上面,探头一看,高台之下没有了火焰,而是变成了流动的岩浆。 浓厚的岩浆在黑暗中泛着赤红的光芒,缓慢地蠕动着,热力扑面而来,而且正在以肉眼可及的速度上涨着。 华澜庭确认之后叫道:“我在这边,你那里什么情况?” 石门极为厚重,声音不易穿透,华澜庭不得不运足功力说话。 黑衣女答道:“我这儿没事,没有火。吓死个人了,还好没弄丢你,你那里火大吗?” “你怎么知道有火?火是不大,下面全是岩浆,正在上涨。” “废话,火遁术只要触火就可以逃走,然后会在附近任何有火的地方出现,一个时辰内不能逃离开的话,就会再回到原地,遭受烈火焚身。我这安全,火自然在你那里了。” “啊!这石门和山体结合,平整光滑,我打不开,你那边也是这样吗?” “不是,有个石制转盘,像是开关,我来转动一下,开门救你出来。等等,不行啊,转不动,纹丝不动。” “那你再看看旁边,有没有其他机关或者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看看,嗯,门上有几个标志,有个凸起,有个圆圈,有处凹陷,还有……” 华澜庭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机关术,但和林弦惊相处久了,自然也有粗浅的了解。他略想了想,说道: “估计是年头太久,能量耗尽了,你试试把手放入凹陷处充入灵力。” “这么衰啊,哎呀,我也是一样倒霉,在另一个地方遇到大火,施展火遁术却遁到了你那里的火窟,反而火势更猛,还有浓烟。” “是是是,你非常棒,火里来,火里去的。你能不能先给机关充下能?” “可以啊,你救过我,我当然不会见死不救的。都是我不好,平时不刻苦修炼,现在只能随机遁逃,不会控制和选择出来的距离以及地点。” “没关系,你看我连遁术都还不会呢。话说你先充能打开大门好么?” “好的呀。要是我师父在就好了,她老人家一定能选择一处火头小的地方遁走,这样我和你都不会这么麻烦了。” “你说得对,现在,大姐你充能先好不啦!” “没问题,但是你叫我什么?大姐?我有辣么老么?我可以叫你小兄弟,可你不能这么称呼我啊?岁月就是把杀猪刀姐姐我也要硌钝它。” “好好,道友,麻烦请你先开开门。” “什么?我听不清。” “现在能听清楚了吗?小姐姐,您能快点儿吗?” “当然可以,你刚才说按哪个机关?” “凹陷那个,注入灵力。” “为什么呀?” “因为转盘不动,兴许是动力不足,需要充能。” “你肯定吗?符箓遁术我懂,机关一窍不通,临时抱佛脚行吗?” “.…..” “喂,你说话啊?” “我就是想让你试试,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这样啊,我明白了,那你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要我做得到的,姐没二话。” “我……” “你是不是生气啦?” “没有没有,我生什么气啊,你一直在帮我。” “你明明就是生气了,是我说错做错什么了吗?你告诉我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谦虚使人进步,我会道歉并改正的。” “我真的没生气,真的。” “那你干嘛总是强调这点。” “不是,咱们还是先说充能的事好吗?” “好啊,我们不是一直在讲充能开门么?” “对对,我不生气,我只关心充能。” “你看,你们男生就是太理性讲道理,不像我,很会关注别人的感受。” “好好,对不起,是我不好,那你现在可以开始注入灵力了吧。” “看看,你还是生气了,语气都变了。” “我……没生气,真没生气,你要相信我。” “你干嘛骗我,生气就是生气,我现在特别的着急上火,我跟你讲,一个时辰内不能离开出口的着火点,你会很危险。” “不是,我没……我就是想问你能否试试充能,帮我打开石门,让我过去。” “别扯石门,我现在说得不是这个,是你这个人,你我素未平生,但我很欣赏你,你施恩不图报很好,但你……” “停停,我没生气,没上火,就是快火烧屁股了,你……” “人家不叫婷婷,我很坦荡的,从不遮遮掩掩,我来自神符天遁门,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大名陈纸鸢,家里人叫我纸纸,师兄弟们叫我陈陈。” “.…..“ “.…..我想叫你直直,这真是个直女啊,和诸葛昀有的一拼。”华澜庭看了眼上涨得离他只有十几丈距离的红彤彤的岩浆,心中暗自腹诽。 第189章 奇门遁甲 好说歹说,终于说动陈大小姐伸出了玉手放入石门凹陷处,然并卵,石门没有反应,再试转盘,依然固若金汤。 华澜庭也不明其理,遂道:“那别费事儿啦,还是麻烦姐姐你遁过来带我出去吧。” 陈纸鸢哼了一声道:“你当遁术像喝水吃饭那样简单啊,要是能不限远近、不限次数地随意使用,姐姐我不就可以横行天下,任意出入,想去哪儿去哪儿了吗?告诉你,根据修为,一天之内使用的次数和范围都是有限制的。” 华澜庭一想也对,但这下可真急了。 他以五雷鸣光掌轰击石门和岩壁,只能打出一些小坑,震落少许石屑,看来比普通岩石要坚硬的多,又用金丝铁线挖掘地面,钻入是可以,但效果也是极微,这作业量可不是三两天能完成的。 听到对面半天没有声音,华澜庭忍不住问道:“你还在吗?” 陈纸鸢回道:“别急,我正在想。说不得,姐姐我吃点儿亏吧,破例传你一手土遁术,希望你悟性不差,学得快的话,只从石门下穿过来也许能行。” “不过说好啊,这是你救过我,我才违反门规私自传你秘术,等你过来后,我们就打平,两不相欠。” 华澜庭答应后,陈纸鸢说道:“你且听好。” “你既为修真者,自然知道奇门遁甲乃道门中的偏门秘术。“ “虽为偏门,但实为夺天地造化之学。远古五术中,以奇门遁甲的内容最为复杂,一直以来,修习者都是敝帚自珍,通过师传口授隐秘传承,而且流派众多,好坏都有,真伪难辨。” “姐姐我出自神符天遁门,顾名思义,当然是精修符箓之术和奇门遁甲中的遁术。传你一手虽是迫于无奈,你也不算本门弟子,但别的不敢说,我们的符箓和遁术可是超级厉害的,这一节你却要了解,以后用出来吓人一跳的时候,你可要为本门扬名。” 华澜庭本做好了强记咒法诀窍的准备,没想陈纸鸢先来了个开场白,只好说:“那是当然,神符天遁,牢记在心,不敢或忘,您继续说。” “在我这一门的体系中,奇门遁甲由奇、门和遁甲三个概念组成。奇就是乙、丙、丁三奇,门就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还有中门构成九门之说,而遁是隐藏,甲指甲子、甲戍、甲申、甲午、甲辰和甲寅六甲。” “遁甲在十天干中最为尊贵,藏而不现,隐遁于戍、已、庚、辛、壬、癸六仪之下。隐遁的为甲子同六戊,甲戍同六已,甲申同六庚,甲午同六辛,甲辰同六壬,甲寅同六癸。” “另外,配合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九星,以六仪、三奇、八门、九星排局,还可以占测事物关系、性状、动向和择吉时吉方。” “奇门遁甲以奇门、六壬、太乙为古传三式,有精通三式乃为神之说。除此之外,还须明了易经、阴阳、五行、生克制化原理,熟悉干支交互变化。” 华澜庭没想到陈纸鸢的开场白洋洋洒洒这么长,不禁打断她说道:“陈陈姐,这些我都知道,拜托您快点儿行吗?我这儿火烧眉毛要来不及了。” 陈纸鸢斥道:“烧到眉毛了么?没有吧。不要着急,既然教了你,本门独得之秘是概不外传的,但这些基础知识还是有必要让你清楚,老姐我又不是江湖术士,骗人蒙人的事儿是做不来的。” 华澜庭一阵无语,在陈纸鸢接续发挥前抢着快速说道: “遁术类似隐身术,遁字是逃遁、逃跑的意思,例如五行遁术只要碰上金木水火土这五样东西就能隐身逃走。五遁中土遁最快,因为无处无土,找土最方便,神怪小说中常说从地下抓起一把土,往天上一扬,借土遁而去。” “道门之中,五遁之外,还有十三遁的说法,为金木水火土这五个再加上人遁、禽遁、兽遁、虫遁、鱼遁、雾遁、云遁、风遁,后来又发展为七十二遁。” 陈纸鸢这时又打断了他:“你小子还知道不少。虽不中,亦不远矣。” “不过我还是要纠正几点:第一,遁术和隐身术是有区别的;第二,遁怎么是逃呢,不然怎么不叫奇门逃术,遁术是神秘高级的空间秘法;第三,这天下精通七十二遁的人估计没有几个,你像姐姐目前也只学会了五行遁术,但是呢,在同辈中是学得最精的……” 华澜庭心急火燎,现在知道了此女的脾气,又不敢马上再打断她,只好听陈纸鸢继续说道: “遁术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举个例子,水遁并不是在水里行走,那就成潜泳了,土遁也不是在土里溜达,那是地行术,和土遁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 “遁术的最高级层次,你知道是什么吗?告诉你,是无中生有!可以直接凭空变化出实物来,可不是魔术哦,我曾见过门主演示,那才真是神乎其技,令人向往,估计他老人家距离炼成天遁成神也不远了。” 华澜庭强忍臀部传过来火辣辣的热意,耐着性子听着陈纸鸢絮叨,终于等到了法诀和行功路线的重点。 法诀拗口,配合灵气运行更是难以一次顺下来,这在修炼中十分正常。 华澜庭在反复吟唱中琢磨其中的门道,竟然有了新的明悟。 他的基础扎实,又在几次空间传送中体会到了一些奥妙,加上在和林弦惊、岳光寒等人的日常讨论中获益匪浅,实在已经是对空间变化之秘有了不小的体会。 这次在山上,他还特地向云轶奇讨教了这方面的理论。 按照云轶奇的个人看法,世间所有的有形物体都是由质量、能量、信息三大要素组成的全息物质。其中质量是肉眼可见的显性物质,而能量和信息为不可见的隐性物质,质量是能量和信息的凝聚状态。 常人通过人体器官的动作与质量相结合,从而改变了质量的结构,这叫体力运动。修行的功法和术法则是运用虚无的意念与实物中的信息相结合,将信息聚合成能量,将能量凝聚成质量,这就是搬运的原理了。 遁术其实是小型的传送,就是将所遁之物转换成信息后,以意念调动信息,调动到目的地之后,再将信息还原成能量,把能量还原成质量,实现一定距离内的传送。 信息有很多种分类,各家各门,乃至其中的分支对此的理解各有不同。 例如道门中有先天之炁和后天之气的说法,原始天然之炁为道之始,宇宙万物的形成,就是由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至。 在儒家,一些派别称之为易或无极,万物的形成是由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阴、阳),两仪生四象(太阴、太阳、少阴、少阳),四象生八卦所至。 佛家讲的相对比较简单,就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空色色、色色空空。 空就是无形的自然原始信息,色就指的有形的物质世界。据说佛祖已经达到了物质与信息快速转化的统一,物质与信息已经没有了区别了,所以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道家之道与儒家之易及佛家之空,都是指宇宙天地中的自然原始信息,这是生成宇宙万物的基础物质。 道家的一与儒家的太极,就是经过人的第一级加工处理的人造信息。 道家的二与儒家的两仪,即为多次演变后的复合信息。 道家的三与儒家的四象体现为各种能量,而道家的万物与儒家的八卦和佛家的色,就表现为质量了。 自然原始信息转换成能量、能量聚合成质量、能量转化成信息,这在自然界中是一个缓慢演变的过程,但意念可以快速完成这一变化,各种奇异的修炼功法和术法,以及各种千奇百怪的法术神通都是藉此形成的不同的门道。 华澜庭在脑中一闪而过这些理念和知识,配合对陈纸鸢提供的法诀和行功线路的理解,隐约觉得自己在知其然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体会到了一丝知其所以然的味道。 现在不是明悟的时刻,他努力把这种感觉印在记忆中,然后专注于熟悉法诀和真气运行的契合上,初步掌握后,趁热打铁,一蹴而就,顺利出现在石门的另一边。 看着有些吃惊的陈纸鸢,华澜庭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刺激,险些就被涨上来的岩浆吞没了。” 陈纸鸢吃惊的是华澜庭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学会法诀并实现了一次土遁,不过嘴上却说:“你现在有事儿吗?没有吧,所以姐没做错啊。” 华澜庭说:“是是是,你救我出地下火窟,又教我脱离了岩浆火海,承情承情。我想即便没我,你也不会在火窟里出事。说起来,还是我欠你更多。” 陈纸鸢这下高兴了:“算你会说话。实不相瞒,我这次出来是背着家里人的,储物空间没能带出来,但保命的宝贝还是顺了几件的,区区火窟还难不倒我。” “喂,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小弟华澜庭,自在万象门六十代弟子。” “哦,原来你叫庭庭,你也是一个人到中央天井找机缘的?怎么在入口没见过你?” “我是从另一个地方进来的,不是一个人,我和同门失散了。你那边什么情况?” “可热闹了,数百个门派聚在入口大打出手,为了抢夺进入的机会并阻止更多的人进来,我趁着那些大派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偷偷溜进来的。” “姐你可真行,单枪匹马就敢渗入进来,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看我们俩结伴同行吧,一路上人家都是成帮结队的,我看见了几次械斗,死了不少人,我都没敢靠近,这里危险重重,一个人还真有些怕怕呢。” “那我们是找路出去还是继续深入?” 陈纸鸢努努嘴,华澜庭转头观望,乌漆嘛黑中,两人面前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弯弯曲曲伸向下方,尽头处阴风阵阵。 第190章 井下道观 华澜庭和陈纸鸢两人养精蓄锐,待修为全部恢复后,一前一后沿小路摸索前行。 向下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感到潮湿之意越来越浓,来到一个低矮狭小的石洞后,前方没有了道路。 两人看到石洞中间有一个高出地面的宽大井台,确认这里没有人迹和危险,二人转到井台前,向内看去。 井下有一泓清水,初时并无异样,等待片刻,水面就自左而右旋转开来,形成一个漩涡,其中慢慢显出影像,待清晰之后,露出一片宏大的建筑群。 神奇的是,随着两人目光的停留和转动,眼前景象随之放大和移动,直至能够看清每一座殿堂。 这是一处规整的道观,建筑格局为传统的四合院式,山门前有影壁,影壁前有棂星门,主殿和配殿纵横铺开,层层院落依次递进,形成鳞次栉比的形态。 到了最后,连每座建筑的上匾额都能看得清楚,有灵官殿、真武殿、玉皇殿、三清殿、财神殿、文昌殿、八仙殿、雷神殿、广嗣殿等等。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又过了一会儿,殿里面的事物也渐次显露,只见供桌和条案上飘浮着一个个光团,里面裹着的不是兵器或法宝,就是厚薄不等的书册。 凝神之下,竟有字迹浮现于上,例如:一千一百年前龙门派王玉鼎的天师刀、八百三十年前洞虚散人的三清铃、一百九十年前昊天宗镇宗真心息妄大法,诸如此类。 华澜庭和陈纸鸢直看得是心跳加速。 看来这里保存的都是历年来进入中央天井探险而陨落的各路高手之物,草草一数,有二三百件之多,虽然只是一小部分,可也足以让人怦然心动了,这不就是大家冒险到此想得到的机缘吗? 两个人并没看完,就抬头相互对视一眼,各自咽了咽口水,手扶井沿动着心思。 华澜庭张嘴问道:“陈陈姐,你怎么看?” 陈纸鸢吐出一口浊气,反问道:“咱们要冷静,庭庭弟,你说呢?” 华澜庭原地转了两圈,两手抱肩:“江湖有谚:事出反常,必有妖蛾子。” 陈纸鸢颔首:“说得不错,江湖还有谚:逢林莫入,逢井莫跳。此乃颠扑不破之真理。” 华澜庭:“这明显是人为的,是谁能收集到这些宝物放到这里?肯定是要诱惑众人下去抢夺,不管目的为何,必是陷阱圈套,我都能闻到下面有淡淡的血腥味道飘上来。” 陈纸鸢:“老弟明智的很,东西是真是假还不知道,一般人还真抗拒不了这种贪念,我看贸然下去凶多吉少。” 华澜庭道:“我曾在一个异度空间听到一句歌词,好像叫三年二般双截伦周杰棍,虽然不明其意,但是,你我岂是一般的人物。” 陈纸鸢重重一点头:“那是当然,摆明了这旋井就是陷阱,我们要离开这个是非地。来,一起找找出路。” 两人沿着石洞游走,华澜庭一路敲敲打打,陈纸鸢手指一晃,指尖出现一道符纸,她低念咒语后,喝了声:“探勘符,走你。” 那符纸就飞出,没入了岩壁。 陈纸鸢闭目感应,睁眼说道:“这里没路,岩壁坚硬,连着地面之下都内含丰富的火雷元素,不宜施展遁术。” 华澜庭点头:“姐姐言之有理。我在那个叫扭腰的异度空间里的一本书上也看到过,有位那个时代的大能曾成功地借助海底光缆施法,以光速瞬息穿越到了大洋彼岸,他欣喜大意之下,在用地行术去一个叫圆明园的地下探宝的途中,碰到北京西山里叫什么军事基地埋设的超高压电缆,然后就不幸挂掉了。” 陈纸鸢:“弟弟你知道的真多。” 华澜庭:“没办法了,我们还是回到石门那里,借土遁到其他地方碰碰运气吧。” 华澜庭坚决地转身就走,却没听到陈纸鸢跟上的脚步声,他回头见她又趴在井口朝下看,就喊了一声。 陈纸鸢回了句:“让我再最后看一眼,都是好东西啊,有点儿舍不得呢。” 华澜庭等了会儿,陈纸鸢还在看,他过去一拍肩膀:“走了啦,镜花水月,不要留恋。” 陈纸鸢没有动作,华澜庭发现她双眼赤红,呼吸急促,忙问道:“姐你怎么了?” 陈纸鸢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下面。 华澜庭探头,这时水面上显露出的是慈航殿里的一本书册,上面写着:百年前神符天遁门陈振声,《遁甲探源之六》。 只听陈纸鸢颤声带着哭音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是这个。我,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那是二爷爷的东西,他老人家不告而别,果然失踪在此地。他随身带走了第六册,我门遁术由此在传承上出了瑕疵。此物,我势在必得!” 华澜庭眨眨眼,劝道:“姐,逢井莫跳,你可不是一般人啊,要经得起诱惑啊。” 陈纸鸢:“我不管,门中全体发动找寻百年,其中记载的两种功法至为重要,为了续上传承,管不了它几年几班人了。” 华澜庭叹息一声,看陈纸鸢的样子是九头牛也拽不回头了,事不关己时贪嗔执念都容易放下,一旦与自身利益扯上关联…… 陈纸鸢猛然回首:“你走吧,如果姐有不测,烦请前去告知我门中二爷爷和功法的下落,多谢。”说完就纵身跃下。 华澜庭一把没有拉住,稍一闪念,摇摇头,也纵身跳入井内。 两人穿透水波,下面是个长长的无底管道,感觉上粘稠却实际上光滑,身体不由自主,急速溜向深处。 良久,在似乎撞碎了一层壁障后,二人落地,正是道观山门前。 门上三个大字:析易观。 陈纸鸢见华澜庭随之而来,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闪身形进了大门。 刚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浓浓的血腥之气。 两人放眼望去,不少地方都有倒伏的尸体,死状都不完整,散落着残肢断臂,显见有很多人受不了宝物的诱惑选择来到这里,相互为夺宝厮杀至死。 华澜庭压下心头上涌的不舒服的感觉,正在辨明慈航殿的方向,陈纸鸢在一旁已手捂嘴唇,弯腰呕吐起来。 华澜庭知她应该是没有见惯这种残杀血腥的场面,停下脚步等陈纸鸢平复。 没多久,陈纸鸢起身擦擦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华澜庭连忙跟上,叫道:“慢点儿,小心些,里面可能还有人,外面也可能有人陆续进来。” 一路穿堂过殿,越过不少死去的修士,到了福禄寿三星殿里时,华澜庭听到前面远处有斗法的动静,拉住陈纸鸢停了下来。 等了片刻,前面声息渐无,正要起身出门转往慈航殿,华澜庭心细,灵识觉察到附近的一个死人堆里,发出来一丝微不可闻的声响。 他轻轻推开陈纸鸢,垫步拧腰无声地窜了过去,刚一俯身查看,一道白光陡然射出。 华澜庭早有警惕,伸指弹飞了飞刀,右手金丝铁线疾刺而下。 “道友饶命!我愿让出宝物,千万不要杀我啊。” 随着声音,一个人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高抬双手举着一物爬了出来。 华澜庭不是嗜杀之人,闻言只以金丝铁线抵在其人喉头。 那人身着道袍,袍上有血,长得贼眉鼠眼,佝偻着身子目光闪烁,说道:“道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身受重伤,必不是您的对手,求放过,宝物献上,不敢藏私。” 华澜庭左手一招,取过那宝物,右手一紧,喝到:“说,你是谁?躲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向后闪了闪,谄媚地回道:“我说我说,先谢过道友不杀之恩。” 见华澜庭真的没再动手,此人又退了退,继续说道:“贫道丁修勤,道号西卦子,是太悬山宝胜宗门下弟子,随本宗师兄弟前来探险。” “我们进来后,路上连斗数场,到了一处深井边上,看到此道观的情况后就进来了,想必道友也是如此。” 这时陈纸鸢也走了过来:“丁秀芹?西瓜子?你这人怎么取个女人和零食的名字?刚才这里是什么情形?” 观察到华澜庭和陈纸鸢都面色和善并且年轻,丁修勤放下大半心来,又挤出些笑容:“是是是,这位女仙说的是,都怪贫道的爹娘没文化,修炼也不够勤快,您要是不爱听,我现在就改名。” 顿了顿,西卦子确认两人没有杀他之意,放下双手,赔笑说道: “哎呀,道友你们是来的晚没赶上,运气好啊。我们可是碰上大波轰了,几十个门派的数百修士为了那些个宝贝大混战啊,战况空前惨烈,人人都像疯了一般,这是何苦呢,修道求长生,小命最要紧。” “别废话。”华澜庭打住他。 “好的好的,一通厮杀过后,小可的同门死伤殆尽。我见势不妙,于是装死躲进死人堆里,这才侥幸逃得性命。本想等没人时溜走,这不是碰到两位了吗,我屏息闭气时间太长,让这位耳聪目明的小哥慧眼识破,事情就是这样。“ 陈纸鸢心系《遁甲探源》,听得西卦子啰嗦,不耐地说:“庭庭,别理他了,处理下,我们走。” 西卦子听到处理下三个字,吓得马上又连退数步,作揖打躬:“别别,小人修为低下,人畜无害啊。我,我还有消息奉上。” “我知道两位功力通神,真不是瞧不起你们,但这里面确然有些个是炼己境以上的高手,他们不惜放下身段和面子混了进来,真的打不过啊。奉劝两位小心为上,不要逞强。贫道我记心甚佳,可以头前带路。” 华澜庭说:“不必了,后会有期。” “你们真不杀我?” “嗯,现在还没找到理由,难道说你很着急投胎?” “不不不,两位请,不用管我。” 等华澜庭两人走远,西卦子大大松了口气,直起身子,他只是贪生怕死,其实并没有受太重的伤,此刻喃喃自语道: “现在怎么办?幸好遇到两个雏儿,杀性不大。罢了,让这两人在前面探探路,我先搜罗下这里死去修士的储物空间。人已归西,不拿白不拿,我西卦出手,向无空手。然后嘛,再跟上去捡捡漏,说不定碰到好东西。“ “本道爷没别的本事,装死和逃生,再有这寻宝鉴宝、妙手空空的功夫一流。好,就是这个主意。” 不提丁修勤翻衣倒包,取拿死者的随身物品,华澜庭两人出来后直奔慈航殿而来。 去往西厢偏殿的路上,他二人再没有碰到活人,就在临近慈航殿殿门时,耳边忽听有人发声: “就猜到总会有漏网之鱼,身上有什么收获,都交出来吧,否则休怪本公子,手下无情!” 第191章 遁入空门 华澜庭和陈纸鸢二人停步并肩观望,只见前方大殿顶上飘然落下一名男子。 其人高鼻深目褐肤,身着素色白袍,上面沾染有斑斑血迹,头戴白色圆帽,脚蹬高筒马靴,正自负手而立,神态倨傲。 华澜庭心中暗惊,此人气息深沉,他刚才一直加着小心,都没有觉到殿上有人,联想到丁修勤所说的有炼己境以上高手潜入进来,而这里经过一番厮杀已鲜见活人,这异域形貌的男子必是强者。 他传音陈纸鸢:“这人很强,不可力敌,等下实在不行,我掩护,你先遁走。” 陈纸鸢回道:“这道观地下和建筑梁柱里都蕴含火雷之力,我的五行遁术难以施展。此地就剩此人,估计《遁甲探源》被他取到,你先帮姐一起联手试试,真的不行的话,我想办法带你逃走。” 两人传音说话的时候,男子并没有动手,而是左一眼右一眼打量陈纸鸢,这时开口说道: “小娘子肤白胜雪,与一身皂衣相映成趣,本公子黑面白袍,你我两人相得益彰,今日邂逅,叫人好生欢喜。” “不如这样吧,今天杀人杀得手都软了,男的留下储物袋可以滚了,女的随我回山侍奉,都可免了横尸此处之祸,你们两只好好考虑考虑。” 陈纸鸢娇叱一声:“你做梦!”抖手取出符箓软索,而华澜庭的金丝铁线已经先她一步刺了出去。 白袍男鼻端冷哼:“给脸不要脸,那就陪你们玩玩儿。”说罢也不取出兵器,左手遥遥向华澜庭击出一掌,右手空手拿向金丝铁线。 华澜庭不敢大意,同样以左手发出五雷鸣光掌迎敌,雷光闪处,他退了一步,方才卸掉对方灵力幻化的掌击之力,随后不退反进,蹂身而上,再发一掌。 白袍男右手缠上金丝铁线,发力之下,金丝铁线被弹开飞回,而他的手掌上也出现了几道焦痕。 此人甩了甩手,化去了焦痕,又接了华澜庭一掌,微咦道:“怪不得不肯走,有两把刷子啊,比刚才那些草包饭袋强多了,有些意思。” 华澜庭第三掌发出,掐诀念道:“五雷正心,鸣雷轰电,急急如律令!”一个雷光缭绕的青色光球骤然出现飞了出去,这才是纯正的五雷鸣光掌。 白袍男一挥手,轻声喝到:“圆月弯刀。” 凭空就显出一把灵力聚合形成的弯刀劈向光球,将光球一分为二,但弯刀也在空中缓缓消散。 华澜庭蓄力,再要发掌,被他的身形挡在身后的陈纸鸢的符箓软索就递了出去。 白袍男双肩一晃,一把黄澄澄的短刀迎向软索,短刀的形状颇为怪异,刀锋很钝,前端为椭圆形,刀柄上串有铜钱和铁环,刀身上也刻画着弯弯曲曲的道门符箓。 天师刀! 莫不是之前两人在井里看到的龙门派天师刀? 软索和天师刀相交,其上的符箓纷纷离体而出撞击在一起,发出道道黄色光芒。 刀势如龙,索卷如凤,伴着符箓纷飞,两人各自御使刀索在空中缠斗起来。 华澜庭的第二个第三个雷球已然接连发出,白袍男也发出圆月弯刀劈击雷球,同时分心指挥天师刀对付陈纸鸢。 没过太长的时间,华澜庭的左手已经抵受不住五雷鸣光掌层层加码的反震之力开始酥麻,不得已换了右手发掌,他情知坚持不了太久了,而白袍男的圆月弯刀术法使得看似还犹有余力的样子。 这边陈纸鸢的符箓软索同样攻势慢了下来,不复先前的矫健。 两人暗自叫苦,却不知白袍男的内心也开始焦躁。 他的修为高出两人甚多,进入过渡区被压制后还是要强于华澜庭和陈纸鸢半筹,但是有几个因素限制了他的发挥。 一是修为越高,越是要随时承受过渡区里的威压,致使消耗比外面要大得多快得多,而他之前已经连斗各路好手,此时感到后力有所不继。 二是华澜庭和陈纸鸢每人都超出了他的预计,五雷鸣光掌和符箓软索十分难缠,让他不能速战速决。 三是他得到天师刀后,在殿内进行祭炼的时间不足就被打断,现在只能发挥出二三成的威力。 但白袍男数十年的打斗经验丰富,脸上丝毫不露声色,手上也不见颓势,反倒是陈纸鸢两人沉不住气了。 陈纸鸢对华澜庭传音急道:“我有一术可以让我们暂时逃离开,然后再想办法周旋或者出道观遁走,但是我需要数息的时间准备,你能不能先挡住他片刻?” 华澜庭说了声好,右手最后一次的五雷鸣光掌猛力击出,陈纸鸢则退到后边。 白袍男其实也是灵力消耗大半,见机收了天师刀,扬手取出了真实的圆月弯刀,光华烁烁,一刀两断了光球后,又一刀匹炼般拦腰斜斩向华澜庭,要解决掉一人再说。 华澜庭先是以金丝铁线缠绕住刀头,见势不能阻挡,他退后的同时,抛出了进化后的红烧鱼。 红烧鱼升空,白袍男就是身子一顿,黑脸发白,脚下一软,却仍咬牙继续挥刀追击华澜庭。 华澜庭取出压手杯贴合入掌,迎向弯刀,杯身变大套住刀头,终于挡住了这一次攻势,耗尽了弯刀的余力。 没等白袍男再行攻击,鸡缸杯又他被扔了出来,杯体上的雄鸡图案虚化成形离体,尖喙啄向对方面门。 白袍男举刀格挡。 华澜庭退到陈纸鸢身边。 陈纸鸢已用一张黄纸书就一道符箓,指尖显出火苗,把符烧了,然后念咒三遍,符纸烧成灰烬,被她张口一吸,全部吞进肚里。 她拉住华澜庭一转,右脚一踢,一只特制的配套绣鞋就离脚飞出。 神符天遁门奇门遁甲术中的保命秘技之一。 鞋遁! 绣鞋幻化成陈纸鸢的模样,同一时间,陈纸鸢和华澜庭的身影凭空原地消失。 假陈纸鸢冲出,居然能在接了白袍男一招后,一个变向径直逃往另一个方向。 假体在鞋中灵力耗尽或被人击溃之前都不会现出原形。 华澜庭感觉自己的身体虚化透明后,就沿着两人来时的路线,飞快地折折绕绕疾退了回去,几个弯曲后,到了福禄寿三星殿里停了下来。 陈纸鸢面色愈发苍白,气喘吁吁,以手扶着华澜庭才不至于软倒,叹道: “要不是带着你小子,我至少能退出道观,我看那厮过不久可能会找到这里,我们先逃出道观再想办法。” 华澜庭游目四顾一圈,就要拖扶陈纸鸢夺门而出,却瞥见墙角里丁修勤正目光惊疑地看着俩人。 看他的样子是在翻捡死者的遗物,华澜庭心里鄙视,但还是说了一句: “西瓜籽儿,后面有个白袍白帽的家伙在追我们,要命的赶紧逃走或者躲起来,不然真的后会无期了。” 西卦子见两人要走,忙道:“道友留步,那白袍人不是唯一的炼已境之上强者,却是里面最心狠手辣杀人最多的。” “瞧在你肯提醒贫道的份儿上,指点你们一条明路,贫道刚才无意中发现一个密道,不如一起逃生。” 他确实在死人堆儿里搜寻时找到了一个被尸身压住的密洞。 华陈相互看下,将信将疑来到丁修勤旁边的桌案一侧,这里真有个洞口,上面光晕变换,这是设了禁制。 陈纸鸢斜了丁修勤一眼:“瓜子,还以为你好心,原来是自己破不开禁制啊。” 丁修勤脸皮不薄,催促道:“见者有份,众志成城,此处是殿内生门所在,快。” “信你才怪。”陈纸鸢抬手打出一道符箓,如游鱼般窜高伏低绕殿一周又落下。 陈纸鸢说:“此殿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皆封,只余前后门和此地为空门,行。” 她取出张符纸按下,说声:“破禁符,去!” 洞口禁制光晕荡漾,陈纸鸢又取出三张压下,还是没有破开,她索性拿出一沓都贴了上去,禁制剧烈地波动起来。 华澜庭也有这东西,不过他的存货大都在火窟里用掉了。 这时后门传来声音,是白袍男到了。 他知道陈纸鸢用了遁术,却看不明二人遁走的方向,费了点儿时间灭了绣鞋幻化的假体后,一路搜寻到此。 华澜庭见状,团握金丝铁线,露出尖端聚力砸下,禁制应声而碎。 华澜庭喊了声:“着法宝。”脱下一只鞋子朝白袍男的方位扔了出去。 随后三人依次跳进洞里。 三人急坠而下,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陈纸鸢大声说:“没想到老弟你深藏不露,也会鞋遁啊。” 华澜庭道:“姐,我哪儿会啊,在火坑里熬了许久,汗出如雨,鞋都臭了,我是扔出去唬他一唬,熏他一熏,阻他一阻。” 丁修勤道:“牛掰,遁术里我只会一种——尿遁。” 白袍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真被吓了一跳,观望了一会儿,知道上当,扑到洞口,他恼恨二人从他手下逃脱,不肯认栽,犹豫下后,一个飞鸟投林,同样没入洞内。 长久的黑暗过后,前方出现亮光,三人像坐滑梯一样冲了出来,调整身体落地。 这里是片浓密的草坪,周围环境清幽,林深水清,鸟语花香,天蓝风轻。 三人无心欣赏,华澜庭略略思索,拿出枚闪光雷焱珠,问陈纸鸢: “有什么引爆的符箓和阴人的玩艺儿没?在出口和落地处设下机关,那厮如若跟下来,让他喝一壶。” 陈纸鸢和丁修勤听得连连点头,两人都是这方面的好手,布署一番后,三人选了个方向离开。 然而,此地十分怪异,一路走来,山势愈高,道路越窄,气候与景物植被急剧变比,犹如经过春夏秋冬四季。 最后,他们进了一个山坳内,这里黑云压顶,山石如墨,残雪铺陈,前面竟是一处断崖,下为急流,乱草中有一块破旧的石碑,上有两个大字:玄英。 陈纸鸢以符探之后,面色不善,说道:“道门中以青阳、朱明、白墨、玄英喻指春夏秋冬四季,玄英尽头万物凋零,此为死绝之地。” 华澜庭正要询问商议,谷口出现一人,白袍白帽仍旧,只是破碎不堪,染着血迹黑痕,在风中飘零。 白袍男显然出来时中了机关,吃了不大不小的亏,此时面容有些狰狞,手提弯刀一步步走近: “跑啊,你们倒是跑啊!你妹的,圆月弯刀,削肉剔骨,弯刀圆月,夺命勾魂。” “你们已经成功,激怒了我!” 第192章 上善若水 白袍男自觉已经在过渡区里待的有些久了,又是收获颇丰,此时不愿废话,只想三下五除二干掉三人后撤走,他直接用弯刀出手,拉出几道弧线,构成了数个圆圈,配合着刀势罩了过来。 华澜庭手执金丝铁线迎上。 陈纸鸢使用鞋遁消耗极大,她没有上前,而是跌坐盘膝调息。丁修勤惧怕白袍男,畏缩在后,不敢上去帮忙。 白袍男这次全力以赴,给华澜庭的感觉不同之前,不但弯刀的角度诡异刁钻,那圆月术法同时让他觉得全身冷飕飕的,眼前越来越多的满月状圆环上下盘绕飞舞,他已经看不清白袍男的身形了,连注意力都难以集中,心中所想动作要到位,手下却慢的跟不上节奏。 勾魂一说并不是虚言! 跌遇几次凶险后,华澜庭判断这圆月术法是种幻术,当机立断拿出了晶莹透亮,具有破幻作用的罗汉杯。 果然见效,罗汉杯的光芒驱散了部分圆月影像散发的迷乱之光,华澜庭精神一振。 然而白袍男并不在意,就是以修为优势驱动弯刀和术法疾风暴雨般强攻,让华澜庭应接不暇,全面采取守势,仍然步步后退。 再退就是陈纸鸢和丁修勤了,华澜庭停下,决心死战不退。 白袍男招法一变,变得小巧绵密凶狠,这剔骨削肉刀法一出,华澜庭身上血光迸现,开始有了伤势。 陈纸鸢大急,虽然还是身软力疲,不得不跃起身来帮忙,却被白袍男一刀砍伤右臂,迫了回去。 忽然,侧方传过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仇欢喜,你不是自诩风流倜傥怜香惜玉吗?今天怎么就对白皙妹子辣手摧花了。” 这边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仇欢喜听到声音已经先叫了出来:“单天冲?又是你,你小子还敢露面。” “有什么敢不敢的,咱两人斗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夺了我的命勾了我的魂。” 华澜庭借机喘息,向右侧看去,真的是单天冲站立在十几丈外的山坡之上。 他心下微沉,一个白袍男仇欢喜已经不好应付,现在又多了个结下过梁子的单天冲,不过,好在听来这两人也相互不对付。 仇欢喜和单天冲又斗了几句嘴,却并不见单天冲下坡走过来,就是站在那里不停地以不阴不阳地语气,调侃讥讽白袍男拿不下三个年轻人。 仇欢喜见单天冲不动手,料其是想等他吃掉三人后捡便宜,他两人自幼认识,知根知底,他并太担心对方能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当下不再答话,又开始杀招频出,狂攻华澜庭。 华澜庭无法,拼命抵抗,趁着还有几分功力,他在抛出铃铛杯的同时,又用出了陈履安传授的佛门金刚狮子头大手印放手一搏。 两种音攻之术叠加,这次终于彻底破了仇欢喜附加在刀身上的圆月幻术,并震退了对方。 仇欢喜见幻术失效,单天冲在旁只是以言语骚扰并不参与,他凶性大发,不管不顾地将剔骨削肉刀法施展到极致。 华澜庭遮拦不住,守不住防线,斜斜向后,就快退到了断崖边上。 危急时刻,就在华澜庭打算豁出去搏命的时候,猛见仇欢喜攻势一顿,气息忽地一降再降。 躲到一旁准备随时逃命的丁修勤大叫:“机会!他不行了,越是高手受到的压制和消耗越快,大伙儿一起上,做了他!” 确实如此。 仇欢喜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下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能坚持的时间不多了,本想一鼓作气拿下三人后立即撤走,没料华澜庭几次三番坚持到现在,而单天冲又意外出现,尽管没有参战,但宿敌在侧的虎视眈眈给他带来的是心理上的压力和精神上的消耗,他又连续猛攻了这几轮,终于强弩之末难穿鲁缟,在最后关头抗不过中央天井的压制,修为降到底线了。 心知不妙,仇欢喜断然放弃攻击,马上返身向外疾冲逃走。 华澜庭见势反转,以残存的修为发出了冰裂杯追袭。 仇欢喜反手一刀格挡,圆月弯刀碎裂,他头也不回地继续飞奔。 华澜庭和陈纸鸢都无力再行追击,单天冲也不见动作,反倒是丁修勤箭一般地窜了出去,速度竟是,奇快无比。 几个起落,两人只纠缠了瞬息,而后迅速反向分开,仇欢喜咒骂了一句后,就逃出山谷不见了人影,丁修勤则是喜滋滋地飞身回来,手里拿着个储物戒指。 三人惊魂初定,陈纸鸢说道:“西瓜籽,真人不露相啊,一直避战不帮忙,最后才出来痛打落水狗。来吧,见者有份,戒指给姐看看。” 西卦子眨眨小眼睛,掂量了下华澜庭刚才显露的战力,又瞄了瞄陈纸鸢和那边的单天冲,这才讪讪地说道: “冤枉啊,贫道我干仗打架斗法是不行的,但在投入宝胜宗之前乃是盗门高手,这妙手空空和速度逃命的本事是看家必修课,所以……那个,姐姐你给我留点汤儿喝,别都拿走啊。” 陈纸鸢一把抢过戒指,用了一道符打开后翻了翻,欣喜地取出一本册子,正是她孜孜不忘的《遁甲探源之六》,她随手把戒指扔给华澜庭:“我只要这个,其他的你们分吧。” 华澜庭也不客气,随意看看取了几件,就把戒指还给了眼巴巴的丁修勤:“怎么说你也没趁乱溜走,还敢在最后关头见机虎口夺食,也算有功,大头留给你。” 随后,华澜庭一抱拳,向着单天冲的方向说道:“单兄,你我虽有旧怨,但是这次你肯现身,客观上帮了我们的大忙,自在万象门华澜庭在此谢过,还请过来一叙。” 单天冲苦笑说道:“你也不必挂怀,我没那么好心。一来,单仇两家在仙洲西域那是累代的世仇,其中纠葛比你我的恩怨可要大得多了,我和他见面就要动手的。” “仇欢喜修为比我高,但我凭借茅台瑜伽天机术和独门瞳术总能自保,之前在道观里我们就斗了一场,他没赢,我也没输,为了抓紧时间找宝夺宝,就没有纠缠下去。” “所以,能借你们之手让他吃个亏,我也乐见其成。帮忙谈不上,打退他是你有这个能力和运气。” “这其二么,嗯,我其实是需要你的帮助。我,现在,被困在阵法里了。” 听了此话,华澜庭一愣,怪不得单天冲只是出声,而没有参与战事,也没有追击仇欢喜。 三人快步走上山坡,到了近处,这才看到单天冲周边有一层极淡的光幕把他围在当中。 陈纸鸢咦了一声说道:“画地为牢?” 单天冲答道:“小姑娘眼力不差。我以瞳术看破道观里的一处机关后就到了这里,这山坳两边的布置十分神妙,我寻找出路时触发了禁制,被困于此。只要我不妄动,你们看不见我,但我出不去,你们也进不来。” 陈纸鸢道:“画地为牢阵法持续时间不长,但我听说最后消散时会爆发强力,将入阵者灭杀。” 单天冲说:“我查看估算过,杀是杀不了我,但不死也要脱层皮……” 陈纸鸢和丁修勤都看向华澜庭,他们和单天冲素不相识,听起来华单二人反而有过冲突,救不救就看华澜庭的意思了。 华澜庭没有太多的犹豫,他们和单天冲在进来时很是争夺了一番,过程还非常激烈凶险,但没有人员伤亡算不上死仇,冤家宜解不宜结,单天冲虽有私心,但没他在旁干扰威慑,三人逼走仇欢喜肯定会大费周章,说不定还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结果也不好说。 华澜庭问道:“我们先打坐恢复修为,只是这画地为牢要怎么破?” 单天冲说:“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各展所能,内外攻击一点,争取强力破之。” 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华澜庭以金丝铁线操控五雷鸣光掌,陈纸鸢使用符箓,丁修勤找出戒指中一些可用的法宝,单天冲以七巧魔瞳自内发力,四人联手最终轰破了画地为牢。 脱困之后,单天冲问道:“现在你们打算何去何从?” 丁修勤说:“大家都各有收获,我看见好就收吧,贪多嚼不烂,小命要紧。” 陈纸鸢也说:“玄英为死绝之地,两边阵法难防,前方断崖深水,我建议原路退走。” 单天冲道:“我同意,这里以我之力都不能应付了,深处更不敢去了。” 华澜庭也有此意,他惦念同伴们的安危,想尽快找到他们汇合。 不过转念一想,道观里的活人很少了,他也没有感受到同门的气息,于是不甘心地走到断崖边观察。 看了半晌,他对三人说道:“天无绝人之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里既然有通道下来,还有人为的阵法痕迹,不能是死胡同吧。” “你们看,断崖下有三棵相隔不远的松树枯干探出,我们身后的草地上也有三根并列的倒伏枯树,这像什么?” 西卦子回道:“三股托天叉,叉死你,让你枯死哭死。” 华澜庭摇摇头:“冬尽春来,枯木逢春,死绝之后就是胎养和新生成长,三三六根树木合起来,那就是个出字。” 陈纸鸢问:“出路就在脚下,指向前方,我们要,跳崖入水?” 华澜庭说:“不是我们,是我。当大家都惶惶退却的时候,就应该入场了。” 单天冲哈哈笑道:“连我的瞳术都看不清底下的虚实。好吓人的地方,好,你们救了我,人死鸟朝天,我就陪你闯上一闯。” 陈纸鸢瞪他一眼:“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我也去。” 丁修勤苦着脸说:“我胆小,一个人不敢走回头路。那,那我也跳吧,游泳我在行。” 既然说定,四人一同跳下。 人在半空,下面突然喷涌上来一大股水流,托住了四人。 一个声音响起:“既然选择跳下,说明你们与此地有缘。但在进入之前,还要回答一个问题。”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对此,说出你们的看法,没有定论,但凭己心。” 四人吃惊之下,各自思索,华澜庭先说道: “善利万物,水流进任何地形或容器之内,都会依势变化,或者成为那个器皿的样子,并且呈现出水面平直的状态。水,对任何东西都不直接硬行对抗,趋利避害的同时,还能保持自己内在的平静与平衡。” 单天冲说:“水临断崖深渊,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而下,果敢坚强,无惧牺牲和艰险。” 陈纸鸢说:“水到了舒缓柔弱的地方,又会表现得深沉而细微,能与任何杂质混为一体,并对之进行涤荡和过滤,直至那里变得,醇和清澈。” 丁修勤说:“水,源自千溪万涧,清浅透明,最后水流千遭归大海,深不可测。水,可深可浅,可清可浊,可圆可方,可静可动,可猛可绵,变化万千。” 那个声音言道:“还不错。欢迎几位,来到真正的,析易观。” 第193章 道德一章 话音一落,托住他们的水流不复存在,四人急坠而下,落入河中,却只感到穿透了一层犹如实质的水波,并没有任何湿意,很快就踩到了实地。 落脚之处,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那座道观的山门之前,四人抬脚走进山门。 进入的一刹那,华澜庭但觉胸口空天青烟玉嗡嗡震动起来,其他三人似乎也都有反应,齐齐顿了一顿。 等踏入观内,里面的灵气比外面充沛许多,大家都觉神清气爽。 中央天井对修为的压制之力还在,但华澜庭发现丹田气血滚动,内丹丹华隐现,竟有了蠢蠢欲动之之势,这是有了快要突破的迹象。 顺势运转玄功行走全身,他向对面望去。 前方是座有三个门的牌楼,正中上方龙飞凤舞几行字迹,是《道德经》第一章的内容: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以目观之,字迹忽隐忽现,忽远忽近,引动体内灵力波动,似要破体而出,华澜庭不敢再细看,四人都低头垂目穿过中间的拱形门。 这时那个让华澜庭感到熟悉的声音又再响起:“沉睡许久,终于有人来了。你四人可各寻一殿进去,机缘如何,各凭本事。” 四人相互望望,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心下惴惴,还是分先后左右向内走去。 华澜庭选了左侧道路信步前行,两三个盘绕后,途径几个殿堂,一眼瞥见侧前方一处建筑前有一座神像。 神像右手握一管大笔,左手持一只墨斗,右脚金鸡独立,脚下踩着海中一条鳌鱼的头部,左脚扬起后踢,大腹便便。 这是魁星,寓意魁星踢斗、独占鳌头、满腹经纶。 此乃文昌殿。 文昌帝君又称梓潼帝君、文曲星、文星,为主宰功名、禄位之神,是古代学问、文章、科举士子的守护神,上主三十三天仙籍,中主人间寿夭祸福,下主十八地狱轮回。 华澜庭素喜文事,见之心下一动,决定就进这文昌殿了。 殿内,文昌帝君雍容慧颜,坐下驾白驴,左右分列天聋、地哑二个侍童,一个掌管文人录运薄册,一个手持文昌大印,取其能知者不能言,能言者不能知,不泄天机之意。 华澜庭跪拜叩首,起身抬头之后,却见帝君和侍童的塑像已然隐去,眼前是一片肃杀的广袤天地,有一人一兽正在捉对厮杀,不一时,那人被异兽咬中撕扯丧生,兵器法宝落下。 其后,不同的位置一一闪现出不同的画面,有的是人兽搏杀,有的是修士之间的斗法,还有的是有人被各种天象异变或诡异地势所吞噬,以及被种种幻象迷惑,最终爆体或力竭而亡,不一而足。 这些人陨落后的随身武器、丹药、书册、灵器等宝物散落,并渐渐汇聚归拢,形成一个个光团飘浮空中。 声音响起:“这些是部分以往探险者死亡后留下的宝物,比起假析易观中的那些只多不少,成色只高不低。” “尔等既有缘来到崖边,并且敢于舍身犯险跳下,就具备了获取的资格。” “然而,世间少有不劳不争而获之事,你们四人的修为将被压制到同等水平,相互以各自的武技、术法、灵宝等斗力斗法,杀死其他三人获胜者可任取其中十件。当然,这里的死亡并不会是真实的,无需担心。” “现在,请踏入光幕吧。” 片刻后,华澜庭看到陈纸鸢、单天冲和丁修勤三人出现在光幕之内。 而他,脚步挪动数下,终是没有再迈出。 良久,那个声音忍不住问道:“文昌殿中的小子,你,为何不进?” 华澜庭不答,反问道:“这里,可是老祖设下的第二处秘境?您,可是器灵分身之一?” “说的不错,正是如此。既然猜到,何不博取机缘?” 华澜庭谓然一声长叹:“不是不愿,而是不忍。” “陈纸鸢于我有火坑搭救之恩,单天冲于我有相助脱险之谊,丁修勤虽无恩德,但我已从他手里得到数件灵宝,我既不想被杀,也不想杀人,实不欲和他们自相残杀。” “说过又不会真的陨落,修真界强者为尊,胜者占先,天经地义,何必婆婆妈妈、畏畏缩缩、顾虑重重?这样岂能成就天道!可是觉得奖赏不够丰厚?”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当仁自然无需谦让,但我既受人恩惠在前,当思图报在先。这次,我,愿意把机会拱手相让。并不是矫情,确实是即便下场,也难以全力以赴,胜算不大,不如求个心安。” “你可想好?机不可失,你真的要和老祖这处道场的机缘失之交臂?” “嗯……我意已决,还请器灵大人成全。” “哈哈哈,好好好,恭喜过关通过考验。不管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形式和结果上是做对了。” “来来来,本器灵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事先说好啊,要求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不能过份,要是你在当下,此时,不经过思考最想知道的三件事。” 华澜庭这下喜出望外,他念头急动,眼珠一转,心里咂摸着器灵话里的每一个字,嘴里却慢悠悠问道:“那,他们三个,怎么办?会有危险吗?算闯关失败了?” “不会的,这三人也是有缘人,都会有收获,你就不用管了。” 华澜庭虽然宅心仁厚,但并不蠢笨,多了这两句话的时间,他琢磨器灵刚才话里的意思,说道:“当下想知道的,没说最想得到的……那我的三个想知道有这些。” “在门口我看到了《道德经》首章,虽然自幼熟读,先生也有讲过,然书不在多,在于读透,既然写于此观,不知您可有教我?” “第二,我于空间穿梭多有模糊感悟,却苦无切实所得,这里诸多袖珍空间,您可肯点拨一二?” “最后,我想知道那六名同门现在何地。” 器灵听罢,笑道:“算你小子聪明又狡猾,知道咬文嚼字揣度我的用词。” “问得好。如果你上来就索要直接提升修为战力的功法秘技灵宝,我也会给,不过那未免落了下乘,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就冲此点,另有奖赏。” “同门的下落,待会儿会指引你方位去汇合。” “至于这道德一章么,这里正好有份玉简,是老祖当年一位友人教导弟子时留存下的,你且先自行体悟吧。” 华澜庭伸手接过,置于掌心,催动灵力激发。 居然是份有声玉简,一个人很口语化的声音释放出来: 《道德经》第一章,用咱们现在的话翻译过来,可以这么讲。 道这个玩意儿,能说,但不好说。 我要一说吧,就得整很多新词儿出来。 不好整啊,不准确。 因为,宇宙开始的时候是没有名字的,后来咱管它叫宇宙,咱还给世间万物都起了名。 这些先入为主的辞汇带来了形质上的局限,使我们很难看到事物本来的面目。 你以为的你所熟知的事物,只有摒除情之所好,忘却它的名,才能看到你所不曾看到的精、微、深、远。 以名称的局限和自我的态度去审视,你只能看到事物的表象。 这里面有起点有终点,而我要说的好像是没头没尾的事情。反正挺玄的,挺神妙,挺深奥。 本质的深微和过程的归终是一个妈生的,起了俩名字罢了,归根结底都叫个玄。 简直了,玄得不能再玄。你要想从这玄里头得点妙处,就从这道门进来吧。 再具体点儿讲。 任何的道理都是管一时之用,天底下没有一个道理是绝对的,所有可以说明白、解释得通的道理都不是一以贯之的道理,都不是恒定恒常的道理。 比如,父母对子女应该慈爱,但是不听话的时候就必须予以管教。子女应该对父母孝顺,当做了有违人伦常理的事,儿女就应该大义灭亲。 我们讲慈悲为怀,应该帮助穷人,而当大家都去帮助穷人的时候,就会培养懒人了。 我们说三角形内角之和是固定的,可在球形和立体的情况下呢? 道可道,非常道。 没有一个道理是恒常的,就看多快变了,会如何变了。 名可名,非常名。 华澜庭,来到这里之前是你,现在是你,逛丽春院的是你,杀人见血的是你,在父母师长眼中是你,同门心目中你还叫华澜庭。 到底哪个是华澜庭?都是,又都不是。 树,矮小的时候是树,高大的时候也说是树,枯死的时候还是叫树。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一颗树种,是这棵树的母亲,那么树又怎么会产生种子呢?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就在那一刹那间,怎么成为天地之始?什么关系?恐怕就是那个过程。 树之前是什么?树种。树种和长成树之间的关系是什么?种子和树苗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你能无限细分下去吗? 我们只知道,只看见它的形状变化,长叶子了叫苗,没长叶子叫种。 但种是一夜之间变成苗的吗?不是,可能三十天才变。第一天叫种,第二第三四天叫种子,就在你看见叶的一刻叫苗? 在那个无名的时候,才是万物的开始,才是天地的开始,叫得出名字的都是后面的。 种子之前是什么?也许是树籽,树籽是种子吗?又不是…… 所有可能的变化和孕育才是天地的开始,叫得出名字的时候,已经是具象的,那一刻是万物之母了。 故常无欲以观奇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无欲观其妙。无欲,没有欲望,不关切,没有寄托。妙指的是变化,万物的变化。 商人待价而沽时,坚信会涨,会有意识地忽略坏消息只关注好消息,而空仓的时候坚信会跌,每一次跌的时候又都觉得该补进了。 极其有欲望的时候,叫徼,意思是边界、大小、,是这个时间点下的状态。 有欲望的时候关心当下的情态,无欲念的时候关注发生的长远的变化, 此二者同出而异名。 道,规律;名,称谓;妙,过程和变化;徼,当下实物的存在。 种子是树,树苗是树,树是树,三十年前是树,烂掉了做成桌子也还是树。 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徼是静止的、当下的存在。妙是从微小种子到参天大树,再到一张桌子的过程。 两个东西从一个地方出来的,这个地方是哪儿?就是道。 从道而出,同出而异名。 徼是不变的现时,妙是变来变去,什么关系? 是玄,玄是相互作用相互关系。 玄之又玄,是不断地相互作用相互关系。 众妙之门,这才是种是苗的源头,打开往里看,这是得道的不二法门。 华澜庭听罢,在心中说道:“这位大师好碎的嘴,不过好像有些门道。”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修真求道就是探究事物间不断关联不断作用的变化之道……” 第194章 仙家秘术 华澜庭闭目体会,然后问道:“那么空间之奥呢?” 器灵答说:“你还是没有悟透啊……道可道,非常道。时空之道,岂是言语所能描述。” “众妙之门,那也是不得不用门这个字来勉强说明。大道,其来无迹,其往无崖,无门无房,四达之皇皇也。” “门是出入口,房是有形的空间。道来的时候,没有痕迹和具体的样子,走的时候也不会打个招呼后穿房跃脊,它上天入地,进出自由,天上地下,畅通无阻,不能双规——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现形和停留。” “它一如我们的念头和意识,来无影,去无踪,忽闪忽灭,自在无羁,无形无迹,不可琢磨。好比只要你敢想,思绪瞬间就可以回到自在万象门。” “人人随时都有百千的念头,你可以控制它,谁又能真的限制你思考或发呆呢?但你又不能完全控制它,每个人都有局限,会有诸多的想不到,人人都有想得到后悔药的时候。” “有形的空间之术,可以教你,但那只是术,而无形的空间之道,其实,你刚才不是已经触到了吗?” “刚才……触到了时空之道……” 华澜庭如遭棒喝,似有所悟,脱口说道: “是呀,《道德经》成书数以千载,李聃下笔写下第一章的时候,必有他自己的想法。那位大师也是百千年前的人物,他的讲授是他自己的理解。而我,藉由文字和声音,刚才已经跨越了千载时空,代入其中,聆听了教诲,和他们进行了交流。” “如果时空真的可以折叠,我们已经相会和交互过了,这不是比穿越小空间的壁障更为神妙的事情嘛。” 听了华澜庭的自语,器灵似乎抚掌而笑:“妙哉,你已对时空之道初窥门径,那我又怎会吝啬时空之术。现在,就传你一手仙家手段。” “这一门术法,即便在仙界,也不是人人都会的。虽然比不上一个筋头十万八千里,但瞬息百里千里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你的修为,还只能修习这仙家秘法的人间入门版。” “你且听好,此法练到极处,唤作纵地金光法,而我道门的凡间版本,要先学会最基本的空间折叠,其名叫做——寸步千里,缩地术!” 华澜庭接收到了术法秘要,稍加思索,已明其理。所谓缩地,就是以精妙的技巧和力道把目的地的空间坐标折叠过来,达到转瞬即达的效果。 以他现下的修为,估计修到小成之后,在同一时空下,应可实现几十丈距离转念之间的横渡,这还比不上一些精深的空间系修真术法,但已经比普通的轻身功法要高明且快得多了。 等他感受了一会儿,器灵又说道:“这是对你悟性的奖励,先前也说过了,你能提出这样三个不那么势利现实的问题,本器灵还有馈赠。这次你,就不要拒绝了。” “实话说,光幕里那三个人,他们能达到现在的修为,和他们各自有缘获得并秘而不宣的东西有关,而这东西于我,嗯,于你,于你胸口之玉其实大有关联。” “你没有选择进入光幕,所以,他们三人的这层气运我要拿回来归属于你。有了三份助益,加上我会指点你本门五气朝元境的修炼窍诀,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连跨数关直升进阶了。” 没有人对于境界的快速提升不心生向往,华澜庭问道:“那对他们自身有没有损害?” “没有任何损害,无非就是以后要靠他们自身的努力,实打实的修行来提高而已,减缓进步的速度罢了,他们之前已经受益良多了。” 华澜庭犹豫道:“这不太好吧,朋友之物,或者人家愿意给,或者等价交换,不告而取……” 器灵似有不愉:“你这又是何苦,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东西,如今拿回来并无不妥,这里我做主,想给谁给谁,不必多言。” 华澜庭默然良久,反复思量,末了洒然一笑,说道:“多谢您的成全,我还是不愿接受这样的馈赠,夺取朋友的气运壮大己身,非君子所为。” “我也受此玉的帮助很大,知道其中的妙处好处,如果被凭空取走,同样会不舍,那种感觉我能感同身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家对进阶的渴望是一般无二的,与其夺人之美,我更愿意如您所说,踏踏实实靠修炼提升,而不是不劳而获。” 器灵:“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当成驴肝肺,放着捷径不走,偏要自找苦吃。” 华澜庭苦笑:“我不是圣人,但也知道要广结善缘、广种福田,强用手段把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目的只为增加自己的生命资粮和修为,一时开心,但这很可能会为以后招来祸殃。” “我亦知天道无情,修真道上弱肉强食,但我还没达到大道无情的层次。如此做法,会让我保持不了内心水一般的平静平衡,会导致道心有亏,心有罅隙,于修行大为不利。” “可能,等境界、格局和眼界到了,以后会看开吧,至少现在,我还不能逾越自己这一关。” “臭小子,你还振振有词,倒显得本器灵毁人不倦,逼良为娼似的。好吧,算你又过一关,经受住了诱惑和考验,本来就是无可无不可的事儿,用得着上纲上线么。”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你不要那个,我还有这个。” “事情是这样子嘀。老祖壮年之时曾进入中央天井探险,那时遇到了这里的一方霸主,乃是一只异种变色龙蜥,实力强悍,它和老祖大战了三天三夜才被老祖降服,老祖念其修行不易,没有斩杀而是收服留下。” “后来,老祖设下这座析易宫秘境,命我看管,并让变色龙蜥守护。这个孽障趁我沉睡,起了逃跑的心思,它被老祖封印,受到阵法制约不能出去,需要人类精血才能慢慢恢复,于是暗中布置了假的析易宫,吸引探险者进入互相残杀,以便汲取死者魂魄精血。” “也是我疏忽了,要不是你们这次进来唤醒我,可能再过些年,真叫这家伙得手。” “此物,就归你了,它被封印后体型很小,可以丢到圆融杯中,放入已经可以容纳活物的胸口玉中温养。此蜥血脉强大,神通不小,尤其擅长变幻,将来许是个助力。” “我教你控制它的办法,等你修为再进一步就可以驱策它了,随着修为增长可逐步解开其封印。” 华澜庭对此到没什么异议,他常见易流年训练斑翅飞蜥,也早就想有头灵兽就好了。 “你可在此自行修炼,待那三人事毕,我送你们出去。”器灵又言道。 华澜庭躬身谢过,这里灵气浓厚,威压又强,正好适合练功,也好赶快熟悉寸步千里缩地术。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睁开眼睛,殿外天光明亮,推开大门,陈纸鸢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他出来,陈纸鸢叫道:“终于出来了,这里是适合修炼,但那个神秘声音说过渡区已经开始消散了,不宜久留。” 华澜庭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问道:“怎么样,收获如何?” “还不错,说起来还要多谢你,那声音说你主动放弃了争夺的机会,我们三个选择的余地就更大了些,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临阵退缩,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上我们都欠你个人情。” 华澜庭没有去问三人之间的胜负,笑道:“吃亏是福,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说不到欠不欠的,那我们走吧。” 出了析易观山门,脚下光晕晃动,华澜庭冲内欠身施礼,四人随即被传送了出去,现身之处是座小山的脚下。 刚一出来,四人立时感到天地间的威压降低了很多,被压制的修为恢复了不少,华澜庭更是觉察到体内气血翻涌鼓荡,喷薄欲出。 没等说话,就听得山那边有打斗的呼喝声,他们窜上山头向下一看,华澜庭一下就急了。 山脚下东一堆西一伙儿,站立着很多看热闹的人,而中间有数人正在受到围攻,不是别人,正是林弦惊六人。 六人此刻颇为狼狈,且战且退,易流年被林弦惊背在背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受了不轻的伤势,有十几个人散在四周步步紧逼,其中有三个高手领头,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一个是名眇目汉子,另一人竟是逃走的仇欢喜。 原来,华澜庭掉入火坑后,林弦惊他们虽然遥遥看见他躲进了两只放大的杯体中护身,又如何能够不焦急万分,但都没有办法下来,只好四下里找路,想着能够绕到底部寻找搭救他。 但洞穴迷宫中岔路太多,急切间哪里找得到正确的下行道路,最后他们误打误撞地回到了地面之上,想要再回到地缝入口重新进入,却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了。 不知是地缝合拢了,还是过渡区里的地势经常异变的原因,连来的时候大战蜘蛛蟹的地方都遍寻不着,这里又不能施展天机预测类术法,无奈之下,他们只好不断变换方向,扩大搜寻范围。 这时候,入内的修士已经大多深入进了过渡区的内部,他们时不时能够撞见成群结队的探险者,万象门弟子是无心寻宝不想生事,但其他人并不会因此就不找他们的麻烦,所以这一路上,六人经历了多次或大或小的混战。 六人联手的实力很强,不但没吃过亏,还顺手反抢了不少挑衅者自带或找到的好东西。 后来,一队被击败的人马找来了那胖子高手助阵,这胖子狡猾谨慎,为了确保取胜,说动了同为强者的眇目汉子和仇欢喜一起围攻。 仇欢喜逃走后被困在假析易观里出不去,直到变色龙蜥被器灵强行召回才得以逃脱,他实力大降本打算退出过渡区,后发现威压减弱修为有所回升,这才答应了胖子,参与了对万象门弟子的攻击,想着弥补空间袋被抢的损失。 缺了华澜庭,林弦惊他们六人不能布置起防御力强的完整真武玄元阵法拒敌,加上苦战中易流年被仇欢喜的圆月弯刀击伤,其他五人也各有伤势,形势不容乐观。 华澜庭叫道:“下面是我的同门,拜托三位,助我救人!” 说完,他取出羽殇杯,一脚踏下,直飞下山,杀入战团之中。 第195章 解决后患 析易观内,空旷的三清殿里,有一幅光幕亮起。 器灵分身自言自语的声音在回荡:“华澜庭这小子,没有按主上的安排来啊,为他安排好的拿回另外几份气运,偏偏坚辞不受,那修复的时间又要延长了,时下风雨欲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算了,主上总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生活不像演戏,没有剧本台词,你根本不知道下一出、下一幕会怎样进行。再说了,就算有剧本,也防不住有人非要强行加戏,自行改词儿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是不是也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增加点儿戏码?额,还是再想想……” 光幕闪烁,小山下的场面显露出来。 华澜庭一马当先,脚踏羽殇飞驰而下,三两下就震飞了外围的几名修士,直入中心,来到了林弦惊的身边。 正陷于苦战的林弦惊五人乍见华澜庭出现,无不惊喜莫名,大喜过望。 华澜庭瞅了眼林弦惊背上昏迷的易流年,问道:“怎么回事?严重吗?谁干的?” 林弦惊说:“你没事就好,先不多说了,那三个人是硬点子,其他的都是趁火打劫的。流年伤的不轻,那边那个戴白帽子的下的手,流年是为了救霏霏,差点被弯刀开膛破腹。” 又是仇欢喜,华澜庭重重哼了一声:“敢伤我兄弟!” 身形拔起,中间还隔着数人,他功力提升后灵力增强,金丝铁线可以变得更长,疾刺而出。 仇欢喜没想到又碰上华澜庭,叫嚣道:“来得好,正愁找不到你们呢。”说完,就和跃身过来的华澜庭近身缠斗在一起。 仇欢喜消耗极大,过渡区内威压下降后才恢复了几成修为,而华澜庭养精蓄锐,加上修为提升,两人数招之间是斗得旗鼓相当。 这时单天冲和陈纸鸢也到了,分别接下了滚圆的胖子修士和眇目汉子,林弦惊五人压力大减,奋力向参与围攻的其他人开始反击。 仇欢喜和华澜庭打了没有十几个回合,仇欢喜突然就舍了华澜庭,转身向小山腰上奔了过去。 原来是他扫见了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丁修勤。 丁修勤惧怕仇欢喜,他没有马上和华澜庭三人一起下来,又觉得不来帮忙过意不去,就躲躲闪闪,借着山石的掩护,慢吞吞往下溜。 仇欢喜被丁修勤抢去了储物戒指,此刻看见了他,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弃了华澜庭就杀了过去。 华澜庭见状并没有立即跟上去,他见识过了丁修勤抢戒指的身法后,知道这厮扮猪吃老虎,看似猥琐怕事,实际上善于把握时机且胆大妄为,起码并不是表现出的那么不堪,和仇欢喜周旋一会儿还是没有问题的。 华澜庭环视一圈,见林弦惊五人对付那群乌合之众没有什么危险,反倒是单天冲和陈纸鸢显得有些吃力,他打算先协助陈纸鸢击溃眇目汉子,这样己方占优,回头再合力抗击仇欢喜和胖修士。 哪知,华澜庭刚刚赶到另一侧的陈纸鸢身边,仇欢喜冲到半途,竟然又舍了丁修勤,返身直奔林弦惊等人而来。 这仇欢喜狡诈阴险,开始确实是一心要抢夺回来自己的储物戒指,等觉察到华澜庭没有跟随追上,他眼珠一转,明白了华澜庭的意图,于是瞬间决定突袭林弦惊处,最好是争取把受伤的易流年拿下作为人质,这样的话就占据主动了,既能吃定这帮人,也不怕丁修勤一个人翻起什么风浪,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华澜庭发现后大惊,林弦惊他们力战多时,未必能挡得住仇欢喜的急袭,而自己现在离林弦惊已经有些距离,惶急之下,就要发动新学会的寸步千里缩地术。 与此同时,离得不远的单天冲反应最快,他脚下倒踩七星步疾退后转身,手中一口九耳八环刀大力劈出,截杀仇欢喜。 单天冲和仇欢喜两人是斗了多年的老对手,相互之间十分熟悉,无不以击杀对方为后快,这次又遇上后,单天冲一直留了个心眼,他在随时关注仇欢喜的一举一动,生怕对方会趁乱暗算自己,这才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及时救助了林弦惊。 九耳八环刀和圆月弯刀交击在一起,火花四溅,灵力激荡发出闷响,两人都是全身剧震。 单天冲瞥见华澜庭已经从另一侧冲了过来,他的灵力疯狂输出,刀身黏住了仇欢喜的弯刀不放。 华澜庭看见单天冲过来解围,就没有耗费修为发动秘术,转为高速疾冲回援,以金丝铁线发出了五雷鸣光掌术法,用出了十成十的功力捣向仇欢喜的肋下。 仇欢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急切间摆脱不了单天冲的纠缠,防身法宝又都在储物戒指里被抢走了,只能伸左掌劈空力拼华澜庭的攻击。 华澜庭和单天冲两人此时都不弱于他,又都是全力以赴,仇欢喜立时不敌。权衡之下,他勉强运力挡住了单天冲大刀的下压,左肋可就被五雷鸣光掌轰中。 他虽然借势卸力,滚地葫芦般向右侧翻出,但五雷鸣光掌何等威猛,他护体真气已被打散,半边身子都几乎失去了知觉,又被金丝铁线刺透,伤重倒地。 单天冲见势就要过去结果他的性命,但他的对手,那名胖修士已经追了过来,逼的他和华澜庭不得不联手抵御。 这时,一道身影如风般卷至,正是丁修勤拍马赶到。 西卦子果然是捡漏的高手,他本要逃遁,电光石火间,仇欢喜变向,单天冲堵截,华澜庭杀回,仇欢喜重伤,正好是他了结仇欢喜,一了百了解决抢夺对方储物戒指隐忧的良机。 丁修勤鬼魅般扑了过来,手上一柄从析易观得到的裂天盘龙矛刺出,一矛就捅进了仇欢喜的后心。 仇欢喜嘶吼一声,他只来得及让开了心脏要害,长矛透体而出。 然而,仇欢喜怎么说也是还丹境升堂期的强者,修为被压制,但生命力顽强的很,如此的重创还不足以一下子要了他的命。 仇欢喜一个前冲,逼出甩脱了裂天盘龙矛,踉跄着向外逃走。 丁修勤怎肯罢休,双方已经结下死仇,他执矛就要上前补上致命一击。 就在这个当口,忽然间山摇地动,空中灵力剧烈翻滚震荡起来,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立足不住,稳不住身子摇晃起来。 这是,中央天井的薄弱期结束,过渡区即将消散,中央天井要把外人全部喷吐出去。 在这奇异的天地伟力面前,进来的人不管什么修为都无法抵抗,全部身不由己被掀起到空中,推向并带往外面。 最后,那种空间壁障挤压传送的感觉降临,所有人都无法动作,身不由己破空飞出。 恍恍惚惚中,只见华澜庭的眼睛微眯,眼中厉光一闪,他在得传寸步千里缩地术之前,对空间之秘更有进一步的理解,这次不似在以前的传送破障过程中一样分毫不能动弹了。 这个仇欢喜,留不得。 此人拦截他和陈纸鸢在前,追杀两人直到断崖前,后来又伙同其他人攻击万象门同门,还把师兄易流年打成重伤,并欲偷袭林弦惊,同时,还是单天冲和丁修勤的死敌。 等下出去后,入口处必有其同伴接应,如果让他逃脱,纵虎归山,必是后患。 想到这里,华澜庭杀心即起,杀意已决。 凭着对空间的一丝掌控,他虚空踏步,依据脑中对刚才大家位置的印象,催动短距离瞬移身法“脱袍让位”,真的移动到了仇欢喜的身旁。 在仇欢喜不可思议、惊骇万分的目光中,华澜庭以巧劲一拨一送,把仇欢喜向相反的方向巧妙地推了出去。 仇欢喜的咒骂声渐不可闻,此人遭受重创濒死,一个人回到中央天井内,不出意外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拍了拍手,华澜庭随着大家被传送到了入口处。 刚一出来,还没有解除晕眩之感,所有人都听到周围是杀声震天,放眼看去,漫天遍野,山上山下,处处都有修士在厮杀,有的是数十人的团体混战,有的是数人或两人之间的对决,场面十分杂乱。 怎么回事? 华澜庭七人迅速集合在一起,并找到了陈纸鸢、单天冲和丁修勤三人。 还没搞清楚状况,他们又看到了二十一人大名单中同来的诸葛昀等其他人被连续传送了出来。 大家汇聚一处,没时间叙说各自的经历,正在观察商议的时候,丁修勤正巧看到了他的几位同门,一问之下,那几人说是也不清楚发生大混战的具体原因。 只知道,本来百多个门派各自占据一地,保护弟子们进入和回归,相互间为了争夺位置和好的进入空间点也有争斗,但都是局部小规模的,平静了一段时间后,突然莫名其妙地就又打了起来,并且越演越烈,逐渐都受到了波及,一发而不可收拾,全部卷入进去,发展成为全员大混战了。 刚说到这里,隔着几个山峰的地方,冲天而起数道焰火,这是自在万象门的紧急求援信号! 但凡看到的弟子,无论当时正在所做何事,都必须立即赶往事发地点救援。 按说这里留守的应该是几位带队师长和随行的高阶弟子,难道是他们遇到了麻烦? 简单说了几句,丁修勤就和他的同门告辞走了,单天冲和陈纸鸢都是只身前来,愿意和他们一起去看个究竟。 于是众人迅速向信号发出的方向,匆匆疾驰而去。 第196章 寸步千里 没走多远,华澜庭就觉得脚下发飘,体内灵力波动异常,看周围众人都是身形不稳,原来是中央天井的压制之力这时才完全消失,大家的修为都恢复了过来,像华澜庭等人还有相当幅度的提升。 适应过来后,华澜庭感到自己已经越过了四象阴阳境升堂期,他全身舒爽,忍住想要长啸一声的冲动,加快脚步,向求救信号发出地赶去。 但是路上并不太平,随处可见三三两两或成规模的争斗,不时可见倒地呻吟的伤者和尸横就地的死人。 部分人还能克制,更多的人在出现死伤后就已经杀红了眼,形势混乱,敌我不分,路上总有修真者不问青红皂白出手拦截他们。 大家合力闯过了一半的距离后,林弦惊见速度比较缓慢,振臂一呼:“这样不行,大家听我指挥,我们结真武玄元大阵。” 在林弦惊的布置下,他们中的十四人组成了两个真武玄元阵,把剩下的易流年和四名在中央天井过渡区内受伤较为严重的弟子围在当中,并分出了两人守护,华澜庭还请单天冲和陈纸鸢帮助协防保护受伤的人。 随后,两个真武玄元阵分别以华澜庭和曲正则为箭头,呈突击阵型向前方直插。 有了阵势的辅助后,他们的攻击力大增,迅速扫清阻碍,推进到了信号源附近的一个高地上。 翻过高地,眼前是一大片平坦的草地,有五六十人分作隔开的两拨正在激烈拼斗,其中一批,果不其然是自在万象门的人马。 在离得较远的地方,万象门此次带队的强者和对手打得正酣,大家认得是来自天枢峰、天玑峰和开阳峰的三名长辈联手抵御一名手持白骨魔杖的老者,而另外两名瑶光峰的长辈合力对抗对方四人,开阳峰的钟鼎盛府主却不见人影。 万象门强者都处在下风。 那独斗三人的老者手中骨杖挥动之际就是一条白色骨龙化形,并且久久不散,数十只骨龙盘旋飞舞,交替攻击三峰的强者,三人只能自保防御,不论变换何种术法,往往数招才能击溃一条骨龙。 那两名瑶光峰师长主要是负责布署传送阵法的,修为虽高,本身不以战力见长,应对四名对手亦是颇为费力。 这一边情况不妙,但尚能坚持,而另一处却是岌岌可危。 十大高手的修为都在温养境以上,打起来是飞沙走石昏天黑地,空中灵力猛烈狂暴,修为不及的都无法靠近,所以另一处战场远在草地的另一端。 这里被困的是跟随前来的五十九代弟子中的十几名好手,战力俱是强悍,怎奈围攻他们的足有三十多人,其中不乏还丹境级别的人物,所以已经有死伤的情况出现,余下的人被分割包围,以一打多,已经是人人浴血。 这等情势下,明知附近不太可能有其他万象门的弟子,他们也逼不得已发出了求救烟花信号,希望有认识信号和万象门交好的修士能施以援手。 迅速判断了局面,林弦惊突然说道:“那个幻化骨龙的老家伙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我想起来了,他是我们在雾岚山遇到过的北方魔尊高千骨!那时他蒙着面,但骨龙错不了。这些,是血云魔道宗的人!” 林弦惊说得不错,血云魔道宗这次集结众多长老、护法和其他高手,以高千骨为首,意图以优势力量打万象门一个措手不及,最好是能重创远离宗门而来的这支队伍。 他们在黎明时派出了多人在入口区域内进行暗杀和突袭,制造事端,挑动各门派之间的纷争,以便混水摸鱼。 在成功引起了大规模的骚乱后,高千骨和四名温养境长老,以及四十名由麾下六大护法带领的队伍,奇袭了自在万象门的营地。 自在万象门并非疏于防范,但是高千骨隐藏在四名佯攻掩杀上山的长老身后,暴起偷袭开阳峰的钟鼎盛府主。 脱胎境相对于以下的境界,在仙洲内是另一个层次的存在,已经算是进入了高端序列,即便正面击杀普通一些的温养境,都不是太过艰难的事情,何况还是偷袭。 结果是钟鼎盛陨落。 但万象门强者人人各有所长,钟鼎盛临死反扑,他一身毒功霸道强横,威胁到高千骨的性命还不至于,可也让他中了毒,迫使他不能飞行滞空,而且因为要分心压制毒力,连脱胎境特有的道域也不能再施展,万象门三峰的三人才能够和其周旋到现在。 形势危急,林弦惊当机立断,指挥两个真武玄元阵杀向人多的那个战场,他们分两路直冲而入,截断打散破坏了对方分而歼之的策略,让万象门诸人得以喘息,并聚拢在一起结成阵势御敌。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万象门还是无力反攻脱困,但局面逐渐扳回了几分,不会很快溃败了。 这时,远处又有焰火在天幕中绽开,那是万象门应援的一种信号。 有援兵在附近! 万象门的人精神一振,天枢峰的老者连声唿哨,命令并带领大家拼死突围,向焰火的方向退去,而高千骨则率众紧追不放。 双方边打边走,沿途互有死伤,万象门的残兵终于在逃到一处湖泊边缘的时候盼来了援兵。 援军是两名瑶光峰强者率领的一支十四人的队伍,他们是奉命前来搜寻传送后失联的华澜庭七人的,遍寻不获后,看见求救信号,于是快马加鞭赶来。 周翕的搜寻令歪打正着,否则拖延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两边汇合在一处,万象门这时不论是人数还是实力上都有了抗衡之力,双方就在湖边继续展开鏖战。 高千骨虽然斩杀了对方一名强者,万象门折损的人手也要多过己方,但这并不是他期望的战果,万没想到万象门还有人马在此接应,他嘬唇发出几声厉啸,这是在召唤他派出去引发混乱的那些手下赶过来围歼万象门。 万象门领队诸人知道高千骨在召唤帮手前来,但他们无法摆脱对方的纠缠,只能依托阵势苦苦支撑。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大湖湖面之上骤然狂风大作,平静的湖水突然间就暴动起来,如同烧开的滚水一样沸腾翻卷。 几个呼吸之间,狂风就肆虐到了岸边,吹得众人站立不稳。 继而,连湖水都被卷到了空中,湖面上水气弥漫,灵气大盛,并隐隐传来吸力,功力低微的一些人已经被带得跌跌撞撞向大湖里而去。 双方此时都已经顾不上打斗了,瑶光峰一名长辈大声叫到:“不好,这是中央天井核心区里发出的吸力,引动过渡区消散退却,大家小心,赶快聚在一起向外逃!” 话是没错,时间上却不赶趟了。 吸力的增加很缓慢,但大风却是突然又强盛了几个等级,除了温养境强者还能勉强站立向后退去以外,别说华澜庭他们,还丹境高手都被吹离了地面。 华澜庭只来得及揽住了身边风清隽的腰,两人就被飓风带上了半空。 他用眼一扫,周围的人都在空中挣扎,风向无序,此地六十多人几乎都被吹上了天,四散着被吹往不同的方向。 这不是空间之力,只是强劲之极的自然风力,华澜庭也不知怎么抗拒,只能紧紧抱住风清隽,任由身体在空中上下起伏跌宕翻滚。 过了不久,风力减弱下来,华澜庭和风清隽掉落地面。 两人起身四望,还是在湖边,只是脚下是干枯裸露的地面,数十丈外的水气浓若实质,湖水连同上面的水气形成了一体,正缓缓向后退却。 华澜庭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过渡区整体正被回收到核心区里,连里面的植物动物都没有留下。 触目惊心的是,湖水和水气里能够看见有不少修士正在浮浮沉沉拼命挣扎,应该是运气不好被狂风从别的地方卷来落入进去的人,而且人都是变形虚幻的,声音也传不出来。 这,这说明湖水和水气里的过渡区是另外一个半空间位面。 不像之前,过渡区周围还有几个入口是薄弱的,能够凭借修为强行进出,或者像他们那时是有了旋涡后借助空间挪移术法冲进去的,但在眼前这种强度下,那些人不可能再出的来了。 过渡区开始消散的时候,是过渡区把进入的外人挤压喷吐出来,现在过渡区被回收,这种空间的力量同样是他们不能抵御的。 两人周围还散落着不少人,有人在喊叫,这是些和他们一样幸运,没有落到过渡区里的人。 握紧风清隽的手,华澜庭刚要在脱险后松口气,然后带风清隽赶紧向后退走,猛然就眼睛睁大,眼神一肃,他在水气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晁天阙! 晁天阙也看见了他,正挥手发出无声的呐喊求救。 华澜庭失神之下,向前跑了几步,却被风清隽一把拉住。 华澜庭回头,坚定地说:“放心,我有办法。”挣脱了风清隽的拉扯,华澜庭向前冲去。 别人他可以不冒险,师哥晁天阙必须救。 闪念之间,华澜庭努力回想在被传送出来时,跨越过来解决仇欢喜那一刻的空间感觉,同时毅然发动了刚才在被血云魔道宗围攻时都没有使用,而是打算留在最后关头拼命才会用出的秘技——寸步千里,缩地术。 他要冒险一试,赌他对空间的体悟加上寸步千里缩地术,能够打透这个半位面小空间壁障,实现短距离的空间穿越。 在风清隽的眼里,面前一下子出现了好几个华澜庭。 不同于轻身功法高速移动形成的连续性的残影,这时的每个华澜庭都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就倏然消失,出现时已在十几丈外。 几个闪烁,华澜庭来到了不断退缩的湖边,半位面空间的交汇处。 第197章 适者生存 这还是华澜庭初学乍练,小心谨慎,不敢尽力施为,不然实际上旁人顶多只能感到微风飘过而看不见人影,因为寸步千里的连续空间瞬移已经超出了人的肉眼能够捕捉到的速度。 水波光影荡漾扭曲,华澜庭现身在过渡区半位面空间的水汽中,他没有到达预想的位置,和晁天阙差了几丈,但并不影响他再次闪身来到了晁天阙的身边。 进到里面,灵气是非常浓郁,但修为又被压制,不能耽搁,华澜庭抓住晁天阙后再次施展缩地术,如愿带着他回到了风清隽的旁边。 晁天阙逃出生天,心有余悸,拍了拍华澜庭的肩膀表示感谢,说道:“里面我没看到咱们的人,你再找找,没有的话赶快离开这里吧,太不好玩了。” 华澜庭正在仔细查看,面前突然噗通就跪下来一个人,抱着他的大腿哭叫道:“大兄弟,你行行好,救救俺二弟,他也被困在里面了,以后我们哥俩儿愿意给你做牛做马但凭差遣。” 华澜庭吓了一跳,原来是这人看见华澜庭能够自如进出,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马上飞奔过来央求。 华澜庭于心不忍,又受不了一个大男人跪地涕泪横流地仰视哀求自己,于是挣脱出来,问清了位置,晃身形冲进去把这人的二弟捞了出来。 这下可好,等他出来,面前呼啦啦围上来好几个人,都是有亲友失陷在内的,这些人有许以法宝重谢的,有马上掏出灵石全额付款的,还有的仿效那人下跪苦苦恳求。 华澜庭无奈,只好又冲进去两次带回了两人,接着却无论如何不肯再进去了,他苦笑着对大家说道:“诸位,非是不愿,而是我已经灵力耗尽,实在无能为力,爱莫能助了,抱歉抱歉。” 这时,一个老道姑抢身过来,叫道:“道友慈悲,求少侠救救我徒弟吧,灵力耗尽了好办,我来助你恢复。” 这道姑修为颇高,但却没有穿越空间的能耐,她不由分说就往华澜庭嘴里硬塞了几枚丹药,然后一掌抵在他的后心,度送灵力。 药是好药,人是高手,华澜庭很快修为尽复,只好又做了次好人,救回了老道姑的女徒弟。 经过这几次奔波,过渡区已经向内缩回了很多,眼看就快要完全消失了。 刚一出来,就有一个新来的壮汉排众而出,急赤白脸地喊道:“朋友,我也能助你恢复,拜托抓紧时间救救我儿子出来吧。” 华澜庭身疲力竭,外送的灵力不比自己生成的,消耗起来极其迅速,他有气无力地答道:“实在对不住,在下油尽灯枯,度送灵力也难以短时间内恢复了,还请宽恕。” 壮汉也是一名高手,知道华澜庭说得是实情,但父子连心,如何肯放弃,当下怒道:“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风清隽在旁边说:“这位大叔,你放过他吧,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凡能救他不会不尽力,真的是没办法了。” 壮汉抬眼一看,几乎绝望,突然就失了心智,凶性大发,吼道:“你敢不救,那就陪我儿去死!” 说罢,冷不防一掌拍出,华澜庭修为不及又疲软无力,哪里能够抵抗,被一掌震飞。 风清隽没想到壮汉发了失心疯,猝然出手,大惊之下伸手去拽,拉是拉住了,但壮汉发力极猛,她和华澜庭一起飞向了湖面。 两人撞到半位面空间壁障上,哪想到正巧赶上最后一刻,壁障一伸后猛然一缩,华澜庭和风清隽竟然被吸了进去! 随后,过渡区消失的干干净净,核心区的威压立马显现,一股巨力排泄而出,把湖边所有人都推向远方。 壮汉是一时惶急,他并没要杀人泄愤,只想拍飞华澜庭让他撞上壁障弹回来,发泄下心中哀痛,现在心中懊悔也无济于事了。 晁天阙大急,但他被巨力推出,众人散乱落地,再想找那壮汉都找不着了,呆了半晌,只好去寻同门报告情况叫救兵。 且说华澜庭和风清隽被吸进去之后,噗通掉入了湖中,不等两人有什么反应,就和过渡区里所有的生灵,包括山川、陆地、河流、湖泊一起,被拉拽回了核心区。 在瞬息千里般的速度下,两个人一下子就昏迷了过去。 无尽的黑暗中,华澜庭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慢慢睁开如山一般重的眼皮,身边是风清隽正在焦急的轻轻摇晃着他。 华澜庭是功力耗尽,这才比风清隽晚醒过来,这里不缺灵气,他缓了一会儿,终于可以坐起身来,一把抓住风清隽的手:“你还在就好,我就怕醒过来是一个人。” 风清隽挣了一下没挣脱开,就任由他握着柔荑: “这位爷,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咱俩还是先别肉麻了,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吧。”又埋怨道:“瞧你这滥好人做的,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看起来暂时好像没有什么危险,华澜庭出入惯了各种秘境,当下笑道:“无妨无妨,就当咱俩免费旅行一次,说来很久都没和老妹儿你单独在一起二人世界了。” “我记得有位钱老夫子说过:旅行最试验得出一个人的品性。旅行是最劳顿,最麻烦,叫人本相毕现的时候。经过长期艰苦旅行而彼此不讨厌的人,才可以结交作朋友——且慢,你听我说——结婚以后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颠倒的,应该先共同旅行一个月,一个月舟车仆仆以后,双方还没有彼此看破,彼此厌恶,还没有吵嘴翻脸,还要维持原来的婚约,这种夫妇保证不会离婚。“ “怎样?我记性甚好吧。” “讨厌,不知道你从哪个话本子上看的言语,你就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风清隽啐了一句。 “哈哈哈,”华澜庭边笑边向四周看去。 两人这一专心察看不打紧,无不被前所未见的周围景象吸引住了,眼睛都不够使了。 他们应该是在水中,正在一个劲地向下方沉去,难道是大湖的湖面下? 那这湖水也太深了,简直像是大海一样。 两人正处在一个透明的大气泡里,被包裹在内,不然这里的水压足以压爆人体。 上上下下的地方,能勉强依稀看见还有不少这样的气泡,里面同样是被卷入进来的修士。 这种情况已经让二人震惊了,更让他们合不拢嘴的是水里的景致,如果真的是大海,这里一定是少有人可以涉足的深海。 水里是很漆黑,但经常有各种色彩斑斓、奇形怪状、发出五颜六色光芒的奇异生物浮浮荡荡,都是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生物。 有的植物层层叠叠,犹如闪亮着金光的宝塔;有的状如莲花,白中透黄,叶子边上泛着银光;有的长的像大条的紫水晶石,上面开满了鲜红的细碎小花;还有的真的是有七种颜色,美的像画在水里一样。 植物还只是妖异鲜艳婀娜,最令他们眼界大开的是光怪陆离的海底动物,没有亲眼见过的绝对想象不出来。 先飘过的是一片鱼群,每只只有巴掌大小,像极了迎风飞舞的紫色花朵,身体透明,主次骨骼都清晰可见。 接着就是一只,嗯,形同一只湖蓝色的“花瓶”样的怪鱼,身上是让人迷乱的花纹,翕动着身体一拱一拱地前进。 然后是一只水母,不规则的圆形躯体上为白色,下面暗红,尾须飘飘,而在它半透明的体内还能看见一条被吃进肚的小鱼在翻动。 后面又游过来一只巨型章鱼,八只触角挥舞,触角上的吸盘已经够可怖了,更吓人的是身躯中间竟然张开了一张大嘴,嘴里上下两排人一样牙齿不断咬合。 而后是一块,没错,就是一块鱼,因为此鱼长得四四方方,黄色身体还布满黑色斑点,鼻子突出,眼睛分开两侧,十分呆萌的样子。 尾随其后的是一条带翅膀的鱼,扇乎扇乎的,好像还冲华澜庭和风清隽眨了眨眼,突然就在水里飞走了。 原来是来了条身体扁平,嘴张开比脸还大的大鱼,身上还拖家带口地浮着十几条同样的体型较小的扁嘴鱼。 两人直看得瞠目结舌,这趟旅行果然开眼,就这些已然值回票价了。 目眩神迷中,风清隽拉拉华澜庭:“快看快看,那边有只海马产仔了。” “非礼勿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除了我以外,你生孩子的时候能允许别人看吗?” “你……” “适者生存。” “你又说什么?” 华澜庭这会儿子又变得正经起来,认真地说:“你看,这些水底生物为什么都奇形怪状,答案就是——适者生存。” “水底的压力太大了,为了适应环境,这些鱼类和植物的生理机能经过长期演变,发生了很大变化。” “一是骨骼进化的非常纤薄,并且具有容易弯曲的特性,这样可以防止被水压压断骨头。” “二是肌肉纤维变得非常之细密柔韧,三是表层皮肤同样很薄,使得体内很容易就充满水份,半透明的肌肤有助于保持体内体外压力强度的平衡,不会产生强大的压差,这就是深海鱼生存的秘诀。” “这对我们修炼很有启示啊。” 风清隽撇撇嘴又点点头:“学霸有成为学霸的理由哈,观光的时候都不忘思考修炼之道,小妹拜服。” 突然,一个有些气急败坏又阴阳怪气瓮声瓮气的声音出现: “够了!当本座是小透明吗?真以为是让你们小两口来海底散心的?” “令台令台台,哇呀呀,真真,气煞我也!” 第198章 世事无常 华澜庭:“他母上的,总有刁民想害朕。清隽,抄家伙上。” 然而两人左右顾盼,硬是看不到对手的影子。 那人等得不耐烦了,发声道:“兀那两个娃娃,你们倒是往上看啊。” 两人抬头仰视,直到脖子都酸了,并且动用了灵识感应,这才能看清楚说话之物的全貌。 大,真的很大,极大的一只,大螃蟹,蜘蛛蟹。 二人所在的气泡就像是一滴粘附在蟹腿上的水珠,怪不得看不到。 蚍蜉撼树。这就是华澜庭此刻的想法。 风清隽无语,华澜庭自语:“我的天啊,千万别是蜘蛛蟹皇吧,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蟹皇肚腹上的两只巨眼转了两转,似乎是反应过来。随后,两人眼前一花,就已经换了环境。 此处空间里无水,能够正常呼吸,包裹两人的气泡也不见了,面前站定一个大汉。 哦,确切地说,是一只蟹人。 这回倒是正常多了,其人身高丈二,圆面环眼,皮肤半青半白,两只手臂粗大,拳头壮如大号砂钵,扁扁的身躯上看不出有脖子的迹象。 华澜庭壮着胆子问道:“可是蟹皇大佬?可以这么称呼您么?” 大汉瓮声回道:“不错,正是本座,无肠公子解无常。” 风清隽虽是紧张,却还是忍不住嘴角牵动,好容易忍住没笑出来。 古人给蟹取“四名”:以其横行,则曰螃蟹;以其行声,则曰郭索;以其外骨,则曰介士;以其内空,则曰无肠。”所以蟹便有了“横行介士”和“无肠公子”的称号。 华澜庭换上笑脸,道:“这位无肠大叔,咱们非亲非故,敢问何事要在此阻住我们的去路?” 解无常跳脚大叫:“你还有脸问我什么事?你干的好事!来呀,大闸,出列,你说,是不是这个小子带着虞化龙的手下攻击屠戮你们?” 随着话音,一只硕大的蜘蛛蟹王爬了出来,摇头晃脑,两只大鳌不住地晃动,嘴里吐着一串串泡泡。 解无常叫道:“如今蟹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华澜庭忙狡辩道:“误会,一场误会。我们当时路过贵宝地,只是想借道而过,由于言语不通,不得已起了冲突,得知蜘蛛蟹一族神通广大,只只可以死而复生,我们于是安排怪鱼一族和大闸蟹王它们展开了一场练兵演习,靠着数量优势这才险胜。” 解无常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横着踱了几步,说道:“算你还有几分见识,知道俺们神通广大,哈哈,你叫虞化龙怪鱼?本座爱听。” 转而又道“不对,少来蒙骗忽悠于我,当本座弱智吗?你让本座手下在虞化龙那娘们儿的面前吃了亏,无常门下士,可杀不可辱,就是不行!大闸,去给本座杀了他们,吸光精血。” 不等大闸蟹王有所行动,一声娇咤传来:“蟹黄你就是个弱智,既然落入水域之内,这两个人,本座保定了。” 声音之后,一道人影落入场中,是个身材曼妙的美颜少妇,美目流盼,但是华澜庭一眼就看出这必定是那群怪鱼的皇者。 因为,来人上身如人,但下身无腿,而是一条鳞光闪闪的鱼尾。 解无常一见来人,叫道:“俺就知道是你,虞化龙,本座损失那么多手下,伤了元气,恢复起来又不知道要多少年。你还不是一样,这里比咱俩强大的存在不在少数,要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积攒够够元气得偿所愿?” 名为虞化龙的少妇答道:“你少来,你的蟹子蟹孙数以万计,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的影响?此子与我有渊源,你不能伤他。” 解无常气结:“好好好,你我沉睡数百年,这次醒来,还不知你修炼进境如何,那就来战上一场吧。” 美妇毫不示弱:“我正有此意,甘愿奉陪,不过咱们全力动手动静太大,谁能在不影响这两人的情况下胜出才算英雄。” 解无常并不在意:“怕你不成,依你便如何!”说罢取出一对飞抓,隔空袭向对方。 那美妇的兵器居然是个网兜,随手一抛,豁然变大,洒出如渔网,套向飞抓。 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果然都控制住了力道,华澜庭和风清隽能够感到其中蕴含的劲力大的惊人,远非他们所及,但却无丝毫外泄,只在激战的圈子之内山呼海啸。 没看数招,两人被解虞二皇者精妙的武技所吸引,以至浑然忘却了身处险地,全都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前方,生怕错过一手。 美人鱼虞化龙的身法如同她的身材一般曼妙无比,鱼尾摇动,如鱼在水一样转圜自如,手中网兜看似柔软飘忽,却不失刚猛,招法变幻无方,不知是什么宝物,解无常看似竟不敢让她的网兜罩住自己的飞抓。 奇妙的是,虞化龙攻守之际的移动十分迅速鬼魅,但偏偏一招一式极其清晰,并无令人眼花缭乱之感,这种动慢协调的功夫显见是已经进入非常高明精深的境界了。 她的对手蟹皇也不差,论速度是拍马赶不上虞化龙,但是他的兵器是一对,两只飞抓忽长忽短,变化随心,既可及远,亦可护身,纵横开阖,可圈可点,交相呼应,灵动至极,和他缓慢的身法相比呈现出两个极端。 两人互有攻守,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谁,打到酣处,各自发一声喊,齐齐现出了原形,都以本尊作战。 幸亏二人刻意控制了身形,如果化作实际大小的本体,这处空间必然会被撑的崩塌。 一鱼一蟹各有强横之处。 鱼身仍旧灵活飞快,鱼嘴里一口上下两排锋利的牙齿似可切金断玉,专找蟹腿关节啃咬,而蜘蛛蟹皇的两只前鳌舞动如风,铿锵有力,狠往鱼腹薄弱之处招呼。 鱼蟹本体时不时撞击到一起,虽无气机溢出,可气势让华澜庭和风清隽却不自觉地肝颤脸抽,肉眼看过去都能感受到战团里硬碰硬时那种地动山摇般的力道。 很快,虞化龙的鳞片出现了掉落的情况,而解无常的六只小蟹钳也有了不举的情形,动作开始缓了下来。 斗到最后,两人终于坚持不了了,又都化作人形,退后各自喘息。 解无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打了,不打了,咱两个斗了数千年,彼此熟悉,从来是不分伯仲,真没意思。” 虞化龙咯咯笑道:“那是现在,以后可就说不准了,今天最后一次试试你的斤两,再过些时日,说不定老娘就能挖出你的团脐蟹黄。” 解无常瞪眼道:“这么狠?难道这次这里提前开启,有什么说道不成,说来听听。” 虞化龙摆摆尾巴:“为什么提前开启我不知道,不过看在你我相交千年的份上,而且毕竟还需要你的协助,不妨讲给你听。” 接下来,两人改为传音交谈,解无常听完后,朝华澜庭和风清隽处看了一眼:“有这等事?卢大人真的是这么说的?” “骗你作甚,你就说干不干吧。” “既然有好处,干嘛不干。”解无常满口应承下来。 “那你不要替蟹子蟹孙报仇了?” “它们在此地不死不灭,刚才本座只是想出一口气,现下我改主意了不成吗?” 虞化龙转向华澜庭:“姓华的小子,本来落入这里的人类都会化为精血,成为养分被吸收掉,但是你手中之鱼与本座很有渊源,而且有人替你们说话,所以你们不必害怕。” 华澜庭一直在回味两人动手的招式,听后拱手问道:“多谢两位,那我们是可以走了吗?” 虞化龙说:“走是可以走,不过这里进得出不得,回去殊玄仙洲是别想了,但我和老解可以联手帮你们打通水域下面的出口,只是出去后却是另一方世界,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找路回去,这个我们就帮不上忙了。” 华澜庭追问:“如此已是承情,敢问是何方高人为我们说话?日后也好报答。” “你就不必问了,那人也不让说,这就送你们上路吧。” 虞化龙左右看看,又说道:“咦?老解,你手脚不干净啊,把这两人带入此处时还捎带了五个人进来,还都是些女娃。” 解无常回道:“这几个也是落进来的,当时和他们离得近,顺手就都吸进来了,没事,反正都昏迷了,她们命好,避过了殒命之灾,那就一起送走好了,人多路上热闹。” 虞化龙不再说话,双手结印施法,口中说道:“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去吧。” 解无常同时掐诀并念道:“无肠横行,无常索命。走起。” 华澜庭和风清隽只觉天旋地转,地下如有旋涡形成,两人身不由己被吸入其中。 中央天井附近,一座深入地下极深的宫殿内,有一人正在盘膝端坐,脸上有不同色彩的水纹状气息荡漾波动,这时忽然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 “有趣有趣,这是谁又插手?太初魔原,不妥不妥,和一帮子异兽打交道有什么意思,且让老身给他们换个去处吧。红尘炼心,也该让这孩子出去放放风了。死鬼,当日你给我受的,我再还到你弟子身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妙哉。” 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身旁闭目跌坐的一个妙龄女子,此人双手圈转,一道光晕亮起,喃喃道: “朝华夕拾,青川如梦。一寸相思一寸灰,一片冰心在玉壶。机缘已至,什么结果,你们自己去斟酌吧。” 片刻之后,妙龄女子的身影逐渐虚化,淡然消逝。 第199章 人间烟火 中央天井内,还在施法的虞化龙和解无常同时睁眼,脸上都露出不解和惶急的神色。 虞化龙问道:“老解,人还没有送出去,可我感应不到了,怎么回事?” 解无常疑惑地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已经全力施为了,同样找不到,只觉得有一股异样的力量出现,其势宏大飘渺,那不是我俩能对付的了的。” 虞化龙沉吟片刻:“不成,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拿不到奖赏也就罢了,这些孩子传送出了问题,你我都承受不了那位的怒火,赶紧报告吧。” 没多久,空间里传来华澜庭在道观里遇到的器灵分身懒洋洋的声音:“何事惊慌?老夫没有如愿获得能量补充,正在沉睡修炼,干嘛叫醒我?” “卢大人,大事不好啊。”虞化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器灵分身吃了一惊,完全清醒过来,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查过了,此事不怪你们,有人半路打劫。”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坏您老人家的大事?”解无常问。 器灵分身过了半晌,才没好气地答道:“你问我,我问谁?这下麻烦了,本来只想让他们穿越到那处大陆里历练一番,多些积累,没想到老夫此番自作主张强行加戏,弄巧成拙啊,竟然有人强行抢戏,主人知道了定然怪罪,这便如何是好?” 虞化龙小心翼翼地说:“卢大人,我们是助其身穿,我感到那股神秘力量中途插手,不是要取这些孩子的性命,而是用的更为高明的魂穿之法,但是万一如果以后不能身魂合一……” 器灵分身声音凝重:“这还用你说。老夫要是和我的几个兄弟联手的话,从下级位面召唤神魂归位也不是难事。” “问题在于,此人修为虽然比我还要厉害,终归没有超凡入圣,这人有所不知的是,这次中央天井提前启动,是受到堪称仙家力量的牵引波及,受此干扰,华澜庭八人魂穿后的神魂必然受损,现在召回不是时机。” “会受损到什么程度?”虞化龙问。 “说不好,最严重就是失忆,甚至变成傻子了,轻者也会丧失部分记忆,只能等八人全部依靠自己的能力,在那个位面里自行恢复后才能召回,这时间,可就没谱了。” 虞化龙和解无常不敢接话,却感到器灵分身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怀好意地转来转去。 解无常忙道:“卢大人,我俩尽力了啊,您说过不怪我们的。” 器灵分身言道:“放心放心,不怪不怪,老夫非但不怪,而且还有所求。“ “常言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又所谓一事不烦二主。老夫的意思是,烦请两位也一起过去,寻找并保护和帮助八人恢复,你们看可好?” 解无常:“不要啊,我也不要什么奖赏了,放我们走就行。” 器灵分身:“不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老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奖赏必须有,事成之后还会加倍给。老夫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而是要求!” “那就拜托了哈,你们的鱼子蟹孙我会代为照看的。但是,如果完不成任务,丑话说在前头,你俩就升格为两族的太上皇了。” “好走不送!” 美人鱼和蜘蛛蟹的本体仍在当地,但目光呆滞,神魂已经被器灵分身施展无上妙法摄出,循着神秘人残留的法力波动,追及华澜庭等人而去。 …… 华澜庭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仰面睡在一张床榻之上,周围漆黑如墨。 他侧头转动下眼珠,旁边的窗户上没有透进任何光亮,这应该是个无月的深夜吧。 念头一起,顿觉身体异常酥麻无力,全身如压千斤巨石一般难以动换,他意图起身,然而头脑昏沉,两侧太阳穴突突乱跳,头疼欲裂,眼冒金星,冷汗哗地就出来了。 什么情况?自己这是在哪儿? 皱眉忍痛,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华澜庭想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这一个动作不打紧,他马上发现这具躯体不是自己的! 又来? 有了上次穿越到清远侯府岳景身上的经历,华澜庭倒没有大惊小怪、惊慌失措,自己这应该是还不适应新的身体而导致的反应,他闭目敛息,仔细感受。 不错,身体不是自己的,体格还算强壮,有内功的底子,是个习武之人,丹田……丹田里没有内丹了,只能模糊觉到一颗小如米粒黯淡无光的种子时隐时现。 这不是修真者的身体,大致和前世日月王朝里随同老师戴安蓝练武的时候相仿,远不如在尘王朝时接近突破一元复始境那样的境界。 这里,应该是和俗世界类同的武者时代。 倒也无妨,自己还有功法和武技傍身,大可再行练起。 嗯,不对啊? 一念及此,华澜庭这次是悚然而惊,脑海里空空荡荡,竟然没有了在自在万象门学过的功法武技的影子! 等等,不要急。 这时他开始略微适应了新身体的状况,能够轻微扭动了。平躺着活动下全身的关节,意守丹田,放轻身体,放空心思,华澜庭慢慢试图回想以前的一切。 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他能够想起日月王朝的一切,能够想起后来进入自在万象门修炼,雾岚山、尘王朝、尘封山、中央天井…… 对了,离得最近的记忆是在中央天井被一鱼一蟹传送,说是去另一方世界自己找路想办法回去。 但是,从拜入自在万象门开始,后面漫长的过程中所遇到的林林总总的人物都想不起来了! 总有师父、同门、朋友、对手吧,全部影影绰绰,想不起面目和名字。总有发生的各种事件吧,全都一闪而过,回忆不清细节。 慢着,出现了一些功法武技,但都是进入一元复始境之前的,那就是说还是能逐渐记起来的? 华澜庭继续放松心神极力搜寻,却无论如何都如竹篮打水指上流沙一样没有收获。 这就是此行的设定吗?那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硬生生挖地三尺,华澜庭勉勉强强生出了寻找同伴和提升回归两个想法,至于找谁,有什么特征,如何回归还是没有眉目,好像同伴是女的,回归还是要修炼到一元复始境的地步。 枯躺了半个时辰,华澜庭暂时放弃了继续深想的想法。 此时,他已经与原主的身体基本上契合了,能够坐起身行动了。 刚一尝试下地,身体契合后的宿主记忆融合就开始了,华澜庭大叫一声,仰头摔倒,这二十多年来万千场景的涌来直接就炸翻了他的脑海。 晕了醒转,醒了又晕,再次醒来时,华澜庭凝神在心中默念:主干、主干……同时以原主修习的内功行走周天,这才能够在清明状态下接受信息。 花了足足又半个时辰,华澜庭慢慢梳理出了一些大体的脉络,其他细节他打算等接触到外物后再一点点打开,不然变得和宿主一样羸弱的灵识似乎不能一下子接纳所有的内容。 身体的主人名叫卫展眉。 身处之地名为秦陆,秦陆上有数个大大小小的国度,其中面积最大的两个分别是北方的青川和南方的朝华,卫展眉原本是朝华人。 朝华之前的朝代是弘兴。弘兴末年,朝中官拜护圣都指挥使并领殿前都检点衔,掌管殿前禁军的周普发动兵变称帝,谋朝篡位成功,改国号为朝华。 周普励精图治,先后灭亡了周边小国,几乎完成了秦陆南方的统一,但在历经数世的强盛后,朝华后来几代皇帝妄自尊大、耽于享乐、不思进取,以致国势由盛转衰。 此时,北方偏于一隅的青川异军突起,接连吞灭数国。青川开国君主极善隐忍,假意称臣,奉朝华为宗主国,年年来朝,岁岁纳贡,以属国自居,实际上对朝华虎视眈眈,秣兵历马,暗中积蓄力量。 终于,三年之前,青川第二代国主觉得时机成熟,大举发兵南下,数路大军摧枯拉巧势如破竹,迅速占领朝华大部,并会师于朝华国都郢都,朝华国灭。 青川兵强马壮,军力强悍,但是人口只有朝华的十分之一。在灭国占地后,由于战线拉得太长,控制全域力有不逮,只好选择扶持了一个傀儡小朝廷,通过在主要城市驻军和收编朝华原有军马的办法维持统治。 其后,局面陷于混乱,朝华被打散的军队旧部、各个地方割据势力,包括各类不甘于做亡国奴的江湖奇人异士,纷纷起兵造反。 一时间,图谋复国和反抗青川的义军如烽火燎原般四起,其中各地规模较大的义军有三十六家,史称三十六路烽烟。 在青川国实施了一轮血腥镇压后,双方都是损失惨重,由此进入了一个长期胶着僵持的局面——青川和傀儡朝廷无力全面绞杀所有复国叛军,但义军也无力攻取大城,只能以城内袭扰和城外游击战为主。 华澜庭就是在此时来到,面对的是一个形势兵荒马乱局面错综复杂,南北朝堂风起云涌、天下江湖英雄辈出、草莽豪杰群英荟萃的年代。 卫展眉本是一名朝华国都附近郡城的捕快,其人祖上似乎颇有来头,但华澜庭还没有接收到更多的信息。 卫展眉为人大方豪爽,身负家传武功,在郡城小有名气。 朝华国灭后,青川扶持的傀儡朝廷组建了一个机构,专门负责收集叛军情报,并网罗高手,以对付在各大城市和地方上进行袭扰的义军江湖人士,这个机构的副首领和卫展眉过世的父亲有旧,于是就把他当作心腹吸纳进来。 为了便于控制,青川北迁了朝华都城,傀儡小朝廷定都北部的大城瀛都,但是南方的旧都郢都依然是各方势力角逐的焦点。因此,平叛情报机构的总部仍设在郢都,卫展眉日常都是要在一大清早去点卯报到的。 梳理完这些,华澜庭又在目前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接受了部分信息后,倒是对这个新的身份有了很大的兴趣,这个卫展眉身上的秘密不少,更多的需要随着时间的推移,等身体和神魂逐步完全融合后才能挖掘出来。 现状已然如此,华澜庭再次熟悉和过滤了一遍自己的这副身体和掌握的讯息,排除杂念,不作他想。 他决定尽快融入这个世界和年代,以寻找同伴和提升功力为两个基本点,以早日回归为一个中心,顺势而为。 初夏的晨光此刻已微曦,华澜庭举步抬足出了房门,在清新的空气里长长伸了个懒腰。 这个小院是卫家祖传的,如今他单身一人,所以有几间房出租了出去。 这时尚早,别人家都还没有起床,华澜庭回屋洗漱,喝了口温水,混着津液分次吞下,做了会儿八段锦静功,又回到院子里,悄无声息地打了套拳,直至全身微微发热,气定神闲,呼出一口丈许长的白气才收了功。 卫展眉的内功底子还成,武技上乏善可陈,不过华澜庭已经能记起来一些套路,估计在这方世界里还是可以应付的。 官家的玄衣鱼服在衙门里才换,华澜庭随意套了件衫子就出了门。 没走多远,拐个弯出了巷口,眼前一下子热闹起来,仿佛两个天地。 卫展眉院子的位置着实是好,闹中取静,外面是条长街,这时正是早市的时间,附近的一些人家和外来的小商小贩排列两旁,各种问早和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华澜庭长居山中修炼,久违了凡人世间的市井烟火气息,乍一扑面而来,他突然一下子内心就平静下来,而且,接着就这么,喜欢上了这里。 感慨了一下,定了定神,华澜庭,不,卫展眉,信步向外走去,没入熙熙攘攘人流攒动的街面。 一路上,不时有二大妈三大姑之流和他亲切地打招呼,卫展眉打小生活在这里,认识他的人很多,都习惯性地仍旧称呼他为卫捕头,虽然国灭后他改换门庭,职衔已经变了。 华澜庭笑着,一个个地点头示意,果然有外物刺激,他又可以回忆起来很多和卫展眉相关的人事。 走到长街中间,卫展眉顺手买了个早点,是这里道地的特色小吃肉夹馍,名副其实的肉夹馍——两块巴掌大小的肉中间夹着一块馍…… 卫展眉走的不快,他想多享受下这难得的人间早晨和嘈杂却悦耳的当地土话俚语。 心中在想:修行,就那么重要和必要吗?这样平凡度过一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正胡乱想着,那边有人争执起来。 一个瘦小枯干的汉子带着个肥胖的婆娘在挑西瓜,那个卖西瓜的倔老头死活不肯降价。 汉子说:“就不能便宜些么?你看人家都卖一文钱一斤,怎么就你个色,非要卖一文半?” 老头也说的有些急赤白脸了,回道:“是,你有理,那我来问你,同样是自家的媳妇,人家的婆姨都一百斤,怎么就你的一百五?” 汉子摸摸头:“大爷,你,你容我先冷静一会儿……” 卫展眉听得哈哈一笑,快步向官衙走去。 第200章 迷离扑朔 卫展眉所在的这个情报与监察缉捕机构名为南镇抚司,在品阶上比设在新都瀛都的北镇抚司要低上半级,但是因为地处战事中心,人数上可比正常编制标配多了一倍还有余,可谓是权重势大。 卫展眉走进衙署的大门时,门房的老苍头错叔叫住了他:“卫总旗,早上好,大阁领请你半个时辰后去内堂见他。” 北镇抚司的首脑是镇抚使,为了有所区别,内部在习惯上称南镇抚司的主官为大阁领,如今的大阁领就是举荐卫展眉来此任职的傀儡小朝廷风云人物之一的胡式微。 卫展眉微笑着点点头,抬手递给错叔一个他路上买的肉夹馍:“好嘞,这是给您老的,趁热吃。” 错叔自从南镇抚司开衙建署就在门房看门了,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没兴趣知道。错叔腿脚不好,一只腿瘸了,传闻他年轻时曾是旧朝朝华军中的一员猛将,打仗时残废了,一直过得很是潦倒,后来承蒙旧部照拂,才得以在此领了个闲职养老。 错叔见了肉夹馍,一张本就布满皱纹的老脸笑得更是如同菊花,拄着一根硬木拐杖蹒跚着走过来接下:“卫哥儿费心了,这满衙门我就瞅你顺眼,年轻轻的就贵为总旗官,还不摆架子,其他人,哪个不是鼻孔朝天啊。” 说完左右看看无人,压低了声音又说道:“大阁领一早就带着队车马过来,脸色不善,你等会儿可要小心伺候着。” 卫展眉扶了错叔一把,顺手拍了拍拐杖,回道:“谢谢错叔,我晓得了。” 卫展眉绕过影壁,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途中看见一人低着头迎面走来,他侧身避过,打了个招呼:“早啊,袁先生。” 那人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就走了过去。 此人叫袁恨普,是南镇抚司的账房兼书启师爷,一手文章写得极漂亮,很得胡式微的赏识。他比卫展眉要大上几岁,人长得白白净净,文弱书生的模样,就是说话总是酸得很,顾影自怜,不大爱理人,在衙里人缘不怎么好。 卫展眉也不在意,径直来到自己的屋里,换上了官服,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坐在桌子后,右手手指捻动,摩挲着茶壶,看着挂在架子上的白斩双刀和暗器囊,静静地又在脑海里把从一早到现在得到的所有信息回顾了一遍。 静坐了小半个时辰,卫展眉起身出门去往内堂,到了门口,报名而入。 内堂里已经或坐或站了一些人。 当中一张几案旁有两把高背太师椅,左首上端坐一人,面红无须,一头白发,瞧服色应该是位内廷的公公,此刻单手扣着只茶碗,两眼眼皮耷拉着,似乎在闭目养神。 他身后立着两人,一人身材不高,道长打扮,脸上似笑非笑,双目逡巡闪动。另一人是个身量欣长的女子,一身黑衣,面上罩着块黑纱,只露出两只秋水般的眼眸,也在好奇地左顾右盼。 右首上就坐的正是卫展眉的顶头上司胡式微。 胡式微身高中等,微胖,眼袋很大,两个太阳穴努努着,一看就是内功精湛之辈。 胡式微平素里逢人说话先带笑,极像是一个富家翁,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无论如何不会把他和杀人不眨眼、手下沾满鲜血的南镇抚司大阁领联系起来,胡式微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就叫做“笑面人屠”。 但是今天,胡式微果然如错叔所说,脸色发黑面容阴沉,和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卫展眉和胡式微对视一眼,轻轻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又等了一会儿,所有人都按时到了后,胡式微痰嗽了一声,开了口:“诸位,本官先给你们隆重介绍,这位是来自内廷,并代表北镇抚司下来巡视的特使,涂海涂公公,你们,先行见过。” 众人一起叉手施礼,涂海放下茶盏,微微点头。 胡式微接着加重语气说道:“今天叫齐诸位前来,实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很让本官痛心疾首的大事。” 说道这里,胡式微转向涂海:“南镇抚司在本官以外,辖下目前设有千户两名,百户五名,总旗官八人,再往下有小旗官三十六人,绣衣卫缇骑一百二十八人,其余为普通军士校尉。” 说罢,又转头看向众人:“今天在这里的是总旗以上的将佐。除一名千户、两名百户和三名总旗或常驻在外,或外出公干未归,应到七人,实到七人。” 停了一下,没理会大家诧异的目光,胡式微沉声继续说道:“涂公公此行所为何来,你们七人心知肚明。” “反叛朝廷的三十六路烽烟,经过经年数场平叛剿匪大战,或灭或散,现今还有苟延残喘的十八路。” “日前,我南镇抚司成功策反其中主要一路叛军快雪时晴堂的副总堂主,朝廷悬赏缉拿的匪首之一白晓升,答应弃暗投明,反水投诚。” “白晓升出逃并被秘密护送到郢都,但是他只愿意在朝廷要员面前供出快雪时晴堂总堂所在位置,以及军力部署等等隐秘情况。由此,涂公公一行才马不停蹄赶来。” “在会面之前,白晓升的住押地点只有本官和你们七人知晓,再无旁人知道详情。” 说到这里,胡式微变得声色俱厉:“然而,就在今晨,本官亲往城外迎接特使,途中接获情报,有人意图行刺涂公公,本官即刻赶往保护,并着人命令功夫最高,负责看守白晓升的江汉江千户召唤绣衣卫火速来援。” “但是,江千户前脚刚一走,就有刺客展开了袭击。在场的百户钱万里、总旗郑武,并小旗官二人、绣衣卫八人尽数被杀,白晓升也殒命!” 在场尚不知情的几人听得俱都哗然。 胡式微哼了一声:“本官已经查验过尸体,白晓升是被重手法震断心脉而死,钱百户等人都是中了毒针身亡。” “特使车队也确实遇袭,敌人为数众多,本官和江千户等绣衣卫配合宫中高手奋力杀退叛军。” “说起来,同时知道特使到来时间和秘密看押地点以及看押的是白晓升的,就只有你们七人!” “你们之中,必有内奸泄密!” “现在,你们几个都说一说,昨晚今晨,每个人都在哪里?做了什么?” 七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按照官职大小,一个个说了起来。 江千户奉调驰援,战斗中还受了伤,他的嫌疑最小。 三名百户里,钱万里身死,一人一直在带队巡城守夜,另一人和朋友彻夜喝酒打牌,有多人可证明他没有离开过。 五名总旗中,郑武已经丢了性命,另二人在衙门里值班,同样有人证。 剩下的张富贵和卫展眉正逢当天轮休,两人都说是在家里睡觉未曾外出。 等七人一一述说完毕,胡式微没有表态,而是望向涂海。 这时涂海睁开了眼睛,他身后那名道士打扮的随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涂海微微颔首,用特有的公鸭嗓慢条斯理地说道:“咱家这位手下,是北镇抚司新近招揽的江湖奇人异士鸾风真人。” “他有一桩本事,凡是功力不如他的,他都可以施以测谎之法,能够通过心跳、呼吸和气血的波动,判断出对方是不是在撒谎,所以咱家特地带上他,以评断白晓升所供之词是否真实,没想到,倒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刚才,你们在说话的时候,道长就已经在施法了。” 停顿了一下,涂海眼中放出精光,以手点指:“张富贵,你的言语不尽不实。你,在说谎!莫非你就是泄密的内鬼!” 张富贵闻言,脸色大变,后退几步,眼望胡式微,大声叫道:“大阁领,冤枉啊!您知道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您要为我做主啊!属下冤枉!” 胡式微一拂衣袖,上前数步,叹声说道:“张富贵,涂公公手下高人既然坐实了你在说谎,我看你还是如实招了吧,我知你的本事杀不了钱千里等十二人,你必有同伙,说出来手尾和下落,本官可为你减罪。” 张富贵脸现绝望之色,跪地喊道:“大阁领,你,你,你不能这样对我!就凭这杂毛道士一面之词?这,这太儿戏了!不是我,是他,是卫展眉!卫展眉善使暗器,他惯使杏花春雨夺命钉!” “够了!”胡式微言道:“卫总旗的暗器从不淬毒,而且,本官查过,毒针的样式也不相同。” “天下武林尽人皆知,快雪时晴堂独步天下、密不外传的绝技叫风雨无晴针,虽然江湖上见过此针的一向无活口,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钱百户等人必死在此针之下。” “你,临死还不忘血口喷人,富贵,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富贵脸色数变,眼光怨毒,抬起双臂,就要起身。 胡式微离得近,就见他身影晃动,似进实退,侧向滑开,嘴里大叫:“保护涂公公!展眉,拦住他!” 张富贵刚刚站了起来,不知为何,脚下不稳,一个趔趄,竟真的向前跌扑出去。 涂公公身后那黑衣蒙面女子箭步冲出,手中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递出,直刺张富贵。 与此同时,在张富贵旁边的卫展眉听到胡式微的话之后,应了一声,他进来时并没有携带兵刃,于是并掌如刀,一个手刀,切向张富贵肋下。 张富贵肋下中掌,嘶声大叫,身形虚晃,拼命躲闪也没能让过那女子的惊鸿一剑,被长剑穿心,倒地挣扎了几下,气绝身亡。 那女子喜滋滋地收剑,取出一方手帕擦拭血迹,浑不在意转眼间杀了一人。 涂公公刷地站了起来,哑声说道:“胡大人,咱家另有要务,还要在郢都盘桓几日。虽然张富贵已然伏诛,但胡大人也说了,凭他一人怕还没有这个本事做成此事。” “你手下这些人,并没有因此洗脱嫌疑。咱家的意思,你最好彻查到底,给咱家一个完美的解说。” “南镇抚司能让白晓升倒戈,本来是美事一桩,奇功一件。这次出了这个变故,胡大人终不免用人不当之责,所以劝你弥补过失,尽快调查个水落石出,一是清理内部,二是抓捕惩戒相关罪魁祸首。否则,你我对上面,可都不好交代。” “告辞,咱家等候你的佳音。” 胡式微面色更是难看,送走涂海后,回到内堂,先是遣散了众人,但禁止他们离开府衙,他闭门不知想了什么,随后单独把卫展眉叫了进去。 第201章 百花深处 涂海扫了眼在大门口低头恭送的错叔,出门钻进了在门口等候的一辆豪华马车,那黑衣女子也跟了上去。 马车里,一个青年男子慵懒地斜坐在榻上,涂海上车后马上闪身一让,黑衣女子越过他坐到了青年男子身边。 涂海在对面坐定,等马车启动后,低声把在南镇抚司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向青年男子叙述了一遍。 青年男子哦了一声:“这南镇抚司里还真是乱啊。” 涂海说:“回王爷,这倒也不怪胡式微,如今局势动荡,各方势力都在往关键之处安插人手,胡式微再强势也挡不住,换了别人更是弹压不住。” 这青年男子是青川十七皇子简郡王季琨,他揉了揉发胀的额头问道:‘涂海啊,你是父皇一早就派到南边的老人了,依你看,如何才能尽快平定内乱?” 涂海欠了欠身:“属下不敢妄议政事,不过王爷相询不敢不答。依我看,短时间内难尽全功,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们狗咬狗,斗个几败俱伤的时候,才好大军出来收拾残局。” 季琨叹了口气:“你是父皇的人,也是五哥的亲信手下,本王不瞒你,原本的计划是过些年等准备充足了再南下朝华,但是父皇日渐老迈,身体精神欠佳,一心想着成就一统天下的夙愿,这才提前出兵,导致不能一蹴而就。” “现在北边并不安宁,南方又烽烟不靖,颇有些骑虎难下,家里争储之势又日趋激烈。五哥揣摩父皇的意思,谁能在平定朝华一事上表现出能力,则继承大统有望,这才派我微服私来摸清情况,好谋划下一步的方略。” 涂海回道:“以我之见,那就只能拉拢掌握住几方大的力量,即便不能很快结束混乱,也能在今后占据主动。” 季琨说:“说是这么说,本来想抓住白晓升这次机会,看看能不能利用快雪时晴堂这手牌做做文章,现在白晓升一死,线索就断了。” 涂海笑道:“五王爷早就料想到这种情况,所以让老臣多做几手准备。我们想得到,其他皇子必然也没在闲着,白晓升之死虽然还不知是哪方直接下的手,但背后未必没有其他人参与博弈。无妨,老臣还有其他后手。” 季琨点点头,又问:“这个胡式微如何?能不能抓在手里?这事真的是那张富贵做的?” 涂海回道:“鸾风道人的秘法经过数次验证,确实有效,张富贵就算与此事无关,他昨晚在家睡觉也不是实话。至于胡式微,这人老奸巨猾,忠心和能力是有的,与朝华叛军对立也不用怀疑,他手上沾了太多鲜血了,被叛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但忠心是忠心,忠的是我青川,还是朝华小朝廷,还是于他有利的哪个主子,就不好说了。胡家上几代本是弘兴旧臣,换了朝华,就投降了,如今我青川来了,他又归顺过来,就是个墙头草,用好了可以是把快刀。” “所以老臣也没有太过逼迫于他,我们在这里还要借用他南镇抚司的势力。” 那黑衣女子这时已经摘去了面纱,露出一张精致如画的面庞,接口道:“我看胡式微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要借助我们才查出张富贵在撒谎?我们一来就遇袭,白晓升也被杀,还要靠我干掉暴起伤人的张富贵,这人笨得很嘛。” 涂海陪着笑:“淳安公主,老奴斗胆说句不中听的话,公主适才出手太过急切了。张富贵胆子再大,再狗急跳墙,也未必敢当堂刺杀老奴。” “老奴当时被胡式微挡住了视线,没有看清,然后张富贵就好像扑了过来,这胡式微以颠倒迷乱步和如意穿心腿出名,焉知不是他脚下使了绊子?那叫卫展眉的从旁协助,张富贵这才被公主一剑毙命,这下死无对证,还叫他剪除了异己。老奴后来点了他几句,却也不好说什么。” 淳安公主名叫季瑜,是青川五皇子醇亲王季珂的亲妹妹,简郡王季琨的堂妹,听了这话眼睛一瞪:“老涂海,你这是怪本公主出手莽撞了?张富贵想杀你可能是假,怎么知道他不是虚晃一枪好借机后退逃走?” “本公主既然扮做你的侍卫,自然要做戏做足,你还敢编排我的不是不成?” “哼哼,不过,那个叫卫展眉的小子长得真是可人,南方男子果然比我们北边的细嫩俊俏……” 涂海和季琨相对苦笑,公主这话的弯儿转得可有些大,但上下有别尊卑有分,涂海不敢再说话。 季琨无奈地看着季瑜:“小姑奶奶,你和五哥死缠烂打,五哥才同意你随我出来,我知道你跟你师父大雪山温如神尼学了一身好功夫,想会一会南方武林高手,但是你来之前可满口答应听琨哥我的话的,只动手,对军国大事不闻不说。” 季瑜一噘嘴,气鼓鼓地说:“好了好了,知道了,没劲,你们谈吧,我回自己的车里了。”说完搭上黑纱,跃出了马车。 不提他们去往驿馆,涂海进行其他的安排,且说胡式微这里叫来了卫展眉。 卫展眉坐下后,胡式微说:“展眉啊,今天还真有点儿凶险,没料到涂海还有鸾风真人这一手,幸亏你心里素质过关,又有张富贵顶缸,你看懂了我递的眼色,还有那个涂海身边的小妮子心直鲁莽,这才能不着痕迹阴差阳错地,做掉了张富贵这个朝中大佬安插在我这里的眼线。” 卫展眉心道这不是我心里素质好,而是“华澜庭”根本就没做过昨夜之事,自然不怕半夜鬼叫门,鸾风真人的测谎法当然看不出端倪。 没去和胡式微对视,卫展眉低头说道:“都是大阁领洪福齐天,属下只是尽力配合而已,其实听说了鸾风真人的把戏,我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胡式微哈哈一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没人的时候叫我伯父就好,我和你父相交莫逆,有我在你就吃不了亏,即便你刚才露了马脚,我也有办法替你搪塞过去。” “张富贵合该倒霉,昨天午夜请了老夫去天香楼**尝鲜。如今战时,军中狎妓按律是死罪,他当然不肯实说了。” “话说回来,昨夜之事手脚干净吧?” “伯父放心,平时我在人前用的都是杏花春雨夺命钉,家里传子不传女的山间一窝梅花蜂针法不会有人瞧出问题的。” “嗯,你办事,我放心。本来招你来之后,你太年轻,提升到总旗的位置就不好再过快往上提拔了,这下钱万里死了,不日就可向上报备,叫你补上他的职缺。” 卫展眉站起身来:“多谢伯父栽培。” 胡式微摆摆手让他坐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展眉,你不用怕,也不用担心我,早和你说过了,朝中现在需要我在这里给他们卖命,暂时不会因为白晓升的事情办砸怪罪于我的,而且,不是还有替罪羊吗。” “展眉,目下时局混乱,今后谁会定鼎天下并不明朗,目前还不到咱们站队的时候,还是借机敛财才是正事。” “咱爷俩儿最不济大不了抽身一走,秦陆之大,找个地方做个田舍富家翁。闲不住的话,真有钱了,谁上位都可以等事态平静后再买个官儿做。” “让你落实的事儿还没时间去做吧?” 卫展眉答道:“伯父妙计,中间把白晓升转移了几个地方,其中一次是由我单独负责的,我趁机逼问,姓白的只求得个一官半职,对这些外财倒是不甚在意,已经告诉了我几个快雪时晴堂兵饷财宝的埋藏地点,只是我还没空去亲自查验。” 胡式微点点头:“这些天不给你安排别的差事了,白晓升以及涂海一行的这些敏感的事情,我会带着其他人跟进,你对外就说我另有任务给你,尽快把藏宝之地确实为好。” 卫展眉颔首应下后就退出了内堂。 回到房间,换回了便服,和主管他的百户打了个招呼,卫展眉就出了南镇抚司。 没有直接回家,卫展眉先去了西城一个叫砖塔巷的地方,那里有个正阳书局,是他没事时常去的地方。 砖塔巷十分古旧,胡同口有个四合小院,院里有一座已经有八百多年历史的密檐式九层砖塔,据说这里曾经前后是前朝文墨大家周树人和张恨水的旧居,现在经过修缮,改为了专门收集出售古籍善本的书局。 正值上午时分,书局里的人很少,卫展眉和相熟的书局老板两人在里间聊了一会儿,就在院子里找了个藤椅,取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院内,古塔耸立、草木茂繁,葡萄架下,有一只白色小猫蜷卧在下面打盹儿,一缕阳光照在一缸悠闲游动的金鱼身上,分外的古朴幽静。 卫展眉的心思却不在书上,他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这时候,他对昨晚的记忆已经全部浮现脑海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当华澜庭附身到卫展眉身上时,那种如压重石般酥软,头疼冒汗的感觉并不全是魂穿后的不适所造成的,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卫展眉那时是真的虚弱紧张。 因为,卫展眉刚刚用尽全力杀了白晓升和钱万里等人,正好从屋外的地道潜回屋里,躺到床上。 乱花渐欲迷人眼…… 合上书,把面前的盖碗茶水喝光后,卫展眉离开书局,向着自己住处所在,名为“百花深处”的巷子走去。 拐了几道弯,卫展眉稍稍放慢了脚步。 他发现自己,被人盯梢了。 第202章 暗影重重 卫展眉的这具躯体比起华澜庭自然是大为不如,但如今的神魂却是华澜庭自己的,穿越过来后是有所削弱,发现有人跟踪还是轻而易举的。 就在他考虑是进入百花深处巷子里面解决,还是继续前行观察待变时,对面急匆匆跑过来一队绣衣卫,头前一人来到近前说道:“卫总旗,总算等到你了,城中出事,大阁领命你马上放下手头事务前去帮忙。” “发生什么事了?”卫展眉问。 “青龙帮帮主黄崇虎刚刚遇刺被杀,太守已经命令全城戒严,并限期让南镇抚司缉拿凶手,江千户要保护特使一行抽不开身,佟百户已经赶去现场了,大阁领请您前往协助。” 卫展眉心中立即闪过黄崇虎的相关资料。 这黄崇虎原是郢都城内的地头蛇之一,青川打下郢都后,其他几位地方帮会的头脑人物不肯做亡国奴,纷纷逃出城去,只有这黄崇虎留了下来,在收拢了各方人马后,青龙帮成为城内最大的帮会组织,并积极配合新主扫平潜伏的义军势力。 由此,黄崇虎被旨在复国的义军视为叛国贼,傀儡小朝廷的鹰犬和帮凶,上了他们的必杀名单,黄崇虎不得不小心翼翼,出入都是前呼后拥,义军曾派人暗杀过他多次都没有得手,不想今天伏诛。 这事可不小,怪不得太守都亲自过问。卫展眉知道南镇抚司专职侦破缉盗的千户张忽雷被派往郊县公干,如今由佟祥百户接替职司,但佟祥并非捕快出身,胡式微这是让他去协助处理。 卫展眉于是让绣衣卫在前面带路,等出了早上经过的早市长街后,他已经感应不到盯梢之人的踪迹了,估计是看到有绣衣卫前来,暂时放弃了跟踪。 不多时,到了事发地点,这里是一个澡堂子,周围已经封了路,南镇抚司的人正在勘验现场。 卫展眉进到里面找到佟祥:“百户大人,大阁领命我前来协助,情况怎么样?” 佟祥抬头见是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翳,随即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卫总旗,哦不,现在应该是卫百户了。衙里已经传开,大阁领又准备升你的职了,你我同级,这大人二字以后就不用再叫了。” 佟祥热衷功名,又是从新都瀛都派下来的,一向不太瞧得起地方上的人,卫展眉心知他这是在嫉妒自己一路快速升职,当下说道:“百户大人言重了,还没有正式任命,标下奉命前来听候调遣。” 佟祥不再多说,介绍道:“我已经问清楚了,凶手十分狡猾,打听到黄帮主经常到这里来泡澡,他穿上了和黄帮主贴身护卫一模一样的衣服,等人出来时在旁边大吼了一句有刺客,然后趁着当时一片混乱,混进了护卫队伍,在大家保护黄帮主撤退时突然出手,一刀毙命。” “现场可留下什么线索?” “刺客手法干净利落,得手后迅速远遁,但黄帮主也不是那么好杀的,他逃走时肩头中了保镖的一刀,流了血,我已经命人跟了下去。你既然来了,过来看看尸体吧,我还有事要你确认。” 两人一起来到尸体旁边,刺客一刀准确命中黄崇虎的心脏,卫展眉轻轻扒开衣服察验刀口,佟祥在一边问道: “卫总旗,我总觉得这个伤口不一般,似乎案卷里看见过类似的描述,但一时想不起来了,你在衙里的时间比我久,对此可有印象?” 卫展眉心中暗惊,他已经认出了这个刀口是谁用什么武器造成的,本来有心不说,但没料到佟祥会在此时这么问他。 佟祥这是何意?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 卫展眉心念电闪,开口答道:“刀口不深,入肉很浅,堪堪达到毙命的效果后就果断抽出了,不浪费一丝力气,这手法确凿无疑了,这次动手的,应该是复国锄奸盟的庄纪!” 佟祥啊了一声:“卫总旗这么一说,我一下想起来了。不错,复国锄奸盟,天字第一号杀手庄纪。他不是一直在瀛都附近活动吗?没想到为了杀黄崇虎,竟然把他调来了。” 卫展眉:“也不奇怪,黄帮主防范森严,义军几次下手都失利了,不得不打出这张大牌。不过,佟百户,听闻这庄纪不但轻功了得,武功更是高强,我怕他很快就能止血,你的人未必追得到他。” 佟祥笑道:“卫总旗说得对,但庄纪这次遇到了我,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怎么说?”卫展眉问。 “无他,细心加运气而已。我已经从地上的血迹中找到了一小块儿被刀锋割掉的衣服碎片,循着血迹可能追不上,但是靠着训练过的猎犬的嗅觉,定能找到他的落脚之处。” 卫展眉不动声色,夸到:“都说佟百户不是六扇门出身,但这一手端的厉害,标下提前恭喜百户拿获朝廷要犯。” 佟祥哈哈一笑:“好说好说,等下一起出手,真抓住了庄纪,少不了你的功劳。” 这时一名绣衣卫贴上来耳语了几句,佟祥喜道:“找到了,留下十人在此,其余的都随我缉凶去。” 大队绣衣卫开拔,迅速包围封锁了城南一处僻静的区域,这里地形复杂,分布着几十户人家。 等他们到了,绣衣卫小旗官上来汇报情况,佟祥和卫展眉隐藏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屋顶烟囱旁,佟祥命令说:“等人员全部就位,听我号令,派人去撞门发起攻击。” 等待的时间里,卫展眉突然说道:“百户大人,此处屋舍小巷密布,庄纪可能不是一个人,需要防备人犯多路出逃,免得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佟祥偏首问道:“嗯,你有什么建议?” “不如你南我北我各守一方,如果其中不止一个高手,都能照应得上。” 佟祥想了想说:“不必了,这里能够俯视,等下根据情况,你听我命令行事即可。” 卫展眉退后不言。 布置好后,绣衣卫在叫门不应后破门而入,里面随即鸡飞狗跳传来打斗声,后面的绣衣卫一拥而上,院子内果然飞出数道身影上了房,分头四散奔逃。 佟祥没有马上行动,他仔细观看片刻,一手指向一个方向的一人:“北镇抚司有过记录,庄纪身材瘦小,大家随我追。卫总旗,你留下负责收拾残局,剿灭余孽。走!” 卫展眉适才主动献计只是在故布疑阵,让佟祥疑他想要争功,佟祥果然上当,不让他参与缉捕,正中了他的下怀。 等佟祥走了后,卫展眉慢腾腾下到那处院子里,战斗已经结束,除了逃走的数人,余者皆不肯降,全部力战而死。 卫展眉命令绣衣卫抓紧清理尸体,打扫战场,并在周围院落搜索一番后,就让一部分人带尸体回衙,另一部分去接应佟祥。 等绣衣卫全部撤走后,卫展眉自己却单独留了下来。 这时日头开始偏西沉下,周围家家关门闭户悄无人声,他翻身上房,直奔早就观察好的一处更易隐藏和俯视观察的地点。 那里是处小天台,上面有一个杂乱堆积的破旧窝棚,卫展眉蹑足潜踪靠了上去,准备寻个位置蹲守。 不料刚一接近,窝棚一侧陡然飞起一道凌冽的刀光,斜劈而下。 卫展眉虽无防备,但一对白斩刀始终扣在手里,他及时一抬胳膊,双刀交叉,架住了那一刀。 两人正要变招,却同时收了手,卫展眉脱口叫道:“张千户,怎么是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对面之人年纪颇老,须发皆白,说道:“原来是你小子,行啊,有进步,能找到这里,没辜负了我往日的点拨。” 这人非是别个,乃是南镇抚司两名千户之一的张忽雷,本是朝华郢都六扇门三大神捕之一。 朝华败亡后,因其家族数代上百口人都长居城内,既难以只身逃走,家里也需要依仗他的职位和声望养家糊口,后来就被胡式微半请半逼地来了南镇抚司。 一个多月前,张忽雷被借调到郊县侦破大案,没想到在这里意外重逢。 张忽雷一拉卫展眉,两人矮身蹲到窝棚之下。 张忽雷说道:“碰见了也就不用瞒你了。大阁领收到密报,说复国锄奸盟头号杀手庄纪很可能南下郢都,虽然当时不知他的目的,但大阁领决定抓住此人,这样既能立功,还能让久久不能将此僚绳之以法的北镇抚司吃瘪。” “大阁领假意派我外出,实际上我一直隐在城中秘密查找,但他行踪隐秘,我虽有线索,但两次都是晚到半步扑空,直到这次出了黄崇虎的事。唉,还是人家棋高一着,没能在他动手前拿下他。” “不过我尾随绣衣卫缇骑到此,这次不能再失手了。小卫子,你是怎么判断出庄纪还藏匿在这片区域的?” 卫展眉含糊说道:“我也不敢肯定,只是觉得名扬天下的庄纪没有这么容易就暴露,逃走那个也许是疑兵之计。佟祥怕我抢功不让我参与,我憋着口气想试试能不能守株待兔,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就是搂草打兔子碰碰运气。” “对了,张头,你又是如何断定逃走那个不是庄纪的?” 张忽雷在郢都衙门口里威望甚高,平时待人又和气,在卫展眉刚来的时候还带过他一段,所以卫展眉习惯以捕快行里常用的称呼叫他。 张忽雷笑笑:“你小子一向聪明,运气也不错。” “我倒不是瞎蒙,为了抓住庄纪,我特地请大阁领申请调阅了这些年以来刑部有关他的卷宗,以及很难看到的内廷有关存档记录,经过仔细研究,发现尽管不是每次犯案时都会出现,但这人似乎有一个搭档和他配合行动,这样才使得庄纪每每能在关键时刻逃出生天。” “所以我没有轻举妄动,就是想印证下我的判断是不是正确。如果确实,又有你正好从旁协助,这次我要让他插翅难逃。好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我耐心等待吧。” 说完,张忽雷蜷下身子,闭上眼睛,静静感受周边的风吹草动。 卫展眉也移到另一边,学着张忽雷的样子监听动静。 然而,他看似面色从容呼吸平稳,实际上内心十分焦急,但有张忽雷这个大高手在侧,急切间也没有想出好的应对之策。 夕阳已经快要落下,天色越来越暗,卫展眉手心冒汗,心潮起伏,他明面上是南镇抚司总旗官,暗地里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暗影重重”秘密组织的“十三太保”之一。 第203章 杏花春雨 复国锄奸盟是朝华军中将领组织起来的一支反叛力量,人员皆是军中高手,是十八路烽烟义军中最小的一路,以刺杀青川和投降青川的朝华官员为重点任务,主要活跃在大中城郡里。 “暗影重重”秘密组织与之不同,存在的时间更长,不在十八路烽烟之内,是原朝华朝中几名高官要员发起的。 这些官员不满当时朝华朝廷骄奢淫逸,无视青川潜在威胁的现状,于是吸纳中央和地方官府里的人员,主旨是暗中查访并暗杀青川安插在朝华的暗子,收集青川意图染指朝华的证据,以及清除朝中勾结和亲近青川的大臣。 “暗影重重”的成员明面上都有掩护的身份,人数不多,但都精干,并且组织严密,少为人知。 卫展眉被吸收进去后,成为了当作后备力量培养的“十三太保”之一。 朝华陷落后,“暗影重重”的成员有的像卫展眉这样,仍被安排在傀儡小朝廷内做事,有的转而投入各路义军中从事复国行动。 后来,青川大肆围剿义军,复国锄奸盟损失不小,经过秘密接洽,鉴于复国的目的相同,对手一致,暗影重重同意并入复国锄奸盟,但两方仍各为统属,大事上紧密合作,平时互不干涉。 也因为这样,为了尽量减少双方地下秘密行动人员相互之间的冲突,卫展眉被告知了复国锄奸盟重要份子的一些资料,以便必要时可以相互识别、联络、保护和配合。 所以,卫展眉才可以猜测到庄纪很有可能还在这片区域。 在知道被围追的是庄纪后,卫展眉的想法是尽可能协助其脱困,他本来计划如果真能碰面,就以暗号相认,然后帮其逃出城外,没料到张忽雷横插了一杠子,这下就难办了。 张忽雷经验老到,功夫又比他高,自己狙杀他很难一击得手,那样还很可能会暴露自己,而“暗影重重”给自己的任务是以保全自身全力潜伏为第一要义,其他的相机行事。 是冒险相救还是置身事外? 正在卫展眉左右为难的时候,张忽雷睁开眼睛小声说道:“有动静了,准备好。” 卫展眉在黄昏暮色中向前看去,果然在前方不远处,有一道身影从层叠的屋角里冒出头来,又静默了许久,方才开始缓缓行动。 那人非常小心,走走停停,十分善于借助地势隐藏身形,如果不是他们的位置极佳,卫展眉就算运足目力也难以跟上其行踪。 黑影就要移到直线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快到了这片区域的边沿,人影骤然加速,窜向另一片居民区,打算进入密密麻麻的街巷之中,张忽雷说了声:“走!我在上,你在下,联手捉拿。” 说罢飞身而起,穿房越脊追了上去。 卫展眉应了一声,跳下屋顶,从地面上沿着小巷道路向外跑去。 那人立时惊觉,在屋顶上加快速度逃走。 三人你追我赶,那人不时变向疾逃,卫展眉靠着张忽雷的声音指引,勉强没有被甩下。 那人应该就是庄纪,他肩头有伤影响了速度,加上在后追赶的总是占了便宜,很快被张忽雷赶上,上方屋顶传来交手形成的兵刃撞击声,那人负隅顽抗,边打边逃。 卫展眉内心犹豫,但脚步再放慢,终是在转过一个弯后,看见了七八丈外的两人。 庄纪此刻形势不妙,受肩头伤势所累,他的短刃被张忽雷势大力沉的厚背歽山刀砸飞,人正在从屋顶上飞扑下来,身在半空,背后空门大露,而张忽雷的大刀已经自后劈下,他必定会被这一刀重伤。 看见这一幕,卫展眉没有时间多想,他脑筋急转,右手刀交左手,右手五指弹动。 杏花春雨夺命钉! 三支春雨长钉被他以家传九种发射方法其中的一种甩了出去。 三支长钉发出厉啸,去势强劲,呈品字型直奔半空中庄纪的胸腹。 庄纪腹背受袭,千钧一发之际,他闷哼一声,在空中强行侧了侧身,伸手曲指,接连弹在三支长钉之上,居然迫使长钉变向。 三根长钉霍然打向背后持刀力劈的张忽雷! 事起突兀,张忽雷本来胜券在握,不想赤手空拳无处借力的庄纪奇招突起,竟能险中求生,利用卫展眉的长钉展开反击。 无奈之下,张忽雷手中大刀竖起,当当当三声磕落了长钉,而庄纪落地,反身向另一侧逃窜。 张忽雷也跳了下来,汇合追上来的卫展眉就要再追。 突然间,传来机括扳动的声音,破空之声大作,十几只利矢自暗处疾射两人。 不好,对方还有帮手,这是,军中才有的诸葛神侯弩! 箭势迅急,卫展眉窜高伏低闪避,饶是张忽雷也不得不停步以刀挡箭。 等两人挡过三轮远程突袭的箭雨,再追上前去,对方已经踪迹皆无。 张忽雷一跺脚,大刀挽了个刀花,恨恨骂了一句,转过头来,他倒没有怀疑卫展眉,只说道:“你小子还是毛躁了,等我砍伤他再射上几钉,咱们早就捉了活口了。” 卫展眉低头垂手,做懊恼状,不敢答话。 他自己心里明白,刚才那三钉被他以特殊手法发出,看似猛烈,其实附带的劲力很弱,那庄纪反应也快,这才能迫使长钉转向,如果是换作重手法射出,凭庄纪在空中的仓促,是万不能轻易接下的。 暗暗松了口气,就听张忽雷言道:“你马上回镇抚司向大阁领报告,并调兵过来,我去召集附近的绣衣卫先包围这里进行搜寻。” 卫展眉答应后离去。 回到南镇抚司,里面灯火通明,绣衣卫来来往往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胡式微正端坐桌前发号施令,佟祥垂头丧气站在旁边,显见是追丢了人没有成功。 听了卫展眉的汇报,胡式微命令佟祥带人去配合张忽雷,然后对周围说道:“传令,所有绣衣卫取消一切休假,全部来衙里报到待命,挖地三尺,也要把庄纪的人找到。” “现在形势紧急,特使一行也在城里,又出了黄崇虎的事情,好在刚才一轮搜捕,虽然首犯庄纪在逃,但也抓到了不少十八路烽烟潜伏在城里的人手。” “太守严令限期破案,并让城内驻军协助绣衣卫在全城围捕,大家打起精神,有抓错无放过,叛军城内余党必然反扑,凡有嫌疑者和抗拒之人,一概拿下,本官要趁机来一轮大清洗。” 众人轰然答应。 入夜,卫展眉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胡式微安排的轰轰烈烈,却没忘敛财的事情,他私下里给了卫展眉一枚令牌,让他可以随时出城去寻找白晓升供出的宝藏。 此时城里实行宵禁,街面上除了巡查官兵外没有其他行人,卫展眉边走边想着什么时候出城合适。 庄纪他只能帮到这里了,那佟祥是只对自己起了疑心,还是他从瀛都下来肩负监察所有南镇抚司官员的使命,在试探自己呢? 看来还是明天一早出城吧,先躲一阵清静再说。 而且自己在这方世界里的身手算不上很强,最好趁着外出花些时间尽快提升为好。 一路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百花深处的巷子口,白天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猛地又冒了出来! 是什么人在窥伺惦记自己不放? 卫展眉决定引蛇出洞探个究竟,他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慢吞吞走进巷子。 百花深处名副其实,小巷弄里户户人家都在窗边屋外种植了各种花木,白日里争奇斗艳,晚上却显得处处黑影摇曳。 今夜天气转阴,云彩时不时遮住了月光,路上忽明忽暗,光影斑驳。 巷里同样空荡无人,卫展眉提高警觉往里走去。 还没走到自家门前,在一个阴森的角落里,卫展眉听到斜上方的屋瓦轻响了一下,抬头观望时,身后响起风声,一物破空打来。 对方动手了。 转头用余光一扫,从屋顶自上而下打来的是一只链子锤,黝黑的锤头不大,只有香瓜大小,破空声也不如何强烈,但带起的恶风已然激的后脑生疼。 来人好大的手劲! 同一时间,他还觉察到了对面有暗器无声袭来。 卫展眉下蹲伏身,先让过链子锤后,脚下发力,一个小巧的团身前空翻,避开了对准他下盘的暗器,不等落地,左手向前,右手向后,数只长钉激射而出。 对方两人早已移形换位,长钉落空。 卫展眉的左侧暴起一波暗器雨,大大小小的数十枚铁莲子、毒蒺藜、袖镖、飞蝗石漫卷过来,而链子锤划了个椭圆后也再度飞向他的右肋。 开始两下只是试探,这次才是左右合击的杀招。 那又如何! 卫展眉左手扬起,一蓬细小的杏花钉发出,左边显出一片青青的空蒙之色,对方的暗器全部被打落,他的右手自腰间拽出合扣在一起的两只白斩刀,挥手一击撞开了锤头。 这时云走月出,夜光忽地清明,退身只一闪目,卫展眉看清了左右两人。 这二人他有印象,令人吃惊的是,他们就是清晨早市上讨价还价的瘦削汉子和瓜农老头! 他二人竟不蒙面,看来是有信心杀掉自己。 只一转念间,杀手的第三波攻势又到。 左首汉子双手连晃,这次发出的是地上的砖头瓦片和石子,劲道比刚才两次都要大。 右首老头左手中被他打落的锤头重新弹起,右手另一只隐藏不露的链子锤同时飞出,两个锤头这次没有指向卫展眉的身体,而是分打他的前后,封住了卫展眉前进和后退的空间。 看到汉子和老头,卫展眉自然想到了那扮做汉子婆娘的肥胖女子。 果不其然,两人左右夹攻的同时,正面上,身形如山的女子手执两把短刀刺了过来,身法飘忽迅捷,完全不似身材臃肿沉重的样子。 这女子的攻势,才是必杀一击。 第204章 引狼入室 卫展眉沉腰坐马,左手抬起,这次发出的是一把粗重的春雨长钉,碎石瓦片应声而落。 随后他双手一错,扣合的白斩双刀分开,左手握刀中宫直进,猛插向正面女子的心口。 这是以命搏命,双方都不收手的话,女子的双刀固然能刺进他的胸胁肩窝,而他身高臂长,左手白斩刀就能先一步扎进其胸口。 这还不算,卫展眉的右手也没闲着,自身不动就不用理会打向前后的链子锤,他的右手一抖,右手的白斩刀柄竟然有铁链相连,是一把链子刀! 链子刀似一条白线飞起,正中并没入了对手的喉头,瓜农老头骇然变色,握住刀身,呵呵两声,倒地气绝。 然而卫展眉还是失算了一招。 他以为左右两侧和前方都做了应对,但那瘦小汉子在发出瓦石暗器的同时,就贴地滚到了他的身后。 在他集中精神面对前方,并击杀右侧老汉的时候,瘦小汉子长身而起,一手一匕,分上下刺进了他的左大腿和右肩。 还算幸运,瘦小汉子受了瓜农老汉之死的惊吓,以为卫展眉有所觉察,他没有选择心脏部位下手,反正他知道自己的匕首有毒,而且正面的女子另有奇功,自己只要伤到卫展眉就不愁这小子还能活到天明。 卫展眉大腿和肩头吃痛,随后酥麻,叫道不好! 瘦小汉子刺中后立即晃身后退,毫不拖泥带水。 但是卫展眉的反应比他的动作还快,他右手反臂回圈,以刀柄上的锁链缠绕住了身后瘦小汉子的脖颈,猛力一勒,这人吐舌毙命。 但这样一来,左手的劲力不免减弱,正面的肥胖女子双刀合击,他左手白斩单刀落地。 卫展眉临危不乱,肥女打落他的刀后有一瞬间的停顿,卫展眉空着的左手并指如刀,一个手刀,越过对方双手,点向其咽喉。 肥女不及回防,眼看反击就要得手,她猛然睁大双眼,其眸黑亮虚幻,深不见底,其中竟似有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伫立。 卫展眉看见那个影像后,心头莫名一惊,继而头脑一晕。 糟了,摄魂术! 这晕了一下很要命,虽然卫展眉神魂强大,只不到半息就又清醒了过来,但是手刀停滞,肥胖女子的双短刃可就递到了近前,他喉头肌肤已经感受到了刀尖上冰冷的凉意。 完了! 刚生出这个念头,卫展眉就看到肥胖女子啊了一声,脸显迷茫挣扎之色,双刃居然没有继续前进扎入他的咽喉。 机不可失,生死时分,卫展眉哪有余暇探究原因,臂肘重新聚力,手刀直切向女子的咽喉,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中指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对方温软柔弱的咽部,卫展眉脑海中却乍然闪现出刚才女子眼中深处伫立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似有一个声音在制止他伤害对方。 鬼使神差,卫展眉改切为拍,一掌抹在肥胖女子的颈侧,打晕了对方。 危机解除,卫展眉浑身湿透无力,两处伤口既疼且麻痒,他慢慢坐下,必须要先控制住伤势和毒力的漫延。 刀伤的毒力似乎不是很厉害,在封脉止血并服用了解毒药物后,卫展眉感觉行动上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刚才的打斗时间不长,响动不是很大,周围的老百姓就算听到了也不敢在戒严的时候出来查看,巷子很深,也没有惊动到官兵。 卫展眉又休息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想了想,这肥胖女子刚才不知为什么手下留情,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没下重手,他为人谨慎,蹊跷的事情要是没弄明白的话,心里总会不安。 盘算片刻,他决定带着这女子先回到家里,等明天刀伤和余毒处理好了,审问清楚对方的身份和企图后,再看是解往南镇抚司,还是另做处理。 点了女子的穴道,让她暂时昏睡过去,又搜了搜身,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卫展眉背起人,就来到了自己住的小院。 天色已晚,只西厢房还有灯光。 西间屋里住着爷孙两人,爷爷是个更夫,晚间在外替人打更守夜,孙女姓殷名姿,平时在家接些针线活儿补贴家用,这会儿估计还在赶工。 院里没人,卫展眉迅速回到房中,他把女子放到床上,自己单手简单处理下伤口,勉强敷上金创药,坐在地上运功逼毒疗伤。 这一运功却麻烦了,伤口处痛如刀绞,本已收束住的毒力又再散开,而且这次控制起来非常吃力。 卫展眉不知道那瘦小汉子刀上喂的毒叫“三重天”,分三次发作,一次猛过一次,最后一次才会要人命。 瘦小汉子存着如能拿下活口先逼问情报的主意,所以没有使用见血封喉的剧毒。 卫展眉的体质比不了华澜庭的本体,现在他精神上挺得住,但肉体上的疼痛受不了,忍不住哼出声来,而且随着二次毒力的发作加剧,渐渐声音越来越大,晕眩感越来越强,动作也开始僵硬缓慢。 华澜庭降临到这里后,就感应不到胸口空天青烟玉的存在了,在他急思对策的当口,屋门外传来怯怯的声音: “卫大哥,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我能进来吗?” 这是西屋女孩殷姿的声音,她在做针线活儿没睡,暗夜寂静,听到这边有压抑着的痛苦哼叫声,开始觉得女孩家不好大半夜里的过来,后来听着断断续续一直不停,还是在担心之下,壮着胆子过来询问。 卫展眉和院子的租户们相处得都很好,这个殷姿更是揽下了为他浆洗衣裳打扫屋子的活计。 卫展眉这时行动已是艰难,也是无法,开口道:“进来吧,姿姿,门,没锁。” 殷姿进来后带上门,看见卫展眉的样子吓了一跳,又瞥见床上有个黑衣女人躺着,慌忙问道:“卫大哥,出什么事了?” 卫展眉只好说:“缉拿叛军,执行任务受了伤,还中了毒。我,我的同伴也伤重昏迷。” 殷姿知道今天晚上城里戒严宵禁,白天外面鸡飞狗跳的,没有多想,遂着急关切地问道:“那怎么办?你怎么不回衙门里?我能帮到什么吗?” 卫展眉答说:“当时来不及了。还真需要你帮下手,拜托去外面打两盆水,再拿把剪刀来,不要惊动旁人。” 殷姿飞快地到院子的井里打来了水,并取了把剪刀。 卫展眉费力地取过黑衣女子的短刃,一般就着烛火烧烤,一般喘着气说: “姿姿,我毒发难以行动,伤口在背后,自己也够不到,等下麻烦你剪开我的衣服,用刀以十字形划开两处伤口,先剜掉腐肉,然后再挤出毒血,我应该就能扛过去。”说完俯下身去。 殷姿手忙脚乱地帮他趴好,看着右肩头和左大腿处发黑的血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剪开黏连着皮肤的衣服,露出伤口。 等了半天,没见殷姿再动手,卫展眉问:“来吧,我忍得住疼。” 殷姿一方面是第一次看见青年男子的大腿和臀部在眼前裸露着,有些害羞不适应,更多是是害怕不敢动手,她连鸡都没宰过,一时如何下的了刀割肉。 卫展眉也反应过来:“事急从权,难为你了,但你这是在救我的命,动手。” 殷姿闻言不再犹豫,定了定神,微微颤抖着双手,开始下刀。 开头哪里掌握得好轻重力度,直把卫展眉疼得龇牙咧嘴,床头血迹斑斑,费了好大气力,才将就着削肉挤血完毕。 卫展眉小脸煞白,这一轮毒力已经过去,他好受了不少,说道:“行了,清洗一下,你虽做惯了针线活儿,估计再让你缝上创口也难,用那边的伤药敷在上面吧,我歇一会就好。” 殷姿也是气喘连连,歉疚地说道:“卫大哥,对不起,都怪我手笨。” 卫展眉笑了一下,牵动伤口,安慰的话就没说出来。 殷姿回身去拿伤药,突然间,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没用的,没有解药,他挨不过第三重药力。” 卫展眉是大吃一惊,猛然就要起身,却痛得哎呀一声又倒了下去。 说话的只能是躺在他旁边的黑衣肥胖女子。 卫展眉额头的汗一下又冒出来了,他不是点了对方的穴道吗?按理说还不到自行解开的时候,怎么这女子这么快就能说话出声了? 他先想到的是殷姿的安危,低声叫道:“姿姿,你先出去!” 殷姿呆住,不明所以。 黑衣肥女闪身下地,顺手拿过床头剪刀,欺身来到殷姿身后,用剪刀抵在她的脖颈上:“让她出去叫人吗?别动,动我就杀了这丫头。” 卫展眉挣扎着坐起身来:“你要怎样?放开她,此事和她无关。” 黑衣女:“她已经卷进来了,你二人生死在我一念间。” 话没说完,殷姿刚反应过来这女子和卫展眉不是一伙儿的,不由就要张嘴惊呼。 黑衣女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出声,再叫我就杀了你卫大哥。” 卫展眉沉声说:“放她走,你有什么条件我答应你,不然大家鱼死网破,我还有反抗几下叫上几声的力气,外面到处是绣衣卫,到时你也难以走脱。” 黑衣女笑了,摸了把殷姿的面颊:“卫总旗有情有义,怜香惜玉啊,呵呵。可惜自己都命在旦夕还在嘴硬,我大可现在一走了之,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殷姿听了大急,竟挣扎起来,不顾利刃加身,就要反抱住黑衣女:“卫大哥你走,不要管我,去衙门求救!” 黑衣女一掌打翻了殷姿:“小妮子性子倒烈,不要你情郎的命了?就算我不动手,他中了三重天奇毒,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殷姿一下子软了下来,跪地抱住黑衣女的大腿:“求求你,卫大哥是好人,你不要杀他。” “好人?叛国求荣的走狗罢了。” 卫展眉说:“姑娘你是十八路烽烟的哪一路?有什么条件不妨说出来听听,你们义军不是不会滥杀无辜吗?” 黑衣女答道:“不要拿片儿汤话挤兑我,没用,姑奶奶不吃这一套。” “我是谁,卫总旗要是听话,我自然会告诉你。” “本来今天是要取你的狗命,不过本姑娘改主意了,你要是肯服下这枚丹药,我给你解毒,让你回到南镇抚司,但是以后要听命于我。否则,不按期得到我的解药的话,你还是会一命呜呼。” “你,还有这丫头,是生,还是要死,给个话儿吧。” 第205章 路转峰回 卫展眉苦笑一声:“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好死不如赖活着。成交!拿药过来吧。” 黑衣女冷笑:“哼哼,就知道你这样骑墙的墙头草,有奶便是娘,甘为异国鹰犬的人,都没什么气节可言。接着。”说完抛过去一枚药丸。 “卫大哥,不可,不要啊!”殷姿边说边要扑过去制止。 卫展眉伸手接过药丸,一口吞下:“姿姿,没事儿,这位姑娘说得对,我就当奶喝了,活着就有希望,天下之大,改天卫大哥就找人解毒。” 既然吃了药,短期内黑衣女就不会杀自己,卫展眉索性破罐子破摔,信口雌黄起来。 黑衣女柳眉倒竖:“放肆!本姑娘以前,以后都不会有你这样宁为瓦全、不为玉碎的不肖子。解毒?死了这条心吧。实话告诉你,这药是黔西药王谷上代药王炼制的,你就是找到当代药王都解不了。再油嘴滑舌占便宜,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殷姿轻声抽泣起来:“卫大哥,都是为了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肯吃这坏女人的药的。” 卫展眉坦然一伸手:“姑娘,还未请教芳名,现在我是你的人了,总得给我解了三重天的毒吧。你这药这么贵重,相信你总不会浪费了吧。” “你……无赖!”黑衣女气结。 “趴下。” 黑衣女走过去,从床边被卫展眉之前搜走的布囊里取出了药膏、银针、纱布等物事,开始给卫展眉疗毒。 黑衣女的手法可比殷姿高明娴熟多了,一看就是行家里手,银针放血、药膏外敷、纱布包扎,三下五除二就处理得差不多了。 卫展眉伤口的疼痛减轻了很多,舒服地呻吟了一下:“好手法,做杀手真是屈才了。” “啊!”卫展眉痛呼一声,疼得全身扭动,呲牙咧嘴,虚汗瞬间就布满额头。 原来是黑衣女在他腰间重重一拧,而后一指猛点在他的后心穴道上。 卫展眉张嘴喷出一口黑血:“这么不禁夸,要不要这么狠啊!” 黑衣女冷笑:“让你刚才嘴贱,敢调戏我叶仄仄,看我怎么慢慢调理你。刚才这两下,激出三重天余毒是次要的,主要是加速吃下的那枚新药的溶解消化。” “这药也不如何烈,就是如果一个月没有吃下我配制的缓解之药,你就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全身寸寸溃烂,然后人会逐渐缩水,直至身高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二,才会停止并死去。那种筋骨缩水的滋味,呵呵,没有人能忍受。” 卫展眉这次紧闭嘴唇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才又张口问道:“叶姑娘,都是自己人了,还请为我解惑,我明明点了你的穴道,你怎么还能够行动?” 叶仄仄还没回答,卫展眉突然嘘了一声道:“安静!” 他的感知比二女都要灵敏的多,听到院子里有人落地的声音,虽然轻微,却不能瞒过他。 随后院子里传来拳脚打斗的砰砰声,叶仄仄和殷姿都听得到了。 叶仄仄脸色一变,冲卫展眉努努嘴,轻声说:“你,出去看看。记着,你的命在我手里。” 卫展眉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慢慢打开屋门,猛地一人跌跌撞撞地猛然撞了进来,他有伤在身躲避不及,被来人带倒在地,随后又是一人冲了进来。 卫展眉被冲击到伤口,赶紧咬牙站起来,借着烛火一看,妈呀,两人他都算认识。 先被打得退进来的,是在他和张忽雷手下逃走的复国锄奸盟杀手庄纪,而后进来的是涂海涂公公身后的那名女护卫,两人都蒙着面。 卫展眉先是一惊,心说一声热闹了,连忙走过去掩上了屋门,没忘对被惊动出来查看的其他屋子的租户说了声:“要命的都回屋去,今晚抓叛党,不要多事。” 关上门,看着屋里三个黑衣女和殷姿,卫展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青川淳安公主季瑜一眼认出了方展眉,惊到:“你,你不是南镇抚司方总旗吗?怎么在这里?这是你家?好极,这人应该是朝廷通缉的复国锄奸盟庄纪,本公……我替你观敌掠阵,你去拿下他,这场功劳就送给你了。” 季瑜在馆驿下榻后闲极无聊,就趁着季琨和涂海忙于公事,偷偷溜了出来,她有南镇抚司给的通行腰牌,在街上行走没有阻碍,后来碰到佟祥带人在叫喊着围追庄纪,于是就带上面纱跟了上去。 庄纪在同伙的帮助下从张忽雷和卫展眉手下走脱后,那片区域遭到张忽雷和佟祥领着绣衣卫的大肆搜捕,在暴露了行踪后,一人单枪匹马突出重围,但还是被佟祥吊上了。 庄纪在巷子里转了数圈后,本来几乎要摆脱追兵,却被身手高强,暗中尾随佟祥的季瑜咬住。 季瑜贵为青川公主,又自恃一身武学修为,不屑喊来官兵帮忙,想着自己活擒庄纪,这样也能在季琨、涂海和胡式微跟前炫耀一番,就一路直追下来,也没动用响声太大的兵刃,意图以拳脚功夫击败庄纪。 庄纪在跳入卫展眉的院子后被季瑜追上,庄纪武功本就较季瑜要弱上一线,又肩上带伤,这才被一拳打进了卫展眉的屋里。 听了季瑜的话,卫展眉犯了难,他刚不着痕迹地帮助庄纪脱身,不想这么快就又遇上,如今屋里两名叛军杀手,一个朝廷要人的亲随护卫,还有个无辜卷入的殷姿,外面大队绣衣卫随时可能找过来,这要怎么应付? 只好先搪塞道:“回禀这位,这位姑娘,在下在回家路上遇到刺客,虽然力毙两人,但也受了些伤,不大能,动得了手了。” 季瑜这时才注意到他身上有血迹和包扎的痕迹,也记起来路上看到有两个人的尸体倒伏,马上大惊小怪地说道:“啊,你受伤了,重不重,要紧吗?脸上没事就行。没关系,你且闪到一旁,让我来,功劳还是你的。” 卫展眉受宠若惊,莫名所以,心道咱俩有这么熟吗?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就言下焦虑、嘘寒问暖,还口口声声要送功劳给自己? 不待他想明白回过神儿,季瑜突然又叫道:“这两个是谁?好你个方展眉,大半夜的金屋藏娇啊,还一拖二。你,你这口味够重的呀。” “这个小姑娘年岁既轻,细眉细眼,面貌清雅,还是处子,倒还说得过去,可那位虽然五官端正、眼大有神,但也太月半了吧,怕不是你的两倍……俊俏小哥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方展眉无语凝噎,这都哪跟儿哪儿啊?这姑娘的思维也太跳脱了吧,正想解释,叶仄仄已经阴沉着脸说道: “你谁啊?夜闯民宅,咋咋呼呼的。哦,认识姓方的,还追杀复国锄奸盟的人,那就是青川的鹰犬无疑了。嗯,对姓方的还很在意上心的样子,小浪蹄子,可惜人家好像对你没什么感觉呦。” 季瑜大怒:“贱人,看你穿着夜行衣,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并拿下送官,叫你猖狂。” 叶仄仄说道:“不错,本姑娘也是义军一路,自然要帮着复国锄奸盟的义士。卫展眉,你站在哪头儿?想好了再说话。” 又没等卫展眉张口,殷姿急道:“这位姐姐,卫大哥被胖女人逼迫吃下了毒药,求求你,救救他。” 季瑜双掌一错,喝到:“原来如此,我错怪你了,卫大哥你且做壁上观。你们两个叛党一起上吧,本姑娘又有何惧!” 卫展眉暗暗叫苦,从白天简单击杀张富贵的那一剑里,他就能看出这女子师出名门,武功是相当之高,庄纪和他有伤,就算三人联手,能不能敌得过还是两说着。即便赢了,惊动了外面的官军,还是插翅难逃。 自己明暗两重身份,于情于理要救助义军的人,于公于法要站在另一边,但三女对立,暗间可真是难做,现在要如何行事? 他在纠结权衡,这边的庄纪见有了叶仄仄这个帮手,卫展眉不论向着谁,都是受伤中毒不能动手,此刻时间紧迫,必须击败这女子方可能突围。她迅速摆了个起手式,就要用出很少动用的绝技。 姿势刚刚摆出,对面的季瑜就咦了一声,叫道:“且慢,你这是大雪山无花折枝手,你怎么会使?从哪儿偷学的!” 庄纪冷然一笑:“害怕了吧,见识不俗,言语无状,什么叫偷学,大雪山温如师太亲授,如假包换。” 季瑜道:“你胡说,师父什么时候有你这个弟子,我怎么不知道?啊!莫非你是……慢着,你叫庄纪。” 庄纪也停了手:“师父?你叫温如师太师父?温如神尼这个年纪的女弟子只有一人,莫非你是……青川淳安公主季瑜?” 季瑜取下面纱道:“你,你是纪妆妆?你是女的!“ “师父当年游历南朝时曾教过一个女子功夫,但没有收为弟子,此事只有我们几个亲近弟子才知晓。” 庄纪也掀开蒙面黑巾,一把扯散了头发,秀发瀑布般散落下来,杏眼桃腮:“不错,我是纪妆妆。那时我还小,并且另有师门,师太喜欢我就传了无花折枝手,其他的大雪山功夫我并不会也不识得,勉强算是个记名弟子吧。” 季瑜笑道:“姐姐早说啊,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师父她老人家其实很可惜没有收你为徒,有时还会提起,并引为生平憾事。说起来,要叫你一声师姐呢。” 纪妆妆收了式,但没有放松警惕:“如今你我对立,师姐的称呼,可不敢当。” 季瑜却不以为意:“师父和我情同母女,我在大雪山学艺的时间比在青川还长。咱们只论师承,不论家国。我来朝华只为以武会友,顺便游玩见识。两国开战打仗是他们男人的事,师姐不必紧张。” 纪妆妆说:“哦,你不抓我了?” 季瑜道:“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抓你。喂,卫展眉,你敢吗?” 卫展眉不料事情峰回路转,两人同门相认,名声在外的复国锄奸盟杀手竟是个女子,而季瑜竟是青川公主,还是这么一个态度。 他双手抱拳:“参见公主,在下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 季瑜笑靥如花:“算你小子聪明,这两位姐妹也介绍下吧。” 卫展眉现在知道这位公主的脑回路着实与众不同,当下苦笑言道:“公主,非常之时,还是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季瑜还没作声,大家就听到院子周围响起人声,间杂着哭喊和狗叫的声音,这是绣衣卫挨门挨户搜查到了附近。 一男四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寻思脱身的办法。 第206章 金蝉脱壳 季瑜先说道:“无妨,本公主有通行令牌,加上卫总旗证明,我看谁敢造次。” 卫展眉道:“亮出朝廷特使亲卫的身份,问题倒是不大,就是碰到一般绣衣卫还好说,要是来的是张千户或佟百户,这两人精明,难免引起怀疑,就算当时没事,也会留下隐患,而且张忽雷和纪妆妆照过面,有风险。” 季瑜道:“我不管,这是你的地盘,你给我想办法,叛军我当然没好感,但帮亲不帮理,纪师姐除外,这位给你下毒的姐姐嘛,算她沾光。” 卫展眉:“这样吧,我屋里有条地道通往外面,可以躲避一时。姿姿,你先回屋,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 “不行。”纪妆妆说道:“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和面貌,我不放心,带她走,等脱险后再放她回来。” 见卫展眉皱眉,殷姿抢着说:“没关系,卫大哥,我和你们走。爷爷昨天说过他出城有事要办,七天后才回来,你不用担心我。” 卫展眉想了想答应了,他心思细密,先让殷姿回屋拿了三套平时穿的衣服,然后自己带着两女开了院门又再返回屋内,给院里租户造成已经离开的假象。 回到屋里,他清理了床铺上的血迹后,开启了墙角隐藏的暗门,五人依次进去。 卫展眉还不放心,他扳动机关,毁掉并堵塞了这处暗道的入口,大家才沿着狭小的密道潜走。 密道不是很长,出口处是片堆积破旧杂物和垃圾的小树林,外面现在并不安全,五人没有急着出去,三女先在拐角的地方换下了夜行衣,穿上殷姿带来的衣服,季瑜和纪妆妆的身材大致合身,只叶仄仄就穿得紧绷绷很局促了。 卫展眉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我是领有任务,要出城一趟。” 季瑜说:“那正好啊,我跟着你,反正到朝华我就是到处走走逛逛。” “这不方便吧,您贵为青川公主,怎么好无缘无故消失,那南镇抚司和涂公公还不急的上房揭瓦。” “没事,等会儿我找个绣衣卫,凭令牌让他去报个口信就好了。哼,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涂海他还不敢管本公主的事儿。” 卫展眉有些头大,他不想带着这个刁蛮不着调的公主,却不知用什么托词拒绝。 殷姿小声说道:“卫,卫大哥,我也想跟着你,我一个人回去害怕,这位纪姐姐估计也不希望在出城前放我走。” 纪妆妆说:“巧了,我也要出城,一起呗。” 叶仄仄说:“我也有事要办,正好出城避避风头。” 卫展眉:“问题是我们五个人,只有公主和我有南镇抚司发放的特别通行腰牌,这种牌子虽没标明序号,但只限本人使用,现在盘查必定森严,要如何出城?” 季瑜大咧咧说道:“这种烧脑的问题你去想,我先出去找人报信。” 走到这步,大家也不担心她会反悔,于是季瑜悄悄出了地道口。 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季瑜又钻回了密道,盖上伪装后说道:“搞定,而且有个好消息,戒严已经解除,街面上能够任意行走了,不过进出城门还是受限,你们想出办法没?” 卫展眉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好的法子,蹙眉不答,这时叶仄仄沉吟道:“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 话没说完,一直在沉思的殷姿突然怯生生开口:“我,我有个主意,你们看成不成?” 大家听她如此这般说完,季瑜一拍她的肩膀:“行啊,小姑娘人小鬼大,脑筋灵光的很,聪明,就这么办了。” 时近中午,卫展眉和季瑜出现在西城门附近,城里的人流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街边的店铺和小商小贩也开始做起了生意,城门口有两队军士列队把守,进城不限,出城要凭特殊手令和腰牌才能放行。 季瑜和卫展眉一起走到城门前,守门的一名队长先是验看了季瑜的令牌,然后又接过卫展眉的腰牌瞟了一眼就还了回去,他认识卫展眉,笑着说:“卫总旗,出城啊,看您的面色,又是忙了一宿吧。” 卫展眉上前一步:“说得是呢,兄弟们也辛苦了,等这阵儿风过去,我请你们喝酒。” “那敢情好,一醉方休,不醉无归。”队长一边答话,一边抬手让行。 没走两步,卫展眉站住,返身往回走来,随口对守门队长说道:“突然就饿了,想起早饭还没吃,我去买个煎饼垫垫肚子。”边说边走向不远处一个摊子。 排队买了两张煎饼,卫展眉又和队长说笑几句,这才出了城门。 一刻钟后,纪妆妆带着殷姿来到了城门边,还是那名队长查验了两人的腰牌,他们是认牌不认人,见腰牌无误,就挥手让两人过去了。 没过多久,卫展眉再次返回,说是忘带了东西要回去取,等再出来时,只和队长点一点头就急匆匆出城了。 又过片刻,叶仄仄神态从容地走向城门,向队长出示腰牌后向外走去。 “等等。”她刚走两步,不想身后的队长叫住了她。 这队长也是临时起意,今天这是第四名女子携牌出城了,按说府衙和军中发放的腰牌很少有给女子使用的,难道说是城中长官的女眷出城避乱?他想着盘问上几句。 叶仄仄心中一突,回身问道:“请问何事?” 队长刚想询问,等他对上叶仄仄的眼睛,忽然头脑里一片空白,愣了下神,张嘴说道:“啊,没事没事,叨扰了。” 叶仄仄又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城而去,留下这队长挠了挠头,他自己都记不起来为什么要叫住人家了。 原来,殷姿出的点子是让卫展眉和季瑜先出城,在卫展眉和队长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暗中接过了季瑜的腰牌,两人都是习武之人,手法快捷隐秘。 等卫展眉慌称肚子饿去买煎饼时,他就把两枚腰牌偷偷递给了同样装作在排队的纪妆妆的手中,这样纪妆妆和殷姿两人凭着腰牌顺利出城。 最后,卫展眉二次回城,在暗处把一枚腰牌交给了叶仄仄,叶仄仄也就可以诓出城去。 没想还是出了点儿小插曲,那队长偏生有心无意地拦住了她。 好在叶仄仄被安排在最后一个出城,她身具摄魂奇术,立即施法掌控了队长的心神,有惊无险地蒙混过关。 随后,一行五人在城外一个偏僻处汇合一处。 平安离城,大家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卫展眉对纪妆妆和叶仄仄说道:“现下安全了,殷姿姑娘回城,在下和公主去办事。相逢即是有缘,但大家彼此立场不同,不相统属,纪姑娘和叶姑娘两位身有要务,不如就此别过。” 两女还没说话,殷姿就红了眼圈:“卫大哥,能不能不赶我走,爷爷不在家,我一个人回去,兵荒马乱的,我知道自己不会武功是个累赘,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季瑜也说:“带上她吧,这丫头聪明伶俐,我喜欢。” “出来这感觉真不错,离开了涂海和……那老家伙,我才有了仗剑天涯闯荡江湖的感觉,多个伴儿也好。” 公主如此说,卫展眉的眉可有些展不开了。 叶仄仄说道:“那就在此分手吧。卫总旗,我还会去找你的。” 殷姿有了公主季瑜撑腰,胆子大了起来,冲叶仄仄说道:“这位叶姑娘,你已经脱险了,能不能麻烦你在走之前解了卫大哥中的毒?” 叶仄仄:“不行!他这人我还有用。” 季瑜不干了:“多亏姿姿提醒,差点儿忘了这事儿。叶仄仄是吧,看在师姐的份儿上,这次没找你这叛党的麻烦,还帮你出城,但这只是你运气好,适逢其会,识相的赶紧解毒,不然要你好看!” 叶仄仄退身,拔出短匕:“怎么着,我和姓卫的事,和你们没关系。本姑娘又没求着你帮忙,这刚出来就翻脸不是?当我怕你啊,大雪山武功名闻天下尚未见识过,我倒要讨教一二。” 季瑜刷地一下宝剑出鞘:“嘿嘿,不识好歹,那就如你所愿,正愁没有机会动手呢。” 看两人摆开架势,纪妆妆忙劝解道:“你们先别打,我说两句。” “公主,蒙你看在神尼的面子上叫我一声师姐,还帮助我们离开,很是感激,要不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卖师姐一个面子,这次就放过叶姑娘。” “师姐身属义军,你为青川公主,你我各为其主,以后最好不要有机会在战场上相见,但这份私谊我记下了,容后报答。” “这位叶姑娘,我也多说一句,不管初心如何,总是人家今番帮了我们的忙,卫总旗这样的人多得是,不如今天就放过他一人可好?” 叶仄仄冷然说道:“本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中的毒是慢性的,并不会很快发作,我身上也没有带着现成的解药,现在无能为力……既然纪姐姐替他求情,一个月之内,我会着人送上配制的解药。” 季瑜说道:“人命关天,怎么能相信你?” 叶仄仄:“那我就没办法了,手底下见输赢吧。我胜了,也是这句话;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纪妆妆又出来打圆场:“这样吧,同为十八路烽烟,我相信叶姑娘不会食言,我来作保此事。卫总旗,你看可行?” 卫展眉苦笑道:“我看,行吧,今天就不要伤和气了,快到一个月的时候,我在南镇抚司恭候。”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大家都没有了久留的必要,扬手告辞后,分作两路而行。 第207章 草根百姓 季瑜问卫展眉:“卫总旗,咱们往哪边走?你是要去做什么?” 卫展眉回道:“公主不要总旗总旗的叫了,怪别扭的。” “就是,公主,你也叫卫大哥吧。”殷姿说道。 “我的哥哥们太多了,让我想想,我上面有十八个哥哥,那就叫你十九哥好了。” “这如何敢当,公主的哥哥可都是青川皇子。” “那是家族与朝堂,诺大的江湖上,目前我只认你一个卫十九哥。话说,那你也不要叫我公主了。” “对对,卫大哥叫季瑜姐瑜瑜吧。” 季瑜说:“瑜瑜?不好听,好像赶马的一样,母上大人给我起的乳名叫格格,本公主特准你使用。” 卫展眉不想搞的太亲近,岔开话题道:“说到马,现在战争时期,马匹使用受到管制,我等会儿去前面的驿站借用三匹,我计划先去历城一趟,在此西南方约莫百里,腿儿着去实在太慢了。” “不过,公主格格,咱们先说好了,你要跟着我行,但是不能任性,我此去主要是打探情况,不是打架,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行啊行啊,探秘是吧,肯定有意思,具体什么事情?” “嗯,啊,有消息说叛军的一处宝藏藏在那里,只要确认清楚就行,顺便看看是谁在资敌。”卫展眉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隐瞒。 三人一路西行,到了城郊最近的一处驿站,卫展眉凭令牌要出了两匹健马,殷姿不会骑马,她和季瑜共乘一匹,三人两马向西南而去。 卫展眉肩上腿上带着伤,加上殷姿有些晕马,所以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太快。 殷姿是第一次出远门,季瑜也好奇南地的山川景物,两人边说边走,都是年少开朗之人,很快就好的象亲姐妹似的,不知怎地,话头就聊到了找什么样的夫家上面。 殷姿在后面瞄了眼卫展眉:“爷爷说要找个踏实稳重的男人。” “男人嘛,当然要英俊潇洒啦,不然天天面对,不耐看怎么行。”季瑜目不斜视地说。 “还要有本事、有担当才好。”殷姿继续说道。 “嗯,最好要能逗我笑,让我开怀,加上乖乖听我的话。”季瑜补充道。 “要是像卫大哥这样会功夫就更完美了。”殷姿又说了一条。 “呵呵,姿姿你说的是手上功夫还是床上功夫?”季瑜虽然单纯,这会儿却开起了殷姿的玩笑。 殷姿粉拳捶了季瑜后背一下:“瑜格格口没遮拦,哪里像个公主。” “哈哈,江湖儿女,餐风露宿,饮马喋血,没那么多讲究。喂,十九哥,你觉得我们应该找什么样的男人?” 卫展眉一边听着两女闲聊,一边心里却在走神,他想起了和风清隽两人在雾岚山策马赋诗的时候,不由思念起风清隽来,暗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知你在哪里,我贼他妈的想你。 听到季瑜发问,卫展眉信口答道:“这个,什么样的男人好,我不肯定,但最重要的一点是—— 千万要小心,绝对绝对,不能让你们找的这五个踏实稳重、英俊潇洒、功成名就、嘴甜听话、那什么功夫了得的男人扎堆儿见面……会很尴尬的。” 二女半天才反应过来,季瑜仰面放声狂笑:“嚯哈哈哈,好建议!” 殷姿红了脸,小声嘟囔:“卫大锅你太坏了……” 笑了一会儿,季瑜又追问:“卫十九,你要是个女子,你会找什么样的夫君?” 卫展眉略想一下,答道: “说来也简单——以德服人,以杀止杀,以诗泡妞。人道是: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剑,是豪情壮志,箫,是温婉柔肠。正可谓——来何汹涌须挥剑,去向缠绵可付箫…… 殷姿雀跃道:“那卫大哥就即兴赋诗一首吧。” 卫展眉向着前方望了一会儿,才吟道:“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二女都是识文断字的人,知道这句表面欢乐张扬的诗以及整首诗里暗含的意思,原来是,卫展眉看见他们的前方正有一队逃难躲避战乱的老百姓在赶车背包、拖家带口地迤逦而行。 季瑜默然半晌,而后问道:“卫展眉,你,这是在怪我们青川大军南下,铁蹄踏朝华吗?” 卫展眉摇头:“也不是。所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人间不值得,哪里都没有永久的太平,我们只是恰逢乱世而已。我的立场,就是希望兵火能尽快平息,草根百姓可以早点儿过上安生日子。至于说谁坐江山,都一样。” 时近中午,越往南走,逃难的人开始多起来。 在一处河边的开阔地上,一些人家就地支起炉灶生火做饭,有一些人除了自己家吃,还做起了生意,不少孩童洋溢着笑脸在周围奔跑嬉闹,夹杂着家里大人老人们的呵斥声,烟火气十足,俨然一个小小的集市一般。 卫展眉说:“你们看,给点儿阳光就灿烂,不过片刻安宁,老百姓们是很容易知足的,只要有口饭吃,能又见炊烟,能有儿女绕膝,他们就是温顺而又知足的,就是平和而又坚忍的。” “他们是一群但凡见希望,就愿意在筚缕中前行;但凡给机会;就能够在夹缝中生存;但凡去导正,就可以在宽容中谅解,但凡有共识,就会同你共克时艰和埋首耕耘的人。” 殷姿看向卫展眉的目光中,满眼都是小星星。 季瑜愣了愣,微微点头,随后说道:“我们也过去吃点而东西吧,跑了大半天,饿了。” 卫展眉说声好:“常言道,识食物者乃为俊杰。来,姿姿,你是一介草民,我是个无品辅兵,今儿个何其幸也,一同陪格格公主殿下用膳。” 三人寻了个草棚坐下,叫了三碗羊汤和烙饼,季瑜还是头次吃上平头百姓做的这样的食物,却吃得兴高采烈、津津有味,一个人就干掉了三张粗面葱花大饼。 用罢午饭,三人继续打马扬鞭上路。 两个时辰后,天擦黑的时候,卫展眉忽然放慢了马匹的脚步。 旁边马上的殷姿心细,瞧着他的脸色不大对头,关切地问道:“卫大哥,你怎么啦?” 卫展眉止住马头:“伤口隐隐作痛,身上发冷,头晕眼花。” 季瑜跳下马来走到近前,看卫展眉面色潮红,额头上有虚汗,忙道:“你下来,让我看看。” 她伸手一摸,卫展眉的前额滚烫,惊叫道:“你发烧了!许是刀伤未愈,又在路上受了风寒?” 卫展眉自觉虚弱无力,两处伤口火辣辣的,皱眉道:“干我们这行,受伤是家常便饭,这都多少年没伤风生过病了。” 殷姿着急地说:“那怎么办?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卫展眉扶着马站了片刻:“抵达历城前只有一个小镇,不太远了,我坚持到那儿再说。” 勉强上马,三人在天全黑下时进了镇子,找了个旅店要了二间上房住下。 这时卫展眉的温度愈发的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季瑜说道:“这样烧下去不行,我带着少许伤药,大雪山的东西很管用,姿姿你先帮十九哥换药,我出去找找镇上有没有郎中。” 季瑜出去后,殷姿打来清水替卫展眉换药,他此时烧得神智恍惚,竟说起了胡话。 殷姿给吓得够呛,季瑜还没回来,她顾不得羞涩,只好又找来手巾,小心地给卫展眉擦试头脸胳膊腿降温,等卫展眉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看着略微清醒些后,又去厨房亲手做了碗小米粥,一口一口喂着吃下。 这时季瑜才风尘仆仆地回来,身后带着个郎中,气哼哼道:“这家伙下乡给人瞧病去了,我骑马好不容易才找到。” 郎中满脸惧色,战战兢兢,想是公主没给他好脸色看,路上没少受埋怨和催促。 郎中过来瞧了卫展眉的面色并号了脉,查看了伤势,问明情况后说是无妨,他取过药箱,先是扎了几针,然后开了个方子让去抓药。 季瑜竖眉喝道:“这么晚了,去哪儿抓药!你家有没有?我和你去取。” 郎中:“是是是,小人糊涂了,我家有,这就去,这就去。” 亲自押着郎中回家取药,又回来煎了药,待卫展眉喝下,季瑜才赏了郎中一锭金子,让他回去,但是命令不能睡觉,要随时待命。 当夜,卫展眉折腾了一宿,殷姿和季瑜两人衣不解带换班陪伴看护,直到东方亮起鱼肚白,他才退了烧。 一早,又喝了碗大米白粥和鸡蛋羹的卫展眉气爽神清,有武功的底子,他恢复起来极快,看着略显憔悴的两女,这会儿倒不善言辞起来,只深深注视两眼,就催她们去补觉。 日光大盛时,季瑜和殷姿坚辞不许卫展眉起身赶路,让他再休息一阵儿,直到日上三竿吃过午饭,三人才再次出发。 路上,卫展眉约略介绍了下此行的目的地。 据南镇抚司的档案记载,历城再向南二十里的深山里,有一山名为子规山,山上有个严家寨。严家先祖为朝华开国勋贵之一,数代皆为镇边大将,后来朝华国君稍露嫌其功高震主之意,那代族长为免杀身之祸,主动辞官告老回乡,建起了严家寨,而国君为显大度,准其不纳赋税,并可豢养少量私兵。 其后代子孙隐居于此,几不出世,山中珍稀物产丰富,自给自足有余,只和山外交换缺少的物品,是个相对遗世而独立的所在,即便青川南攻,也没有精力顾及到此处。 普通人只知是严家是朝廷大员退仕闲居于此,但严家数代军伍,在军中和武林之中都是有一号的世家,马上步下的功夫都是有一套的,尤以严家拳和严家枪闻名。 由于严家后来少有人在外行走,南镇抚司的资料也就这么多了。 三人在历城打尖歇息后,于傍晚之前来到了子规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卫展眉进村扫听了一些严家寨的情况,得知严家寨分为内寨和外寨,外寨允许山民居住和交换物资的商人进出,于是就又赶到了寨子的入口。 进山后,经过询问沿途碰到的山民,才清楚山高皇帝远的严家寨有自己独特的规矩,从他们的情况和到达的时间看,今晚,不得而入。 第208章 巧计潜入 进入严家寨有两条路,一条大路只允许带货的大车马队使用,另一条小路供山寨里的人和普通山民以及商人日常进出,但是必须有寨子里发的路引或有人引介,并且在戌时之后就会关闭。 三人来到行人入口,这里地形奇特,地势险要,和对面的山寨隔着一条既深且宽的沟壑,由一座长长的可容五人并行的铁索木板吊桥相连,尽头处有个高高的哨楼,内有寨兵看守。 大路的情况还不知道,仅从这里看,严家寨绝对是易守难攻之地。 距离戌时还有一小段时间,还有零星的人在进出,他们没有人引荐,卫展眉是暗访,不想露出南镇抚司总旗的身份,所以看来今天是进不去了,只能回到村子里住下再想他法。 三人在入口处的巨石后观察了一会儿,卫展眉打了退堂鼓,就要带二女回转,殷姿却道:“等等,让我再看看。” 卫展眉和季瑜不知她何意,等了一阵儿,殷姿说道:“或许可以试一试。” “你们看,天色已晚,快到闭关的时间了,岗哨也懈怠了,不是时时站在路口盘查,而是上到吊楼里避风,每隔一小会儿才起身张望一下。我数了数,最短的一次是间隔了十五个呼吸,其他时候间隔更长一些。” 卫展眉以为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看吊桥的长度说: “我和格格带着你施展轻功,十五息的时间不够用,肯定到不了对面,就算我俩单独顺着不稳的吊桥飞奔过去,万一守卫提前一点儿查看,也会被发现,不够稳妥,不保险。” 殷姿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哨卫在一天里是轮岗的,山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他们不会认识和记得每一个人的面貌。所以,我的想法是……” 听了殷姿的主意,卫展眉诧异地看了她几眼,在他的记忆里,平时没觉得小姑娘这么足智多谋啊?现在像换了个人似的,使巧计让大家大摇大摆出了郢都城就是她的主意,这次又能冒出这样的奇思妙想,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季瑜也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殷姿:“可怕,活脱脱一个女中诸葛啊,果然高手在民间,自古英雌出少女。” “姿姿,你以后跟我回青川吧,我早有想法,以大雪山女弟子为班底,组建一支军中女子特别任务行动队,专门对付朝华的江湖门派,名字我都想好了,简称女特务营。“ “咱们姐妹合作,我做娘子军指挥使,你当军师,保准巾帼不让须眉,让我那些哥哥们惊掉大牙,就这么定了。” 殷姿不好意思地说:“让姐姐见笑了,平日里除了女红,爷爷也教我识字和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们觉得这主意行吗?” 卫展眉没想到殷姿那晚出早归没有太多交流的更夫爷爷是个深藏不露的隐市高人,这会儿不是细问的时候,先混进去山寨要紧。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等天色更加昏暗,也没了其他进出的行人后,就在戌时要来临的时刻,瞅准时机,卫展眉和季瑜一左一右架住殷姿,从巨石后面闪出,快步上了吊桥,展开轻身功夫,在强劲的山风吹拂下,沿着晃晃悠悠的木板铁索桥向前冲去。 卫展眉和殷姿的轻功俱都不错,二人架着殷姿迅速通过了吊桥中部,又奔行数息后,在快到吊桥五分之三的位置处,却是停住了脚步。 三人随即转过身来,向前向回,向着来的方向,慢慢走去。 果不其然,如殷姿所料,走了十几步后,身后传来守桥寨兵的喊声: “喂,你们给我回来!说你们呢,那三个背包的,麻利儿赶紧回来,不然开弓放箭啦。” 三人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又转身走回到桥头,寨兵头目带着持刀背弓的两名手下等在哨楼下,骂骂咧咧道: “你们三个是属耗子还是属黄花鱼的?当爷们儿是摆设?哥儿几个打屁聊天的功夫就想溜过去?规矩懂不懂?时间到了,吊桥关闭,有事明天再出去。” 三人假意争辩求肯几句,寨兵坚决不肯放行,于是只好唉声叹气垂头丧气“灰溜溜”地往山里走去。 走了不远,转到树后无人处,三人击掌,殷姿的妙计得逞,三人在桥上转身造成出山的假象,如愿骗过守卫,顺利过关进了子规山严家寨。 进了山后,严家寨的外寨里就没有什么严格的检查盘问了,三人找了个客栈住下。 晚饭后,卫展眉和季瑜出了客栈,在隐蔽处换上夜行衣,这是要去夜探严家寨。 这回就不方便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殷姿了,不过两人也答应她小心行事,如果防备森严就回来商议。 入夜后,山中灯火极少,两人在山石密林中穿行,很快就摸到了严家寨的内寨附近。 卫展眉非常谨慎,两人藏身在不远不近的一个地方仔细观察,发现内寨的防卫极其严密,根本不像是一个退隐的官宦大户人家,甚至比一般的江湖门派大本营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一,寨子边建有围墙,高大光滑,不易攀援,且上有尖利的铁丝网栏。 其二,高墙下挖有壕沟,卫展眉估计里面很可能埋设有鹿角丫杈、蒺藜钉板等伤人之物。 其三,高墙上和壕沟周边,都是隔着不多远就有气死风灯用来照明,不说亮如白昼,也是让人难以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靠近。 第四,壕沟外有层层岗哨守卫。 为查看守卫情况,卫展眉在暗处发出一粒小石子,打向一颗高树上的鸟窝,他使力巧妙,石子落入鸟窝内而没有穿过落下。 当夜鸟受惊飞起,先是远处站立着的明哨马上派出三人过来巡视。过不多久,又有躲在黑暗里的一名暗哨悄无声息地出现,再等一时,一队游动哨又悄然现身。 好家伙!严家不愧是世代军旅出身,一应守备不弱于军营配置,加上守卫们都是刀枪在手,强弓硬弩在身,无声潜入实在是困难。 卫展眉暗想,要不就是严家习惯以军营的办法管理山寨,要不就是里面确有秘密,不然没必要对地处偏远深山里的家宅大院进行如此戒备。 看来今夜要回去客栈洗洗睡了。 两人正要起身退走,忽然听到山道上传来声响,在灌木枝叶的遮挡下向下看去,原来是有两驾马车沿着山路驶向了寨子大门。 卫展眉和季瑜悄悄转移到一个更容易观察的位置。 只见马车到了门口后,先是车夫下来和守卫说了几句,守卫随后进门,接着从大门里出来一人,掀帘探头进去和马车里的人交谈几句,然后有守卫过来对马车上下四周检查了一番,这才放了来人进门。 卫展眉摇头叹息,如此程度,暗中潜入的机会渺茫,这趟任务难度很大啊。 等山寨大门口平静后,卫展眉和季瑜放弃了今晚夜探的计划,起身打道回府。 在向山下潜行的过程中,两人又听到山路上有马蹄和车轱辘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 在高处向下看去,夜色幽暗,以习武之人的夜视目力,看到又是两辆马车顺路缓慢盘旋而上,车身比普通马车要宽大。 书中暗表,这是给严家寨的厨房运送第二天要用的新鲜肉食和蔬菜水果的专用马车,每天固定在这个时候上山,因为寨里人多,厨房从后半夜就要开始做一天的准备了。 卫展眉心头一动,既然明里暗里都不易潜入,那这是个难得的混入机会。 他在心里快速算计一番,最后决定搏上一把,附耳在季瑜脸边悄声把想法说了,季瑜被他弄得耳垂痒痒的,强忍悸动的心神听完,自然点头答应,她最喜欢这种冒险带有不确定性的事情了,更何况是跟着卫展眉这样的帅哥一起,想想都刺激。 卫展眉一直在评估风险和应对的方法,并没注意到季瑜的心情,等计较已定,他带着季瑜窜向山道,很快找了个道路狭窄不平,又在山石林木掩映下最阴暗的地方停下。 听到马车声渐行渐近,两人弯腰跃向路中间,分前后各自在坑洼处仰面躺下。 卫展眉运气好赌对了,两名车夫只是普通山民,不会武功,感知并不灵敏,夜里又疲倦,一个哈气连天半闭着双眼,反正老马识途不用他指挥,另一个抽着旱烟哼着小曲,完全没有注意路上的情况。 紧张的等待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经过了两人,卫展眉和季瑜身手矫健,分别轻盈无声地扣住并攀附在了车身的底部。 马车带着两人一路上行,终于来到了严家寨大门前。 灯光下,马车停下,车夫和门卫都是认识的,相互聊了两句后,就有两名寨兵上前,一人负责一车,先是打开了车门往里瞧了瞧,又攀上车辕去检查了车顶,然后跳下来,半蹲着身子草草瞟了眼车下。 这还不算,起身后还横过手中长枪,略略俯身一摆,竟然以枪向着车厢底部,从头到尾划拉了几下。 见没什么异状,领头的守卫一摆手,两驾马车缓缓驶进严家寨大门,沿边侧道路去往了厨房。 等车停下,在车夫进门去叫人来抬取货物的时候,卫展眉和季瑜自车身下出来,展身形到了旁边的阴影处,又沿角落兜兜转转,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存身。 卫展眉轻轻舒了口气,心脏也是在砰砰地急跳,季瑜的双眼在黑暗中闪动,胸脯起伏,显得很是兴奋。 回想刚才门口的一幕着实惊险,好在卫展眉早有计较和准备,不然那长枪的几下划拉,就能让两人,当场暴露。 第209章 意外发现 藏身马车下面潜入,是卫展眉临时起意,但却不是一时冲动。 他在观察之前两辆马车在大门口进入并接受检查时,看得非常之仔细。他注意到兵丁虽说查验的程序步骤没有省略,但可能是很久没有出过事情,所以难免过程上就流于形式和走过场了。 比如说,蹲下身子检查车底只是意思了一下,没有伏得足够低,不能看到车下的全貌。 再比如说,以长枪横扫也是半仰着身子,还是不会看见车身下的情况。 正因为如此,两名寨兵没有发现车下有人贴着,而在他们以枪拨拉的时候,卫展眉和季瑜抢先一步松手落到了地面上,装货的车身宽大,旁边的人发现不了,长枪的枪身也碰不到二人的身体。 卫展眉此来,除了藏于胸胁的半长白斩双刀和暗器囊等必备物件,没有携带镔铁飞抓等多余累赘物事,他胆大心细且经验丰富,起落毫无声息。季瑜带着宝剑,但她身手了得,分寸时机拿捏的好。 虽然长枪贴着车底荡漾时,都是险些触到躺在地面上两人的身体,终是没有暴露。 等长枪撤出,两人又再伸手勾住车底附身其上,随着马车进到了严家寨里面。 这是卫展眉看到检查不够细致,存在漏洞,于是乎决定冒险一试,加上些运气,最终涉险通过,否则他是不敢采用这个方法的。 两人在隐身处平复了下心情,开始在寨子里面搜寻。 应该是有吊桥和内寨两处关卡,尤其进入内寨的防范严密,因而寨子里面的守卫就很松懈了,明岗很少,也没有发现暗哨,只有打着灯笼的夜巡小队偶尔在路上出现,很容易避过。 两人蹑足潜踪,卫展眉领着季瑜沿边边角角窜高伏低走位。 以卫展眉的经验,储藏东西的仓库多修建在寨子的后半部分,只要找到守护相对严密的地方探查,就有可能发现藏宝之地。 搜索多时,果然让他发现了几处库房,在经过判断,排除了堆放普通生活物品和寻常物资的地方后,卫展眉把目标锁定在了山寨的西北角。 这里没有明哨,而且外面看上去非常不起眼,季瑜在开始路过时就没有看出来有什么蹊跷,卫展眉也是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躲藏隐蔽的暗哨才起了疑心。 两人反复观察确认,又在周围找出了四个暗桩之后,见这里的看护明显比其他地方要严密,于是耐心蹲守了一阵儿,终于在换岗时看清楚了此处是一个地窖入口的所在。 莫非这里就是军饷藏宝地? 卫展眉有心进去一探究竟,然而五处暗桩高低错落,形成了交叉无死角的视线网,绕过一处躲不过第二第三处,欺近或用暗器能够解决一人或两人,但又不太容易在确保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干掉所有暗桩。 思量半晌,卫展眉悄悄带着季瑜向后退走。 他是放弃了进入的打算,反正严家寨怎么说都是透着诡异,回去报给胡式微就好,让他决定是公然带大队人马上山还是私下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吧。 卫展眉还有另外的地方要查访,不能在此耽搁太久,再说这里到处是军营化的布置,一不小心就会难以脱身,还是再搜寻一番就想办法离开为好。 他和季瑜说了打算,季瑜说:“前面进山还挺刺激的,但这就完事儿了?虎头蛇尾,知难而退,你们绣衣卫就是这么给朝廷办事的?” 卫展眉翻了个白眼:“不然怎办?侦察有成果就行了,不知殿下有何高见?” 季瑜歪着头想了想:“既然是地窖,我们青川皇宫也有藏冰的冰窖等地下仓库,我去玩儿过,这种地方通常会有透风的天窗洞口什么的,走门口不成,我们可以试试找一找通风口。” 卫展眉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季瑜还真出了个好招儿,拍马屁道:“嗯,公主英明,好主意,末将依计行事。” 季瑜撇撇嘴:“那是,过吊桥是姿姿小丫头的功劳,进寨是你想出了办法,现在也该轮到本公主冒头了。你个没见识的土包子,自然不会知道皇家地窖的玄机。” 卫展眉只能诺诺不语。 两人从侧面绕路上了土山,转到了地窖上方的位置,这里荆棘树丛密布,倒是没有人迹。 在黑暗中摸索寻找了半天,真叫两人找到了一个被灌木掩盖的通风口。 通风口不大,有铁格栅嵌在岩石里,人是钻不进去的,卫展眉发力探了探,又用白斩刀撬了撬,纹丝不动,他摇摇头。 季瑜一把推开他:“闪开闪开,这活儿你们男人做不了,还是看本公主的吧。” 她随手抽出长剑,一划一压,铁栏应声而断,这剑看着和普通宝剑没有区别,竟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卫展眉咽了口口水,皇家之物,确不一般,小民百姓果然比不了。 两人自通风口落下地面,等眼睛习惯了里面的黑暗后,二人游走一圈确认没人,卫展眉取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 地窖占地很大,满满是堆得高高的木质大箱子,季瑜接过火折子,卫展眉用刀撬开木板,两人眼现惊色,又接连打开了数口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不是金砖银锭和珠宝财物,而是整整齐齐、各式各样的长短兵器和箭矢! 这里是个武库! 严家行伍出身,又被允许私养护寨家兵,有刀枪武器并不奇怪,但是放眼地窖,这里如果都是武备的话,少说也能武装起几千人的队伍。 私藏大量军备,这,这是要谋逆造反的节奏啊! 而且这么大的数量,必须是分批运进来的,加上又是疑似军饷藏宝之地,严家寨勾结叛军快雪时晴堂隐忍至今,所谋者大啊。 两人都没有说话,现在也不用查什么财宝了,有这个发现就够了。 卫展眉心思转动,如何处置可以迟些再说,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是带着季瑜先离开这里出山为妙。 两人自通风口出来,伪装掩护好后,原路折回到了地窖的入口附近。卫展眉停了下来,正在考虑如何脱身出寨时,耳边隐约听到了暗哨守卫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听话头,是有人过来传令,让其中一名暗桩回住处叫上十个人去后山烧山冲帮助搬运东西。 卫展眉犹豫了一下,没有拗过自己的好奇心,深更半夜的搬运什么东西?既然碰上了,索性打探个明白,他决定和季瑜跟上去。 两人尾随着那人,等叫齐人后,这一队寨兵打着火把向寨子后面走去。 后寨沿山势而建,想是山寨周围或有高墙,或是山势陡峭,后部寨子并没有人把守,卫展眉和季瑜得以顺利地跟在后面出了门。 后山怪石嶙峋,崎岖险峻,林深树高,极难行走,只有羊肠小路通向远处。 季瑜问前面的卫展眉:“十九,你的腿……你行不行?” “.…..我,龙精虎猛,行得很。说来也怪,发过烧后,伤口痊愈的极快,比以前任何一次受伤好的都迅速彻底,难道说叶仄仄的药需要烧过才见效?” 两人一路尾随,不多时,经过了一片低谷,二人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在沿途相对平缓的山坡之上,葱郁的林木掩映间,建有五六处外观精美的院落,距离他们所在的谷底有高有低,相互之间间隔着数十丈左右的距离,房舍古朴俨然,山上还有山泉流瀑,环境清幽雅致。 这可能是严家家眷和山寨里有身份的人的居所。 那队寨兵继续向前,很快地,在跟到一处石崖后,寨兵们忽然消失了踪迹。 略停了停,两人疾步跟上去一看,原来这里是一座断崖,切面直入刀切,寨兵们是踩着一道铁索悬梯下到了沟底,接着向山里走去。 看来严家寨后山必定另有出路,不然装运的大宗货物是不可能从这里运送到山寨里再出山的。 两人等寨兵走远,顺梯而下,继续追踪,寨兵最后在一个山坳里停步。 卫展眉和季瑜爬上一处山石向下观瞧。 山坳里灯火通明,有近百人正在忙忙碌碌,有两人站立着,在指挥寨兵们从一个山洞里往出搬运箱子。 箱子的制式和地窖里不同,看寨兵抬动时的样子,重量不轻,不是兵器就或许是金银之物? 站着的两人中,其中正在指指点点的一人是名老者,身材高大魁梧,另一人年轻,但也是膀阔腰圆,偏偏穿着一身白衣,显得更是臃肿,手拿一把折扇摇来摇去。 卫展眉心中一动,这个白衣青年胖公子和南镇抚司画影图形通缉的一名叛军人物颇为相像,他想再确认一下,于是带着季瑜悄悄向前又移动了十几丈。 这一移动可坏菜了。 那名魁梧老者是严家寨的二当家。严家老一辈掌权的目前是兄弟三人,家主是大哥严歌泣,老二严丁卯,老三严圈点。 严歌泣文武双全,一直深居简出,平常很难见到其人,老三严圈点精于兵韬武略,马上功夫也不差,这个老二严丁卯专攻严家拳和严家枪,武艺精熟,并且他有个稀罕的特点,就是鼻子特别灵,天生嗅觉敏锐。 卫展眉和季瑜不巧正处在上风头上。 季瑜虽是练武之人,到底是皇室贵女,涂脂抹粉注重妆容也是自小宫里必修的功课,所用之香料还很稀有金贵,淡淡的脂粉香被风就带了下去。 常人没有感觉,严丁卯吸吸鼻子却觉到了异常,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淡淡的香气? 他不动声色,暗自让人集合起一队寨兵,这里明亮,不适合偷袭,等人手准备好,遂命令冲上山拿人。 卫展眉两人发现不对,转身就向回跑,欲寻岔路向山中逃脱,却发现两侧不是绝壁就是沟崖,只能顺原路返回。 二人很快回到铁索悬梯,急急爬上去后,季瑜一挥宝剑,斩断了铁链,悬梯坠落,追兵一时半会儿是上不来了。 但是严家寨兵马皆是训练有素的军中健卒,自有应对之策,只见数只响箭直射空中。 随即,严家寨内寨方向响起密集的锣声。同时,两人刚才经过的那几处山坡院落里也亮起了灯光。 要遭! 回内寨那是自投罗网,卫展眉赶紧查看地势,山坡院落周边似乎还有几条小径出没,为今之计只能沿路上山逃走。 两人展开轻功疾驰过去。 不一时,坡上的院落里分别有人出来,一拨人去崖边接应下边的人,另有两拨人分作两队追了上去。 第210章 狭路相逢 第一拨有九人,在漆黑的夜里竟不打火把,而且速度极快,并且分散开走近路包抄过来,显是对地形极为熟悉。 卫展眉和季瑜很快就被追上,当前一人飞身而起,在空中翻身后凌空下击,手中钢刺扎向后面的季瑜。 公主哪里在乎,举剑上撩,剑刺相交,钢刺就被削去半截,手腕一抖,去势不减,那人低呼一声,半空拧身险险避过。 后面几人陆续赶到,见季瑜的宝剑厉害,纷纷一起围攻而上。 这些人身法诡异迅捷,招式毒辣,全部手持短刃,都是近身搏击的打法,一击不中就会退后觅机再上,攻击一概指向一招致命的部位,不像是军中的作风。 季瑜展开大雪山又见雪飘落剑法,剑势轻柔绵密,护住周身,全无破绽,对手忌惮宝剑锋利,往往招式未老就不得不变招。 卫展眉也被三人围上,只有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没有出手,站在一旁观看。 过了片刻,那人见季瑜剑法一变开始反击,己方五人抵挡不住凌厉的攻势,已经有人受了轻伤,遂取出短刃上前接下了卫展眉,嘴里简短说道:“这里我来。” 那三人明白话里的意思,立即放弃了卫展眉,去到旁边帮助同伴。 卫展眉听到话音,这人的男声和女声他都听见过,再一辨身形,他双刀一停,低声道:“纪妆妆?” 此人一惊,她正是纪妆妆,卫展眉此刻一身夜行衣,还蒙着面,两人又没有交过手,她并没有认出来,但乍闻声音,还是明白过来:“卫总旗,是你!”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发问。 卫展眉心中惊讶,在郢都城外分手后,不想纪妆妆也出现在这里,他心里迅速判断着形势。 纪妆妆更是吃惊,这个南镇抚司姓卫的在此,一旁的就是青川公主季瑜了,怪不得剑法高明,她只和温如神尼学过一套无花折枝手,并不认得大雪山剑法。 季瑜是大雪山门下,名义上还叫自己一声师姐,日前在郢都城里又帮过自己,但季瑜是青川公主,卫展眉是伪朝华小朝廷南镇抚司的总旗,两人都算是复国锄奸盟的敌人,这要怎么办? 卫展眉余光一扫,季瑜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他不深知,但此刻她独斗八人并不见败象,自己也不惧纪妆妆,这九人未必吃得下两人。 问题是严家寨已经被惊动了,远处正有火把之光和人声向这里靠近,一旦在这里被绊住,双拳难敌四手,他和季瑜必然逃脱无望,他又探得了严家寨的秘密,自己还带着青川公主,即便万不得已亮出“暗影重重”的身份,也未必解释得清。 纪妆妆为什么会在这里那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是逃出严家寨。 想到这里,卫展眉快速说道:“那天在郢都城里,是我放出三枚长钉暗中助你摆脱千户张忽雷,今天你放我和季瑜走。” 纪妆妆又再吃惊,当时竟然是这个姓卫的救了她?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见纪妆妆犹豫不答,时间不等人,卫展眉无奈,低声道:“朝花夕拾蒙霜雾。” 纪妆妆第三次吃惊,下意识回道:“碣石潇湘无限路。” “晴川暗影重重幕。” “复国锄奸延气数。” 暗语对上了,这是复国锄奸盟和暗影重重联合时,为双方重要人物在必要时相认设置的暗号,不会有错。 纪妆妆不再迟疑,朝旁边一挥手:“停手,收队。”随后对卫展眉说道:“前面两里,左拐走舍身崖,途中可能还有阻碍。你,好自为之。” 卫展眉一点头,带着不明所以的季瑜迅速远遁。 那八人是复国锄奸盟在严家寨秘密培养的杀手,都是严格选拨过的嫡系子弟,对纪妆妆唯命是从,嘴严的很。 过了一会儿,严家寨的人马追了上来,纪妆妆对为首之人淡淡说道:“对方两人,高手,拦不住。” 领头的并没有怀疑,看到复国锄奸盟杀手中都有人带了伤,暗暗心惊,带人继续追击的同时,立即派人回去向主事的三寨主禀报。 卫展眉和季瑜离开后,山势还是一边石壁一边是深沟,夜半时分又是急切之间,两人无暇探索,只能沿山间小路奔行。 将近二里地后,就要到了纪妆妆说的拐弯处,顺路上行,翻过一坡,眼前猛然又出现了九个黑影在严阵以待。 其中八人人人手执长枪环立,另一人立在一侧。 这八人长住山中,同样对周遭的地形无比熟悉,而且他们在严家寨受训的主要内容就是战阵韬略,见纪妆妆一队人衔尾追去,他们就绕路而行,提前半步赶到了这个必经之地进行截击。 夜里的视线尽管不佳,但卫展眉的眼力还能够大致辨明这些人的身形轮廓,待他看见侧方那人的时候,不由狠狠眨了两下眼睛,心里只觉无力吐槽,难道这就叫,无巧不成书! 此女身材不止微胖,非是旁人,正是叶仄仄! 原来大家殊途同归,目标都是严家寨,早知道,还不如结伴同行…… 诧异又无语的同时,卫展眉心里压着的几个疑团却浮了上来。 疑团之一,叶仄仄是属于哪一方的人?怎么也来到了严家寨? 按理说,她伙同被自己杀掉的二人跟踪并埋伏暗杀于己,很可能来自十八路烽烟中一支义军,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路兵马。 疑团之二,她为什么能很快解开自己亲手封上的穴道? 疑团之三,也是最大的一个不解——为什么她在施用摄魂术时,自己能够从她眼中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并且由此心软,没有对她下杀手,而她似乎也手下留情? 此事一直让卫展眉感到困惑不解。 这时季瑜也认出了对方:“十九哥,你看那人是不是妖女叶仄仄?” 卫展眉点头:“格格公主,你对付那八个,我来会会叶仄仄,能不杀人就不杀,但是,此地不能久留。” 季瑜道了声好,抢身出去,一剑飞起,剑光飘忽闪烁,那八人竟都觉得这一剑是针对自己而来——大雪山九转雪莲迷人剑! 八人也不移动脚步,他们同时快速出枪连续攒刺,颤抖的枪头在环立的阵型前筑起一面枪网,挡下了这一剑。 季瑜又叫了声好,脚尖最后在八只上扬的枪头上一踩,单手转圈挥动宝剑,镗啷啷三声响,反应稍慢回收不及的三把长枪的枪头断落。 八人虽惊不乱,展开严家枪外门枪法,组成枪阵和季瑜周旋起来。 这八人论及单打独斗的江湖功夫和暗杀手段,每个都不及复国锄奸盟的杀手,他们主修的是战场上的马上冲杀本领。 但是八人配合有度,以严家枪中的挑拨粘靠之法尽量规避和季瑜宝剑的硬碰,并借助枪阵的力量弥补招式上的不足,所以短时间内,暂时在季瑜手下撑住了局面。 卫展眉两把白斩双刀合璧,交于右手,冲到叶仄仄面前,左手扯下面巾,低喝了声:“你看我是谁?” 边说着,边以白斩刀直取叶仄仄的前胸,而左手已经暗中扣住数只长钉。 不管有什么疑团,都要先过了这一关逃走再说。 所以卫展眉一上来先是自揭身份,想趁着叶仄仄吃惊的时候,在黑暗中施展“刀中夹钉”的大招放倒伤了对方。 叶仄仄听到声音,看清近身的卫展眉的面目时,确实吃了一惊,呆了一呆,眼中神色复杂,既有惊讶,也有惊喜,还有迷惑和怅然,不一而足。 而卫展眉的双刀已到胸前。 叶仄仄的瞳孔骤然一缩一开,短刃击出,娇喝道:“看着我!” 没来由地,卫展眉就不由自主盯向叶仄仄的眼睛,一团不断放大的黑色星幕扑面而来,那道熟悉的身影伫立其中。 “摄魂术!”卫展眉没想到叶仄仄反应这么快,还这么决绝,不做任何打斗拼杀,同样出手就是绝招,他的左手钉可就没有发出去。 片刻之后,两人的刀尖刃尖相抵,叮当一声,随后同时大叫,同时后仰跌向后方。 另一边酣斗的九人没料到这里一招就见了分晓,见此情景,都停下了手,那八人过来扶起叶仄仄,季瑜过去扶住了卫展眉。 卫展眉说:“我没事,咱们走。”两人飞快地转向左侧小路。 八人中一人道:“坛主,那边是舍身崖绝壁,他们跑不了,追不追?” 叶仄仄转头看看即将赶上来的严家寨寨兵:“不用了,咱们是外人,已经尽力了,让他们去追吧。” 那名严家寨追兵的领头之人上来后,看见叶仄仄被两人搀扶着站立,上前抱拳拱手问道:“叶坛主,您没事儿吧,那两个潜入的贼人呢?” 旁边有人替叶仄仄答道:“被我们阻截,逃向舍身崖方向了。” “那就好,多谢支援。嘿嘿,他们慌不择路,那里是悬崖绝壁,这两个不看眼的小贼,今晚,插翅难逃。” 为什么纪妆妆和叶仄仄也会来到严家寨,卫展眉和季瑜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211章 山口激战 前文书说到卫展眉邂逅故人闯过两关,关于纪妆妆和叶仄仄为什么也在子规山,就要提一提严家。 严家先祖对皇上的猜忌之心有所察觉,为谋后路,早已暗中安排将攻城拔寨时积累的军备物资和金银财宝运往子规山老家,后来辞官避祸后,严家数代后人一直图谋起复,再现严家荣光。 严家并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就是想割据一方,延续严家从军镇边的世家传统。 当代家主严歌泣在遇到青川入朝华的混乱局面后,觉得是一个好机会,决定浑水摸鱼,他选择了十八路烽烟中有实力有特点的三家义军谋求合作,以期在任何一家做大做强后,严家都可以从中获益。 其一就是以财富资助快雪时晴堂扩军征战,当晚卫展眉看到的马车进寨,来的就是快雪时晴堂派来催要军饷的人,也就是在严丁卯身边的那名白衣青年胖公子,姓韦名普天,他是总堂主的传人。 其二,是为复国锄奸盟提供训练新血杀手的场地,并派出严家高手传授以严家武功,纪妆妆作为负责人和教头,此来就是检验并接收训练有成的新一批杀手的。 第三,是为十八路烽烟中唯一一家对外称王的南平王军中培养高级将官。严家行伍出身,对行军布阵、指挥作战有独到的心得,旨在建国称雄的南平王的南平军亟需这方面的人才,南平王义女叶仄仄正好负责这方面的事务,也是她为什么入山的原因。 纪妆妆和叶仄仄与卫展眉分开后各自前往严家寨,三拨人的脚程有快有慢,前后脚进了子规山。纪妆妆、叶仄仄和韦普天分别居住在后山的别院里,三人都是身负秘密使命各干各的事,严家也不会允许和安排这些人碰面。 今天夜里听到示警声,才有了协助严家追杀卫展眉和季瑜的一幕。 再说卫季两人拐上了舍身崖方向,不多时就到了悬崖绝壁跟前,这里是死路,崖下深不见底,季瑜急道:“纪妆妆指这条路是什么意思?不帮我们,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啊?” 卫展眉沉声道:“她应该是知道凭我们的本事,能从这里险中求生,别急,想想办法。” 怎么会不急?卫展眉匆匆检视摸索一番,发现地上长有不少藤蔓,崖边也有一些垂下,心中有了主意,他用白斩刀割断一条较长的坚韧藤蔓,牢牢系到两人腰间,分给季瑜一把白斩刀:“攀岩而下,不知公主,可敢随卫某一行?” “哈哈,玩儿的就是心跳。你不提我倒忘了,初上大雪山时,师父也以此锻炼过我们的胆量,我有经验,只是那是在白天,也没有这么直上直下。走着。” 两人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下了崖,一人以刀插入岩缝固定并寻找藤蔓扯住,另一人攀援着慢慢垂落数丈找到下一个落脚点,两人交替下行,期间虽有凶险,好在没有失手。 等严家寨的人追到悬崖,空有山风呼啸,不见人影。 为首之人发现地上有藤蔓割断的痕迹,猜想两人是冒险下崖了,他们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不敢跟下的,恨声道: “这两人好大的胆子,外面就是一线天,过了一线天就出了严家寨了。你们两个,立即回报三寨主,其他人,跟我绕道烧山冲继续追。” 卫展眉和季瑜脚踏实地后,任是胆色惊人也手脚酸软,坐地喘息了好一阵儿才继续向外跑去。 这会儿,在乌云遮盖下的月亮露出了一角,蒙蒙月色下能够看到正前方高高的黑色山峰耸峙之间,有缝隙漏出一抹亮色。 两人加快步伐赶到山口,一线天恰如其名,坡上双峰间夹着一条天然形成,只容一人通过的空间。 总算是要逃出去了。 一念及此,斜上方的岩石后就闪出了一人。 此人远远见过,正是凭借过人的嗅觉发现两人踪迹的严家三老中的老二严丁卯! 严丁卯右手背在身后,掌中一杆鹅蛋粗细的混铁皂缨长枪,枪头处嵌有一根两头尖的横向铁纤,和枪尖呈一十字形。 严丁卯当时见他二人向后逃窜,心知寨里有三弟坐镇,严圈点足智多谋,寨内高手众多,贼人回到地势复杂封闭的后山和内寨那是自投罗网,并不足虑。 但他心思缜密,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贼人既然能够偷入守卫森严的严家寨,想来身手高强,前山人多势众,后山出口也有重兵把守,只有烧山冲这一带因为山势最为险要,大队人马没有攻入的可能,反而力量薄弱,于是他坐镇原地没有动窝,以防贼人回马枪杀回来。 就在刚才,寨内飞鸽传书,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他贼人自舍身崖突围逃向一线天,烧山冲外就出了严家寨,去往一线天的路上天险重重,只有他有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堵截,他这才火急火燎赶来,真就堵住了两人。 双方照了面,都没有说多余的废话,都明白只有一战才能决定成败。卫展眉的白斩双短刀和季瑜的游心太玄剑,要大战严丁卯的严家内门密不外传的十字锁喉枪! 严丁卯自然不着急,季瑜知道这一战关键,抢先出手,她一剑前指,剑身嗡嗡轻响,剑尖吞吐不定,直接用出了大雪山的镇山剑法——游凤戏龙。 严丁卯虽觉两人年轻,并没有轻敌,大枪迎上,枪尖也是突突乱颤,红缨卷动扰人耳目。 枪尖剑尖碰上,这次枪头却没有被宝剑削掉。 严丁卯手中枪也是上等精钢打造,而且料足沉重,接触之下,他立知对手拿的是宝剑,心随意走,手腕圈转抖动卸力,宝剑只是在枪头上磕出了细小的缺口。 暴喝一声,严丁卯打起精神,手中十字锁喉枪充分发挥长兵器一寸长一寸强的特点,进攻有刺、戳、点、扫、挑,防守有格、拨、架、挡、淌,严家枪独特之处在于将防守和进攻两端融为一体,攻防一次完成,防中带攻,攻中有防。 特别是十字锁喉枪独有的前部十字形设计,使得对手难以利用短兵器沿枪身抢攻近身,而使枪者出枪前可攻,收枪时又能远距离格拦架挡,而横十字同时具有杀伤对手的作用,这才是严家枪攻防一体的妙诀。 季瑜出山以来乍逢强手,她是遇强兴奋的性子,一口剑在灵动的身法配合下,时而凌厉逼人,时而中正堂皇,时而繁复花哨,时而缠绵柔和,时而刁钻诡谲,并且变换自如,让严丁卯一开始很不适应。 所谓凤者,共有五象:五色而赤者凤,黄者鹓鶵,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游凤戏龙剑法据此分有五种,各具特色。 季瑜能够把五种剑式间杂交叉使用,这是已经得到了温如神尼的真传,在剑法上具备了相当的功底和火候,初步达到了融会贯通的地步,寻常江湖高手难以匹敌。 她如果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的话,假以时日,到了温如神尼化繁为简,和五为一,只有剑意,剑招顺手拈来的层次,内功上再精进突破,就可臻至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之列。 就是现在,在内力和经验不如严丁卯的情况下,只靠这一路剑法,三十招之内,修习家传武学数十年的严丁卯竟然略微处在下风,守多攻少。 卫展眉开始没有上前,他在观察分析严家十字锁喉枪的特点,等严丁卯老脸有些发红,挂不住面子加力出手后,卫展眉双刀一摆,舞动半短不长白斩双刀,趋近夹击严丁卯。 他这路刀法,是白斩刀百战刀法中的一套功夫,名为不亦快哉刀。 白斩刀,顾名思义,以斩为主,但这路不亦快哉刀有所不同,侧重刺击,而且是主攻下盘的地趟刀法。 此路快刀借鉴吸收了醉八仙的身法步法,形成了撒泼打滚、滚地葫芦般的无赖打法,一刀护身,另一刀不是扎脚就是刺膝,一旦使开,围绕对手不停歇地翻滚,只见刀光不见人。 人直立行走后,才区别于动物,进而知礼仪,然俗话说站着不如倒着,动物性仍深植意识身体中,四肢着地、肆意翻滚是最符合天性又舒服的放松放纵情绪的方式之一,正所谓手舞而足蹈,不亦快哉取其意而命名。 季瑜能从正面牵制住严丁卯,但很难攻进,卫展眉正是利用这点,意图从下三路破防,让严丁卯顾上顾不了下,顾远顾不了近。 此举起先见效,打了严丁卯一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但老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严家枪使得是出神入化,只见他手位前移,带尖的枪尾挡压顿挫,一杆枪直如两杆枪一般,同时应付前方和下面的攻势而不见散乱。 更有甚者,他有时竟然以小腿硬扛刀锋,发出金铁交鸣声。 却原来,严家出身军旅,装束与普通江湖人士又有不同,虽然不便周身顶盔贯甲,但胸背小臂小腿处均有铁制护甲防护。 这一来,严丁卯无惧两人联手。 严家人不是江湖武夫,讲究以韬略求得最终结果的胜利,不在意过程的周折。如今,只要耗到后续援兵前来,势单力孤的两人终会束手就擒,这不是江湖斗气争胜。 所以严丁卯不急不躁、稳扎稳打,并不冒进。 卫展眉自然看得出他的打算,他和季瑜可耗不起,岂能让严丁卯如意。 收起左手刀,不亦快哉刀法不变,杏花春雨夺命钉在手,他祭出了“刀中夹钉”杀招。 他的暗器时多时少,有虚有实,加上距离又近,威胁很大,严丁卯终于不得不连连后退以避锋芒。 但严家历代经过军伍和江湖两方面打磨而成的技艺非同小可,严丁卯刚才胜券在握,又怎会不留后手。 见势不对,严丁卯虎吼一声,全身气势拔起外放,内力激荡,大枪舞动如车轮,不再退避,而是硬桥硬马冲出,枪如蛟龙翻飞,风雨不透,人似奔马冲锋,势雄力沉。 这一手枪马合一冲锋劲悟自战场厮杀。 盖因两军阵前,骑兵集体冲锋时,人借马势,马借人威,人数不足的步军盾阵往往也难以抵挡对方单骑大将短距离冲刺形成的力扫千钧之威势。 人枪一体,枪马合一劲一出,卫展眉再难以近身,这次换作他和季瑜被压迫的不断退后。 久拖不利,展眉急了,眉锋一展,双刀合壁,大喝一句:“格格,掩护我!” 说罢丹田较劲,全身发力,气运双臂,不再顾惜暗器存货,要放大招——“钉中夹刀”。 第212章 不用找了 季瑜答应一声,纵身上前,运足内力拦住十字锁喉枪的狂暴攻势。 卫展眉将是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关键,但其实严丁卯的泰半攻势一直都是被季瑜接下的。 游心太玄剑全力拦截之下,再强的暴风雨也出现了空隙。 卫展眉双刀入套,矮身滚地向前,双手连挥,大大小小的杏花钉和春雨钉连续密集射出。 严丁卯应接不暇,气势一泄,十字锁喉枪被季瑜的宝剑绞住。 他猛力抖动枪身。这次,伤痕累累的枪尖没再能扛住宝剑的锋锐,被切断落地,但季瑜的剑也被严丁卯的大力震的脱了手。 抓住时机,卫展眉跟进,又是一轮密不透风的钢钉发出,严丁卯没有铁甲保护的大腿和上臂中了几钉,他内力深厚,入肉不深的钢钉马上被挤了出来,身形难免一滞。 卫展眉取刀扬手,左手白斩刀疾飞而出,电射严丁卯没有护心甲遮盖的小腹。 严丁卯被逼后仰,白斩刀贴着鼻尖掠过,刚要起身,卫展眉的右手刀甩出,压迫得他没能一下起来。 这时卫展眉可就到了他的身前,手腕细链已拉回了左手刀,跪地翻手,就近下刺,一刀扎入了严丁卯的脚面并穿透。 严丁卯吃痛倒地,他反应不慢,没了枪头的枪身被当作长棍使出,快速点向卫展眉的咽喉要害。 卫展眉的左手刀还没有拔出来,右手刀不及收回,弃刀后退可就有些来不及了,好在身后的季瑜已经捡起了宝剑飞扑过来,从后面压倒了他,并以游心太玄点开了严丁卯的棍枪。 严丁卯再要反击,卫展眉翻身而起,一把拉起季瑜,两人向斜刺里冲出。 他已经看到严家寨的追兵将至,伤到严丁卯后无心恋战,迅速逃向一线天。 严丁卯脚伤疼痛,起身后无力追赶。等寨兵赶到,卫展眉和季瑜已经逃的远了,寨兵的脚力哪能和武林好手的速度相比,眼见是追不上了。 两人出了一线天,不敢停留,直跑到天光见亮,才放慢脚步找了个地方休息。 卫展眉和季瑜在天明后,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绕了个大圈回到了历城。 他们在严家寨已经和殷姿约好,如果当晚不归,三人就在历城来时打尖吃饭的地方相会。 二人逃脱后,严家寨立即封山,在山寨内外,包括子规山下的小村子进行排查搜捕,一无所获后,还是在傍晚放开了行人的进出。 殷姿虽有疑点,但她应对得体,又明显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弱女子,一番盘问无果后,人得以顺利出山。 不提严家寨如何应对后续局面,且说三人相聚后,卫展眉还要去往第二处地点查访,他的意思是先送殷姿回返郢都城,但是殷姿执意不肯,最后卫展眉同意三人同行,但条件是完事之后,殷姿就要在他爷爷所说的七天之期前回家,不能再参与对第三个地点的访查。 三人在休息一晚后出发,赶往快雪时晴堂副总堂主白晓升交代的第二个军饷匿藏地点。 来时候的马匹留在了子规山脚下,当卫展眉想要去买两匹马代步时,突然发现身上在付了昨晚的店钱后没剩下多少银两了。 他和季瑜在夜探严家寨时套上了夜行衣,兵器、令牌等物都在,但随身只有少量的散碎银子,而殷姿为防露馅,出山时只带了些日常必需物,两人的衣囊行包就丢弃了,盘缠倒是颇丰,可全部被寨兵在盘查时顺手牵羊中饱私囊了,不然她一个单身入山的女子还没那么容易脱身。 卫展眉有些傻眼,此地没有驿站,到官衙借用不太方便有些风险,他目光就落到了季瑜头上和手上戴着的首饰上了。 公主当然不是小气之人,除了身边至亲之人给的几样外,都取了下来让卫展眉去变卖。 历城是座偏僻小城,当铺没两家,掌柜故意趁战乱之时狠狠压价,卫展眉又不是仗势欺人的主儿,换得的银两实在是不太多。 两女先是去买了些换洗用的衣服,卫展眉又去铁匠铺购置了不少勉强可用的现成铁钉以补充暗器存货,在当三人去集市采购马匹时,以为足够的银子却发现不够用了。 马匹买卖受到管控,多被官府征用作为军马,另外这里是山区乡间,有限的民马用来售卖的本来就少,加上战乱时期价格飞涨,地下黑市的价格更是高的离谱。 三人无奈。 最后不得已,他们雇了当地的一辆大车前去中转的镇子。 两名车把式长得獐头鼠目贼眉鼠眼,不像什么好人的样子,开的价钱也不低,卫展眉并不在意,只要银钱够付车费还能有余就好。 一路无话,赶车的汉子手艺不赖,打马如飞,中途歇了一晚后,第二天晌午时分,他们就到了目的地镇外。 三人下了车,卫展眉待要结讫车费,其中一名汉子嘿嘿笑道:“兄逮,纹银四十两,多谢照顾生意。” 卫展眉诧异:“不是说好了二十两吗?怎么翻了一番?” “兄弟,不好意思,我们哥俩儿真个是卖了力气了,头一次到这里,没想到路途这么远,路上这么难走,回程你说人吃马喂的,小人也不容易啊。” 卫展眉沉脸:“我们又没有改变路线行程,当时你们说知道这个地方的,时间也大体不差。这样吧,二十五两拉倒,剩下的我们还要住店。” 车把式收了笑容,露出凶相:“怎么着,小白脸,少跟大爷这儿废几把话。我还明告诉你,晚了,现在是六十两啦,少一文都不行。“ “别看你们丫头小子提刀带剑的,我们兄弟俩也是练家子。今天不按我们说的给足了,爷爷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晃身就要下车。 卫展眉烦了,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不过他实在也是懒得和地痞流氓动手,他拦住身后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干仗的季瑜,把手往马车厢帘里一送,说道: “得,怕了你们,钱袋都给你们好了,只多不少。嗯,算了,不用找了。” 说完,拉起殷姿和季瑜就跑。 两名车把式到车里一看,没找着钱袋子,转身喊道:“银子呢?放哪儿啦,站住,给我回来!” 卫展眉和季瑜的轻功高超,三人业已跑远,展眉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远远回道: “你二大爷的,都跟你说了不用找了、不用找了,听不懂人话吗?还特么找个屁呀。“ “记得回去路上小心点儿,千万别翻车啊。” 留下两个面面相觑,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汉子在风中凌乱不表,三人就进了镇子。 第二处地点和子规山严家寨不同,是在距离镇子相当远且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岭,三人需要走着进山探寻,所以今晚就住在了镇子上。 意外省下了车马费,三人找了镇子里最贵的一间客栈住下。 卫展眉给两女安排到了最里面的上等房里,自己则睡在临街的大通铺,反正世道不太平,客栈里是门可罗雀,以致大通铺里就他一个人,和单间无异。 用罢晚饭,一起出去采买了些山野探险需要的物品,大家就分开睡下了。 卫展眉坐在通铺炕头,全无睡意。 经过这些天,他现在对之前的记忆又解锁了不少,进入梦笔生花山修炼头几年的细节不但清晰了很多,对其后日子的印象也多出了不少枝节。 其他的可以再慢慢回想,当务之急是提升内力和武功水平,这样才能在这个世界里自保争胜,以求尽快回归。 想到这里,他整理了下可以记起并适合现在使用的功法和武技后,闭目进入了入定修炼的状态。 不知何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从轻到重。 卫展眉在这里不敢进入深层次的闭关状态,是以很快觉察并清醒过来。 披上外衣开门一看,是殷姿,不由紧张问道:“姿姿?出什么事了?” 殷姿的面色不是很正常:“啊,那个,没事,哦,有事。嗯,瑜姐姐请你过去一趟。” 卫展眉奇道:“到底有没有事啊?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让我去你们俩房里作甚……” 殷姿扭捏了一下,咬咬嘴唇,吞吞吐吐说出了原委。 卫展眉听完,支头捂脸:“矮马,早点儿叫我多好,一卷三,错亿啊……不不,走走,这都什么事儿啊……” 原来季瑜和殷姿睡下后,时近午夜,旁边的房间里就传来奇怪的响动和声音…… 开始还断断续续,后来就明目张胆、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而且还是……一男三女盘肠大战…… 季瑜长居深宫和大山,起先还不明所以,殷姿毕竟是市井里长大,很快就明白过来,闹得个面红耳赤,而季瑜再未经人事,午夜流莺恰恰啼的久了,也终是联想到了什么。 一时手足无措后,她勃然色变,起身披衣就要冲出去,到了门口又停下来,转头对殷姿说道:“姿姿,你去,叫,叫他们……停战……” 殷姿没办法,转到隔壁门口,鼓足勇气敲门,怯怯道:“这位大哥,夜阑人静,能,可否安生些……” 片刻后,里面的汉子怒道:“丫头片子,你谁啊?大爷办事,却在一旁聒噪,爷是犯了青川还是朝华的法啊?一边凉快去,再比比,要不,一起开心,你行你上啊!” 殷姿狼狈退回,两人一合计,只能让姿姿去请卫展眉解决。 卫展眉进门后,看季瑜正襟危坐,一副气鼓鼓脸色红白相间的样子,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季瑜把脸一板,眼一瞪:“十九,怎么才来!你傍晚对付那两个车把式不是很灵光的吗?笑,你,你再敢笑!赶快去……不然要你好看!” 卫展眉诺诺连声,本待打上门去,转念一想,何苦呢? 他心生一计,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于是说道:“小的得令,且看我的。” 第213章 太一生水 清了清喉咙,卫展眉扯开嗓子,开唱道: 平生勇猛怎会轻就范,如今,再上虎山。 人皆惊呼,人皆赞叹,人谓满身是胆。 何必劝我不要找麻烦,明知我,要闯关。 为心所痴,为心厌恶,难让猛虎为患。 但莫问,此去哪时还,分离难说短暂。 若日后大家再见面,必回赠一双虎眼。 明知要去,此际不平凡,行者笑带傲慢。 头上朗月, 明灯一盏, 何惧无路往返! 季瑜在他一开口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此时也来了兴致,笑意盈盈: “停停,打住,大兄弟,这也太励志了,还是看姐姐我的吧,让你们听一听大雪山外西北大漠的雄浑。” 言罢,公主沙哑着喉咙,唱道: 我要穿越这片沙漠,找寻真的自我,身边只有一匹骆驼陪我。 这片风儿吹过,那片云儿飘过,突然之间出现爱的小河。 我跨上沙漠之舟,背上烟斗和沙漏,手里还握着一壶烈酒。 漫长古道悠悠,说不尽喜怒哀愁,只有那骆驼奔忙依旧。 什么鬼魅传说,什么魑魅魍魉妖魔,只有那鹭鹰在幽幽的高歌。 漫天黄沙掠过,走遍每个角落,行走在无尽的苍茫星河。 白天黑夜交错,如此妖娆婀娜,蹉跎着岁月又蹉跎了自我。 前方迷途太多,坚持才能洒脱,走出黑暗就能逍遥又快活……. 公主一曲高歌,意犹未尽,但毕竟是有教养有素质的人儿,遂停口对着殷姿道: “哇塞,痛快,好爽!姿姿,该你了。” 殷姿早就在一旁笑的直打跌,而后又听得入神,这会儿子也按奈不住了,居然连铺垫都没有,直接引吭高歌,一把拉上高潮: “亚拉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亚拉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卫展眉和季瑜都惊得长大了嘴巴,季瑜至多算是女中音,小姑娘殷姿深藏不露,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花腔女高音啊。 一句撕心裂肺、穿云裂石的高音过后,本来还算拿的住进出节奏的隔壁间那汉子,立马,丢盔卸甲,一泻千里。 自此至天明,四个男女邻居们,再无声音传出。 转天清晨,卫展眉等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等到季瑜和殷姿出来。 看到卫展眉错愕的表情,季瑜摆了个姿势说道:“怎么?不认识了?惊艳于本公主的美貌吧。” 卫展眉吐字不清地嘀咕:“.…..邪术啊,以前是化成灰灰都能认得出来的人,而今是化了个妆妆就认不得了…….比人皮面具还管用。” 说完迅速闪身,及时躲过了季瑜一记飞踹。 季瑜嗔道:“人家不是昨天夜里没睡够脸色差嘛,所以弄得浓了点儿。既然十九哥不喜欢,那好吧,姿姿,回屋卸妆重来。” 又是将近半个时辰,就在卫展眉的脸都等得快发黑时,两女终于走了出来。 看卫展眉有发作的趋势,季瑜先发制人,抢先发难道:“这就等急了?刚才的帐还可没和你算呢。” 卫展眉一头雾水:“刚才?什么帐?哥哥我大早上都罚站了一个时辰了,啥事体也没做,快日上三竿了,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嘛?” 季瑜冷脸道:“这快就忘了?你和我们姐妹在一起,刚才说什么?化了个妆妆?” “一个大男人,讲话非要叠字不说,就这么惦记纪妆妆师姐?要不要青川淳安公主给你牵个红线,搭个鹊桥,啊啊啊?” 卫展眉险些一头栽倒:“我勒个去,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公主殿下神功无敌,随手出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无迹可寻,在下败退,先行告辞,嘤嘤嘤……” 三人顶着骄阳向郊外走去。 越走人烟越少越荒凉,到了后来,进入了一块荒漠化的沙石山地中,只有他们三个在毒辣的日头下艰难前行。 季瑜裹着纱巾抵挡风沙,抱怨道:“还有多远啊?一胖毁所有,一白遮百丑,晒黑了本公主,你能负责吗?” 卫展眉也有些着急,他原地转了几圈:“差不多就是这里了,我一直在找,其实我也不清楚具体的位置。” 殷姿说:“啊,你不知道?那来干什么?” 卫展眉道:“唉,说来话长。地点是别人交代出来的,但是当时情况特殊,并不是对这人严刑拷打,审讯逼问,而是半商量半威胁,所以那人也语焉不详的,没有和盘托出,并且据他说,他不具体负责这一块儿,因此只知道个大概其。” 季瑜手搭凉棚,看见远处有一个废弃了残旧不堪的木屋,建议过去歇歇脚。 木屋前后上下都漏风,好在还有地方可以遮蔽阳光的暴晒。 屋里残破凋敝,但灶台看着还将就可用,他们带了足够的水囊和干粮吃食,既然可以生火做饭,就没必要吃冷食,殷姿自告奋勇开始收拾张罗,边准备边和卫展眉说话。 “卫大哥,你要找的地点到底有什么记号和特征啊?” “那人说了一堆五行八卦的术语,需要配合周边山头的分布推断入口的位置,我对此只知皮毛,刚才在外面还没有理出头绪。” “是怎么说的?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你?也会这些?” “略懂。” “.…..姿姿,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一个居家少女,想出妙计出城和入山已经让我吃惊了,还知晓五行八卦,还有什么瞒着我啊?” “呃,不是说过了吗,爷爷没事的时候教过我很多东西的。” “你这个更夫爷爷很神秘啊。算了,先不说他,我告诉你,你来参详一下。” 卫展眉说完后,姿姿说是要到屋外才能根据地貌分析判断,季瑜在一旁说道:“这些我都不懂,你们出去找找吧,我来做饭。” 卫展眉:“你行吗?公主殿下还会做饭?” “请你把吗字去掉好吗,人家在山里也是经常看师姐师妹们下厨摆弄的,这有何难。” 于是卫展眉和殷姿出来观察寻找入口,留季瑜自己忙活儿。 不一会儿,两人还在周围走来走去讨论商量的时候,就听季瑜大呼小叫地跑了出来,随后屋子里冒出浓烟,火苗迅速窜起。 失火走水了! 天干物燥风大,火势很猛,残破的木屋很快就烧尽倒塌。 屋外,卫展眉喃喃道:“公主啊,厨艺好的人是烧得一手好菜,您可倒好,烧得一手好厨房啊!” 季瑜委屈地说:“真不怪我啊,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是锅先动的手。” 卫展眉:“得,午饭泡汤,行包也没了,这下轻省了。” 殷姿安慰道:“想开点儿,爷爷常说:人生有葱动,才会有姜来,不要遇到一点挫折就蒜了。” 卫展眉不甘心,等火势熄灭,去到废墟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物品可以抢救出来的。 不想一看之下,竟叫他发现了一个洞口,上面的遮盖物被烧尽后才得以露出,他扫开旁边的杂物,自语道:“像是个盗洞的样子,职业盗墓贼寻宝挖出来的。” 季瑜得意了:“看看,要不是我,还发现不了呢,这肯定就是你要找的藏宝之地的入口了。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功劳得记我头上吧。” 殷姿问:“卫大哥,下不下?” 卫展眉沉吟:“藏在地下是对的,这里应该不是入口,但位置和藏宝之地看来有关。好,下去看看。” 等空气流通了一会儿,三人顺着洞口跳下。 这里不知是座什么时候的古墓,建制规模颇为不小,由于已经被盗过,进去后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三人借着火折子的光亮照明,古墓里阴冷阴森,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陪葬品满地都是,盗墓贼认为值钱的都被带出去了,剩下的是他们看不上的东西。 三人随意翻捡,进了一个新的墓室后,卫展眉看到里面全部是散落的竹简。竹简不易保存,但这些显得坚韧挺拔,只有少量残损。 他捡起一幅看去,马上就认出来这是道家经典——老子李聃的《道德经》。 然而,在翻看几幅后,卫展眉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惊喜。 因为,这里的版本居然和后来广为流传,他所接触到的有所不同! 历朝历代以来,一方面是统治者有意而为的政治化的歪曲,另一方面的文人学者有意无意的断章取义、以讹传讹的扭曲,很多经典中的内容早已变了味道。 如果竹简记载的很早期的老子学说,那么对于道学和修行的研究一定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卫展眉顾不上别的,小心地整理起地上的竹简来,二女见他认真投入的样子,各自去其他地方查看,没有敢打扰他。 很粗犷地整理归类了一下后,卫展眉发现地上不止有《道德经》,还有《论语》等等。 他迅速翻看,在心中和他学习的版本对照了一遍,起码发现了几处重大的差异。 例如,传世本第十九章中有“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的话,这个说法直接彻底地否定了以仁义为核心的儒家学说,但是这里对应的文字却是“绝伪弃虑,民复孝慈”。 由此可见,原始道家并没有排斥仁义,道儒两家在这一点上完全不是后世所说的对立的情况,这必是后人篡改的。 另一个差异让卫展眉感到既困惑又兴奋。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句尽人皆知的名言通常被用以解释万物始源,“道”在很多情形下被广泛认作是“气”。 让卫展眉惊诧不已的是,他在相应的位置和其他竹简上完全没有找到这句话,反而在一篇《太一生水》中看到了不同以往的“水源说”: “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阴阳。” 水才是万物的本源! 而且世间万物是一个循环产生的模式。 这话搁在现在自然能够理解,但以水为源就有些颠覆性质了,值得深思。 除此以外,其他竹简文献中也有一些和后世认知迥然有异,乃至是对立的言辞。 例如,以前的人们一般都认为儒家重性轻情,主张修身养性、克服情欲,道家也强调太上忘情,然竹简有述: “性自命出,命由天降,情生于性,道始于情。“ 大道始于情,情生乎于性! 这就很有趣了…… 再有,《论语》中有一句争议很多的话叫“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竹简中有四五处提到这句话,语意十分之清晰,根本不是不能让老百姓读书明理的意思,而是身教重于言教! 卫展眉颇有振聋发聩之感,就在他沉浸其中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第214章 古墓蝴蝶 卫展眉马上放下了手中竹简,快步赶了过去。 进了一处墓室,只见季瑜正手持游心太玄剑,一手把殷姿护在身后。 在她们面前不远的地方,一个女子同样以右手的一柄细长的宝剑挽了一个剑花,左手拎着只带链子的飞抓,双脚不丁不八站立,胯部微微抖动。 双方正在对峙。 怎么还有人?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火折子光芒的明暗映照下,此女旁人一眼望去,最先被吸引注意到的是一双秋水明眸,炯然有神,寒光湛然,宛若冷电,然后才会看到其人通身红衣,随便扎了个马尾在脑后,一口剑放着幽幽蓝芒,定非凡品。 刚才的惊呼是殷姿发出来的。 她在一处散落着殉葬物品的石台上发现了一个铁盒,正要伸手去取的时候,一把飞抓斜刺里飞来,带走了铁盒,让她惊叫出声。 季瑜闻声过来,红衣女子显出身形,季瑜喝问:“什么人?你是谁?为什么要抢夺我们的东西?” 红衣女子满不在乎,冷然道:“大言不惭,什么叫你们的东西?这里都是无主之物,先到先得,先拿先得,到手便算。” 季瑜已经把殷姿视作妹妹,自己人吃了亏,哪肯示弱:“强盗逻辑,长得不错,奈何做贼,把东西交出来还则罢了,不然让你好看!” 红衣女不肯相让,把铁盒收到怀里,头一扬:“彼此彼此,进了这里都是盗墓贼,难道是来观光的不成?分什么强盗圣人。姑娘我本就生得好看,你还要怎么让我再好看?” “你!”季瑜气结,说不出话来,手中剑作势欲刺。 红衣女比她动作还快,这边刚一动,她已经飞身抢进,两胯拧动摇摆,身形起伏,一柄细剑自下而上挑起再压下,如一片雨幕洒下,耀眼生辉,剑芒倾泻而出。 好快的剑!好空蒙密集的剑意! 卫展眉油然而生这样的感觉,季瑜自然知道厉害,游凤戏龙剑法挥出,游心太玄剑也是荡起层层光华,迎面扑了过去。 当当当的交鸣之声连续响起,几不断开的声音响彻墓室,双方交手数合,对方也是口宝剑,两人你退我进、你进我退数次,旗鼓相当,没分胜负。 季瑜叫了声:“来得好!”催动大雪山冰上一羽轻功,出手再攻,剑势如水银泻地。 红衣女的身法似拙实巧,趋避自如,总是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找到空隙,两人你来我往,打得越来越快,殷姿常人的眼力已经跟不上变化,只见一红一青两团光影滚动。 蓦然见,一道黑影飞出,红衣女挥出飞抓抓向殷姿。 交手之时还能分心抽空偷袭,这红衣女子的武功起码不在季瑜之下。 卫展眉一直在旁防范,见状抽出白斩刀磕飞飞抓,挡在殷姿身前。 季瑜也抽身回到殷姿身侧,脸色惊疑,口中说道:“且住。你这是细雨骑驴剑和步步涟漪身法!你,姓容,还是姓颜?” 红衣女也住了手:“呵呵,细雨骑驴剑法久不现江湖,难得中原之地还有人认得出来。嗯,你用的是大雪山神剑,当是温如神尼门下了。猜的有理,但是我姓裴,裴晚伶,你叫什么名字?” 经季瑜这一声叫出了红衣女子所使的剑法,卫展眉这才想起来江湖中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许多年前,江湖中有一对夫妻横空出世,夫妇两人联袂浪迹江湖,先是自南向北,再从东向西,一路拜名山访大川,专门挑战各大门派掌门和名宿,斗尽了天下高手,闯出了诺大的名头。 男的名叫容东阁,善使一套铁马秋风大劈棺手,刚猛无俦;女的名唤颜照静,就是以凌厉无匹的细雨骑驴剑和神鬼莫测的步步涟漪身法闻名。 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在那一年里纵横中原武林,鲜有败绩。 容东阁是丰神俊朗,颜照静娇美秀丽,共同谱写了一曲江湖传奇,那段往事后来被当做一段佳话传颂,成就了两人“君临天下,绝世容颜”的美名。 两人也不是天下第一从没败过,像颜照静就曾在季瑜的师祖,也就是温如师太的师父九菊师太手下输了一招,但这两人并不在意名声,只要失败就会联手再战,是以那句“君临天下”指的是夫妻联手天下无敌的意思。 夫妇二人以武会友,只求与高手切磋以增进武功和双人配合的技艺,虽然交下了很多武林豪杰朋友,但也打败了强者无数,从而得罪了不少人。 后来,颜照静怀孕待产,一批怀恨在心的江湖高手得信后集结在一起找上门寻仇,两人不敌之下逃走,在西南大山里逃脱追杀后就不知所踪,其后再也没有现身江湖。 两人的身份来历成迷,短暂辉煌后就销声匿迹,但这段璀璨如烟花般的传奇经历仍为江湖人士津津乐道了许久,直到近些年才不再被人提起。 温如神尼当年作为九菊师太最小的弟子,在少时有幸观摩了正值盛年的九菊师太和颜照静的那场旷世大战,印象极深,曾和季瑜等弟子描绘过颜照静武功剑招身法的特点,所以季瑜能够在亲身交手后认出来。 那时九菊师太和颜照静一场大战后惺惺相惜,成为了至交好友,季瑜见对方承认,猜这裴晚伶不是容颜夫妇的后代亲人也必是再传弟子,于是收手回道: “小妹季瑜,家师正是温如神尼她老人家,姐姐剑术通神,佩服佩服。” 裴晚伶也收了剑:“果然是当世名家弟子,本派故人门下。妹妹不必客气,姐姐自幼学剑,年纪还要长上你几岁,你我不分伯仲,该佩服的是我。” 卫展眉见两人化敌为友,也是放下心来。 季瑜问道:“我们是误打误撞进入这里,姐姐你是在找什么吗?” 裴晚伶点点头:“不瞒你说,我寻到线索,说是此墓里藏有佛祖舍利,此圣物于我有用,这才探墓寻踪。既然我们的长辈是旧识,说来还要求你们帮个忙。” “姐姐但说无妨,力有所及,自当尽心。” “我从另一个方向比你们早进入这里,位置是找到了,墓中机关我也不是不能破解,但是以一人之力打不开取不出来,所以需要帮手,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否则这次只能无功而返了。” “放心,我只要佛祖舍利,其他的东西绝不染指,都归你们。随我来。” 卫展眉三人自无不可,跟着裴晚伶到了另一个墓室。 这个墓室还要深入地下几层,沿途机关重重,有的被损毁,有的还可以恢复和使用,要是三人单独前来,恐怕是破解不了的,还要面对不少危险,而裴晚伶显然是准备充分,且是此中行家,这才能通行无阻。 墓室十分宽大,其中景象让卫展眉三人吃惊不小,眼前竟是座建造精美的浇筑缩微寺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并且气势恢宏,庄严大气,极具震撼感,手笔极大。 四周是铜铸的山石,山势磅礴,颇具藏风聚气之象。 中间是一座寺庙,殿堂林立,缩微的建筑高度大致与真人高度相仿,人可穿行期间。 山门之后,依次分布有天王殿、东西配殿、左右轩廊、大雄宝殿、钟楼鼓楼、三圣殿、观音阁、五路财神殿、藏经楼和方丈室、僧舍,以至墓塔塔林等等,均依山势而建,高低错落,主从有致,楼台殿阁,参差其中,结构奇巧,风格淳朴浑厚,还有铜质古柏掩映。 裴晚伶说的地方在后部山腰处,这里是个长方形的地宫,掩藏地宫的条石已经被搬动过,横七竖八摆放在周围。 裴晚伶说道:“盗墓的发现了这里,打开了条石。你们看,地宫里面是个石函。据记载,石函里是一共五层共五座从大到小的棺椁,分为石棺、木棺、鎏金铜棺,以及银椁和金椁。佛舍利就在最小的金椁里。” “石棺坚硬沉重,打开不但要知道机关,还需要非同寻常的力气。盗墓的那伙人破不开机关,就算有力也无处使。” 卫展眉向下看去,石棺上布满铭文,记载的应该是所有供养人的名字,上面到处是撬痕和重物敲打留下的痕迹,但石棺坚硬如故,未曾移动过。 裴晚伶继续道:“解开机关的地方不在这里,在中间的观音殿里,我会去尝试破解,问题不大,但破解的同时,需要有人在这里用力掀开石棺,因此我一个人做不到。” “等下我去开启机关,等石棺发出响动,还要劳烦这位卫兄抬起石棺。按我所学,里面没有其他危险,万一起见,请季瑜你在旁护法,实在不行,就扣上石棺。可好?” 三人答应。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石棺下部出现声音,卫展眉奋力振臂去抬石棺,季瑜在旁边持剑关注。 石棺渐起,卫展眉用出了吃奶的力气,一般壮汉的蛮力还真不够劲,也就是卫展眉习武有成,双膀之力再加上内力的支撑才能作用。 里面没有任何危险出现,即便如此,季瑜也是把地上的石条当作撬棍放进去支撑作为缓冲,让卫展眉休息了两次后,才完全打开了石棺。 裴晚伶回来后,大家一起开启第二层的木棺。 木棺四周刻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以及兽首衔环等装饰画,并不沉重。下面是鎏金铜棺,再下面是镶嵌着宝石、光闪闪的银椁。 裴晚伶小心翼翼地抽出银椁的上盖,终于露出了里面最后一层的金椁。 众人屏息而视。 实在是太太精美了! 最里面的金椁有成人手掌大小,没有上盖,里面是如竹节屋瓦一样光滑圆润,金光灿然的一个容器。 这倒还不算很稀奇。 然而,金色的竹节屋瓦容器上,竟然系着一个栩栩如生,宛若实物卷曲扭结着的,纯金蝴蝶结! 若不是颜色不同,只看形状的话,完全与用绸带系住的蝴蝶结一般无二! 真是件精品啊!假使里面没有佛舍利,就这件蝴蝶金椁,就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了。 虽然惊叹连连,目光火热,但既已经说好,卫展眉三人倒也不会觊觎这件宝物,任由裴晚伶轻轻取了出来。 裴晚伶上下左右观察一番,摇了摇头:“看似浑然一体,在这里是打不开的,需要回去后再想办法。” “目的达到,大恩不言谢。我们走吧,你们要是在其他墓室有什么发现,需要我可以帮忙。”裴晚伶把金椁层层包裹好后,放入身后的背囊之内。 四人出了墓室,耳边就忽然听到从四下里传来轰隆隆沉闷的响声。 “不好,这是断龙石落下的响动。“ “快走!”裴晚伶叫道。 第215章 杀人夺宝 裴晚伶带着三人跑向她用洛阳铲挖开的盗洞的方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沿途地面轻微晃动,头顶上不断有尘土扑簌簌地落下,还没到地方,他们就被闭合的断龙石挡住了去路。 问了一下方位,裴晚伶又领着大家冲向卫展眉他们下来时的洞口,可仍旧在半路上受阻于断龙石。 裴晚伶一跺脚:“好严密的设计。刚才我取金椁的时候,已经把重量差不多的替代物同时放进了银椁里,怕的就是拿出金椁引发机关,谁知还是不行。” “那怎么办?” 卫展眉三人都不精通古时墓道里的机关布置,但也清楚一旦所有的断龙石落下闭合,这座古墓就变成了一座活棺材。 “别无他法,断龙石从内部是打不开的,为今之计,只能是四处看看,希望历经千多年后,这里的地质条件有所变动,能够找到薄弱坍塌的地方。” 三人都默契地没敢再问要是找不到突破口怎么办,跟着裴晚伶沿古墓周边游走查看。 裴晚伶一路观察,时而敲敲打打,都没有发现有可资利用的缺口,就在大家的心越来越沉到谷底、室内空气也开始变得稀薄气闷的时候,终于天无绝人之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那座缩微古寺的后面让他们看到了一线生机。 古寺的后身也有一道断龙石落下,但可能是这里的土质松软,滑道受到挤压,断龙石出现了歪斜,最后落地时在一侧留下了一条几指高的细缝。 四人从附近找来一些条石硬物和尖利的陪葬品,开始齐心合力换班挖掘。 石质地面虽坚硬,靠着这条缝隙和两口锋利的宝剑,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终是挖开了一个勉勉强强可容一人爬出的缺口。 四个人依次钻出,到了断龙石的后面,在火折子的光照下,这里还是个密闭的空间。 看到三面都是坚固的碎石夯土墙壁,卫展眉三人不免脸露失望之色,难道真要困死在这里? 裴晚伶在仔细查看并敲打听声之后,却脸显喜色,说道:“有戏,你们看,这里有渗水干涸的痕迹,说明距离地面不远,而且听回声判断,对面应该是空的。” 有希望就好,三人闻言精神大振,以卫展眉为主力,继续利用一切可用的物体开凿墙壁。 经过艰苦的挖掘,轰然一声,土石墙被洞穿,一阵尘土飞扬过后,对面真的现出一处广大的空间,由几十根粗大的木柱支撑,其间凌乱摆放着很多只一人多高的木箱。 卫展眉三人对望一眼,因祸得福,这里说不定就是他们此行所要找的藏宝之地。 打开一口箱子,果不其然,里面确实是金砖银锭等财宝之物。 齐齐欢呼一声,当务之急不是检索财物,而是要继续找到出口才行。 四人正要去找地穴密室的门口,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没等隐藏,有三个人就从前面转了出来。 三人显然是被墙壁破裂的声音引过来的,全部一身劲装、手中提刀,一名汉子喊道:“呔,什么人?好大的狗胆,竟敢潜入偷宝,活得不耐烦了吧。” 卫展眉望向对面,三人中的一人他居然识得,就是在子规山严家寨中远远见过的那个青年白衣公子,他当时怀疑是南镇抚司通缉在案的义军快雪时晴堂少堂主韦普天。 书中暗表,卫展眉的判断是对的,此人正是韦普天。 韦普天奉命前往严家寨催要军饷,虽然出了有人夜闯严家寨的事情,严家还是依言给足了约定的钱财。 这个韦普天作为总堂主的爱徒和少堂主,为人算是精明干练,并且一身功夫尽得总堂主的真传,但却是个花花纨绔公子。 他自恃总堂主的宠爱,在管理堂内事务和指挥军事上并不含糊,然平时恃才傲物,行为放浪不羁、横行无忌。 这回押送军饷回返,他倒不敢打十几车军需财物的主意,但他日常挥霍无度,在途中的青楼妓馆流连后,手头甚紧,于是命令副手押车回程先走,自己则带着两名心腹暗中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快雪时晴堂极少数核心高层才能知晓的地方,是留作万一时刻和最后危急关头才会启用的保底秘地,韦普天是知情者之一,知道地点和开启的方法。 他是未来的堂主人选,把这里视为私人资财的来源,已经数次从中取走财物私用了,反正再多也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这次秘密过来,打算取用一些后就日夜兼程追上车队,没想能遇到有人潜入进来的情况。 这还得了! 韦普天在暗道侥幸之后,心里已经把这四个小贼判了死刑了,待他看清几人的面貌,更是惊中有喜,命令道: “我来对付这男的,你们两个,拿下三个女娃,记住,要生擒活捉。这穷乡僻壤的,这几天快憋死我了,难得遇到三个水灵灵粉嫩嫩的豆蔻佳品,玩儿过了再弄死不迟,吃剩下的给你俩个喝汤。” “是,少主放心。”两名心腹手下闻弦歌而知雅意,都抽刀坏笑起来。 “卫展眉”穿越而来,虽是暗影重重的人,听了这话,对韦普天此人好感顿消,说不得要教训一二。 身后三女更是闻听之后心中大怒,季瑜和裴晚伶挺剑而上。 季瑜贵为青川公主,自然受不得这等污言秽语。她年纪不大,但也随军出征过,虽未亲自上阵,阵前可是见过两军血腥厮杀,师父温如神尼性格刚烈,调教出来的弟子不允许是温室花朵花拳绣腿之辈,她不缺实战猎杀手刃江湖恶徒的经历。 裴晚伶就更不用说了,本身就是山野中生长,不受拘束、清高冷冽、率性而为的性子,师门长辈又都是好武成痴、三天不动手过招全身皮痒的武人剑客,她不说是视人命如草芥,那也是不把豆包当干粮的人物。 韦普天的两名手下武功不弱,都是快雪时晴堂网罗过来的江湖豪客,也是一等的武林好手,奈何两女师出名门,非但内功不俗,剑法好的出奇,用得更是神兵利器,三下五除二就削断了两人的长刀,加上心中有气,下手无情,两人就这样被干脆利落地以窝心剑扎了个透心凉,死尸倒地。 卫展眉就没这么轻松了。 韦普天天资既好,又得名师指点,自己也肯下苦功,真有绝艺傍身,功夫比他的手下要强多了。 他手执一对护手双钩,比常用的要短上一半,出手是招招抢攻、式式凶险。 而且,这一动上手后,两人都是暗自惊奇,双方刀法和钩法的路数颇为相似,只是双钩是刀剑类兵器的克星,让卫展眉感到处处受制,束手束脚。 季瑜和裴晚伶快速了结了言语无状的对手后,见卫展眉没有落败之虞,都没有上前夹攻,而是粉脸带煞,气定神闲地负手旁观。 卫展眉虽落下风,尽自抵敌的住。 对手的兵器是克制他,但他对对方的钩法有熟悉之感,应对起来虽吃力不轻松,但并无大的危险。 韦普天可就不好过了,心里翻起了滔天大浪。 一是两名手下很快就挂掉了这件事让他一时很难接受,这两人是不如他,但也不至于在两个少女手下走不了三招五式就丢了性命啊,那二女得强到什么程度?这下可撞到铁板了。 二是卫展眉看上去比他还要小几岁的样子,竟能和他游斗良久不露明显的败象,要知道他韦普天在当代江湖青年俊彦中,可是公认数得上字号、排名十分靠前的后起之秀。 三是季瑜和裴晚伶虽不参与围攻,但两女自带强大的气场,兼而煞气逼人,挟杀人之威和宝剑之利环伺在侧,给他的心理压力太大了,这就令他开始吃不消了。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没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的了,韦普天有大好的前程可期,可还没活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记住这几人的容貌,韦普天打了退堂鼓。 虚晃数钩,韦普天抽身爆退,同时收钩插于后背兵器套中后,双手连扬,数十只银针射向四人。 他还是名暗器高手! 季瑜闪身护住殷姿,裴晚伶以剑拨打银针,卫展眉自然不怕,闪避后同样发出钢钉还击,并和裴晚伶就追了上去。 别看韦普天身形胖硕,身法却快如游鱼,加上熟悉地宫里的道路,两人跟上逼近却无法追上。 韦普天本打算佯装败退,利用他熟知暗道埋伏的优势,借助隐藏的机关暗器暗算两人。 但不想裴晚伶是此中的行家里手,每每在他要发动机关时就先行叫破,指引卫展眉发出钢钉阻止韦普天的算计。 几次之后,韦普天彻底放弃了争斗的想法,发足狂奔,全力出逃,依靠地利优势率先跑出了地宫,一溜烟远去了。 卫展眉两人追之不及,在洞口停下了脚步。 返回之后,四人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裴晚伶说:“财宝之物我没有兴趣,我可以帮助你们改变洞口的机关禁制,除非顶尖机关高手亲至,否则他们以后恐怕是不容易再行打开了,你们可以尽快安排人手来取宝。我另有要事要办,不能在此耽搁。” 季瑜和殷姿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卫展眉想了想说道:“那就有劳裴女侠去调整禁制。入宝山不必空手而归,麻烦格格和姿姿取走一些咱们能带的走的珠宝玉饰等,以备不时之需。” “我还要回到古墓里一趟,翻阅记忆下竹简上面记载的珍稀典籍文字,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吧,我们封住地宫后离开此地。” 亏得卫展眉不甚在意金银财宝,而是惦记着没有看完的宝贵竹简古籍。 这一去,倒叫他得了更大的好处。 第216章 先走一步 只身回到古墓,卫展眉在那间墓室里把竹简逐篇翻阅了一遍。 这么多的竹简是带不走的,但他记忆力惊人,只挑和流传下来的版本有异的地方死记的话,足以把这些珍贵典籍烙印在脑海中。 经过后人解读和修订后的传世版本自有其价值所在,但是通过和这些明显是更早期的儒释道经典着述做对比,对于理解原创者的本意,还原其思想原貌,对扭曲的内容进行正本清源,也还是大有裨益的。 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卫展眉看完了所有的竹简。 出于对先贤的尊重,他着手把已经分门别类的竹简重新码放整齐。 在收拾到一个角落的时候,无意中,竟叫他发现了一个地洞。 地洞很小,就是个小坑,看样子是断龙石落下引发的震动,才使得地洞露出来一角,不然绝难发现。 他不由好奇心大起,里面是什么东西?值得专门开辟个空间隐藏呢? 仔细检查后,确认里面没有机关,卫展眉伸手把洞内的东西掏了出来。 入手沉重,是一片与众不同金属质地的书简。 确实是书简,因为样子和竹简很类似,而且上面镌刻有密密麻麻细小的文字。 之所以说与众不同,一是材质似铁似铜,很是不轻;二是每一条都要比普通的竹简宽上一些,相互间的连接也很紧密;三是当他把书简翻过来时,背面居然是好几幅人体的线条图案。 没着急继续查看内容,卫展眉又伸手到地洞里摸了摸,触到了一样有半个手臂长的硬物,取出来一看,是把带鞘的细长短刀,刀鞘在火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慢慢把短刀拔了出来,刀身冷森森,虽然晦暗幽绿而不是寒光四射,但给卫展眉的直觉是绝对锋利之极,只用眼晴看看,就让他眉峰颤动、头皮发麻,喉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稳了稳心神,卫展眉拔下一根头发松手,发丝轻轻就要飘落到刀刃之上时,就轻巧地被一分为二。 没毛病!吹毫立断! 不沾刃而断发,绝对是把只在季瑜的游心太玄剑和裴晚伶宝剑之上,而不在其下的盖世宝刀无疑了。 按捺住喜意,卫展眉把火折子凑近,开始细细观看金属书简上的字迹。 化了半盏茶的时间全部读完后,卫展眉直想纵声长笑,这才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书简的开篇起始是三个字,显示其名为——《大神经》,里面记述的是一篇至高玄妙的内功心法! 而背面的人体图形标示出的是经络穴位关窍和行功路线。 卫展眉在这个世界中的武功修为算不上顶尖,顶多是中偏上的水平,像刚才要不是他对韦普天的钩法感到熟悉,在双方都不动用压箱底的绝活儿的前提下,只要二三十招一过,他就会败下阵来。 尽管他已经能够记起在自在万象门头几年里接触到的功法和武技,但武技招法可以在短时间内提高一大截,而在内力增长方面,受到这里灵气条件的制约,高深功法并不完全适用,就算能提升也不是一朝一夕做得到的。 想要混出名堂有所作为,想要通脉破关回归,都需要尽快在内功修炼上取得突破。 这篇《大神经》就是雪中送炭。 依他的见识,《大神经》首先是一篇奇经! 此功法在屏蔽过滤杂质,萃取灵气上具有很高的效率,行功的路线和行走的穴窍极其异想天开、诡谲绝伦,甚至可说是匪夷所思,非鬼才天才之人不可以想出来,可助他迅速提高内力修为。 但是另一方面,《大神经》真的是只有大神经病才能想的出来,简直就是门邪功!根本不顾忌对人体机能造成的巨大的伤害和潜在的致命之危,只追求短期的爆发和狂飙突进,毫不循序渐进,违背了佛道两家养生修身延寿的主旨。 练到最后,其结果不是在中途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就是在破关之时或之后根基大损,此后将再也无法寸进。 在书简的最后,留存这篇功法的高人有过警示,说是本来想毁去这门魔功,但实在是激赏发明人天马行空违背常理的绝妙思路,所以最终没有舍得销毁,于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后人千万不要照此修炼,而是要借鉴其中的思路,在通篇吃透后加以完善,否则逞一时之快的话,必然是死路一条,早练早超生,早练早投胎。 但是,对于卫展眉来说,此经不亚于雪中送炭,他是个例外。 因为只要能够破关回归,以他被压制住的深厚的内丹初成之修为根基,以殊玄仙洲灵气之浓郁,以自在无极功功法之高妙和自在万象门丹药之神奇,修复受损的经脉和元气,就是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儿。 他从书简上还得知,那口宝刀名为“柳叶神经刀”,不但能抽刀断水、削铁如泥,而且专破内家护体罡气。 看到宝刀的名字,卫展眉才想起来关于这《大神经》和柳叶神经刀的古老传说——那是三百年前天下黑道第一高手艾道光之物。 艾道光曾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横行黑白两道,江湖中人莫之能御,无人可敌,却如彗星一般,在盛极一时后突然消失。 其后,经书和宝刀有过数次短暂的出现,但鲜有人能保得住,持有者不是被围攻横死就是爆亡毙命。但即便被视为不祥之物,还是每次都会引起莫大的武林纷争。 卫展眉叹了口气,他却知道,《大神经》虽是内功速成的绝顶法门,仍然需要相当的修为火候和大毅力者才能修炼,而且过程凶险万分,断不是谁得到后躲在山窝里就能随便练成的。 就算一代枭雄,想当初修成《大神经》,并以颜色幽绿的柳叶神经刀在江湖独占鳌头,人送外号“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的艾道光,一定也是在最后躲不过走火入魔的下场。 不过,以“卫展眉”的修真底子,他倒不愁练不成,而且心中对如何使用柳叶神经刀也有了计较: 此刀的大小,正好可以扣入右手白斩刀内,双刀临敌之际,右手突然变招斩断敌人的兵器,再破了对方的护体罡气,这一式必有奇效。 计划好后,卫展眉环顾墓室,没有什么可以记挂的了,他关上墓门出来,回到地宫中和三女汇合,一起出了大门。 裴晚伶教会了改进后的地宫大门掩藏和开启之法后,就和三人作别走了,卫展眉、殷姿和季瑜折返回郢都城。 这次,卫展眉坚决不让殷姿再跟随冒险了。晚间进城之后,殷姿回到百花深处的住地等她爷爷,季瑜去找季琨和涂海报个平安,卫展眉去南镇抚司向胡式微汇报。两人商定第二天清晨汇合,然后共同去查访第三处宝藏。 见到胡式微后,卫展眉把子规山严家寨和地宫的事情拣重要的说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同行诸女的存在。 胡式微大为满意,只要能确认并有线索和有办法能掌握财宝就好,倒是不急于一时去取宝,尤其严家寨的问题更加复杂一些。 说完之后,胡式微告诉了卫展眉一件江湖上近来爆出来的大事,让他心中暗惊。 原来,快雪时晴堂副总堂主白晓升交待出来的第三处藏宝之地,位于郢都城西北百里之外的堆云山内一个叫满觉陇的地方,本来卫展眉接下来是要暗中查访此地,但近日一个天大的传闻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并且和堆云山有关。 传闻的内容是说,昔日黑道巨擘艾道光的《大神经》和“柳叶神经刀”藏在堆云山积翠谷!而这积翠谷和满觉陇离得并不太远。 传闻一出,马上就散播的沸沸扬扬,如今天下各大江湖门派都有人赶往堆云山,意图染指获得神秘的内功心法和宝刀,据说临近的排风城已经人满为患。 卫展眉听后脸色不变,心里就纳了闷了,这《大神经》和柳叶刀明明刚刚落到自己手里,都是真品无疑,怎么就早不来晚不来这么巧,突然出现这个传闻呢? 他嘴里回道:“大阁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朝廷和义军之间的征战本来就搅得天下不宁,忽然就又在江湖上无端生出此事,这不乱上加乱吗?我怎么觉得这是个圈套,无论真假,都是要搞事情啊。” 胡式微说道:“你说得有理,事有蹊跷,排风城和堆云山必有一场江湖群雄盛会。这事看似无关朝堂之争,但青川、朝廷和我南镇抚司不会坐视,尤其是十八路烽烟中有很多江湖人在内。” “这样,你还是前往堆云山查找宝藏,顺便探察情况,其他的我来处理。如有重大发现和异常,到时候保持联系,再做处置。” 卫展眉带着疑问出了房间,反正还是按原计划去往堆云山,到时什么情况自会清楚。他没有回到百花深处的院子,而是在南镇抚司里住了一晚,并开始修习《大神经》。 转天一早,他和季瑜打马出城向西北驰去,一路无话,等赶到排风城已是又一天的黄昏。 自传闻扩散开后,排风城里涌进了不少的江湖帮派人物,城守不得不决定查验身份后才予放行,一些武林人士还是会进城歇脚了解情况,一些没有身份路引,或者嫌麻烦,或者有案底在身的武林豪客就直接绕城进山。 卫展眉想进城先看看情况打探消息,就和季瑜两人在城门口外排队等候入城。 队伍缓慢,两人百无聊赖,好容易排到了前面,突然之间就有三个女人从后面施施然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插队站在了二人前面。 是一个中年女子带着两个少女,均是劲装背剑,一看就是身负武功的江湖人。 季瑜马上不干了,张嘴就要理论。 卫展眉也很生气,但他拉住季瑜道:“格格,就让让她们吧。记住了,以后看到这种人,你就永远让她们先走。” “凭什么啊?”季瑜不忿地问道。 卫展眉嘿嘿一笑:“没关系的,既然别人着急,就让人家先走一步,一路走好。” “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季瑜听他说两人的日子还长着呢,心里莫名美滋滋甜丝丝的,不再说话。 前面的三名女子闻言不乐意了,一起转过头来。 三女竟都是绝色,中年女子柳眉凤目,岁数不小但风韵犹存,两个少女是对双胞胎,同样容颜姣好,瞧面貌是母女三人。 中年女子脸若寒霜,盛气凌人地以手点指卫展眉: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咒老娘先走一步、一路走好?招子放亮点儿,也不求二两棉花纺一纺,胆敢戏弄编排我黑寡妇洛霜枝!” “女儿们,亮家伙,给我送这对狗男女先上路!” 第217章 排风城内 “动手啊。”卫展眉拽了拽身边季瑜的衣袖。 要搁往常,被人骂作狗,季瑜早就气炸了,但现在只要被人把她和卫展眉放在一起,叫“狗男女”她也认了,心里生不出任何的杀意,反而暗生欢喜。 她不动作,洛霜枝的一双女儿已经拔出剑来。 身后的江湖汉子们都排队排得不耐烦了,见有人要打架,纷纷兴高采烈地围拢上来,形成了看热闹的一个圈子,一个个添油加醋叫好聒噪,集体起哄架秧子,生怕错过看戏。 还有知道黑寡妇底细的好事者就为大家介绍起来。 这洛霜枝也是个有名头的江湖人物,她出身卑微,但是年轻时就艳名远播,凭着美若桃李的姿色接连嫁了几个武林大佬,然而丈夫嫁一个死一个,所以黑寡妇不是说她肤色黑,而是指的她生就克夫的命,再之后就没人敢娶了。 几任丈夫给她留下了万贯家财和几处庄园,算是富甲一方。更难得的是,洛霜枝不但貌美,在武学上也有天份,竟叫她博取前夫们的功夫,自创了一套“眉眼如初”剑法出来,水性杨花的名声是不佳,但是名气不小,在朝华东南一带少有人敢于轻易招惹。 黑寡妇和第一任丈夫育有一对双胞胎姊妹花,随母改嫁后跟了母姓,一个叫洛花倾,一个叫洛琼骋,正处在双十妙龄,两人继承了母亲的无双美貌和火爆脾气,一左一右就摆开了架式。 两女的剑法另有一功,她们一人是右手使剑,一人惯用左手,使出来的眉眼如初剑法正好相反,双剑合璧后更是厉害,两人有个外号叫作“倾城双姝”。 守门的官兵见门外要动手,迅速关闭了城门。他们得到的命令是鉴于武林人士好勇斗狠,在城外生事的不予理会放行,城内闹事的就地镇压。 卫展眉取出了白斩刀,季瑜为了不引人注目,这回多带了只普通的青钢剑,两人并肩而立。 还没打起来,一大群人的身后传来吆喝声,是几驾马车鱼贯而来,声势不小,被人群阻住去路后,有人下来询问,随后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挤了进来,走到洛霜枝跟前说道: “原来是洛夫人,久闻大名,我家镜虹山庄陶庄主有事急于进城,敢请夫人行个方便,不要和两个后辈一般见识,罢手停战,鄙庄感激不尽。” 人群中传来嗡嗡的议论声,来者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大豪陶然亭。 陶然亭年逾五旬,手创镜虹山庄,一身艺业惊人,以万劫不复神功和一手惊鸿月明刀威震江湖,更兼家有良田千倾,为人交游广阔,仗义疏财,山庄里收留养着高手食客数百人,在武林中享有巨大的声望,隐隐然是朝华东部的白道领袖。 管家话说的十分客气,加之陶然亭的盛名在外,洛霜枝也不得不卖这个面子,她以凤目瞪了眼卫展眉:“便宜你们了,既然陶庄主发话,就让你二人躲过一劫。我们走。” 一场拼斗就此消于无形,城头的官兵见众人散开,也就重新打开了城门放人,马车先经过检查进去后,众人也陆续进了排风城。 排风城里的客店爆满,卫展眉和季瑜在城里转了半天,才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了空房。 这一路上,二人很快发现洛霜枝母女一直在后面跟随,而且并没有刻意掩藏痕迹,看来是余怒未消,还想着找麻烦。 两人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任由三女和他们前后脚住进了客栈。 安顿好以后,卫展眉下楼转了一圈,楼下大堂和吃饭的地方满是闻讯赶来的各路江湖中人,不一会儿工夫就听来了各色传闻。 首先,这件事还真的闹得很大,几天时间里,四野八荒蜂拥到排风城和堆云山的武林人士据说就将近二千人了,还有人在不断地陆续赶来,其中黑道和白道,豪门和小派、大人物和小虾米都有。 一方面是《大神经》和柳叶神经宝刀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 所谓艺不压身,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认有两把涮子的都想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以期在人前显盛、傲里夺尊、武林称雄,乃至能问鼎武功天下第一的宝座。 至于说夺取宝物其中的风险,并不是很被刀头舔血的江湖人放在眼里。 再说到修炼《大神经》的凶险,一来是先拿到手再说,就算不练神功也有宝刀在手;二来是即便自己失之交臂,也不能让对头敌人得了去;这三来嘛,大凡高手都是觉得那是别人不行,自己练起来未必就练不成。 另一方面,有企图并觉得自己有实力抢宝夺刀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是来凑热闹的。 青川和朝华争斗日久,朝堂上不安稳,民间也是人心惶惶,江湖上更是许久没有这样大规模的盛事了,都是精力充沛的草莽汉子,好容易赶上自然不能错过。 另外,青川和朝华小朝廷目前的主要精力放在对付十八路烽烟义军上,虽说义军里有相当多的江湖门派参与,但青川至今还没有针对武林势力采取过任何针对性的行动,大家不认为此来有多大的危险。 再说到来的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吃瓜群众,组成和意图就多种多样了: 一大部分是纯粹来敲边鼓看免费大戏的,顺便增长见识、结交朋友,也没寄望自己能得到宝物; 还有一部分人是想趁乱浑水摸鱼的,例如想着见机行事打家劫舍,通过黑吃黑,从弱小者身上得到些好处油水,钱财也好,功法武技也行; 另有一部分人,因为很多平时见不到或不露面的人物都可能被吸引出现,有的是想在此寻朋会友,有的就是来借机滋事寻仇的。 总之,排风城里现在是鱼龙混杂,数日里已经发生了几十起斗殴火并的事件了,这让城内数量有限、高手不足的守军很是头疼,好在大家并不敢直接和官军作对,当地官府勉强还弹压的住。 至于说消息的来源和准确性,说法就五花八门了,传的比较多的说是最后得到功法宝刀的门派的后辈弟子在争夺传承资格时发生内讧,有人就把事情捅了出来。 唯一肯定的是藏宝的地点就在堆云山积翠谷内。 积翠谷里有一个名为西海的大湖,湖里有个小岛叫翡冷翠。此岛在当地是一个奇景,岛上山石的颜色奇异不说,最神奇的一点是这里虽然距海还有相当的距离,但翡冷翠岛平时是隐藏在湖面之下的,只有初一十五前后湖水涨落时,才会浮出水面得见真容。 此时到小岛现身的日子还有不少天,所以不愿意在山里餐风露宿等待的人才会先在排风城里落脚,届时再赶往谷中。 得了这些消息,卫展眉本想回到房间去找季瑜分享和商量,谁知敲过门后,发现季瑜不在房间里。 这下他惊出一身冷汗,季瑜的功夫非同小可,但现在一则城里混乱不堪,二则还有洛霜枝母女窥伺在侧,三则他名义上的身份对青川公主负有保护之责。 刚要下楼寻找,就见季瑜迎面走了过来,卫展眉责怪道:“说好了在房里等,你跑哪儿去啦?怎么如此不听话。” 季瑜嘻嘻笑道:“原来卫总旗还是关心我的。谁让你半天不回来,我待的气闷,就出去转转,顺便吃了碗面,味道真不错,比宫里好吃多了。” 卫展眉说:“这里乱得很,不要瞎跑。” 进屋之后,季瑜揶揄道:“呦呦,十九哥的功夫可还不如我,我怎么觉得这些天都是我在保护你呢?以后你去哪儿都应该带着我才对。怎么样,有青川公主给你做保镖,你面子大得紧呀。” 卫展眉:“小人不敢,您若有个闪失,我项上人头定然不保。” 季瑜撇嘴:“哼,说来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放心啦,上次私自出去,回去就被十七哥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次出来,他一定让人跟着我。” “这不,刚才就是和那批人见了个面,他们会在暗中保护咱们的。” “不妨告诉你,其中有简郡王府八大金刚里的两人,内廷十八铜人侍卫中的三人,以及北镇抚司锦衣卫和南镇抚司绣衣卫组成的混合小队,本公主手中还有可以征调城中守军的手谕。那什么黑寡妇要是敢嘚瑟,都不用你我出手。” 卫展眉作势打了个千儿:“公主吉祥,既然您看不上也不需要我,那我就单独行动了。” 季瑜佯怒道:“不行!那些人都是些粗鲁腌臜的汉子,本公主需要你这个小白脸贴身保护。怎么着,你还不愿意啦?” “这样吧,左右今晚没其他事了,听你说这些天都在练功,不如咱俩去外面比划比划,由我这个大雪山当代关门弟子来指点指点你,省得遇事总要我亲自出马。” 虽然不愿意,卫展眉最后没能拗过季瑜,两人来到了客栈后面一片稀疏的小树林里。 季瑜叉手站立:“来,小卫子,先耍套拳,让我看看你的功底。” 卫展眉无奈,只见他含胸拔背,先打了套朝华常见的工字伏虎拳,接着是一套青川最普通的北派长拳,动作十分标准,攻守进退之际,动静疾徐有致,刚柔虚实有度。” 季瑜点点头:“还成,马马虎虎,中规中矩,能把大路货打到这个地步,算你基本功不错。下面,你我合练对打。” 初时,卫展眉就是陪着公主玩一玩,没有当真。卫展眉本人的功夫的确不及季瑜,接连被击中后退,而季瑜却很较真,下手愈发沉重,大雪山冰上一羽轻功配合无花折枝手,步步紧逼。 慢慢地,卫展眉也进入了状态,心说正好用来磨练提升武技,他逐步加进了有心无意勾连手和快慢四字诀法的技巧。 半刻钟过后,季瑜被他一招弹飞,脸上骇然:“卫展眉,你这是什么功夫?我怎么从来没有听闻见过?好厉害!你,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卫展眉正要作答,树林外传来几声嘬唇啸声,季瑜一偏首:“护卫示警,有人靠近!” 第218章 大山情歌 季瑜问道:“你说会不会是黑寡妇母女来寻仇?” 卫展眉答说:“你不是说不用我们出手吗?你的那什么八大金刚十八铜人护卫就能解决。” 季瑜:“你虽然长得丑,但是架不住想得美啊——明明是你自己惹的事,为什么让我的人去摆平?” 卫展眉:“呃……言犹在耳啊……再说,我不是为你出头才得罪人家的吗?” 季瑜:“好啦好啦,我对付两个丫头片子,你来搞定那个寡妇好了。” 两人藏身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说话间,一男一女两个黑影进了树林。 不是洛霜枝她们。 这对男女勾肩搭背窃窃私语、拉拉扯扯状甚亲密,进了树林后旁若无人地开始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隔着不远就要行那生活眼前的苟且之事。 原来是来偷情的。 季瑜虽然经历了上次镇上客店里的事情,听着悉悉索索微微喘息的响动,仍旧臊了个大红脸,好在黑夜中看不出来。 她小声说道:“讨厌,怎么遇见你后老碰上这样的事儿。十九,你说这次我,我们唱什么歌?” 见卫展眉不答,脸上还一副怪异的表情,遂掐了他一下嗔道:“喂,问你话呢!你这什么表情啊?” 卫展眉呲牙:“大姐,你踩我脚了。” 他这话声音不小,那对男女还没进入状态就被惊起,男的系上裤带警觉叫道:“谁!什么人?出来!” 卫展眉拖着季瑜走出来:“大哥,误会误会,不好意思,同道中人,你们继续。” 那人见也是一男一女,不疑有他,嘴里咕哝了两句,已经被破坏了兴致,就拉着那女子快速离开了。 等两人一走,季瑜一把推开卫展眉:“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同道中人,你给我说清楚!” 卫展眉摊手作无辜状:“武林一脉,江湖同道啊。现在客栈里就没什么普通百姓……” 季瑜还要不依不饶,又有口哨声响起。 片刻后,这次找过来的,真是洛霜枝母女三人了。 季瑜横剑而立:“怎么着,阴魂不散啊。几句口舌之争记恨到现在,娘们儿家家的,心眼比针鼻儿还小。” 大女儿洛花倾回道:“说得好像你是须眉男子似的。” 二姑娘洛琼骋也道:“少废话,要不磕头认错,要不让我在你脸上留下个记号。” 季瑜笑了:“小小年纪,凭地狠毒。也罢,有人生没人管,姑奶奶今天替你妈管教管教你们。” 三女挺剑战作一团。 倾城双姝的“眉眼如初”剑法确是厉害,两人的招式相辅相成,可以相互弥补漏洞,既可一剑前攻,另一剑策应保护并作第二波连续攻击,也可双剑合璧同时进击或防守,而两人出剑的方向落点相左,呼应之下,让对手不易兼顾。 但是季瑜作为温如神尼钟爱的关门弟子岂是好相与的,她不仅内力超过双姝,速度还快,大雪山剑法又变化多端,洛氏姐妹各方面都不及,没多久就云鬓散乱、香汗透出、娇喘不已。 洛霜枝在旁看不出季瑜的剑法来历,要知道温如神尼虽名满天下,但大雪山一脉很少出山在江湖上,更少在朝华地界上行走,大雪山的威名是在天下武林顶尖高手圈子里打出来的。 见闺女要吃亏,黑寡妇忍不住跳进场来。 这边卫展眉窜了出去,叫道:“大娘莫慌,你的对手是我。” 洛霜枝对自己容貌的自负还在武功之上,自问平时是老少爷们儿通吃秒杀,听了这话,直气得脸如焦枝带寒霜:“臭小子,你敢再说一遍!” “呃,我叫错了。大婶?大妈?大姨?你的对手是我。” 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剑尖。 洛霜枝的剑法要比双姝姐妹老辣沉稳多了,同样的剑招在她手上使来,还在两女双剑合璧的威力之上。 卫展眉刚在和季瑜的切蹉中领悟出了更多的武学技巧,此时竟不用出白斩刀,只以一对肉掌使出双手入白刃的功夫,施展有心无意勾连手,并变换快慢四字攻防诀法,两手拍拿点戳,也不攻击洛霜枝的身体,只一味缠住她的剑尖。 洛霜枝剑法不错,但内力平平,十几个回合后,不能占到任何先手的便宜,这才知道这对青年男女不好对付,萌生了退意。 卫展眉看出她的怯意,双方并无深仇大恨,他不想做无谓之争,收势说道: “大妹子,你们插队在先,又跟踪在后,如今斗过一场,大家扯平了吧。都为寻宝而来,我看不用现在拼个你死我活。” 洛氏母女技不如人,纵心有不甘也不好强撑,于是就坡下驴,悻悻然退走。 既然翡冷翠岛还有些天才会现身,卫展眉打算先去满觉陇看一看,他和季瑜休息一晚后,次日清晨就策马扬鞭出了城。 满觉陇和翡冷翠离得不远,但上去的路是两条路,两人在山口拐上岔路,旁人的目标都是积翠谷,因而这条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一路上的山并不高,也不险峻,但山谷静寂,峰峦叠翠,层峦叠嶂,满目翠绿,空气清新,涧水清澈,偶有虫鸣鸟叫,路边的树木冠盖如伞,令人心旷神怡。 卫展眉和季瑜开始时不时聊上几句,但是时间一久,不知何故,或许是周围太过安静,衬托的两人说话的声音太响,又或是山空野旷、天高籁小,踽踽而行的两个人显得有些出离。 总之,说熟又不那么熟,说生分又绝对谈不上的一男一女,忽然间就没了话说,沉默下来。 初时不觉有异,话头断了一段后,却似乎谁也接续不上,这气氛可就略显沉闷尴尬起来。 卫展眉总归是经历过一些的人,貌似豪爽实则青嫩的季瑜对他有些朦胧的情愫,这是能感觉的出来的,他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想牵扯进去的。 公主季瑜自在南镇抚司里和卫展眉初次谋面后,一次次地接触,起先,心事是草色遥看近却无般的青涩稀疏,到现在已经满园春色关不住了。 她自己由懵懂到清晰,然而荡漾萌动的少女并不很能掌控这样独处的局面,情切切又心慌慌,似乎只能任由沉默持续下去。 翻过一道坡,再越过一道梁,卫展眉正在搜肠刮肚找话题的时候,一直心虚气短但性子上心直口快的季瑜,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折磨,开口打破了沉闷,突兀地问道: “十九哥,你,你对男女之事是怎么看的?在这上面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展眉一个趔趄,吓得够呛,险些崴了脚。 有这么问的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习武的女子都这么直接中宫直进切入主题么?身为公主,就不能矜持委婉一点点儿吗? 呵呵了两声,卫展眉打个哈哈,想着和稀泥混过去,故作豪迈地答道: “回禀公主,在下不过一介武夫,对此实无钻研。照我想来,人活一世,左右是做个俗人,贪财好色,一世风流便罢。” 季瑜少见地没有飞腿踢过来,而是眼神迷离地望着天边的云彩,细声说道: “类似的问题我也问过母亲,她说:时间会告诉你,简单的喜欢最长远,平凡中的陪伴最心安,而懂你的人最温暖。但最终,唉,还是顺其自然吧。” “后来,有一次,我去问师父。师父说:我从不知道顺其自然有多自然,我只知道现实有多现实。我所见的,都是马不停蹄地错过,轻而易举地辜负。记住,宁可高傲地离开,也不要卑微地存在;宁可微笑着放弃,也不要恸哭着拥有。” 卫展眉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温如神尼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但可惜,公主殿下,我只能是你的故人。 季瑜转过头看着他,问道:“你说,是不是深情从来都是被用来辜负的,只有薄情才会被反复惦念?” 卫展眉心说这不是一道送命题吗? 最好的回答是转化为一道送分题,想了半天,深沉地回道: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时间摧毁。牵挂,是爱最疼的部分。” “始终不过一场繁华,覆了江山也罢。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血染江山的画。” 不行,不能被动回应,必须转移视线,以攻代守,于是卫展眉紧接着对季瑜说道:“公主殿下是天之骄女,必会得偿所愿,嫁得一位好驸马的。” 季瑜仔细看了看卫展眉,忽地展颜笑笑,眼眸里却有坚毅之色: “不错,几个姐姐都是君上做的主,但我格格岂是寻常。” “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因此,我不希望有人选择我,是因为我的身份和我好的地方,我希望有人能看得见我的不好,但是依然想要娶我。” 卫展眉眼神闪烁,不敢和季瑜的目光相接。 季瑜咬咬嘴唇,转身直视前方,边走边说: “母亲柔弱,一向逆来顺受,我从小和师父相处的时间比和母亲要多。其实,我明白师父的意思: 如果如意郎君并不待见你,那么,从此开始,你的世界,与我无关;我的世界,你也只配旁观。” “我呢,倒是不在乎万箭穿心,就是别让我知道,里面有一支,是你放的。” 卫展眉打了一个寒颤,这话里话外你呀我的。这里,好像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时,从一侧山坡上,悠悠扬扬,传来山里人家的村妹子婉转的歌声: 小妹子对情郎——恩情深; 你莫负了妹子——那一段情; 你见了她的面时——要待她好; 你不见她面时—— 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第219章 不三不四 书说简短,两人走到了满觉陇的深处,向山民打听一个叫九溪十八涧的地方,山民指点了方向,但告诉二人那里是禁地,进不去的。 白晓升由于不分管财物,只知道去往军饷储藏之地要经过九溪十八涧的铁冠梁。这处地方是快雪时晴堂经常使用的补给地,只是如何进入和怎么运输出去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卫展眉当然不会因为是禁地就不去探个明白。进入九溪十八涧后,这里景如其名,处处溪水潺潺,山涧飞流,夹岸生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置身其间,一如世外桃源。 沿山中小路曲折而上,远远就看见两座山峰之间有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梁,状如头冠,长度只有六七丈,并不很宽的样子,入口周围散落着八九间茅屋,应该是有人长居于此。 两人走近,刚想要走上通往石梁之路的时候,茅屋中走出来两个人,一老一少,衣着古旧,面色黝黑,俱都骨节粗壮、身材壮硕,像是爷孙俩儿。 老者出屋就停下了,那个少年郎径直过来拦住了去路,说道:“两位,前方是私人禁地,游山玩水的话,还请绕路而行。” 卫展眉一抱拳:“这位小哥儿,我二人游玩至此,见这里景致绝佳,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寻幽探奇,方不负这大好春光。” 少年年轻气盛,脸色板正了起来:“听不懂你文绉绉的话,都说过是禁地了,闲人免进,劝你们赶紧离开,不要自误。” 卫展眉有心试探,当下也拉下脸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不是王宫内院,不过是山野僻壤,怎么就成了你家的私地?小爷就是要进去,你待如何?” 少年缩手后扬拳:“我家受托守山,主家有命,擅入者一概打出去,不要自找苦吃。” 卫展眉腾身上前,双拳击出,嘴里叫道:“小心了,正要领教!” 少年双手先是内缩后猛然弹出,两人四手四拳相接,卫展眉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身形不稳,退后半步,又再冲上。 少年双脚不动如山,膝腰肩肘接连扭动后骤然发力,又是一缩一放,劲力大如洪钟巨罄拍击。 卫展眉未出全力,招架不及,腾腾腾连退数步,胸口气血一阵翻涌。 身后的季瑜此时脸色剧变,拔剑急叫道:“展眉小心!这是不三不四神拳,不要硬抗,退后我来。”说完挺剑迎上。 听到不三不四四个字,卫展眉也想起来了,这是江湖上一个神秘宗门的独门拳术。 此拳是朝华南部梅山闫家的家传武功。 闫家拳法传男不传女,并且从不收家族之外的弟子,加之人丁稀落,会的人很少,但这并不妨碍这门绝艺在武林中的赫赫声名。 闫家拳术实际上有个很长的文气范儿的名目,叫做“自惜袖短、内手知寒、追命八打”。 此拳共有八式,每一式都蕴含变招,但万变不离其宗,以闫家世代相传的惊人内功心法为底,以膝腰肩肘四处为轴,出手一般只动大臂小臂和拳头三处,虽然没有大开大阖之势,但劲力刚猛无俦,沾到即飞,碰到即伤,曾经号称“天下第一手”,其霸道狠厉为天下拳法之最。 此八式分别名为“不三不四,欺三瞒四,朝三暮四,说三道四,挑三拣四,颠三倒四,丢三落四,再三再四。” 由于拳法的本名太长,江湖上通常以第一招“不三不四”名之,吃过苦头怀恨在心的人则暗地里称之为“王八(霸)拳”。 “自惜袖短、内手知寒”其意为出拳时都会先内收笼袖缩手蓄力这个特征,所以尽管闫家退隐不出已经很久,但大雪山弟子季瑜还是能够一眼认了出来。 闫家并不是主动隐世,但在多年之前,闫家族长的追命八打败在了“君临天下,绝世容颜”夫妇中容东阁的“铁马秋风大劈棺手”之下,让出了天下拳法刚猛第一的名头,传闻闫家自此退隐,潜心改进磨练拳术,意图重新夺回“天下第一手”的称号,武林中这才不见此拳久矣。 同为顶尖门派和超一流高手,大雪山温如神尼自是知道不三不四拳的来历和厉害,并且有过私下小圈子里的交流,所以才会告诫季瑜如果行走江湖碰到的话,一定要小心从事,不要轻易得罪。 季瑜不敢托大,这回直接拿出了游心太玄剑,那少年人年纪还小,修为不足,两只手终是不能和宝剑相比,很快就守得住而攻不出来了。 见此情景,少年身后的老者欺身上前,二话不说,一双肉掌拍带引砸,拳风刚劲,姜是老的辣,老者全然不惧宝剑之威,几招下来就打得季瑜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老者占了上风后收势停手,说道:“不用打了,既然是大雪山弟子,以大欺小也不合适,你们也不要纠缠,这就下山去吧。” 季瑜心思灵敏,拱手说道:“大雪山季瑜拜见闫前辈,没想到闫家隐居在此,多有打扰。晚辈等到积翠谷看热闹,想着在开始前在周围到处走走看看,不想有此巧遇。” 老者点点头:“老夫闫家副族长闫苍黄,这是我侄子闫茂修。《大神经》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既然是无心误闯,此事便罢。从这里去积翠谷,有条当地人才知道的近路,可以指点你们过去,省些时间和脚程。“ “但有一节,闫家隐于此的事情,还请女娃子保守秘密。回去后,还请替我代问尊师温如师太安好。” 季瑜回道:“多谢闫族长宽宥,您老放心,晚辈自当从命。” 又叙了几句话,卫展眉和季瑜拜别了闫苍黄叔侄。 已经知道快雪时晴堂请动了梅山闫家守山,这里必是藏宝之地,卫展眉觉得也不必再想办法混进去了,毕竟他的任务只是确认地点而不是进入取宝,以后的事情就让胡式微去头疼好了。 出了九溪十八涧,季瑜问道:“十九哥,离翡冷翠岛出水的日子还有几天,咱们是原路返回再进积翠谷,还是从那条小路提前赶过去?” 卫展眉想了一想道:“原路返回是来得及,但路上也是无聊,还是走小路吧,提前到还能打探摸摸情况,到时候好决定上不上岛。” 季瑜问他:“不上岛?难道你就不对心法宝刀感兴趣?” 卫展眉宝刀在怀,那神经兮兮的心法已经倒背如流,又怎么会在意,敷衍道: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就凭我这稀松的本事?连你都打不过,如何敢在上千人堆儿里争雄夺宝。” 季瑜横了他一眼:“怂样儿,没出息劲儿,枉费本公主还对你另眼相看,青眼有加。” “我有预感,总觉得你在装大尾巴狼,有事瞒着我,要知道女人的直觉很灵的。” “其实你不用自卑啊,在排风城小树林里比划的那几招很厉害啊,我就差点儿没接下来。你要是有心争夺,我把游心太玄剑借你,在加上我从旁辅助,未必没有希望。” 公主季瑜是一颗芳心系在情郎身上,自然是希望卫展眉越强越好。 卫展眉摇摇头:“谢了,我还想多活几年,我也使不来剑。” “据我在城里听到的消息,宝刀和心法的事情真假未知,顶尖高手们因为各种原因可能不会轻信前来,但已知赶到和会到的就有那么十来位了,而各个知名大派和武林势力应该都派出了中上层次的高手来碰运气,再算上一般的江湖各路侠客匪盗,希望渺茫啊。” “随你吧,不争就不争,不过我想上岛看看热闹,百年难遇的盛事,见识见识强者的风范也好啊,能过上几招也是难得的经历不是,不用拼命就是了。你想想,上千武者的大乱斗,该有多好玩儿。” 两人边说边走,奔向闫苍黄指的山间小路。 这时天色渐暗,堆云山的山势虽然不高,但小径高低起伏,崎岖难行,山里猎户和采摘草药的山民也只是偶尔走这条路才踩出些痕迹,好在两人身具武功,吃了些携带的干粮清水后,披荆斩棘沿山前行。 根据闫苍黄说的距离远近,两人是打算借着快到满月的月色连夜赶路,一口气在黎明前抵达西海大湖后再歇息。 走到黄昏已过的时候,他们发现在不远的地方有炊烟袅袅升起,要不是离得近了都看不出来。 谁会在晚饭时间后还在杳无人迹的密林里生火做饭呢? 两人感到奇怪,就离开小路向坡下走去查看。 走了一段,二人来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坡,在灌木后向下一望,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山坡中间,树林遮盖下,竟是好几座营帐! 天还没有全然黑透,能模糊看到营帐内外有不少人在出来进去。 两人矮身观察了一阵儿,随后季瑜就拉着卫展眉离开,回到了小路上。 卫展眉说:“有问题啊!那些人明显是青川军的装束,除了没有战马,兵器武备齐全。我数了数,怎么着也有大几百号人。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圈套!这是个圈套,青川军埋伏在此,是要把来的武林中人一网打尽,没听说你们青川有这个意图啊?” 季瑜答道:“什么叫你们,明明是我们。不过你说对了,是我青川军,而且看装束,还是精锐之师,有半个千人队的数量,并且其中混有京师三大营的高手。” “京师三大营?” “你是分辨不出来。我大青川都城崟都除了拱卫京师的大军外,还有天地玄黄四个大营:天字营由皇家宗室和王公贵戚的子弟组成,地字营选拔的都是嫡系军中的亲信将佐,玄字营是招揽的江湖高手和奇人异士,黄字营中是从地方抽调上来的各地精锐。” “看服色,这里包含了地字玄字黄字三营的部分人手。” 卫展眉听罢暗道,青川精锐辅以功夫好手。这,莫不是要对夺宝的江湖人士来个赶尽杀绝? 第220章 翡冷翠岛 卫展眉自言自语道:“这么大阵仗,奇了怪了,这么多人怎么无声无息潜入进来的?但是要想围剿的话,数量也不够啊?” 季瑜切了一声:“你们南镇抚司负责地方治安,你不懂军中事情。可以先分期分批带着军需便装零散进入,然后再换装扎营,只在天亮前和天黑后埋锅造饭,尽量隐藏行迹,这需要提前很长时间布这个局。” “至于说人数,这里应该只是一部分,想要歼灭两三千人的武林群豪,尽管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也少说要四五千的兵马,再配合三大营的武功高手才行。” “可这里峰多林密,往山里一钻,很难一网打尽啊?” “未必,看地利,只要地形合适,布个口袋阵,再占据要道,然后用上军中弓箭手和盾阵枪阵什么的,都用不了四五千人就能解决干净。再说了,普通士兵封山搜捕,由军中高手坐镇组队灭杀,不会单打独斗的,就算有些个漏网之鱼也无所谓。” 卫展眉倒吸一口凉气。 十八路烽烟义军中多有江湖高手助阵,侠以武犯禁,看来青川这次是要敲山震虎、以儆效尤。 江湖门派散处各地,大举进攻各个击破,既没必要也顾不过来,这次如果能围歼部分中间人物,对各派也算是损兵折将伤筋动骨,接下来就看大家的反应了,这叫杀鸡给猴看。 假使偃旗息鼓做了缩头乌龟,不再参与和闹事,那就暂且放过,不足为虑;如若揭竿而起公然作对,那就派出大军定点清除震慑四方,青川打得一手好算盘。 卫展眉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倒是对青川和朝华都没有什么太深的成见,各朝各代争来斗去古来如此,你方唱罢我登场,拉长了看都是是非成败转头空,过眼云烟镜花水月罢了,自己走一步算一步,能保得自己和身边友朋安全最好,不然就随波逐流早日脱身离去。 难做的是大家的立场不同,自己又身份多重,亲疏远近的拿捏很难周全。 索性暂且不想,两人继续赶路,中间打坐冥想了两个时辰,在天光大亮后,进入了积翠谷西海地界。 西海比卫展眉想象的要广袤,一湖碧水浩渺,嵌于群山环抱之中,沿岸柳树垂绦,凭添几分妩媚。 然此时此际,西海湖畔却多出了肃杀之意。 很多提前过来的江湖帮派已经在岸边各处安营扎寨,等待翡冷翠岛的出现,路上随时能碰到背刀负剑的武者往来逡巡。 翡冷翠岛所在的水面离岸边有段相当远的距离,凫水过去不是不行,但很是耗费体力,所以船只就成为大家争夺的目标。 这些天来,大大小小的当地渔船已经被抢夺瓜分完毕,来人多的独占一船,有些船在争抢后则被几家合占,个别地方至今还能看见打斗留下的血迹。 卫展眉和季瑜顺着湖岸溜溜哒哒,争船的现象虽然少了,但只要稍微接近,船上守卫的汉子就会警惕地注视,看来等上岛的时候仍免不了一番抢夺。 两人找了个僻静庇荫的地方休息。随着时间的临近,从排风城里陆陆续续有三三两两的江湖人来到,大家都是观望一会儿后各自觅地歇脚,有只身独影的,也有拉帮结派的,但都是窃窃私语,没有人大声喧哗,气氛略显压抑。 卫展眉和季瑜在随后的几天里留在原地专心练功,三餐有山民渔夫兜售叫卖吃食解决大家的温饱,暴风雨来临之前一贯是平静的。 这几日里,卫展眉修炼大神经心法的进度突飞猛进,他把自在万象门的几门功法和其对照研究,琢磨出了一些减少损害和反噬的路子,内功修为与日俱增。 期间也不是一直风平浪静,江湖人大多闲不住,好几千人聚集在数里地方圆的岸边,多瞅几眼生人,对方就往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武林人扎堆儿的地方难免口角摩擦,结果就是刀剑伺候,真有不少人就此枉送性命,横尸西海。 卫展眉两人就碰上了一次,你不惹事,架不住有人主动寻衅。 这次是季瑜的美貌招来的麻烦,有五个败类居然趁着她到山脚树林里小解的时候跟过去窥探,季大公主如何能忍,气急败坏地提剑上去,一剑就废了其中一人的一双招子。 另外四人被吓坏了,发足奔逃出来,卫展眉闻声也赶上前去。 他两人还都差着距离,正巧有两名麻衣汉子路过,那四个逃走的败类正好跑过他们的身边。 听到季瑜在后面追赶叫骂的声音,麻衣汉子明白了原因,两人二话不说,一人亮出一杆哭丧棒,噗噗四声,四人都被洞穿心脏倒地而亡,短粗如钎的哭丧棒一出即收,没入腰间不见。 卫展眉被吓了一跳,这四人罪不至死,没想这两个麻衣汉子武功既高,又着实心狠手辣,不问青红皂白一招毙命,丝毫不拖泥带水,简直是杀人不眨眼。 他仔细打量,两人身材瘦长如麻杆,脸色蜡黄,脸型都如倒置的枣核,上尖下宽,三角眼,吊蚕眉,樱桃小口一点点,偏偏唇红如血。 这要是在夜里碰到,配上一身麻衣晃晃荡荡,真以为是阎罗殿里勾魂二鬼来到人间。 江湖上动辄杀人没有王法的不在少数,人家是在帮忙,卫展眉也不好指责什么,季瑜过来后自然是大生好感,笑着道谢。 卫展眉也施礼说道:“多谢两位大侠拔刀相助。” “哈哈,客气客气,举手之劳,我等兄弟最恨这种好色下流的登徒子,别看咱们长得丑陋,就喜欢看你们这样郎才女貌、赏心悦目的江湖侠侣了。”其中一人回答道,嗓音如刀磨玻璃,沙哑刺耳。 声音难听,季瑜闻言,却笑靥如花。 另一人露出一口枯黄的牙齿说道:“哈哈,大侠可不敢当,不喜欢的就杀,看上眼的就帮,我们瑶族大盅山双小鬼向来如此。” 卫展眉:“两位仗义!敢问贤昆仲高姓大名?” 左边的汉子一抱拳:“莫瑶问。” 右边的汉子一拱手:“莫瑶题。” 卫展眉一怔,做了好事不留名?想想江湖中人不愿意暴露姓名的也是常事,当下言道:“好,那在下既不问,也不提。” 双方又攀谈了一会儿,交下了朋友,莫氏兄弟告辞离去。 这一日,到了当月十五下午,西海湖面将落,翡冷翠岛即出。 最近几天的时间里,西海的所有船只都有了归属,还有大概近四成的人没能抢到现成船上的位置,不过也难不倒众人,其中就有会手艺的能工巧匠武者砍伐山上的树木,用来制作简易的小船舢板供人使用,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时已经几乎是人人都有舟船可用了。 卫展眉和季瑜也买了一条小舟,还雇了个当地船工操桨,但卫展眉和季瑜说好了,他就是看看,不想趟这趟浑水,季瑜也就没有坚持。 此刻,百船齐发,俱都划到了湖面上守候。 卫季二人的小船停在靠后的位置,看着往来游弋的船只,卫展眉也是在心中暗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不定这些人不久后就成为青川军屠戮的对象,能逃得性命的不知会有几个。只要上了岛,四周都是茫茫水域,如同瓮中捉鳖,甚至不用攻打,困也困死了这票江湖群雄。 至于说出言示警,卫展眉不过在脑中一闪而逝这个念头,且不说有没有必要,就算说了,相当一部分人也未必肯临阵退缩,再说青川军队早已事先布置就位,几天前如果说出来,也就是多逃出些人罢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人们已经可以感受到水面的下落了。 夕阳照射下,一座美丽迷人的小岛在四周众人的屏息注目下,一点点地缓缓浮出了湖面。 漂亮! 岛上的山石本身就带有奇异的翠玉之色,而且长期隐身水下,多有苔藓水植附身其上,更增绿意。 光线斜打在上面,幻彩斑斓,耀目生辉,就像千倾荡漾的碧波中一大块熠熠多姿的翡翠。 接近小岛最高处的山顶旁,一座人工修建的圆形白塔矗立,据说那里就是《大神经》和柳叶神经刀的埋藏之地。 人们的目光热切起来,开始骚动,等不及翡冷翠岛的全貌露出,大小船只纷纷启动开拔,向岛上进发。 卫展眉只想携美游湖,坐船观虎斗,他告诉船工原地不动就行,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了望之际,身边的季瑜猛然抬手叫道:“十九哥,你看,那是谁?”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一条大船上,一帮汉子里站有一女,秀发在风中飘动,看身材一望可知,叶仄仄! 她也来了? 而叶仄仄此时正在挥手,不是在和卫展眉打招呼,再向前看去,另一边的大船上一个瘦小的男子和叶仄仄摇手相应,正是女扮男装的纪妆妆! 无巧不成书。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莫愁前路无知己,卫展眉一时呆滞,这两个丫头也来凑热闹。 季瑜在一旁开心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十九,如今得遇故人,一个美目盼兮叶妖女,一个巧笑倩兮纪师姐,如今飞蛾扑火,自投罗网,即将香消玉殒,你说怎么办?” 双方离得挺远,让小船马上追上去是不可能了,卫展眉还没说话,季瑜道:“还犹豫什么?姓叶的我不管,但我不能让纪师姐出事,上岛相助。” 卫展眉不答,却催促船工驶向小岛,俩人还是没能置身事外。 半支香的时间后,眼见最先行动、速度最快的几只大船就要靠岸登岛了,湖面上忽然就天色阴沉、狂风大作,大风迎面吹来,水上立时起了波涛,还落下了雨滴。 也不知是不是翡冷翠岛整体浮出引动了湖水的异常,湖上很快就浪高风急雨骤,船体大的还好,像两人脚下的小舢板却飘摇欲翻。 船工喊道:“这位爷,不行了,船小抵御不了,我要往回走了。” 卫展眉知他说得是实情,游目四顾,见一条中号船在左前方的风浪中行驶。 他看了看距离,俯身拿起一块舱里的木板,并掰断成两截,示意季瑜,季瑜也学样拾起一片木板断开,卫展眉叫一声:“走!” 两人飞身而起,就要施展轻功提纵术抢上船去。 两人先后腾身,如飞鸟投林跃向湖中,一口气将尽,身躯落向水面,两人扔下手中木板漂于水上,脚尖借力,以之为踏板,使出登萍渡水踏雪无痕的功夫,再度起身,随后故技重施,两个起落后,就到了那条船的船尾。 船尾有人瞧见,不想二人上船,有四五个人过来船舷,举兵器拦阻。 卫展眉和季瑜以鹰扑之势下击,这时不容有失。 卫展眉右手腕微晃,用出了扣在白斩刀内侧的柳叶神经刀的一面,短刀划过,对方三人的兵器应声而断。 季瑜比他狠辣,游心太玄剑挥出,另外两人不但兵器折断,胳膊上还挂了彩。 二人落在船尾,占据一角,相互依靠,刀剑齐展。 这一船上的人由五六个门派组成,互不统属,又见这对青年男女踏水而来轻功了得,刀剑锋锐出手见血,显见是艺高人还胆大不好惹的人物,此时还没上岛,就放下了驱赶的念头。 过不多时,船身一震,抵达了岸边,众人都抢着下船,卫展眉和季瑜随之登上了,翡冷翠岛。 第221章 青天白水 显露真容的翡冷翠岛面积不大,但承载四面八方涌上来的二三千人还是绰绰有余,不显得太过拥挤。 大家的目标一致,全都快速奔向白塔方向。 最先到的几十人进去后,场面开始有些混乱了,一些人数多的门派留下人手阻拦后到的人,很多看热闹的就停在了外围,也有不少来迟又自命不凡的家伙就和阻挡的人动起手来。 卫展眉和季瑜没有急于挤进去,而是站在一块岩石上寻找纪妆妆和叶仄仄,只是人多混杂,没能马上找到,倒是看见了洛霜枝母女。 眼前的白塔高约二十丈,砖石结构,虽长期浸泡水下,通体白色不减。 塔基为砖石垒起的方形高台,塔基之上为多折角三层塔座,最下为护墙,二三层为须弥座,每层四面各左右对称内收两个折角,拥叠出许多立面。 须弥座的束腰部分被两边角柱及上下枭枋所衬托,使得整个塔座的造型秀美,富於层叠变化。 塔身形状如同葫芦,上半部为圆锥形的长脖子,十三节喻示着“十三天”,顶上花纹铜盘上竖八层铜质塔刹,分为刹座、相轮、宝盖和刹顶四个部分。 塔基有前后两个门,里面不知分为几层空间。 喧闹了一阵儿,少数人硬闯了进去,剩下的都隔着段距离找好了位置,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热闹。 只要异宝现世,来的超级高手和人数多的门派肯定免不了一番龙争虎斗,不算个别等着参与抢夺捡漏的人,大部分人其实就是来看戏的。 而且还是场大戏,不论谁能独占鳌头,想要保住宝物全身而退都不会是件容易的事,其中过程必然一波三折精彩纷呈,亲历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视之为难得的可以津津乐道吹嘘的一笔谈资了。 然而,等了很久,白塔里并没有期待中的激烈争抢的声音出现,反而是静悄悄的,也没有人出来。 大家忍不住议论纷纷的时候,终于有进去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出来了,每人脸上都是一副悻悻然不善的颜色。 有人大声询问起来,七嘴八舌过后,一位被多人簇拥着的身材壮硕的紫袍老者朗声说道: “诸位武林同道,请静一静,老夫镜虹山庄庄主陶然亭,好叫大家得知,一个非常令人遗憾的消息,经过再三确认,这个翡冷翠岛白塔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神经》和柳叶神经刀。我们,都被戏弄了。” 听者一片哗然,有人就继续问个究竟。 原来,进入的人在没有寻到宝物之前,都默契地保持克制没有动手,而是各自分散寻找。 群雄里面不乏特地带来的通晓建筑修造和暗道机关的行家,在挖地三尺几次三番轮流勘查之后,虽然也发现了几处夹壁和隔层以及塔中密道,问题是里面只有一些精美的佛教塑像和法器,就是没有经书和宝刀的影子。 众人听得是面面相觑,这个玩笑开得可大了,数千人千辛万苦齐聚于此,原来是个逗你玩儿的假消息,当下就有人大骂出声。 大家并不怀疑陶然亭的话里有假,因为是绝对不会存在里面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串通联合起来欺骗大家这种情况的,有心人已经在议论这件事其中有什么猫腻的问题了。 图穷匕见,答案很快不请自来! 有站在高处的人一嗓子就压下了所有议论声:“你们快看,那是什么?湖上有船!” 众人听了转身观望,但见远处的湖面上,七八只大船和二三十只小船出现在视线里,正快速向翡冷翠岛驶来。 眼尖的人又喊了出来:“青天白水满地黄,中有黑山与飞龙。不好,那是青川水师的锦绣飞龙旗!圈套,我们上当了!” 这个时候,不用细想,再笨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岛上,顿时乱作一团。 远远隐藏在外江江湾,这时从西海湖口开进来的,正是青川水军的战船。 尽管不是可以在洋面上行驶的艨艟巨舰,也是在江河上横冲直撞的主力中型楼船,就见船身两侧数十只大桨整齐地上下翻飞,煞是好看,速度奇快无比,如蜘蛛踏水,说话间,甩开随行的小型快船就分几个方向包围了小岛。 没有抢滩登岸,没有出声劝降,令旗挥动,所有楼船面岛一侧的全部舷窗射击垛口尽数翻开,每处都有数名弓箭手在排队等候,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箭矢遮天蔽日倾泻过来。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火药,但火炮还没有出现,远程攻击只能依靠强弓硬弩。 关键是,翡冷翠岛上没有任何树木灌木,到处是光秃秃的岩石,可躲避处极少,而且山石上布满湿滑的苔藓水藻等,极为影响行动的速度。 这种情况下,江湖群豪简直就是数千张活靶子。 好在众人都有武艺在身兵器在手,箭支虽密,脚下虽滑,拨打雕翎还是不成问题,所以在第一轮齐射之下,伤亡的人数并不算多。 一轮箭雨过后,楼船原地调头转身,从另一侧发出了第二轮飞蝗般的密集攻击。 众人如没头苍蝇般奔跑走避,伤亡数量更甚于第一轮射击。 而后,群雄陷入了彻底的慌乱乃至是绝望之中。 原因之一是发现这就是个圈套,心里在被骗上当入骰后产生了荒谬惊恐感。 原因之二是其中有蘸着火油的箭矢射向了岸边的渔船,渔船尽被烧毁,退路被断,大家只能被围困在孤岛之上,不像在陆地上还能拼死冲出。 原因之三是青川此次明显的剿灭杀戮的意图。 有少数人在两轮弓箭攻击后举手奔到岸边示意投降,仍是被乱箭射杀,还有人冒死跳入湖中妄图泅泳逃生,但是也被赶上来的小型快船上的官军抵近射杀。 两轮箭攻过后,青川水师令人意外地停止了攻击,但这更像是一种拖延和攻心战术。 一则此时天色渐暗,然云收雨霁,天空中圆月高悬,十五月明,视线尚好,如果等到月色昏暗时,发箭的效果更好。 二来就算青川只围而不攻,大部分人是都还活着,但大家缺吃少喝,又没有掩体,白天日晒,昼夜时时担惊受怕飞箭当头不敢休息,用不了两三天也会体力耗尽,不战而自行崩溃。 其三,瓮中之鳖只能坐以待毙的感觉拖得越久越让人绝望。人在真正面临绝境时可以短暂置生死于度外,可那又怎样?很多人都是旱鸭子,平地上可以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而在岛上连拼命的可能都没有。 不绝于耳的叫喊咒骂声已经没有了,一片肃杀绝望之意弥漫。 卫展眉料到有这种情况,提前就寻了块有较大岩缝的岩石驻足,这种地方整个岛上也找不出八九处。 当箭雨从四面八方来临时,有岩石的遮挡,能射入的箭支不多,也容易挡开,以两人的身手,争夺这个能躲十多人的藏身之地的人虽多,他和季瑜一直很安全。 他料想以纪妆妆和叶仄仄的功夫也不会有事,但心里也和所有人一样心急如焚,苦无逃生之策。 之所以没有绝望,是因为最后最不济就是在官军登岛剿灭残余时,以公主季瑜的身份自然可以护得几人平安。 青川军是暂停了进攻,岛上却并不安静,八九处相对有遮掩的藏身之地都被高手占据,但总是有人不惜犯险也要争抢进来,以求一时之安稳。 又过了一段时间,打斗之声才逐渐稀疏下来。 卫展眉正闭目养神,耳边忽听得远处有人低呼:“暗道!这里有……”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扭断了脖子。 惊呼声并不很大,别人都没能听得真切,亏得卫展眉近来内功大有进境,才能字字清晰。 他猛然睁眼,季瑜也在炯炯看着他:“不像有假,去看看?” 有变化好过无计可施死等着,卫展眉一点头,两人在周围人不解的目光下出了岩缝,直奔发声地而去。 原来,一名精通机关秘术的匠师受到同伴的保护,他在惊吓过后,在岩缝的最里面待的百无聊赖,于是乎习惯性地察看身边的环境,竟叫他无意中识破了一处机关的外部伪装,破解并开启了一个人工密道的入口。 此人惊喜交加,通知同伴后就先钻了进去侦察虚实,不想被其他人窥见并叫了出来,虽然他的同伴立即下手灭口,还是有附近的人被吸引了过来。 消息无脚即飞,一下子群情激昂,待卫展眉赶来,前面已是人头攒动,刀光剑影,都在想着夺路进入密道。 密道之内是逃生之途还是死路一条都无所谓了,左右在岛上早晚也是青川军的箭靶子,能进去先躲躲随时可至的箭雨也是好的。 卫展眉还在犹豫要不要杀进去的时候,眼尖的季瑜在纷乱的前方人群中认出了并肩在一起冲杀的纪妆妆和叶仄仄。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季瑜以游心太玄宝剑在前面开路,卫展眉的白斩双刀左右护持,两人砍瓜切菜一般杀了进去。 血光迸现,前后左右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卫展眉在厮杀的混乱中有些想不明白,与其现在就身首异处,还不如在外面等着多活些时分,这些人为什么还要飞蛾投火一样前赴后继? 第222章 我有意见 当时就在附近的一些人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进去了,随后是一批实力强大的高手杀了进去。 恐慌之下的求生欲,使得闻讯赶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密道入口处拥挤不堪,让季瑜的剑法都有些施展不开。 公主发狠之下,身边有卫展眉的双刀护卫,她不用防守,也不再容情,游心太玄剑翻飞起落,带起蓬蓬血雨,闯出一条血路,挤到了里边。 入口只容一人出入,两人钻了进去,脚下是段短短向下延伸的台阶,已经有人打起了火把,里面是个岩洞,十分潮湿。 下了台阶,就听前面有人喊道:“有人探察清楚传回了消息,这里有条湖底地下暗河,估计沿水可以出去,是活路!” 进来的人都欢呼起来。 欢呼的声音未熄,入口外面有爆炸的声音连续响起,卫展眉等回头一看,只见一人从浓烟中走了进来。 此人年岁不小,看身量瘦小枯干,却被一身袍服撑得鼓鼓囊囊,双手拢在两袖之内,脸上油光满面,黑中透亮,神情中带着上位者颐指气使的劲头,一边顺着台阶走下来还一边骂道:“敢跟老子争路,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死无全尸。” 下到岩洞里,他刚才听到了大家欢呼的话音,喜道:“果然没来错,来之前求的签真灵,天无绝人之路啊。” 卫展眉身后有人低声道:“火化老魔沙芒硝!” 武林之中,江南之地,有个世家叫雷火堂沙家,以火药术和屠神指闻名,家主沙芒硝凶名在外,是江湖上有数的顶尖高手之一。 沙芒硝顿了一顿后转身,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自袍袖中就接二连三飞出了十数枚黑色椭圆的东西落到了密道入口,随后是猛烈的连环爆炸声。 密道口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上下左右以宽大的条石加固,一连串的爆炸之后,条石碎开,更有数块体积较大的岩石被震落下来,并引起了上面的塌方。 尘烟散后,密道口被封得死死的,没有趁手的工具,短时间内再难挖开。 岩洞口附近的人俱都哗然。 这沙芒硝也太狠了吧,现在能进到洞里的不过百人左右,这下断绝了外面众人的逃生之路,火化老魔怎地如此歹毒。 沙芒硝双手一拍,瞪眼道:“怎么?谁有意见?老夫这是在救尔等的性命。如若全部进来,官军发现岛上无人,自然会登岛追击,到时我们未必逃得出去。消息泄露,万一官军先一步找到暗河的出口,你我还是死路一条。” “有哪个不服,站出来我看看。” 大家慑于沙芒硝的名头和凶威,以及一身精绝的火器和武功,竟无人言声。 卫展眉心中杀机暗起,这人为了一己之私,置外面二千多人的性命于不顾,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心肠狠毒的人。而且,一旦传扬出去,雷火堂势力再大,就不怕众怒难犯,被群起而攻之吗? 但这会儿不是替天行道、行侠仗义的时候,等脱离了危险再说不迟。 见众人不语,沙芒硝哼了一声,率先大踏步向前走去,众人在他身后隔了段距离跟上。 岩洞里不甚宽广,大家向下走了一程,就看见了那条蜿蜒湍急的地下暗河,四周潮湿阴暗,卫展眉也判断不出水位上涨时,这里是被淹没还是自成空间。 沿河顺流而行,不多久,地下暗河却在一个拐弯后分为了三股,流向不同的方向。 河岔处空无一人,最先进来的一群人应该是各自选择了不同的路径,这里的数十人在犹豫之后,也凭感觉开始分流。 卫展眉和季瑜无法知道叶仄仄和纪妆妆走的是哪条路,无奈之下只好选了水势较大的主河道继续前进。 沙芒硝也走了这条路,其他人有避开的,选择同行的也有十几个人,其中还有洛花倾和洛琼娉姐妹。 洛霜枝拼力掩护两个女儿进洞,自己却没能进来。洛氏姐妹在路上就认出了卫展眉,双方没有大的仇怨,两姐妹感念卫展眉在排风城里并未深究报复,此时又觉得孤单无依,相互点头致意后,她们就决定跟着卫展眉一起行动了。 一行人沿着湖底下的岩洞暗河边急速行进了一盏茶的时间,地势一矮,暗河形成了一个有落差的小瀑布,等他们从侧面绕路过去后,眼前豁然开朗,变得空旷起来,上面的穹顶也很高大。 让众人惊异的是,不远处暗河边上的岩石上,赫然又立着一座白塔,白塔下站着十几个人,正在仰头上望,这是最先进入密道并走了主河道的那一批人。 卫展眉和季瑜则脸现喜色,因为两人选对了路,前面这些人里面发现了纪妆妆和叶仄仄,并且出乎意料地还有一个熟人——古墓中有过合作的裴晚伶! 沙芒硝快步上前,和其中的熟人交谈起来。 卫展眉和季瑜也和两女见了面,纪妆妆和叶仄仄乍见之下十分惊喜,略说几句后,季瑜又去找了裴晚伶叙话。 三言两语之间,卫展眉弄清楚了目前的状况。 这些人到此后被白塔吸引,隐蔽非常的湖底河道居然建有白塔,这可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其中几名大高手商量过后,尽管急于逃离此地,还是决定花点儿时间探察一下。 他们绕塔一周后,又上到塔座上认真查看,令人失望的是,塔身怎么看是实心的,全无门窗孔洞。 此塔占地比翡冷翠岛上的白塔要小好几圈,但高出很多,状若一个长嘴细脖的瓷瓶,如果说有可能藏物,那就是最高处的顶部塔尖了。 抻量下白塔的高度和细长部分圆润滑腻无处借力的程度,高手们摇头叹息,谁都没有把握能够爬上塔尖,最后一齐把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后一人的身上。 这人的名字起得不差,叫做黄叶飞,但有个诨号就不太雅致了,叫作“飞蜘蛛”,难听归难听,其人的轻功公认天下排名第三,要说这里还有人能上去,非他莫属。 黄叶飞也不矫情,纵身上了塔基,他手脚并用,似蜘蛛轻盈滑行,在斜度极大又软腻滑溜的塔面上硬是窜上了数丈,天下第三的确名不虚传。 最后一下,黄叶飞身子微沉,长吸一口气,陡然凌空高高拔起,半空中一个回环,手就够向了塔顶的外檐。 眼睁睁地,生生差了两尺的距离没有够到,气竭力尽就要下坠,这时方显出黄叶飞赖以成名的独门绝技来,只见一根银丝被他抖出,缠住了檐角,黄叶飞借势荡起,翻身上了塔尖。 他在上面翻找的时候,沙芒硝、卫展眉等人就到了。 说话间,黄叶飞从塔尖宝盖和刹顶结合部的暗格内取出了一块竹简和一个盒子,匆匆翻看片刻,他昂首大笑几声,俯身向着下面说道: “列位,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就叫世事如棋事事奇。这老天爷子的安排,我服!” “原本以为心法宝刀之事是个骗局,没成想确有其事,青川的做局者估计也没有料到吧。哈哈哈,无心插柳柳成荫,你们看!” 一扬手中竹简,他眯眼念道: “此卷名为《小神经》,是后继者在《大神经》基础上呕心沥血改良之作,剔除了其中大半的弊端,辅以盒中秘制可提升内力半甲子的易髓丸,白日飞升有待验证,功力通神、延年益寿不在话下!遗留在此,留赠有缘,或任其风流云逝。落款:万安妙应道人。” 塔下鸦雀无声。 大家被彩蛋砸中,喜出望外。 兴奋过后,大多数人的心思都黯淡下来,知道有站在前面的这几位高手在,此宝与他们无缘。 前面的几人,准确的说,算上黄叶飞,共是六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动心思。 据说这回来到翡冷翠的群雄当中,有十几位是称得上是当今武林中第一梯队内的人物,这里就是其中的六人。 沙芒硝先开了口:“密道口被塌方堵住,所以不用担心追兵。”潜台词就是大家可以安心争夺。 听了这话,塔上的黄叶飞说道:“下面的老哥儿几个,打开天窗说亮话,黄某和你们打个商量。” “我自忖论拳脚兵器的功夫不及你们五人,但一则寻宝有功,二则要说想走,你们未必追得上。现在是你们上不来,我空有宝贝在手,可不敢下去。” “黄某的意思是,我不参与争夺,最后不论谁胜出,东西我交给他,我不贪图,但却要用胜者自己拿手的功夫来交换。如此,还算公平吧?” 看来黄叶飞此人贪心不大,话也说得坦荡光棍,塔下五人都是缓缓点头。 五人中就有镜虹山庄庄主陶然亭,他一捋颏下长髯,先是面向一旁的众人说道:“诸位,可能有人认不全,老夫先给大伙儿介绍下在场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 他手一引:“这一位,是江南雷火堂沙家家主沙芒硝,站在沙家主左边的,是终南山雁字回形门的掌门李外里,右边的是来自漠北的独行侠木头陀,他对面的是陷空山观塘寨的荼蘼婆婆,本人陶然亭,执掌镜虹山庄。” “大家伙儿所为何来,彼此都是心知肚明,既然叫我等撞见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必然是当仁不让,要争上一争的。” “但是小老儿说句得罪的话,在场众人,不论说是年纪、资历还是功夫本事,恐怕只有我们五个有资格下场一试身手。对此,你们可有意见?” 周围这些个人或点头或默然,似是认可了陶然亭的这番话。 陶然亭微微一笑,正要继续说下去,卫展眉踏前一步,越众而出,朗声道:“陶庄主,我有意见,能否一讲?” 第223章 以德服人 陶然亭:“哦?这位少侠,有何话讲?” 卫展眉言简意赅:“无主重宝,见者有份,区区不才,也想试上一试。” 陶然亭上下打量卫展眉几眼:“敢问少侠贵姓?刀枪无眼,你年纪轻轻,老夫钦佩你的勇气,但这后果,你可有想好?” “在下卫展眉。” “诸位前辈功力高深,小子再如何狂傲,也不敢单挑争胜,正好我这里有几位同伴,却不知能否组成一队,算作一方。” 卫展眉本来并没有夺宝之心,在听到黄叶飞说心法名为《小神经》,是《大神经》的改良版后,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修炼过《大神经》,最是知道其中的妙处和缺陷,听闻有法子改进弊端,不由好奇心大起。 在和季瑜等人确认过眼神后,这才出头参与。 陶然亭问道:“还有哪几位青年才俊?就请现身吧。” 先是季瑜,随后是散开了头发的纪妆妆,再然后是叶仄仄、裴晚伶,连洛花倾和洛琼娉最后也站了出来。 陶然亭哑然失笑:“好极妙极,没想到是六位巾帼女侠,有意思。好,且待老夫问上一问,大家的想法如何啊?” 沙芒硝怫然不悦:“简直是胡闹。就算你们胜出,又要如何分宝?” 卫展眉硬硬顶了回去:“怎么分关你屁事,不劳费心。” 沙芒硝就要发作,被陶然亭劝了下来,他继续征求旁人的意见。 鸡皮鹤发、腰背微驼的荼蘼婆婆饶有兴趣地看着一男六女,笑道:“没意见,老身瞧这七位当中,有几人已有英华内敛之象,想当初婆婆我在你们的年纪,可还没有这般修为,难得难得,后生可畏。只是咱们先说好,真要动起手来,人人是势在必得,老婆子我可不会手下容情。” 一直笑脸示人的老剑客李外里说道:“哈哈,我也同意,老夫喜热闹,多些人多些趣味。再说了,就算我们不愿意,谁要是得了宝,还是要闯七个娃娃这一关,不如就让他们加入好了。” 魁梧如塔、头上戴着一个金色发箍的塞北独行大盗木头陀不善言辞,只一点头:“我无所谓。” 陶然亭道:“既然有三位同意,那老夫就顺水推舟也赞成吧。” “且慢。”沙芒硝又道:“可以是可以,但这几位青年俊杰既然敢于出头,自然艺业非凡,以七对一,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其余的人暗自不齿沙芒硝丢了高手的风范,但也没有说话。 卫展眉以目示意最弱的洛氏姐妹退后:“我们五个,这样总可以了吧。” 陶然亭环顾左右:“还有没有人想要出战?” 余者无言。剩下这些人里头,有的是他们的随从,有年纪大的自忖不是五大高手的对手,有年轻的形单影孤不敢掺和。 陶然亭接着说:“那好,时间不多,老夫建议简化过程,以武功决胜负,六方一对一,轮流出场,负者出局,胜者可歇息一场,输的要言而有信,不可再争。是点到即止,还是分出生死,自己看着办,大家觉得怎样?” 各方俱都同意。 陶然亭一转头:“卫展眉,我们五人不说知根知底,也是相互闻名,就你们五个是后辈,不如先亮个相吧,也好让大家看看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黄叶飞兄弟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值得他交换的绝活儿啊。” 卫展眉说:“陶庄主此言不差,说的有理,却之不恭。那,我们要先挑战雷火堂沙芒硝。” 沙芒硝一拢袍袖,森然道:“好壮的胆子。好,本座如你所愿,就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们。” 卫展眉脸带不屑,正色道:“好说,我们是后生晚辈,但好歹知道武人尚武,亦有武德,不然纵你武功天下第一,不以德服人,也为江湖中人所不齿。” “沙家主刚才在密道口以火器造成塌方,阻千百同道于洞外,置其生死于不顾,心肠歹毒,就凭你,也配教训小爷我!” 沙芒硝被卫展眉当众揭出痛脚,无言以对,恼羞成怒,猝然发难,拢在袖中的双手拇指一捺,成名绝技屠神指出,指风强劲,打向卫展眉。 卫展眉双刀一错,暗运有心无意勾连手的缠丝劲,挡下了指风突袭,身子接连退腾腾腾了三步。 陶然亭等人看得都是暗自点头,能在老魔沙芒硝含怒出手的屠神指力下只退了三步,这个姓卫的小子内力不俗,果然有些门道。 沙芒硝得势不饶人,卫展眉身边的季瑜和裴晚伶刚要上前,他的数枚霹雳雷火弹已经扔出来,袭向二女。 两女知道此弹的威势,沾之即爆,不敢轻慢,长剑劈挑,她们手中皆是宝剑,雷火弹皆被从中一分为二,没有爆开。 沙芒硝心中吃惊的同时,手下不慢,接下来的雷火弹全部飞向卫展眉。 卫展眉发出漫天的杏花春雨钉迎击,在半路空中就击爆了雷火弹,一时火光烟雾缭绕。 陶然亭等人心中再次点头,神色开始凝重起来,这几个年轻人值得正视,虽然是靠着宝剑之利和暗器之功挡住了雷火弹,但这样一来,沙芒硝让常人难以招架的火器优势被大幅削弱,起码双方确实有对战的实力。 这时季瑜和裴晚伶已经攻到了沙芒硝的近前,一人一剑缠住了他的双手。 不过数招,陶然亭等人第三次吃惊。 他们见多识广,很快就认出了大雪山神剑和细雨骑驴剑这两门江湖少见的上乘剑法,都是倒吸半口凉气,怪不得孩子们敢于挑战,其中竟有名家子弟。 沙芒硝同样吃惊,他双手戳戳点点,以深厚的内力御使屠神指功夫,同两柄宝剑和两大剑法正面抗衡,徒手战双剑丝毫不弱,确实当得当世高手的称谓。 但他被两柄剑缠住,可就无暇发出火器了,而纪妆妆和叶仄仄都是杀手出身,最善于把握战机,两女此时已经绕到沙芒硝的身后,各以短刃觅机偷袭,还有卫展眉在前以暗器袭扰。 四面受敌,沙芒硝大感吃力和压力,好难缠的五个小辈! 收起小觑之心,沙芒硝顿脚大吼,全身气劲外放,屠神指力大增,手指分别弹在两柄宝剑的剑刃面上,两女功力不及,都被大力连人带剑崩飞丈外。 沙芒硝在身上一拍,十几只霹雳雷火弹齐打向正面的卫展眉,迫的他不得不疲于应付。 沙芒硝随即猛转身,两只手的五指呈现出淡淡的暗青色,这是屠神指功运到极致的表现,居然一手一个,生生握住了纪妆妆和叶仄仄各一把锋利的青钢短刃而不伤,他要发力扭断后再指击两女,先废掉两人破了围攻之势。 短刃抽之不出,两女想要以另一只手的短刃还击,却被沙芒硝隔刃传过来的内力冲击,难以聚力。 卫展眉正在退后避让雷火弹的锋芒,并发出长钉抵挡,见势不妙,右手刀带着细链抖手飞出,奔向沙芒硝的后心。 卫展眉这些天里内力大进,沙芒硝原本不在意,耳中听得风声恶急,判断出不能硬抗,这才放弃了手中握住的双刃,回身以指风荡开白斩刀。 有了这一击换来的时间,季瑜和裴晚伶得以飞身而起,各展绝艺,从半空中下刺,双剑合围,长虹贯日般钉向沙芒硝的左右肩窝。 来势凶猛,剑路刁钻,又是宝剑,沙芒硝不敢怠慢,十指连动,刚柔相济,与变换的剑招斗在一起。 身后的纪妆妆和叶仄仄得了机会,不等喘息,两人四刃刺向沙芒硝的下盘,沙芒硝顾上顾不了下,只能蓄力在腿,晃动卸力。 他修为深湛,两女的短刃划开了小腿的皮肤,却没能刺入进去,反被震得脱手。 她俩久经训练反应迅速,立即弃刀,双手擒拿锁上,虽然扣住了沙芒硝的腿部穴道而封之不住,但干扰之下,沙芒硝应付前面攻击的精神气力可就弱了下来。 季瑜和裴晚伶立时感应到此消彼长的变化,双剑各出杀招压迫向对手。 呲呲两声,沙芒硝的袖子被削断,如蝴蝶般化作碎片散落,要不是他应对及时,手指都要不保。 卫展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此时沙芒硝双腿受制,双手受制,但全身的架子和气血未散,还说不上落败,只是被逼处在了守势。 然而卫展眉刚才是藏了拙的,一直只用出了七分内力在相博,这时冲上前来,简简单单的一招黑虎掏心,照沙芒硝的心窝一拳打来,同时脚下一记撩阴腿,飞踢沙芒硝的下阴。 这就是《大神经》这等速成高阶心法的好处了,见效极快。 沙芒硝见这一招毫无花俏,但蕴含的内劲之强,差不多等同于自己的全力一击,唬得亡魂皆冒。 换作单打独斗,他自然不惧这一拳,碰撞之下,谁也奈何不了谁罢了。可此时他上下四方受到牵制,反击之力不足,兜心一拳,定会受到重伤,再挨上一记撩阴腿,半条命就去了。 不及权衡利弊,沙芒硝本能地下面屈膝,上面以双手挡住来势汹汹的一拳。 判断失误,满盘皆输。 实际上,卫展眉内力虽涨,但这样的一拳,他只有一击之力。 只要沙芒硝拼着受些内伤,等卫展眉一拳之后力竭,最起码还能堪堪守住平局,五人内力皆不如他持久,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但这一次误判,胜负立断。 沙芒硝如愿接下了卫展眉的一拳一腿后,全身就是一顿,气血凝滞。 而后,先是纪妆妆和叶仄仄趁机发力封住了他两腿上的穴道,致使其下盘虚浮不稳,随后是季瑜和裴晚伶宝剑发威,寒光闪处,血光迸现,沙芒硝的两手拇指被削断。 屠神指主要的功夫在于拇指,这一下,沙芒硝算是废了。 沙芒硝惨叫一声。 卫展眉恨其歹毒,白斩刀出,就要一刀断魂。 “饶命啊,不是说要以德服人吗!”沙芒硝脸色煞白,吓得赶忙出声求饶。 卫展眉顿住,一转念,脚下踢起一块鹅卵石,右手刀迅速在上面划写了一个“德”字: “说得好,你姥姥的人渣,那就给你来个以德服人,满脸花,一脸血!” 随后轮圆了,一石狠狠拍在沙芒硝的老脸上。 沙芒硝受此重创,一身指功和火器能力所剩无几,沙家必然自此一落千丈,被坑的江湖门派定会落井下石,雷火堂算是完了,倒也不必现在就杀了他,留条活命让他亲眼看着家族败亡,那会更加解气。 首战告捷。 这个结果是旁观众人事先完全没有料到的,一时满场静寂。 幸好规矩是打一场后可以休息,激战过后,这时候卫展眉五人其实战力十去七八,完全没有连续作战的力气了。 默然半晌,陶然亭四人重新评估了五个年轻人的实力,暗中掂量自己遇到会怎么应对后,开启了下一轮比武。 第224章 兵不血刃 四人经过抽签,接下来将由木头陀战荼蘼婆婆,然后陶然亭对阵李外里。 沙芒硝以屠神指外加爆烈的火器跻身超一流之列,单论武学修为的话,他在五大高手中并不靠前,而这四人却都是实打实的苦修功夫。 第二场,漠北独行盗木头陀使一支七十斤重的月牙方便铲,荼蘼婆婆手中一根前粗后细的精钢龙头拐杖,两人都是重兵器,每一下碰撞都引起山洞内回声不绝,叫人心惊牙酸。 五十招过后,上了年纪的荼蘼婆婆气力不济,惜败在了正值壮年的木头陀手下。 第三场,陶然亭以万劫不复神功和惊鸿月明刀对战李外里的终南山雁字回形剑。月明刀法翩若惊鸿,刀光凛然,轨迹每每出人意表;回形剑法曲径通幽,剑气盘旋,招招刚中带柔。 两人在技艺上是半斤八两,但陶然亭的万劫不复神功后劲叠前劲,如春蚕吐丝,石磨碾谷,在内力运用上略胜半分,硬是耗尽了李外里的气力,鏖战百合后,老侠李外里很光棍地撤剑认输。 再下一场,照理说应该是木头陀对阵卫展眉五人。 展眉五子并没有完全恢复,五人年轻,相对来说更长在剑法等技巧和配合上,最怕木头陀这种刚猛势雄、难以靠近的打法,但也必须迎难而上。 木头陀目视五人半晌,方便铲在地上重重一顿,谓然说道:“罢了,此战我弃权了。”见众人惊疑,他解释道: “当年在漠北为盗,横行无忌,造下杀业无数,大雪山温如神尼曾出手教训于我,却未赶尽杀绝,留我一命且没有废我武功,自此我不说洗心革面,但只挑为富不仁的豪富和匪盗下手,博了个侠盗的名声。” “你们之中,既有雪山弟子,今日我便还了这个人情,了却一桩因果。” 卫展眉等人不想有这个变故,自是不会推却。 这便只剩下了和陶然亭的最终一战。 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陶然亭长笑起身:“木兄磊落。我辈武人,以突破武道瓶颈为毕生追求,今次既为夺宝而来,总要做过一场方才心安。来吧,就让老夫领教一下江湖后起之秀们的本领。” 五人打起精神,雏鹰战老雕。 卫展眉领四美还是采取了包围之势,以季瑜和裴晚伶的双剑为主攻,卫展眉以双刀和暗器忽近忽远游走,或是协防补位,或是抽冷子猛攻一气,纪妆妆和叶仄仄则在后面突袭牵制。 陶然亭站定脚跟,小心翼翼,稳扎稳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口刀兼顾前后左右,不露破绽,双方激战良久,秋色平分。 年轻人们耐不住性子,不甘于维持僵持的局面,率先加大了攻势。卫展眉放出了刀钉连打的手段,四女也各施杀招绝艺,对陶然亭施加压力。 陶然亭显然也留有后手,他一改脚下不动如山的战法,步法奇特,如踩弹簧,身形如丸在碗,如球弹动,像一只热锅上的跳蚤胡乱蹦跶,一举摆脱了被五人围攻的态势,这样只需要应付其中两三人的攻击,局势有惊而无险。 五人的轻功同样出色,尽跟得上陶然亭诡异无序的走位,但陶然亭的去向不易预判,五打一的合围之势再难形成,双方再度陷入胶着的状态。 观战众人不断退后让出场地,鏖战了一盏茶的工夫,仍然胜负未分。 突然,陶然亭以一招迅急的夜战八方藏刀势逼退众人后,身形暴退,收刀斜指于地,大笑道:“痛快痛快,此战酣畅淋漓。老夫这里,有个提议,你们不妨考虑下。” “以老夫的经验观之,想要不见血,不出现伤亡而分出高下,着实是困难。老夫固然惜命不想受伤,你们五个有如此身手,师门或所属必然大有来头,无损取胜自然是好,想必你们的师长也挑不出理来,但若是你们有个好歹,镜虹山庄日后麻烦不小。” “能不伤和气最好。不如这样,你们斟酌下。大家就算平手,而《小神经》和易髓丸的归属,完全可以有个双赢的法子嘛。” “譬如说,誊写一份《小神经》,由你我双方共享。至于说易髓丸,老夫吃点儿亏,当提携后进了,让给你们,如何?” 陶然亭人老成精,实在是老辣,亏得他想得出这个折中的办法。 其实他也是无奈之举。 五人当中,季瑜是大雪山温如神尼及门高弟,裴晚伶是更加令人忌惮的“君临天下,绝世容颜”的传人,能和这两人搞在一起,卫展眉三人的背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既然敢来夺宝,镜虹山庄当然不惧其他人的眼红和嫉妒,但一举彻底得罪五大顶级势力,他陶然亭也要掂量掂量,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季裴晚二女的宝剑太过碍事,他的月明宝刀都不敢轻易正面相碰。 考虑到这些,这才出此下策,也难为他打斗之中还能急中生智。 卫展眉听了,心下赞赏,很多时候姜还是老的辣,竟能破开非此即彼的惯常思维,想出这么个双方得利又不撕破面皮的方法,真好计较。 他本人是无所谓的,只要能看到《大神经》的改良版就行,在和四女简单商量了一下后,卫展眉回道:“陶庄主大才,此法甚妥,成交。” “庄主有此诚意,我们也不能叫您吃亏。易髓丸由我们保管,《小神经》可以先交给您,出去后誊写副本即可,我们信得过您。另外,我会在日后补偿镜虹山庄一件异宝,价值绝对不菲,可作为镇庄之物世代流传,说到做到。” 卫展眉是想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可以把柳叶神经刀交给陶然亭。 陶然亭提出让出易髓丸不过是以退为进,想着进一步谈判获得更大的利益,但卫展眉这么说了,还给出了补偿和承诺,他也就先压下了觊觎之心。 双方达成了协议,皆大欢喜。 木头陀等人虽然艳羡,但彼此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反悔争抢,并且双方六人这时形成了联合之势,于是只能空自嗟叹,徒呼奈何。 塔上的黄叶飞见有了结果,落下地来,交出了两样宝物,并说好了自己的报酬。 事情有了分说,这里的二十多人就急于脱身了,他们沿着地下暗河向前走去,没人理会受伤的沙芒硝,任由他独自落在后面。 接下来的一段河道十分笔直,但道路却越来越难行,众人花了不少的时间才走出了三四里地。 正行进之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两个人,踉踉跄跄朝着他们跑过来,身上有血,显是经过一番激斗受了伤。 待到近了,陶然亭认得其中一人,急忙迎上去说道:“曹兄,怎么回事?你不是走了支流方向,怎么会在这里?落得这般狼狈,前面发生什么事?” 姓曹的汉子见是陶然亭,又见周围这么多人,喘息片刻后咬了咬牙,还是把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和他们说了。 原来,这人和另外一拨人选择了其中一条支流的方向逃生,走了很久后,发现这条支流又和暗河主干汇合了。由于陶然亭他们停下来比武耽误了时间,这批人是在他们之前到了汇流的地方。 而这个三流汇合之地,不是别处,正是由梅山闫家看守的快雪时晴堂的藏宝之地,地处满觉陇九溪十八涧的下方。 这里本来非常隐秘,只有一个入口,那想得到地下暗河的上游竟然通往翡冷翠岛,还被人无意中下发现,使得被困岛上的小部分人得以顺流而下来到了此处。 这些人发现了军饷宝藏。 上百年来,快雪时晴堂的总部和活动的区域几经变化,历年积累的财富分置在不同的地方,这里就是其中一处。 财宝被分批偷运到此后,封装在上百只箱子内,箱子堆放在暗河一侧的山坡之上,山坡位于河流拐弯处,被暗河围绕。 之所以选择此地,是因为地形的关系,这里河水很深,水势湍急,除了凫水和高架浮桥外,没有别的路径可以抵达。 高架浮桥设计的很是精巧,由机械摇把控制,能够伸缩,需要时开启机关,浮桥伸出,在铺上木板后可以通行独轮小车,开启装置被粗大铁链保护,还必须有特制的钥匙才能启动。 在需要提取财宝时,需要从外面就地取材打造木舟,再把财宝装上后,沿暗河漂流到下游,划船到地上河段再运走。 曹姓汉子这批人看见了对面成堆的箱子,不知是何物,料想必有蹊跷,其中有一善泳之人强行横渡暗河,打开箱子发现了秘密。 现场没有人不对这些意外出现的财宝不动心的,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尽数带走,总是可以顺手发笔横财,正在商议的时候,却被在入口处看守的闫家之人察觉。 示警之后,在此主事的闫苍黄立即率领包括闫茂修在内的闫家高手闯入制止,曹姓汉子这批人里也有数位江湖上的超一流高手,双方言语冲突之下大打出手,战况极为惨烈。 闫家派来此地的人并不多,一是闫家自视甚高,二来入口铁冠梁易守难攻,只要不是大队官军就足以守住。 两方人数差不多,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闫家众人尽管凭借独步天下的不三不四拳占到上风,令这一方的高手几乎伤亡殆尽,只曹姓汉子和另一人侥幸逃脱,但闫家也是损失惨重,剩下几人还都带了或轻或重的伤势。 听完曹姓汉子的诉说,陶然亭等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在蠢蠢欲动,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巨额财富,分一杯羹也胜过打拼多年的积累。 尤其是陶然亭这样要养活一大山庄人的一方之主,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镜虹山庄每天的开销如流水,功法宝刀是好,能够提升个人实力,但对已经站在当世巅峰的陶然亭而言,壮大产业和山庄势力更为重要。 在曹姓汉子的撺掇下,反正也是要向前走,闫家再厉害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趁着其他人以及青川军短时间内不可能发现这里,大可把这些财宝据为已有。 五大高手和其他人在心里盘算着利弊得失,都没有开口讨论,只脚下加快向前方赶去。 卫展眉听到这个情况眉头暗皱,这要他站在哪方? 落在众人的身后,他和季瑜等六女窃窃私语商量起来。 第225章 钱迷心窍 曹姓汉子引陶然亭一行来到地方。 闫苍黄叔侄和五位仅存的闫家高手在相互包扎后,还在原地调整恢复。 闫苍黄一肚子郁闷。闫家受托看守此地有几年了,从没出过大事,这次在他当值期间火并一场,损兵折将,虽说取得了胜利,对方有好几人也是赫赫有名的武林名宿,他并未折了闫家的威风,但就是怒气难消。 听到陶然亭等人的脚步声抬头,闫苍黄心中暗叫一声苦也,怎么又有人来到,他认得其中的李外里和荼蘼婆婆,还认出了卫展眉和季瑜。 闫家素来眼高于顶,少与江湖中人深交,要是这些人也眼红这里的财富,已方剩下的七人倒是伤势不重,都有一战之力,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为保住快雪时晴堂的东西拼命,有没有必要?是战是走?他心里立即盘算起来。 陶然亭等人的目光先是落到了地下暗河对岸的箱子上,任他镜虹山庄家大业大,也没有见过这许多金银财宝堆积一处,大家的眼神也都热切起来,亲眼看到的冲击力比想象的为要刺激。 陶然亭扫了眼遍地的尸首,又看了看闫家七人的情况,拱手说道:“老夫镜虹山庄陶然亭。这位定是闫苍黄闫副族长了,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巧遇,我先介绍几位朋友给闫当家的相识。” “终南山雁字回形门李外里掌门,漠北独行侠木头陀,陷空山观塘寨荼蘼婆婆,还有天下轻功第三的水蜘蛛黄叶飞和一众武林青年俊杰。” “听曹三刀曹兄说,闫副族长之前一场大战,大展神威,尽灭强敌,当真不负昔年天下第一手梅山闫家的威名,只是听闻闫家精研拳法,不出江湖已久,何苦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呢?” “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不如分一些与适逢其会的江湖朋友们,大家必然感念宣扬闫家的慷慨与恩德,岂不是皆大欢喜。” 陶然亭这是先礼后兵,毕竟梅山闫家虽退隐数十年,连他都没有真正见识过“自惜袖短、内手知寒、追命八打”的威力,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能够兵不血刃达到目的是最好。 他这一番话绵里藏针,软中带硬,先告知对方自己这一边的实力,再点出你们已经是战后疲弱,而不三不四拳的勇武也是当年旧事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识相的就选择退让,以保全闫家的声名,不要逞强。 “我呸!”闫苍黄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闫茂修已经忍不住骂出声来: “一帮见钱眼看、财迷心窍、利欲熏心的鼠辈,闫家几十年不在江湖上行走,这武林中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跳出来叫嚣。老大不小的人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想要财宝,拿命来填吧!” 闫家子弟,自幼被灌输的都是闫家当年如何雄霸武林的八面威风,如今避世潜修,都是为了有朝一日东山再起,重夺天下第一手的称号,再现辉煌,所以闫茂修自然听不得这些暗含威胁之语。 陶然亭被说的老脸一热,恼羞成怒,沉脸喝到:“牙尖嘴利、不识抬举的小辈,闫家已是明日黄花,过气败落的世家,真还拿自己当根葱呢。老夫不和你一般见识,闫副族长,老夫要你一句话,今天是让也不让,给是不给,全在你一念之间。” 闫苍黄面沉似水,沉默片刻,张口缓道:“各位英雄,你们都是,一般的心思吗?” 众人不答,只黄叶飞飘身后退,贴于石壁上双手环抱,却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是要做壁上观还是什么。 闫苍黄慢慢点头:“这里并不是闫家的财富,我梅山闫家醉心武学,别无其他生计,所以收取丰厚报酬,代为看管。你们可知,这笔宝藏的主人是谁?” “我可以告诉你们,东家是十八路烽烟中的快雪时晴堂。闫家是要名声,但要的是一诺千金的名声,茂修侄儿说的不错,想要分一杯羹,拿命来填!” 群雄闻言,微微色变,有几个汉子悄悄往后退去。 陶然亭狠话放出,已是骑虎难下,当下道: “诸位,闫家色厉内荏,不得不抬出快雪时晴堂当挡箭牌,这是害怕示弱了。只要合力干掉这七人,财宝就是我们的了。大家在排风城都留有人手,到时候抢先搬走财宝,那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你不说我不说,快雪时晴堂如何得知是谁下的手?现在,谁都不准后退!” 老油条陶然亭几句话又把动摇的人心拉了回来。 闫苍黄面上露出决然的表情,率众踏前几步:“那好,多说无益,追命八打打的就是你等这些不三不四的小人,动手吧。” 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开战。 闫家虽勇,但人少乏累,其实并无胜算。 然而下一刻,纪妆妆一步跨出,转身面对陶然亭诸人:“大家好,十八路烽烟复国锄奸盟第一杀手纪妆妆,助阵友军,得罪莫怪。” 叶仄仄也是出来站到的纪妆妆身边:“十八路烽烟南平王义女叶仄仄,助阵闫家,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接着是裴晚伶:“三百年前,君临天下、绝世容颜后辈传人裴晚伶,今天助阵闫家。” 随后转头看向闫苍黄:“闫副族长,贵我两门虽有宿怨,但今天只关乎道义。此战过后,如果闫家族长有兴趣,我可以安排铁马秋风大劈棺手和天下第一手再决雌雄。” 再下来是卫展眉出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今天我卫展眉也选择站在闫家一边。” 季瑜自然跟随上来:“大雪山季瑜,再请指教。”连洛花倾和洛琼娉也来到了闫苍黄一边。 季瑜问向木头陀:“木头陀,你真要帮陶然亭为虎作伥?” 木头陀怪笑一声:“女娃娃,江湖事江湖了,一码归一码。温如神尼的人情我适才已经还过了,现在和大雪山是两不相欠,我木头陀一向干的就是无本的买卖,有这个发财的良机,怎好错过?” 卫展眉七人的举动出乎了陶然亭的预料,他心念一转,狠狠心说道: “大家不用怕,他们翻不起大浪。这七个男女崽子交给老夫,其他人对付闫家七人,我们还是有胜无败。卫展眉,你可要想好了,这样的话,《小神经》你们也就留下吧。先前老夫让你一步,真当我奈何不了你们吗?” 话音刚落,身后又有人扬声叫道:“陶兄莫怕,我钱杀青来帮你。” 陶然亭回头一看,不由大喜。 这地下暗河的两条支流还有分支,先后进到密道里的近百十号人选择的路线不同,很多人就没能走到这里,这钱杀青和六七个人正好在这时从另一条路上赶到,他和陶然亭相交多年,大概看清了情况后就出言相助。 此人也是名列绝顶高手之一的人物,身高腿长,人送外号“北腿王”。 陶然亭大笑:“天助我也!有北腿王钱兄襄助,我方如虎添翼。闫苍黄,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现在你想交出开启浮桥的钥匙,也不能放你们走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两方人马各自向前,各找对手,混战在一起。 卫展眉领六女就要再战陶然亭,那钱杀青倒是说话算话,只帮陶然亭一人,也顺势杀了进来。 卫展眉只身迎上,让六女先行抵挡陶然亭。 闫苍黄和两名闫家长老对上了木头陀、李外里和荼蘼婆婆,闫茂修领着三名闫家青年家族子弟力战这边十几个普通江湖好手。 卫展眉迎上的同时,眼观六路,心中迅速分析战局,己方处于弱势是显然的: 闫苍黄和两名长老再强,也是剧斗过一场并且有伤在身,能顶住木头陀三人就不错了,时间一长,万一落败,等三大高手抽出身来,他们这边就会全面溃败,必无幸理。 季瑜等六女能够缠住陶然亭一时,双方都应该还有没用出的手段,鹿死谁手不好说,但洛氏姐妹不一定能顶替自己的战力,形势很难乐观。 闫茂修四人处于人数上的绝对劣势,估计也不能支撑太久。 这样算下来,自己和北腿王的一战就将成为左右战局的关键。 北腿王完胜,胜负天平马上倾斜,必将压垮己方。 自己若能击败钱杀青,一则有利于鼓舞己方的士气,灭敌人的威风;二则自己无论帮助那一伙儿,都能再下一城,导致局势的反转。 但是,钱杀青既然是和陶然亭同等级数的人物,当初合季瑜四人之力才能勉强战平陶然亭,自己一人又怎么能快速击败北腿王呢? 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出其不意,趁着钱杀青完全不了解自己,也不会把个年轻毛头小子放在眼里的轻敌意识,杀招骤出攻其不备,或许可以险中求胜。 卫展眉所料不差,北腿王钱杀青见只有一个年轻人冲了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气愤不过,别人对上的要不是对等的高手,要不就是多人抵敌,却只安排了个青年人招呼自己? 心里腹诽,钱杀青立意要最先结束战斗,先来个下马威,再去帮助其他人。 想到此处,钱杀青连试探都懒得试探,一记猛烈的左鞭腿横扫向卫展眉,意欲一招毙敌。 北腿王赖以成名的就是腿法,一双铁腿当得两柄重兵器,寻常刀剑难伤。他这记鞭腿起的是又快又高,而且又飘又重。 一般腿法高手忌讳高踢腿,一是失了底盘重心于被对手乘机反扑,二是高飘腿快是快了,但劲力难免不足,需要连续三五下才能给对手造成伤害,对手又不是木桩子,总会闪躲避让。 钱杀青之所以能被称作北腿王,却与众不同,出腿飘忽迅捷,但又劲力沉浑,势大力足,不亚于重锤砸击。 卫展眉见来势凶猛,不避不让,运力用右手的白斩刀就挡了上去。 钱杀青的小腿上绑有铁制护腿,加上内力深湛,几乎从来不躲闪对手的兵器,仍然去势如电。 刀腿相交,卫展眉一个趔趄,向左侧踉跄着跌了出去。 这一刀试出了钱杀青的腿不惧且不会避让刀剑之后,卫展眉没有选择在面对实力超过自己的高手时先示弱诱敌,等对方麻痹再出杀招的常规套路,而是借着侧滑之势,身子一转,突然出腿。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是与不是纠缠腿绝学,连环十八腿,密集踢出! 他要以腿对腿,大战北腿王。 钱杀青怒极反笑,这小子不自量力,竟然敢以腿法对付自己,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玩儿大斧。 但他是顶尖高手、腿法大家,虽然不屑,眼光不缺。这个年轻人尽管狂妄,并不是蚍蜉撼大树,身法转移顺畅,腿法衔接巧妙,劲力一道重过一道,不容小觑! 暗赞了一声好腿功!钱杀青心理上浑不在意,但应对上毫不含糊,并没有轻视这一式,只见他神色一肃,从容出腿,两腿正反交替蹬出,腿影如山,分不清左腿右腿。 这也是他的绝招之一,叫做“江湖夜雨十连蹬”,正反连续二十击,少有人能硬扛到最后一腿。 卫展眉也不能。 只两人四腿撞到了第八下,卫展眉就挡不住了,连环十八腿被中途打断。 卫展眉脸色发白,面有惧色,似是要孤注一掷,退了半步,右手白斩刀猛力挥出,一招力劈华山,砍向钱杀青! 钱杀青冷笑一声,在他看来,这就是困兽犹斗。 想都没想,第九腿继续砸下,他要先一腿蹬飞短刀,下一腿,力毙卫展眉! 第226章 人为财死 这一刻,钱杀青还在心里惋惜:这年轻人根骨不错,脚法精湛,假以时日,必成一代腿法名家。可惜了的,命蹇福薄,阻我财路,葬身地下,不然收做弟子也是好的。 下一刻,他只觉身下一轻。 视线中,一截断腿飞上半空,带起一蓬血雨。 疼倒是不疼。 卫展眉大秀腿法,强势诱敌,右手刀起,手腕轻转,以内侧击出。 时隔经年,天下第一利刃,柳叶神经刀,重现江湖。 柳叶神经刀之锋利,犹在游心太玄剑之上,并且附带破坏内家护体罡气的功效。 毫无声息,铁制护腿如同一块嫩豆腐,钱杀青的小腿自膝而断,体内真气就是一滞,支撑腿不由自主一软,向前倒了下去。 杀人者,人恒杀之。 卫展眉左手刀递出,送入钱杀青的心窝,北腿王的思维还停留在惋惜错愕的瞬间,只叫出了半声,其人已殁。 出其不意,三招两式,快刀斩乱麻,卫展眉强势击杀北腿王钱杀青。 现场高手,都是打斗期间能耳听八方之辈,见此情景,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北腿王和他们齐名,连他们都不敢说能轻易战而胜之,却被一个后生小子三下五除二杀死。 这,这是什么情况? 卫展眉这一方的人马上也察觉到钱杀青身死,吃惊而后又惊喜的同时,和几大高手一样呆了一呆。 在场诸人都是一呆,但是呆过之后的反应却有那么瞬间的不同,这一点反应迟滞的不同直接导致了之后局面的急转之下。 卫展眉等人毕竟年轻,功夫上再怎么高明,可说已经超越了面前这些大高手同年龄时的水平,但在江湖阅历和打斗经验上却是有所不如。 让卫展眉始料不及的是,他设想中抢先做掉钱杀青,然后己方士气大涨,实现以弱胜强、反败为胜的场景还没有出现,迎来的反倒是对手兔死狐悲后,破釜沉舟式的大爆发。 首先发难的是荼蘼婆婆。 荼蘼婆婆的对手本就比她要弱上一线,在之前的大战中又受伤脱力,这时被荼蘼婆婆一拐杖击中胸口,口中鲜血狂喷,重伤倒地。 荼蘼婆婆离得卫展眉最近,她击垮对手后身形如飞,闪身过来,龙头拐当作枪使,尖利的拐尾鸣雷轰电般扎向卫展眉的前胸,声势骇人。 既然能够击杀钱杀青,那么这个小子就是最大的威胁,此时双方已经撕破了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荼蘼婆婆出手就是势在必得的全力一击。 卫展眉杀了钱杀青已经是全力以赴的结果了,这时候还没调整过来,就觉上半身被劲风和罡气笼罩的喘不过气来,别说移动,连抬手都困难。 第二个发动的是陶然亭。他和钱杀青相交莫逆,看到好友身死,他心头一凛,知道此时不能迟疑和藏拙了,跳蚤步法用出,猛然跳出了季瑜等六女的包围圈,一个跨步到了卫展眉近前。 荼蘼婆婆和陶然亭不约而同,都把首要目标放在了卫展眉这里。 他手中的月明长刀向后划了个半圆弧度斜挥,以防身后六女跟上追击,而左手并了个剑指,点向卫展眉的小腹。 这是他的隐藏密技镜虹指,不到万分危急的时刻从不示人,威力不在沙芒硝的屠神指之下。 卫展眉身前上有龙头拐,下有镜虹指,受到两大绝顶高手的全力齐袭,自己又处在虚弱的时候,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 只比荼蘼婆婆慢了半分,漠北大盗木头陀也成功地以方便铲让闫家另一位长老丧失了战斗力,一打眼判断形势后,他没有去帮助李外里,而是箭步窜到了陶然亭的身后。 两大高手夹击卫展眉足够了,他要做的是举起方便铲,防范季瑜等六女过去救援。 三大高手配合有度,两攻一防,只要卫展眉一去,剩下的不足为虑。 电光石火间,局面在钱杀青死去后,反而逼得对方抢先发力,一下子变得十分不利。 六女经验不足,反应慢了半拍,对方三人分工协作,对卫展眉的必杀势已成。 千钧一发之际,六女中最快做出应对的是杀手出身、直觉极其敏感的叶仄仄。 叶仄仄双眼一闭一睁,看向近旁的木头陀。 摄魂术之下,对此异术毫无防备心理的木头陀立时变得呆滞,叶仄仄马上从他举着方便铲的腋下钻出,一头撞向卫展眉怀里。 卫展眉不是黔驴技穷,没有保命的手段了,只是虚弱又被罡气压制,无法使用出来,这时只好勉强提起双刀抵挡荼蘼婆婆的龙头拐尾,陶然亭打向他小腹的一指已经顾不上了。 白斩双刀刚刚架住龙头拐,陶然亭的剑指也到了,却在最后一刻被撞进他怀中的叶仄仄挡住,剑指重重戳在叶仄仄的后心要穴之上,这一指既封穴道,还注满内力。 仓促抵挡的卫展眉敌不过荼蘼婆婆的拐杖之力,嘴角溢血,向后跌了出去,他怀里的叶仄仄也是一口鲜血喷在他的胸口,随着他一起飞出。 一击未杀,荼蘼婆婆和陶然亭哪肯罢手,两人接着冲势交叉换位后,各出拐杖和长刀,发出了第二击,追打相互抱着向后飞出的卫展眉和叶仄仄。 但在这次交手的短暂时间里,季瑜等五女已经有了时间反应。 季瑜大叫一声,从还没回过神儿的木头陀的另一侧腋下钻出,大雪山冰上一羽轻功提纵术提升到极致,而裴晚伶和洛氏姐妹及纪妆妆则是三剑双刃齐出,把刚摆脱晕眩的木头陀钉死在了地上。 季瑜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从侧后斜着掩杀,在荼蘼婆婆龙头拐尾穿透卫展眉、叶仄仄的同时,一剑争取刺死荼蘼婆婆报仇;另一个选择是学着叶仄仄样子,飞扑过去,赶在前面护住两人。 没有犹豫,季瑜脚尖猛点地,运足全身气力,合身扑了上去。 龙头拐尾扎进了季瑜的后心。 痴情勇烈,但也是聪明有脑子的姑娘。 游心太玄剑改为反握,剑尖自腋下扬起,不但碰歪了龙头拐,拐尾没有刺中要害,长剑翻起,龙头拐断,剑尖划过荼蘼婆婆的咽喉。 血线出,再一反手,人头落。 卫展眉、叶仄仄、季瑜三人一起落地,伤而未死。 一道惊鸿,刀光如练,如影随形,罩向地上的三人。那是陶然亭紧随其后的绝杀一刀。 裴晚伶四女来不及援救的一刀。 这边血光飞溅,已经和还在要决出生死,另一边的战况也同样惨烈。 闫茂修四人力战十几个人,仗着不三不四拳的刚猛,此刻对方只剩下了四人,三名同族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闫茂修披头散发,打出了真火,眼见挡不住同样杀红了眼的对手。 二次血拼的闫苍黄和李外里两人势均力敌,他却不能不分心关注闫茂修,闫茂修是闫家族长,他大哥闫苍茫的独子,未来的家族掌舵人,不容出事。 打到这个地步,他别无选择。 闫苍黄虚晃一拳跳出圈外,直奔闫茂修这里,三拳两脚下重手料理了闫茂修的四名对手,一掌把闫茂修远远推了出去:“浮桥河岸下藏着条小船,你走!” 话刚说完,已经被跟上来一顿疾攻的李外里一剑刺入肩窝,闫苍黄不待剑被拔出,反手抱住李外里以头撞头,就势滚入了地下暗河,同归于尽。 闫茂修双目赤红,跑到河边,已经看不见被河水卷走的二人,只有一只系在岸边岩石下的孤舟在随波摇荡。 正要下船,他想起了应该叫上卫展眉等人,回头一看,正是陶然亭的刀光大盛之时。 叮当两声,惊鸿月明刀被两根短铁棒架住,火花四溅。 本已绝望,要做最后挣扎的卫展眉一看,救他的两个人认识,瑶族蛊山双鬼莫瑶问和莫瑶题兄弟。 这对兄弟是和北腿王钱杀青一道来的,卫展眉看见了两人,但没有时间打招呼和叙旧就开战了。 两兄弟很鬼,不欲掺和中原武林中人的死斗,并没有参战,而是一早就跑到河边去试图渡河取财。他二人不会水,也没有发现藏在岩石之下的小船,没奈何之下只好又回到岸上,看到打过交道的卫展眉遇险,这才出手相助。 兄弟俩的功夫相当不弱,但加起来仍然不及陶然亭,被刀身震得双手发麻,僵了一僵。 陶然亭暴怒,几次三番杀卫展眉无果,荼蘼婆婆和木头陀都为此丧命,眼看得手,谁知又冒出来这两个僵尸鬼一样的人横插一杠子,他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万劫不复神功在盛怒下运转,手腕一震,长刀嗡嗡剧颤,莫氏兄弟再也拿不住哭丧棒,松手就要后退。 陶然亭将长刀插于背上刀鞘之内,两手前探,镜虹指出。 莫氏兄弟不意陶然亭如此强大,躲闪不及,被镜虹指分别狠狠点在心脏部位,两人瞬息面色剧变,各出双手死死抓住陶然亭的两手,呵呵着说不出连贯的话来。 最后莫瑶问吐字道:”蛊山双鬼,自报……自仇”,莫瑶题接道:“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话一说完,两人睁目气绝身亡,被陶然亭一脚一个踢下了河中。 陶然亭杀了莫氏兄弟,一出胸中闷气,仰天长笑几声后,说道:“卫展眉,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救得了你的性命!”边说边取下长刀,狞笑着向着卫展眉走过去。 卫展眉已经把重伤的叶仄仄和季瑜分别放倒在他的两边躺下,自己挣扎着,却胸口剧痛,一时站不起身来。 “还有我们!”裴晚伶、纪妆妆和落在她后面的洛氏姐妹齐声喊道。 陶然亭理都没理,仍旧一步步逼向卫展眉。 “你们是我的。”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第227章 江山小雪 接着,一道身影出现,飞也似的就到了洛氏姐妹的身后,这是从一开始就后退隐藏,没有现身的飞蜘蛛黄叶飞! 黄叶飞,才是老奸巨猾的陶然亭伏下的后手,众人在激烈打斗时都忘记了还有他的存在。 洛氏姐妹惊呼,但黄叶飞的速度太快了,鬼魅般地一晃身就从中间穿过了她们,可前面还有裴晚伶和纪妆妆。 裴晚伶的骑驴步一颠,截住了黄叶飞,剑光飞起。裴晚伶的细雨骑驴剑法实在是太过凌厉无匹,还有纪妆妆在旁呼应。 这黄叶飞长于轻功,武功不如顶尖高手,但是他的功力要高过年轻的裴晚伶和纪妆妆,并且手中的那根蛛丝也是件异宝,裴晚伶的宝剑切之不断。 凭此两点和神出鬼没的速度,裴晚伶、纪妆妆被黄叶一人飞阻住。 陶然亭来到的卫展眉的身前立定,想到财宝,想到《小神经》和易髓丸都将归于己手,他的脸上显出诡谲满足的微笑。 举刀,作势,劈下! 河岸下,闫茂修正匆忙赶来试图救援,但连续力战又带伤影响了他的速度,而且以他的武功,在陶然亭面前也无济于事。 另一边的不远处,在场众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爬伏在地,正一点点地接近。 陶然亭,举火燎天,手起刀落。 刀落半途,戛然,而止。 整个人如被定住,脸上仍带着诡谲满足的笑容。 他的脸上、手掌、脖颈,凡是外露能看见的皮肤上,青筋蠕动,有如虫行蚁走,并透出暗红之色。 见此变故,众人皆惊。 此时的陶然亭似仍清醒,努力要将如雪的长刀劈下,但力不从心,青筋血管竟剧烈起伏起来,如风卷麦浪。 大蛊山奇毒“今夜江山又小雪”,又名“血色清晨”。 莫瑶问、莫瑶题兄弟,在死前紧紧扣住陶然亭的双手,指甲入肉,已给他种下了此蛊。 蛊虫入体,蛊毒入血。 功力越高,发作越快。 江山夜雪,无形无迹,待羿日小雪初晴,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中者死的是万般痛苦而无声无息,话都说不出来。 今夜小血,清晨大血,蛊虫吸血,蛊毒腐肉,中者很快血肉模糊,化作血人。 蛊山双鬼,蛊术高手,报仇不假手于人,死后自报自仇,言出必践。 陶然亭脸上的诡谲笑容已变成惨笑,全身开始冒血,吸足了血的蛊虫见光即死,掉落于地,而人迅速矮小下去,声息全无。 在场众人相顾变色。 卫展眉死里逃生,眼疾手快,以白斩刀挑出了《小神经》竹简。 黄叶飞鬼叫一声,弃了裴晚伶和纪妆妆,高速冲出,脚下轻点,蜘蛛踏水,然后身子飞起,头前脚后,手中蛛丝笔直如枪,直指卫展眉手中的竹简。 他要孤注一掷,此战已败,此行总要有所收获。 卫展眉行动不便,但这会儿已恢复了二三分力气,手腕轻抖,他还有两大隐藏不出的秘技,就要用出其中一种,和黄叶飞来个鱼死网破。 黄叶飞飞到了他的近前,没等卫展眉发动,身旁躺卧的叶仄仄猛然起身,短刃刺出,一刀扎入面前半空中黄叶飞的软肋之中,来回几转,绞碎了他的内脏。 倏然收刀,黄叶飞直挺挺落地,已然气绝。 黄叶飞历来喜欢谋定后动,他在暗处早已瞧得清楚,叶仄仄背心大穴被陶然亭的镜虹指击中,他对陶然亭的功夫知之甚深,叶仄仄肯定是穴道被封无法动弹了,没死都是奇迹,所以完全没有考虑叶仄仄这一因素,以致丧生。 叶仄仄身为南平王义女,得传南平王一脉的密技“左右逢源”,已经练到周身主要大穴可以移动半分的程度。她被镜虹指点中,仗着身材肥硕肉厚,受了不轻的内伤,但穴道并没有被封住。 当日,她在百花深处的巷子里同样被卫展眉封穴,就是依靠这手没多久就可以行动自如了,让卫展眉百思不得其解,很是郁闷。 至此,见钱眼看、财迷心窍的陶然亭诸人皆亡,正应了他本人说过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句话。 真是现世报,来的快,令人唏嘘。 卫展眉这方也付出了代价,他和叶仄仄、季瑜负伤,闫家只剩下闫茂修完好,还连带莫氏昆仲丧命,好在全歼对手,算是侥幸取得了大捷。 惊魂初定,一起收拾了下残局,在安葬了伤重不治的闫家两位长老后,闫茂修招呼众人上船。大家都不想在此地久留了,卫展眉扶起叶仄仄,裴晚伶背起季瑜,一同下岸登舟。 大家正在忙着安置伤势较重的叶仄仄和季瑜,忽听得岸上有人大叫: “都死了,死了好,想走?门儿都没有!一个都走不了,一起玩儿完吧!” 随着声音,一人从岸上纵身跳下,直落向小船之内。 众人抬头,却是那无人理会的沙芒硝。 沙芒硝伤重,手指被断,武功大减,心中怀恨,万念俱灰,他在后面一直暗暗跟踪,目睹了这场惨烈的大战,直至此时方才现身。 洛花倾和洛琼娉姐妹这时候还没有上船,正在岸边为众人守护,听见声音,看见沙芒硝跳下,不由分说,两人也是纵身而起,一左一右出剑,双剑合璧,要斩杀空中的沙芒硝。 船头的卫展眉制止不及,急忙大喊:“小心,回来,他要自爆!” 来不及了,沙芒硝已萌死志,铁了心要和众人同归于尽,他周身都是火器,已经引动,只听半空中一阵爆炸声响起,三人的尸身跌落尘埃。 小舟剧烈晃动,六人虽有波及,却无大碍,都面带戚色,洛氏姐妹为救他们贸然出手,香消玉殒! 悲伤了一会儿,大家上岸葬了倾城双姝,启船顺流而下。 闫茂修对这条水道很熟悉,负责操舟,叶仄仄精于医道,先是自己简单疗伤,接着又为卫展眉和季瑜治疗处理。 路上,闫茂修询问大家的去向,他说出了暗河进入地面河道后,他会在青州下船,先去快雪时晴堂说一下情况,让他们处理宝藏的事情,然后他再回返梅山老家,请族长父亲定夺如何报仇和报恩。 卫展眉几人需要地方和时间治伤,也同意在青州停留。 暗河半日,又经过地面河流一日,他们来到了快雪时晴堂总部所在地青州。 闫茂修再次谢过五人,告辞去了快雪时晴堂,卫展眉一行找了个客栈住下。 随后几天,卫展眉和季瑜、叶仄仄静心养伤,卫展眉恢复的很快,他抽出时间抓紧修习《小神经》,内力再次暴涨,而且找出了一条快速提升功力的路子,开始传授四女学习。 季瑜和叶仄仄的伤势稳定后,不过几日,翡冷翠岛的后续消息就传到了青州。 令人意外的是,青川并没有对岛上的群雄赶尽杀绝,之前的乱箭攻势不过是立威。在包围拖延几天后,青川水军登岛,对缺水少食的江湖人士进行招降,然后把这些人全体押送回了郢都城。 随后,南镇抚司发出告示,让有份参与夺宝的各大江湖门派派人来郢都领人,条件是签署今后安分守己不会再闹事、不会反抗朝廷的文书,如再有发现,将立遣大军灭门。 这是采取了怀柔的政策。 消息散出,传言就多种多样了,例如有说青川阴险,设计坑人,气愤不过打算扯旗造反的,当然大多数门派有人质在人家手里,多数选择俯首臣服、息事宁人。 传的最多的是十八路烽烟义军都在暗中招兵买马,加速调整军力,准备借机群起而攻之,认为青川这一手反而招致天怒人怨,很可能在局势平静许久后引发一场旷世大战。 于是乎,给人的感觉是,青川和朝华小朝廷,江湖上和民间暗流涌动,风卷云起,似乎都在等待一个契机。 卫展眉和四女商量了一下。 他是无处可去,自然是要回到郢都南镇抚司的,季瑜在翡冷翠岛上一直躲着跟随的护卫,现在也要回去郢都报平安,纪妆妆和叶仄仄要分别去往复国锄奸盟和南平王的分部取得联系,才能知道下一步的行止,裴晚伶要去找她的师姐。 这样一来,五人将分作四路行动。 大家所属不同,卫展眉和季瑜两人,与纪妆妆和叶仄仄可说是对立的两方。经过前段的事情,相互间的敌意是少了许多,气氛却怪怪的,虽然都不会主动刻意提及,但这说不清道不明,既有国恨家仇,也有私谊情分在内的关系,总是微妙难言。 每个人心中,总感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大家很可能还会在郢都城中再聚首,到时是怎样一番情景,实在是有些扑朔迷离。 当天夜里,青州城中,这般时节,却反常地飘起了小雪。 第二天天色未明时,纪妆妆、叶仄仄和裴晚伶先后离开。 卫展眉和季瑜出了客栈的大门,望向外面,雪意已止,天色尚阴,他突感萧瑟,好像天地之大,此处却不是自己的家乡,不由吟道: 小雪初晴,画舫明月,强饮未眠。 念翠鬟双耸,舞衣半卷,琵琶催拍,促管危弦。 密意虽具,欢期难偶,遣我离情愁绪牵。 追思处,奈溪桥道窄,无计留连。 天天。 莫是前缘。 自别后、深诚谁为传。 想玉篦偷付,珠囊暗解,两心长在,须合金钿。 浅淡精神,温柔情性,记我疏狂应痛怜。 空肠断,奈衾寒漏永,终夜如年。 一阙词吟罢,不远处的墙根下,一名更夫正裹着单衣在哼唱着小调: 长路漫漫伴你闯,带一身胆色与热肠。 寻自我,觅真情。 停步处,视作家乡。 投入命运万劫火,那得失怎么去量。 驰马荡江湖,谁为往事再紧张。 江湖中…英雄汉...开心唱...自由唱。 迎入日月万里风, 笑揖清风洗我狂。 来日醉卧逍遥, 宁愿锈蚀我缨枪。 长路我伴你万里闯, 永远知心, 守在旁…… 第228章 身世秘闻 卫展眉哑然失笑。 自己这是有些多愁善感了,每次位面穿越都像是一次漫长的域外旅行,时间稍久,就会不自禁地想家。 家,到底哪里算是自己的家呢? 殊玄仙洲吗?嗯,有长辈和师父,有兄弟和朋友,还有,红颜知己,有感情的牵挂…… 有句话说: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时间摧毁。牵挂,是爱最疼的部分。 又过了这些天,脑海里能够解锁和想起的东西越来越多…… 家,是屋顶之下有窝猪,那其实就应该是俗世界日月王朝滇西州云龙府的老虎村…… 这更夫的歌唱得好啊,像是唱给在外待归的游子: 寻自我,觅真情。 停步处,视作家乡。 投入命运万劫火,笑揖清风洗我狂! 长路我伴你万里闯,永远知心守在旁…… 正出神时,一只柔荑,带着温热,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手,就是一颤,那是季瑜。 干咳一声,卫展眉想起了风清隽,想起了,叶仄仄眼底深处那道倩影。 如今,他已经知道,那是风清隽的影子,难道说…… 两人一路赶回郢都城,卫展眉路上一直在抓紧时间昼夜修炼《小神经》。随着记忆的渐次清晰,他的功力一日千里,以致不得不考虑到地方后,要用出秘法来尽量掩饰内力的提升。 路上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因为即将爆发战乱的传言使得不少老百姓举家迁徙避难,两人只能在拥挤的人流中穿梭。 这一日夜里,终于进了郢都城。 城里冷清了很多,卫展眉和季瑜先回到了百花深处的住处,却没有看到殷姿和她的爷爷,院子里的人也不知道去向,反而是有两名绣衣卫在门口守候,说是等了好几天了,让他一回来就去南镇抚司找胡式微。 季瑜要去见他哥哥报平安,于是两人说好第二天上午再在此处相会,看看下一步要做如何打算。 夜半时分,卫展眉在南镇抚司见到了胡式微。 胡式微的面容略显憔悴,可能是这段时间处理翡冷翠岛的事情太过操心,但看上去他的精神却相当亢奋,和平常的沉稳有些不同,并且一身戎装齐备,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看见卫展眉进来,胡式微笑着说:“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还顺利吧,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言罢,他仔细看了卫展眉几眼:“咦?展眉,距离上次见面没过多久,怎么你的内力增强了?” 卫展眉的进境太快,即便是动用了秘法也不能全部掩盖住,只好回道:“经历了数场大战,莫名的就有些感悟”,他接着把地下暗河里的事情拣能说的说了一遍。 胡式微没有追问细节,听得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思显得游离,最后说道:“财宝的事情先放一放,现在不是最紧迫的要务。目前形势变化,伯父觉得……” 说到这里,胡式微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看着卫展眉,半晌不语,然后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缓缓说道:“展眉,伯父觉得有些事情,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接下来我的话,很重要,你,要听仔细了。” 身子向后一仰,胡式微靠在太师椅背上,微闭双目,好像是在回忆和回味着什么。末了,他一手轻轻敲打着桌面,一边说道: “展眉,你幼年丧父,伯父受你父所托,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但我有公事和军务在身,你我是聚少离多,我只能抽空偷偷回乡教你习武,大多时间都是找人在照顾你,直到你成年,并有了自己的艺业,很是争气,才把你带在身边。” 卫展眉不明白胡式微想说什么,只道:“伯父无子,待我如子,虽然没有长伴身边,展眉也只有您这个亲人了。” 胡式微点点头,又摆摆手,示意卫展眉不要打断他,继续说道: “你对自己的身世一直朦朦胧胧,小时候问过我多次,我从来也没有直言相告。其实,我很长时间一直在有意撇清,不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也没有传授你我的功夫,而是指导你按照秘籍修炼你的家传武学。这,都是有原因的。” “如今,是让你知道的时候了。” 卫展眉本已聚精会神,听到这里,心头微惊,更是目不转睛盯视胡式微,静待下文。 “伯父是朝华旧臣,后归顺青川,这你是清楚的。但是,我的祖上原是弘兴一朝的大将,朝华太祖周普发动兵变,推翻弘兴称帝,建立新朝,先祖迫于无奈,转为在朝华军中效力。” 卫展眉心想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周普改朝换代成功了,弘兴的大部分官员和将领被留用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胡式微下面的几句话,却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胡家的情况确实不奇怪,但你,可就不同了。” “你,卫展眉。不,你本应该叫韦展眉。韦姓,是弘兴的国姓。” “你,本是弘兴朝的,帝室血脉!”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卫展眉是大惊失色。 胡式微停顿片刻,等卫展眉消化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千真万确,如假包换,你且听我说完。” 原来,周普兵变后,弘兴帝室几乎被屠戮殆尽,只有一位年幼的皇子在几位忠心大臣的保护下侥幸逃脱,其中一人就是胡式微的先祖。 后来,这几名大臣中,胡式微的先祖仍旧在朝华朝中为将,其他的人抚养皇子长大。这些人对弘兴忠心耿耿,始终念念不忘光复弘兴一朝,可是朝华其势以成,他们历经数代都没有做成此事。 到了最近的一代,卫展眉的父亲为此郁郁,早早就撒手人寰。但这几位大臣的后代,包括胡式微在内,从小接受家里的训教,始终把重建弘兴视为己任,从未放弃努力,暗中在各处培养势力,企图有朝一日复国。 听完胡式微一番话,卫展眉一时也不知该作何感想,自己的身份还真是复杂:根上是弘兴帝室后裔,曾为朝华的捕快,现在是青川扶植的傀儡朝廷的一名总旗官,暗地里还是反青川复朝华的“暗影重重”组织的人,实际上自己又是穿越而来…… 卫展眉平复了下心情,起身面对胡式微深深一躬:“伯父,我相信您的话,您也没有骗我的必要。不论我是谁,无论能不能复国成功,展眉都要在此谢过您和其他志士数代不改孜孜不忘的忠诚之心。” 胡式微扶起卫展眉:“少主有心了,不必多礼。之所以能够长期坚持下来,一是我们这些人幼承庭训,矢志复国,同时也是因为几位大臣的后人一直都是有雄心之辈,总想借助着复国,能够延续祖上的荣光,成为一国之柱石,开创一番事业,得以青史留名。” 两人又再坐好,胡式微言道:“现在说出来,是因为我们觉得时机到了。当年几位臣子的后人有的中途故去,如今还有六人,我们各自在不同的地方谋划准备,现下可以对你和盘托出了。” “我是其中之一,负责在朝华朝中以现在的身份策应,另外三人如今是十八路烽烟义军中三路的首脑,占据了连成一片的庐州、达州和并州三地。” “我们四人的关系最为密切,我在暗中利用南镇抚司大阁领的权力为这三路义军的发展提供方便,制约其他义军的壮大。“ “我们的想法是趁着现在烽烟即起,青川、朝华傀儡朝廷和义军多方混战的时机扩大地盘,拥你为主,重树弘兴的国号,就算不能马上一统天下,也可以割据庐、达、并州三地和新打下的地盘立国,统一大计可徐徐图之。” “另有一人,虽无势力,但武学修为极高,是我们在必要时对敌人实施斩首行动的人选。” “这最后的第六个人却出了问题,也是今晚我要和你商量并采取行动剪除的。” “此人的武功和智谋都是一把好手,不在我之下,本来是成事的强大助力,奈何我们近来发现他起了异心,不再以复国为目的,而是为了一己的私欲想要自立为王,背叛了大家的初心。” “这人的大名如雷贯耳,他就是十八路烽烟中目前风头最盛的快雪时晴堂总堂主,左丘明!” “本来快雪时晴堂掌握的疆土和军势最大,如果他肯合力,我们联起手来的话,先做到和青川与朝华形成三分天下之势是手拿把掐的。但他既然已经离心离德,我们不得不杀了他,吞并掉快雪时晴堂,这样才能确保重立国号后。起码可以立足一隅,拥有争夺天下的力量。” 卫展眉问:“看您一身戎装,是在今晚就要行动吗?计划是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胡式微答道:“我们五人洞察了左丘明的野心,但是表面上还没有撕破脸皮,双方还在互通有无,我们想利用这次青川收服朝华武林的行动做个局,形成一个杀他的契机。” “具体来说,青川十七皇子简郡王季琨来朝华负责此次行动,我已经把季琨今晚的行踪透露给了左丘明。左丘明现在利欲熏心,心态膨胀,希望通过刺杀季琨来进一步打响他个人的声威,以及坐实他快雪时晴堂十八路义军领袖的名望,为他的称王野心铺路。所以,他必然会冒险亲自带人袭杀季琨。” “我们就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左丘明刺杀成功,快雪时晴堂就会成为青川的主要攻击目标,我们以庐达并三州的军力借机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如果刺杀失败,左丘明身死,还是同样的效果,我们还能趁势蚕食吞并快雪时晴堂的兵马和地盘。” “不管刺杀成败与否,或是两边两败俱伤,我们都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争取出手杀掉左丘明和简郡王,以搅乱局势浑水摸鱼。” “在实际部署上,我会在私下里安排策动被看押在郊外的两千多武林人士暴动,然后借故调走保护季琨的兵马去镇压,给左丘明的刺杀创造机会。” “等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之后,我再派人袭击两方,咱们再去收拾残局。你我先坐等,再过一会儿,等传来暴动的消息,就出发行动。” 等待的时间里,卫展眉陷入沉思,今晚的消息太过突兀,他还没能完全吃透。胡式微说的事情不似有假,但以他对胡式微的了解,此人城府很深,其人到底居心和目的何在,打得什么主意? 自己的立场又是什么?任由季瑜的哥哥季琨被杀?左丘明又是否如胡式微所言的那样?还有谁会参加和卷入今晚的计划…… 第229章 大幕拉开 天将破晓,有人进来通禀,胡式微待来人出去后,振衣而起,一垂首,招呼卫展眉道:“少主,复国大计,面南背北,始于今朝。我们走!” 卫展眉一个恍惚,心道这是哪出戏码啊,差点儿就虚扶一把冲口而出:爱卿,免礼平身。 胡式微发布命令召集人马,不多时,两人出了南镇抚司,片身上马,带领大队绣衣卫向城外疾驰。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城郊一处群山环抱的山洼里,这里是集中关押两千多武林人士的地方,有临时搭建的数十座帐篷营地。 从半山腰向下望去,山洼里灯火通明、杀声震天,看守的兵士正和四散奔逃的武林豪杰混在战一起。 做戏要做足做全套,胡式微反正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和是否真的借机逃走,装模作样下达命令指挥平乱,并以人手不足为由着人火速调集保护简郡王季琨的数百名绣衣卫前来协助。 等援兵赶来,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眼见暴乱基本上平息了,胡式微安排人收拾残局善后,对卫展眉说:“差不多了,黄雀可以出发了。”说完点齐了一部百人的绣衣卫,带着卫展眉和张忽雷、佟祥等人奔向一座高峰。 青川内廷的涂海涂公公对深入朝华的简郡王季琨的安全非常重视,季琨虽然为了招降朝华武林门派的事情出城亲自坐镇,但他的行踪和住处不定,是一天换一个地方,今天的行营扎在了北高峰后背风的一处平地上。 胡式微一行翻过山顶下来后,夜色中也能够依稀看到远处山间有许多人影攒动,并传过来刀枪碰撞的声音。 成了,绣衣卫离开后,看来左丘明和快雪时晴堂的人已经杀进了行营,双方激战正酣。 确实如胡式微所料,左丘明亲率快雪时晴堂一众高手夜袭季琨的营帐,两边已经鏖战了不短的时间。 左丘明带来的都是快雪时晴堂的精兵强将,但涂海这边也不弱,简郡王府上的八大金刚亲随和内廷十八铜人一个不少,还有数十个随行武士,尽管在得知发生暴乱,在绣衣卫被调走后让左丘明趁虚而入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是做到稳住了阵脚待援。 此时此刻,季琨身边的第一高手涂海正大战快雪时晴堂总堂主左丘明,这两人都是棍法大家,一使熟铜棍,一使齐眉棍,而鸾凤真人挺一口长剑和一名使枪的老者正杀得难解难分。 不远处,武艺稀松的简郡王季琨被八大金刚和十八铜人团团围在当中,他身边赫然是公主季瑜。 卫展眉原以为季瑜会在天明后到百花深处如约找他,所以不会出现在这里,但鸾凤真人日前心神不宁,占了一卦后觉得今晚不会太平,所以季琨才召集了所有护卫在身边,并强令季瑜随行不要外出。 这时,季琨一方见援兵迟迟不来,双方人手都有了不小的折损,已经开始边打边往山下退去。 天色微明,胡式微观察了一小会儿,见双方死伤虽有,但力量对比并不悬殊,涂海他们有了撤退逃走的意思。他盘算片刻,下了帮助涂海剿灭左丘明和快雪时晴堂的决心,把手一招,带着大家冲下去救援。 刚到半途,斜刺里突然杀出一哨人马拦住了去路。 原来,总堂主左丘明冒险进入朝华腹地刺杀季琨,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做了万全的打算的。 一方面,左丘明请来了强援,那名和鸾凤真人对敌的老者乃是严家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当家严歌泣,双方一直在军饷一事上有合作,而严歌泣又知会了盟友复国锄奸盟和南平王,这两路义军派了正好在附近活动的纪妆妆和叶仄仄参与此事。 另一方面,左丘明特地留下了少堂主韦普天会同纪妆妆和叶仄仄带着一批人在外面做接应,这样不论是得手后的撤退还是失利后的逃遁都更有把握,就算面临最坏的情况,有韦普天在,快雪时晴堂也后继有人。 韦普天一直埋伏在暗处,本来见两方势均力敌而对方有了退却的意思,正要率领后备队现身,好合兵一处后给予对手以重击,没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敌人的援军也到了,于是出来阻挡。 胡式微认出了领头的是被朝廷通缉的韦普天,心中计较,脸色不变,传令道:“张忽雷、佟祥,你二人带本部绣衣卫迎敌,我领人去救援涂公公。” 然后又转向卫展眉,附耳说道:“展眉,这少堂主韦普天就交给你了,记住我之前说的话,此人必须就地格杀,以绝后患。这样左丘明和其传人一死,快雪时晴堂群龙无主,必然归于我手,大事可成,明白吗?” 卫展眉和韦普天打过交道,已经结仇,对此人本就没什么好感,自然一口应承下来。 胡式微领着一部分人夺路而走,卫展眉等人迎了上去。 天光更亮,卫展眉和韦普天队伍里的纪妆妆与叶仄仄都互相看见了对方,却默契地没有打照面,卫展眉直接找上了韦普天。 韦普天也认出了卫展眉,古墓里的夺宝之仇正好一起解决,话不多说,两人直接出手,其他人也战作一团。 卫展眉此际内力大涨,交手不过三五个回合,上次还不是对手的他马上占到了上风,压迫的手持护手短钩的韦普天接连倒退。 韦普天内心惊疑,卫展眉短短时间的功力的增长让他极为挫败,此刻时间紧迫,在郢都城外多待一分就多一分风险,所以他立下决心,要放出绝招制敌。 返身便走,韦普天收起双钩,双手连扬,银针飞射卫展眉,快雪时晴堂的“风雨无晴针”。 卫展眉在古墓里就知道韦普天也是暗器行家,自然有所防范,同样以钢钉还击。 一轮对射过后,两人都是毫发无伤,卫展眉却是心头一动,起了疑心。 当时在古墓里,他就觉得韦普天的钩法招数和他的白斩刀法很相似,针法施放手法也似曾相识,和他家传的九种杏花春雨夺命钉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为什么会这样? 略一迟疑的工夫,就见前方的韦普天停步、回首、矮身、左右双肩先后快速上下耸动,同时曲臂翻手,一蓬漆黑如墨毫无光华的细小乌针爆射而出。 脑海中,犹如暗夜中的一道亮光闪过,卫展眉乍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这韦普天,必然与自己有极大的关联,甚至两人是…… 其一,这人的钩法和针法如此熟稔,可说是同出一门。 其二,如果说钩法和针法还只是相似,刚才发针的一套动作分明是自己少有用出的独门绝技“山间一窝梅花蜂”的标准姿态。 按照胡式微的说法,自己的刀法和钉法是弘兴皇室子弟中资质好的才有资格修习的,就连胡式微按照他父亲传下来的秘本对他进行指导,但都不敢也没有亲自练过。 而为了掩人耳目,不卫展眉是以钉换针,并起了杏花春雨夺命钉这个新的名字。 这“山间一窝梅花蜂”更是暗器针法中的秘术,不但对内力修为有要求,发劲方法也极为特殊和复杂,卫展眉也是到了成年后才学有所成。 同时,发出的乌针的材质也异常稀少,打制之法据说已经失传,卫展眉在用之射杀保护白晓升的绣衣卫和白晓升过后,手头也只剩下了三三十枚而已。 别看这乌针细小如牛毛,但极为沉重,见肉即入,并且见血即沉,以巧劲射入人体后会迅速刺破血肉骨骼坠下,不但可穿透和伤害人身脏器,其中含有的天然物质还是难以查出的剧毒,中者无药可治,须臾之间就会死亡,乌针最终透体而出没入地下,无迹可查。 其三,这韦普天姓韦,正是弘兴国姓,他师父左丘明又是胡式微等六人中的一人,那韦普天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难道他也是弘兴帝室后裔?和卫展眉是同辈的血缘关系?是亲兄弟或者堂兄弟,亦或是左丘明把这套皇室秘技教给了一个外人? 胡式微应该是清楚这其中的关系的,那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自己击杀韦普天?是为自己着想,灭掉起了异心的左丘明及其传人,扫除复国立君的障碍? 说来话长,这纷至沓来的念头实际只在卫展眉心中电闪而过,韦普天的乌针已经发了出来。 卫展眉如今的功力高过韦普天不是一星半点儿,又熟知乌针的力道、方向和路线,思考之时,一模一样发出了他的“山间一窝梅花蜂”,撞落了韦普天的乌针。 韦普天讶然呆住。 卫展眉已是手下留情,否则强力反击的话,韦普天就要死在针下,他还想弄明白和韦普天之间的关系,这时只是上前一掌打晕了对方。 韦普天被擒,他的手下立时慌乱,被张忽雷等绣衣卫一阵冲杀打散。 天边泛起鱼肚白,卫展眉举目向下望去,下面的三方已经分出层次拉开了距离: 功夫最高、速度最快的涂海、鸾凤真人和左丘明以及一个用枪的老者四人在前,边打边走。 落后一大段距离的是大批青川护卫和快雪时晴堂的人,快雪时晴堂的人已经看见了救援而来的绣衣卫,阵型开始出现了散乱。 南镇抚司的绣衣卫们正在后面追上,而胡式微和身边四人脱离了大队,施展轻功从难行的乱石堆上抄近路正高速插上,那四人卫展眉没见过,竟能跟上胡式微的步伐。 慢着,等等,涂海四人附近那一身华服之人该是简郡王季琨,正被人拉拽着疾行。拉着他的人是,那是季瑜! 她怎么没在城里?糟了! 卫展眉正要赶过去,纪妆妆和叶仄仄来到了他的身旁,只来得及对视一下,等卫展眉和叶仄仄交换了一个眼神,张忽雷和佟祥就追了过来。 卫展眉急道:“张千户,这两人是自己人,我要和她们去帮大阁领,请您带人追杀快雪时晴堂。” 不等张忽雷作答,他一手提起韦普天,和纪妆妆、叶仄仄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三人轻功俱佳,这时天光渐亮能看清楚了地形,于是走直线直奔最前方的涂海等人而去。 张忽雷等人不及说话,又见了卫展眉三五招拿下少堂主韦普天的威势,随后就率众向下掩杀。 山脚下有一间废弃破旧的小庙,涂海四人和季氏兄妹一马当先闯了进去。 接踵而至的胡式微在庙门口停住,回头看了眼情况,运内力向远处的张忽雷喊道:“张忽雷,你带人围杀快雪时晴堂,然后在庙的周围布防,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进来。” 说完他就和身边四人进了小庙。 随后赶到的是卫展眉,他拎着韦普天和叶纪两女也跟了进去。 大队绣衣卫和季琨的护卫们依靠人数优势很快击溃了快雪时晴堂的人马。 张忽雷对胡式微唯命是从,他着人把小庙团团围住,并拒绝了青川人进庙的要求,青川护卫死伤颇多,又是力战多时皆疲,只好在庙外守候,这且不提。 这个残庙不大,里面只一间正殿还算宽敞。 第一批六人进了殿后,左丘明在外注意到胡式微带人来了,他和严歌泣死死缠住涂海和鸾凤真人,涂海不得脱身,一面抵挡一面让季瑜赶紧带季琨从后门逃走。 这时胡式微等五人进入殿里。 涂海马上叫道:“大阁领,你来的正好,这人是快雪时晴堂总堂主左丘明,助咱家擒下他,记你大功一件!” 左丘明精神矍铄,须发灰白,一摆熟铜棍,也大笑说道:“来得好!胡老弟,助我一起杀了这老儿,拿住简郡王,你就不用再藏头缩尾干什么大阁领了,以我们为首,联合十八路烽烟共同发兵,大事可成。” 就在涂海听得一愣的工夫,胡式微大笑着走近,同时说道:“左总堂主,你少来挑拨离间,本阁领身为青川之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话音一落,他脸色一收,森然道:“杀了!” 第230章 笑面人屠 随着这句“杀了”,他身后四人中抢出来三人,其中两人长得相似,一人一刀疾攻向涂海,另外一人手中大锏就劈向了鸾凤真人。 涂海手中的齐眉棍被左丘明的熟铜棍绊住,这使刀两人的功夫也比他弱不了太多,两人的正宗五虎断门刀齐出,涂海左右肋下中刀倒地。 而鸾凤真人本就不敌严家寨大当家严歌泣的白蜡杆大枪,此时被偷袭人的娃面金装锏劈个正着,立时丧命。 涂海一时不得死,凄然叫道:“胡式微,你卑鄙!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胡式微先没答话,而是使了个眼色,他身后跟随的最后一人是名老者,就向大殿后门走了过去,这是去追击已经逃出门外的季氏兄妹。 胡式微这才笑道:“也好,涂海老贼,老夫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你们,各自报上字号吧。” 使刀的两名汉子分别说道:“十八路烽烟之一,庐州黄非”,“十八路烽烟之一,达州黄厚。”那使锏的傲然道:“并州义军首领王梓。” 胡式微接道:“索性跟你挑明了。他三人,加上我胡式微,还有左丘明左总堂主,以及追出去的袁错,吾等六人,皆是前朝弘兴忠臣之后,隐藏筹谋至今,就是为了反朝华抗青川,光复弘兴!” 涂海听罢,惨然道:“原来如此,你们,好能忍……”声音低垂,已是没了呼吸。 这时,卫展眉拖着韦普天,正和纪妆妆、叶仄仄刚好走了进来,听了个尾声。 左丘明见涂海毙命,放下心来,他和涂海剧斗一场,已是身疲力竭,此刻开怀大笑:“好你个老胡,果然不愧是笑面人屠,杀就杀了,还装腔作势,倒吓了老哥我一大跳。” 胡式微扫了眼卫展眉,转头微微笑道:“左大哥,诓一下涂海罢了,这样出其不意,杀得干净利落,免得多费手脚。对了,这位是?”他看向严歌泣。 左丘明说:“这位不是外人,是我的故交,他的大名你肯定听过,历城子规山严家寨的大当家严歌泣。放心,严老弟只求重现严家军旅世家的家声,并不在意国号是是朝华还是弘兴,不会泄露我们的秘密。” 一旁的卫展眉闻言大吃一惊,这严歌泣他却是认识,就是他认识的身份可不是严家寨大当家,而是租住在他百花深处院子里的更夫,也就是殷姿的爷爷! 原来,严歌泣长期潜伏在郢都城里,目的是随时观察掌握各方的情况和动向,以便制定和调整他严家重新崛起的策略。为了掩人耳目,他收养了孤女殷姿作为身份的掩护。 严歌泣斜睨了眼卫展眉,他和胡式微都刚要说话,大殿的后门被猛然撞开,众人回头一看,季瑜持剑拉着季琨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后面背着手施施然、微瘸着走进来的,是胡式微身边那奉命追出去的老者。 季瑜一眼看见了殿里的卫展眉,惊喜叫道:“十九……卫大哥!帮我!这老头儿太厉害了,他空手我都打不过!” 卫展眉把韦普天放在地上,和纪妆妆与叶仄仄来到季瑜的身边。 等卫展眉看清这老者的面目,他又是大吃一惊,此人居然是南镇抚司看门的门房错叔! 他竟然是胡式微说过的六人中的武功高手袁错! 卫展眉还在震惊之中,就听胡式微朗声大笑,走了几步道:“原来是严大当家,久仰久仰,听闻严家不但枪法拳法双绝,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的军略之术更是名闻天下。有严家寨相助,当真是我弘兴之幸。” 严歌泣正要回话,笑弥勒似的的胡式微突然以颠倒迷乱步闪电般倒退,一记如意穿心腿倒踢向简郡王季琨,同时嘴里叫道:“动手!” 两个字一出,空手把季瑜逼回来的袁错用出了他的硬木拐杖,拐杖夹带劲风,嗤嗤作响,发出破空之音,刺向保护季琨的季瑜,季瑜上身被劲力笼罩,只能勉强抬剑抵御。 卫展眉见这一拐来势凶狠,急忙和纪妆妆与叶仄仄一起出手帮助季瑜,四人联手才接下了突如其来的凌厉一击,而且还被袁错夹手夺去了季瑜的游心太玄剑。 但是他们却顾不上胡式微的一腿了。 季琨被一腿重重踹在胸口,胸骨碎裂,当场毙命。 青川此行南下的重要人物全部丧生。 季瑜哀呼一声,目呲欲裂,不管不顾,取下背后的青纲剑直奔胡式微。 胡式微和袁错发动的同时,黄非、黄厚和王梓三人各展兵器,一起攻向严歌泣。 严歌泣匆忙中横枪架住。 胡式微背身一腿击毙季琨,没等季瑜红着眼杀到,毫不停留,前冲侧拐,方向是——地上的韦普天。 胡式微全力发动的颠倒迷乱步竟如此了得,单论小范围内的短途冲刺和变向突击,速度不在已经死去的天下轻功第三的黄叶飞之下。 季琨是前车之鉴! 还没明白过来胡式微想干吗的左丘明顾不了许多,也顾不上被三人围攻下岌岌可危的严歌泣,提齐眉棍箭步窜出,就要先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韦普天,那可是他的弟子传人。 但当他经过严歌泣四人的时候,其中的王梓豁然转身,一锏大力砸向他的后背,左丘明以一招苏秦背剑横棍挡住。 他身子一栽歪分神的工夫,踢向韦普天的胡式微根本就是虚晃一枪,那只是诱敌之计,就见胡式微返身扬手,一道白光闪过,他手中的短刃已经削断了左丘明左手的拇指。 左丘明大叫后退。 他大半的功夫都在双手齐施的齐眉棍之上,拇指一断,一身武力就废了一半。 左丘明骇然叫道:“胡式微,你这是何意?你!” 胡式微得势不饶人,趁左丘明后退,他又飘身上前,一腿踩在韦普天胸口,韦普天眼见是不活了。 见此变故,众人都停了手。 卫展眉一把死死拉住疯狂的季瑜。 通过诡异步法的串联,在袁错、黄非、黄厚和王梓四人的密切配合之下,成功击杀季琨,又重伤了左丘明,还格毙了韦普天的胡式微纵声长笑。 气得须发皆张浑身发抖的左丘明有心不问青红皂白,先杀了胡式微给韦普天报仇,但他力战涂海小半夜已是疲惫不堪,又被削断了指头,此时战力剩不下三成,爆喝问道:“胡式微,你疯了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胡式微见局面尽在掌握,缓声道:“左老哥,你还要问我为什么?我们六人自小立誓光复弘兴,经过数代的努力,现今好不容易有了盼头,而你自恃快雪时晴堂势大,意欲自立为王,这是忘本叛国!” 左丘明以手点指胡式微,半晌才说出话来:“你,好你个胡式微,笑面人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我,我明白了。是你见不得快雪时晴堂的发展压过了你们几个,你一向野心勃勃,你怕复国后你胡式微掌不了大权,你这是怕我在成事后扶普天这孩子上位,而你看护养大的卫展眉不能称王,所以设下此毒计,要致我和普天于死地。” “好,好,真好算计,我左丘明是瞎了眼,殚精竭虑图谋复国,却为你做了嫁衣裳。” “你,你们太自私了!如今弘兴未复,你们就窝里斗。可怜普天这孩子……可怜我左丘明辛苦大半生……” “故主留下三子,当年为了保存力量,分散风险,避免被朝华一网打尽,我们三人分别带走养大三位少主。如今壮志未酬,你,你就抢先下手,你怎么对得起你胡家几代先辈的付出!” “我左丘明光明磊落,等弘兴复国,谁来当这个国主,自然是有德者居之,大家公议而定,我何时说过必然是普天了!” 卫展眉这会儿已经听得明白,原来弘兴帝室血脉不止他一个,而是兄弟三人,他和韦普天是其中之二。 胡式微冷声哼道:“巧言狡辩!韦普天在你的培养下,骄奢淫逸,众所周知,根本不是帝座之选。这且不说,我执掌南镇抚司多年,耳目众多,消息灵通。这些年你不图和我以及庐达并三州联手,反而和严家寨、南平王以及复国锄奸盟暗通款曲,这难道不是起了异心,要和我们五兄弟分道扬镳的铁证吗!” 左丘明仰天长叹:“真是气煞老夫。十八路烽烟,我们只占其四,只有拉拢更多的合作者,才能有更大的把握实现目标,你竟然……竖子不足与谋!” “不!你胡式微也是一代人杰,怎会想不明白此节?你,你就是想独揽大权,嫉妒我快雪时晴堂一枝独秀!” 胡式微道:“左兄,现在争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如今简郡王季琨一行折戟沉沙,青川得到消息,不日必然大举进攻快雪时晴堂。” “韦普天已殁,你武功已废,如果你真的是为复国着想,不如让我们和平接收快雪时晴堂的兵马合兵一处,起码可以做到和青川、朝华三分天下,你也能够平安做个复国元勋。” 左丘明面无表情,目光一一看过袁错和黄非等四人:“我们从小情逾兄弟,你们,也是一般的心思吗?” 四人默然不答。 左丘明的眼神又掠过卫展眉,此子眉目清秀、玉树临风,听说武功和为人都不差,倒是比韦普天更有帝王之相。 想到韦普天,他再转头看到的是一具尸体,心中一痛,恨意涌上心头。 这些年两人情如父子,韦普天虽然贪图享受和女色,总是颇有才具,自己一心扑在快雪时晴堂的壮大上,实在是没有过多考虑过未来的事情,却不想被胡式微钻了空子,两人落得如此下场。 轻叹一声,左丘明发丝凌乱,目光呆滞,一副英雄迟暮的模样,沉吟着没有回答胡式微的问话。 胡式微又道:“有袁错在,有我们四个在,你和严大当家没有翻盘的机会了。等我出去,宣称季琨等人死在快雪时晴堂的刺杀之下,南镇抚司为他们报了仇,此间真相又有谁会知道呢?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左丘明本来遭此劫数是心灰意冷,又确实是一片真心全心全意为弘兴的复国奔波,正自迟疑着没有做出决定,听了胡式微这话,反而被激起了一股怨气和豪气,抛却杂念,厉声喝道: “胡式微,你休要小人得志!弘兴落到你这等卑鄙无耻之徒的手里,长久不了。想要轻易取得老夫一生的心血,做你的清秋大梦!” 胡式微闻言变色,脸色狰狞,正要下令大家一起杀掉左丘明和严歌泣,突然间,一直默不作声的严歌泣跳了起来,一把把身边的左丘明推向殿门,嘴里喊道:“左堂主你先走,我来殿后,我们逃出去!” 左丘明跌向门口,人都有畏死求生之心,严歌泣如此仗义,他心口一热,抢步向门口奔去。 就在此时,不料身后的严歌泣大枪一抖,一枪自左丘明的后心扎入,枪尖从其前胸穿出! 左丘明失声大叫,猛回首,双眼圆睁,瞪视着严歌泣,说不出话来。 严歌泣道:“对不住了,左堂主,严家寨还有千百号人,严家不能没有我,我不能白白死在这里,只好借你的性命做个投名状。” 左丘明惨笑,左手四指握住枪杆,用尽最后的气力退身,任枪头带血钻出,他人已到了严歌泣的身前,右手一震,齐眉棍从中断裂,半截断棍向后一挥,就插进了严歌泣的咽喉。 严歌泣也已是打得精疲力尽,人被左丘明的决绝吓住,没能及时躲开,辣手施暗算之下,不想先左丘明而亡,而左丘明也眼神涣散,扑倒在地。 见此一幕,胡式微鼻端哼了一声:“也好,倒是省事儿了。” 回头看看,他对卫展眉说道:“好了,大事抵定,该死的全死了。展眉,这三个女娃什么来路?无关的人最好全杀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 季瑜一下挣脱了卫展眉,一剑刺出:“青川公主季瑜!还我兄长命来!” 胡式微闪身让开,卫展眉再拉住季瑜,和纪妆妆与叶仄仄站在一起,沉声问向胡式微: “胡伯父,韦普天真是我哥哥?” 胡式微见卫展眉面色不善,说道:“不错。少主,你怎么了?韦普天一死,你另一个哥哥天生不能修习武功,你就是未来的弘兴之主,我等五人都是你的臣子。自古兄弟争位无所不用其极,伯父为你扫清障碍,你难道怪我没和你说实话?” 卫展眉脸色阴郁,这短短时间发生的一切让他非常的,不适,觉得异常的荒谬。 自己是个假的“卫展眉”,真假卫展眉都对这一切全无所知,而胡式微言语不实,先是让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务必杀了“哥哥”韦普天,又设下陷阱接连杀了涂海和季琨,再以韦普天而饵伤了左丘明,导致左严两人火拼身死。 胡式微言语不尽不实,城府如此之深,又心狠手辣,翻云覆雨,长于当面笑脸背后捅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想让人不寒而栗。 这还不是重点,关键是自己修为大进后,已经感到过不了太久就能回归,又已经知道了风清隽是谁,心不在此,连虚与委蛇的心思都欠奉。 胡式微见卫展眉的样子,转念一想,笑道:“少主,你不会是舍不得这三个女娃吧。那有何妨?我弘兴之主娶了青川公主,门当户对啊。再说了,将来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又算得了什么。” 卫展眉听得一阵无语,想了一想,肃然说道:“胡伯父,此事发生的突然,又太过匪夷所思。想我卫展眉不过一个捕快出身的小人物,在乱世中求一个平安自在,实在是无意什么弘兴大位。” “蒙你照顾长大,既然你们有大业大事要做,并且不是还有一个弘兴后裔血脉在世吗,左右只是盘上的棋子和复国的旗号,我不想掺和其中,还请准我,远走高飞。” 胡式微惊道:“少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的哪里话来?胡话!我等隐忍奋斗,全为光复故国。怎可,你怎可如此轻率,说什么远走高飞?” “你是在怪我以阴谋诡计取胜,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吗?你还年轻,国祚之争,动辄伏尸千里,血流漂杵,古来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里容得半点儿仁慈和怜悯?凡是不在,或不一定能在同一阵营之内的,皆是敌人。” “少主有仁心善念,这很好。恶人就让我等去做,等复国平定天下之后,统御国家自是不再需要铁血手腕,少主尽可施以仁政治理国家。” “你乍闻此事,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九五之尊,天命之子,谁不想呢?韦普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左丘明之心,昭然若揭。他们现已伏诛,后续的事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卫展眉不过一穿越路人,摇摇头道:“好意心领,我志不在此。” 胡式微眉头大皱,此时不是争论的时间,他偏首道:“袁错,少主累了,你先让他们四个安静下来休息一下。” 第231章 游戏结束 卫展眉也踟蹰了。 胡式微的善恶先不说,这人心狠手辣,老谋深算,笑脸杀人,六亲不认,翻脸无情,翻云覆雨,着实不是一个可以靠的太近的人,共事下去无异于与虎谋皮,不知哪天就被吃得渣子都不剩。 按照自己现在的功力提升速度,很快就可以回归,现在又已经知道了风清隽是谁,连虚与委蛇的心思都没有了。 问题是,他和四女最近练习《小神经》后都是功力大进,但还不是面前五人的对手,尤其是错叔的武功高绝,远在众人之上。 正犹豫间,佛殿外面一阵骚乱,殿门一响,大门被打开,有三个人就闯了进来。 卫展眉一看,不由大喜,来的是裴晚伶,她后面跟着两人,一人是个骨架粗大的中年妇人,另一名老者虎背熊腰,面貌粗豪。 这两人他都不认识,但这妇人必是裴晚伶离开青州城时说要去联络的大师姐了。 有此强援,或可和胡式微五人一战。 胡式微不想有人参与这里的争端,虽然看见有陌生高手进来,但他对袁错极具信心,袁错名声不显,那是需要他隐在暗处,这错叔数年前曾和大雪山温如神尼比试,不过惜败而已。 这样想着,胡式微挥手示意张忽雷等人退下,继续在外守候。 门一关上,裴晚伶就和卫展眉几人低声交谈起来。 那妇人果然是其大师姐郁萃,老者乃是梅山闫家族长闫苍茫。 当时在青州城,闫茂修走前曾和裴晚伶说好,要请两边长辈比试一场,双方就约在了小庙的附近。 闫苍茫得信后欣然赶来,他闫家前辈败于铁马秋风大劈棺手之下,数十年来一直隐世苦修,到他这一代终于有所突破,自然想一雪前耻,拿回不三不四拳天下第一手的名头。 而铁马秋风大劈棺手极为难练,中间几乎断了传承,直至裴晚伶这一代,才有大她几十岁的掌门大师姐郁萃练成。 双方见面后激斗一场,最后握手言和冰释前嫌。 书中暗表,这郁萃和闫苍茫正是器灵分身派过来此界的虞化龙和解无常,附身郁闫二人身上。 两人见面交过手后,所有记忆解开,了然了前因后果,两人的任务就是为华澜庭此界之行保驾护航,在发现这边有大批人马争斗过来察看后,当然是进来帮忙。 卫展眉几人正在快速交谈,负手立在后面的袁错却忽然低声咦了一下。 他在这里功夫最高,闫郁两人一进来就引起了他的注意,绝顶高手之间只凭气势、眼神、身态就能相互判断个大概,又在仔细感应后,他对胡式微急道:“这两人不好对付,先交给我,你四个速战速决,把几个小辈解决掉。” 说完就挺剑上前,闫苍茫和郁萃立刻反应,双双迎了上来,联手战袁错。 胡式微起先还没明白袁错的意思,待看了数招,发现以袁错之能并加上抢过来的游心太玄剑之助,袁错还只能采取守势,震惊的同时,他杀心大起。 胡式微野心极大,复国是他的第一步棋,他的个人目标是登基开国称帝。所以在他心里,卫展眉只是个傀儡和过渡,以之为旗号恢复弘兴后,等时机成熟,未来必定是要取而代之。 既然是傀儡,当然要听话可控,但卫展眉竟然有连袁错都忌惮的帮手,那就很危险了。 弘兴后代血脉有三子,除了老大韦普天和老三卫展眉,老二由袁错抚养,其人不能习武又平庸,尽管不如卫展眉和自己亲近,但更易控制。 胡式微杀伐决断,一旦下了决心,立即知会了黄非三人,一起恶狠狠扑了过来。 卫展眉不怕撕破脸,却没想到胡式微一伙儿如此穷凶极恶,上来就痛下杀手。 他对上了黄非、黄厚兄弟,两人的正反五虎断门刀虎虎生风,刀刀不离要害,他使出浑身解数才没有马上受伤。 其他三女面对胡式微和王梓更加不堪,季瑜没了游心太玄剑,王梓的金装锏挡住了裴晚伶的宝剑,形势陡然凶险。 黄非的一刀自卫展眉额前划过,几缕发丝飘落,扫了眼袁错三人,胡式微突起的杀意昭然若揭,卫展眉血往上涌,二目圆睁,只能拼了。 大喝一声:“季瑜、晚伶缠住!妆妆坚持住!” 言毕,他右手刀翻起挥落,柳叶神经刀现,黄氏兄弟的刀身齐断,刀气涌出,两人一愣并内力一顿的时候,卫展眉欺身抢进,双刀一分,直捅心窝。 黄非黄厚瞳孔中光芒一闪,来不及绝望就中了刀,但两人怎么说也是高手,临死之前断刀交相划向卫展眉胸前。 卫展眉本来可以缩腹避过,但余光扫到纪妆妆挡不住王梓的大力劈击,行将被击碎天灵,他只好含胸拔背,吐气开声,晃了两晃,左手弃刀,发出了山间一窝梅花蜂。 王梓背后中钉,颓然倒地。 卫展眉肋下被两柄断刀划开两道口子,他顾不上疼痛,蓦地大叫:“清隽!” 双手再一分,左手把扣在右手刀内的柳叶神经刀用力甩了出去,一道黑线直奔胡式微。 力杀三人的时间里,听到他喊话的季瑜和裴晚伶奋力各自出剑,分别缠住了胡式微的一只手,而叶仄仄借机以短刃直取胡式微的心窝。 胡式微临危不乱,左手短刃敌住裴晚伶的宝剑,右手长袖卷住季瑜的青钢剑,中间一记如意穿心腿踢了出去。 他耳听八方,察觉到卫展眉的甩手刀飞了过来,听声辨位,判断此刀应是卫展眉力毙三人后脱力了,失了准头,将擦着他肩头之上掠过,于是并未理会。 但他左右手分心应付季裴两女的剑招相当吃力,中间这一腿用不上力道,只以脚尖点向叶仄仄膻中大穴。 叶仄仄就是风清隽,听到卫展眉那声“清隽”,她心神激荡,心意相通,心领神会。 就见叶仄仄使出左右逢源密法,移穴错位,被胡式微一腿点中后,她受力后仰,身体可没被封穴失控。 与此同时,卫展眉的柳叶神经刀击空,从胡式微肩上耳侧飞过,被后仰中的叶仄仄一把捞住,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挥了出去。 胡式微对自己的如意穿心腿如何不知,脚趾点穴比手指还要灵活,哪里想到叶仄仄还能行动。 再要躲可就晚了! 何况柳叶神经刀还有一定的压制和闭塞内力的作用。 在他骇然欲绝、魂飞天外的目光中,一道血线从喉管标出,激飞丈外。 胡式微落地,抽搐几下,没了气息,双眼还大睁着望向卫展眉的方向。 死不暝目! 没理会自己的伤势,叶仄仄过来察看了卫展眉的刀伤,见只是皮肉伤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的战况也出了结果。袁错再厉害,也不是闫苍茫不三不四拳和郁萃铁马秋风大劈棺手联手的对手,靠着游心太玄剑才能支撑到现在,终是中了一掌一拳,夺后门而出落荒而逃,但闫郁二人也受了伤。 几人聚在一起。 闫苍茫喘息道:“此人好厉害,不过中了先后称为天下第一手的一拳一掌,他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郁莘环视一圈,点点头说道: “很好,你们差不多聚齐了,比我估计的要快。” “想必到现在,你们虽然程度不一,但都觉醒了大半,知道自己是谁和为什么在这里,回归可期。” “想要回去殊玄仙洲,或者修为突破,或者身殒,区别是以后能记起这里的内容多少不一样。” “现在五人在此,洛氏姐妹已亡,还有殷姿在城里。咱们先离开,你们去百花深处找到殷姿,我和闫族长要先疗伤,随后去和你们汇合,助你们突破。” 八人闯出后门,留下张忽雷等人无须理会了。 郁萃和闫苍茫半途觅地疗伤,一男四女回到了卫展眉百花深处巷子里的住处。 进到院里,此时功力最高的卫展眉抬手止住大家,因为他听到殷姿的屋里有三个人的呼吸声。 走近,慢慢打开屋门踏进。 眼前情景让众人一下子把心提了上来。 正对面,袁错一脸灰败靠坐在椅子上,在他的身后,一人以匕首架在殷姿的颈侧。 此人竟是南镇抚司的文书袁恨普! 袁错,袁恨普。 卫展眉一下子明白过来,袁恨普就是弘兴后裔中的老二,袁错的养子,恨普是怨恨夺了弘兴江山的朝华开国皇帝周普的意思。 袁错受伤后回到了南镇抚司,准备带袁恨普逃走,听袁恨普无意中说起殷姿白天曾来找过卫展眉,他知道卫展眉的住处,也在平日里和卫展眉闲聊时听其提到过殷姿,于是改了主意。 他自知伤重,而弘兴旧臣后人今晚尽墨,复国无望,本打算安顿了袁恨普后就闭目待死,这时却想能先伤害卫展眉身边一个亲近的熟人也算是个报复,这才来了百花深处。 以残余的功力点穴制住殷姿后,袁错是想就地杀人,但袁恨普建议把殷姿带走,以后给他做个伴儿,正在犹豫的当口,听到有几个人进了院。 双方照面,袁错阴恻恻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卫总旗别来无恙啊,就是不知是你来的巧还是我来的巧。” 卫展眉道:“错叔,你这是要做什么?此事和殷姿无关,你放了她,有事好商量。” 袁错:“展眉啊,承你还叫我声错叔,咱爷俩儿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平日里关系还不错,但今下之局面都是拜你所赐,你好端端现成的国君不当。错叔已是将死之人,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卫展眉一见到袁错时就在急思对策,这时已有了想法,他手一翻,取出一物亮给对方:“错叔,既然你说关系还不错,那我有一个一命换一命的提议,想必你不会拒绝。” “此物是我在翡冷翠岛所得,叫做易髓丸。你是当世绝顶高手,必然知晓《大神经》一事。” 卫展眉当下把《小神经》的事情和易髓丸的功效说了一遍,又道:“此丸即便是毫无武功之人服用,不久之后也能凭增几十年内力,对你的伤势更是立竿见影,性命非但无忧,再涨几分亦非难事。” 为了取信袁错,卫展眉甚至把《小神经》连易髓丸一齐抛了过去。 袁错接过,略一审视,以他眼光见识,心下就信了九分,他绝处逢生,不由喜动颜色,随手隔空解了殷姿的穴道,狂笑道:“好好好,卫小子,真有你的,多活几年还能有所提升,对老人家我来说,比什么家国天下要有吸引力的多。成交!你们让开,咱们后会……” 话没说完,袁错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突然失声,他艰难转头,努力抬起手想说什么,喉头滚动几下,眼神已经涣散,脑袋一歪。 袁错身后,趁他全无防备,一匕首刺入其后心的袁恨普一把夺过易髓丸和竹简揣在怀里,右手匕首又收回抵在殷姿颈侧。 袁恨普和韦普天与卫展眉不一样,他是知道自己身份的,袁错和他说过,并说正在暗中与他人图谋复国,只是没有告诉他还有两个兄弟。 所以,袁恨普心有希冀,心里常以高人一等的落魄皇子自居,不愿和同僚有过多的来往。但同时,由于不能习武,守着袁错这么个顶尖高手和皇家武学只能干看着,他一直感到自卑忿忿和郁郁寡欢,造成了他变态畸形的性格。 此时乍闻世间有神药能让普通人凭添内力,那么再加上他有弘兴皇室武学秘本,岂不是过不多久,他就有望真正叱咤风云,能掌控自身命运,而不是需要仰人鼻息了吗! 性格乖张又利欲熏心,袁恨普没有太长的犹豫,立下狠手杀了全无戒心又功力大减的袁错。 压下喜悦和得意,在大家震惊的目光中,他沉着脸押着殷姿前行,示意卫展眉等人退后让出道路。 卫展眉一边退出了屋门,一边眉锋一挑,张手拦着身后诸女向后退去。 袁恨普退到了院门,卫展眉猛然大喝一声:“袁恨普!你看你后面是谁?” 袁恨普身躯一震,却忍住没有回头,狞笑道:“姓卫的,唬你家袁爷,这招没……” 他“用”字还没出口,就和袁错刚才一般无二地住口顿住,喉头鲜血溅出,软倒在地。 殷姿也已觉醒了大部分记忆,虽说这具躯体不会功夫,但她的修行武技和战斗意识都回来了,在和卫展眉挑眉时交流一下就明了了他的意图,袁恨普受惊一震时,她劈手抢下匕首,顺势一抹,薄刃割喉! 其后一段时间,郢都城里混乱不堪,南镇抚司大阁领胡式微身死,青川特使一行暴亡,十八路义军也有的内乱有的起兵,烽烟四起。 不过卫展眉和五女已顾不得这些了,郁萃和闫苍茫到来后,加紧帮助六人依照《小神经》进行修炼,殷姿在服食了易髓丸后也有了进阶的条件。 卫展眉和五女彼此心照不宣,只埋头苦练,终有一日,大家俱都达到突破的边界。 八人来到城外山上,在化身的虞化龙和解无常的导引之下,一齐打通了任督二脉。 回归,殊玄仙洲! 第232章 五气朝元 时值日暮,秦陆高空,一头是残阳淡云,一头已现出月暗星稀。 极空上,深邃的天幕下,青川与朝华的山川已遥不可及。 八个光点,明灭闪隐,急速飘飞,在广袤无极的天籁中倏忽消逝。 这一切,遁出卫展眉身躯的华澜庭并体会不到,周遭漆黑一片,静寂无声,只能约略感受周遭数道气息隐晦的波动,其中一道紧贴随行,该是风清隽。 另有两道在左右盘旋飞舞,若隐若现。那是,殷姿和季瑜? 不知多久,其中一道渐渐停滞下来不再旋动,华澜庭遥遥只似有似无“听”到一声“卫大哥”,便再无声息。 而另一道,在骤然闪亮后,瞬即转向,坠往另一个方向不见,华澜庭心中却无端传来喃喃叹息: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 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 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 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青遥。 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 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 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短短一阙词,含二十四对叠字,加上魂断断魂,见谁谁见,算二十六对五十二字,问天不应,谁痛花娇? 华澜庭似解其意,暗道珍重,怅然若失…… 轰鸣声中,诸人神魂归位。 待华澜庭睁眼,体内灵力蒸腾如沸,游走全身,呼之欲出,丹田雷丹光华闪耀,光芒凝实。 他头重脚轻,飘飘不稳,空天青烟玉和金丝铁线等物也都能感受得到了。 又是器灵分身那熟悉的声音:“华小子,欢迎回家。” 华澜庭茫然片刻,收神问道:“这里,还是中央天井?” “是的,虽然出了点儿差错,好歹是回来了。” 华澜庭游目四顾,只见风清隽和另外三女倒伏在地。 器灵分身说:“她们四个还需要些时间苏醒。我会送你和你的同伴出去,其他意外卷入的,包括提前回来的两个和其他三人也会回归家门。” 华澜庭:“好像还有一个……她们,都会记得在外界的事情吗?” “你有那个玉,全部都能想起来。她们嘛,不好说,根据回来的时间和修为的强弱,记起来多少不一定,具体不要再问了,看你们以后的机缘造化了。” “现在我先帮你巩固提升修为。算起来,你已经是二次重修突破打通任督二脉了,基础夯实得坚实无比,看看能否一举达致五气朝元境。且听我说。” “人有先天五元,分别是元性、元精,元气,元情,元神,谓之五元。人降生后谓之后天,后天生五物,即魂、魄、妄想、浊精、识神是也。人生之后,先天五行和后天五物合二为一,五物为五元所统摄。” “本性即元性。人欲修炼飞升之道,需在性、命根本上落脚。若人身为天地,此性与命即为天地之根,名曰天地根、天地心或太极、天心。” “你已接近达到四象阴阳境的祥光深处觅真身的地步,丹光凝实,四脉畅通,完成了以目含光、凝耳韵、调鼻息、缄舌气为特征的合和四象。” “再进一步,当眼不视而魂在肝,耳不闻而精在肾,舌不声而神在心,鼻不闻而魄在肺,四肢不动而意在脾,以东魂之木、西魄之精、南神之火、北精之水、中意之土攒攥五行,精神魂魄意相与混融,化为一炁,不可见闻,亦无名状,故曰虚无,故名曰五气朝元……” 华澜庭一壁听着,一壁悉心体会,他基础既牢靠,所学亦扎实,灵力浓度也到了临界点,尝试了数回,已有所感所悟。 而他在朝华古墓之中见到的秘本中曾说的性自命出、命由天降、情生于性、道始于情的有关论述更增加了他对五气朝元的理解。最后,当器灵分身激发空天青烟玉储藏的灵气喷薄而出时,终于助他攀上了五气朝元境升堂期。 器灵分身又言道:“你所学特殊,亦在修习九转大还丹法,现在只是假突破。等回到门中,在你师父指点下,再继续修炼到七返还丹阶段。当可做到闭塞七窍而两耳不听声音,两目不视颜色,两鼻不闻香臭,一口不食五味,而肾水中的元阳上升和心火中的元阴下降到丹田时,即可算正式迈入五气朝元境。” “我先送其他人出去,你和风清隽略等少时。” 华澜庭把灵力游走周天,再度睁开眼睛,风清隽正笑吟吟地在旁边看着他。 华澜庭也笑了:“女杀手叶仄仄,摄魂大法移穴神技,我好怕怕啊。” 风清隽道:“你少来,卫总旗风流倜傥,一展眉数女绕身,我好气气啊。” “额,话说看你这个样子还真有些不习惯,还是胖胖的比较可爱。”华澜庭连忙转移话题。 “你还说,叶仄仄练功有异,变得肥胖,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咱俩就要穿越过去青川朝华的时候,我可是听你对我说了句‘保重’。为此我一直放在心上,才一直没有特意去减肥变瘦,还不是就因为你这一句。” “啊?保.…..重,可不是超重啊!清隽,你太让我感动了。来,嘴一个先……” 也不知道器灵分身有没有看到随后的旖旎场景,反正两人被其借助中央天井内浓厚的灵气和析易观里的法阵传送回了自在万象门山门之外。 临行前,器灵分身说没准儿华澜庭以后还有机会深入中央天井的核心区玩耍。 华澜庭和风清隽回到门中,一众大佬和早已归来的师兄弟、师姐妹们才真的放下心来。 他离开的这一大段时间里,同门们的修为都各有进益略过不提,华澜庭注意到的却是门中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压抑感。 原来,最近一个月,丢了仙洲东部菁英弟子大赛冠军的紫岳仙宗和得而复失尘封山铼矿的屠家竟然联起了手,处处针对自在万象门,从一开始对外围据点和驻守弟子的挑衅,逐渐发展到了全面的打压和明目张胆的限制,让自在万象门对外的资源交换和人员往来方面遭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同时,在中央天井就有所动作的血云魔道宗也在暗地里到处下黑手使绊子。敌对势力明暗交织施压,一时间自在万象门风声鹤唳,以往平静的山中修炼生活变得不安起来,门中上下议论纷纷。 华澜庭先是去拜见了云轶奇和风火伦,交代了此行的经历。 对于他突破五气朝元境,学得了寸步千里妙法,还得到了变色龙蜥等等收获,两位师父很是高兴。 云轶奇还特地花费时间亲自指导了九转大还丹法的修炼,帮助华澜庭坐实了六十代弟子中第一个进阶五气朝元境,正式升为自在万象门内门弟子的事实。 忙过一段后,这一日里,华澜庭忙里偷闲,得空和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及晁天阙、岳光寒五人小坐聊天。 许久不见,大家自然是一番热络,各叙别情,之后却气氛沉重下来,还是由于最近日益紧张的外部局势,话题也就转到了这上面。 华澜庭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这些天我忙于修炼,没顾上打听。” 晁天阙抢着说:“比较乱,谣言四起。听说看到门里没有对挑衅做出大的反应,紫岳仙宗和屠家放出风声,要我们让出梦笔生花山以东的地盘,并且交出尘封山铼矿,不然就自己去拿。” 岳光寒说:“门里好像正在和四擘盟交涉。至于外面就说什么的都有了,自在万象门近些年发展太快,嫉妒的人不少,大多数看热闹起哄的都不看好我们,还有一些是想趁火打劫分一杯羹,想着蚕食瓦解掉万象门。” 华澜庭转向林弦惊:“弦惊,你怎么看?” 林弦惊面色郑重:“自从数千年前的大混乱过后,形成的以往仙洲里的和平常态估计是要被打破,进入一个震荡期了,这是趋势,我们这里只是个缩影。” “不但仙洲内部暗流涌动,这里面听闻还有其他大陆的势力暗中伸手过来搅局。” “至于说到我们,那是树大招风。自在万象门在数千年前只是个新兴的小门派,却发展神速,如今已经跻身东部前三,自然会引起别人的不满,特别是老大紫岳仙宗的警惕。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所以说,冲突是早晚的事,资源就那么多,还在不断减少。这些年门里虽然韬光养晦,但势头摆在那里。” “以前是各门各派埋头发展,自然增长,以后就要过渡到地缘实体的竞争阶段了。” “以前是各家各自拼命开发挖掘独门秘技,谋求的是长板的竞争优势,后来我们万象门首先引进多种外生的修炼道法和力量,建立了均衡发展体系,并且卓有成效,以后就要转向弥补短板的综合竞争视角了。” “在我看,这还只是前奏,以后的风雨会越来越大,范围和烈度会越来越猛。” 华澜庭还在思索消化林弦惊这段话的时候,易流年说道:“怕什么,打便打,谁怕谁?” 林弦惊嗤道:“你说的容易。抛开门里隐藏的力量不说,我们几千年的积累在紫岳仙宗万年的底蕴面前还不够看,全面对抗的时机还没有到。” 易流年瞪眼:“你什么意思?割地认怂求饶?门里谁会答应!” 林弦惊回道:“莽夫,井底之蛙,带点儿脑子好不好,当然不是认输。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发展到这个份上,你求饶人家都未必肯罢手,我说的是长期战略和短期策略的问题。” 易流年不干了:“我怎么是井底之蛙了?我也没有说全面开战啊,我是说绝不低头。” 林弦惊道:“哼,井底之蛙也在进步,并非只待在原地不动,它也出门远行见世面,只是它仍然随身携带着它的井。都是你这样的头脑发热的热血青年,万象门必败无疑。” 见易流年还要再争论,华澜庭拉住了他:“别激动,弦惊的意思的还不是你死我活直接启动门派大战的时候,而是要从打赢局部争斗开始。” “让是不能让的,历史种种,已经给了我们足够的教训和警示。我来的世俗界中,有人在书里已经解释的很明白了: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启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因此,今日的退让不会得到明日的繁荣,只会让财狼虎豹得寸进尺。” 林弦惊续道:“澜庭说的不错。最终,打是一定要打的。要谈便谈,要打便打,这是底线原则。但在具体策略上,现阶段下,边谈边打,谈就逼对方放下身段正正经经好好谈,打就要在局部低烈度争斗上打得他疼。” 说完,林弦惊望向窗外: “我们有幸赶上了一个好时候啊。有人看似在山顶,其实在走下坡路。有人虽在山谷,实则只欠东风。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山顶,也没有人永远只能在山脚仰望。等咱们成长起来,这世界,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诸葛昀接道:“世事如棋局局新。晴时有风,雨后有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第233章 三思后行 易流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既然是以三十年计的事情,咱们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正好这几天大佬们都在扎堆儿计议,没人有空管我们,我先回去睡会儿。” 林弦惊嗤道:“说你不学无术还不服气,三十那就是个虚数。这种层面的安排是还轮不到我们,但你也要当作自己个儿的事儿来考虑啊,不然真等到我们可以做主,现想就抓瞎了。” 易流年自然不服,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距离六十一代弟子上山还早,我们还是最年轻的一辈,人微言轻,说了也不算。山中修道岁月长,还有大把的时间挥霍,何必皇帝不急太监急呢。” 岳光寒应和道:“易师兄说得也有道理。既然轮不到我们话事,不如少唠闲嗑,把时间放在修炼上。大家所长不同,林师兄辅修天机预测善谋略,可以考虑这些,而我入门最晚,总感觉时不我待,这一天天的十二个时辰不够用啊。” 林弦惊说:“那是你,他老人家可是要回去睡觉。” 晁天阙支持林弦惊的观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国家兴亡还匹夫有责呢,身为门派一份子,也是要关心形势的,这和修炼并不矛盾,而且门里的动向还会影响到我们修炼的方向和进境的。” 易流年道:“我睡觉怎么了?不吃好哪有劲儿减肥,不睡好怎么有精神修炼?我不像某人,屡有奇遇。我看澜庭的修为又提升了吧,他是每出去转一圈就能进阶,我睡足了再修炼也是为了不被这厮落得太远。” 诸葛昀幽幽说道:“我也感觉到澜庭又进步了,压力好大啊。中央天井一行,听你们说到见识了茅山道术、奇门遁甲等等,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我赞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登仙台。” 华澜庭笑道:“还不算真正进阶。不过流年刚才说到睡觉,我倒是想起一事。” “我有一个偶然得到的法门,叫做蛰龙睡丹功,可以在睡梦中也保持修炼状态。以前慕总和师父说还要观察效果再推广,这次回来后已经允许我分享了。大家都进入了四象阴阳境的抱丹境界,先在小范围内进行试点。” 易流年一跃而起:“有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不早说?太不够兄弟了!走走走,长者为先,我年纪最大,澜庭咱俩先睡一觉去。” 华澜庭:“别别,流年你正常点儿,我害怕。见者有份儿,大家一起学好了。” 林弦惊:“就是就是,流年,你正经点儿,你先去睡会儿,等我学会了教你怎么睡。” 易流年不干了:“我怎么就不正经了!还就告诉你,哥正经起来,连自己都害怕。我可以装傻,但你别以为我真傻。” “哥为什么犯困?就是因为你们都在修炼,可我在修炼间隙还在坚持去至道学宫上课,今天就给你林弦惊上一课。” “昨天老师讲到《论语》中的一段,说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亦。” “什么意思?做不做一件事想两次就足够了,就要去行动了,不要过度用力思考,不要反复掂量权衡,既容易造成能量的不必要损耗,导致凡事议而不决,决而不做,瞻前顾后更会出现偏离初心,耽于行动的情况。” “三思而后行,三是个虚数,哥当然知道。但孔老夫子认为正反想两次足矣,没必要再三再四地分析论证。” “第一次思考是直觉和习惯的反应,是当下感性的认识和本能的使然;第二次思考,是理性的判断和逻辑的推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想过两次就可以了。要知道,每次思考都建立在上一次思考的基础上,反复考量和讨论,就会距离原点和初心越来越远。” “你像刚才我们议论如何应对打压的事情,有兴趣的就关心和参与,没兴趣的就不予理会专心修炼,到此为止即可,不要扯到为什么要关心,谁应该关心,如何关心,不关心有什么坏处,然后又说到什么皇帝太监、睡觉正不正经和澜庭的修为上面去了。” “你一言我一语发散后,都快忘了最初是要讨论什么了,每个人都开始自觉不自觉地扞卫自己的立场和态度,着力在反驳别人。” “这并不好,自己决定了就去做,在做的过程中去反思和调整改进,结果不会差不到哪儿去。凡事没有标准答案,真错了下次再改好了,总纠结对不对,应不应该,做了会怎样,不做会如何,这是在浪费生命。” 林弦惊睁大眼睛眨了眨,苦笑道:“好吧,虽然你这番话里面还是有很多逻辑漏洞,论点和论据脱节,还有以偏概全的嫌疑,不过这次总算你说出了自己的道理,我不和你争。” “其实,我也知道,我们都是吃瓜的,确实还参与不进去。公开在台面上、人人都能看见听到的消息,往往是经过加工的博弈的戏码,而隐藏在台面下,大众无所了解的才是交易的真相。我只是希望吃瓜看戏可以,但多想想没坏处,不然很可能沦落为吃瓜落儿的。” 几天之后,门中传下消息,自在万象门和紫岳仙宗以及屠家在四擘盟的调解下达成了和解,双方在表面上解除了剑拔弩张的紧张对峙状态。 一触即发的门派大战虽然看似消弭于无形,但在接下来,万象门外松内紧,各代弟子们都被严令不得随意外出,门里在修炼上的要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苛,在各路师长们朝乾夕惕的督促下,人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抓紧一切时间练功。 在这种情势下,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或许一时之间的争端是化解掉了,但如果不只争朝夕地提升修为,势力弱小、实力不及,落后的一方最终还是会挨打受欺。 没过几日,果然又有消息传出:双方在这次事件上的纠纷,将通过半年后开启的仙洲全境青年菁英弟子大赛了断,以最后的名次先后决定尘封山铼矿的归属。 事实上,正如林弦惊所预料的一样,吃瓜大众得到的总是经过具有话语权的高层加工放出来的有利消息,例如自在万象门在商家等合作方的支持下硬生生顶住了来自紫岳仙宗和屠家的压力,让他们有所顾忌,保住了尘封山的胜利果实,不敢随意开启战端云云。 而在实际上,自在万象门在私底下的交易中是吃了哑巴亏的。 暂停战事的代价是,万象门答应暂时分润出尘封山铼矿三分之二的收益分别给到紫岳仙宗和屠家,并且还承诺把在御兽、炼丹、铸器和大衍天机诀等功法创新上的一些心得予以分享,以及做出了一些其他附带条件的让步,这才换来了明面上四擘盟的调解成功。 为此,全面负责主持此次谈判的周翕长老还受到了来自门中不少高层的指责,说他一味隐忍,委曲求全,让渡了太多的利益,延缓了门中进一步崛起的步伐。 直到掌门守恒真人亲自出面召开了一次小范围的通气会,揽下了所有的责任,并做了解释和安抚工作,这才平息了不满的声音。 所谓自家人知自家事,作为自在万象门的掌舵者,守恒真人也是审时度势,为了门派长远的发展而忍辱负重做出了短期的局部退让,这是一个以时间换空间的策略。 万象门并没有称霸殊玄仙洲的野心,但在功法突破和飞升成仙上的愿望和其他修仙门派与修真者并无二致,是同样强烈而执着的,也的确在这几千年里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和努力,取得了很多只有自己知道的成就。 即便如此,即便考虑了自在万象门隐藏力量的强大和历史底蕴的深厚,现阶段仍然不是张开獠牙直面威胁的最佳时机,原因在于: 其一,紫岳仙宗和屠家未必没有不为人知的底牌和杀手锏。同时,两家的影响力、号召力很大,附属宗门众多,现在就正面硬刚的话,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 其二,天地万象炉的恢复还没有达到最理想的状态,其他一些战略性的大杀器级别的术法和法宝也没有开发到完善的地步,再有就是类似风火伦的创新试验和岳光寒大预言术引发的新的功法术法探索也还停留在理论验证层面,没有进入到应用阶段。 第三,被寄予厚望的六十代弟子们尽管进步神速,但还远不到独挑大梁的时候,距离成为门派的中坚力量也还仍有不小的差距,需要留出相当的时间来成长。 除了这些因素,个人由于所处的位置不同,眼光和视角就会有异。 像很多普通弟子是站在门派荣誉和短期利益的角度意气用事,就算周翕等长老级人物也只是从自在万象门的中长期发展来看待问题,而在守恒真人的心中,殊玄仙洲和这方世界才是一局大棋。 换言之,最坚决的对抗是为了更紧密的拥抱,假使真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还互相谈判和叫嚣个屁呀,直接掀底牌梭哈好了。 在守恒真人看来,明面上来势汹汹的紫岳仙宗和屠家顶多是仙洲内部自家的内部矛盾,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以及来自其他大陆的潜在威胁,那才是未来最需要防范的。 而对于紫岳仙宗和屠家的部分掌权人而言,他们并没有守恒真人的大局观和远大胸襟,说白了,他们是真的对自在万象门的发展心存妒忌和忌惮,目的是存心以当下的和解争取到时间,来继续积蓄摧毁对方的力量。 在四擘盟的核心权利层人物眼中,他们之所以匆匆利用威势强行压下了三方的争端,其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和考虑的,因为他们掌握了一些连守恒真人都还不知晓的信息。 在对这些信息进行进一步的核实之后,在派人实地取得了第一手资料后,这些四擘盟的大人物们最终做出了一项决议。 这个决定,在某种程度上,不但打乱了自在万象门和紫岳仙宗与屠家的战略部署,也把殊玄仙洲的很多门派牵扯在内,并致使华澜庭等人被推向了前台,再次卷入了新的一轮风暴当中。 因为,此事,关系到了至少两块大陆之间的争斗。 第234章 准备出征 东方殊玄仙洲与中央厚土大陆、南方华言神域隔茫茫大海相望,水域无尽且深海中各种凶厉的海兽横行,与北方太初魔原与西方妙高圣地倒是有陆地相连,但向北一带千山万壑,处处被地形险峻、气候恶劣的天堑阻隔,向西则是通过一条狭长细窄,半淹没在海水中的陆块接壤,名曰长岛魔鬼大陆桥,亦是极难穿越。 据说数万年前,五座大陆上修行者的整体水平层次比现在要高,曾经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旷世大战,结果是五败俱伤,大能者陨落无数,还导致了天地灵气紊乱、地貌剧变,致使各方元气大伤,其后都陷于沉寂,直到现在。 由于历史和地理的原因,殊玄仙洲历来和其他四块大陆的往来不多,只有四擘盟这样的超级势力以及商家这样从事跨界贸易的家族才联合建有少量超远程传送阵,用于极少量的人员、物资和消息的传递。 正因为如此,普通宗门对其他大陆的情况所知甚少,只知道彼此的修行体系不尽相同。 而在四擘盟内部,掌握的信息就要多出很多了。这次的问题,就出在西方妙高圣地,具体说是发生在长岛魔鬼大陆桥。 在当初的大陆混战中,妙高圣地是推动和参与最积极的一方,也是和殊玄仙洲厮杀最为惨烈、结怨最深的一方。 概因妙高圣地面积最小、人口最少,并且修行者基本上都是冥修。 妙高圣地的冥修和殊玄仙洲里的修冥者还不一样。 殊玄仙洲的冥修之法仍可划归在道家的修真体系内,而妙高圣地的冥修,汲取天地灵气只是辅助手段,其修为的提升不但需要掠夺普通人的生气,人之将死时和死后散发的死气更是大补之物,其中刚死之人的魂魄最为有用。 因为这个缘故,妙高圣地上的普通民众,以致动物植物,全部是修冥宗门豢养的“食物”,人们生存的目的就是把自身的生气和临终前后的死气献祭出来。 由于人口有限和物产贫瘠,随着时间的推移,总量和质量渐渐难以满足不断增长的修炼需要,这也是妙高圣地热衷发动对外战争的缘由,只有大规模的杀戮和战场上的死气才能让其中的高阶修士尽早实现突破飞升的目标。 长岛魔鬼大陆桥,原本就是一处不知如何形成的奇怪的地方。 在这里,自地面到天上,随时会出现大大小小的空间裂缝,并且充满着任意肆孽的元磁风暴。任你修为多高,都不能保证不被卷入和撕裂。 再加上在上次战争的末期,双方的大能各自联手布下了很多层的封印结界,这里可以说几乎成为了一个生命的禁区,也成为了一个天然隔绝两边来往的屏障。 然而,最近一段,这个屏障出了纰漏。 经过这些年,妙高圣地的冥修门派想是找出了什么方法,竟然可以把人输送到殊玄仙洲的一侧。 这些入侵者一过来,就在仙洲里的普通国度内展开了大肆的杀戮。外来者的修为不算太高,但身具冥修的力量,凡人国家的军队抵挡不了,短短时间内,就有近十万士兵和民众丧生,人们纷纷逃亡内陆,两州交界处如今已经成为一片无人区。 四擘盟得知消息后迅速派人过去探察,归纳总结出了几条: 第一,这些入侵者总的大部分严格说来不是人,多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应该是经过妙高圣地冥修以秘法改造过的。他们的身体结实且力大无穷,还能使用冥修的低级法术,凡人士兵往往要付出上百人的代价才能消灭掉一个。 第二,这些生物的数量不多,只有三四千个,由五六百名真正的冥修带队,带队冥修的修为大致相当于还丹境,也就是处在四象阴阳境上下的水平,而且这些冥修中没有现在主导妙高圣地的三大派其中的人。 这么看来,妙高圣地能够送过来的数量和层次仍然有限,并不是什么高阶修士都可以轻易突破长岛魔鬼大陆桥限制的,这算是个不幸中的好消息。 第三,这些入侵者开辟出无人区后暂停了向纵深的推进,据推断是在有所减员后等待更多的后续队伍被输送进来。 殊玄仙洲俗世界的人口超过千万,十万人的损失是一回事,问题是仙洲修真界不能对此放任不管。 俗世界是修真弟子的来源之一,尽管入侵者目前停止了攻势,可今后如果任由其屠杀下去,不但会引起大面积的恐慌和连锁反应,损失继续增大的话,终将会影响到修真界的长远发展。 更重要的是,虽是先头部队的试探,这也等于是西方妙高圣地的不宣而战,是赤裸裸的入侵行为。 要是等到更多和更高修为的冥修能够越界进入,那就意味着两块大陆和修真者之间的全面战争了,战火还是在仙洲之内。 因此,必须予以迎头痛击,非但要把越界者打退或者歼灭,还要找出对方可以送人过来的原因并采取防范措施,不然迟早战事还会开启并蔓延扩大。 一旦此时示弱,或是在后续争斗中失利,难保其他大陆不会插足进来,而殊玄仙洲目前还缺少进行洲际大战的心理和其他准备。 有鉴于此,考虑到仙洲内此时并没有一个公认的具有绝对权威的领导门派,四擘盟决定发布动员令,征派人手进行抗击。 而妙高圣地狡猾,并不是正式对殊玄仙洲宣战,甚至冥修三大派中都无人出现,如果调集各派高手以绝对优势碾压,没准儿倒还给了对方攻讦的口实,也有失殊玄仙洲的气度,落人话柄。 面对这种情况,在反复斟酌商议及考虑了入侵者的实力后,四擘盟想出了一个不错的办法,就是提前举办殊玄仙洲青年弟子菁英大赛。 四擘盟把大赛的地点定在了长岛魔鬼大陆桥外,利用大赛的名义要求相关门派和家族派人参加。赛事结果不以战队相互之间的胜负定夺,而是以斩杀入侵者的数量和质量作为功勋值,以及根据谁能发现对方传送之秘来进行综合评判。 原定在半年之后举行的大赛提前,改为在三个月后开启! 期间,四擘盟会派人监视入侵者的动向并阻挡其进一步的入侵。 消息一放出去,涉及到的门派和家族都开始权衡利弊,议论起来。 本来,仙洲东南西北四方各有在本区域筛选出来的十支战队参赛。到了最后,有个别宗门或者是自惜羽毛,或者是怯战,不愿自家弟子冒死拼杀,主动退出了大赛,但也有不少门派自告奋勇参与,最终答应出战的共有五十支队伍。 当然,保不齐其中有些宗门出工不出力,只派些鱼腩弟子凑数,为的是博取一个好听的名声。 自在万象门在经过内部的紧急商议后,决定派出实力选手参赛。 这次是与外敌搏杀,陨落的风险比一般竞赛要大得多。但一方面,代表仙洲抗击外侵义不容辞,同时也是一个锻炼弟子,增长见识的好机会,而且还要争取在功勋值上压过紫岳仙宗和屠家才好。 由于时间紧迫,参赛队员的选拨没有再通过比试进行,而是以上次参加东部大赛的人马为班底组成。 根据四擘盟对人员数量和性别的要求,以及辅修方向的搭配,正式队员包括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何大一、曲正则、王根基、虞蹊、风清隽和云袖春,替补队员有岳光寒、晁天阙、袁更、霍徽晓、刀琼丝、章晗蕴、文茵和宋霏霏。 接下来的三个月,前两个月是参赛队员在各自主修和辅修师父的指导下加速提升修为和武技的时间,后一个月里,正选和候选队员们进行合练,以进一步熟悉磨合,并演练不同人数规模配合下的协同作战能力,最后是根据有限的情报,对如何对付冥修及其术法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经过门里特准,全部战队成员都被允许学习了蛰龙睡丹法。有了这一利器,三个月的集训几乎有了平常小半年修行的效果,尽管除了华澜庭意外还是没有人能够突破到五气朝元境,但修为上的突飞猛进让众人在临行前都是信心爆棚,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华澜庭本人更是忙得夜以继日、四脚朝天、焦头烂额。 为了抢夺他的修炼时间,洞明峰的风火伦老师甚至一路闯上天玑峰和云轶奇吵了一架,直言华澜庭在进入五气朝元境后,具备了修习数据光瀑的资格,以往一直耽误的炼器功夫不能总是丢下,另外他还有几样拿手的法宝要亲自督导华澜庭铸造,甚至奇门遁甲术他也要教上几手。 而云轶奇也没有客气,直接动手把对方驱赶下峰,他告诉风火伦说,华澜庭首要的任务是提升在自在无极功、九转大还丹法和五雷鸣光掌上的功力,其他的修炼内容必须为此让路。 华澜庭为此也是哭笑不得,门里已经把他率先登临五气朝元境的事情公布了出去,尽显荣耀的同时,作为战队当仁不让的第一人和主攻手,他深感此行责任重大。 两位师父都是为了自己好,又不好厚此薄彼,他只能抓紧一切时间争分夺秒地修炼。 其实,除了上述这些,他还有不少东西要加深理解和琢磨如何融合贯通,例如金丝铁线和快慢四字诀法及其他攻击术法的结合与运用,例如二十杯具中剩下的几样的功效试用,例如寸步千里身法怎么发挥出最佳作用,例如咸鱼带盐大法和变色龙蜥目前能驱使到何等地步,等等不一而足。 另外,门里还给大家赐下了不少防身保命的法宝灵器,也需要挤出时间熟悉,与之人人都嚷着分身乏术,感叹时间不够用。 忙忙碌碌中,终于到了快要出发的日子,据传妙高圣地的入侵者已经结束了修整,蠢蠢欲动开始有组织地向内陆推进了,四擘盟迫不及待地要求所有战队尽快集结到位。 临走的前一天,别人都被允许放下修炼养精蓄锐,只有华澜庭和林弦惊被周翕叫进偏殿,一是告诉他们此次将由雷罚殿殿主守砚真人和几位师长领队随行,二是对可能发生的危险和应对方略面授机宜。 最后,周翕警告两人,除了面对入侵者的明枪,还要加倍提防可能会从仙洲内部或参赛队伍里射出来的,暗箭! 第235章 回到俗世 转过天来的一大早儿,战队成员准时来到后山汇合。 此次大赛暨抗击行动的集合地点在仙洲北部的一个山谷里,为了挤出更多的时间修炼,众人没有提前出发走陆路,而是要经由传送阵直接挪移过去。 带队的师长们已经在此等候,为首的雷罚殿殿主守砚真人面目慈和,但看着是个话少之人,只微笑看了大家几眼就闭目垂坐不语,一应安排都是副手辛桥仙在张罗。 华澜庭他们和瑶光峰的阵道宗师辛桥仙在雾岚山打过交道,见到是他都倍感亲切。 另外一个随队的长辈也不是外人,正是风清隽在开阳峰的师父一罄道姑,她是医道疗伤的能者,据传和营造处总管慕倥偬有着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 再有一人比较陌生,听辛桥仙介绍是招摇峰的一位崖主,名叫林壑,不但精通御兽,同时对修冥之法有着深入的了解,所以被门里派了出来。 闲话不表,自有专人很快启动了传送阵法,老少二十二人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落在了山谷集合地。 众人就地扎营休息,直到傍晚时分,所有五十支队伍终于全部到齐,在接到通知后,全体大赛人员在指定地点集结完毕。 在等待的时间里,华澜庭他们看见了紫岳仙宗的战队,里面有交过手的齐铿锵、吴梦洁、诸兑有等人。 两个门派最近形势一度紧张,但这并没有影响年轻人之间的交情,双方走近打过招呼,齐铿锵仍然一如既往地豪放,放言要在这次的赛事上找回上次失利的场子。 其他仙洲南部北部和西部战队的成员他们基本上都不认识,辛桥仙和一罄在旁边拣重要的和他们一一做了介绍。 各支队伍的装束和形象气质各异,有左顾右盼趾高气扬,显得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有沉默无声但气势凌厉、眼神警觉的,也有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鱼腩队伍,其中还有几支战队全部由女修组成。 辛桥仙特地点指了屠家的战队给他们认识。按照大赛的规定,宗门战队必须由门下弟子组成,而家族战队可以聘请外援,屠家家大业大,自是不缺人才,但听说这次也招收了几名散修助阵。 每支战队的正选队员人数为十人,预备队员数量不超过十人。本次赛事特殊,四擘盟要求队员修为必须不低于炼己境,所以各队队员数量不等。有人对此提出过异议,但四擘盟说达标人数也是宗门实力的体现,大宗门占些便宜也是应该的。 青年弟子们的修为在仙洲里当然还处在中下层,可在同龄人里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大几百人聚在一起放开声势,搅动山谷里的灵气震荡,让自在万象门弟子们在惊戒的同时,心中热血也开始沸腾。 又过了一阵儿,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声音一出,就压下了所有嘈杂之声:“诸位,请肃静。人已到齐,进入俗世界之前,本座有几句话要说。” 说话的是来自大赛主办方四擘盟的人。 为了显示公正,四擘大联盟负责组织实施这届大赛的负责人并不隶属于任何一个门派,而是一位在仙洲里赫赫有名的散修高手,名叫沈明斋。虽然其人在四擘盟长老团里位居末席,但天资绝顶,修为极高。 此人的散修之路与众不同,在仙洲里也是个传奇人物。他不是独自修炼有成,而是自修炼伊始就不停地拜师学艺,足足认过数十位师父,每次当修为超过师父后他就另寻另投名师,到最后都没什么人愿意再收他做弟子了,因为他总是能最终超越师父。 沈明斋说是无门无派,但自从他声名鹊起,进入四擘盟长老团之后,大多数被他打败并曾心存怨怼的前师父们反而对此引以为荣,所以在仙洲里反倒建立起了相当的影响力,在很多门派都能说上话。 只听沈明斋说道:“本届仙洲青年弟子菁英大赛不同以往,具体原因大家都清楚,西方妙高圣地入侵者的情报,以及大赛的赛程、方式和规则,盟里也已经下发给各门各派,我就不多重复了。” “历届大赛上,队员中都有出现个别死伤的情况,固然刀枪无眼在所难免,而这次你们肩负抗击外敌的任务,对手不是同道,而是穷凶极恶的妙高圣地冥修,友谊赛由此变为性命相博。“ “如此一来,生死更是,各安天命!” “我辈修士,求的是得道长生,其中过程本就充满各种凶险。如今大陆局势又起动荡,外敌连一个相对和平的修行环境都不愿给我们,仙洲命运再添变数。” “你们,作为仙洲最为优秀的后备力量,是未来仙洲修真界的领导者和家园的扞卫者,只有经过血雨腥风的洗礼,才能真正成长起来,这也是大联盟决心改变比赛性质,决定以实战代竞赛的出发点。” “我就问,你们,怕了吗?你们,准备好了吗!” 听到台下的回应,沈明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为了激励大家,除了各自门派中的奖励,大联盟另外设下前所未有的丰厚奖赏,等着你们,胜利归来!” “诛杀西方妙高圣地的入侵冥修,找出他们登陆的秘密,证明你们,是我东方殊玄仙洲青年一代中,最强的人!” “既然准备好了,我们,出发!” 为了打破结界一次性送五六百号人进入俗世界中,四擘大联盟这次也是下了本钱,拿出了盟里的一件准神器和大量极品灵石,并调动了若干高阶修士,联手催动大范围的跨界传送大阵。 声震山谷的轰鸣声中,所有人员穿越结界。 华澜庭自从上山拜入自在万象门以来,第一次回到了殊玄仙洲的俗世界中。 传送的目的地在仙洲俗世界的东北角。 此地位于一处山势连绵不绝林木茂盛的山脉之下,山脉名为横断山脉,斜向里把连接长岛魔鬼大陆桥的一隅和内陆隔开,如今这一带已经没有了人烟,普通民众都逃回了内陆地区。 抵达后,沈明斋先让五十支战队就地休息,缓解远距离传送的眩晕感,尽快消除俗世界灵气匮乏带来的不适感,修整之后,将在第二天上午向山上进发。 根据情报,妙高圣地入侵的冥修在占领山后的地域,停止进攻一段时间后,业已开始分批越过横断山脉向内地挺进,预计双方将在横断山脉东南一侧的山峰陡坡上展开接触战。 按照四擘盟的设想,最好是先由参赛战队扫清对方的先头部队,摸清冥修的虚实,然后各个战队集中在一起翻越山脉,与对方在山后平原展开决战,将敌人歼灭或驱赶回妙高圣地,顺便查清冥修能够突破封锁进入仙洲的秘密。 第二天清晨,华澜庭早早和同伴们来到了山脚下。 有过多次穿越异界位面的经历,华澜庭恢复和适应的很快。他和林弦惊、易流年等人都来自于俗世界,这次有机会回归故里,俱都心生感慨之情。 此地不是他们几人的家乡所在,而且这里临近北地,气候寒冷,横断山脉上此时随处可见还没有完全消融的积雪,山坡上除了长青的松柏,其他树木都是光秃秃的,灵气也的确稀薄的很。 即便如此,沐浴在晨辉之中,在清寒中感受着微暖的阳光,看着这枯黄的草木和冬春交接之际的山川,呼吸着带着冷意的空气,他们依然觉得如远行的游子归家一般,眼前的一切在陌生中透出熟悉,令人踏实和流连。 等下吃过早饭,正选队员们就要离开此处的大本营出发上山了,候补队员也会跟进,但只能停在山脚下,一旦正队中有人伤重或是死亡,在确认之后可以替补上场。 这次四擘盟定下的规矩十分严苛,尽管还是会有盟中高手进行巡察,然而却不会如正常比赛里一样,会对有生命危险的选手出手抢救,巡察者将只负责确认现场情况和传递消息。 如果有战队发出求助信号,巡察者才会出手,但是这支战队就会因此被判定为弃权出局。 正因为如此,鉴于伤亡率必定较正常比赛要高得多,一些通过资格赛而精英弟子较少的宗门才望而却步放弃参赛。 华澜庭和风清隽都是正式队员,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窃窃私语,说好有机会要同去对方的老家看一看。文茵担心易流年的安危,又不能像华风两人一样同行,这时正在拉着易流年在一旁叮咛嘱咐。 耐下性子听文茵唠叨一番过后,易流年一回头,发现宋霏霏一人形只影单地呆立在一侧,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缠着林弦惊,于是奇道:“霏霏,你怎么一个人?不去找小林子说话?” 宋霏霏落落寡欢、神态恹恹,拿眼角夹了眼不远处的林弦惊:“说什么说。最近大家都忙于修炼,他更是根本连见都不见我。这么多年了,我,我受够了这种日子了,反正三哥又不喜欢我。” “谁说的?”易流年嘿嘿一笑,故作惊诧。 “难道不是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难不成,他和你说过喜欢我?”宋霏霏眼眉一挑,反问道。 “不是。我是问你,是谁把他不喜欢你这件事告诉你的。” 宋霏霏柳眉倒竖:“易流年!你……文茵,你看,你就不管管你们家小易吗。” 文茵一把搂过宋霏霏:“不是这样的。我觉得弦惊还是很体贴你的,他就是在天机术上放的心思太重,忽略了感情这件事。” “我记得不久前我们在一起说事儿,你低头拾掉在地上的东西,他可是随即就把手搭在桌角上,结果你起身的时候,头正好碰到他的手。” “哼。”宋霏霏似乎瞬间就红了眼圈:“他那是人好,对谁都温柔以待。但我,更喜欢的是,被特殊对待。” “我不管。我这个人,认死理儿,不喜欢日久见人心。我喜欢他,只凭第一眼就认定了。但这么久了,他要还总是这么个清汤寡水的态度,不给我个准话儿,我,我就去和别人好。” “别呀。”华澜庭闻声和风清隽一起走了过来,心下也在头疼。 林弦惊对宋霏霏一直不冷不热爱答不理的,做别的事杀伐决断,就在宋霏霏这里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的。 风清隽劝道:“霏霏,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一时冲动一时爽,过后有你后悔的。” 华澜庭接口道:“就是,你们都各自退一步,听我一句,成不成?” “各退一步?怎么个退法?你说。”宋霏霏问。 “他不用马上给准话儿,你呢,也先别和别人好。” 宋霏霏破涕为笑:“华澜庭,你和易流年是一路人,都来消遣我!姐走过最崎岖的路就是你们的套路!” “好了好了,大战之前就别闹了。再说哪有别人等着和你好啊。弦惊那边儿呢,我和流年虽然是路人,但保证想办法,总之让他尽早给出个态度好不。” 几个人正聊着,有人过来传话,那位招摇峰叫林壑的崖主要趁着早饭的工夫,在战前再和他们说一说冥修的事情。 第236章 时空能量 林壑是个秃顶的老者,脑袋上只有寥寥几根头发。等大家坐定,他出了一会儿神儿,方才说道:“咱们边吃边聊。“ “刚发现冥修的时候,有情报说这批侵入者有些不对劲儿。我过来后问过,四擘盟的人对此也是语焉不详,似乎他们和通常的冥修有所不同。我的灵识虽能覆盖很远,但这里的山脉层峦叠嶂,到现在还没能发现踪迹,无从判断。” “为了万一起见,我建议你们小心从事。妙高圣地的冥修全部归属于三大门派帐下,他们既然能够打通壁障,送一批有别于三大派的不明身份的冥修进入,必然有所依仗。” 捋了捋头上稀疏的毛发,林壑问大家:”你们知道,修行体系中主要分为修真、修魔、修妖、修冥、修佛等几大类,谁能告诉我其中的异同?” 易流年起身答道:“您在来的路上曾和我们说过,我们所在的世界是多维的,长宽高是肉眼可见的空间三维,时间是最为神秘的第四维,而超越四维空间的第五维度是能量。” “世界是物质和能量的集合,大到天体星球,小到鱼鸟尘埃,等等一切物质都在运动,没有绝对静止的存在,而运动在不断释放能量,保持运动和运动带来的也都是能量,所以物质运动是由能量驱动的。” “能量是多种多样的,造成物质以不同的方式运动。道家修炼的方式就是采集天地自然灵气这种能量为己用,并以此提升自我的生命层次。同理,修魔、修妖、修冥、修佛的区别就是修炼的能量种类和方法不同。” 林壑微微点头:“目前所知的是这样的,我们人就是存在于一个多种能量混合,但有规律地运动的空间里的。” “某些能量是能被普通人所感知的,例如人们能看见颜色和感受到温度,这是我们的五官五感首先探测到,然后提供给大脑再给予具象化的表现,正如佛家所说的人有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人们借以体察声色味香触法六尘一样。” “这是因为我们有这具肉身皮囊。要知道,我们的眼睛之所以看到物体的颜色,是因为物体反射了特定的光。那么物体本来是什么样子的呢?这难道不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吗?” “另外还有很多的能量,是普通人感受不到的。比如蝙蝠眼盲,靠发出声波辨识物体和飞行与避让障碍物,这种声波普通人就听不到。” “普通人的感知水平不高,只有五感,接收程度受到羸弱肉身的制约。我们修行,就是不断发现、扩大和增强对宇宙中更多能量的感知和控制能力的过程。” “所谓神通,其实就是将特定能量转化为视觉、听觉、触觉等精神体验的手段,并通过改变能量场来作用和影响其他人与事物。” “冥修更加侧重对精神类能量的修炼,同一类修行者的路径和方法又有所分别,据说妙高圣地的冥修强调通过攫取掠夺他人的负面精神能量为己用。” “对于修行者来说,我们可以感受到很多人们相信存在,但是不能被他们证伪的东西,依据类别不同,被普通人称为天地大道、极乐世界、神界仙界、鬼神妖魔等等。” “话题扯远了。叫你们回来,是要告诫你们:如果在和冥修的争斗中发现异常情况或不明术法,不要慌张。” “第一,他们的修行层次和你们相仿,你们是有实力对抗的。第二,同在这方世界里,所修炼和利用的能量总是有相似的性质、特性和频率的,一定是能够找到方法对付的。” 华澜庭提了个问题:“您是在担心,可能他们会使用某种我们不熟悉、甚至是颠覆认知的神通术法?” 林壑说:“这倒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们。根据以前的了解,妙高圣地的冥修之法擅长利用人的阴性和负面的精神力量,通过制造幻象放大人心中阴暗的东西。” “他们术法的强大之处,在于有能力影响人们深层次的潜意识。” “通常认为,人所做的一切本能反应和判断与抉择,都是潜意识主导的结果,潜意识决定大脑思考的方式,在这个意识里,不存在逻辑思考,而是近似条件反射的一个程序序列。” “举例来说,如果你把黑色看做是衰败和死亡的象征,冥修就能够通过制造无尽的黑暗来消磨你的斗志,高阶冥修甚至可以在瞬间造成一个普通人在心理上产生自己已经死去的假象,表现为这个人身体还活着,但已经如同行尸走肉,在精神上已丧生。” “这种要怎么破?”林弦惊问道。 “这个,方法就很多了,临来前你们都接受过特训。基本的一点,你们的修为和灵识都不算弱,要有防范这种精神攻击的意识,避免对方侵入脑域,门中这次还发下来不少抵御精神攻击的灵宝法器。” “同层次的修士或许直接影响脑域力有不逮,但他们会运用幻象,间接让你们做出错误的判断,这就要你们谨守道心了。” “大脑是一个能量中转站,将人体器官接收到的能量具现化出符合自身固有知识体系的具体形象。所谓的栩栩如生的天堂地狱,包括幻境,其实只是不过是某些情况下,人体对于某种性质的能量的具现化。” “他们存在,却又不是一种真实的存在。” “天堂还是地狱,都是人的精神体验。既然是精神体验,所感所知到的东西必然是以体验人的知识体系来描绘的,大脑处理的信息只能在人的知识构架里生成影像。” “这些影像因人而异,是大脑受到能量活动干涉的自然反映。” “我个人倾向于认为,所有的神佛魔妖精怪都是人类自己臆想出来的。但是,当很多人用同一种意识去影响某个特定能量后,那么当这个能力在积累到足够大的量级时,完全有可能产生一个独立的空间能量层。” “这个空间能量层不是一个人的具现化,而是无数代、无数人的集体意识构成的一种能量波动,因为是能量活动,就会影响活着的人,拥有类似意识的人就会被吸引,他们生前的意识和死后的灵魂,都会努力靠近那些被定义好的存在。” “于我个人而言,得道飞升,就是一种精神上的回归。” “世界由物质和能量组成。物质不灭,所以阴阳轮转;能量守恒,所以得失平衡。这是大道。又扯远了,具体到现实中说的话。” “首先,万事万物都由相对的阴阳两种物质互为组成,法于阴阳,阴阳互根。好与坏、善与恶、是与非、对与错、顺于逆,是同一事物的两面。所以你们首先要接受自己也有负面心理、阴暗想法的状况,遇事不要由此而惊慌抗拒,否则只会在幻想中越陷越深。” “其次,坚守道家在五行学说上发展出来的五行生克制化理论,凡事之间都有微妙的相生、相克、乘侮、制化、传变和循环运行的规律。每种术法必有破解之法,只是需要的力量和技巧不一样罢了。” “最后,以彼之长攻敌之短,相信自在万象门功法的不凡,遇到危急情况,要集思广益,从你们各自主修和辅修的术法上想办法脱困克敌。” “时间关系,只能说到这里。仙洲里都寄望你们这些年轻人能够发现这次冥修的异常和入侵的手段与目的呢。” “再有一点,这次来到这里的,除了组织和参加比赛的门派和人员外,还有一些人是零散私自越界过来的。有的是看热闹观战,有的是搜集情报消息,可能也有心怀不轨之人,四擘盟也不能约束他们,所以你们也要小心提防。” 自在万象门里还真是什么奇人都有。听了林壑的一番话,大家最感兴趣的还不是他的提醒,而是他关于神界佛国、天堂地狱是由人们的意识能量汇集起来形成的时空能量层的说法。 华澜庭由此想到,按此说法,紫微斗数就是一门时空能量的数术——斗是空间,数是时间,命盘是空间,生辰是时间,地域是空间,年代是时间,星辰变化是能量的运动转换和相互作用。 因而,人之命运的论断都要以时空移动和能量牵动为基础,随着时空节点的波形而动,并非时空随着人运而变动,所以人的命运上能显现出他周边一切事物的天地垂象来。 有了这层理解,华澜庭进而想到,玄学里命理学或者其他术法既然能够预测时空变动让人趋吉避凶,那么反过来想,自然也有趋凶避吉之道,既然可以以物以失代灾祸,当然也能同样主动催发灾祸。 这是不是紫微斗数和天机预测类法术在另一个方向上的运用呢。 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琢磨,已经到了集合出发的时间了。 所有五十支战队随机依次排开,在沈明斋一声令下后,呈散射状向横断山脉进发。 翻越了几座不高的山梁,各个队伍之间逐渐横向拉开了距离。随后,在一道高大起伏的支系山脉脚下,带队师长和预备队伍停步,各队的十名正选主力队员冲上山峰,淹没消失在茫茫怪石林海之中。 第237章 旗开得胜 初始之时,十人走得小心翼翼,并不时放出灵识探察前方动静,加之地形陡峭、树高林深,前进的速度不快。 等越过三道山坡,时间已经接近正午,在简单补充了少量食水后,见眼前的地势渐缓,草木较之前稀疏了很多,林弦惊说这样的走法耗费体力和灵力,各支战队之间间隔的距离在十里左右,漏掉大批敌人的可能性不大,他建议提速。 于是众人缩小了灵识扫描的范围,加快脚步向前方直插。 日上三竿,面前出现一片开阔地,大家正急速奔行的时候,开阔地尽头的密林里忽然传来一声啸声。 啸声怪异,不似人声,一声之后,紧接着引来此起彼伏的啸声,十人驻足,凝神观望。 只见树林里呼啦啦涌出来一大群人,数量足足过百。 阳光正足,两边互相看的是清清楚楚。 果然和妙高圣地的冥修在此遭遇了。 他们仔细观瞧,如情报所说,这批冥修严格说来不都是人,其中大半是身高丈二的猿人,全身骨骼粗壮,毛发茂盛,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眼眸深红,一个个赤手空拳,啸声正是这些猿人发出的。 其中只有十几个人是正常的人类,俱都披发赤着上身,下面裹着兽皮兽裙,手腕脚髁和耳鼻处佩戴着兽骨制成的装饰物,人人手持法杖,一如未开化的野人。 这些人的身高和普通人相仿,但肌肉贲张,异常强壮,只是肤色黝黑,脸上褶皱不少,看上去年纪不小的样子,面目显得颇为老迈。 双方对视,冥修这边骚动片刻,率先有了行动。 就听中间一名为首的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手中挥动一柄金杖,随后走出来十个冥修,一阵混乱后,各自招呼了十名猿人组成小队,有先有后朝着万象门的人杀了过来。 华澜庭等人也是凛然,首次遭遇另一个大陆上的修士,他们在兴奋之中带着些紧张,这不是比赛交流,而是阵前对敌。 林弦惊沉声道:“一人对一队,各自为战。这些入侵蛮人都手染仙洲民众鲜血,先留力试探,看看情形,或全力诛杀,或相互掩护后撤。” 众人点头。 易流年在少年时,曾随燕北国翼行帮保镖到过俗世界的东北部国度,这一趟旧地重游,看到这里变得荒无人烟,心中早就愤恨,最先按捺不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今非昔比,那时凡间江湖的少年游侠,如今已是迈入四象阴阳境登封期的仙洲青年修真新秀。 待要和对方跑在最前面的猿人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易流年大喝一声,纵身而起,手舞虎啸秋风棍,当头砸下。 那高大的猿人见瘦小的易流年凌空飞至,也不躲闪,他赤手空拳,只以双手交叉,就架住了大棍。 棍臂相接,发出一声金铁交鸣之音。 那猿人身躯一震,双足微陷,呲牙咧嘴了一下,旋即仰天振臂,怒吼一声后就浑若无事,甩开大步继续向前冲来。 反观易流年,借着反震之力弹得倒飞了出去,落地后无碍,但双手也酥麻了一息。 仙洲里的冥修长于无形的精神攻击,身体强度普遍较差,基本上不善贴身肉搏。如此看来,情报里说这批入侵者铜皮铁骨是真的。 易流年有心一试,这一击用出了五分劲儿,但没有灌注丝毫灵力,纯粹是比拼力量。 就算这样,这猿人肉身的强横程度不亚于一些不注重炼体的结丹境修士,就是不知猿人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修炼的。 怪不得俗世界里上百名兵士往往也奈何不了一个猿人,想杀死的话,除了靠人命消耗猿人气力外,还要有重兵器侥幸击中薄弱之处才有可能。 猿人跃到易流年身前,用蒲扇大的手掌抓向他,手甲尖利,恶风扑面。 易流年已经掂量出了斤两,不再试探,脚下用力,一低头就钻到了对方身后,反手又是一棍。 这一棍不但加了力度,也带上了灵力。 在门下弟子进入四象阴阳境后,自在万象门会安排洞明峰匠师对其拿手的武器进行重新淬炼升级,有灵力加持的虎啸秋风棍的威力更胜从前。 猿人身高体壮却不失灵活,错步返身,欲闪躲还击。 易流年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速度,哪能让他得逞,猿人只横移了半步,大棍已然临身。 这一下就不是他能够捱得起的了,坚逾金铁的骨骼并未破裂,五脏六腑却被震得稀碎,猿人堆金山倒玉柱,瘫倒在地。 而后一粒灰暗半透明的东西自他脑中逸出,飘在空中,这是冥修死后留下的冥丹,很快就会消散。 易流年招手将冥丹收入四擘盟下发的玉瓶之中,这可是计算大赛战功的功勋值。 一招得手,易流年摆棍前冲,迎向随后而来的三名猿人,然而在长棍凤凰三点头分别点向三人的时候,三名猿人深红眼眸中红光一闪,易流年只觉眼前一花,三股无形力道冲击而来。 幸亏他早有防备,意守泥丸紧固灵识,将三道精神冲击波挡在体外,手中长棍接连点中猿人咽喉,三人哼都没哼就丢了性命,又是三颗冥丹到手。 面对紧随其后的六名猿人,易流年再次发动,身形连晃,在猿人中穿梭,空中又再浮起三颗冥丹。 正要对下一人下手,他心中忽起警兆,闪身倒退,劈面而来的是那名处在最后的领头兽衣冥修以法杖发出的冥识冲击。 这人的境界按照仙洲的划分,已经进入了灵噬的地步,冲击力比猿人使用的最低阶的精神冲击要强得多,饶是易流年后退闪避,并以灵识抵御,仍然被逼迫的脖颈猛然后仰,连退三步。 忍住头脑的眩晕,易流年欺身反进,用出了进入天璇峰后学到的“白驹过隙”身法,瞬间就来到了兽衣冥修近前,大棍前指,风系术法“长风破浪”的升级版“秋风万里浪”幻化出一片狂涛罩向对方,同时并分出三道灵力波浪扑向剩余的三名猿人。 华澜庭屡有奇遇,在几次历练后修为突飞猛进,他的伙伴们进境是不如他,但也没被落下太远,易流年的速度和这手灵力分袭之法就证明他这段时间同样进步不慢。 三名猿人首先被灵波切割掉了头颅,兽衣冥修慌忙中以法杖抵挡,法杖被灵力狂涛绞碎,他返身就逃。 易流年喝了声:“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催动大棍,棍端发出鸣叫,一道肉眼隐约可见的波动就落在了对方的后脑,正是“秋风万里浪”的第二式——声波攻击“秋风扫落叶”。 同样是无形攻击,兽衣冥修可没有猿人那般结实,后脑骨如同被拍碎的西瓜般裂开,升起一颗浅黄色的冥丹。 几个照面过后,冥修十一人小队被易流年全歼。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和冥修交上了手。 跟在易流年后面的是林弦惊。 林弦惊手擎鸢形燕尾盾,他的盾牌几经受损,这一面还是华澜庭央求风火伦特意打制的,品阶比虎啸秋风棍更高。 见识了易流年棍下猿人身体的坚固,林弦惊不再试探,幻化出十面小盾,在空中飞舞着缠向十名猿人,而他自己挺盾护身,直接攻向带队的兽衣冥修。 兽衣冥修的冥识攻击尽数被大盾挡住,伤不到他。林弦惊则藏身盾后,只是连续地以盾身砸向对方,在他抵受不住巨力撞击后退的一刻,林弦惊大盾顿地,发出土系术法震飞了对手,再接上一记鸢尾突刺,了结了他的性命。 林弦惊接着叫声“爆”,十面小盾炸开,十名猿人都死在了盾爆之下。 有了易流年和林弦惊两人的试探和经验,其他人各显神通,先后干掉了余下的八支冥修小队。 诸葛昀选择在开阳峰辅修炼丹后,功力稳步增长,始终领先众人,仅在华澜庭之下。 他的枪法也一改往日稳准狠的特点,尽管仍旧坚持只攻不守的作风,但变得飘逸灵动,十名冥修根本沾不到他的衣服角儿就逐一丧生抢下,兽衣冥修也没能在其凌厉的金系术法下坚持过三招。 何大一功力浑厚,他主修剑法,少在其他方向上下功夫,算是门里的剑修。他此战中原地不动,幻化出灵力飞剑斩杀猿人,同时驱使一口紫气东来剑远程追杀兽衣冥修,冥修疲于应付,没有余暇也没有余地发出冥识攻击对手,只能含恨殒命。 曲正则的大自在剑法在六十代弟子中独占鳌头,剑气可长可短,招法时快时慢,十名猿人和兽衣冥修被牵着鼻子走,无论如何跟不上他的节奏和变化,被逐一击杀。 王根基习惯空手对敌,风格上一如既往地狠辣异常,宁愿自己受些小伤也要徒手击杀对方,他一套小自在拳又使得出神入化,猿人冥修其实智慧低下又神识受制,战斗中虽悍不畏死,依然被他一一重手格毙。 那个兽衣冥修头目目睹同伴惨死,被吓得胡乱发出几记象征性的攻击后就临阵脱逃,反而捡了条命。 虞蹊和何大一与曲正则类似,都是本门的基本功扎实,他本人拳剑双修,稳准狠快灵要什么又什么,又擅临机变换,效率极高,十一人尽数伏诛。 风清隽则是不与敌人硬拼,依靠高妙的身法周旋,抽冷子用分水峨眉刺袭杀对手的咽喉、眼窝、耳根等命门要害,并在最后以“雨过天晴软烟罗”收取了兽衣冥修的生命。 天玑峰大师姐云袖春的鸣鸿刀锋锐之极,面对猿人的钢筋铁骨都能一击而入,学自云轶奇的武技晃得兽衣冥修眼花缭乱,东倒西歪,发出的冥识攻击全部打空,最终只能是一颗大好头颅飞上半空的结果。 华澜庭是十人中见效最快最利索的一个,他只把金丝铁线祭起,金丝铁线变长,灵蛇一般起伏翻卷圈绕,圈头头断,圈腿腿折,而兽衣冥修则被他以一记声势浩大的五雷鸣光掌正面轰杀。 战斗结束,众人就要进入林中追杀那名发号施令者和剩下的兽衣冥修,却发现已经不见了人影,原来见势不妙已是逃了。 华澜庭眼望林中:“此人从一开始就盘坐在地,像是施法的样子,我因为没有感到异常波动,后来又忙于杀敌,就没再关注他,可惜。” 林弦惊沉思一下,回道:“算了,我们反正还要继续深入,杀他是早晚的事。咱们先休息一下,总结总结和冥修交手的情况。” 云袖春走了过来:“我看妙高圣地的冥修也稀松平常嘛,不能说不堪一击,但也没有传说中的可怕呀。” 林弦惊正要说话,易流年抢先摇头道:“非也,不然,云师姐莫要轻敌。” 林弦惊和华澜庭对视一眼,华澜庭笑道:“流年肯思考,这是长进了,此话怎讲?” 第238章 稳扎稳打 易流年随口答道:“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林崖主脑袋上的头发——明摆着的嘛。” “这些人仅仅是妙高圣地冥修的小股先头部队,修为能有多高,消灭他们最多花个吹灰之力就够了,说明不了太大的问题,厉害的在后头呢。我说得没错吧?小林子。” 林弦惊同情地看着他:“话里的道理本身基本上对,话外音就不像话了。你惨了,迟早要吃亏在这张嘴上。” “此话怎讲?”易流年不解。 “你看,你这几句话起码得罪了两个人。” “头一个是林壑林崖主,我观林崖主很是珍惜他那几根硕果仅存的头发,你这样拿他打镲,传出去人家岂能乐意?你不是在招摇峰辅修御兽吗,小心林崖主找个由头修理你。” “其二,你说这事儿是明摆着的,那意思明摆着就是云师姐见事不明,头发长,见识短,看不出来呗。反正搁我,可不敢这么当面编排咱们第三峰的大师姐。” 易流年有些慌:“林小三儿,你,你挑拨离间,我才没你那些花花肠子。师姐,我冤枉啊。” 云袖春一拢齐耳短发,挥挥手大度地说:“流年,没事儿,别听他的,师姐我才没那么小气。嗯,等大赛结束回到门里,姐会送你一双小鞋穿的。这事儿呀,姐还真没放在心上——我放在心里了。” 易流年哭丧着脸:“你等会儿,姐,亲姐,我不是那意思……” 华澜庭出来打圆场,岔开了话题:“弦惊,流年的话怎么叫基本上对,还有遗漏吗?让我想想。” “刚才带队兽衣冥修的修为大概在炼己境初期到中期之间,所使冥术的威胁并不大,猿人们就更弱了,虽然身体硬朗,对我们来说也就相当于炮灰,所以不算太费力。” “通常负责先头探路侦察的人的实力不会太强,如果流年的判断是对的,今后遇到相当于炼己境中后期高手领衔的小队,跟随的猿人修为也有所提高,那再以一敌十一的话,确实对付起来就会吃力很多了。” “不过应该还好。你们想,情报说侵入的猿人有三四千,兽衣冥修的数量有五六百。仙洲五十支参赛战队,正队加替补的人数少说也有七八百人吧,而且平均年龄普遍比我们大,又都是青年弟子中的精英,所以修为水平当在炼己境中期左右,算起来,我们是略占优势的。” 林弦惊回应道:“综合看是这样的,想必这也是四擘盟如此安排的初衷,利用六四开的优势打败对方。只是这其中有不少的变数,我们来分析下。” “首先,假定四擘盟的情报准确,我方在人员总数和修为整体质量上要高出对方,所以胜算比较大。” “变数一,此次不是擂台比武,你出一人,我出对等修为的一人,或者你一个人正好对上对方一个实力弱小或差不多的小队。” “横断山脉地形多变,山势多样,双方实力相若但兵力分布互不知晓,这就很有可能在局部自然形成以多打少、以弱对强的局面,运气稍差一些,此消彼长之下,胜负算下来,到最后未必就胜券在握,比较遭的局面,是胜也是惨胜。” “其二,对方已经在此修整了一段时间,按理说,应该对地利有了相当的了解,算是以逸待劳。而我们是五十支战队到了后就齐头并进、各自为战,并没有安排什么协同作战、战术配合。” “怕就怕对方主动刻意地集中兵力先吃掉一批相对较弱的战队,或者是设下陷阱先硬打击溃几支强势战队,而在其他方向上选择游斗纠缠。一旦对方的计谋得逞,随着时间的拖延,我们的初始优势就会被逐步削弱,甚至是被反转,那就危险了。” “其三,我方的五十支队伍实力并不均衡,正选队和预备队又是分割开来的,七八百人实际上处在一个相对分散零落的状态,对地形地貌也没有准确的情报。” “如果对方通过先头部队的侦察试探摸清情况,等战斗全面展开后,各队推进速度不依,相互之间又缺乏联系和呼应,人家再通过穿插迂回来扯动牵制,利用山脉后的广阔的地域纵深进一步打散我们的位置形态,就可以最大程度上降低我们整体实力和人数上的优势。” “真要那样,一盘散沙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各个击破。打到最后,单支战队的战力再强,也左右不了战局。” 听了林弦惊的分析,大家一时都陷入了沉思。 易流年说道:“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有可能,但也是如果、万一的情况下。” “依我看,这帮冥修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好像刚从莽荒时期走出来的蛮人,应该还没进化到有这样智商的程度。再说了,你能想到,四擘盟就想不到?兴许早有布置,不会任由最坏的情况发生。” 林弦惊叹道:“他们能想到自是好,但我总感觉四擘盟这次有些过于托大和盲目乐观了。” “退一步说,就算我们胜出,总要付出代价。普通的损失还能接受,但凡牺牲大一些就不划算了。要知道,来的这批人个个都是仙洲后备力量中的楚翘,而对方连妙高圣地三大派的人都不是,即便拼光了也无损人家的根基。” “再说了,刚才说的是万一,我还有万二的顾虑呢。” 华澜庭问道:“你是担忧妙高圣地不止这些人,还有后手的准备?” 林弦惊点头:“他们既然能够送人过来,这段时间又停步不前,难保不是在增兵加人,我们以为的优势,没准儿一开始就是自欺欺人的劣势。“ “先不说有没有我们不能力敌的强者,澜庭,我就问你,如果碰上的是一个同阶的冥修,再加上二三十个猿人参与围攻,你还能轻易取胜吗?” 华澜庭想了想说道:“同阶已经不好对付了,而且对方的高阶冥术我们至今还没有足够深入的了解。另外,再是炮灰,要是多上二三十个修为高一些的猿人,威胁不了我,也会耗干我。” “先前一战,我用金丝铁线一招搞定十人,看似举重若轻,十分轻松,动用的灵力可是不菲。” “你说的对,要是妙高圣地采用人海战术杀伤我们,以炮灰换精英,对于仙洲来说可是得不偿失啊。” 林弦惊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耗干你。这就是我的第三个担心了。” “这里是俗世界,灵气稀薄,对我们的影响就是消耗比修真界里更大更快,而补充恢复起来更慢更难。而对方呢,可能不会在乎炮灰的死亡,再有,死的人越多,冥修能够获得的补给就越多,对他们越有利。” 诸葛昀听了忙道:“没错。我适才只顾着杀得过瘾,没注意招法术法的选择,你这么一说,回想起来,灵力的损耗真是不小,补充起来的效果和速度也的确比平时要差的多。” “弦惊你这个醒儿提得好。其他的先不说,这一点我们必须要正视起来。非到必要,尽量少使用大威力的术法,受伤也要尽量避免,不然连续作战后,战力下降的会很快,伤势更不易医治,到那时还真有被炮灰猿人磨死的可能,那笑话可就大了。” 听到这里,众人才真的悚然而惊,首战得胜的喜悦一扫而空。 看来,这次菁英大赛兼抗击冥修可没有原先以为的风险不大,真正的危险和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曲正则正色问道:“林师兄,那我们该当如何应对才好?” 林弦惊笑笑:“我只是居安思危,也许问题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我们小心谨慎些便罢了。” “以我之见,我们应当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第一,不以击杀冥修取得功勋值、获得大赛最佳名次为第一要务,而是以保全自己,全身而退为重,在此前提下尽量做到最好即可。”、 “第二,不追求推进速度,不贪功冒进,每战之后和但有伤损必及时修养,随时保持足够的战力,以及和后面的预备队的距离不能拉开过远。” “第三,集体决策,集体行动,避免被分割开来单兵作战。” 大家听清楚了利害,对此都无异议。 在原地休息了相当长的时间,直到恢复得七七八八后,十个人才整装进入密林,继续向深处进发。 路上,易流年自言自语说道:“也说不清我们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说好吧,是真好。首战告捷,歼灭对方百人,差不多占已知冥修数量的五十分之一了,理论上我们已经完成了基本任务。” “说不好吧,怎么这么巧,这么寸,一上来就遇上敌方的大队人马,我估摸大部分战队还没见过冥修长什么样呢。” 说者无意,却引起了林弦惊的警觉,他停下说道:“或许是巧合,不过流年的话倒提醒了我。我们最好不要一直走直线前进,要变向。一来随机再试试运气,二来不论在前在后,都更容易和其他战队碰上,遇到险境,互相至少有个照应。” “向哪里走?”易流年问。 “出发时我们是在所有战队右侧靠边的位置,那就向里向内靠拢。” 于是,自在万象门主力战队变向,斜插向中间。 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逃走的那名冥修首领一副虚弱的样子,正被几个兽衣冥修手下抬着疾走,此时忽然半开双目,似有所感。 第239章 阿肯部族 万象门战队变向这一走就是半天时光,期间没有再遇到妙高圣地的冥修。他们找了个荒芜的山间小村夜宿一晚后,第二天越过几道山脊后,进入了一个两山夹峙的河谷地区。 沿河而行,河岸两边地势平坦,稀稀落落有了一些规模不等的村落出现。和山中零散的村子一样,这些村落里屋舍俨然,但空无一人,村民都逃难走光了。 数十里路过后,直至来到河流拐弯处一个较大的村庄中时,他们意外地在村中发现有人居住。 此处村子里到处是残垣断壁,并留有烟熏火燎的痕迹,还能看见没有被掩埋的尸体,显见是被冥修烧杀劫掠过。 村里还活着的有十几个人,这些人虽尚有自理能力,却目光呆滞、行动迟缓,说起话毫无条理,问东答西,对过往之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万象门十人中风清隽善医,她给村民把过脉,并以灵力探察了身体情况后,告诉大家这些人应该是被冥修施以过精神冲击,是以精神错乱、神志不清。 云袖春可怜村民的遭遇,问道:“可有办法医治?” 风清隽说可以,这些人受创不深,只要以针灸之术刺激神经,再用灵力助其疏通经脉,放出淤滞之气,就能恢复正常。 见方法简单只是举手之劳,大家在风清隽针灸过后,各自出手按照她说的灵力运行路径帮助村民治疗。 果不其然,收功过后不久,这些人就清醒了过来,知道被人所救,纷纷痛哭流涕,向万象门弟子们哭诉冥修的残暴,大家听得义愤填膺,几百人大村如今就幸存了十几个人,说是血洗也不为过。 他们还要赶路,只得在安慰了村民后,让他们自行翻山撤往腹地躲避战乱。 一路顺河岸而下,沿途只要路过大的村庄,他们都能碰到劫后余生的村民,每次都会在治疗后让他们结队逃往内陆。 问题是,遇到的存活下来的人的数量越来越多。在一个镇子上,竟有数百名精神受损的百姓在麻木地勉强维生。 对他们来说,医治一人毫不费力,几十个也可以应付,可人数再多的话,灵力上的流失就比较大了,到后来灵力的补充已经跟不上消耗的速度了。 无奈之下,他们不得不决定只治好了几十个相对身强体壮的人,然后由这些神智清醒的人带领残余的百姓转移到后方去。 按照风清隽的说法,百姓们受到的精神创伤属于较轻微的程度,经过一段时间也能够自然痊愈。 出了镇子,华澜庭面带忧色地说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老百姓在这段时间里都逃干净了,河谷里却还有这么多人没走,该不会是冥修牵制和耗损我们灵力的手段吧。” 林弦惊答道:“有可能,我也怀疑,妙高圣地这是在软刀子杀人。照这样下去,我们随时处在灵力损耗又补充不足的状态下,要是遇到激烈的战事会很不利。” 云袖春道:“可恶,但是我们也不能见到不救啊。” 易流年在旁边跳脚叫道:“岂止是可恶,简直是可恨!” “你们没听百姓们的诉说吗?那些猿人对他们不是直接用利爪开膛破腹,就是用精神冲击毁人神智,兽衣冥修更是展开范围性的神魂冲击术法取人性命,还会把人集中起来放火烧,看他们奔逃惨叫的样子取乐,甚至驱使丧失神智的百姓残杀同胞。以后哥见到一个就活剐一个!” 林弦惊皱眉:“流年,你怎么变得这么暴躁?镇定些。” 脾气大的王根基也叫道:“镇定不下来,冥修太凶残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本事冲咱们来呀,何必屠戮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 连一旁一向沉稳的虞蹊都说道:“不怪流年,实在是听不下去,都是活生生的无辜人命啊,一个镇子的人,说没就没了。” 就连少言寡语的诸葛昀、何大一和曲正则都在边上附和,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 华澜庭劝道:“大家稍安勿躁,仇是一定要报的。冥修要吸取人的生气和死气用于修炼,必然是大规模的杀戮。我们此来就是要阻止他们继续深入作恶。还是先想想怎么避免我们的实力因为救助百姓而受损吧。” 议论了一番,却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最后林弦惊道:“尽量救治吧。但我们人数和力量有限,等出了河谷,避开人烟稠密的地方,我们入山穿林,争取早些进入腹地找到冥修消灭他们,伤者只能等完事后回头慢慢援救了。” 这是日头已过中天,一行人加快步伐前行。 到了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在河流就要流出平原弯进大山的地方,他们远远又望见前面有一座较大的村镇。 快走近时,还没等他们入镇,从镇子里忽然就蜂拥而出大批的老百姓,大呼小叫着奔向他们,仔细一看,百姓们的身后有成队的骑马或步行的士兵在挥舞着兵器追赶,时不时有靠后的百姓死在刀枪之下。 观察了片刻,林弦惊叫道:“不好!你们看,最后面有冥修!他们控制了世俗界国度里的军队,在施法驱使士兵屠杀百姓。” 听到冥修二字,易流年立马就冲了出去,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林弦惊大叫:“不要伤害百姓杀害士兵,打晕他们,击杀冥修!” 说话间,人群已经涌到了近处。 十人在其中穿行。 百姓们神志不清,有的双眼直勾勾只顾逃命,有的却挥舞着手臂和防身的棍棒打向万象门弟子。 大家自然不会被伤到,但却被阻挡,不得不放慢脚步,等冲到士兵们的面前,立即又遭到了猛烈的攻击。 这些士兵有三四百人之多,神智都被控制,但训练有素,并且手持武器,状若疯癫,势若猛虎,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一副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 他们的攻击力自是不值一提,伤不到众人分毫,然而万象门弟子不欲杀伤人命,只能将其一一拍晕。 以大家的速度和武力,制住几百人本来也不算什么难事,但后面坐镇遥控的冥修却似乎在施展什么术法,总是有士兵突然间就身体或头颅爆裂开来,以致血肉飞溅。 短短时间,十人人人身上都沾染上了不少,场地上方,一时煞气和血气弥散。 不知是受到血腥之气的影响还是其他的原因,华澜庭十人心头杀气大盛,凶厉之气与恨意大起,不再和士兵们纠缠,他们迅速突出包围,直奔冥修而去。 见万象门弟子杀来,冥修们并不接战,纷纷收了术法,起身向后逃窜,一头钻进了山里。 这一批冥修的人数没有上次的多,只有一半左右,但不论猿人还是兽衣冥修的修为,都要比之前那一伙高上一节,华澜庭他们启动追赶在后,加之山里石多林密,冥修们借助熟悉地利之便逃得是飞快。 直到天色已暗,万象门弟子才追近冥修,而冥修们马上采取了分批分散逃遁的方法,在经过一番分头追击和苦战之后,大家才全歼了这批冥修。 等他们重新聚拢到一起,虽然次战歼敌成功,功勋值到手,也是疲惫不堪,有人还受了轻伤,但一个个仍旧恨意难平,觉得杀得还是不过瘾。 商量了一下,大家决定就地休息补充食水,吐纳打坐两个时辰,然后不再走好走的山道,而是翻山越岭向大陆桥方向加速挺进,能够碰到其他战队配合作战最好,不然就单独寻觅冥修的踪迹,只要不是敌众我寡,就直接开战。 看到同伴们杀气腾腾的样子,想到冥修的暴行,日前刚提议稳扎稳打的林弦惊这次都出奇地没有反对,同意了这个方案。 华澜庭也和大家一样情绪上头,显得激昂亢奋,虽然他隐隐总觉得哪里不对头,但暗中以灵识遍查自己和伙伴们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异状,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偏离了林弦惊定下的三条方略中的前两条。 抛开万象门弟子们不表,此时在横断山脉和长岛魔鬼大陆桥中间的位置,一座高山的山顶缓坡之上,分布着几十顶厚重的牛皮大帐,居中一顶最大的帐篷内,正有七八个兽衣冥修聚在一起议事。 帐篷之内,烛火微弱,帐壁上挂满了狰狞的兽头兽骨饰物,光影人影摇曳,显得阴森可怖。 当中一人,年岁极老,脸上如树皮般皲裂,沟壑纵横,一支式样简单的木簪挽住的花白头发上,插着三支色彩极其鲜艳的羽毛,手持一根金中透黑的法杖,双眼浑浊,半开半阖。 只听他开口问道:“肯亚,三圣山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坐在最末的一名兽衣冥修起身说道:“回阿肯瑟大部首,殊玄仙洲各个战队的定位追踪做的差不多了,圣气凌人大法也已经开始启动,初见成效。” 阿肯瑟大部首鼻端里重重哼了一声,突地睁眼咆哮道:“什么叫差不多?什么叫初见成效?我要的是全部完成,全部!你懂不懂!” “不要顾虑那些猿人的死活,那些下等部落的人也不必心疼。此战关系到我阿肯部族的兴衰与否,为了在所有圣地部落中重新崛起,成为他们的领导者,一切不惜代价,不容有失!” 说罢,他用手中法杖挑开旁边一口箱子的盖子,冷声道:“这是三圣山这次留给我们的冥晶,你们自己先行取用,剩下的分发下去,务必完成任务。不然,三圣山的惩罚手段你们是知道的。” “我再重申一次,此次行动成败,不仅关系到在座诸位的寿数,更加关系到部族的兴盛,也关乎所有圣地部落的存亡,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定位追踪、冥气浸染、诱敌深入,样样都要落实,不得有误。” “此战我已向三圣山夸下海口,成败在此一举,而且还有人和我们内外配合,要是出了闪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部族法杖之下,向无活口,魂飞魄散,不得超生。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肯亚喏喏称是,不敢言声。 一名同样皱纹深重、年纪老迈的兽衣冥修见状张口欲言,却忍了忍没有说话。 阿肯瑟的一双老眼看似昏花,实则把帐中众人的细微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他调转眼神,目视对方问道:“肯丁族长,你是有话要说吗?” 被称作肯丁的老者咳嗽一声,深深吸了口气,终是扬头道:“阿肯瑟族长既然问起,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代表大家,当面讲出来为好。” 第240章 杵倔横丧 肯丁族长左右环顾一圈后说道:“你的部落人数最多、势力最大,我们推选你上位以来,你却不顾忌我们中小部落的感受,也丝毫不顾及普通族人的死活……” “肯丁族长“,阿肯瑟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首先,请称呼我为大部首。其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肯部族的再次辉煌。族人死了少了可以再生,但是事情办砸了,你以为三圣山就会顾忌我们的死活吗?” 话已说出,肯丁索性放开了:“大部首,你这是以大欺小,你不能总是借权势欺压我们这些弱小部落。” 阿肯瑟脸皮抽动一下,一顿手中的法杖,加重语气道:“那又怎样,我有这个资本,部族法杖已认我为主。” 肯丁仍然据理力争:“阿肯部族是个部落联合体,部族内部应该平等共处。” “平等共处?那是弱者思维。你见过强者这么说吗?力量同等才能平等,实力平等才能友好共处。” “你!好好,你在部族内部蛮横也便罢了,大家总归休戚一体,我们认了。但你知不知道你的很多做法,已经得罪了不少曾经和我们结盟的其他圣地部落?” “那又如何?所谓的盟友,不过是以往在利益上做交换的暂时合作者而已。” “你是说,我们一直在和联盟部落做交易?长此下去,他们会放弃支持我们的。” “交易就是交易。我们占便宜了,最终取得了三圣山的支持,给与了最多资源和最好的术法,我很高兴。他们没分到足够的油水,于是不开心了,但没有用,就这么简单。” “大部首,你这样会挑起部落争端的,以后要怎么领导其他圣地部落?” “一派胡言!部落争端自古一直、始终都存在,怎么能说是我挑起的?等我们强大了,自然就能领导他们,难道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部落争端和你没关系?” “请肯丁族长你注意,和我有没有关系,这并不关你的事。”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对不起,我已经回答了。” 肯丁族长气结,一下说不出话来。 另一名部落首领站起来:“大部首,当初公开推选时,你口口声声说要带领圣地部落重回辉煌,但你当选后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考虑所有部落的共同利益和福祉。” 阿肯瑟淡淡道:“肯尼,你听错了。我说的是让阿肯部族重新屹立在圣地部落之巅,这有错吗?再说了,做交易,你会考虑别人的利益吗?” “你的意思是只准你赢,别人只能吃亏?” “当然了,试问,赔本的买卖你会做吗?只对别人有利的交易,你会做吗?起码我,从来不相信双赢。” “但是,你打着阿肯部族利益优先的旗号,事实上是在为你的部落谋利。” “错,不是打着阿肯部族优先的旗号,就是阿肯部族优先!另者,我认为,只有我的部落才能代表阿肯部族。” 又一名部落首领听不下去了,插言道:“阿肯瑟,你不守信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阿肯瑟转向他:“肯由,你跟我说守信用?凭什么守信用?对谁守信用?守什么信用?” “你更像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而不是大部首!” “哼哼,请问,我不是大部首,那谁是?” “你随意违背约定和承诺,当时你可是都首肯的。” “协约不是人定的吗?既然有遵守,就可以有不遵守。对部族有利的就执行,情况变化,对部族不利就撕毁。大家难道不都是这么做的吗。不是,是有实力的人才会这么做。” 肯由败退,席间沉默。 肯丁长叹一声,意兴萧索,低声言道:“我等俱已宣誓效忠部族法杖和大部首,你既一意孤行,我们也只有服从,只求你留猿人部落一条生路,毕竟当初,是我出面拉他们进来的。” “那要看他们听不听话。不过话说回来,不听话的要收拾,听话的也要收拾。” 肯尼哀叹:“大部首你这又是什么逻辑?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不时时敲打,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变得不听话?” “好处?哼,大哥永远是大哥,小弟就不一定是小弟了,反正愿意做小弟的人很多。” 肯由提醒道:“逼急了猿人,他们有可能跑到我们的对头那里。” 阿肯瑟不屑:“刀拿出来,就一定是要杀人吗?” 肯你放下心来:“那就好,吓唬吓唬他们就好。” 阿肯瑟接了一句:“问题是,刀拿出来不杀人,还有什么意义?” “.…..” 阿肯部族的族长会议至此结束,大家不欢而散。 众人陆续走出大帐,最后出来的是一名铁塔般的大汉,身量比普通族人要高上一头,除了大部首,只有他头上插着一支彩色羽毛。 肯丁族长见大汉闷闷不乐,过来拍了拍大汉的手臂说:“阿布,一起喝一杯吧。” 大汉摇了摇头:“谢谢,还是不了,大部首让我养精蓄锐,说是不日要出战。” 肯丁点头,正色道:“阿布扎比,大部首心有所求,我们也不怪他。但他老了,延续部族辉煌的希望,很大程度上要靠你阿布家族走出来强者,一切小心。” 阿布扎比勉强笑了笑,向肯丁行礼后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帐篷,阿布扎比一头倒在毡垫上,双手支头发呆。 听到声音,帐篷中间的粗布帘幔被掀开,走出来一名兽衣少女。 少女的肤色没有阿肯部族族人那么黝黑,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身材十分健壮,由于个子高,反倒显得比例协调,脑后有一条长度及腰打结的辫子,看着二十多岁的模样,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看到阿布扎比躺在塌上忧心忡忡、长吁短叹,少女坐下来问道:“哥哥,怎么啦?每次你参加部族会议回来都是这副样子,还是因为老族长?” 阿布扎比回道:“可不是嘛,族长他老人家的性情变得越来越乖张暴戾,说话做事愈发蛮不讲理,尤其今天,简直是杵倔横丧、利令智昏。” 少女收了笑容,神色有些黯然:“我记得以前他可不是这样子的,在我小的时候,老族长是那么和蔼可亲,每次见到我,都会抱我到他的肩头上打几个转儿,孩子们都喜欢找他玩儿。” “谁说不是呢,我看都是三圣山传下来的功法害的。” 说到这儿,阿布扎比压低了声音:“你不许对外说,这事儿只有我知道,老族长修炼的功法和我们的不一样,我怀疑对他的精神有影响,所以才会性情大变。” 少女名叫阿布闺秀,听了阿布扎比的话后,眼神中流露出悲伤,咬牙恨恨道:“三圣山,他们不得好死。” 阿布扎比无奈地说:“没办法,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你知道,在圣地,所有部落都被三圣山世代奴役,是他们练功的鼎食,无论男女,到了青壮年期都要向他们献祭,以致少有族人能活过五十岁,死后还要被他们再次利用。但圣地部落的力量太弱小,全无反抗之力,慢慢就接受了这悲惨的命运。” “直到这次,三圣山发下话来,说是要遴选合适的部族,授以冥修修炼功法,准备培养成战士,在以后随同他们去攻打殊玄仙洲。” “他们承诺修炼有成的部族可以不再向圣山献祭,并成为所有部落的领袖,还给出了扩大领地、优先迁移到仙洲生活等等优厚的条件。” “别的不说,单单摆脱献祭命运这一条就让各部落陷入疯狂、趋之若鹜了。” “所以,确实也不能怪老族长。不是他老人家东奔西走、合纵连横,阿肯部族联盟也不能在众多部落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取得修炼圣山功法的资格。而且,事后也证明,阿肯部族的体质比其他部落要更加适合修炼。” 阿布闺秀轻声接道:“但是三圣山并没安好心,我们不是发现给予的功法有问题了吗?族人们是迅速具备了冥修的能力,甚至比圣山弟子的修炼进境还要快很多,但这是以付出生命力为代价的,现在族人们都要比实际年龄衰老的多。” 阿布扎比苦笑:“是啊,三圣山后来也解释了,这种速成的功法是有缺陷,不但寿数缩短,并且至多到了凝体境界就再难有寸进。” “所以说,圣山居心险恶,圣山冥修自己的数量不够,就培养我们作为消耗殊玄仙洲修士的牺牲品,部族里各位族长都已经看穿了圣山的嘴脸。”阿布闺秀又道。 阿布扎比道:“那又怎样,三圣山太狡诈了。他们一面说会研究出后续的功法解决这个问题,一面又说殊玄仙洲的水土和灵气可以弥补这个缺陷,一步步引我们作为先锋冒险进入仙洲。” “圣地部落被奴役的太久了,只要有一线曙光和一丝改变的希望,谁都不会轻言放弃。三圣山,就是看准了这点。” “而且,我们也不得不来。三圣山扣押了部族中的老弱妇孺作为人质,老人也就罢了,妇女孩童是部族繁衍所必须的,不论东来面对什么情况,就是死光死绝,也要让部族延续下去。” “还有。”阿布扎比再放低声音,贴近阿布闺秀耳边说道: “老族长和我说过,上任大部首不惜耗尽精力提前归天,算出圣地部落和阿肯部族挣脱命运枷锁的契机,就在东方。” 阿布闺秀惊问:“真的?具体怎么挣脱?” 阿布扎比叹道:“我觉得正因为如此,老族长才不顾一切,不惜倒行逆施,一定要先完成圣山交代的任务,以便从过程中寻觅机缘。” “但问题在于,没有更多的开示,除了机缘在东方,就只有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241章 各自为战 阿布闺秀低头寻思片刻,想不出有什么玄机,遂问:“这句话有些决绝可怕,不过想不明白就不要担心了,一切听老族长的安排就是了。” 阿布扎比晃了晃脑袋:“可老族长最近的行为太反常了,完全像是变了个人。我怕圣山单独给他的功法有害,破坏了他的神智。不管是为了控制他和整个部族,还是另有原因,都让我不安。” “他老人家总不会是认为,真把部族置于必死之境,才能绝处逢生吧。” 犹豫了一下,阿布扎比继续说:“先不说这个。有件事还要让你知道,老族长坚持认为,所谓东方的契机,会着落在阿布家族头上。” 阿布闺秀这次没有感到意外,回道:“那也不奇怪呀,我们阿布家族在部族里一直是特殊的存在。” “阿肯部族的阿指的就是阿布家族,然后才是肯氏,只有大部首才能以阿肯为姓氏。咱们家族曾经是部族的领导者,后来由于人丁越来越少,才不得以让出了位置,但也始终是部族里个人武力最强的,现在也证明是最适合修炼的家族。” “我们的地位也是超然的,像哥哥你可以列席族长会议,我可以以女性的身份出征,我们也能和其他部落首领的后代一样,学习和阅读早年间从殊玄仙洲里流传过来的文字和书籍。” 阿布扎比道:“我就是深感责任重大,但又不知道怎么去做,毫无头绪。上代大部首没有留下太多的线索和提示,这才整日里愁眉不展。” “老族长让我严守这个秘密,说等到了殊玄仙洲里,才能够告诉你。” “而且你知道,我和你完全没有受到三圣山功法弊端的限制,我俩在修炼中是没有透支生命力的,连你我现在的样貌,都是我用老族长教的方法弄得比较显大,以防被圣山和其他人看出异常。” 阿布闺秀劝解道:“不管怎样,听从老族长的调遣见机行事,先从了解殊玄仙洲人文地理、宗派实力、功法术法上着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端倪。” 阿布扎比还是眉心紧锁:“这些我也想到过,但哥哥另有一桩事放心不下。“ ”阿布家族没有孬种,为了改变部族的命运,我想你我都宁愿献出生命,而不会皱半点儿眉头” “可是,说是家族,其实人丁凋落到只剩下四人,而小弟阿布沙迦和小妹阿布闺蜜年纪还小,名义上是被三圣山带走,破例收为弟子,其实我了解过,两人的境遇比困在领地上的人质还不如,既没修习功法冥术,还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形同于仆人杂役一般。” “就算我们有所收获,能在仙洲里落脚扎根,或者说找到了解救部族的办法,也不可能有能力杀上圣山救出弟弟妹妹。” “万一你我身有不测,两个娃娃该怎么办?阿布家族不能在我们这代断了香火。难道说,要靠两个半大孩子承担起拯救部族的使命?” 提到弟妹,阿布闺秀眼中冒出怒火:“三圣山,我和他们势不两立。” 兄妹俩计议半天,没有想出什么办法,等到了下午,有族人过来传话,大部首阿肯瑟让两人前往大帐外听命。 来到大帐,外面站满了人,有各部落的族长,其他的都是阿肯部族年轻一代的强者。 阿肯瑟背对大家负手而立,等人到齐,他双手一划,众人面前显出一面光幕,上有密密麻麻,有星星点点闪耀,他转身郑重说道: “这次我们的运气不错,原本只是要对破除两洲之间的壁障进行试验,顺带试探殊玄仙洲的反应,以及探察并争取布下多个突破点,为今后圣地的大规模进攻做准备。” “没想到对方没有派出高手清剿,而是以他们的什么青年菁英弟子大赛为名,来的都是和你们差不多等级的低辈弟子。” “因此,三圣山调整了此行的任务,改为全力击杀这批人,让殊玄仙洲修真界出现传承上的断层,这对未来的计划大有好处。”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三圣山已经在陆续输送过来更多的部族战士,并在焉支山口布下绝杀大阵。”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延缓各支战队的推进速度,为人员输送和布置大阵留出足够的时间。” “我知道,这么做势必造成部族战士和猿人的大量牺牲,但一来这是三圣山的命令,我们无从反对。二来,你们和部族同样也会受益。” “此前十万平民的死伤让我们收集到了海量的修炼资源,三圣山对此表示满意。但这些凡人的生气、死气和负面精神力杂驳不纯,效用有限,只有修真者才能提供更高品质的所需。” “三圣山传下话来,这次对抗修真者的所得不必上缴,可以全部留用、论功行赏。如今已经证实,这些能够修复我们生命力流失带来的损害,并促进修为的提升,仅此一节的吸引力,对你们个人而言就足够大了。” “另外,部族中由此会产生更多的强者,增强部族的实力,加重我们被三圣山看重的砝码,进一步为阿肯部族成为所有圣地部落的领袖铺平道路。” “所以,本部首希望你们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为部族的再次崛起出力,你们中间的佼佼者必将载入部族重现辉煌的记录中,为世代族人所铭记和膜拜!” “三圣山赐下的宝物能够显示被定位的殊玄仙洲人马的位置。现在,你们按照名单组队,各自率领本部战士和猿人,前往他们行进的路线上,截杀指定的战队。” “记住,你们在修为等级上整体不弱于对手,还有人数上优势,并且那些战队都已经三圣山的秘法成功干扰了情绪,在渐渐失却理性,只要先让猿人消耗他们的战力,胜算是非常大的。” “阿肯部族的勇士们,为了你们部落的荣光和部族的荣耀,为了你们自己的生存和强大,出发吧!” 在场的部族兽衣冥修们被阿肯瑟的话语煽动,纷纷高举手臂发出怒吼,然后依照指示离开去召集人手。 众人散去,阿肯瑟把阿布扎比单独叫进账中,对他说道:“阿布,你负责的那支队伍来自自在万象门,我给你加派人手,务必消灭对方,最好连预备队也不要放过。” 阿布扎比问道:“他们是实力最强的一支吗?” 阿肯瑟说:“这我不太清楚,未必是最强,反而可能是其中最年轻的。” “那为什么交给我?您知道,我和闺秀联手,理应面对最强的战队。” “我自有理由,具体你就不要问了,也不要小看对手,这是他们的一些基本资料。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阿布扎比按下疑问,出来后点齐了归他指挥的人,加上他和阿布闺秀,这一路足有二十名兽衣冥修,还有上百名猿人跟随,一行人按照光幕显示的方向进发。 根据部署,他们在半夜赶到了一个叫葱岭的地方,此地是最有可能拦截到对方的地点,在接连放过两支殊玄仙洲的战队后,阿布扎比让大家原地休息。 第二天黎明时分,山顶上放哨侦察的猿人传来消息,远远数里之外,有一队人正在接近山岭。 阿布扎比召集起所属人马,阿布闺秀问他:“哥哥,咱们人多势众,是不是设下埋伏,等对方进坑后一拥而上?” 阿布扎比拿出阿肯瑟给他的资料又看了看,想了想道:“他们有合击技能,要尽量减少族人的损伤,照我的话去做。” 接近的正是自在万象门的华澜庭等十人,他们一路疾行,途中只在午夜稍作修整,此时正奔葱岭的方向而来。 接近山脚,领头的华澜庭止步扬手:“停,前方有情况,有多股冥修的气息出现。” 众人从后半夜赶路,这时略有疲乏,闻听后精神一振,纷纷放出灵识探向面前的山坡,果然发现有敌踪,冥修的气息和修真者有异,不会有错。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们,山林间响起了啸声,那是猿人在嚎叫。 大家先是默默判别,啸声漫山遍野、此起彼伏。 易流年第一个兴奋起来:“公然叫嚣,这是明目张胆、明火执仗的挑衅。走,去教训他们。” 华澜庭说:“等等,对方的气息杂乱,感觉人数可不少,啸声忽远忽近、时左时右、前呼后应,之间间隔一里到几里地不等。弦惊,你说怎么打?” “还怎么打?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为仙洲里的平民报仇。”王根基双眼发红,气势汹汹。 云袖春也跃跃欲试:“说的不错,敢不敢和师姐比比,看谁杀的多杀得快?” 易流年在旁应道:“有何不敢!比就比。好,男左女右,你右我左,一炷香的时间,数人头为数。” 王根基接道:“师姐又没和你说话,要比也是我和她,没你的事。” 易流年怒道:“她又没看着你,怎知不是和我说话,你走开。” 两人吵作一团。 林弦惊皱眉:“都住嘴!澜庭问我怎么打,你们三个多什么嘴。” 最后面的何大一懒懒说道:“你们先上吧,随便打,我没兴趣对付炮灰猿人,把厉害的兽衣冥修留给我好了。” 曲正则不愿意了,叫着何大一的道号:“式一道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也不比谁差多少,为什么厉害的留给你?瞧不起非道门俗家弟子吗?” 虞蹊帮腔道:“说的是,要不在场的道家弟子和我们比一比好了。” 诸葛昀也说道:“我看行,谁怕谁啊?” 连风清隽都加入了进来:“索性女弟子一伙儿,道家和俗家弟子各一伙儿,大家伙儿比赛。” 华澜庭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被搅得脑袋疼,不耐烦地说道:“有完没完!敌人散作十几处,我是问弦惊,是一起上,还是各个击破。” 林弦惊这才插上话:“敌人分散,一起上难免顾此失彼,不能全歼,会有漏网之鱼,不如……”他沉吟一下又说:“但我们有过决议,集体行动,不单独作战,且容我想想。” 云袖春急道:“婆婆妈妈的,你平时不这样啊?依我看,分头行动,各个击破,才好比出高低上下。” 华澜庭今天也莫名烦躁:“弦惊你也是的,优柔寡断拿不定注意,我一人可对付两处,其他的你们九个自便。” 这下捅了马蜂窝,其余九人乱糟糟地指责华澜庭眼高于顶,不把同门放在眼里。 争吵之时,已有猿人显出身形,探头探脑。 十人停了争吵,不约而同各自冲了出去,自然而然地分散开来,向着不同的方向杀出。 自在万象门战队十人,没有意识到他们放弃了集体决策和共同行动,一窝蜂呈散兵状扑向各处的冥修。 第242章 四句四字 接连三道绚丽的烟花冲天而起,在空中徐徐绽放,即便在白日里也璀璨夺目,久久不散。 这是自在万象门十万火急报警求援信号中的一种。 出事了! 万象门预备队十人闻风出动,火速赶往驰援。 根据大赛规则,带队师长轻易不得介入比赛,否则视为弃权。 等十人火急火燎赶到现场,只远远望见有三道身影遁入山中密林逃逸,追之不及。 而主力战队弟子狼狈不堪,人人带伤,形状十分凄惨,并且,少了一人! 检视之下,在开阳峰辅修医道的袁更只能做了简单的处理,大家随后把人带回驻地。 来不及细问情由,一罄道姑带着袁更先逐个探察伤情,给众人治疗伤势。 一顿操作下来,情况基本稳定后,四位师长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不用一罄说明,以他们的眼光,已经看出来十名正选弟子中,王根基、虞蹊和易流年重伤昏迷,至今不醒。其中王根基和虞蹊最为严重,气息奄奄,虽经过救治性命无碍,但伤及道基,以致修为大损,以后恢复起来会非常困难。 易流年则是面如金纸、神智不清,骨断筋折,浑身浴血,情况只比王根基和虞蹊好一些。 剩下的人个个气息萎靡,林弦惊、诸葛昀、何大一和曲正则伤重难于行动,已经基本丧失了战斗力,只云袖春和与风清隽略强,但短时间内也动不了手了。 而华澜庭,并不在其中,失踪! 这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大赛刚开始数天,自在万象门主力就受到如此重创,几无再战之力。 守砚真人和辛桥仙正要开口询问,却被林壑阻止住,只见林壑双手施法,有柔和的清光笼罩在九人身上,随着清光不断涌出和扭动,丝丝灰黑之气从九人头上被抽离出来。 过了半晌,林壑喘了口气才道:“现在可以问了,他们中了暗算,沾染了冥修散布的污秽之气,影响到了情绪和判断力。” 详询之后,大家了解到了此战的经过。 话要从他们分头冲上葱岭说起。 阿布扎比有个好脑子,他在安排冥修和猿人分散开来时,知道被影响了情绪和判断力的万象门很可能采取个个击破的方式,而他聪明地没有平均分配手下的力量,而是厚薄不均。 这样一来,万象门中有的人会同时面对三四名冥修和十几二十个猿人的围攻,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王根基和虞蹊不巧都碰上了这种情况。 何大一、曲正则、风清隽和云袖春的对手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些人略做抵抗后就佯装败退,四人都追了下去,实际上是被引开了,华澜庭也被阿布扎比亲自带领两名冥修缠住。 正常来说,万象门弟子会在战斗中观察判断形势,做出攻守进退的配合,但他们的神智受到干扰,脑中只有歼敌的欲望,一味地各自为战、猛冲猛打。 他们的战斗意识仍在,战力自是强横,功法、术法和灵宝、装备的运用未受影响,以牺牲生命力为代价、依靠三圣山开发的密法强行提升修为的冥修和猿人在激斗中很快出现了死伤。 问题是猿人们被控制了心神不知后退,冥修们为了部族而战也不敢擅自脱离战场,双方力战僵持之下,面对围攻的万象门弟子也开始有了不大不小的伤势。 更糟糕的是,他们都不惜用出了耗费灵力的大攻击力术法,等级相仿而战力不足的冥修和猿人固然死伤不小,抵挡不易,十人到后来也是消耗很大。 两边从山腰直打到山头,这个时候,阿布扎比恰到好处地以族中特有的啸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所剩的大约六成的冥修和猿人们汇集一处逃窜,万象门弟子当然是全员跟上、穷追不舍。 然而当他们追击到葱岭另一侧的半山腰之时,突然遭到了伏击。 伏击者面具罩脸,共有十人,他们让过妙高圣地的人,对万象门弟子发动了突如其来的术法轰击。 华澜庭等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其中数人伤上加伤,待稳住阵脚想发起反击,却因之前消耗过大而力不从心,等对方冲过来展开近战,这时大家的头脑才清醒了几分,无奈之下相互掩护着边打边退,渐渐又被逼回了葱岭的另一侧。 既然摆脱不了对方,大家决意要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偷袭者却似乎不欲死拼折损人手,他们不再纠缠,选择了退却。 万象门弟子们经过两番恶斗,人人有伤,在俗世界里又难以快速恢复,大家商量后,决定回撤,向预备队靠拢,不想在路上再次遭到阿布扎比率领的冥修和猿人的阻截。 阿布扎比是在收拢队伍短暂修整后,趁万象门和蒙面偷袭者混战的工夫,率队翻山提前埋伏的。 两方陷入苦战,这次万象门可就落在了下风,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期间多亏华澜庭几次使用出“寸步千里”身法救援队友,不然应该就有人有生命危险了,而他也就是在这时候失踪的。 据风清隽回忆,华澜庭是在对抗一名女子带领的冥修小队时脱离大家的。 众人拼死突围,易流年以伤换伤,用尽余力以“秋风万里浪”的最后一式伤到了阿布扎比,自己也重伤昏迷。而此时冥修和猿人所剩不足三成,余者也已力疲,众人才侥幸逃脱。 这还不算完,归途上,他们又被三名不明身份的强者袭击。 这三人都有还丹境初期的实力,又是生力军,九人以强弩之末之身奋勇抵抗,王根基、虞蹊等人都是在这场战斗中被重创的,要不是及时放出焰火求救,惊退了对方,用不了太久,主力战队就会遭受全军覆没的灭顶之灾。 听完了惊险的经过,又问了出发后一路过程上的细节,林壑先说道: “一开始那名带队冥修的施法,以及后来你们大量接触平民,以灵力医治他们的精神问题,就在不经意间受到了侵蚀,以至于你们暴露了行踪,并且判断力失常,违背了弦惊定下的三原则,被连番围困。” 林弦惊道:“这明显是有预谋的,是个圈套,有人和冥修暗地里配合,想要置我们于死地。那十名蒙面偷袭者和最后的三人虽然功法术法驳杂,瞧不出门派师承,但所用肯定不是冥术,而是仙洲之人。” 守砚真人道:“门里已经预判到此行不会顺利,但我们必须参加大赛,不料局势比想象的还要复杂,竟然有人勾结冥修。” “别人坏了规矩,我们在搞清楚之前还不能妄动,竞赛还要正常进行,赛事之内的事情还要靠你们自己。” “这样,正选队员留下修养疗伤,预备队顶上。林壑崖主,烦请你和预备队员尽快讨论下对冥修这种精神侵蚀术法的应对之策,有眉目后,他们需要即刻出发,首要的是搜寻并救回华澜庭,比赛任务和名次放在其次。” “我会向主办方提出申诉,指出有人与冥修内外勾结图谋不轨,意图破坏大赛,这非常不利于仙洲抗击外辱,其心可诛,要求四擘盟予以调查,保证公平的竞争环境,并找出捣乱份子。” “但这需要时间,而且四擘盟内也不是铁板一块,各方势力交织,难说不会推诿扯皮,不能完全指望他们。所以,我们自己要展开调查,看看是那支队伍或何方势力吃里扒外,重点是屠家和血云魔道宗。” “此外,把发生的情况向各队通报,一则提醒大家小心,同时也是敲打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暂时先这样,一罄继续给伤者治疗,林壑指导预备队,然后我们四个再商议商议接下来其他可能的措施。” 临时搭建的营帐里,林弦惊等七名男弟子正在休息。 王根基、虞蹊和易流年此时都苏醒了过来,三人卧床休养,其他人席地盘坐调息。 别人都还安静,只易流年一醒过来就不顾伤势,显得坐卧不安,一付义愤填膺的模样,恨不得要冲出去找人算账,长吁短叹他扬名立万的大赛之旅刚开始就被终结。 林弦惊对他说道:“流年,稍安勿躁,别说你现在都不知道暗算咱们的是谁,就算知道了,你这个状态起身都困难,还是先养伤吧。” 易流年哼哼道:“那两伙儿见不得光的蒙面人再说,妙高圣地的冥修算计得咱们精神失控,总是坐实了的吧。” 林弦惊答道:“两洲对立,敌人算计你不是很正常吗?技不如人,掉坑里了,怪谁?养好伤让自己更强大才是正理。你是修道之人,要静心。” “刚才你没苏醒,守砚真人就怕我们出师不利,心有不甘,不能安心静养,临走前送了我们四句话,我说给你听。” “第一句,物来顺应。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去顺应,去面对,不要空自忿恨或懊悔。” “第二句,未来不迎。尽量少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焦虑,只会徒增烦恼,别无它用。” “第三句,当事不杂。专注于做好当下该做、能做的事情,不要分心在杂事和不良情绪上,那只能说明你被注入的负面能量还没有清除干净。” “第四句,季过不恋。已经发生和过去的事情,不论是好是坏,好则加勉,坏则反思,过后就引以为戒,不必再多做留恋。” 诸葛昀接着说道:“守砚真人还说了四个字,我深以为然。” “第一个字是静,里面藏着一个争,说明这人啊,越想争,就越要静。” “第二个字是稳,右边是一个急字,这告诉我们,越心急,越要稳。” “第三个字是忙,单立人旁边立着一个亡,想死得快,就着急忙慌好了。人越忙,越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行。” “第四个字是忍,忍不了就是在自己心上插一刀,忍了,心安才能看清事态的来龙去脉。” 易流年这次到没有反驳,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他换了个话题:“好吧,我听你们的。刚躺着的时候,听你们在议论守砚真人说门里预判过我们此行不顺,弦惊你不如测算下战队的境况?” 林弦惊回道:“越学习天机术数,越觉得自己不足,所以轻易不再预测未来的大事。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所谓临机应事,赶到这儿说到这儿了,我倒是可以看看。现在动用不了灵力,我就用从澜庭那里学到是紫微斗数占一个盘面吧。” 闭目掐算过后,他苦笑说道:“马后炮。果不其然,煞重!” 第243章 化煞为用 “有多重?”躺在铺上的虞蹊虚弱地问道。 “占得本月命宫的三方四正内,同时见擎羊和火星两大煞星,擎羊为血光之灾,火星为突然爆发的祸患,同时又会照地空、地劫两颗凶星,还有孤辰、亡神、贯索所谓的孤亡贯凶象加持,再加上象征外出境遇的迁移宫里天同化忌,联合对面的月命宫组成了巨火羊的劣格,可谓是煞忌交集。你说重不重。”林弦惊回道。 “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不走上这一趟了。”王根基黯然说道。 王根基的伤势最为沉重,道基受损,于以后的修行都大有妨碍,此时情绪异常低落。 “命中注定的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不应,明天也给你攒着。”林弦惊摇摇头说。 “不!我命由我,不由天!”易流年喊道,他对命理一道不是不信,但始终存疑。 林弦惊没有反驳易流年,而是说道:“流年说的不错,我们修道之人,必须有这样的气魄。”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在人成事,变化见矣。天命定了你这个意象,落在具体是事情上表现出来,你躲不过,但最终的结果还要人来做出来。” “流年,你这个易姓的好啊。易学的易字,本身就是变化的意思。” “我命由我不由天。问题是,大多数普通人逃脱不了天命的束缚,跳不出宿命的安排。逆天改命,挂在嘴边说说容易,做起来可着实不易。” “修道之人,不缺毅力,有毅力,就容易。”曲正则闷声说道。 “我认可这个观点。”何大一接着曲正则的话说:“孟子不是曰过吗——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诸葛昀也接道:“着啊。我不修天机,但也听说过凡有大成就者皆为煞重之人。命中主要的宫位少煞缺忌,则人生鲜有波折起伏,最多落得个悠闲少愁,一生多是在平淡安然中渡过,泯然众人矣,白开水一般。说白了,煞要是不重的话,连苦其心志的机会都没有。” 易流年起了辩论的兴致,这次反着说道: “但是,我们经常可以见到的是,老天爷在苦其心志后,继续苦其心志,不断地劳其筋骨、持续地饿其体肤,不厌其烦地空乏其身,始终如一地乱其所为,结果到死都一事无成。” “有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一直努力了也不见回报。这个世界上,劳而无功的例子海了去了,在很多情况下,简直成了理所当然之事了。这,又作何解呢?” “那是时候未到,你努力的还不够。”诸葛昀辩解道。 易流年撇嘴:“大道理谁都会说。但是我经常遇到的是好人没好报,人都爱说好人不长命,祸害万千年。很多时候,努力不一定得到期望的回报,善良不一定得到善意的对待。人们总是等不到传说中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看见的都是时候不到,好惨。” 林弦惊沉思半晌,说道:“在我个人看来,改变命运,最要紧的是化煞,话说全了,关键在于,化煞为用!” “在紫微斗数而言,人生一切的灾难困苦,都和煞星相关。你把带给你灾祸和让你受苦的煞星化解掉了,你的运势自然就转变了。” “但是大多数人的悲剧在于没有做到正确地化煞为用。” “煞重,如同命运之路上的刀山火海,跨不过去就是障碍,就是鸿沟地狱,会掉在里面一直受苦。如果跨过去了,那么这个壁障反而变成了你守护你的屏障,不但你看得到的好处能够拿得到手,并且别人还跨越不了,也就追不上来。” “煞重,表应为凶,说明你要吃与众不同的苦;表应为吉,那就需要应对得当,才可达成不寻常的成就。阴阳,两面一体,就看你怎么去化去用了。” “诚然,如你所说,大部分人化不了煞。首先一点,在于决心和毅力不够大。” “有的人,跌倒了几次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有些人,受到挫折就无法走出阴影,患得患失退却了;还有人是遇到麻烦就怨天尤人,把苦难都归罪于别人。这当然就化不了煞,这时需要拿出大勇气和大毅力去克煞。” “第二一点,化煞为用,不是说只靠勇气和毅力去和煞忌死磕硬抗就管用,那也是不足取的。一味地不信邪、硬碰硬,很可能只会碰得头破血流。“ “重重煞忌的作用就是让你的努力变得徒劳,让误会不断产生,让人迷失方向,让逆境一步步扩大,直至变得不可收拾,最终让人不得不屈从于命运的安排。” “所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化煞为用,不能仅仅有力道,还要知道化解的方向。” “我们学易,讲求的是趋利避害。虽然身陷地狱火海,但心里仍然要向着前往吉星的方向。煞星所在,是你必须吃得苦,吉星所驻,就是你需要知道的方向。” “只有这样,在你有勇气有毅力熬得住的前提下,你的火海地狱才有出口,你才不会陷在里面打转,才会向好的方向转化。如果不知道出路和出口在哪儿,只能是在里面空自苦其心志万年,而不得解脱。” “人之命盘虽然天生如此不可更改,但是人却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向左还是向右,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一言以蔽之,化煞为用,除了必须主动努力和付出,主动积极面对吃苦受罪的现状,更紧要的是,在对的方向和有意义的事情上去努力和付出。如此,方能化煞为用。” “非要举个例子的话,比如说,你命里犯小人煞,而你又常有害人之心,妄图以恶对恶,那么越努力越对抗,犯小人的情况反而会越来越严重,以致处处是敌人,到处是小人,层出不穷,步步维艰。” “但如果你明知小人煞重,而你选择的道路和方向,是通过尽力帮助别人去化解小人煞。那么这个犯小人的凶象就会逐渐转化,小人或许会表征为有很大麻烦的人总要来寻求你的帮助,看起来是有所谓的小人来给你添麻烦,实则不然。” “当你此时你的发心是帮助别人,这样一来,一种情况是,他这个麻烦,只有你能解决,你以善意助人之心帮助了他,也就解了自己的煞。” “另一种可能,是小人煞重,但由此引发的灾祸不会应在你的身上,转到他人身上了,这就和你无关了,也就化解掉了。” “再有就是,为了帮他人解决这个不一般的麻烦,你需要尽力改善提升自己,这就增益了你以前的不能,这样做了,你既化解了麻烦,同时还增强了自己,于是这个煞也就化掉了,为你所用了。” “人们去应劫应煞,原本是怕自己受苦受灾,怕自己得不到承认和收益,从而有所畏惧,而当你把自己的得失都放下了,成败无愧于心,只为了社会公众和他人的利益去与天斗的时候,因为无我,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这时才是真正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所以说,只有百折不挠、心性光明的人才能最终得到上天增益其所不能的赏赐,只会干熬,只有努力未必见效,同时又知道往哪个方向上努力的人,才能熬废了煞星,化煞为用。” “我在俗世界里学习命理预测之道之初,师父告诉过我一句话:单纯依赖技巧小术,而不修命运大道的人,迟早会翻车的。” “逆天改命,实质上就是在和天道做交易。周易八字、紫微斗数、玄空风水等等,都是基于经验和技术,好的师承和天份可以让人铁口直断,转起运来立竿见影。” “但又如何呢?一个卖货送货的老板车夫,我布个局催一下,一天下来顶多多跑几十里,多卖出几百斤货,他也还是个车夫。如果此人有良心,催旺了他我也算积德行善,如果是个缺斤短两的黑心商家,我的作为就是加速了他败坏自己信誉的进程,毁了他也在为自己造业。” “灵验是一回事,而决定最终结果的,还有很多回事的。” “技巧改变不了格局,命盘是既定的,但命运的缰绳始终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沉迷于多,沉迷于快,如果只是闭眼打马如飞,那是很危险很可怕的。” “术数会灵验,是因为它符合宇宙天地和自然大道运转的某些规则,但规则有大规则、小规则、潜规则之分,术数可以因为钻研对了小规则而起效,但也会因为无视底层大规则而走火入魔。” “转运第一法,称之为,善随善缘。” “接下来,我来看看这个盘面的吉星落在哪个方位,我们需要在煞忌交困中,瞄准哪个方向努力,才能化煞为用……” 林弦惊等人在讨论大道和小术的时候,自在万象门候补队伍的八人,已经在和林壑商议过后,准备启程了。 最后出发的共有九人。风清隽经过调养恢复了行动能力,虽说战斗力大打折扣,但她执意前往,给出的理由是战队里需要一个熟悉冥修情况的人,而大家都心知她是放心不下华澜庭,也就没有多做阻拦。 这样,如果能够找到华澜庭,战队依然是十人的标准人数配置。 同一时间,阿布扎比领着回转妙高圣地冥修驻地的队伍中,有一人昏迷不醒,被两名猿人抬着。 此人,正是在战斗中失手被阿布闺秀生擒活捉的,华澜庭。 第244章 闺秀心思 其实华澜庭也不算是失手,实在也是力不从心、力有不逮。 当时的情况异常危急,队友们连番作战,在冥修和猿人的攻击下迭遇险境,他不得不几次用出了“寸步千里”身法到处救火,灵力迅速耗费的七七八八,有什么大招也使不出来了,到了最后,尽管力毙几名猿人,终是让阿布闺秀捡了便宜。 阿布闺秀本来打算以手中绣鸾刀了结了华澜庭的性命,最后关头却转了念头,只拍晕了对方。 此人骁勇善战,斩杀己方人员的数量最多,按说当杀之而后快,但阿布家族肩负在东方寻找拯救部族契机的使命,捉个活口当可问出不少情况,况且阿布闺秀也有自己的心思。 这会儿,他们正在赶回驻地的途中。虽然此战算是取得了胜利,阿布扎比的心中并不兴奋。 他这时清楚地知道,要不是老族长在帐中面授机宜时,告诉他有人会配合行动,单凭族人和冥修的力量根本吃不下这支年轻的战队,还很有可能损失惨重,即便里外合作,也是没能留下对手,要靠别人去给予逃走九人最后一击。 胜了也是惨胜。 这还在其次,他更忧心的是看到了族人致命的缺陷。 阿肯部族中的冥修,是靠着三圣山的秘法才能在最近几十年里以超常的速度达到现在的修为水平的,透支生命力是表面上付出的代价,他发现更揪心的后果,是族人们的连续作战能力极差。 两次恶斗下来,拼尽全力的残余族人的状态同样跌到了低谷,而他在探察之后,确认这些人已经无法恢复,以后再难修炼回原来的境界了,伤重的甚至已经行将油尽灯枯,伤势痊愈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是根基不稳带来的后患。是连收集到的修士负面能量也补救不了的,以前看不出来,只有长时间恶战后他才认识到这点。 默默看着只剩下一小半儿的族人们变得更加衰老的面孔,他再次为部族的命运感到悲凉。 阿布闺秀在旁好像没有注意到兄长神思不属,悄声说道:“哥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抓回来的那个俘虏?” “交给老族长呗,还能怎办?”阿布扎比心不在焉地回答。 “要不,你和老族长说说,先留在我们手里。我看此人在战斗中对冥修术法的抵抗力甚强,从他嘴里不但能撬出殊玄仙洲的一些情况,说不定还能找出端倪,或者是弥补族人生命力流失的的方法,或者是其他什么改变部族命运契机的突破口。” 阿布闺秀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上代族长不是说事情要着落在我们阿布家族身上吗,这人没准儿就是个机会,有没有用先试试。” 阿布扎比收回心思,想了想,点了点头同意了。 回到驻地,阿布扎比前往大帐向阿肯瑟汇报战果,过不多时回来后,告诉阿布闺秀,说老族长同意把俘虏留在两人这里两天,他们很快会启程撤往魔鬼大陆桥焉支山,如果问不出什么东西,就要交给他处置。 阿布闺秀大喜,犹豫片刻,又低头和阿布扎比嘀咕了一阵儿,然后一个人来到了关押华澜庭的帐篷。 华澜庭已经清醒过来,他被阿布扎比以冥术禁锢了丹田气海和手脚腕脉,此时不得动用灵力,行动是如常,但无法逃脱,帐篷外有两名猿人在看守着他。 阿布闺秀进到账内,这里是个堆放杂物的地方,华澜庭正靠坐在身后的麻袋上养神,帐帘挑开,一抹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听见有人进来,他睁眼看了看,就又闭目打坐。 阿布闺秀饶有兴致地端详了他半晌,心中暗自点头,仙洲修士不比妙高圣地里的部族勇士,没有那么高大孔武,却清秀细腻很多,这人凤目蚕眉、看着柔弱白皙,偏生蜂腰猿背、气宇轩昂,在她眼里尤其有型。 见华澜庭不搭理自己,阿布闺秀自顾自说道:“认识一下吧,我叫阿布闺秀,我知道你是自在万象门的,叫什么名字?” “华澜庭。”华澜庭不卑不亢。 “呦,一个阶下囚,牛气什么?还不是本姑娘的手下败将。”阿布闺秀前行两步,站到华澜庭身前。 “你们倚多为胜,胜之不武。” “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又不是擂台比武,华公子此言差矣。” “嗯,是我错了。你们妙高圣地的冥修侵我家园,屠杀平民,残忍狡诈,蛮人没有受过教化,的确不能和你们讲道理。” 阿布闺秀面色一变:“华澜庭,牙尖嘴利,信不信我一掌毙了你!” “既已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 阿布闺秀忽然伸手,摸了一把华澜庭的脸,轻笑道:“小白脸还挺硬气。放心,本姑娘现在还不想杀了你。不说是吧,阿肯部族中可有不少折磨人的法子,我还从没对仙洲修士用过,不知效果如何。不急,咱们慢慢来,最后,再把你点天灯喂鹰。” 华澜庭睁开眼睛:“阿肯部族?阿布姑娘年纪不大,心肠倒狠,妙高圣地不论男女,都是这么野蛮吗?” 阿布闺秀坐到了华澜庭的对面:“你肯睁眼了?来看看本姑娘长得怎么样?是不是比起仙洲女子,别有一番风味?” 华澜庭眯了眯眼打量打量,颔首道:“嗯嗯,发自内心的漂亮。” 阿布闺秀脸现微红:“算你识相,眼睛不大,眼光还不错嘛。” 华澜庭好死不死地咕哝了一句:“可就是表面上怎么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阿布闺秀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挺胸斥道:“敢消遣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同行女修,我哪里不如她们了?” 说句实话,阿布闺秀长得匀称、身高腿长,就是肤色黑一点儿,相比之下更加健壮一些。 华澜庭有心激怒阿布闺秀,言道:“我都不用说话,动动嘴就能让你变得狂暴。” 阿布闺秀愣怔一下,不知听懂没有,下意识回答:“什么?我不信。” 华澜庭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但阿布闺秀从他的口型里,能看出来说的是“微胖”两个字。 腾地一下站起身,阿布闺秀暴走了,她一手拉起华澜庭扯到一边,又一脚踢开后面的麻袋,露出来一个称重的地秤,一脸黑线,阴沉着说:“气煞我也,你看看,我在部族里可一直是最苗条的一个。”说着站了上去。 华澜庭刚要伸头去看,阿布闺秀忽地一下又跳了下来,从手腕上取下她之前在仙洲里搜罗到的一个翠玉手镯,塞到华澜庭手里,说道:“你先帮我拿着,不许看,我先来调调秤砣。” 华澜庭失笑,女人啊,都一样,无法理喻。 阿布闺秀把弄了几下,深吸一口气,看似不太满意,突然又回头说道:“喂,你走开,退后,别动我。” 华澜庭退后一步,懵道:“我没动啊?” 阿布闺秀继续道:“你你,再离我远点儿!” 华澜庭连退两步:“大姐,不关我事啊,我已经离你很远了。” 阿布闺秀左右瞅瞅,大声道:“不行,再远,还有,把你的影子从我身上挪开!” 握草,华澜庭无语。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你来我往,阿布闺秀一会儿恫吓相逼,一会儿软磨硬泡,华澜庭口才了得,非但没有透露什么,反而从阿布闺秀嘴里套出了不少阿肯部族和妙高圣地的情况。 直到天色擦黑,阿肯部族要启程出发了,阿布闺秀才气鼓鼓地走出了帐篷。 行进的路上,阿布闺秀没有再来骚扰走在他们身前被押解着的华澜庭,只和阿布扎比在一起小声说话,华澜庭注意到两个人似乎起了争执,到最后似乎是阿布扎比拗不过妹妹。 几个时辰后,夜色已是深沉,阿肯瑟下令队伍扎营休息。 这回是阿布扎比陪着阿布闺秀一起来到了华澜庭所在的帐篷。 阿布闺秀说:“这是我哥哥阿布扎比,是部族年青一代里修为最高、最聪明的人。” 华澜庭在和阿布闺秀下午的交谈中,对阿肯部族有了粗浅的认识,也想再继续多了解些妙高圣地里的情况,拱手说道:“那好啊,有什么章程,你们划下道儿,我接着。” 阿布扎比笑道:“听闺秀说,华兄为人很是刚硬,威武不屈,我阿布扎比佩服有骨气的汉子,特来会会,华兄不要误会。” 阿布闺秀瞟了眼阿布扎比,咳嗽了两声。 华澜庭柔声道:“咦,闺秀姑娘像是受寒伤风了?” 阿布闺秀有点儿喜动颜色:“怎么?难得你还会关心我?” 华澜庭退开,道:“那你离我远点儿,我怕你传染我。” 阿布闺秀一跺脚,气得指着华澜庭说不出话来。 阿布扎比哈哈一笑:“行了,你去外面叫他们送几坛好酒进来,我和华兄弟边喝边聊,聊好了你再过来。” 阿布闺秀朝哥哥使了个眼色,悻悻出去了。 阿布扎比席地而坐:“我们阿肯部族性格豪爽,我这个妹妹年少单纯,华兄弟不要介意啊。” 华澜庭心中戒备,嘴里说道:“兄弟二字可不敢当,你我两方如今兵戎相见,既然被擒,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不知此来有何指教?” 阿布扎比摆手让华澜庭也坐下:“不要紧张,我们东来也是有难言之隐,相互多多了解没有坏处,别的不说,你的性命我可保无忧。” 华澜庭说:“个人安危算不了什么,保得性命那又如何。贵我双方仇怨太大,势成水火,你们杀戮无数,此恨已经解不开了。” 阿布扎比道:“形势比人强,目前的情况也并非部族的本意……” 正说着,有猿人送进来十坛酒,阿布扎比拍开酒封,倒入海碗内,一口喝下:“来,我先干为敬,先不说两块大陆的仇怨,你看我妹妹闺秀如何?” 华澜庭不动声色:“其素若何,春梅秋蕙。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阿布扎比大笑:“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推杯换盏,果真是边喝边谈,不多时,三坛烈酒就见了底儿。 华澜庭的灵力被封,不能化解酒力,此刻人已微醺,等再下四坛,只觉头晕眼花,渐渐不省人事,倒伏在地。 阿布扎比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出帐。 四下里肃静无声,很快,阿布闺秀出现,一闪身,就溜进了营帐。 第245章 意思意思 一个时辰后,阿布闺秀面色绯红,一步三回头,扭捏着出了帐子。 在阿布扎比的帐篷外逡巡了片刻,她挑帘进去。 阿布扎比没有睡,正在榻前呆坐,前面是几坛歪七扭八倒着的酒坛。 见阿布闺秀进来,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讷讷说道:“妹子,你,还好吧。委屈你了。其实……这小子也算不错……” 阿布闺秀已经恢复了正常,拢了拢秀发:“哥哥,你不用担心,是我自己的主意。为了阿布家族和阿肯部族,我,无怨无悔。既然来了,总要做些什么。图存,就要求变。至于是福是祸,是好是坏,留待以后验证吧。” 阿布扎比望向她,目光闪动,轻声问道:“靠谱吗?” 阿布闺秀拍拍肚子,轻笑道:“安啦,这个妹妹我可比你懂,族里的婆子教过我的,十拿九稳。” 阿布扎比看向账外:“这个姓华的小子,你打算怎么办?仙洲里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不,能保则保吧。” 阿布闺秀一扬眉:“哥哥,你这叫什么话!必须保!他现在可是你的…….让他多少交代一些事情,糊弄过去,总之不能交给老族长,他们会动刑的,说不定还会杀了他。这可不行!先拖着,等回到圣地再说。” 阿布扎比说道:“行行,都听你的,别着急啊,我就是试探下你的态度,我当然会护着他。等回去后,我找机会和老族长去说,他老人家一定会理解和支持的。” 顿了顿,又问道:“那小子,还不知道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阿布闺秀抿了抿嘴唇:“我干扰了他的精神,他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让他知道,哼,要看他的表现了。” 第二天一早,阿肯部族继续开拔前行,阿布闺秀和华澜庭走在一起。 两人面色如常,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然而却半天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阿布闺秀忍不住,踢了华澜庭一脚说道:“喂,姓华的,你倒是说话啊。我警告你,把仙洲和你门派的事情讲出来,不然我和哥哥都帮不了你,要是落到族长手里,不死也要扒层皮。” 华澜庭皮笑肉不笑地上上下下盯了她几眼:“昨晚喝多了,现在还晕晕乎乎的呢。再说我都说过了,在下来自自在万象门,其他的无可奉告,爱谁谁。另外,酒后乱…….那个吐真言,不该说不该做的,说不定我也说也做了,还要我说什么?” 阿布闺秀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转过视线直视前方,换了个话题道:“哼,狡辩,都是我和哥哥说得多,你就没说几句有用的。你已经知道我们东来也是情非得已、身不由己了,都是三圣山逼迫的,我们也想找到摆脱部族命运的方法。” 华澜庭正色道:“圣地部落太原始太落后了,你们缺乏的是文明和文化,要想从根本上改变,照我看,需要先从学习语言文字开始。” 阿布闺秀不服气:“你们的语言文字,我会呀,这不可以和你正常交流吗?” 华澜庭摇头:“诺大的部族里,恐怕只有你和阿布扎比等少数人识文断字吧。再说了,你哥哥还能够勉强说是饱读诗书,你嘛,撑死了也就相当于仙洲里七岁孩子的水平。” 阿布闺秀不干了,反驳道:“胡说!你们东方殊玄仙洲九千多常用字我全部都认识。” 华澜庭撇撇嘴:“识字只是第一步,要知道文字的前世今生和字里字外的意思才行。”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不信你考考我啊!既然认字,还能不知道字的意思?” 华澜庭转转眼珠,微微一笑:“那好,我就考考你。请听题,你来告诉我两个人的这段对话是什么意思,是在何种场景下发生的,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布闺秀来了兴趣,侧首看着华澜庭,华澜庭道: “甲问: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乙答:哥们儿,兄弟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意思意思罢了。” “甲说:不好吧,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乙接着说:哎呀,别和我客气,小意思,小意思啦。” “甲说:这样啊,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乙道:好说好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了,你懂我意思的。” “甲笑:那成,好吧,既如此,哥哥我就不好意思啦。” “乙说:哪里哪里,应该是我不好意思。” 阿布闺秀已经听的是一头雾水、一脸茫然:“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意思啊,意思两个字我懂,但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华澜庭坏笑:“看看,傻了吧,一个送礼的场景你都听不出来,其实我没什么意思啦,根号二而已。” “啥?啥是根号二?” “开根号是数算里的一种,根号二约等于一点四一四,根号二而已的意思就是,一四一四而已,意思意思而已的意思啦……” 阿布闺秀头都大了,娇嗔道:“这个不算,太绕了。你你,再换一个。” 华澜庭无奈,翻着眼睛想了想:“行,那你听这道题,是父亲和儿子之间的对话,你告诉我儿子到底在三次考试中到底有没有进步。” “第一次儿子说:老爹,对不起,这次测试中我有一半题目没有回答上来。” “父亲说:没关系,下次继续努力。” “第二次儿子说:老爸,这次我有一半题目都答上来了。” “父亲说:不错嘛,有进步啊,再继续努力,你行的。” “第三次,儿子汇报说:父亲,这一次我只差一半题目就全答对了。” “父亲很开心,鼓励道:行啊,干得漂亮!我早说过你可以的。” 阿布闺秀有些凌乱,自语道:“第一次是一半错了,第二次是一半对了,第三次是差一半全对……你讨厌,这不是一个意思嘛!” 华澜庭颔首:“然也,有进步,孺子可教也。” 阿布闺秀恼了,一跺脚:“没你行,你最牛,你人定胜天。” “不敢不敢。”华澜庭摆手。 “你还不敢?你能把天儿都聊死,还不是人定胜天?” 阿布闺秀又道:“这些只是日常俗语,哪里谈得上是什么文明和文化了,再换一个,有没有高雅一点儿的?” 华澜庭:“那好,来个有文化的,回文诗懂不?” 阿布闺秀切了一声:“小意思,不就是什么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嘛。” “那是小儿科,我有个更复杂更有意境的,且听这首: 枯眼望遥山隔水, 往来曾见几心知。 壶空怕酌一杯酒, 笔下难成和韵诗。 途路阻人离别久, 讯音无雁寄回迟。 孤灯夜守长寥寂, 夫忆妻兮父忆儿。” 阿布闺秀在心里跟着默念两遍,喃喃道:“这首诗是在思念妻子。” “双眼都望得干涩了,但山高水阔,人来人往,并无知己。酒壶已空,不忍再斟,提笔对笺,难和成诗。山遥路远,离别已久,鸿雁传书,漫漫无期,长夜独守,孤灯寂寥,作为夫君和父亲思念妻子与儿女。” “也还好吧,用词直白,不难理解,不复杂啊。等等,你说是回文诗?我反过来读读看。” “儿忆父兮妻忆夫, 寂寥长守夜灯孤。 迟回寄雁无音讯, 久别离人阻路途。 诗韵和成难下笔, 酒杯一酌怕空壶。 知心几见曾来往, 水隔山遥望眼枯。” “妙啊,绝了!眨眼间就从思妻诗变成了思夫诗。”阿布闺秀不由睁大了眼睛。 华澜庭笑而不语。 阿布闺秀瞧着华澜庭得意的样子,心里仍旧不想服气,说道:“你说得都是些文字游戏,和我族命运没什么直接的关系,我想知道的是你们道门里的道,而不是语言的小术。另外,我对你们道家的符箓之术非常感兴趣,你讲讲这个。” 华澜庭作深沉状:“文以载道,大道至简。怎么能说这些日常朴素的语言文字是小术呢?也罢,你要听大道,我就试着说说。” “你喜欢符箓之术是吧,那就先说这符好了。” “何为符?有符号、符节、符箓等等。从字源看,符字最早从竹而来。远古,人们在竹子上结绳记事,再后发展到在竹简上书写文字。” “后来,有人将其一分为二,一半自己留着,一半送给别人保留。等到需要传话办事的时候,就让人拿着自己这一半过去,如果可以和另一半对上,则可以确认是约定的人来的信息,值得信赖。此处,符,表征为信。军中的传令虎符也是由此出现的。” “这就叫符,符合之符,符是一种确信,是对彼此认同的规则的一种确认。” “就如同匹配的钥匙和锁头一样,它们之前是一体的,是互为阴阳和表里的。” “一把大锁,一把任凭你使出牛劲敲打锤击都打不开的大锁,只要钥匙对了,轻轻咔哒一声就应声而开,毫不费力,自然而然,豁然开朗。” “大道亦如此。道门修炼的精神和身体状态也好,日常使用的语言和文字也好,所谓春天花会开,当你所坚持做的和你追求的东西暗暗契合的时候,一切都会被‘打开’”。 “我想阿肯部族也是如此,大的方面要开化进化,小的方面要找到制约束缚潜能开发的那个症结,若是真有什么钥匙或者符箓之术能够解开对上,也许问题就解决了。” 华澜庭只是信口胡诌一说,走在两人后面的阿布扎比听到,却是心里微动,虽然还是没有头绪,不知怎么解决,抓之不着,却隐隐感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他眼前的冥冥之中晃动。 第246章 胡说八道 阿布闺秀没有阿布扎比想的那么多,点了点头说: “原来符字在源头上是这么解释的啊。不过,以前老族长在教我认字的时候曾说过,语言是灵魂的监狱——最高级的东西是只能意会不可言说的。” 华澜庭回道:“那是你的理解有误。老族长并没有说错,到了至高境界,语言和文字往往就表达不清了,靠的是意念和感悟——悟了就是悟了,不理解的话,怎么都捅不破那层窗户纸。” “但是在初级阶段,语言文字的力量是巨大的,是通向无法言说阶段的阶梯。语言的确是灵魂的监狱,那意思是说,贫瘠的语言束缚了有趣的灵魂的表现。” “看到竹林、水潭、月色,你不能只会说:哇塞,这也太特么好看了。你要会说: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 阿布闺秀不以为然:“附庸风雅,做作。” 华澜庭笑道:“别闹,能够朴素而优美地把话说清楚是本事。当然,日常生活中,简单的语言有时候也足以扭转乾坤,但那是丰富前提下的简洁和直击。我给讲两个小故事。” “有一次,我有个朋友带着他的夫人路过柳巷,两人间隔大了些,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妖娆女子招呼他进去:大官人,进来耍一耍么。我朋友当然不能理她,等着他夫人跟上来。于是那女子转而说道:小帅哥,再进来耍一耍么。” “就是这一个无中生有的再字,成功地借他夫人之手报了不理之仇。” “又有一次,还是我这个朋友,在路上看见两个路人正揪着一个小偷在狠揍,我朋友心软,上前说道:别打了,滥用私刑不好,还是送官吧。” “那小偷一听,扭过头来就是一句:别管我,快跑!结果呢,那两个路人瞬间就扑上来把我朋友按倒在地,而那小偷嗖地一下窜了起来,拔腿就跑没影儿了。” 女人的脑回路和男人不同,阿布闺秀听了故事却道:“你们男人,不是想着柳巷花街,就是要打打杀杀。你看,今天在我们圣地是情人节的日子。话说,你有没有相好?” 华澜庭脸色一僵:“我不知道,我也不说。” 阿布闺秀问他:“没有?长得不差,不会吧?那你每年怎么过仙洲里的七夕节的?” 华澜庭道:“额,这个,话不是这么说的吧。如果你家清明节当天没死人的话,难道还要现弄死两个再过节?” 阿布闺秀怒道:“华澜庭,我已经忍你好几天了!” 华澜庭弱弱地问道:那你,想咋样?” 阿布闺秀的声调一下子弱了下去:“我……我还想再忍个百八十年。” 华澜庭略感尴尬,只好装傻,顾左右而言他:“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儿?” 阿布闺秀爽直,不会绕圈,不依不饶地道:“说嘛,你喜欢不喜欢人家?” “喜欢。”华澜庭倒是没有犹豫,干脆地答道。 轮到阿布闺秀诧异了,她脸一红,想了想说:“你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安全的。说实话,你是不是怕伤害我才这么说的?” 华澜庭:“不,不,我现在被俘,手无缚鸡之力。我,我是怕你伤害我才这么说的。” 然后华澜庭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阿布闺秀幽幽地道:“我们圣地部族里的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女人没有地位,我可是听说仙洲里的情况要好上很多,女人也是可以修炼的,也能够得到尊重。” 华澜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陪笑说道:“那是那是。” “记得我那个朋友的老丈人,有次看见他女儿的一只手打着夹板,就问怎么了,她女儿悲愤地说:爹啊,女儿遭遇家暴了,手骨折了,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下可把岳父大人心疼坏了,他愤怒地对女婿说:小子,你是用哪只手把我女儿打成这样的?老子要废了你这只手!我朋友一脸委屈地捂着依旧红肿的脸说:小婿哪敢用手啊,我是用脸打的……” “还有一次,他媳妇儿头一回给他炖肉,结果炖糊了,他安慰媳妇儿说是第一次,手生没经验,下次就不会了。可第二次又炖糊了,他没吭声。等第三次还是炖糊了,他很生气,恶狠狠地把锅给摔了,他媳妇儿吓坏了。“ “这么凶?这还叫对老婆好?”阿布闺秀问。 华澜庭说:“你听完啊。这人大义凛然地对媳妇儿说:第一次糊,你没经验,那是你的问题,这都第三次了,你也该有经验了,但还是糊了。老婆,这绝对不是你的问题,肯定是这口锅的问题。咱,换锅!” 阿布闺秀听得抿嘴笑了:“这是甩锅啊,锅表示不背这个黑锅。你净胡说八道消遣我。” 华澜庭一本正经道:“成语用的不错,但你知道胡说八道是哪八道吗?” 阿布闺秀真被问住了,虚心问道:“哪八道?” “胡说八道的八道有两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出自佛教,另外一个源于我道教。道门的道术修炼有很多不同的等级划分,但在古时,长生不老得道成仙的道法修行,通常被划分为八个阶段,称为八道。” “第一道为入道。进入道门,拜师开始修行,登堂入室的意思。” “第二道是学道。入道后,首先要学习修道的基础理论和普适方法。” “第三道是访道。了解道法的基础知识后,就要进行更深入的研修,要拜访求教,请各路高道大德予以教授和指点。” “第四道为修道,这时基础知识也掌握了,修行方法也知晓了,那么就要开始实践修行了,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第五道为得道。通过艰苦持续地修行和参悟,道行得以不断精进,直至悟道。” “第六道为传道。自己修行高深了还不够,个人修持的同时还要普及道法、普度众生,要收徒传道。” “第七道为了道。等到完成了这些,就说明已经脱胎换骨,结束了修道的过程。” “第八道为成道,指的是最终突破天地桎梏,升入天界,成为逍遥自在的神仙。” “此为八道。在俗世界中的传统武术领域,被归结为三个阶段。” “首先是见自己,通过习武确定自己体能的极限,看能够自修到到哪一步。” “其次是见天地。通过与各路英雄豪杰交流切磋,确认其他高手能达到哪一步。这是一个血淋淋的阶段——不是打死打残别人,就是被被人打死打残。真的武术,是不表演,只杀人的。” “最后是见众生,成就后代表着要传承,这个阶段里要讲武德,讲道理,讲究提携后进,开宗立派授艺,为家为国为民。” 华澜庭讲得头头是道,连后面的阿布扎比都给吸引了过来,忍不住问:“那佛教的八道又是什么?为什么叫胡说八道?” 华澜庭答道:“胡应该指代的是胡人,中原汉民族把域外边地的少数民族称为胡人。因为胡人的文化和风俗习惯不一样,异于尊奉的佛道儒学说,不按理法规矩典制行事,所以把他们的话叫做胡说,并用胡说八道比喻其话不可信。” “佛家八道,即八正道,又称八圣道,是八种佛门修行的方法和途径。我无深解,只能说个大概意思。” “其一为正见,对佛教教义要有正确的理解和见解,正确体见佛教诸法的理性而不谬误,谓人修无漏道,见四谛分明。” “其二为正思,对佛教教义要有正念思维,远离诸杂念。” “其三为正语,不说与佛理不相符合的话,诚实不说谎,勿出妄语、恶语。” “其四为正业,坚持修行,洁身自好,不做偷盗、淫邪、杀生等恶行。” “其五为正命,平时生活要遵从佛教戒律,不能破戒。” “其六为正精进,勤于修行涅盘法门,终生坚持不懈,祛除烦恼恶习,不偏邪,一心专精,无有间歇,是名精进。” “其七为正念,牢记佛门真谛和真理,修戒定慧正道,感知自己,进止涅盘。” “其八为正定,一心一意,专注于禅定,摄诸散乱,身心寂静,决定不疑。” 阿布闺秀虽然听得云山雾罩,但不妨碍其眼中都是小星星:“真心不懂,但佛教中有一句话似乎叫天花乱坠,说的就是你了,都让你说出花儿了,说破大天了。虽然费解,不过,本姑娘喜欢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 华澜庭只能给了她一个白眼,阿布闺秀又道:“反正没听够,这样更不能把你交给老族长了,我要带你回去经常问道,就这么定了。” 华澜庭看了看阿布扎比,小声道:“别呀,我还想会一会阿肯瑟大部首呢。这两天和你们兄妹交谈,我总是觉得这位老族长有问题。他曾经对你们那么慈爱有加,如今却变得杵倔横丧、利令智昏,这不合常理啊,其中必有猫腻。” 阿布扎比之前虽觉异常,但并未深想过此事,听华澜庭这么一说,不由沉思不语。 华澜庭在这里和阿布兄妹周旋,在距离很远的地方,风清隽等九人组成的救援队伍正在一路飞驰。 他们出发以来,一直没有碰到猿人和冥修。 疾行中,岳光寒突然开口问大家:“你们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众人摇头,只霍徽晓颔首应和道:“没错,我也觉得好像有人在盯视我们,但就是找不到这种不适感的源头。” 九人当中,只有霍徽晓和岳光寒修习天机术,其预感比旁人要更加敏锐,见两人都有相同的说法,风清隽警觉,马上停下了脚步: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其中当有蹊跷,不可忽视,这关系到我们的行程和方向,能不能请两位在此施法,再细算一下?” 第247章 五行秘奥 霍徽晓对天机预测术的使用比以前更加纯熟,算筹一出,闭目凝神没过多久就有了结果,她睁开眼睛,皱眉道:“三点警示。” “其一,我发现有三道影像在附近盯住了我们。如果记得不差,很像是我们救援林弦惊他们时逃走的那三个黑衣人。” “奇怪的是,我算到身边曾有气息和其呼应,因此他们才能掌握我们的行踪,但我仔细搜寻几遍,却无论如何在我们九人中找不到信号来源所在。” “大家我是信得过的,不可能有敌人的内应,难道说有人被下了不定时的定位追踪装置?” “其二,周遭有不止一拨人马,另有怀有敌意的人在远处窥伺,人数不详,实力不弱。” “第三,这两批人肯定都不是冥修和猿人,气息明显是仙洲修真者的路数。” 岳光寒入门最晚,在这些人中的修为最弱,他不敢过多使用灵力,测算速度上不如霍徽晓,但他的大预言术对越近的事件看得越清楚,这时说道: “晓晓姐说的不错,第二拨人我没精力顾不上去观察,但那三人离得很近了,相信很快就会发起攻击,而且是分三个不同的方向,个人修为应该在我们之上。” “信号源我也没有发现,只能多加留心,再出现时当可抓住。” 风清隽说:“如此的话,现在没时间去探究为什么踪迹会暴露了,先应付掉这两拨攻击再说,当时最后伏击我们一队的三个蒙面人都有还丹境初期的实力,你们二队有什么配合的手段吗?” 预备队的整体修为水平比正选队员要弱,但这些人都是六十代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个个要强心气儿高,在临来前的集训中没少演练各种作战方案,众人中的指挥者霍徽晓沉声说道: “我们此行的任务是救援华澜庭,必须闯过这两关,而且还要保存实力。两拨人都很难缠,所以原则是不宜硬拼,不能恋战,我的策略是出其不意,速战速决,不求歼灭,退敌为上。” “这样,等会儿风清隽师姐和霏霏一组,晗韵和文茵一组,琼丝和袁更一组,分别先抵挡住三人的进攻,尽量拖延,晁师兄在旁策应保护,为我和岳光寒争取时间,我要协助他发动新开发出来的天机攻击秘术,争取重创一两个,赶走这三人。” “然后我们全力向前,第二批人要是发起攻击,看情况,能速胜则战,不然我和光寒就把大家集体传送出去一段距离,虽然对我俩的消耗不小,但可以摆脱他们,救澜庭要紧。” 风清隽问:“要不咱们不接战,直接传送走呢?” “必须先给他们造成损伤,迟滞其行动能力,不然他们能够对我们进行定位,靠我和光寒两个人并不能实施远距离传送,一直被追踪干扰的话,分心之下,不利于救援。”霍徽晓答说。 方案既定,大家全神戒备。 岳光寒所料不差,只前行了百丈远近,追踪而来的三名黑衣蒙面高手就从后方和两侧现身,出手袭击预备队。 对方这次出动人手到俗世界里袭杀,不是不想派出更高级别的修士,而是修为更高的人很难避过四擘盟和万象门坐镇强者的神识探察,必会引来类似级数大能的干预,只有还丹境初期的人方可混迹于数百名战队队员之中而不引起关注。 还丹境相当于自在万象门的五气朝元境,在场九人的修为都还没有达到这个层次,但以万象门优秀弟子的能耐,在短时间内合力抵挡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风清隽手中的分水峨眉刺转动,灵力光晕大如车轮,寒光四射,她速度奇快,展开了绕身紧逼,而对方的攻势多被宋霏霏以凤翅朝阳刀御使红焱赤焰术接下,三人打做一团。 刀琼丝生猛无比又力大无穷,一上来,一口门板大小的合扇板门刀舞动疾如风车,唠叨刀刀法几乎没有停顿地罩住了对手的上半身,袁更的左手地府判官笔和右手虎头护手钩则灵力吞吐,专攻其下半身,一时间竟压制得对方连连后退。 章晗蕴和文茵身法高妙,两女同使坤凰出岫剑前后呼应,她们的对手修为虽高但技巧不足,加之顾此失彼,尽管无惧二人凌厉的反击,却被带得身形不稳,脚步虚浮,虽能够形成威胁,急切间并伤不到她们。 不知不觉中,对方有两人渐渐被引到了一处。 突然间,刀琼丝、袁更和章晗蕴与文茵乍然后撤四散,跳出了战斗的圈子。 预备队员之间配合精妙,空档刚一拉开,在一旁蓄势完成的霍徽晓与岳光寒发动的秘术就启动发出了。 岳光寒的大预言术中有一项功能是诅咒,能够暗算对手,威力不算大,胜在效率很高,当日小试牛刀,曾让易流年当场坠马。 岳光寒进入万象门时功力低微,之所以被门中破例接收,就在于他带来的大预言术非同凡响,十分神奇,具备预测、传送、诅咒等多种能力,让瑶光峰精通天机预测术的诸位长老名宿都啧啧称奇。 入门之后,峰中首脑和大能对大预言术进行了细致的研究,连带着看家的大衍天机诀都借此得到了更好的完善,岳光寒自然也被重点照顾,不但修为增长迅速,大预言术的水平也日渐提升,最近还被授予了一门新开发出来的奇术,称之为五行诅咒术。 此术将大预言术中的诅咒功能和五行生克能力相结合,杀伤力极大。 五行之说源于道家的阴阳学说,世人只知五行代表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世间万物皆由这五种基本元素构成,而阴阳属性赋予了五行相互对立、相互制约又相互转化的性质。 五行代表五种基本元素和相生相克的属性规律,这种说法并不为错,道家很多功法术法也是由此开发衍生出来的。 然而时至今日,道门对五行学说的研究早已超越了简单化和表面化的元素与属性认知,认为其蕴含的更是天地存续的五种基本状态和运行过程。 类似“金克木、木生水”和“刀可砍树、火焚木生土”等等这些只是以表面现象来解释五行,并没有揭示五行运行的内在规律。 自在万象门的典籍有云:水曰润下,火曰焱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曰稼穑。意思是说,水具有朝下的属性,火具有向上的属性,木具有伸张的属性,金具有内敛的属性,土具有中和的属性。 因此,严格说来,五行不是简单地指代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而是藉由这五种物质具有的五种特性,来说明宇宙万物具有的五种基本动态和变化形态——收敛、伸展、润下、炎上和中和。 例如,木为草木,象征着生命、生长和生发,突破束缚的成长自然是要“伸展”的;而水往低处流,滋润万物,即为“润下”;任何火势都是向上升腾的,即为“焱上”;金坚硬无比,却可以被压成丝状,其“收敛”之力强劲;土则象征大地,承载时间一切软硬纯杂之物和善恶美丑之象,其力代表“中和”。 继续引申,收敛就是“向内”,伸张即为“向外”,润下和炎上表征“向下和向上”,中和可以理解为“过渡”。 试想,宇宙万象之变化,有哪一条、那一点“不在五行中”呢? 正所谓:金木水火土,内外下上中。宇宙万物变,万变不离宗。 此诀方为五行之行的真义,亦代表着五种秩序——任何事物从新生、壮大、全盛直到衰败、消弭的发展过程,都离不开这些状态。 由此,被术法诅咒的人,就要同时承受向上、向下、向内、向外和中和过渡之力的撕扯拉伸挤压,其中的难受可想而知、不言而喻。 岳光寒的功力仍嫌不足,在霍徽晓的加持下才勉强让术法成形,威力和峰中长老使出来的不可同日而语,效果也难以持久。即便如此,两名偷袭者在其中仍然生不如死,七窍中鲜血狂喷,身体各部位都出现了凹凸变形的现象,要不是其修为达到了相当的火候,已然爆体而亡。 一招得手,时效一到,两人就地栽倒,爬不起来。 第三名袭击者见状大惊,他也是见机的快,当机立断,马上放弃了和风清隽与宋霏霏的缠斗,飞身过来,毫不拖泥带水,捞起两名同伴就走。 此时,霍徽晓和岳光寒施展秘术后灵力消耗过半,风清隽等人要保存实力,都没有赶尽杀绝去追赶,大家转头齐向前方遁走,只有没有动手的晁天阙取出一样东西扛在肩上,在走前激发出了一枚灵力炮弹射向对方。 晁天阙追随风火伦日久,单论铸器能力要在华澜庭之上,他从贾小纯的灵力蛋筒中得到启发,自己暗中做了一门灵力发射器,威能比贾小纯的可要强上许多,这一炮正中第三人的肩头,虽没一举轰杀对方,却大幅削弱了其战力。 众人这快速一战逼走了对手,没过一会儿,又受到了另一伙黑衣人的围攻,这次对方足有十人之多,风清隽认出来就是当初参与截杀正选队员的那队人马。 好在这两拨人似乎不为统属,这些人跟随过来捡便宜,并没有同时攻击他们。 众人以灵识探察,发现这十人的个体实力不如那三人强,但皆为生力军,人多势众,而他们已经有所消耗,打起来可不容易对付。 霍徽晓正要按照预案,命令风清隽七人先力战一番,给对方造成一定的损伤,同时为她和岳光寒布置传送阵法赢得时间,岳光寒忽然附耳过来,和她说了几句悄悄话。 霍徽晓眼睛一亮,在对方围上来之前和大家快速低声商议,临时改变了作战方案。 岳光寒人小鬼大,为人机灵,他审时度势,想出一法。 但见他还是和霍徽晓原地不动,两人合作准备布置传送阵法,而风清隽七人分作两队,由战力最强的刀琼丝和修为较高速度又快的风清隽抢先上前,联手缠住了对方五人,全力以赴暂时拖住了对手。 剩下的五名弟子各自迎向一名对手,人人奋勇,一来就都放出了自己拿手的杀招。 袁更是判官笔和护手钩左右开弓齐出;晁天阙没动用自己的兵器,他接连发出了三枚灵力弹,呈品字形呼啸着奔向对手;章晗蕴要把斑翅飞蜥留在以后再用,但祭出了雌雄双剑和光系术法;文茵纵身飞起,在空中三个起落变向,从后方攻向敌人;宋霏霏把红焱赤焰术提升到极致,粗大的火焰卷向最后一人。 有意无意,五人不着痕迹地一起发出强大的攻击,很快把对手五人围在了当中。 看样子,他们是要故技重施,用霍徽晓和岳光寒的五行诅咒术算计被围的五人。 但其实,岳光寒心里另有计较。 他和霍徽晓清楚的很,虽说两人刚才吞服了提升灵力的丹药,再用一次秘术当可废掉对方这五人,但也会被一下掏空修为,之后己方的七对五固然赢面居多,但是也要付出代价,而他自己和霍徽晓恢复起来耗时很久,在其后营救华澜庭的过程中就难以发挥出作用了,此计为下策。 如果选择按照原先的计划,在打斗过后将己方九人全部传送离去,一则在七对十的情况下,未必能有效杀伤对方多人,如愿破坏对方继续追击的能力,二来一次性传送九人对他和霍徽晓的负担同样极大,传送的距离也有限。 权衡之下,为了追求最佳的战果,他还有一项新掌握的能力可以拿出来,而且消耗要比使用五行诅咒术要小。 说时迟,那时快,施法蓄势已成,等袁更五人再次疾退,一哄而散,岳光寒在霍徽晓的配合下,又是一记术法发出,在无形中轰向那集中在一处的五人。 第248章 脑域奇景 最一开始的时候,林弦惊、岳光寒、华澜庭和胡飒沓一起琢磨出来的空间传送之法受到的限制颇多,其中一项制约就是只能对施法者和身边的人有效。但随着修为的的提升和经过这段时间的改进,此法已经能够对外人使用了。 有了霍徽晓的辅助,针对的又仅是五个人,岳光寒一次成功,对方五人凭空消失,送出的距离不会特别的远,且方位还不能准确控制,但短时间内不用再担心了。 刀琼丝和风清隽这时已经支持不住节节败退。 在霍徽晓的示意下,退开的袁更等五人立即加入,以七对五,对方很快溃败。最后,有四人逃走,一人被生擒活捉。 预备队中的袁更在开阳峰辅修,不但精于医道,更将瘦金体书法应用于判官笔和护手钩的武道之中,而且还擅长刺穴拷问之术,三下两下就折磨得那人招了供。 果不其然,这十人是属于屠家的战队,之前那三名高手则来自血云魔道宗! 不及细问,预备队先将这个消息传音发送给了后方,然后打晕了俘虏留在原地,袁更与刀琼丝各自背起了岳光寒和霍徽晓,大家抓紧时间向前推进。 等到晚间,岳光寒和霍徽晓经过调息已经恢复了大半,众人找了个僻静地方修整并商量后续行动。 霍徽晓说道:“我们算是摆脱了干扰,可以集中精力援救华澜庭,了,但面临着两个困难。” “第一个,澜庭身上有门中的定位装置,之前我们能够模模糊糊、断断续续接收到信号,知道他还活着,人时停时走,现在却失去了感应。” “我猜,他要是安全的话,应该回返归队。现在这种情况,很可能是落入敌手了,或者是装置被搜出并毁坏,或者是他被带往后方,超出了感应的距离。” “第二个,即便知道他在哪里,就算我和光寒可以施法进行空间传送,以我们小队的力量深入腹地救人,难度也是极大,所以不能拖泥带水,必须快准狠,一击即中后迅速逃离才行。” 岳光寒说:“第一个问题我有解决办法,只有你们谁的身上有沾染过澜庭气息的物品,我就能以大预言术查到他的所在。” 众人都看向风清隽,风清隽想了想,从手上撸下一枚戒指:“这是个对戒,一大一小,能分开也能合一,其中藏着的寒气、冰毒和雷力已经用光了,不知能不能起作用。” 岳光寒接过小环戒指,见上面刻着“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八个小字,他闭目施法感应,点头道:“没问题。” 风清隽道:“那就好。至于第二个问题,只能见机行事了。我建议我们恢复精力后先追踪一段,尽量缩短距离接近澜庭。” “如果不行,就果断传送过去。未免打草惊蛇,可以不必直达他的身边,而是降落到附近,等摸清具体情况,再制定方案,择机动手。” 众人同意。 再说华澜庭,他最后还是说服了阿布扎比让他去见阿肯瑟,而阿布闺秀坚持要她和阿布扎比陪同前往。 到了晚上,阿肯部族的人马在山间扎营过夜,提前通禀后,阿布兄妹带着华澜庭来到了阿肯瑟的大帐。 阿肯瑟正在帐中席地端坐,见他们进来,睁开浑浊的老眼,直视华澜庭道: “你就是自在万象门的华澜庭吧。既已被俘,何必还嘴硬。你们殊玄仙洲的修道之人追求长生久视,人的生命只有这一次,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华澜庭大咧咧一屁股坐到地上:“大部首神通广大,既已晓得我的身份,听起来又对东方大陆的事情知之甚多,还有什么需要我多说的呢?” 阿肯瑟转向阿布兄妹说道:“你们先出去,在账外等候,我来和此子聊聊。” 阿布闺秀急道:“大长老,这小子我还有用。你,你不能伤害他。” 阿肯瑟微微一笑:“放心,自然有人对他有兴趣,我另有处置,年轻人受点儿苦是免不了的,但不会怎么着他的。” 等阿布扎比拉着不情不愿的阿布闺秀出去,阿肯瑟对华澜庭说:“圣地东进,仙洲早晚落在三圣山的手里。你早早被俘,是你自己和门派的耻辱,将被视为弃子,何不归顺于我,还有继续修长生的机会。” 华澜庭答说:“大部首高兴的太早了吧,仙洲和圣地之争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依我看,阿肯部族才是三圣山的探路炮灰,阿肯部族必将毁于你手,大部首难道不自知吗?” 阿肯瑟不动声色:“小子的想象力还挺丰富,也许你从被擒的遭遇中也有所猜测,那我就明着告诉你,仙洲内部有圣山的内应,大家合作各取所需,过程当然难免费时耗力,但结果是注定的。” 华澜庭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些宵小之辈,能翻起多大风浪?” 阿肯瑟脸上密布的皱纹抽动一下,双目一亮,盯视华澜庭:“倒是硬朗,怪不得仙洲里的合作方中有人点名要你。不过,你以为你不开口,本部首就没有办法了吗?” 不等华澜庭回答,阿肯瑟继续缓慢说道:“仙洲里的搜魂术我确实不会,但圣地冥修以精神力着称,冥识神魂强大,本部首得蒙三圣山传授,你有幸先品尝一番。” “那就,待某,一观。” 华澜庭只觉阿肯瑟的双瞳越发明亮,刺的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阿肯瑟其实刚才早已暗中发动了术法,华澜庭头脑一晕,眼前一黑,等再有知觉,景物已换,帐中景象全无,置身在野外空旷之中。 周遭遍山是茂密的树林,延绵起伏,到处郁郁葱葱,其中有一大片广袤的竹林,称得上竹海一般,随风曳动,景致让人十分惬意养眼。 竹海一隅,一丛竹林之下,一物黑白相间、憨态可掬,正摇摇晃晃悠然觅食。 那是一只,大熊猫! 根据华澜庭在自在万象门中所学,以及临行前一些师长关于妙高圣地秘法的讲解,他明白过来,这里很可能是他在脑域中幻化出来的景象。 而那只熊猫,则是他的头脑意识本体应激观想出来的形象,代表着他自己。 观想之物的形态,通常是人之意念对较为熟悉和印象深刻的生物的反应,这种对应是下意识的,是平时隐藏在潜意识中的。 修为强大之人,可以对观想之物进行随心所欲的转换。对华澜庭来说,他目前还只能观想反应出来一种,不能随意变化。 可为什么是大熊猫? 应该是他在俗世界中的家乡山林里曾经不止一次见过,并且对这种人见人爱的形象感到深深的喜爱,这才不自觉地印在脑海之中。 可这也太萌了吧,这行动迟缓、憨憨笨笨的大熊猫,要如何抵御阿肯瑟大部首对他脑域的侵袭? 刚想到这里,远处山林的边缘就起了变化。 山风骤起,一声声吼叫传来。 那边一角的天色变得阴沉晦暗,并且迅速扩大,同时向下蔓延,飞快地侵蚀着绿色,眨眼间就有过半青翠欲滴的树木和竹林被污染,开始枯萎,颜色发黄。 蓦然,一只雄狮跃起落下,疾速奔行而来。 雄狮看上去老迈,然威风不减壮年,狮吼连连,四蹄蹬地,头脸周围浓密的金黄色鬃毛飘飞。 这狮子代表着阿肯瑟,正对他的脑域进行攻击。 华澜庭略感慌乱,于是那只熊猫也露出警觉之色,抬头原地观望,却没有逃避。 雄狮前冲,引动灰暗的阴云和死寂的气息覆盖了绿色的山野,不一时就到了大熊猫的近前,突然停住,盯着大熊猫,似乎有些犹豫,转动了几圈。 这是兽中之王对没有见过的异常生物本能的警惕。 在动物的世界里,狮子虽强,但除非极度饥饿,很少会对大象、野牛等大型动物,或鬣狗等厉害的群居动物主动发起攻击。 在阿肯瑟意念的驱使下,雄狮逡巡了一阵儿,还是张牙舞爪对大熊猫冲了过来。 华澜庭修为不及,反应慢了半拍。 然而大熊猫自发地发足就跑,竟然速度极快,一会儿爬上矮树,一会儿泅渡过河溪,雄狮追之不及。 在真实世界,习惯于短途冲刺和擅长折返奔跑的狮子应该就放弃了追逐。但在虚幻的境象里,雄狮穷追不舍,终于和大熊猫接触,然而熊猫以爪子和嘴牙反击,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是打得狮子有些狼狈。 华澜庭大喜。 他所不知道的是,大熊猫有数百万年的进化史,熊猫的熊字可不是白叫的,最早的熊猫是吃肉的,传说曾是蚩尤的坐骑,名为“食铁兽”,后来用来啃食坚竹的牙齿极其锐利,咬合力惊人,而且受惊后速度非常快,既能上树,还会游泳。 熊猫呆萌蠢笨的形象掩盖了其凶悍的战斗力,它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在自然界里近乎没有天敌,就连虎豹也不敢轻易近身。 熊猫很久之后的接近灭绝,完全是人类破坏环境造成的。 当然,这种能力是对成年大熊猫而言,华澜庭幻化观想出来的仍然是一只处于成长阶段的熊猫,所以在狮子凶猛执着的反扑中渐渐不敌。 华澜庭在明知圣地冥修精神力强大的情况下,之所以敢于面见和试探大部首阿肯瑟,也不是全然没有依仗的。 在大熊猫开始转攻为守、后退欲逃的身影背后,一道小小瘦长带尾的身影已显现出来,身形正从虚幻逐渐变得凝实,身材正从幼小逐渐变大,颜色正从浅淡变得幽深,变换过程中还发出了不同色泽的彩光。 由于被大熊猫遮盖,狮子并没有发现。 虚影行将成形之际,又一道黑影忽然在地上出现,不是实物,而是阳光投射下的影子。 华澜庭抬头,但见天空之上,自云端飞出来一只翼展宽大的老鹰,急促鸣叫盘旋,骤然煽翅,一猛子就俯冲扎了下来,形态无比飘逸迅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倏地到了狮子和熊猫的上方。 两只有力的利爪伸出,抓下。 第249章 何以报德 仰首的大熊猫看出来那对利爪不是抓向自己的。 雄狮也业已察觉,但它已在和大熊猫的肉搏中消耗极大,被抓得血痕累累,脸都花了,竭力想躲却力不从心,被老鹰用双爪一把提溜起来,带上了半空,尔后松开,摔落了下来。 如是几次,狮子哀叫几声,气息萎靡,直接晕死了过去。 大熊猫朝上拱了拱手:“晚辈有礼了,不知是哪位前辈驾临,搭救之恩,华某拜谢。” 老鹰落下,踩在狮子身上,抖了抖硕大的翅膀,复又收起,看着大熊猫,口吐人言:“小友不必客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老夫,阿肯部族大部首,阿肯瑟是也。” 华澜庭幻化的大熊猫一呆,迟疑问道:“难道我没有猜错,前辈这是,被人夺舍?” 在华澜庭脑域中幻化成老鹰的阿肯瑟本尊答道:“小友聪慧。夺舍?是这个意思吧。老夫不过是暂且退让,这厮自以为是,实际并没有成功。“ “哼哼,论道行,他这个圣山不入流的长老还嫩点儿,要是三圣尊亲来还差不多。” 华澜庭犹豫道:“前辈此举必有深意,晚辈斗胆一问,您既有此能力,何苦让阿肯部族被三圣山当枪使,以致折损族人,还与我仙洲为敌?” 阿肯瑟泰然一笑:“问得好。听你所言,对圣地和部族之事已是有所了解。来来来,咱爷俩儿聊上一聊,让我为你解惑一二。” 顿了一顿,阿肯瑟的声音低沉下去:“我阿肯部族当有此一劫,老夫适才的话是说得大了点儿,装作被夺舍也是无奈之举。” “圣山势大,部族式微,这是不争的现实。作为氏族的族长和部族的大部首,只有我一个人因为一些原因,能隐藏能力,稍有抗衡之力,其余族人皆平常,硬碰硬的话,只能是鸡蛋碰石头。” “差距太大,圣地部族想要翻身,只能隐忍待机。抗争以求翻身是历代大部首背负的使命和孜孜以求的梦想,却不是短时间能够做成的事情。” “当他们要通过夺舍我来掌控部族的时候,虽然以我之力当时可以反杀此僚,但那样我就暴露了,必给自己和部族顷刻带来灭顶之灾。” “另外,老夫算定此变化是我族改变命运的一个契机,我还要留此残躯,来观察三圣山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以便从中觅得良机,为部族的后辈孩儿们铺设一条生路。” “至于你说的族人折损,为了达成目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只要有价值。为此,老夫死不足惜,他们也要付出,这是这一代像阿布扎比这样的部族勇士们的宿命,必须无所怨怼地去接受。” 华澜庭默然,半晌言道:“我能理解您老人家的苦衷,就是这些猿人和部族战士,包括我们仙洲修士,都是生灵,却由于一些人的私欲而不得不互相残杀,何其无辜。” 阿肯瑟淡然说道:“孩子,你尚年轻,正处在努力折腾的阶段。等你经历的多了,就会知道,所谓的生死、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与寒暑,这等等一切都是天命运行、事物变化形成的短暂表象与幻象。” “正如我之鹰身,他之狮身,你之熊猫体,从小了说,如同世间孩童玩耍游戏时的躲猫猫、老鹰抓小鸡一样,只是临时的假象与角色,不但过一会儿就要变回归本体,而且当你玩儿过很多遍,清楚游戏的规则和玩法后,你就知道你时而是鹰,时而是鸡,鹰会出现、鸡妈妈会保护你,抓住与跑掉并不会给你带来真正的慌乱,你会无所惧,而是沉浸其中,去感受和体验。” “至于说是鹰、是狮、还是熊猫,是强大到主宰别人,还是被奴役和欺压,皆是因缘和合的结果。” “好比你会喜欢上一个人,你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而受到触动,那很难讲是因为这个人和这件事,而是因为你,本来就会被这样的人吸引,会被这样的事感动。这些,早晚都会发生。所谓万物皆一也。” “于是,在老鹰捉小鸡这件事情上,你就有了定见。” “再往大了说一点儿。普通人之一生不过三万六千天,对于死亡,他们虽然多少恐惧,但大多数人不会对此有所怨恨,因为这是必然的,既然是必然的,甚至讨论本身都没有多大的意义。” 华澜庭默想片刻,说道:“所谓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话虽如此,但真的面对死亡,我仍会恐惧。我立志修道求长生,追求意识长存、灵魂不灭,希冀进入更高的生命形态,可还是会有害怕和畏缩的时候。” 阿肯瑟微微一笑:“在我族看来,求还是不求,大概也逃脱不了生命的轮回,区别是你能主动掌控和意识到的有多少。” “滚滚红尘之中,咱们再往大了说,如果你能清醒地经历多次轮回,当明白所谓的生死,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等你醒过来后,又是投身到另一个游戏之中。如此,你就不会对什么族人的陨落太过在意,最多,是对重重外欲所裹挟而产生的痛苦生出由衷的慈悲。” ”有句话说:观天地,府万物,直寓六骸。在你知晓天地运行,能把万物藏于胸中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体乃是一个临时短居的寓所,今天住进来,明天搬出去。就会知道事情都会如是而来,同样会如是而去,既无可奈何,不如安心接受,每次真诚地投身进来认真地玩一票儿就好。” 华澜庭再想,依然不能完全释然:“或许吧,您说的或许也是我道门修真的真义。不过在我这个年纪,还是无法全然做到安命认变,我要挣扎和努力,我要去选择和争取,必然就会有焦虑和痛苦。” 阿肯瑟朗声大笑:“哈哈,这很真实。无妨,孩子,这真的无妨。” “老夫也尚未活过一世。告诉你一个秘密!老夫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慨,有一些隐藏的能力,不是我真的看得通透了,而是我族大部首有一种传承,类似佛家的转世轮回——历代大部首的神魂和识见都能在我身上得到延续和叠加。” “虽然年代越久远,这种累积的东西也会慢慢消散。但在经历过若干次转世轮回之后,我知道历史总是相似,事情总会重复,我知道事物总是在盛衰之间转换,这很正常。” “我有累世的经验,所以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保持平常和悦的状态去看待一切的幻化交替。我不那么想得到,也不那么怕失去,有了还会无,没了,咱们乘愿再来。” “而你没有这种积累,有悲悯和痛苦也很正常。所有让你感到纠结和痛苦的地方,都是你的意识,也是你的智慧和慈悲。那,是阴阳之阴,是阴影覆盖的地方,是本体意识的投射,可以称之为,无明。” 华澜庭喃喃自语道:“佛家《心经》有云: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碍,以无所得故。” 他忽有所感,问道:“阴影?无明?某种意义上,可以看作我们焦虑、愤怒、怨恨等情绪对偶然和不可控情绪的不良反应,难道说,圣地圣山冥修之法是对人之无明情绪的操控之术?“ 阿肯瑟的鹰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小子果有慧根。圣山之学,大体如此,他们善于利用妄动无明之人的负面能量。” “我于佛家道门知之有限,但也知道你们道家讲究精气神。精代表物质,气代表能量,神代表意识。以神统气,以气驭精——你的意识影响你的能量,并带动你的能量作用于周边的物质。” “明白了此点,你之修为虽还不算太高,但普通冥术对你的影响也就很有限了。” 华澜庭又道:“您如果释然,没有了恐惧怨恨,可还是没有释怀而置身事外啊?” 阿肯瑟说:“一方面,老夫接受数代轮回,终不是自己苦修而成,境界达不到超脱的地步。另一方面,圣地本为各个原始部族的家园,圣山是外来的侵略者,我作为其中一员,岂能任由故土和族人被欺辱践踏。” “古话古语中,往往后半句才是重要的。如果不知道,就会被带到沟里。我们知道老来多健忘这句话,却不知道后一句是:唯不忘相思。老了,呵呵,什么都忘了,还是很想你。多好,多美……“ “而以德报怨要看情况、分时候,孔先圣是怎么说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华澜庭忽然想到一事:“大部首,您貌似已被夺舍,那意识存身何处?” 阿肯瑟笑骂:“你小子倒会刨根问底,我既已现身,也不怕你知道,你不妨猜猜?” 华澜庭略一转念:“部族法杖?” “然也。”阿肯瑟答道:“部族圣器,不仅是个权力象征,更是件宝物,有历代族长神魂守护,只有圣山三圣尊才有可能识破降服。” 华澜庭道:“我还有最后一问,要是不方便,您可以不回答。” 阿肯瑟说:“老夫知道你要问什么,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了解的都会告诉你。你不用担心,老夫也不求你回报承诺什么。以后你愿意做的,自然会做,如有为难畏难的便罢。人有定见,事有定数。” 华澜庭不言,说到这个份儿上,彼此心意相知,他受人恩惠,自会知恩图报。 阿肯瑟接着说道:“你要问的,可是为什么三圣山可以让我族通过长岛魔鬼大陆桥的两界屏障来到仙洲之内吧?” 华澜庭颔首。 阿肯瑟:“一如戏法,蒙在鼓里就非常神秘费解,一旦说开,不过如此而已。” 第250章 门中来人 阿肯瑟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问华澜庭:“先考考你小子,你知道高空之上是什么样的吗?” 华澜庭一怔:“我现下又没有飞行能力,如何知晓?空中高处,应该是结界屏障之类的吧,该是其他的异度空间。” 阿肯瑟颇为无语:“你师门没有教过你?典籍中没有记载?那我换个问法:太阳散发光热照耀天地,如果可以飞得极远,岂不是温度极高,虚空宇宙之中犹如炼炉一般,那些更靠近太阳的结界,异界或者说仙界,包括星辰如何存在?” 华澜庭恍然:“您问得是这个啊,门中有过讨论和猜测,据说在飘渺的太空,那里的空气是极为稀薄的,很可能是没有空气的。” “换言之,我们的大陆和太阳之间应该是一个真空的环境。太阳固然温度高到不可思议,但由于外太空之中空空荡荡,热量是没法通过传导和对流的方式进行传递的,所以那里反而可能是极端寂静和寒冷的。” “我不知道先天之炁和灵气能否存在。师长们认为即便有,也是非常稀疏的。别说是人了,哪怕是神仙也不能暴露在那样的空间里存活太久。” “等等,您的意思是,魔鬼大陆桥里有这样的环境?所以你们可以穿越过来?” 阿肯瑟点头:“你说对了。” “长岛魔鬼大陆桥本身就是处奇怪的地方,无人知道它是如何形成的。” “大陆桥陆地本来就地势复杂、灵气紊乱,空间极不稳定,充斥着元磁风暴,高空中也是如此,再加上远古大陆战争后被布下了很多阵法结界,想要从陆上通过大陆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高级别的传送法阵也做不到。” “两地隔离,但三圣山一直想着攻入殊玄仙洲,始终没有放弃寻找跨越的通路和办法。经年累月之下,倒真是让他们在偶然之中有所发现。” “这个路径不是在地面,也不是在空中,而是在,地下。” “如你所想,三圣山发现大陆桥的地下深处有一个接近真空的空间,其成因不可知,但确实存在。” “在想方设法,历经数十次的探索,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损失了不少高手之后,他们终于摸索出了通过的办法。” “你知道,真空环境中,除了不能导热并且极为寒冷以外,阻力也非常小,几近于无。也就是说,只要能够进入,并有办法护住身体和启动阵法,传送就会变得异常安全和快捷。” “难点在入口。” “圣地一侧的入口在一个海拔很高的高山峡谷之内。那里一是地势太高,云层和地面很近,雷电时时发生;二是靠着大海非常湿润,水气凝结,更加助长了雷电的声势;三是高山上遍布磁石,强磁性引发雷暴频发,以致那里完全没有高大的树木,都是低矮的高山草甸。但因为雷电的缘故,牲畜也不敢进入觅食。” “雷电和磁暴实在是太暴烈,非人力可以抗衡。修为越高的人,体内灵力气场越强,越容易招致引来雷暴,抵御起来消耗和伤害都是极大。因此,三圣山的高阶冥修难以通过。” “试验之下,反而是没有修为或修为低微之人有可能进入。但普通人过来仙洲没有用。” “所以,三圣山专门开发出了一套快速进阶的秘法,甄选考核后传给了阿肯部族。然后,由大量高手联合施法,屏蔽和减轻了入口处的雷电磁暴,再将装有族人的特制飞船送入入口。飞船护壁的强度不高也不低。高强度的圣山还制作不出来,强度低了,不能在进入后承受住通道里的特殊压力。” “而且,只有从阿肯部族和猿人中筛选出来的人经秘法修炼后的身体最适合进入,连修为类似的圣山低阶弟子都不行,似乎通道对冥修有天然的排斥似的。” “在通过通道进入真空环境后,飞船会自动开启传送法阵,将我们送到仙洲一头,仙洲这边的出口反而没有强烈的雷暴防护,很容易就得以进入。” “培养部族战士需要时间,施法屏蔽雷暴和制作传送飞船耗费更是巨大,因此圣山也只能逐次分批地送人过来。” 华澜庭听得入神,此时问道:“您觉得圣山派阿肯部族过来的目的有哪些?” 阿肯瑟说:“据我的观察,族人到了后,先是攻城略地,通过吸取普通人的负面情绪补充自身。然后是等人手增多后,他们会在出口附近设置冥修阵法,把仙洲战队吸引过来,有效杀伤你们这些青年弟子,削弱仙洲的后备力量。” “这只是其一,他们还会在出口处修建基地,以便接应更多人马过来。这些还在其次,我担心的是,通过这次输送,他们会取得很多相关经验和数据,听闻圣山正在抓紧寻找和开采资源,为的是制作更高等级的飞船。如果成功,就能传送嫡系弟子东来,等到高阶冥修也能够通过真空通道的时候,那就是大举入侵全面开战之时了。” “做到这些不那么容易,短时无虞。但如果仙洲任其发展,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待圣山冥修可以随意出入,圣地各部族又能提供大量炮灰战士的话,两洲相争,必致生灵涂炭,胜负亦不可测。” 华澜庭吁了口气:“所以说,当务之急是破坏圣山以法阵算计仙洲战队弟子的计划,进而是想办法封堵出口,或是毁掉真空通道,这样才能让他们断了侵入的念头。” 阿肯瑟眨了眨眼:“两件事都不易。再有,要从源头上断了圣山的念想,这些还不够,他们一计不成还会再生二计。” “最好是能帮助圣地部落揭竿而起,具备反抗圣山的实力。圣地内斗,圣山自然无暇东进。如果原住民部落能掀翻圣山的统治的话,才是从长远和根上解决问题啊。” 华澜庭看向阿肯瑟:“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不是我能处理的,定会向仙洲转达。当前还是从第一件事做起吧,大部首可有什么建议?” 阿肯瑟目光炯炯:“孩子,你行的,我知道你能。老夫的圣光预见术,鲜有失手。” 华澜庭又是一愣怔:“预见术?您还是,圣地少有的预见师?” “不错。圣地预见术修习艰难,时至今日,会者稀少,多被圣山网罗。老夫这一脉在暗中传承至今,可说是硕果仅存的几位大预见师之一了。” “老夫预见到的是,你是这其中的关键人物。” “不过预见术也非全能,可见关键节点和大致结果,过程无法尽知。所以,具体怎么去做,还要靠你自己的头脑智慧。老夫知你修为其实未被禁锢,尽可放手去做。” “圣山冥修主修精神力,但肉身仍具有重要作用,他们这次为求稳妥,让一潜力耗尽、行将就木的长老夺舍于我,现在我已可反控于他,可以配合你行动。另外,阿布扎比家族在我族中血脉特殊,我会让他兄妹二人助你行事。” 说到这里,华澜庭明明看到阿肯瑟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却没来由地感觉其眼神深处透出一丝悲怆之色,没等他品味,阿肯瑟放低声音说:“老夫还有一事相托,你且附耳过来。” 耳语一番后,华澜庭正色道:“其他的我尽力而为,这件事,华某应下了。” 阿肯瑟随后拍了拍华澜庭,欣然一笑。 华光一闪,两人回归本体。 账外,阿布闺秀已等得焦急,见华澜庭安然无恙地自里面出来,看他精神尚好的样子,又问了几句后,待他回了两兄妹的居住的帐篷。 一夜无话,转过天来,阿肯部族继续启程向焉支山口进发。 他们身后的远处,风清隽小队也在岳光寒的指引下向东追踪而来。 在其他的方向上,各支战队也在一边和冥修与猿人交战,一边向东推进。 后方大本营里,各门派的长辈和预备队员,随着战队位置的移动,同时向前缓缓而行。 一个早上,正选队员们都已经起来,独独重伤的易流年还在帐子里蒙头大睡,林弦惊挑帘进来踢了他一脚:“流年,起床了。比你伤重的王根基和虞蹊都起来修炼了,就你还赖床。” 易流年翻了个身,不肯起来。 跟着进来的曲正则笑道:“算了,你是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后面的诸葛昀上前补了一脚:“你说得对。但是,这不妨碍你可以让所有人知道他在装睡啊。” 易流年无奈,坐起来咕哝道:“扰人清梦,你们太讨嫌了。” “唉,哥哥我可真是个败家子啊,明明有上亿灵石的家产,结果你们这一吵,我这一醒,一睁眼全没了。” 见易流年睡眼惺忪的模样,后面又进来的何大一关心地问道:“咋了,流年,看你的样子像是哭过。” “没有,我就是有点儿过敏。”易流年说。 “对什么过敏?”老实的何大一又问。 “人生。”易流年正经又木然地答道。 “别听他瞎扯。”林弦惊一把要拉起易流年。 易流年边挣脱,边感慨:“就大一这么个兄弟肯真的关心我。也行吧,有一份儿修炼糊口的营生,还有一个漂亮的媳妇儿,加上一个讲义气的兄弟,此生足矣。” 诸葛昀俯身,作势拉易流年:“你别说,我想起来以前还真有这么个人,和你一样,不过他姓武,是个卖炊饼的。” 易流年:“哎哎,诸葛,你别弯腰,小心你脑子里的水容易洒出来……” 师兄弟几个正闹着,外面云袖春大步走了过来,说着: “你们猜我刚才看见谁了?门里来人了,看着像出了要紧大事的样子,不然,有什么话以传音法阵通知就行了。” 众人闻言就是一惊。 第251章 以战止战 不怪众人吃惊,此次来到俗世界里的多是大中型门派,虽然远距离跨界传音并不容易,但也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既然是派人前来,必然是有要事发生,而且来的是营造处总管慕倥偬。 众人一边猜测一边等待,果然到了中午,等到了慕倥偬过来和他们见面。 坐定后,慕倥偬的第一句话就让大家大吃一惊。 慕倥偬说道:“紫岳仙宗和屠家动手了,尘封山丢失,对方陈兵我梦笔生花山东部。” 易流年惊问:“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门里暂时退让,达成和解,双方同意以这次大赛的名次决定尘封山的归属吗?如今赛事还没结束,激战正酣,他们如何就翻脸动武?” 慕倥偬哼了一声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世界变化快。就在你们动身后不久,紫岳仙宗联合屠家,悍然大举突袭尘封山。他们出动的高手不少,加上人多势众,尘封山和商家开采铼矿以及守山的人手寡不敌众,死伤惨重后被逼退走,尘封山已尽入敌手。” “这还不说,紫岳仙宗随后气势汹汹,派遣大量人马一路横扫西进,迅速占领了尘封山直到梦笔生花山中间的主要城镇地盘,锋芒直指我自在万象门,并且不断在东部边缘制造摩擦、挑起事端,两边剑拨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商家一面调兵遣将,并向四擘盟投诉,一面向门里求援,门里也紧急商议对策备战。” 林弦惊问道:“出了什么事?紫岳仙宗和屠家不顾脸面,撕毁协议,那也总要有个说法和由头吧?” 慕倥偬答道:“是紫岳仙宗内部出了问题。他们的宗主意外身故,据说是修炼太一混元功终极秘法走火入魔,以致身死道消,但外人都在猜疑是内斗引起的。” “紫岳仙宗的太渊上人随即继任宗主。此人一贯妄自尊大、嚣张跋扈、对内对外行事强硬。上台之后,为了树立威信,转移视线,平息内部的混乱,他不惜言而无信,背信弃义,发动外战。我看,十有八九就是这厮为了上位,设计害死了紫岳仙宗的前任宗主。” 何大一忙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门里是什么态度?” 慕倥偬理了理思路,郑重地对大家说道: “你们也知道,门里之前一直是采取的韬光养晦的策略,宁愿适当的忍耐退让,通过以时间换空间,来壮大自身的实力,但这次看来是不行了。” “韬光养晦自然必要,但绝不是没有原则和底线的委曲求全。” “紫岳仙宗对我们是长期的打压制衡,目的是约束和压制自在万象门的发展速度,现在欺负到头上了,一味地服软让步没有用了。” “门里各方一度也有不同的看法,但经过争论,现在已经达成了共识。对两边的摩擦,我们要有一个必然性、长期性和复杂性的判断和认识。” “作为仙洲东部第一大门派,紫岳仙宗和不断新崛起的势力之间,必然会发生争斗,历来如此,排名第二的浩渺微光山就是被紫岳仙宗打压的不死不活的,已经停滞发展很多年了,如今轮到了我们。” “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人家最终想要的是你的命,不是你的臣服,因为你威胁到人家的地位了,所以这种霸凌是不讲道理的,不是迁就顺从,他打了我们左脸,我们就把右脸凑上去让他再打一下,装装可怜就可以的。” “三千多年以来,曾经在我们弱小时,那是个‘挨饿’的时期,没人在意和在乎我们的死活,只能靠自己努力挣扎、救亡图存,我们度过去了。” “后来,我们强大了一些,进入了‘挨打’的阶段,周边的中小势力都想吞并我们,或者染指分一杯羹,发展中期的历代老祖们带领门派熬过了这个阶段,解决了这个问题,没人再敢轻易招惹梦笔生花山了。” “再后来,我们到了一个‘挨骂’的阶段。我们打破陈规,以开放的姿态,积极引进各种修炼的道门术法,开始全面崛起,那时各种眼红和心黑的人开始指手画脚,明里暗里干扰阻挠我们的发展。我们不理不睬、自力更生、埋头苦干,从而得以成长。” “本来,这个阶段应该再延续一些时间。要知道,所有的胸怀都是靠委屈撑大的,宰相肚里能撑船从来都不是天生的。当遇到太多的艰难困苦和挫折委屈时,我们能搞定就搞定它,搞不太定的时候,就要学会忍受。” “但现在敌人不给我们这个时间,那就要丢掉幻想,准备斗争!” “我们目前还不想打、当下也不愿打,但是我们不怕打。谁要打,就坚决奉陪到底!” “守恒真人这次要求门里所有弟子要发扬斗争精神,增强斗争本领,这是对历史经验的总结,也是当前面临形势的客观需要。自在万象门从小到大,从弱到强,每一步的前进和发展都经历了无比艰辛的斗争历程。” “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必须看到,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门派的发展会进入一个各种风险挑战不断积累,甚至是集中暴发的时期,面临的重大斗争不会少,此时我们不能当雅士,要当战士!” “面对正面的武力威胁和极限施压,只有应战、敢战、善战,方能止战!“ “我们是没有完全准备好,但敌人也是在狗急跳墙、色厉内荏。现在的局面,有必然也有偶然,但是委曲求全换不来高抬贵手,我们有百折不挠的骨气,有无可畏惧的底气,也有舍命出击的志气。只要正视困难、沉着应战,就一定能在这场较量中保持战略定力,赢得胜利!” “大家都听过西游记里唐僧的自我介绍吧:贫僧唐三藏,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取经。” 这三句话极为经典,它回答了人生三大难题: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其中最重要的是第三句。” “我们是修道之人,追求长生久视的自然天道。门派诞生以来,见识过被孤立、被遏制、被封锁的种种风浪,听到过质疑、挑衅和唱衰的不同声音,经历过从匍匐、站立到奔跑的阶段。” “对于当前的局势,我们有惊讶但没有惊慌,我们有愤怒但没有懊丧。它不过是一时的嘈乱背景杂音,只能反衬出我们开山拓路,砥砺前行求道的脚步声。”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达。面对任何风高浪险,我们不惑、不惧、不乱,就会让发展的脚步更加稳健迅捷。” “没有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的现在,哪来平等尊严、自主发展的未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你们这代年轻弟子,更应该勇于担当,把流光注入到未来的暮霭之中!” 慕倥偬口才了得,一番话舌绽莲花、慷慨激昂,说得众人心驰神往、血脉贲张。 易流年起身大声道:“老慕,你就说吧,需要我做什么?这一百多斤就交代给门里了,风里来,火里去,不带皱一下眉毛的。” 林弦惊一把拉下他:“得得,听慕总把话说完,你一个一身伤病,没过五气朝元境的低辈弟子,扮什么救世主?” 慕倥偬嘿嘿一笑:“流年说得对也不对。刚才我说过了,除了应战、敢战,还要善战,如此方能止战。” “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候,双方的底蕴、实力还不在一个层次上,全面开战于我不利。所以,门里和商家多方斡旋,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紫岳仙宗和屠家选择在外敌入侵的时候大肆发动内战,这事并不得人心。” “最后,经过四擘盟里各方势力的博弈,达成了一个有限度的通过局部战争解决争端的办法。” “具体地说,就是紫岳仙宗和屠家与我自在万象门和商家,双方各自出人,在一个选定的地点进行比斗,以武定胜负。胜者拥有对尘封山及其矿脉的所有权,负者正式道歉,退出尘封山,并要赔偿对方的一切相关的损失等等。” “为显示公平,双方各出二百名还丹境弟子、一百名温养境强者,以及三十名脱胎境高手,在封闭的区域内自由搏杀,一方主动认输为负,或者一方战损超过一半为负,或者一方的战旗被夺为负。” “双方所使的功法术法手段不限,但是一旦开战,四擘盟和两边将共同派人在区域外巡查警戒,不得再有人员和资源的输入。” “对于我们而言,好处是能够将战事限定在一定的规模程度上,避免了全面决战。如果输了,中等境界的三百多人也是一个能够拿得出去并承受一定损失的数量。如果赢了,可以一战打掉对方的威风,在仙洲里展示门派的力量,起到震慑和彰显实力的作用。” “对于对方来说,一方面,由于内部和仙洲里各方势力的掣肘,紫岳仙宗和屠家有所顾忌,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条件。另一方面,他们也有信心在这个范围内派出人手取得胜利,一样能够达到占据矿脉和削弱我们的目的。” 云袖春性急问道:“已经开战了吗?战况如何?” 慕倥偬回她:“已经开打有些日子了。这么说吧,我个人觉得情况还可以接受。” “你们都清楚,每一个境界里又分升堂、入室、登峰、造极四个层级,之间的修为差距是很大的。经过综合考量,门里派出的三个境界的人马里各个层级和不同修炼方向的人都有,相对均衡。” “紫岳仙宗毕竟是万年大派,又一心争胜,所以派遣的大多是三个境界中的高层级弟子。因此,以表面实力论,对手在整体上要强于我们不少。” “这些天来,双方在指定的方圆数百里的封闭山区里大打出手,单打独斗、小队出击、集团对垒都有,正面对决、暗中刺杀、埋伏布阵各种形式都用上了。目前的情况是两边互有死伤,呈现势均力敌的胶着态势。” “这个结果已经让对方和旁观者吃惊了,我们的人虽然修为落在下风,但是手段众多、配合精妙、战力强悍,持续多日仍不露败象。” “奈何规则不允许,双方也都不接受平局。这个时候,紫岳仙宗的霸道和阴险就再次露出了狐狸尾巴。” “他们玩儿起了小动作,这帮孙子居然无视约定好的规则,偷偷向战斗区域里传送额外的人员和物资。在被我方发现并严正指出后,丫挺的还抹杀证据耍无赖。” “太渊上人这个下人一般的下三滥货,装出一副太冤的样子叫屈。他曾经作为紫岳仙宗的代表,在四擘盟总部长驻过一段时间,上上下下熟人多,有人帮他和稀泥,后来事情就被遮掩含糊了过去,我们虽然在其后加强了防范,但他们送进去的人却踢不出来了。” “如此一来,我方稍处下风,很快落败倒不至于,但取胜变得更加艰难。” “问题是,经过数场大战和激斗,双方剩余人员不但消耗甚大,对对方参战修士以及修为特点,包括战术布置等也都有了了解,目前陷于相互对位和彼此牵制的僵局。” “他不仁,我们就不义。摆了我们一道在先,就不要怪老子阴回去在后。” 慕倥偬说完了正词,粗话就露了出来,他面目有些狰狞,环视众人:“所以,本总管此来,是搬援军、请救兵的。” “门里要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出一奇兵,偷入战区。要对方主动认输或杀敌一半是不太可能了,我们的目标——斩将夺旗,定乾坤!” 第252章 龙涎香王 一众弟子听完一时都没有说话。 这援军和救兵,按说应该指的是守砚真人和辛桥仙等带队师长,但他们都不傻,一则守砚真人作为负责对外事务的雷罚殿殿主,修为自然是厉害,但自在万象门山中并不缺少类似功力的高手,犯不着大老远的搬兵,二来慕倥偬也说了,三方都加强了防范,派遣高手“偷”入战区显见并不容易。 这样一来,难道说“援军和救兵”指的是他们? 还是林弦惊反应最快,他看向慕倥偬:“您说的奇兵偷入,不会是要我们传送进去吧?” “哈哈,还是小林子明白。”慕倥偬笑道:“没错,正是要靠你们几个在紫岳仙宗参赛时钻研出来的空间传送之术。” “根据岳光寒这小子的那个什么大预言术开发的传送功能很是奇妙,门中长老尽管已经琢磨出了其中不少门道,但目前实施起来还是要他本人亲自念动咒语,你们几人联合发动才行。” “而且我听说,随着修为的增长和术法的娴熟,以前存在的传送人数、距离、精度等诸多限制也有所放宽,至少传送你们这样修为的几个人进去没什么问题。” “瑶光峰有话,根据他们的分析,这种仙洲里从没有过的新型传送法十分诡异,加上他们会以天机术进行遮掩,产生的空间波动很微小的,极有可能瞒过在战区边沿巡视的监察者。” “情报显示,对方自恃实力,护旗高手都在战旗所在区域的附近布防,正与我方反复厮杀和对峙,他们的位置前后层叠、左右交错,从外面突破进去非常困难,但战旗旁边反而防守松懈。“ “你们的修为在这种层级和人数的大战中无足轻重,左右不了胜负,但若能直接偷入禁区之中,在高手觉察之前快速夺旗,交给我方后再神不知鬼不觉传送出来,当可收到奇兵的效果,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战而定乾坤。” 林弦惊迟疑道:“行倒是行,好倒是好,问题是光寒、澜庭他俩现在都不在啊。” “说的就是呢!”慕倥偬佯怒:“没用的家伙,你们四个失陷的失陷,受伤的受伤,迫使预备队顶上,如果耽误了时间,误了门中大事,该当何罪!” 林弦惊几个出自营造处的弟子和慕倥偬熟络的很,听到慕倥偬随意呵斥也不在意,林弦惊辩解道:“老大,这不怪我们啊,是敌人太凶残。我们不但要对付圣地冥修,还要面对内部的偷袭,这才折戟。” 慕倥偬嗯了一声:“听守砚真人说了,极有可能是紫岳仙宗、屠家和血云魔道宗这些人搞的鬼,不过他们也没达到目的。这次开战,其中也未必没有这边失手,不大能夺得大赛头名,难以名正言顺取得尘封山所有权的原因在内。” “这样吧,那边的战局还能拖上几天,我再等一等。三天之内,澜庭、光寒能够回归最好,不然宁愿坏了规则,退出大赛,我们老的也要出手把他们找回来。” “我从门中带来了上等疗伤丹药,除了王根基和虞蹊伤了道基,需要长期修养以外,你们在一罄的指导下尽快恢复,到时根据情况决定哪些人进入战区。” 这里在计议的同时,华澜庭已经随同阿肯部族的人回到了焉支山口,阿肯部族开始按照三圣山的布置,辅助发动圣气凌人大阵。 其他门派的各支战队也在不同的方向上,陆续被冥修引诱到了山口附近,他们同样被冥气侵染,情绪变得狂躁暴动,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商量和配合,都准备各自为战,攻入山口。 风清隽等九人的预备队也业已抵近,打算在侦察情况后,以戒指的定位为指引,传送进入山口内营救华澜庭。 大部首阿肯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他要保全阿肯部族,他想推翻三圣山对圣地部族的统治,让原住民重新做回妙高圣地的主人。 他以圣光预见术预知此事在很久以后才能成功,并且契机在东方殊玄仙洲,具体落到华澜庭的身上,所以他会帮助华澜庭,两人曾在脑域交谈中为此有过商量。 据阿肯瑟吐露,三圣山派遣他们试探性东侵,并设下圣气凌人大阵,其中诛杀仙洲青年精英弟子只是目的之一,更重要的任务是借机培养一件圣器。 圣气凌人大阵是三圣山的传统阵法,威力不俗,此次布下的阵法更是不同以往,因为内里有一个龙涎香王作为阵眼和阵引。 龙涎香,其色黑褐如琥珀,有时有五彩斑纹,是一种不透明的固态腊状胶块,焚之有持久香气,其味甘甜独特,在俗世界里是一种十分名贵的香料。 古人得之,因香气浓郁怡人,挥发稳定缓慢,不输沉香、麝香、檀香和安息香等香料,并且更为罕见,常用作贡物为皇室独享,又不知其来历,故冠以龙涎之美名。 后来慢慢得知,此物其实只是海中生物抹香鲸的分泌物。 抹香鲸的肠道受到所食水中软体动物未消化骨骼的刺激,会分泌出油脂将异物包裹,经过长期不断的侵蚀、分解和凝固逐渐形成,并在排出体外后经漫长的海水侵蚀成型。初入海中时为浅黑色,后变为灰色,百年之后变成白色时乃为上品。 龙涎香气虽不强势,但留香长久,气味清灵、温雅,微妙如丝绒般柔和,香气组成复杂,无法通过合成来仿制。 此物虽贵重,在修真界也只是用作香料,但三圣山得到的龙涎香王却与众不同,因为这是一头修炼有成的抹香鲸王所遗留的。 动物和灵兽的修炼和人不一样,灵兽是天赋异禀,而普通动物想要走上修炼的道路,不但需要机缘巧合,还要经过数以千年、万年计算的时间才有可能。 这头抹香鲸王生活在魔鬼大陆桥海域,受到这里各种紊乱的天地灵气的影响,加上运气好,这才有幸进化到灵兽的行列,又历经数万年后,俨然成了附近海中的一方霸主,修为到了足以和人类大能一拼的境地。 它所孕育的龙涎香离体后,一直被其吞进吞出地温养,已经扩大到了一人多长的大小,比拳头手臂粗的凡品要大上几十倍,通体洁白如雪,并且被灵气长期滋养,性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世俗香料变成了一种少见的变异灵药。 这只原本平常的抹香鲸就算如此,在茫茫大海中也还算不上是至强者,终于有一天被来自外海的更厉害的海兽击杀吞食,而吐出的龙涎香则被三圣山意外得到。 三圣山如获至宝,在其后的千百年间,不间断地以密法和冥气对之进行炮制,以期使之成为又一件圣山圣器,作为以后争霸大陆威力无穷的杀器之一。 时至今时,三圣山对龙涎香王的炼制行将功成,所差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用殊玄仙洲之内的先天清炁和修真灵气进行激活,这样方能对修真者产生极为强大且具有针对性的吞噬和杀伤力。 这也是三圣山不惜冒险东进的理由之一。 三圣山对阿肯瑟当然并不信任,派来夺舍的长老的修为又差着一点儿,所以大阵的掌控权并不在两人手中。大阵的启动是由植入龙涎香王之内的冥术秘法自动进行的,阿肯部族所做的就是运送过来,并在焉支山口四周布置大量的普通龙涎香,由龙涎香王散布香气和冥气引动,在山谷内形成圣气凌人大阵。 这一过程需要时间且不受他人控制,所以刚刚夺回身体不久的阿肯瑟也不能阻止大阵的形成和发动。 按照阿肯瑟的计划,唯一能够破坏圣气凌人大阵和龙涎香王的机会就在龙涎香王吸取到足够的天地清炁和修真者灵气,即将功德圆满成为圣器的时候。 那时龙涎香王会有一个短暂的虚弱期出现,阿肯瑟会借助部族法杖内历代大部首残留的神魂意识所形成的威压,去尝试打断龙涎香王向圣器的转化进程。 阿肯瑟曾对华澜庭言道:“龙涎香王在长期的炮制过程中,被注入了太多的冥气,凝练而成的冥力也很庞大,甚至保不齐都有冥识生成,这香王几乎可以说具备了一丝灵识,是个初生的灵物了。” “即便是我借用先祖的力量,也不敢说能毁掉它,只能是阻断进程并让大阵停滞,这样你和残余的仙洲弟子就可以逃生。至于我和族人到时候能否全身而退,如何向圣山交代,你就不要管了,老夫自有分寸。” “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希望你能得到残损的龙涎香王,我观你体内雷霆之力很盛,炼化香王对你大有好处。” “唉,可惜你小子心太软,太过于仁慈。不然的话,早早逃走多好,有你的承诺,有老夫会交给你的信物,我族日后复兴有望,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华澜庭和阿肯瑟离开脑域回到现实中后,阿肯瑟本意是要华澜庭马上逃走的。 但当华澜庭了解到圣气凌人大阵启动之势不受控制,其他战队受到冥术干扰,被引入大阵之势也不可阻挡之后,他执意要跟随前来,想着争取找到阻止大阵的办法,以解救被引入骰中,即将面临杀身之祸的仙洲精英弟子们。 依阿肯瑟所说,大阵全面开启后,龙涎香王会先释放出特有的香气对入阵数百名弟子的神智进行迷幻,他们在昏迷后,接着会受到负面无明冥气的侵袭,表现是不会攻击冥修,而是不辨同门和道友相互内部全力厮杀,直至死亡为止。 龙涎香王一直在吸取空气中极难捕捉的少量先天清炁,等到再汲取到足够的仙洲天地灵气,还有这些弟子们的灵力,以及怨恨、杀戮等负面情绪后,就会完成进化,成为圣器。 阿肯瑟志在复兴部族和找到东方契机与所托之人,对于其他仙洲弟子的生死并不放在心上,华澜庭是可以以自己安全为第一一走了之,抽身事外,但他做不到对同道身入绝境而无动于衷,所以坚持要跟过来。 阿肯瑟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答应尽早出手,尽量减少仙洲弟子的死亡数量。 这也是两人的分歧所在。 华澜庭也知道阿肯瑟在大阵和香王的强大面前能做的有限,他必须依靠自己,另寻他法,在破坏大阵、阻止圣器形成,解救仙洲弟子的同时,还要争取封堵出口,毁掉真空通道,阻断圣地冥修再次东进的可能。 这样的任务要如何完成? 前思后想,左右盘算,华澜庭在脑海中开始召唤,寻求帮助。 第253章 荣光一击 这样的召唤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想当初,那一晚,当心性单纯率直又青涩的阿布闺秀芳心可可,羞涩而坚决地走进关押华澜庭的帐篷,准备对貌似被封了灵力的华澜庭强行生米煮成熟饭,因年轻的部族少女第一次对异大陆男子产生心仪,也为长远计,决意为阿布家族在仙洲里留下一脉骨血的时候,华澜庭当时万般无奈,在情急之下就召唤了一次。 他召唤的是在中央天井析易宫内,由器灵分身赐予的异种灵兽——变色龙蜥。 华澜庭的修为已经能够驱使龙蜥,龙蜥在空天青烟玉中经过温养也解除了一层封印,能力开始恢复。 正是变色龙蜥制造出了幻境,让阿布闺秀误以为自己得手成事,这才免除了华澜庭尴尬万分的局面。 如今,华澜庭再次唤醒沉睡的龙蜥,向它询问和求助。 变色龙蜥听罢来龙去脉,喜出望外。 它曾经实力极为强大,与盛年期的一代老祖都能对抗数日之久,此时最盼望的就是重回巅峰,它又历经数万年修炼,见识广博,对大陆异宝知之甚多,对于这不世出的龙涎香也有所耳闻,更加知道这具有迷幻作用的奇香与其善于变幻的特长合拍,有助于它更快地解除封印并增强能力。 寻思半晌,变色龙蜥蜴以意念和华澜庭沟通道:“小主人,此物甚合吾意,先说好了,到手后要分我一些,且它初具灵性,蕴含的能量驳杂庞大,也不是你现在能吸取的,需要我先过滤掉阴戾负面的冥气后你才能利用。“ ”不过这是后话,我这时的修为所剩十不足一,没有本事直接强取这东西。” “那便如何是好?”华澜庭问道。 “别急。不能强攻,还可智取。不能力敌,咱们就以巧破力,四两拨千斤。本尊不能直接降服它,那就干扰它。” “恰好我和其能力相似,皆据迷幻之功,我可以趁它全力以赴无暇分心的时候施加影响,让它以为已经到了转化的临界点,以不圆满的状态提前进入虚弱期,剩下的就看阿肯瑟那老头儿的了。” 华澜庭别无他法可想,目前只得如此,虽然他心中还在担心一件事。 时间推移,没过多久,大阵即将布成。 这个时候,殊玄仙洲其余的精英弟子战队已经全部被引入焉支山口之内,圣气凌人大阵马上正式自动开启。 阿肯瑟正在忙碌着,他控制不了大阵,但可以组织阿肯部族的战士和猿人们逐步撤离,他嘴上说着生死都是一时的表象和假象,行动上还是在尽力保全族人。 不多时,阿肯部族之人撤离干净,阿肯瑟只留下了阿布扎比、阿布闺秀兄妹和华澜庭,他带着三人来到了大阵的中心位置。 这里矗立这一座高台,旁边有一顶孤零零的帐篷。 华澜庭远远举目观望,高台之上有护罩罩住,里面雾气霭霭,翻滚蒸腾,看不太清内里的情况,影影绰绰可以辨识有一物,半人来高,一人多长,通体洁白如玉,呈偏平椭圆状,这就是异宝龙涎香王了。 运足目力,华澜庭依稀可以看出这家伙居然长得像是一头鲸鱼的模样,正自缓缓蠕动,后背的喷口内有肉眼可见的气息笔直喷出,直上云霄后快速散开,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传来,令人迷醉。 走近后,阿肯瑟说道:“大阵启动了。有护罩保护,并且龙涎香王已能收束香气的释放范围和方向,这一大片地域是唯一的安全区。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和阿布兄妹有话要说。” 阿肯瑟领阿布兄妹进了帐篷,留下华澜庭一人。 时间其实不长,但华澜庭却等的心急如焚。 一方面,他清楚时间越久,仙洲战队的弟子们就越危险,陷入阵中死亡的几率和数量就越大。 他在心里催促变色龙蜥,龙蜥却说此时不是干扰的最佳时刻,龙涎香王还没有全力发动大阵,此物具有灵性,过早动手会引起警觉,这么近的距离内,这里没有人能抵御住龙涎香王的本能攻击。 另一方面,华澜庭一直最担心的自在万象门战队同门的安危。 如无意外,伙伴们也应该来到了山口内,他不认为他们有能力抗住龙涎香王奇香的迷幻和冥气的侵袭,别的战队有些无可避免的伤亡他还能承受,自己人出了事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与此同时,焉支山口四周的边缘范围内,包括万象门预备队在内的五十支战队的所有人员都觉察到了异常,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香,由淡薄转为浓郁。 大家试图对抗,但无论何种驱除和防护手段都无济于事,众人的神智开始出现模糊,脑中幻象丛生,功力不足的已经形如僵尸摇摇晃晃。没一会儿,有修为差的就开始向同伴动起手来,各队大乱。 风清隽九人也不能幸免,其中精神修为最强的霍徽晓还能保持住清醒,她大喝一声,一掌拍醒了岳光寒:“不对劲,即刻发动!传送到戒指那里,先找到澜庭!” 华澜庭此时也等不了了,他快步向帐篷里闯去,迎面碰上阿布兄妹走出来。 一眼扫去,两人面色凝重。 阿布扎比是冷冽中带着几分决然之色,走过华澜庭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说话。 阿布闺秀神色凄怆愤然,只见到华澜庭,眼中流露出一丝柔色,但也没有说话,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就擦肩而过。 华澜庭心中焦急,虽觉不对,但顾不上和两人交流,径直闯进了帐篷,叫道:“大部首,我还有一事相求,动手的时机您来把握,越早越好,但能不能帮我找到同门伙伴的位置,我……” 阿肯瑟和阿布兄妹交代完事情,似乎轻松了许多,面带笑容:“不用说了,可以。你先拿着这个。” 说着递给华澜庭一物,华澜庭接在手中看了看,装进了空天青烟玉之中,诚恳道:“大部首放心,我答应的事情必会去做。” 阿肯瑟点点头,握住华澜庭的手说:“你闭上眼,我借助此地的威压,勉强能帮你找寻同门的位置。” 华澜庭闭眼,脑海中渐次出现焉支山口内各处山峰和密林的影像,虽不清晰,已可以看到人影。 那是各支战队的图像,其中有人还在挣扎和坚持,没有完全被迷幻住,有人已呆若木鸡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还有少部分弟子正在斗法,开始了自相残杀。 图像轮转,华澜庭终于搜索到了风清隽九人,不及考虑为什么是预备队出现在这里,华澜庭叫了一声后退出了脑域景观。 阿肯瑟说:“你带闺秀去,大阵不会波及她,让她带你们回来安全区。” 华澜庭应了一声,跑出去找到阿布闺秀,说了句:“跟我来,帮我救人。”阿布闺秀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他拖着向外飞奔。 在路上简单说明了情况,两人依照方向来到了自在万象门弟子们所在的方位。 然而这里并不见人影,几遍寻找没有后,华澜庭扩大了范围,却遇到几伙儿失神的仙洲战队,对方早已不辨敌我,朝着华澜庭就展开了攻击,华澜庭不得已出手反击。 好在对方并不会向阿布闺秀招呼,于是阿布闺秀帮华澜庭料理打倒数名疯子般的对手后,两人迅速逃离。 华澜庭顾念变色龙蜥的任务,料想队友们不会无故失踪,应当暂时无事,只好返身回到安全区里。 再说岳光寒了发动空间传送,众人落脚之处是在一间帐篷里。 原来,华澜庭被俘后,身上表面看得见的东西都被搜走,连戒指也在内,后来还是阿布闺秀找回了他的物品带在身边,刚才去见阿肯瑟时就放在了帐篷内。 大家知道华澜庭是人戒分离了,好在这里似乎是冥修的驻地,而且也没有了香气和冥气的威胁,商量片刻后,就小心翼翼地开始出帐探寻。 接连搜索几座帐篷都是空无一人,就在他们要继续向深处寻找的时候,不意碰上了赶回来的华澜庭和阿布闺秀两人。 风清隽一声雀跃,扑过来就拉住了久别重逢的华澜庭的双手,华澜庭也是大喜,见大家都没事也放了心,这时来不及叙话,迅速交代几句后,他就领着众人向中心而去。 他心里只想着赶紧让变色龙蜥尽快行动,浑没注意落在后面的阿布闺秀神色恹恹,眼神追着他和风清隽的背影不放。 来到中心区,阿肯瑟站在账外,手中握着金中透黑的部族法杖,仰视高台上的龙涎香王,正密切关注着其中的变化,阿布扎比站立在后。 听到声音,阿肯瑟只回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嘴里说道:“你们都退开。” 华澜庭等人和阿布兄妹依言后退出很远。 在华澜庭的暗中催问下,变色龙蜥终于出手了。 在场众人没有感觉,而龙涎香王很快出现了变化,它缓慢蠕动之势渐渐停了下来,浑身白光大盛,背上的喷口也不再吞吐香气,随后身上显出了一圈圈黑色的光环,明暗闪烁,沿着它的身体滚动。 阿肯瑟叫道:“就在此时!部族法杖,荣光一击!” 第254章 前仆后继 阿肯瑟念动法咒,部族法杖杖身上的金色毫光骤然强烈,间杂着黑色的光晕,发出耀眼的光芒。 法杖前指,一道粗大的金光射向高台上的护罩,护罩轰然应声碎裂。 金光冲势不止,打在龙涎香王的身上。大家的耳边只听到隐隐的低微咆哮声传出,散发着明显的怒意。 接着龙涎香王似乎转了个身,五官不很鲜明的抹香鲸形状的龙涎香王再度蠕动了起来,口中喷出一道黑白相间的光芒,和阿肯瑟法杖后续发出的金光撞在一处。 轰鸣无声,流光溢彩,两道光芒四散。 大家被冲击的接连后退,人人屏息观瞧。 十几道光柱对撞之后,却是阿肯瑟的法杖之力显得后继乏力,发出的距离越来越短,而龙涎香王的黑白光芒步步紧逼。 阿肯瑟脸上并不见慌乱之色,反而是华澜庭身边的阿布扎比虎目含泪,喃喃道:“真的还是不敌吗?老族长……” 阿肯瑟的声音传来:“阿布扎比,过来接法杖!” “华澜庭,记得你的承诺。老夫将以死相拼,为我圣地部落争得未来一线生机。” “此是宿命,老夫无怨无悔。这是必有的牺牲,你不必挂怀。” “阿布兄妹,老夫看得见大体的结果,看不清其中的过程,如何选择,你们自决。” “阿布扎比,还不过来!法杖认主!“ “阿肯瑟,当代阿肯部族大部首,神魂归位。先祖佑护,荣光出击!” 阿布扎比箭步窜出。 华澜庭紧随跟上,急问:“扎比兄,怎么回事?” “龙涎香王积蓄的能量太多了,老族长指挥法杖难以匹敌。他老人家以肉身驱动法杖,不能完全发挥历代先祖遗留的力量,只有舍身成仁,让自己的神魂进入权杖之内,成为其中的一员,才能够充分调动。” “人之刚死,神魂的活力最强,此时可以御使权杖发出威力最大的荣光攻击,从而击败龙涎香王。” 华澜庭听罢一呆,他记起来在脑域之中和阿肯瑟谈话时,对方淡然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悲怆之色。 现在想来,阿肯瑟或许是用圣光大预见术看到了自己陨落的命运。后来,在和阿布兄妹交代完事情,并交给自己信物再次得到自己的承诺后,他那时是微微笑着的,那是了无牵挂、决意赴死的释然。 华澜庭想要阻止,他加快速度,就要超越过阿布扎比。 阿布扎比却从后死死拽住他:“不必了。老族长死意已决,这是为我族复兴所付出的牺牲,这是他无上的荣光和解脱,你不要打断。” 华澜庭一顿的工夫,阿布扎比反而加速冲出,接近了阿肯瑟。 阿肯瑟朗声长笑,叫了声:“好孩子。” 法杖末端划过阿布扎比的腕脉,一蓬鲜血标出。阿肯瑟以手点指,掐诀过后,鲜血被打入法杖。 阿肯瑟从容慈爱的目光扫过阿布兄妹和华澜庭,法杖调转一圈,前端重重击在自己的前额,尸身倒地。 华澜庭欲叫无声。 阿布扎比接起染血的法杖,高举指天。 法杖发出低沉的嗡嗡声,金光大放,源源而出,在空中幻化成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盘旋三匝,鹰视四顾,眼光锐利,神态睥睨,悲鸣一声,气势无匹地凌空下击。 鲸状的龙涎香王似有惧意,但被锁定后无从躲闪,只得扬头迎上。 轰鸣声中,雄鹰的利爪插入龙涎香王的后背,白黑两色的光晕四散纷飞,两兽纠缠在一起,翻滚搏斗。 须臾,雄鹰振翅,跌跌撞撞斜飞,身上也有了伤势,金光黯淡,雄姿不复,被收回到了法杖之内。 反观龙涎香王,气息萎靡,匍匐于地,身形缩小了两圈,偶尔抽动,显见是遭到了重创。它被变色龙蜥欺骗在前,又承受了部族法杖多次攻击,这次要进化到圣器肯定是不可能了,连遁走的气力都没有了。 阿肯瑟以死达到了目的,大阵已破,阵内大部分幸存的仙洲弟子都缓过神来得救了,龙涎香王也被留了下来。 阿布扎比以手摩挲着法杖,泪流不止,华澜庭神色黯然。 就在大家心神放松下来的时候,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骤然响起:“小子们,高兴的太早了吧!姜是老的辣,阿肯瑟这老家伙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话音一落,一头狮子状的虚影在前方地面上若有若无地闪现出来。 是他! 别人不认得,华澜庭却一下认了出来。 当日在脑域之中,三圣山派来夺舍的长老所化之狮身被苍鹰摔晕,阿肯瑟也是大意了,没有对装死认怂的长老赶尽杀绝,觉得它已无威胁,这一念之慈却埋下了祸端。 不想这位长老在三圣山上是排名垫底,其人修行潜力已尽、行将就木,但他能苟延残喘得以不死,一是因为为人狡猾阴险,二是由于生命力坚韧,这才得以长时间坐在长老的位置上,没被后来者替代。 他重伤以后,神魂被阿肯瑟收纳,装作奄奄一息,其实在暗中恢复,直到大部首身死才跳出来发难。 神魂不能在外滞留太久,这人自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仰天狂笑:“真是抱歉的很,便宜最后都让本长老占了。” “不妨告诉你们,龙涎香王幼小的灵识受创严重,但其内的药力和冥气损耗不大,平常不敢想也做不到的事,现下本长老尽管也虚弱,却未尝没有机会夺舍,成为药灵。” “部族法杖之力已消耗殆尽,到时先干掉你们,等到回去后,就算三圣山,也要供着老夫。不说了,告辞,等会儿见。哈哈哈哈。” 一道流光飞出,直入龙涎香王体内,引发了起伏波动。 华澜庭大急,一旦龙涎香王恢复行动力,这里无人制衡,岂不是前功尽弃?阿肯瑟大部首也白白丢了性命。 他沟通变色龙蜥,可龙蜥刚才发功哄骗龙涎香王成功,已是没有余力再出手了。 论神魂精神之术,这里的人都无法制止夺舍。 华澜庭还在想办法的时候,阿布扎比把阿布闺秀叫到了身边,轻声说道:“妹妹,老族长说他算得到结果,看不清过程,所以让我俩根据情况,我们有选择权,可以自行决定。那时我并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看来,哥哥,要追随他老人家而去了。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为了部族的未来,我相信阿肯瑟爷爷的话。你也是,接下来自己选择吧。” 阿布闺秀的眼神悲伤而决绝:“哥哥,阿布家族只有视死如归的勇士,没有胆小逃生的懦夫。妹子虽是女身,并不例外。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阿布扎比洒然一笑,手中法杖已刺入妹妹的手腕,念动咒语,法杖一天两次认主,传给了阿布闺秀。 这时,龙涎香王停止了波动,圣山长老夺舍了,笑声传出:“受死吧,小子们,今天的荣光是老夫的。” 阿布扎比扬声道:“未必!是你得意的太早了。黄雀捕螳螂,还有雏鹰跟在后!” 法杖同样重击前额,阿布扎比雄壮的身躯倒下。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 阿布闺秀高高举起染血的部族法杖指向天空。 只有阿布兄妹知道,大部首阿肯瑟为了一线未知的天机,并没有全数动用法杖内的力量,还是想着留存下来先祖的能量,或者为后人所用,或者用作传承。目前的危机未尝不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让阿布扎比自己选择,阿布扎比选择了一样的道路,他选择步阿肯瑟的后尘,牺牲自己,用生命之火,再次点燃部族的荣光。 部族法杖黯淡跌落,而雄鹰再出,振翅,这次是倾尽全力,向龙涎香王发出了,荣光一击! 巨响过后,这次连惨叫的声音都发出,圣山长老连带龙涎香王的神魂就都碎灭了,龙涎香王的躯体又再缩小了一圈,只有白黑相间的气息还不时散发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等华澜庭等人反应过来,阿布闺秀已经在默默收殓阿肯瑟和阿布扎比的尸身。 尘埃落定,危局已解。 大部分仙洲精英弟子生还,恐惧之下,都退出了焉支山口,而冥修也退走了。 靠近大陆桥出口的地方,山风烈烈,阿布闺秀和华澜庭并肩而立,是阿布闺秀在走之前把华澜庭叫过来的。 目光望向仙洲之内,阿布闺秀说道:“在帐篷里,老族长告诉了我和哥哥很多事情。” “他说,他算得部族复兴的契机在东方,契机承载之人是你。” “他说,为此,他很有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甚至,甚至不止一人,还会牵扯到兄长和我。” “他要我和哥哥在遇到情况时自己抉择。” “他的预见应验了,他和哥哥先后为了在长久以后重现部族的荣光而去,选择了牺牲自己。” “作为幸存者,我要回到圣地,回到部族,陪伴我的族人,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不知道那会是多久,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但我知道你会来,我也会,等你……和……你,明白吗?” 华澜庭重重颔首:“我答应了大部首,等我足够强大时,会去帮助你们。” 阿布闺秀微微低头,轻笑一下,马上收拢了笑容,轻叹一声,看了眼华澜庭,踟蹰说道:“我知道,你,已经有了道侣。” 华澜庭啊了一声。 “她很美。” “我不会,和她争什么。” “但是,我会等,等你,和我们的……血脉结晶。” 最后一句低不可闻。 第255章 大穿送术 华澜庭又啊了一声,脸色犹豫,迟疑片刻,欲言又止。 这时候,一道声音适时在两人的脑海中响起,是变色龙蜥说话了:“两位,打扰,本尊本要进入沉睡修养,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这位姑娘,本尊是华澜庭的灵兽。那个,那个,上次事发之时,是我擅自做主,以幻境蒙蔽了姑娘你,让你误以为,嗯,珠胎暗结。那个,这个…….” 变色龙蜥话还没有说完,阿布闺秀面色剧变,猛转头问华澜庭:“它说什么?这,这是真的吗!” 华澜庭苦笑连连,口中喏喏,不敢直视阿布闺秀:“姑娘心意,在下无福消受……”。 阿布闺秀脸色转为惨白,银牙紧咬,身躯微抖,眼神变换:“果然,果然,还是无缘,还是要,如此……” 华澜庭在旁不知说什么好。 阿布闺秀好像很快平静下来:“也罢。华澜庭,老族长说过,所以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既然这样,罢了。好吧。不见过程,只见结果,好一个圣光大预见术,向无虚言。好好好。” 华澜庭还要说什么,阿布闺秀摆手:“不必多说,我明白,一切都是命数,我不怪你,是我,自作多情。” “就此别过。这无主的龙涎香王我带走了。” “你记住,他日西来,持我部族信物,续我部族传承,以你之力,驱除圣山,助我族再现荣光!” “阿布家族的阿布沙迦和阿布闺蜜会等着你。” “另外,我阿布闺秀还有礼物相赠。” 盯视华澜庭一眼,阿布闺秀返身走向最后一具圣山飞船,丢下一句话:“再见不送。” 华澜庭只觉得阿布闺秀的话里透着寒意和怪异,他没有全部听懂,无奈怅然目送。 遥望飞船进入空间入口。 伫立半晌,华澜庭正待离去,异变陡生! 岩壁之内,数声闷响过后,是一连串惊天动地、山摇地动的剧烈爆炸声,碎石崩飞,尘烟大起。 华澜庭退后数十丈避让,惊疑不定,真空通道里发生了意外? 几十息后,接连的爆响方才平复,掀起的尘土却一时不得散去。 又冲回到山口之前,这里已变了形貌,不复从前。 烟尘稍散,眼前飘浮着一片传音玉简,上面托着一颗硕大的银色珠子。 取过珠子,华澜庭捏碎玉简,听到了阿布闺秀附在里面的留言。 听罢,他不由闭上了双眼,表情沉重,激荡的心情久久不能自抑。 “澜庭,且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一次吧。” “小妹自幼于圣地草原长大,除幼时天高草长、无忧无虑,余时皆目睹三圣山对部落的欺压榨取,哥哥带我以改变命运为己任,勤于修炼和奔走,加之家族地位特殊,我并无儿女情长之时。” “初遇华君,许是我以貌取人吧,你生得和部落男子不同,后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再有结缘东方,为家族留种的不纯念头,遂起好合之望,想来当为君所不齿与见笑。” “然部落女子敢爱敢恨,无碍一颗真心。” “原盼珠胎暗结,待回转妙高,天长日久,成就姻缘,现方知幼稚。” “君心已有人,我心已无望,亦,无悔。” “老族长今日曾告知我兄妹他的预见,我三人或为部族奉献牺牲于此。他于心不忍,让我兄妹自决。” “他与兄长先后离去,窃以为能残存与君他日相会。然乍闻龙蜥之言,事至于斯,一厢情愿耳。” “我心寸断之下,了无偷生之念,自追随兄长于地下。” “我于内自绝,以引爆龙涎香王,后果虽不可料,应可封印出口,堵塞真空通道,绝三圣山东进之路,完成君之所愿,并赠与龙涎香王剩余精华所化之珠。” “香魂渺渺,闺秀已逝。愿君善自珍重,福寿安康。” “异日为当世强者,引军东来,助幼弟幼妹复兴我族,以为回响,不负我三人之陨。” 阿布闺秀始料不及的是,她的举动确实封印了真空通道的东端出口,但也造成了真空通道内的异变,日后华澜庭来时又有一番际遇,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巨响惊动了风清隽等人,众人赶了过来,在得知了原委后唏嘘不已,风清隽单独安抚神伤的华澜庭不表。 此事至此,告一段落。 其后两天,仙洲后队赶至,收尾的一应事项有长辈去洽商处理,慕倥偬和华澜庭等人开始安排那一件事。 为门里分忧责无旁贷,事情紧急,多耽误一天,门中出战高手就多一天压力。 首先要决定的是何时何地进行传送。 华澜庭还没有从阿布闺秀之死中完全疏解出来,但事有轻重,他仍然积极投入了谋划之中。 以岳光寒几人现在的能力,实施定点空间传送的把握性很大。为稳妥计,当然是回到仙洲之内更加可行。 华澜庭提出了不同的见解,概因他从阿肯瑟给他的信物中看到了一些阿肯部族的古老典籍,包括圣光大预见术的修行书简。 相关术法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习得,其中的一些观点和有关宇宙天地与预测之术的机理论述却可以提供借鉴。 典籍中有一段关于多维空间的记载,说的是三维和时间维度组成的四维空间有可能存在于一个多维的膜空间内,膜空间被无数个平行的类似结界的膜所分割,并相互作用产生五行和雷、磁等等的波动碰撞,进而形成不同大小的引力。 膜空间之上,还可能存在更大的体宇宙,而膜空间在理论上最大可以达到十一维。 这是现时的人们所不可想象的,典籍中也只是做了模糊的猜测而没有验证,虽很虚妄,但圣地先贤大能已经据此开发出了像圣光大预见术等不少技术使用层面上的术法。 其中的某些认知和诀窍正好能够和天机预测术、大预言术以及紫微斗数相互印证和补足,而且大大丰富了空间传送术的理论和实践内容。 经过众人连夜的研读,华澜庭又有寸步千里缩地术中空间折叠理念的基础,终是让他们把空间传送技术大大提升一个等级。 尽管还是不够完备,不尽知其所以然,还是有很多制约,但起码距离不再成为一个大的问题。 私下里,虽没正式命名,弟子们为了说起来方便,已把这种术法称之为“大穿送术”,取其穿越空间和传送人物的意思。 尽快在当地进行传送已经定了,接下来就是人选的问题了。 有了高阶灵药和一罄的辅助,受伤的弟子们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除了王根基和虞蹊参与不了以外,连易流年都恢复了大半。 综合考虑大穿送术的承载力、个体战斗力、彼此的配合系数以及二次传回能力等多方面的因素,慕倥偬最后拍板决定,突击队员由以下人员组成: 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风清隽、岳光寒、霍徽晓和晁天阙。 自在万象门和紫岳仙宗与屠家的大战之地坐落在梦笔生花山和紫岳天齐山中间的位置,具体是在一个叫幽南峡谷的地方。 这里的灵气并不充裕,胜在地貌多样、地形复杂、地势多变,适于排兵布阵,而且人迹罕至,不用担心脱胎境高手举手投足之间对山峰植被造成的损害。 如今只要有岳光寒在,小字辈儿们已经能够自行发动大穿送术了。现在这里还有雷罚殿主守砚真人、瑶光峰阵道宗师辛桥仙、开阳峰一罄师姑和招摇峰林壑崖主,慕倥偬在这段时间里也已经突破到了六丁六甲之境,驱动的原始动力更加充裕。 准备停当,在通知了门中,等那边发回了以天机术同时进行掩护的讯息之后,万象门众人集合一处,由剩余的战队弟子们在外围担任警戒,这就合力开启了传送。 过程十分之顺利,华澜庭八人准确降落在幽南峡谷里的一个所在。 幽南峡谷方圆有二百多里,根据情报,紫岳仙宗和屠家的联合战旗布置在西南角,当地名为“大滚水”。 万象门只知大概方位,确切地点还需要他们去独立寻找。 落地之后,他们发现这里的空气异常阴冷潮湿,说明附近必有河湖溪流,其他并无异状,看来果如情报所说,对方没有在此处安排密集的防御。 至于如何寻找具体的战旗位置,此行有林弦惊、霍徽晓和岳光寒这样的专修天机预测的弟子在,华澜庭的紫微斗数也有此功能,倒是难不倒众人。 稍事休整,霍徽晓先用出了天机秘术探察方位,很快做出了东南三里地左右的判断,于是大家潜踪疾行而去。 三里地远近那是说到就到。 所到之地,望眼过去是一片死寂,再三确信周边无人后,众人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目标,种种迹象显示这里不会是战旗之地,林弦惊只得运转大衍天机诀再次测算。 简短节说,如是共是四次,包括岳光寒和华澜庭在其后也出手预测,算出来的方位地点每次都有所差异,但均不是战旗所在之地。 这就怪了,他们想到此行不会一帆风顺,不料第一步就遇到困扰。 林弦惊道:“四人皆错,我们不是陷入了某种迷幻阵法,就是被水平强于我们的天机高手干扰。” “可有破解之法?”晁天阙问道。 霍徽晓说:“搁以前就比较棘手,要拼一拼了,难度很大。放现在嘛,看我们的。” 第256章 二十八宿 鉴于三方参战人数大体相当,数场大战下来后,两边基本上处于对位攻防的状态,紫岳仙宗和屠家又对自身的实力颇为自信,是以的确没有在战旗区域设下大量的防守人手。 但这不等于他们没有任何布置,相反,布置还不止一道。 华澜庭他们遇到的阻碍就是第一道陷阱。这第一关由一名名为曹七鹰的高手把守。此人不到六十岁的年纪,这在仙洲里按平均寿数算仍属于青壮年之列。 曹七鹰非但自身修为已经接近了温养境中期,更兼在天机术数上天份惊人,功力直追宗门中的长老级人物。在天机术士数量不多的紫岳仙宗内,两相结合,其综合实力在后辈弟子中的排名十分靠前,所以被大力培养,并在此战中被委以守护战旗的重任。 曹七鹰在战旗区域的外围设下了他拿手的迷幻阵法,并在第一时间感受到敌踪时施以了天机术干扰,让入侵者不能轻易寻找到战旗的确切所在。 本来,他应该及时示警,通知远处的其他宗内强者回援。 但一来,他在此地已经无所事事好多天了,心态上想要吃独食,急于立功表现。 二来,曹七鹰受门派眷顾,为人很是自大,认为能够突破进来的自在万象门高手必然经过恶战才能来到这里,实力上肯定是打了折扣,也许他的修为有所不及,但以他的天机阵法造诣和天机术数功底,当可玩弄敌人于股掌之间。 没想到他的这一轻敌,造成了他自身的悲剧。 经过临来之前一整夜对空间传送理论和实践的研究,不但提升了华澜庭等人对于大穿送术的掌握程度,同时也加深了几人对天机术数的理解,以前驾驭不了的一些门中秘术也能够勉力施展了。 霍徽晓嘴里说到要使用的就是一种叫做“二十八宿五指山”的天机攻防术。 “二十八宿五指山”是一门基于道家阴阳学说和天机秘术结合形成的术法。 道家认为,《易经》中的伏羲八卦揭示了“阴阳”是构成宇宙万物最基本的元素,天底下的变化,无一不是阴阳的变化所演化形成的。 举明显的例子来说,白天是阳,晴天阳光明媚,人们就感到心情愉快,做事奋发,所以阳是向外扩张伸展的;夜晚是阴,入夜后,或是阴天下雨时,人们感到凉意就开始缩起来,所以阴是内缩收敛的。 再比如,天是阳,地是阴。 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是相对的,有阴才有阳;阴阳是变动的,阴阳可以互换变化;阴阳又是合一的,分不开的,有阴必有阳,相互之间是“生”而不是“分”的关系,阴阳是有生命力和活力的。 体现在天机术上,预测未来为阳,是其主要的、可见的、实的功能,而攻守杀伐为阴,是延伸出来辅助附属的,虚不可见的作用。 体现在我们的手掌上,手心为阳,手背为阴。手心手背都是肉,叫做阴阳归一。 人们教训小孩多是打手心,因为肉多可动,不伤人,而手背活动性小,弯不了,打手背是折磨,会有伤害。 更具体地看,单数为阳,因此大拇指是阳;双数为阴,其余四个手指则为阴。 其中,大拇指有两个指节,叫做阳中有阴,不是两个指节就无法弯曲取物拿东西。所谓刚柔并济,有刚才有柔,没柔也刚不了,没有柔,刚也就不会存在。 其他四个手指各有三个指节,是单数,这叫做阴中有阳。大拇指和其余四指的功能是阴阳各占一半——没有了大拇指,连剑都提不起来。 再算下来,一手五指有十四个指节,两只手一共二十八个指节,对应天上二十八星宿。 这就很有意思了。 什么叫尽在掌握之中,什么叫袖里乾坤,为什么叫贫道掐指一算,而不是掐胳膊掐大腿(我疼)? 因为手掌指节中有阴阳五行、天干地支,有二十八宿。 易,就在你的手中。 “二十八宿五指山”术法的歌诀就是:掌中日月长,袖里乾坤大。阴阳出,割昏晓;五指弹,命没了。 二十八星宿是古代观测日、月、星运行而划分的二十八个星区,分为太微、紫微、天市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具体包括: 东方苍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 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 西方白虎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 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 每宿又分别包含若干颗星辰,广泛用于古代的天文、宗教、文学及星占、星命、风水、择吉等等术数之中。 有句鲜为人知的话是:二十八宿定阴阳。 二十八宿也是分阴阳的,阴阳是一体两面,如影随形,生生不息的。 阴阳之力配合,互动转换形成的力道,才是此术莫测难防的厉害之处。 五座大陆之中,只有东方殊玄仙洲之人,讲话是同时一句带两句阴阳同讲的,即嘴里说着的、别人听得见的话叫阳,心里说的,要详察体会才能明白的叫阴。 这不是虚伪,而是符合自然之道的阴阳变通之道: 嘴上讲“不以成败论英雄”,心里却在说:“成者王侯败者寇”。 嘴上讲:“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心里说着:“人心不同,人各有志”。 嘴上讲:“礼让为先”,心里暗想:“当仁不让”。 嘴上讲:“父母在,不远游”,心里想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等等,不一而足。 这是矛盾的吗?这是心口不一吗? 其实不然——当车子往前走的时候,轮子也是该向前转的,但是我们看到的,却好像轮子是在往后转…… 到底该怎么做? 一切都是有条件的,要分时候,看情况而定! 没有绝对的、能决然分开的阴与阳。 林弦惊几人都对此术有过涉猎,但限于修为,以前都还不能独立施展出来,直到现在,呃,还是不能单独完成…… 但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啊——他们可以联手施为。 林弦惊、霍徽晓、岳光寒和华澜庭四人,每人负责一个方向的七个星宿,盘坐,缩手于袖,运气行功、掐诀念咒,引动虚空中的天机之力,吟唱歌诀: 掌中日月长,袖里乾坤大。 阴阳出,割昏晓;五指弹,命没了。 无形之力被牵动,“五指山”在虚无中压向曹七鹰的藏身之处。 曹七鹰这时也闭目端坐在地,面前几十根算筹不规则地摆放,不时自行跳动换位,就在他得意之时,蓦然一股大力凭空出现,形成的巨大威压直击他的脑部和五脏六腑。 猝不及防,曹七鹰闷哼一声,摇晃了三下,亏得他基础稳固,生生抑制住涌上喉头的鲜血,但已然受伤。 他大惊失色,继而大怒,对方竟然以天机术反击,还能使他受创,于是忙不迭地收了阵法,稳住心神,全力对抗。 霍徽晓四人也是低估了曹七鹰的实力,加之四人修为不同,配合也还不够娴熟,并没有发挥出“二十八宿五指山”的全部威力,三连击过后,后力不继,而他们在对方的反攻之下,开始坐不稳身形了。 见势不对,其余四人各自贴在一人身后输入灵力助阵。 五指山术法本就擅长防御,局面是撑住了,然而曹七鹰的还击面虽不广,胜在刁钻犀利,又有修为上的优势,时间一长,八人难免疏漏,双方很可能是拼个两败俱伤。 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华澜庭脑筋急转,喝到:“你们三个收缩防守,等我号令,全力出手一击。” 言罢,他可就换了手势,用出了时常修炼,但是很久没有使出来过的“紫微星斗观天诀”。 观天诀一出,不多时,以他目下的修为,周天星斗之力降临而下,不再是丝线般细小,转为手臂般的粗细,准确地自天上二十八星宿上落下,进入四人的体内。 真实的二十八宿星力比原先他们模拟出来的要强大凝实的多,岳光寒三人大喜过望。 六十息过后,华澜庭爆喝一声,八人同时使力发功,欲毕其功于一役。 小队八人是偷入战区,所求的是以奇兵迅速夺旗,而且双方众多人员已经是杀得眼红人见血,各都有过死伤了,此时不是决输赢,而是定生死的时候,必须全力以赴,争取时间。 “二十八宿五指山”火力全开,毫不留情留手。 远处的曹七鹰张嘴欲叫,却脏腑破碎,脑袋看似无事,里面已经是稀烂,他无声瘫倒。 修为他是胜过众人一筹,论天机术上的理解和功力以及术法的高妙,他不是此时四个弟子联手的对手。 紫岳仙宗后起之秀、天机天才,就这样被瞬间秒杀,凋落于此。 八人没有时间去亲自实地观察战果,立即服下回气丹药修复消耗的灵力,等不到修为尽复,待林弦惊再一次测定战旗的方位后,他们鱼贯起身,奔向目的地。 这回没有了干扰,众人很快赶到。 此地的水气更加浓郁,空气由阴冷转为湿热。 根据出发前得到的地图显示,这里名为“大滚水”,是一处活跃的温泉群地域。 在中间最大的一个温泉池内,或者说是一个温泉形成的小湖的中央小岛上,一面大纛旗高高屹立,迎风招展,宽大的旗面烈烈飘飞,秀着上紫下屠两个大字。 找到了,假不了,这正是对方的,联合战旗! 第257章 先天八卦 温泉小湖的湖面上雾气蒸腾,四周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 八人猜测此地必有怪异,都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仔细观察。 果不其然,看起来是没有任何异象出现,但久视之下,人人的心头都莫名地泛起了一阵阵心悸之意,油然升起了后退的念头,但是古怪在哪里却说不出来。 易流年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哆嗦:“有问题,好可怕。” 林弦惊沉吟一下:“说不得,不能擅入,要先试探下虚实。” 岳光寒自告奋勇:“我来。这么短的距离不费力,我把自己传送到小岛上夺旗,有危险的话,我再退回来。” 林弦惊制止了他:“不可莽撞,没必要以身犯险。这样,你试着传送一块石头进去,看看有什么反应再说。” “好主意。”岳光寒立即照办。 但见地上一块磨盘大的石块蓦然消失,须臾之后,并没有出现在小岛之上,而不远处的湖面上空荡起一阵轻微的涟漪,整个小湖微微震动,似乎被惊动要苏醒一般,但很快就又沉寂下来。 石块凭空不见。 岳光寒的脸色一白,又过了一会儿方才收功,吐了口气说道:“弦惊提醒的对,这里应该是一座阵法。要是我自己过去,必定会偏离方向落入阵里。” “我想感应下阵法的危险程度。你们知道,时间越近,距离越近,我的大预见术预测的越清晰,刚才我顺便试过了。但是只能感受到山摇地动、风云变色、电闪雷鸣、水浪滔天等模糊的现象轮转,居然看不到会发生什么事。” “总之,里面不是我一个人能应付得了的。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很少见,这里的危险等级很高。” 林弦惊皱眉:“你们看,这温泉小湖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轻身功夫再好也不能一蹴而就,小岳岳传不过去,我估计连澜庭的寸步千里也无法一次到达。” “湖水倒是不太深,勉强可以趟过去。危险自不必说,但是不明就里,我们很难采取正确的应对,那就只能硬闯,见招拆招了。” 霍徽晓这时说道:“危险咱们不怕,但最好事先知道可能是什么样的危险。让我来看看吧。” 大家知道霍徽晓眉间有一只隐藏的八彩竖瞳,因耗费灵力,只见她用过两次,这是霍徽晓天机术修为强于同门的一个倚仗,具体是何种神通,她不说,众人也就没问过。 霍徽晓食中二指一并,在眉间一顿一抺,黑白竖眼显现,手指再一分,八彩重瞳显出。 光彩连番闪动过后,霍徽晓缓缓说道: “第一点,是座阵法无疑,是什么阵法我没见过。但征状显示,一定是依据伏羲八卦构成的八阵图演变而成的,其内有很明显的由四象阴阳生发出来的天、地、水、火、雷、风、山、泽现象,并按照乾、坤、坎、离、震、巽、艮、兑排列。” “第二点,威力不俗。虽然为了追求效果,范围没有扩大,卦象也单一,没有向六十四卦深入,但强度不小,并且影响控制在湖区以内不外泄,一旦进入就会激发,对我们来说的好处是闯阵不会被外围强者察觉。” “实际威力上,据我大致判断,除非精通阵法且功力高深,否则的话,脱胎境强者硬闯都费时耗力,破开不易,普通的还丹境和温养境高手陷入其中,不说必死,能脱身而出就不错了。” 说到这里,霍徽晓收功睁眼:“好在我们有八个人,虽然修为不足,术法和灵宝的作用不会太大,但合力进入,未必不能破阵。” 林弦惊点点头:“那就好,知道是什么阵势就能有的放矢。既然是伏羲八卦,我们实力不够,那就走太极线,沿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的阴阳鱼曲线边缘行走,这样承受的压力是相对最小的,比直入破阵看似绕远,实则省力得多。” 又商量一番,众人就要出发。 易流年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抬脚就走,却被霍徽晓叫住:“错了,不要向北,此阵是伏羲先天八卦,方位和我们现在惯用的上北下南相反。” 林弦惊解释道:“四面八方的位置关系是固定的,但方位是相对的。上古的说法是天南地北,南方为光明之位,所谓向明而治,面南背北,这是符合冬暖夏凉的自然规律的。要知道,阴阳学说,一切都是以自然为评判标准的。” 易流年一拍脑袋:“哈,对啊,我忘了。要不说孙大圣一个跟头翻上天庭就到了南天门跟前,猴头他从来不走北天门。” 诸葛昀:“嗯,流年的脑回路确实与众不同。” 众人寻到了正南的位置,从乾位踏入湖水。 进入之后,阵法立生反应,四周景物豁然变换,湖面消失,四周是天高地远、云淡风轻的恬淡景致,大家走了一段,并没有遇到什么险境。 晁天阙问:“平安无事啊,乾位里为什么一派祥和?” 霍徽晓答道:“阵法莫测,不用管,没事最好,赶紧向兑位方向走。” 又一大段路过后,情景突变,水陆兼有,并多出了不少的树木摇曳其间,令人心情愉悦。 林弦惊道:“这是进入兑位了,刚才我们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般说来,如果我们能在每个方位的阵法边缘挺过一炷香的长短,就能过关了,你们……” 他的话到此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周围景色仍美,但天色迅速明亮,天光树影徘徊,辉映水面山石倒影,明光暗影没有规律地交替闪动并且上下翻滚,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天色,哪里是水光,越分辨越是晕眩。 大家一时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立足不稳、行动困难,而灵力的消耗也开始变得大了起来。 “停步,闭眼!”林弦惊大叫道。 众人停下脚步,这才能勉强拿桩站稳,但只要一移动睁眼,就如同喝醉酒般跌跌撞撞,呼哧带喘。 并没有人发动攻击,只是天地水面和树木草石影像光怪陆离地转动,就让他们寸步难行。 即便是在原地闭眼不动,那感觉也如同在汪洋中被抛飞翻滚的一叶小舟,时而头朝上,时候头朝下,极为难受。 易流年叫道:“拜托,你们快想对策,这样下去,迟早灵力耗尽晕死过去。” 霍徽晓急速说道:“在卦象上,八卦对应八种自然现象,兑位对应的是泽,为大面积的水域。” 晁天阙头脑发晕,问道:“这我知道,泽为大水,兑位的泽和坎位的水有什么分别?要怎么破?对付水,是火攻还是土掩?有什么针对性的术法可用?” 这句无心的问话提醒了林弦惊,林弦惊也急道:“天之乾的卦象是三道实心直线,因为天是覆盖在上的,天又是多层的,而且是不间断的,所以伏羲以三道横线代表天。” “易为变,天有三种可能的变化,天上变,天空中变和天底下变……” 他要拿桩站稳,一下子说不下去了。 霍徽晓接道:“兑位为天上的变化。人们没法知道天之上是什么,但是古人很聪慧,他们发现在水边时,天的倒影在水波之下,而水翻起的波浪此时正好在天之倒影的上面,这在风云卷动的开阔水面上更加明显,于是天上动被称之为泽,体现在卦象上为下面两实线,上面一虚线。” 易流年听到这里灵光一闪:“原来如此,倒影,我明白了,我们要倒立着走才能破这一关。” “屁!你倒立一个看看!”林弦惊骂道。 倒着自然更晕,试都不用试。 华澜庭一直没说话,此处阵法类似幻象,他尝试沟通变色龙蜥破阵,龙蜥却沉睡不醒,这时听了易流年的话,华澜庭一转念,叫道: “流年说得在理,不过不是倒立。天在上,地在下,兑是天在水下,水在天上,那我们就不能在地面水面的分界线上,而是要上去,在空中,对,那是,飞!飞到上面,反而安全,应了天在下水在上的兑卦之象。” 别无他法,自当一试。 众人的修为距离凌空飞行还远,但霍徽晓的飞行蒲团早已修好,于是她取出飞起。 “可行!”霍徽晓叫道。 果然,一旦离地,光影翻动带来的眩晕感就几乎消失了。 但是霍徽晓的飞行蒲团最多只能载着四个人短时滞空飞行,这时就显出来慕倥偬让晁天阙加入小队的好处来了。 晁天阙跟随风火伦日久,比华澜庭学艺的时间更长,铸器造诣更高,连着风火伦的功夫和武器法宝也学了个全,他自己就打造了两只风火轮灵宝,同样能够短时飞行。 这样一来,八人全部到了空中。 御空而行,光影的变动仍在,但天光和地水界限分明,众人不再眩晕。 易流年大感轻松,笑道:“还是哥哥聪明吧。兑为大泽,临水而美,赏心悦目,兑加心为悦,飞翔的愿望也兑现了,当然更开心,古人把泽卦赋予一个兑字,大有道理,起的好啊。” 然而,他们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飞不动了。 他们毕竟限于修为,两件灵宝的品阶也不太高,能量有限,至多能坚持小半柱香的飞行时间,就再也无法驱动了,眼看八人就要落回地面。 刚进阵法,不能用尽所有储备。没奈何,华澜庭说道:“大家集中在一起,我以寸步千里身法带你们虚空瞬移两次,希望可以出了兑位阵法的范围,不过我带人转移,灵力会耗掉至少一大半儿,需要时间恢复,后面几关要靠你们的了。” 八人靠近,拉手抱团,华澜庭负重发动了寸步千里。 接连两次后,他们如愿顺利冲出,跌入了离位的火阵之中。 第258章 风水火雷 离位火阵阵如其名,其内火势凶猛、烈焰腾腾。 离位的卦象是两条实线中夹着一条虚线,乃天空之中在动的意象。 天空中动的并不是鸟,那样人们只会多看一眼,只有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山林野火,远观如空中冒火,燃烧的空气似乎扭曲,从而形成天空中间在动的景象。 阵中火仍为凡火,遮天蔽日,热浪袭人,好在他们按照太极线在边缘游走,火势虽盛,但密度不及中心区,火团之间尚留有缝隙,让八人可以趋避。 修真弟子的骨骼肌肤坚韧,并可外放真气灵力护体,另各门各派都有避火诀,可供修士在短时间内抵御火焰与高温,所以一行人蜿蜒缓慢前行,走了一段路程。 但这还是不能支撑他们捱过一炷香的时间,人人到后来汗流浃背,汗透重衫,火焰的烘烤之力使得头发都开始打卷枯黄了,必须另寻他法。 因之前有过商议,晁天阙马上取出了他的兵器火尖枪,此枪可吸纳火焰之力作为能量。 由晁天阙在前开路,举枪吸收并压制缝隙左右袭来的火焰,其他人紧随在后,他们又坚持了不少的时间。 到火尖枪蓄满火能失去作用后,大家仍未走出阵区。 霍徽晓道:“火象名为离卦,取太阳每天东升西落,离开东方移到西方之意,所以火的性质是离。火必须依附在木柴等其他的物质上才能燃烧起来,没有了媒介就会熄灭,因此防火要靠隔离。” 林弦惊说:“问题是火势盛大,火团太多了,靠我们的力量以术法来釜底抽薪灭火太慢了,而且旧火未灭新火又生,恐怕走不到尽头。” 风清隽忽而插言道:“消除起火媒介只是治标。从根上说,凡火只能在空气中燃烧。” 岳光寒叫道:“你的意思是创造一个真空环境?妈耶,臣妾们真的做不到啊。” 晁天阙在旁接道:“臣妾不行天阙行啊。风师姐这句话点醒了我。我有一物可用。” 洞明峰炼器大师风火伦长期铸炼的一件镇洞法宝叫作“九龙神火罩”,由于他的灵力修炼进境缓慢,直到最近这件宝贝方始大成,并指点晁天阙也制作了一件仿品。 晁天阙的九龙神火罩是充满能量的,所以他不能像火尖枪一样用来吸收火能,但风清隽给了他启发,可以反过来逆向使用啊。 对他们来说,初级版的九龙神火罩威力可观。但见晁天阙双手一拍,放出在前方的神火罩内显出九条袖珍的火龙,交相盘绕旋飞,口吐烈焰,神火罩所过之处,烧出了一条接近真空的狭窄通道,通路内的火团皆减弱熄灭。 众人对这位在门中名声不显的华澜庭的师哥不由得刮目相看。 晁天阙继续在前领路,其他人在他身后两侧,各以不同的术法或被动抵御或主动消解火焰的威胁,终于在九龙神火罩能量快耗尽时挺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没有休息的工夫,第四个关口在雷卦的震位。 雷卦由地卦衍生。 天的卦象是三条实线,大地同样广大、分层,区别是大地有断裂,有界限,一如国家、城镇以至家庭都有边界,于是三条断开的线条代表大地。 地的三种可能的变化也是地上动、地当中动和地下动。 震位的雷卦不是表面想来的空中动或地上动。 而是,地底动。 雷自天上来,但如果雷止于空中或地面上,那并没有多大的实际影响,人们顶多是害怕响声而已。 实际上,雷是会直接打到地上的,并且能击入深入地下,引起大地的晃动感,如同有东西要冲出来,似乎要裂开一般。 天摇还好,人们立足的稳定大地如果发生震动才吓人。 而如果是天雷勾地火的话,那就更加可怖了。 是以,雷为地底动之象。 雷阵内也是如此。 天雷激荡,电闪雷鸣频发,边缘区域虽稀疏和细小很多,有闪避的余地,偶被打中也不会被重伤,但道道惊雷皆入地,主要的威胁来自地底。 一方面,是震动的感觉令人心惊胆颤,但实际上地表并没有凹陷开裂,最要命的是自下而上的无形冲击波,不断给八人的肉身带来持续性的损伤。 飞行法宝用不了了,而且在雷区飞行简直是寿星上吊的作死行为,大家只好先是凭借修为和肉身硬抗了一阵子,到了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岳光寒适时发动了大穿送术。但以他不高的修为带动八人,只能传送出不长的一段距离,还有一段路程需要另外想辙。 这时晁天阙的作用再度凸显,他和华澜庭联手用出了风火伦的独门秘技——数据光瀑。 华澜庭剩下不多的灵力还能启动数据光幕,运算却不是经常不在风火伦身边的他的强项,晁天阙则是灵识探出,一边探察身下和前方地底波动的情况,一边在光幕上进行数据流的分析计算,得出不同方位冲击波的位置和强弱情况,随后报给身边的林弦惊。 林弦惊拿出了鸢形燕尾盾,依照晁天阙的指示,不时平砸而下,以其土属性术法引发震动波对冲地底雷发出的冲击波,对于能量小的就直接震碎,碰到能量大就通过牵引来拨开,或者以强力抵消。 就这样边演算边推进,在林弦惊也即将力竭的时候,他们走出了雷阵,进入到了下一个巽位风阵。 巽为风,乃是天之下的动象,卦象为上面两实线,下面一虚线。 起风时,树木摇动,这只是肉眼能看到的表面现象,实质是只能感觉不能看见的风在作怪。 风的特性是无孔不入。 阳光还有照不到的角落,而风是哪里都进得去,齐刷刷地在一起看似很顺,而又无处不在的东西称之为巽。 顺风吹很爽,和风拂面很舒服,但是飓风呢? 风阵中心之外没有飓风,却布满了罡风,罡风散作小股,化为风刃,吹到身上似钢刀加身,众人只抵挡了一小会儿就忍受不住了。 冲动的易流年就要以他的风系术法在前面对抗罡风,却被林弦惊拉住。作为善谋者,林弦惊对队伍的行动必须有整体的考虑,他需要易流年保存实力应对后面的危险。 这时华澜庭取出了数只杯子。 他的二十只杯具经过多次使用,已经损毁了不少,没来得及全部修补,但仍有一些可以使用。 杯体放大后,大家分头钻入,依靠杯体的保护又撑过了一段距离。 最后一段路程是用林弦惊的燕尾盾熬过来的。燕尾盾放出后迎风即长,以其本身蕴含的能量和盾体的强度护住了众人,等进到坎位水阵时,燕尾盾已经变得残破不堪,缩小落地,不进行大修是用不了了。 走到这里,八人中的多人已疲惫不堪,灵力面临枯竭。 行百里路者半九十,后面的几关要都是这么难过,就会逼得他们不能留手了。 坎水的卦象是两虚线夹一实线,对应地当中动的意象。在地当中动的自然是川流不息、延绵不绝的水脉了。 体现在布置于温泉地域当中的阵法之内,危险并非来源于水,而是温泉水散发出来的热。 更具体地说,是烫! 做过饭的人都知道,蒸煮之力比单纯的火的力量更甚,是一种叠加了高温灼烧与热力熨烫的全面深度的侵蚀。 实地感受后,众人不寒而栗,连使用底牌以大穿送术遁走逃生的念头都萌发出来了。 华澜庭强自镇静,问道:“弦惊、晓晓,按前面的经验,先天八卦阵法有其规律,要依据卦象的特性采取对策。水亦刚亦柔,平静时无声,暴躁时咆哮,从和畅转为凶险,有什么解决之道?” 林弦惊苦笑:“水为坎,坎由一个欠字和一个土字组成,合起来就是缺土的意思,通常就是以土去堵,堵不住就顺势去疏,堵不住也疏不了,那前途就坎坷了。” 霍徽晓也说:“难在这里不单是水,而是温泉水造成的高温,这是水阵的一个衍生变化,这让我俩有些束手无策。” 华澜庭沉吟道:“万变不离其宗,缺什么补什么,还是要靠土。” 大家的目光游移四顾,皱眉苦思。 这回却是易流年立了功,他在急不可耐地一跺脚之后,猛然叫道:“不就是土吗,土在脚下,恰恰这里是沙土,沙土松软,我们可以……” 看着他陷落的右脚,众人反应了一下,遂明白了其意。 地行之术极为高深,不是他们这些还处在四象阴阳和五气朝元境的人能掌握的,但屏息闭气一炷香的时间还是将将能做到的,只要把自己埋在沙土里躲避高温,等时限一过,水阵不攻自破。 不妨一试。 众人各自以兵器和拿手术法击打沙土,强行钻入,是不是吃土和形象如何不重要,小命要紧。 此举果然奏效,一炷香后,水阵消逝,大家爬将出来,顾不得狼狈,疾行出了坎位。 坎位之后是一实线下两虚线的艮位之山。 山为地上动。 地之上,树动风动水动什么的那都是小动,只有地面上隆起最高的山之动才是大动。 山会动吗?常听不动如山。 山当然会动,山动为走山。 山一直在动,随时在动,只是动幅缓慢之极,很难察觉。 如果山不会动,那为什么在极高之山上会发现海里的贝壳遗存?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深海鸿沟受到漫长的挤压,就会“走动”变成直插青天的险峰。 这就是自然的变化。 这里的山阵是个迷阵,抬头见山,千沟万壑,曲折迂回。 阵势强大,天机术法也指点不了迷津。 倒是没有危险,也无需耗费修为,但不论八人是在山脚绕行,还是爬到山腰盘旋,亦或是登上山顶越过,就是找不到出口。 三炷香的光景过去了,他们也没有能走得出去。 原来不用硬闯的地方是不受时间限制的。 不耗修为也要耗费体力啊,大家面面相觑。 看来,还是要从艮位的本义上,寻找出路。 第259章 金箍铁杆 易流年说:“艮字的本义是硬而不脆、拖沓墨迹、直而不曲、艰难停滞等等,真是很符合我们现在的境况。” 林弦惊道:“想左了,以为艮位山阵需要快速绕过或越过才是对山的征服,所以快刀斩乱麻的思路不对。” 诸葛昀闷声道:“爬山不能一味逞强,该快时快,该慢时慢,累了就歇,这是我的登山经验。” 华澜庭听后,边想边说道:“等会儿,我记得上次曾在一座古墓的竹简中看到过艮字的释义,让我想想。对了,那上面说,山卦的原意是万事不要强求,再三再四努力过了,就要懂得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林弦惊琢磨片刻:“止就是停喽,停了以后呢?总不能待着不动,山是在动的,前进不得,那……就是后退。难不成,适可而止之后就是要原路返回?” 他们倒是想原路退回,然而人转山动,来时记下的山峰树木标记都已经乱了套了,再找不到来路。 霍徽晓又取出她的司南车道:“我再试试,前进的路连司南车都迷糊,后退回去的路它没准儿能行。” 这招灵验,小小的司南车带着他们穿山越脊一路返回。 就是苦了这八名弟子。山势已然变换,司南车认识的原路不再是来时的山路,经常需要跨沟爬峰,好在八人走到盔歪甲斜、筋酸骨疼的时候终于出了山阵。 眼前一马平川,豁然开朗,证明他们不是回到了原地,已经出阵了。 坤阵的大地一望无垠,视线里不是芳草萋萋、花团锦簇,就是菜花金黄、高粱青青,间有河流如缎、溪水淙淙,恰似一幅祥和的春日田野画卷。 众人的心神刚有所放松,异象突起,风云变色,高天上的流云转瞬变作灰黑之色,层层叠压,大幅度下降,一股浩大的威压如铅般落下。 大家有了前面六阵的经历,不再那么紧张惊慌,知道要从解析卦象上来化解局面。 观察感受后,霍徽晓先说道:“乾位天阵里无事,坤位地阵却生变。瞧这意思,是要乾坤合一啊。” 林弦惊道:“威压越来越强,等降到地面,实非我等能够轻易承受。” 易流年这回举一反三:“乾坤阴阳,天行健、地势坤。以我之见,这是要考验我们依托大地反击天威的意味。” 华澜庭纠正他道:“乾坤相对且为一体,以大地厚实应对天之伟力应当没差,但却不是反击。” “天行健,刚健有力,一往无前,向外发扬,开创一切。” “地势坤。地的特点是宽厚柔顺,就算是垃圾等有毒有害之物填进去,大地只会默默消纳,厚德不言,只要不过分,地从来不会抱怨反抗。” “大地,最为擅长的是顺从与配合,达致乾坤交融,阴阳合一。” 岳光寒道:“这么说,我们就奉行不抵抗策略。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不全是。这里不是帮助我们提升修为的试炼之地,抗不过威压还是有危险。澜庭的意思是以柔克刚,分化瓦解天威,不能硬来。”风清隽补充道。 “有道理,但也不尽然。”诸葛昀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行走坐卧皆是修炼,如果能在应对的同时,体会到天乾地坤、阳主阴辅的配合之道,未必不能有所感悟。” 晁天阙道:“别说那么多了。我建议,这里澜庭的修为最高,由他单独在前指挥我们,我们七人强弱有别,最好组成真武玄元阵共同抗压。” 八人合计完毕,就在坤位地阵的边缘坐定,合力破阵。 一炷香过后,大家浑身瘫软,骨架松散,但应对得当,总是过了这一关口,而且在天威地势弥合,阴阳压力混如一体的流动变化中各有所悟,对其后的修行自有好处。 地阵消散,四周景象复原为温泉小湖,他们出现在了中心小岛之上,联合战旗之旁。 压力一消失,岳光寒等几个修为稍差的立即瘫倒在地。 先天八卦演化而成的乾坤八阵的确非同凡响,要不是他们走了太极线,选择了薄弱的八阵边沿切过,又按照易理合八人之力破阵,否则不可能来到这里。 别人松弛,林弦惊没有失了警惕之心,他招呼在阵中消耗相对较小的诸葛昀几人打起精神守望。 易流年喘着气说道:“先天八卦阵已破,这里就一根旗杆了,大功告成,不用那么紧张了吧。” 林弦惊撑不住坐在地上:“不可大意。八卦阵图我们只闯了七次,以易数数理而论,我总觉得还有一关在等着我们,小心为妙。” 易流年就躺倒在旗杆旁边,应道:“那好,我这就去拔旗,看看还有什么幺蛾子。” 他也不起身,往前挪了挪,伸手出去,要握住旗杆拔起。 不料,这一握,却握了一个空! 近在咫尺,本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旗杆跑了! 确切地说,也不是跑了,而是眨眼之间缩短,让易流年的手只握住了空气。 真有幺蛾子! 易流年咦了一声,他不信这个邪,翻手下握。 又抓空了。 这次是旗杆倏然缩小成一根细针大小,在底座上旁移了几分,避过了他的抓握。 见了鬼了! 大家见有异常,都围了过来。 第三次,易流年双手齐施,目不转睛,捏向细针。 猛然间,细针旗杆飞速胀大,伸向天空,直径变得比一人双手合抱还要粗大。 易流年猝然仰头,抱是抱住了,要不是见机得快,门牙都要被磕掉。 这么一根粗如古树的旗杆,他如何拔得起来。 众人骇然。这是什么玩意儿? 一愣神的工夫,旗杆又变作原先一半的长短大小,旗面在微风中晃了晃,好像在嘲笑抱空了的易流年。 大家又试了几次,这旗杆在底座上可以任意长短粗细地变化,只要有拔出的意思,它就变得巨大不可晃动。 邪门啊,让林弦惊说中了,真的是还有一关。 这东西近在眼前,算是到手了,可取不走也是枉然。 众人让开,让在洞明峰学习铸造炼器的华澜庭和晁天阙来到近前仔细察看。 只要没有拿取的想法,这东西也就不再变化。 华澜庭看不出个所以然。 晁天阙取出一物晃动,这是他检测器物材质的装置。 摇摇头,晁天阙自语道:“测不出来,但此物并没有灵性,其中没有器灵存在,变化是它本能的反应。好宝贝!但是奇怪啊。” 旗杆似铁非铁,颜色黯淡无光,周身布满繁复精美的暗纹,没有任何文字名称铸刻在上。 晁天阙又抖手取出一支短剑刺去,旗杆纹丝不动,杆身上一星半点儿痕迹都没有落下。 华澜庭道:“本身坚硬至极,从颜色判断,又似乎不复完好时的光彩,显然是受过重创,却仍能自行变化,到底是什么东西?” 晁天阙冥思苦想:“天下间能任意大小的神兵利器甚多,连澜庭之前的龙头蝎尾如意索和现在用的金丝铁线都有这个能力,只是这家伙可以小如穿衣细针,大若参天巨树,瞧样子还能更大更长,绝非凡物。” 易流年在旁边笑着说:“据我所知,普天下类似的宝贝就一样。” “是啥?”晁天阙忙问。 “如意金箍棒。”易流年干脆地答道。 “流年哥别闹,说正经事呢。”岳光寒说。 华澜庭道:“如意金箍棒是瞎说了,有没有这东西都难说。神话,是比远古更久远得多的,不知多少个纪元之前的传说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世间任何种族的文化,都是从神话传说开始的。” “我个人倾向于认为:流传下来的神话,或多或少,多多少少,最起码都是有那么一丝半毫的依据的,不会全然是臆想编造,只是经过累世的加工讹传以后,本源模本是什么,就完全不可考证了。” “或许只有等真有机会登临仙界,能够得窥一二。” “这肯定不是如意金箍棒。你们看,其上没有金箍的纹路。”晁天阙忽然说道。 “流年在开玩笑呢,你还真当真了。”岳光寒说。 华澜庭见晁天阙神色肃然,知他必有想法,问道:“师哥,什么意思?你想起什么了?” 晁天阙道:“神话虚不可考,但是在修真界,在我们炼器界也是如此,自古都有前辈大能从远古神话中寻找和提取灵感,据此开发出新的功法或者炼制器具。” “威力当然不如神话传说中那么毁天灭地,和那些仙兵神器没法同日而语,但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你是说,这旗杆真是仿造如意金箍棒的理念和创意打造出来的?”易流年追问。 晁天阙摇头:“不是。它应该是仿造传说中另一件和如意金箍棒齐名的兵器炼制的。” 易流年茫然:“能任意变化大小的,哪还有和如意金箍棒齐名的?” 晁天阙道:“我说错了,不是齐名。但你们总听说过六耳猕猴吧。” “传说中世间有四大灵猴。” “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为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乃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叫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中,不达两间之名。” “灵明石猴就是闻名遐迩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而六耳猕猴,不但手持神器能和斗战胜佛的定海神针如意金箍棒斗个不相上下,而且善于变化之术。” “别说金蝉子了,就连玉皇大帝的照妖镜也无可奈何,观音菩萨同样难以辨认,就是如来佛祖也是在费了一番手脚之后,才道出其来历。” “六耳猕猴手中兵器少为人知,不逊于孙行者的如意金箍棒。你们可知其名?” 这个问题和知识点太冷了,众人不知。 “我也是听老师风火伦在和故友闲聊时说过一嘴。万多年以前,有一位铸器大能炼制过一件接近准神器的宝物,就是模仿六耳猕猴的兵器制作的,但如今已不知流落在何方了。” “六耳猕猴手中棍,全称叫做——随心铁杆兵!” 第260章 斩将夺旗 书中暗表,这根旗杆确实就是那件根据随心铁杆兵的特点仿制的法宝,是在天外陨铁内糅合了数种罕见的材料后打制的。 此物历经万载,数度易手,中间被得主多次在大战中使用,终至大损,初生的器灵消散,功能缺失了不少,等阶也跌落。 由于年代久远,铸造方法已经失传,无人能够修复如初。 最后它落到了紫岳仙宗的手里。 此物除了坚硬和会自行变化,以及还留有很多精纯的灵气以外,并无其他功效被发掘出来,而且由于没有使用口诀,作为兵器也不趁手,不能按照使用者的心意随心变化,于是数代之后,被收在库中闲置。 这次大战之前被人偶然想起,紫岳仙宗集合了数位炼器高手之力,炼制了一个特殊底座对之加以束缚,作为了战旗的旗杆。 大家听晁天阙所言,津津有味、聚精会神,只林弦惊着急地说道:“是如意金箍还是随心铁杆,以后再讨论研究好了。当务之急是收走,要求是连杆带旗一起夺走才算数,不能再耽误了。” 晁天阙的宝贝着实不少,他又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物,略带得意地说:“洞明峰弟子别的本事一般,灵器法宝不缺。这一件可是我的心血之作——聚宝盆,专门锁拿收取各种灵宝。” 此物落地,化作一口大锅状。 华澜庭忍不住面露微笑:“是是,师哥这宝贝在洞明峰可是大大有名,就是名字太俗,师兄弟们都叫它洗脚盆……” 晁天阙有些尴尬:“炼制不易啊,期间失败了无数次,所以被他们嘲笑了很久,直到老师修为增进后才帮了我一把。当前只是小成,但我有信心在以后让它在仙洲大放异彩。” 聚宝盆祭起,翻转过来,发出道道毫光聚集成一点,射在旗杆之上。 旗杆受到刺激胀大,这次猛烈晃动了数下后,仍然矗立不动。 晁天阙尬笑:“还是有作用嘀,就是这家伙变大后太重了,费劲,小马拉不动大车,这可怎生是好?” 华澜庭虽然说笑,但他不想洞明峰出品的东西被人说没用,凝思苦想半晌,对晁天阙建议道:“师哥,旗杆收不了,这底座总不会也是件奇珍异宝吧。钢刀虽利,拿住刀把就行。” “高,实在是高,要不你是我师兄呢。”晁天阙依言施法,果然底座震动,旗杆化作普通大小,随着底座被吸附在了聚宝盆上。 众人雀跃,能拖动带走就成。 破了最后一关,如意随心了,大家这才真的放松下来,就等稍作休息缓一口气,好离开湖中小岛。 正要打坐回气之时,耳边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 众人受惊转头,只见诸葛昀手中的流云枪被震的高高扬起,他的人被掀飞数丈。 半空中,一柄青钢龙泉剑平平悬浮,荡了几荡后,就势一转,划向七人,气息逼人。 易流年的虎啸秋风棍迎了上去,他的人倒退数步,但也磕开了宝剑。 宝剑在空中略停,随即直刺而来。 风清隽及时以分水峨眉刺架住了势头有所衰减的龙泉剑。 凌空御剑! 在这里出现,那只能是紫岳仙宗的,虚空无极剑法! 不见人影,一道声音冷冷响起,发自旗杆的底座之中:“几个小辈,也想偷袭夺旗,幸好老夫陆庚在此,你们功亏一篑,可惜了。” 陆庚?这人他们知道。 来此之前,慕倥偬曾给他们讲了三方大战的形势,其中就说到自在万象门一位脱胎境强手被紫岳仙宗的陆庚强力斩杀,令门中长老会十分震怒。 陆庚不属于紫岳仙宗老一辈的人物,但在当今的壮年一辈中赫赫有名,以战力傲视同门,专修太一混元功和虚空无极剑,是宗里脱胎境中的佼佼者。 他独自斩杀对手后,上品宝剑被毁,自己也身负极重之伤,被救回后安置在了底座之内疗伤,等待大战结束再回山修养。 紫岳仙宗炼器师们做的这个底座,除了束缚旗杆的作用,还是个微型空间,人在其中,可以借助旗杆中的灵气温养受伤的肉身和神魂。 此地最为安全,陆庚一直全身心入定修复严重的伤势,是以没有在华澜庭他们来到时觉察,等底座被聚宝盆收取后才警醒过来。 他一则伤势沉重,实力跌落了很多,不欲冒任何风险。二来也没把一群小辈放在眼里,要是换作平常,他三下五除二就能干掉八人。 最麻烦的是,底座中设置的疗伤法阵已经充分运转,强行停下需要一个过程,打断后对他的伤势恢复也非常不利,权衡之下,他选择了虚空御剑对付八人。 林弦惊没有算错,这一关,才是他们面临的生死之战,旗杆只是个插曲。 也亏得林弦惊的谨慎,闯阵的时候,不善易理的诸葛昀和易流年都没有作为主力出力,他俩和风清隽的实力相对来说消耗的没那么大,情况比华澜庭和林弦惊几人要好得多。 而诸葛昀为人老成,得了林弦惊的吩咐后始终处在戒备的状态,得以在第一时间发现敌袭,及时挡下了消无声息的一剑,后续易流年和风清隽的出手,让众人免于一上来就出现死伤。 众人纷纷散开。 林弦惊脑中念头急转,审时度势,分析局面。 林弦惊在计算,陆庚也没闲着。 形势上他自觉胜券在握,不会有任何悬念。 自己尽管伤重,而且不方便出去动手,但剩下的几成修为,再加上眼光见识,以及虚空剑技,也在这八个已经被自己看破虚实的疲惫小辈之上。 唯一可虑的是,刚才以普通龙泉剑的接连三击没能一举灭杀对方此时最强的三人,看来自己受伤势影响,这八人联起手来,仍有和自己周旋一阵儿的能力。 陆庚从来没有如此重伤过,对此心有余悸。他击杀万象门高手,在宗内是有功之臣,救下战旗更是功上加功,伤害是自己受着,实在犯不着冒着加重伤势的风险费时耗力,那样得不偿失,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是更好? 战力突出的陆庚不但搏杀能力出众,对敌经验也老到,他想到这里,聚力放出了脱胎境高手的气息,嘴里说道: “念在你们能走到这里,在后辈中也是难得的人才,自己放下兵器自封经脉吧。本座心慈留你们一命,就算不想加入我紫岳仙宗,也可以让万象门日后换你们回去。老夫网开一面,奉劝你们不要自误!” 最后一句他更是加上了余力,属于脱胎境强者的气息和威势直逼迫得众人人人色变,不得不连续后退来消避。 八人在正常的时候,都无法给脱胎境修士造成什么真正的威胁,何况此时虚弱。 陆庚,这是在以势压人警告众人。 换个境况,他们遇到同等高手,不论如何拼命都难有生机,最好的结果就是束手就擒。 然而,林弦惊在一番算计后,他为人行事历来力求稳妥周全,但并不缺悍勇。 这一刻,在他心中,反而,起了杀机! 此人击杀门中师长,即为死敌。 此人不可能没有付出代价。 其一,不敢现身出现,必有苦衷;其二,三击不曾杀伤诸葛昀三人,自己等人应可与之一战;其三,虚言恫吓,心存迟疑,当有难言之隐。 自在万象门弟子,非有万般不得已的顾忌,宁死不降。 更大的信心,来源于他对同门们实力、能力与心力的了解。 当下开声言道:“陆庚,你身为脱胎境强者,偷袭我等,卑鄙无耻。如今身受重伤,还在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真当我们是傻子吗?有本事,就靠气息禁锢封印我们!你杀害我万象门师长,今日,就是你的偿命之期!” 陆庚不想被林弦惊看穿叫破了虚实,他伤重烦乱,一下失了耐心,反变得暴躁,气急败坏地喝到: “好小子,小瞧了你们。今儿个虎落平阳被犬欺,陆爷龙翔浅底还被虾戏了,以为本座奈何不了你们?爷还需要偷袭?我看你们八个才是偷溜进来的!” “气煞我也!那好,虚空无极,剑来!” 龙泉宝剑无风自动。 陆庚修为有损,但剑技不失。他心气浮躁,但经验尚在。一口剑并不大范围攻向众人,而是只追打一人,他要各个击破。 虚空无极剑法神出鬼没,龙泉宝剑在空中进退自如,变向流畅,人虽远离,如在掌握,一手御剑术煞是惊人。 八人合力防御,还是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先是诸葛昀承受攻击,其他人协防,等诸葛昀的流云枪法散乱,易流年顶上,运虎啸秋风棍以三式风系术法绝招抵挡,败退之后,风清隽以峨眉刺和暗器迎击。 再下来,八人已经跟不上龙泉剑的节奏了,阵势大乱,败象已露。 华澜庭的灵力早已接近枯竭见底,灵力运转艰难,很多术法动用不了。空天青烟玉中的灵气他在俗世界和八阵中用了不少,变色龙蜥又占用了部分,也不能救急。 林弦惊的大盾不能使,修为所剩无几,跌坐在地,靠着霍徽晓的黄金杵和晁天阙的几件保命灵器才逃过陆庚的杀招。 岳光寒功力最弱,就没发挥多少作用。 诸葛昀武道精湛,厮杀经验最多,见状狂呼:“大家散开!退后!陆庚受伤,消耗也大,拉开距离!看谁坚持的时间长!” 陆庚占了上风,心里却在暗暗咒骂这些个小子一个比一个精,总能找到他的痛脚。他剧斗之下牵动伤势,的确也在变得虚弱,距离一远,控制宝剑所耗费的真气越多,他开始力不从心了。 大家三一群两一伙儿分散开来,虚空无极剑的力道减弱,让他们又勉强坚持了一会儿。 陆庚虽然愤恨,心里却不怎么慌张。 这就是修为高深的好处了。 以他脱胎境的功力,一早就看出来八人修为的弱点。 这八人在俗世界里都动过手,易流年和林弦惊几个还受了不轻的伤,他们是服了慕倥偬带来的门中灵药才快速痊愈和恢复的。 但是,药力治愈毕竟不如自然修复,这里的细微差别就是存在的隐忧。 没有外力刺激还好。他们在闯先天八阵的时候,尽管一再消耗,但同时也在不断利用携带的丹药补充,并不觉得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可这一弊端在这时就显现出来了。 生死搏斗,时间一长,陆庚此时还马马虎虎行有余力,八人却接连开始出现了突然之间就虚脱无力的情况。 他们被拖入了陆庚事先算到的阶段。 局势再变,万象门小队,陷入危局! 再无手段,陆庚是强弩之末,他们却必见死伤,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 陆庚在底座之中,脸上浮现出阴阴的笑容。 易流年急了,朝着远处坐在地上的林弦惊吼道:“你算出来没有?让我们拼命掩护你,倒是给个章程出来啊!哥哥先死了,你以为人家会给你替我收尸的时间?” 林弦惊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十根手指运转如飞,和地上飘浮的算筹连成一片,应道:“不要鬼叫。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了。” 易流年护着的华澜庭也坐在地上,双眼紧闭。 战事一起,林弦惊就传音告诉大家,他要以大衍天机诀算出胜负手,让大家掩护他。 华澜庭自是相信林弦惊的能力,但他临危冷静,最后脱力之后干等着也不是事儿,不符合他的习惯,索性以紫微斗数推演生机,这并不需要太多的灵力支撑。 如今,他的脑海之内星盘闪现,十二格星局中,代表八人和陆庚的光点急速变幻,相互之间的数十根连线跃动不已,就是停不下来。 听到林弦惊到现在也还没算出来,华澜庭也急了,脑子忽然就不转发木了,下意识地呆问易流年:“流年,两点之间什么最短?” “直线啊。”易流年随口答道。 “为什么?”华澜庭随口接上。 “你说为什么!你扔根骨头出去,你说狗是绕着圈儿追还是笔直追?” “笔直啊。” “狗都知道你还问!” 突闻此语,华澜庭眼前的星盘陡然停住,一根线条闪耀,两端的一头指向陆庚,另一头落在代表岳光寒的光点之上。 华澜庭猛地睁眼,大叫:“弦惊,是光寒!他属狗!” 林弦惊虎躯一震,得此明示,有了! 一根算筹突地自动抛飞而出,他余光扫过,遂以手点指一处,大叫:“光寒!大穿送术,给我把洗脚盆像狗骨头似的,有多远扔多远!” 岳光寒修为不及,掺和不进激战,一早就坐地全力恢复,此刻闻言立即发动。 方法确实简单,然而越简单越容易忽略,更甭提刚才在脱胎境强者的气势威压下,人人自危,思维不自觉地绷紧,大家都没想到这一手。 诸葛昀还在和风清隽一起对龙泉剑做最后的顽抗。 聚宝盆被岳光寒的大穿送术扔到了十几丈外的温泉湖里。 盆里有底座和旗杆,岳光寒此时的能力只能送出这么远了。 稳妥起见,岳光寒使出吃奶的力气又来了一次,末了还竭尽所能附送了一个诅咒术甩了过去。 第二次传送的距离更近,但已经够了。 底座里,陆庚晕头转向。 移动了十几丈,这本没什么,问题是疗伤法阵连续受到震动干扰,破开炸碎,对他造成了冲击。 这也还好,不过吐几口血的事儿,顶多是引发了伤势发作,护体真气紊乱。 有趣的是旗杆也失去了束缚,贯穿下来。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脱胎高手肉身强悍,顶多疼上一下而已。 悲催的是旗杆随后被他抱住了。 这就有些不大妙了,旗杆迅即胀大,重逾千斤的铁疙瘩压了下来。 虽然倒霉,导致陆庚骨骼多处断裂,内脏出血,伤上加伤,其实也并不致命。 脱胎者已非凡体,生命力顽强,假以时日,辅以好药,用不了三五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要命的是,底座空间也塌陷了,陆庚滚了出来。 恨其斩杀门中强者,好容易有了报仇的机会,自在万象门众人是人人奋勇,各个争先,拼尽最后一股子儿气力,疯虎一般涌上,要将陆庚乱刃分尸。 陆庚奄奄一息,气若游丝,却还不得死,八人也只剩下拳打脚踢的力气。 远处传来声音。旗杆一倒,有外围强者觉察,正在赶来。 易流年放出了之前派不上用场的斑翅飞蜥。 斑翅飞蜥一口咬在陆庚脖颈大动脉上,毒素同时顺血攻入,元神也被吞噬,陆庚这才一命呜呼。 报仇雪恨! 斩将,夺旗! 第261章 白金子弟 时不我待。 要不是万象门高手竭力拖住驰援的强者,延缓了时间,他们也坚持不到杀死陆庚。 没时间修整了。 如果让对方逮个正着,抓了他们偷入夺旗的现行,虽然紫岳仙宗和屠家违规加人在先,但人家有了人证物证就讲不清道理了,势必前功尽弃。 大穿送术,再次发动。 岳光寒取出了一袋子极品灵石,这是慕倥偬给他,让他们能有二次传送逃走能力的保证。 就算在前面的数次危机之中,为了确保圆满完成任务,他们都忍住没舍得动用,生怕得手之后不够返回之用。 要不是没有把握,担心旗杆可能变形,重量太大,岳光寒当时都有马上连底座带旗杆传走的心思。 极品灵石中的灵气提供了传送的能量,光芒闪烁,众人及时从温泉小湖中消失。 传送的坐标,是战场之外自在万象门的临时驻地。 万象门胜出。 后面事情的处理就不用他们操心了。 几天后,他们回归门中。 又几天后,自在万象门对参加俗世界大赛的人员和参与斩将夺旗的八人大肆褒奖。 十天之后,大部分弟子的伤势尽复,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不少人的修为又有精进。 半个月之后的一天,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聚在一处,等候商家二少商晨曦的到来。 商家从胜利中受益,派了商晨曦前来犒赏有功弟子,正事完成后,商晨曦邀请相熟的四人小聚。 四人边等边聊。 易流年说道:“哥几个儿,最近两次行动中我们出生入死,澜庭在俗世界里独占鳌头立下首功,我们在夺旗过程中也是险死还生,怎么也要敲一敲商二少的竹杠,多讨要些好处。” “好主意,我看行。”林弦惊道:“虽说门里和商家的奖励人人有份儿,但我们和二少的关系这么近便,商家财大气粗,不要白不要。是不是啊?澜庭。” 华澜庭接道:“话是这么说,不过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啊。我们四个加上清隽、文茵、霏霏她们几个就可以了,不可贪多。你说呢?诸葛。” “自私,无耻。”诸葛昀道:“当然了,只要你们帮我也找个伴儿,我没意见。” 华澜庭道:“话说回来,这次成功真是集体的功劳。” “闯先天八卦阵夺旗的时候,弦惊和晓晓的重要自不消说,天阙的法宝多次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诸葛的战力和警醒,以及流年的武力、几次无意的话语和斑翅飞蜥,还有小岳岳的大穿送术都缺一不可。清隽看似表现一般,但她以丹道医术对各种丹药的服用多少和次第进行调配,确保我们始终能保持在一个基本的状态上。” “门里五主峰四辅峰的修炼方向配置,真是不错。” 四人正聊着,商晨曦带着牛轲廉进来了。 商晨曦看看大家笑道:“二爷我耳根子发热,不是你们在编排我吧?一个个龙精虎猛的,不像打生打死的样子啊。” 易流年谄笑道:“哪能,财神爷驾临,我们翘首以盼还来不及呢。” “臭小子,就知道你们惦记着。放心,咱们谁跟谁啊,除了人人都有的正常谢礼,你们几只有什么需要,尽管写下来,只要不过份,让牛叔给你们采办。” 林弦惊道:“牛叔的脸色不太好啊,出什么事了吗?” 商晨曦回道:“正要找你呢。老牛最近运气不佳,做了几档子亏本买卖,想着请你算一算,转转运。” 林弦惊双手十指在指肚的二十八宿位置上掐算一番,回道:“好办,名字改个字,改为牛柯廉就好了。” 大家说了会儿闲话,华澜庭又缠着商晨曦传授经商的诀窍。 商晨曦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们知道,我商家有商姓的本家子弟,有联姻出来的旁系子弟。除此之外,还有外姓子弟的说道,牛柯廉是等级最高的黑金外姓子弟,下面还有白金外姓子弟和黄金外姓子弟之分。” “既然今天话赶话儿说到这儿,你们要是能够拿到白金的身份,不但有资格得传经商技能,日后在外行走,但凡商家力量所及的地方,在购买物品、获取信息、寻求支援等方面都有便利,享有相应的优惠和优先权。” “那敢情好,多谢大佬。”易流年顺杆儿爬上。 “等等,我虽有决定的权力,但形式还是要走一走的,要让牛叔给你们出题考上一考。嗯,老牛,就用那套非正式的测试题好了。” “什么叫非正式?题目正经不?”易流年问。 商晨曦坏笑道:“我们商家人就都很正经了,题目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反正既考察商业头脑,也有对智商、情商的测试。开始吧。” 牛柯廉得林弦惊改名转运,这时笑着说:“不难不难。谁答对都行,有标准答案,也不排斥新颖说法,对错俺说了算,放心。来,请听题。” “说,你们几个去外面吃饭,被领进了雅座包间,伙计告知有一百下品灵石的最低消费要求,请问,要如何破?” “靠,这有何难,看我的。”易流年答道: “伙计,叫你们老板过来。一百灵石是吧,爷点上一千盘小葱拌豆腐,饭钱够了吧?也不难为你,一炷香之内上齐。滋要少一盘,别怪兄弟们几个砸了你的店,拆了你的招牌!” “好,有种!第二题。说,你去朋友家拜访,朋友夫妻俩和他的父母俱在,要怎么说一句话,能够恭维了朋友全家人,让人人高兴?” 这个题就不是无赖易流年能对付的了,林弦惊沉吟片刻答道:“朋友,你小子可以啊,找媳妇儿的眼光水平,和你家老爷子一样好。” “情商很高,过关,一句话夸到了四个人。” 牛轲廉继续问道:“第三题。说,这回你是伙计,有两个人来吃饭,一个要结账的时候,另一个抢着说我来我来。但是,这厮光说不练,没有任何掏钱的动作,你会怎么办?” 华澜庭道:“好办。我会让开第一个人,面向第二个说要结账的人无辜地眨眼,伸手等他掏钱,就看他付不付。” “第四题。说,做买卖就要给顾客下套,才能多赚多销。你是个到处流动卖烧饼的,如果午饭饭点时刻,你卖一块灵石五个烧饼。那么请问,在生意清淡的时候,怎么才能把烧饼卖出更高的价格,同时还能吸引顾客来购买?注:此时你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我会打出个幌子,上面写:午时之后,一块灵石四个烧饼。”老实巴交的诸葛昀飞速答道。 “嗯,蔫儿坏蔫儿坏说得就是阁下了。”牛轲廉点评过后又问: “说,你去剪个头发,问了费用是两块灵石,剪完后店家要你四块,告诉你事先有存钱储值的客人才收两块。对付这种黑心店家要怎么玩儿?” 能下套就会解套,还是诸葛昀抢先回答:“我会问店里其他客人谁有事前存钱,然后我宁愿给他四块,请他帮我付给店家两块,便宜可以让渡,可以不占,但气不可受。” “下一题。说,请你去买一个桃子,你先挑了三只,摊主称过后说一斤半,要你三块灵石。你说想想只有自己一个人吃,用不着那么多,拿掉了其中最大的一个。摊主人很鸡贼,看看秤说一斤四两,秤肯定有猫腻,你要怎么做,才不吃亏?” 易流年嘿嘿一笑:“这还用问,当然是拿起最大的一个,扔给摊主半块散碎灵石走人啦。” “说,经商必须反应快嘴利索。邻居长舌大娘问你:你看看人家,刚及弱冠就娶了媳妇儿纳了小妾,前天你还去出席了婚典,回来就不想赶紧成家吗?你要如何反驳?” 易流年答:“大婶,咱俩上个月还一起去帮忙料理隔壁老王的丧事,也没见您回来就赶着上吊啊。” “下一题。商家几乎垄断了炼器炉生意,并依照品阶统一定价,规定了建议售价,你故意抬高价格,要如何面对我们的质询?” “建议就是建议,我有权不接受你们的建议。”诸葛昀漠然答说。 “瞎说什么大实话,再来。” “说,鱼塘开张,垂钓费用五十灵石。午后,来的人都没钓到鱼,老板每人送了一只鸡,大家都觉得老板很够意思。看门的多嘴大爷说老板原来就是养鸡的,卖不出去才想出这么个法子,鱼塘里压根就没有鱼,一只鸡五十灵石还赚的众人高兴。那么,这个故事对你有什么启示?” 这次就没人能答得让牛柯廉满意了。 牛柯廉最后说:“教训就是,做人和经商都要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信口开河,那会有报应的。因为,第二批来钓鱼的客人也没钓到鱼,但是,钓出来一具老大爷……” 书说简短,形式走过,华澜庭四人取得了商家白金外姓子弟的身份。 随后的半个月,大家投入了热火朝天的修炼之中,有天地乾坤阵的感悟,有大量的奖励资源支持,包括华澜庭在内的很多弟子都有了突破,修为进一步增长。 话说这一天,四人正在一起演练,有雷罚殿弟子过来传话,守砚真人找他们有事吩咐。 他们问是何事,弟子回答:“我也不知,看殿主真人的脸色不善,你们最好仔细回话,小心伺候。” 到底为何? 事出有因,俗世界大赛的事情余波未平。 沉渣,泛起! 第262章 不速之客 俗世界里的仙洲青年菁英弟子大赛莫名其妙地就结束了,各大门派后来得知了大致的原委,多数没有什么异议。 四擘盟尽管也有那么点儿心不甘情不愿,但万象门找到原因还摆平了事情,也只能承认和宣布了结果。 但是,明里暗里的敌对势力并不甘心,四下里鼓动一些有不满情绪的门派闹事,并在暗中造谣生非、摇旗呐喊、推波助澜。 其中,尤以一些实力强劲表现优异,以及在妙高圣地的圣气凌人大阵中有弟子丧生的门派为甚。他们无视万象门对仙洲战队的拯救,反而指责万象门弟子故意拖延时间,致使其他战队出现人员折损,说这大赛头名并不实至名归。 四擘盟内部意见不一,对此事态度暧昧,没有公开表态,既不支持也不压制,嗡嗡声着实热闹发酵了一段时间。 到后来,大部分门派都还是明理的,事情没有闹大,但仍有四个门派出于各种背后的原因,扬言要到自在万象门讨个说法。 这四股势力心里也清楚理由不是那么站得住脚。于是乎,他们换了个形式,打着到万象门切磋交流的旗号,一起递了拜帖上山,要求以武会友。 守砚真人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介绍了四家的情况,华澜庭四人可就不干了,易流年叫道:“什么玩意儿啊,澜庭以身犯险,我们舍生忘死救了大家,还解决了问题,到最后落了个里外不是人,早知道这样,就该让他们再多死几个。” 守砚真人也面色不豫:“世界就是这样,小人永远都有。但四门派递贴拜山,我们没有理由不接,更不好拒绝,显得我们没气量。叫你们过来,就是门里决定,由你们四人出面。本殿主事务繁忙,没空儿理会这些不速之客。” 华澜庭他们近日里修为都有进步,正是手痒的时候,易流年喜道:“您老放心,交给我们好了,保管叫他们灰头土脸地铩羽而归。” 守砚真人道:“这四大门派都是仙洲东西南北四方数得着的势力,选出来的弟子们的修为不弱于你们,而且你们要年轻的多,不可大意。” 林弦惊问:“门里和殿主您可有具体要求?需要把握什么尺度?” 守砚真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门里意思,放手去做。除了不杀人,随便你们。我的要求嘛,只许胜,不许败。而且,既然是切磋交流,就给我狠狠按在地上揉搓,教教他们怎么做人,让他们知道冠军名副其实,让仙洲各家心服口服。懂了吗!” 大家心领神会。 守砚真人重重在桌案上一顿手中的茶杯,有茶水溅出。真人单手一拢,茶水竟被他揉磋成蚕豆粒儿大小的水珠。 他手指连弹,数颗水珠呼啸着出了殿门,在空中拐了几道弯,接连撞击在空场一侧的大钟之上。 大钟发出持续的轰鸣。 这是在召唤六十代弟子集合,为华澜庭等人观战助威。 过不多时,六十代弟子们聚齐,四大门派的三十多人也被引了进来。 在空场北侧站定后,见对面只有华澜庭四人,其中一方为首的弟子在带队长辈目光授意下站前说道:“在下仙洲南部五花八门霍乱步,敢问这就是自在万象门的待客之道吗?你家师长呢?” 五花八门在仙洲之南排名第三,门内的修真理念和万象门有相似之处,注重招收和选取有一技之长和特殊能力的修士,功法门类和人员驳杂,门派里虽然缺少顶尖高手,但人多势众,得以跻身前三。 华澜庭上前一步,答道:“贵门哪儿那么多废话。既然是来比试踢场子的,我们四人的修为虽然在低辈弟子中数不上,也是对等切磋的正主儿。远来为客,自应热情招待,但不请自来,原因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多余客套。你们,摆下道儿吧。” 霍乱步被噎,停了下才道:“好,既然如此,就由我五花八门打头阵好了。贵门不讲规矩,我们要讲礼数。我们拜山切磋,那就由你们提出比斗方式吧。” 华澜庭不上这个当,赢就要赢得正大光明干净利落,遂说道:“不必。你们先提出比武,但我们有主场之利,这样算下来,该由你们四方来定方法方式。” 这正中霍乱步的下怀,他不再客气:“那好,无论胜负,双方战满三场。这第一场就由我出战,我要求比试速度,谁能接近放倒对方为胜。你们四人,哪一个愿意应战?” 四人之中,当属易流年和华澜庭的轻身功夫为佳。两人对视一眼,易流年伸出手说:“来吧,兄弟,剪刀石头布。” 猜拳下来,易流年输了,他不干:“三局两胜,再来。“ 他张开两手:”两只小蜜蜂儿啊,飞到花丛中啊,飞啊,飞啊……倒霉,又是我输。” 这头的霍乱步七窍生烟,脸拉了下来,一步窜出,速度上佳,转眼到了场中间,说了声:“开始吧。” 门里没给章程,守砚大佬也瞧着不老高兴的,华澜庭他们自然是由着性子,怎么解气怎么来。 比试上他还要赢得漂亮,于是也不藏拙,上来就发动了,寸步千里。 既然讲好是拼速度,没限制手段,他这不算犯规。 但这就不是在同一个层次上的手段,霍乱步连眼还没眨上一下,华澜庭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张手拍向对方的肩头。 霍乱步被惊到了,他的脑子没转过味儿来,可毕竟长久侵淫轻身功夫,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一道身影前冲,避开了拍肩,拉出了残影,停在数丈之外。 这是他千锤百炼的绝招,是一种障眼的术法。 冲出去的,并不是他的本体。 他的真身原地错步,下探、蹲坐、回头,一支短剑自下而上毒蛇吐信,扎向本在身后的华澜庭,变化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反应和速度一流。 凭此绝技,曾有不少人丧生剑下。 但他面对的是修为再进的华澜庭。 灵识散出,早已识破了对方的障眼法。 近身闪避三招之一的“脱袍让位”用出,霍乱步的短剑刺中的是其中一道残影。 华澜庭已又绕到他的身后,屈膝下砸,压向矮身的霍乱步的后背大椎。 速度太快,霍乱步躲不开。 但他不肯轻易认输。 准备硬受一击的同时,拉出去的那道残影一收,化作一根芒刺状的灵宝,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华澜庭的后腰。 这是要两败俱伤,拼个平手之局。 华澜庭岂能让他如意。 作势屈膝下砸的只是第二道虚影而已,他的人此刻已经负着手,施施然回归本队了。 芒刺去势劲急,霍乱步发现不对时自己都收不住了,打在他起身的背上,要不是他已聚力,伤得更重。 霍乱步被人抬下救治。 两人速度都是快极,三招两式间战斗结束,功力低一些的弟子都没看清楚动手的过程。 五花八门第二个出场的是个胖子,颤着脸上的肉说道:“本人宋乱法,还请这位华道友留步,切磋下阵法如何。这,不违规吧?在下布下一阵,只要道友在三…..那个十息之内破开,就算你赢。” 宋乱法想着华澜庭的速度如此出众,其他方面定然不会太强。 按理是该换人再战,但说好了对方定比试规矩,事先没说明白,这个空子钻得不赖。 华澜庭无甚所谓,回身返场。 宋乱法扔出一个阵盘在身前,阵势展开,阵内空空荡荡,宛若透明,让人看不出虚实,这一手显示胖子的阵法功底确实不错。 华澜庭一步踏入。 阵势牵动,旁人只能看出阵内气息搅动,没有实际感受。华澜庭只觉如同深陷泥潭之中,四周灵气厚实粘稠,沼泽泥浆般层层包裹而来,举手投足变得像慢动作一样。 宋乱法知道自家阵法的厉害,放出心神和阵盘相连,暗想华澜庭是比自己修为要高上一些,但阵法是外物,只要华澜庭在里面灵力耗费过半,他就能一举发力伤敌。 华澜庭试了几次不得摆脱,眼看五息时间过去了,不能犹豫了,悍然发出了自在万象门道家绝学——五雷鸣光掌。 堪堪只两掌,雷光轰鸣,电火闪烁,泥潭阵松动,摇摇欲裂,再补上强力一掌,阵法散碎。 宋乱法如果不连上阵盘,自身还无事,这下受到波及,摇晃两下,强自吞下口血没有喷出来。 华澜庭吸了口气,摆摆手臂,消除掌力的反震,并未回去。 五花八门的人果然都不太地道,第三个出来的人生得倒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说出的话却引起了万象门弟子们的起哄声。 此人叫冯乱城,他继续要求和华澜庭比试劈空掌力。这是瞧出华澜庭的五雷鸣光掌极其耗力,想要在灵力修为上击败已经连战两盘的对手。 此举就有些卑鄙无耻了。 华澜庭不得不应战。 冯乱城心虚,说道:“你我对拼三掌,后退者负。” 华澜庭笑道:“不用,你先来,没输的话,我再来。” 冯乱城心中暗喜,道了声:“恭敬不如从命。”率先发掌。 此人的掌力另有一功,看似一击,实则藏有玄机,暗中分为三道,临到对手身前合三为一。 这是他练就的密法,经过长期摸索,力道能够达到他自身修为极限的两倍还多。 固然一击过后,他再无续战之力,但只要对手留力,等着接他说好的后面两掌,就必会中计。华澜庭两战过后,要是还不全力出手,必会败在他双倍掌力之下。 这招设计巧妙,首先发出来的掌力声势浩大、雄浑震耳,掩盖了其他两道的声息,连华澜庭都是在掌力到了身前才发觉不对劲。 好阴险,不能后退,只能实打实地接下。 长吸口气,只好全力以赴了。 华澜庭双手如抱太极,使出了有心无意勾连手,并用出了月前根据在先天八卦阵中感悟到的天乾地坤、阴阳配合之道加以调和。 他所剩的全部灵力化作一刚一柔两种力道,刚柔力道并经有心无意勾连手的上缠、下缠、左缠、右缠、前缠、后缠、里缠、外缠、顺缠、逆缠、大缠、小缠、进缠、退缠、虚缠、实缠、连环缠和回环缠手法加持。 灵力厚度不及,但对方的宏大攻势在无数细小阴阳之力的缠绕牵绊之下,被逐渐分解消除。 十数息过后,华澜庭双脚陷入地面,身子微抖。 而冯乱城脸色煞白,双掌在前,却发不出来下一击。 第三场,平分秋色。 华澜庭两胜一平,独力战败五花八门。 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仙洲北部排名第二的修真大派,叫做心意彗剑派。 心意彗剑派要求公平一战,所以他们只派出三名剑士组成了飞剑阵,要在第二轮比斗中,对战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 第263章 一张字条 心意彗剑派的三名弟子楼乙、秦寅、时冕直接坐下,驱动飞剑齐头并进,缓缓飞过中场,然后加速袭来。 面对重伤的强者陆庚之时,疲惫的万象门弟子们不敢,也无力与之进行空中交锋,此时就不同了。 林弦惊三人也原地坐下,林弦惊的盾牌飞出变大,迎向三剑。 盾剑撞击,左右两剑游鱼般一绕,闪电般射向易流年和诸葛昀,两人也催动流云枪与虎啸秋风棍迎敌。 他们六人都还做不到以心意指挥兵器,各自变换手势,牵引剑盾枪棍发招变向。 林弦惊的大盾巨大坚固、攻防一体,诸葛昀枪招娴熟、招招抢攻,易流年的棍身沉重、大开大阖,对方三剑试探之下并没有占到便宜。 林弦惊三个都和紫岳仙宗的虚空无极剑较量过,虽然吃力的很,对付起这种常规的飞剑攻击,不说游刃有余,也表现的好整似暇,并且开始了反攻。 见取之不下,楼乙和时冕的左右两剑顺势后退,和秦寅的飞剑组成了剑阵。 这是心意彗剑派的本门拿手本事,三人配合多年、心意相通,如臂使指,三把飞剑或聚在一处旋转强攻,或有攻有守有袭扰,还时而发出剑气附带上术法。 而且,剑阵一成,灵气被阵势加成,气势大涨。 更加厉害的是,三人竟能交替御使三剑,任一把飞剑都能随时改变招法和属性,让对手难以适应。 林弦惊三人也是配合惯了,但相比对方变幻莫测的剑阵就有些相形见绌了,一时还没有露出明显的纰漏,但渐渐被逼迫的处于守势。 三人凌空御使兵器协同作战的技艺水平不如对方,论打斗经验和应变能力,却只高不低。 没有言语沟通,只在眼色示意后,林弦惊的大盾开始压低,流云枪和虎啸秋风棍随之跟随下降,引动剑阵也降低了高度。 林弦惊的土系术法,原先只能引发地面的剧烈震动,有了先天八卦阵里的经历和修为增进后,他现在能够做到激发冲击波冲出地表。 高度合适时,他的术法发动,无形的冲击波迟滞干扰了对方剑阵的运转,易流年和诸葛昀立时反击,而林弦惊的燕尾盾则借机高速前冲,到了剑阵的后方。 剑阵很快重新稳住,对易流年和诸葛昀形成了绝对的压制。 楼乙三人不明白林弦惊的用意,他三人随身可不止一把飞剑,就算林弦惊的大盾攻击过来,距离远了力道也会不足,他们再出三剑组成第二剑阵也不在话下。分心二用当然不如一心一意,可这种战术也不够翻盘的份量。 林弦惊却不是打着这个主意。 盾到中途,停住变大,盾面立起,似风车一般旋转起来,同时盾身上的机关发动,空气发出爆响,燕尾利如刀锋,对三人连接飞剑的灵气进行了切割。 原来如此! 林弦惊一人的力量,还不足以全部切断三人和飞剑的联系,但剑阵受到影响,可就变得散乱,不再成形。 易流年和诸葛昀马上抓住机会,联手打落了一剑。 剑阵既破,气势已泄,三人再要发出新剑重组剑阵,对方三人可不会等待,迅即趁乱大举反击,各个击破,从而奠定了胜局。 接下来,后面两家经过商量,由仙洲西部第一大门派长生十二楼出战。 华澜庭他们的成长极为迅速,在年轻一代的小字辈儿中遥遥领先,并且潜力无限,但仙洲各派中从不缺少天才,长生十二楼精挑细选出来的弟子的修为都在还丹境上下。 这必将是一场硬仗。 作为西部老大,长生十二楼可不像五花八门的人那样猥琐,他们要求在正午之后再战,留足了时间让万象门四弟子休息,这才是大派该有的风范。 未时一到,比试开始。 这一场四对四,不限手段,哪一方的人全部趴下则告负。 对手是三男一女,拜入门派后的名字分别叫作张不周、余不丁、赵不破和李不言。 长生十二楼合理利用了规则,说是四打四,其战术却是一对一,一上来就分割开了华澜庭四人,捉对厮杀。 他们之前观看了前两战,对万象门弟子们的修为强弱和各自特点有所了解,而对方却对他们知之不多。 因此,长生十二楼还采取了田忌赛马的策略,例如让功力最高的大师姐李不言对上了相对较弱的易流年,一旦得手,胜负自定。 这一安排确实切中要害。 易流年的修为本就弱于对手,李不言又是十八般武艺样样不稀松,易流年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扳回局面,要不是他在文茵的观战助威下超水平发挥,连目前一炷香的时间都顶不过。 同伴们自然不会任由易流年一人受苦被欺负。 别看在平时,林弦惊和易流年只要一见面就会拌嘴,实际上两人的关系最为亲密。 林弦惊要照顾易流年的面子,没有马上就过来相助,直到这时才猛然一个爆发,借机转移到了他的身边,两人联手对抗对方两人。 时至今日,俗世界中的武学功法早已弃之如敝履,但其中蕴含的理念和技巧仍可参考借鉴。 林易二人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形成稳守之势,任李不言和赵不破的攻势风狂雨骤,两人一如护岸大堤,短时间内可保岿然不动、坚不可摧。 这边以强打弱,另一头就会攻守易位。 只是长生十二楼弟子的修为不弱,术法精奇,对华澜庭的寸步千里和五雷鸣光掌已存防范之心,不放大招的话,华澜庭和诸葛昀也不容易快速致胜。 对手不是软柿子。 华澜庭和诸葛昀正要发力,长生十二楼的人也在边打边观察局势,见战术失效,突然之间就变了阵,李不言找上了华澜庭,其他三人也换了对手。 这一战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四人打得也是兴起。 他们没有急于决出高低。 揉搓对手是很重要,这时他们的心态稍有改变。 与同等对手的交流是个机会,可以多加观摩了解其他门派的长短优劣,这也很重要。 同时,再怎么说也只是一场比试,没有必要暴露己方的全部底牌,被人看透摸清。 在几座大殿里,以元识观看比斗的守砚等长辈看到这里,都是心中暗许,大感欣慰。 孩子们的表现证明了他们在长大成熟,有了自己的判断和见解,没有被之前的偏激情绪左右了头脑——一时的胜负并没有那么的重要,能够审时度势灵活应对,才是可造之材。 但比武总要有个结果。他们不急,对方忍不住,率先发难了。 变生肘腋之际,华澜庭是凭借出色的灵识觉察到了场地上气息的突变,诸葛昀则是依仗丰富的搏斗经验和直觉捕捉到了一刹那的异常,两人及时作出了应对。 林弦惊和易流年却是从华澜庭和诸葛昀的异动上判断出了情况,这是四人从营造处就开始在一起形成的默契。 同等级数的高手相博,很多时候,比得就是瞬息的反应。 他们的应激反应比长生十二楼四人还快上了半分,决定胜负的半个呼吸。 华澜庭的寸步千里,加上如今已经可以作用于无形的红烧鱼带盐元素剥离大法,立即造成了李不言全身的软麻乏力,她随后被华澜庭一个凶狠的肩撞撞翻在地。 林弦惊以鸢形燕尾盾猛力逼住了余不丁和张不周。 诸葛昀一个回马枪险险擦过赵不破的脸颊,大枪就势砸到其肩上,赵不破骇然和被压住的时候,易流年欺近,一个过肩摔,把他放倒在了地上。 余不丁和张不周见此情景,很光棍地撤步认输。 再胜一场,四人看向上山的最后一个门派——同在仙洲东部的绵山洗剑谷。 洗剑谷曾是仙洲东部第二大派,后在紫岳仙宗的强势打压下选择了偃旗息鼓。很长一段时间里,洗剑谷弟子不出绵山,人们都说他们怕了紫岳仙宗龟缩起来。 龟缩是不假,洗剑谷其实是在以战略上的退却换取喘息的时间,他们一直在卧薪尝胆积蓄力量,在绵山之内整理古籍、完善功法和苦练弟子,以图东山再起。 见所有人都看过来,洗剑谷的长辈没有出面,一名为首的弟子起身上前,朗声说道: “诸位,在下萧枕河,旁边是我的师弟苏星梦、沈武门和匡若辰。我代表洗剑谷说几句话。” “首先我要说的是,洗剑谷退出比试。” 一言既出,四下里发出低呼。 萧枕河解释道:“洗剑谷此来,并非对自在万象门的大赛冠军心有怨言,而是本谷蛰伏已久,静极思动,师门让我们出来会一会仙洲里的青年英豪。” “如今,见识了前面三场精彩纷呈的切磋,我们是乘兴而来,收获良多。既然见识的目的达到了,何妨兴尽而归。” “下不下场,输还是赢,都是次要的了。” “不管你们是否相信,我们四人对上自在万象门,尽管有一定的把握不败,但并无十足的信心必胜。既然难以取胜,既然此行不为争胜,所以我们决定退出。” “万象门的四位,虽可划作同辈,但比我们四个宗门的所有弟子都要年轻,已有如此实力,实让我等汗颜。即便能侥幸得胜,也是胜之不武。” “想我洗剑谷,昔年曾想争雄天下,受挫后埋首反思。如今,不日将重开山门,不再坐井观天,然已不欲再争一时之短长,而是要联合同好,共求长生大道。” “我们欣喜地看到,包括万象门在内的各大宗派弟子修为高强、术法精深,这会更加激励本谷弟子勤修苦练,以期获得同参共修的资格。” “以后,我们很可能逐一拜访,交流切磋,同样也期待诸位代为宣扬,洗剑谷,随时欢迎大家来绵山盘桓小住。” 众人听后议论纷纷,萧枕河这番话的信息量有点儿大。 此人不卑不亢,话说的看似磊落,而又不失圆滑,绵里面好像还藏着针,偏偏听上去又让人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是不是怯战不好说,但洗剑谷在卧薪尝胆之后要复出,这一点是坐实了的,不管是要兴风作浪,还是如他所言一样,谋求携手发展,都必然会对仙洲东部,乃至仙洲的势力格局产生一定的影响。 不管怎样,架是打不成了,营造处四子已经完成了任务,其他的事情留待后续再做观察,各大门派自然会很快得到比武结果和洗剑谷复出的消息。 尘埃落定,四家没必要久留,于是华澜庭四人代表宗门送不速之客下山。 山脚之下,管它真情还假意,四派弟子都乱哄哄地过来说上一两句话道别。 嘈杂之中,始终没有出过声显山露水的一位五花八门不知名姓的随队老者走上来,拉着华澜庭的手笑道:“后生可畏啊,老夫开了眼了,想吾等年少时,可不曾有华小哥的本事。” 华澜庭正待客气两句,不由一怔,手心里已经被塞进了一个纸团。 老者微微点头,又握了握,放手离去。 华澜庭没有声张,但他心中,疑云大起。 第264章 八极云光 等回到自己的屋里,华澜庭展开纸条,上面只聊聊数句话:阿布闺秀未死,欲知其下落,三日之内,独自前往月河古镇西三十里温毓河尽头密会。如走露风声,后果自负! 字条上并无落款。 吃惊之余,华澜庭不由陷入长考,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吃惊的是,阿布闺秀之事没有太多的人知晓,得悉的都是门里和自己亲近的伙伴与师长,五花八门这样的外人怎会得知? 他犹豫的不是去不去赴约。 大部首阿肯瑟和阿布兄妹有恩于己,可以说以性命换来了自己的承诺,就算对方是以阿布闺秀的下落为饵引自己前去,无论如何也要走上一遭。 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如何了解到这些内幕,没有头绪的情况下可以暂且放一放,问题是此事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个陷阱,到底要不要通知门中,交由师长们处理? 左思右想之后,华澜庭否决了这个想法。 对方既然布下此局,还威胁如有泄露后果自负,首先,必然有足够的手段防范。 其次,他宁愿假定,己方如果采取任何形式的跟踪保护手段,有顺藤摸瓜查清缘由的举措,不是说没有成功的可能,而是但凡对手查觉被惊走,那就断了阿布闺秀的消息,尽管此事真假难辨。 第三,事情搞不清楚,自己就有了疑虑,难保对方以后还会找其他机会以此引诱自己,不如趁早解决。 不能告诉师门长辈,那要不要通知小伙伴儿们呢? 龙潭虎穴是要闯一闯,但蝼蚁尚且贪生,主动赴一个危局,至少要做足准备,不能确保万全,也要备足几手逃生的后招。 不行。不能告诉那几个家伙儿,告诉他们,还不如直接通知长辈们呢,一起犯险,不如自己独自面对。 左右斟酌,思之再三,华澜庭起身出门,上了瑶光峰。 第三天傍晚,华澜庭收拾停当,寻了个理由出了山门。 来到约定之地,没等多久,那个五花八门的老者就现了身。 老者哈哈一笑:“晚是晚了点儿,好在华小哥信人一个,勇气可嘉,确然是只身赴约。啧啧,不能不让老夫佩服啊。” 华澜庭警觉地问道:“你是何人?华某如约而至,总能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吧。” 老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感慨道:“主上所料不错,你们这种所谓的侠义性情中人就是好骗。随便说说,就诓得你们不得不来。唉,说起来,真不知是可敬还是可笑。” “实话说,防备措施当然有,但如果你门中大能出手,我们也未见得就能发现。主上,只是吃定你不会通告师门。” 华澜庭脸色一变:“很好,这么说,你不是五花八门的人,那你们所欲何为?” 老者饶有兴趣地看着华澜庭:“不错不错,临危不惧,还能和老夫侃侃而谈。不过,老夫可不是主谋,你肯乖乖地和我回去,我不难为你。” “至于老夫是谁,此时告诉你也无妨。你猜得不对,本座窦悭,如假包换的五花八门副门主,只是如今,已经投靠了血云魔道宗。” 窦老头儿为人好像很唠叨爱感叹,见华澜庭不为所动,又叹道:“可惜。怪不得主上这次居然派遣我一个脱胎境来亲自捉拿你一个还丹境的后生。就凭这份儿镇定,你,当得。” “放心,只要你听话,绝无性命之忧,主上要的是活口儿。” “你要知道,仙洲大派之间的争斗,除非情势所迫,或者正巧遇到,一般来说,不常会有强者特意去灭杀对方年轻一辈的事情发生。因为,那样会招致对方同等的报复,杀来杀去,损了根基,不异于给其他人做了嫁衣。” “你的成长太快了,所以……” 华澜庭冷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华某,不会束手就擒。” 窦悭笑了:“你以为你走得了?老夫肯领下这桩任务,一是初来乍到需要表现,二是本座长于追踪拿人,脱胎对还丹,要是还让你走脱了,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第三么,老夫固然话多爱聊天,但你现在动一下试试,除了眨眼说话,你能动一根小指头都算我输!” 华澜庭在对话的时候已经试过几次了。 动不了。 脱胎境强者的气息束缚,已经把他困得死死的。 不像陆庚是伤重,无力困住当时的八人,此刻华澜庭如被浇铸在铜墙铁壁之中,这可不是宋乱法的泥浆阵能比的。 颓然一泄,华澜庭恨恨道:“窦老儿,收回气息吧,我跟你走。” 窦悭道:“这就对了嘛。高檐下昂首,矮檐下低头。依我看,这才是长生之道,活着,就有一切可能。来,让本座封了你的穴脉先,这么带着你回去,山高路远的,老夫可吃不消。” 窦悭在收回气息的同时,一股劲力探出,就要封脉。 几不可查的间隙,华澜庭大喊一声:“告辞!” 窦悭微惊,劲力探处,却扑了一个空,急忙以元识探察四周。 弄清了情况,华澜庭发动了他的逃生之法。 他在门里已经唤醒了变色龙蜥,龙蜥在空天青烟玉内暗中放出了迷幻法阵。 怕修为未复的自己布下的阵法瞒不过脱胎境强者,变色龙蜥还在其中掺杂了龙涎香气,这才让窦悭的劲力击在了空处,并误以为华澜庭已逃脱。 实则,窦悭的气息还未完全收回,华澜庭想走也走不掉,而且窦悭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华澜庭还在他的气息掌控之中。 但是,华澜庭要的,就是这一点点对方产生错觉的时间缝隙。 大穿送术,及时发动! 华澜庭上瑶光峰,不是找峰上的天机大能,也不是找林弦惊,而是面见了岳光寒! 他思来想去,只有岳光寒的大穿送术,才有一丝可能让他得以脱身。 他和岳光寒的交情自是没有和林弦惊等人那么深厚,但岳光寒就是一口答应下来。 华澜庭又怎会让岳光寒轻易涉险,他虽无百分百的自信,但有相当的把握,护得岳光寒的安全。 空天青烟玉! 修为再进后,空天青烟玉不但能装进活物儿,也能让活人在其中生存,只是自己不能进入。 青玉神秘,非但坚硬之极,而且门中从上到下尚无人能发现异常,只当是个寻常吊坠。 暴露此玉,一是实在无法可想,二是他在直觉上,从头次见面始,就对岳光寒有一种非同寻常、不知缘由的亲切信任感。 华澜庭认为,如果自己有生命之危,只要留下此物,应可让岳光寒无恙。 为了发动大穿送术,他拿出了手里所有从历次奖励中得到的各阶灵石。 传送顺利的话,回到自在万象门自然是安全无虞,但华澜庭心里还有一个带有些疯狂,野心有那么些大的想法。 想要算计他,就要有被反算计的觉悟。 情况合适的话,例如现在。 他,就要力争反杀! 起码,争取一线可能。 在他手里,还有一张一直未曾动用的底牌,那就是:雾岚山,云仙峰,仙君无着老道送给他的——顺逆八极云光阵! 轰鸣发出,光芒闪烁,传送开始。 窦悭毕竟是脱胎强者,一回过神儿来,一掌就劈了出去,雄浑的气息扫中。 大穿送术受到影响,没能一举传送到位,华澜庭逃是逃出了,落到了雾岚山云仙峰附近的深山沟里。 华澜庭迅速辨别方位,向当日无平阵道宗平素简和平戎策叔侄进入大阵的那个位置跑去。 而窦悭也没有让华澜庭失望,此人精于追踪之术,虽然捉拿华澜庭失手,气急败坏却没有失了信心。 他的追踪之学里包含有天机术数的内容,尽管不够精深,在确定逃跑者的线路上却有奇效。 双手连晃,锁定华澜庭遗留的气息后,眼前一大团的光点跃动飞旋,勾勒出道道线条轨迹,当归于静寂后,一道荧光向远方伸出,消失在天际。 窦悭顿足,凌空飞起,踏云穿雾,高速追去。 为了助力发动传送,华澜庭的灵力已经不够连续动用寸步千里了,最后的一大段距离只能靠两脚前行。 在荧光显示的尽处按下云头落到地面,窦悭在心里大骂,不是骂华澜庭,是骂他自己话多大意了,现在二百多里的赶路飞行,对于他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不得不中途短暂休息过才行。 此时天光已暗,此地山高林密坡陡,空中视线受阻,只好徒步追踪。 这也难不倒他,扔出来一个活物儿,是只半尺大的卷毛犬,吠了几声,翕了翕鼻子,撒腿就跑,小细腿儿似不点地,快如疾风,在林中穿行,窦悭拔足跟上。 不多时,百丈开外,他看见了华澜庭的身影,被追上了。 窦悭这回不再多话,就要发掌远程袭击。 华澜庭身形向前一跃,消失了踪迹。 隐身太极巾! 这对别人或许有用,在窦悭这里不够看。 也不疾追,信步踏出,元识集中前扫,发现了灵气波动,窦悭一掌隔空拍了过去。 灵力爆开,华澜庭却在另一侧出现。 收回了伪造波动的破损太极巾,华澜庭继续飞奔。 入口,就在前面。 外人不易看出,他却知道具体位置和开启的玄机。 窦悭冷笑一声,在追踪术大行家面前,这点儿小门道还嫩。 那一掌发出的同时,另一掌也已送了出去。 华澜庭再难躲开! 感受到如山般的掌风,压力逼近,华澜庭计算力道和距离,大叫一声,不进反而有意慢了半拍。 掌力临身,击中,华澜庭飞了出去。 如他所愿,他借着这一击的力量,飞越过了最后一段距离,团身扑进了大阵的入口。 光华一闪而灭。 华澜庭跌进阵中。 落地后,昏死了过去。 第265章 七星接命 窦悭这一记劈空掌,并未用全力。 华澜庭正是料定了这一点,借势加速冲进了阵中。 否则,如果窦悭立意取他性命,他无论如何不敢冒险以身相迎。 正因如此,过了一会儿,华澜庭自行悠悠醒转。 第一件事,就是从空天青烟玉中放出了岳光寒。 岳光寒急问:“师兄,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华澜庭虚弱,说不出话来,调息片刻才道:“不知道,还死不了吧。走,危机未除,赶快去中心密室。” 岳光寒检查华澜庭的伤势,发现他全身软塌、灵力四散乱窜。 他在医道方面是个小白,只知十分严重,具体到了什么程度、要怎么医治都没有头绪,只好先胡乱喂了几枚丹药,小心地背起华澜庭。 路并不太远,华澜庭勉强指路到达后,就又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岳光寒正在研究华澜庭给他的操控玉简。 方法并不艰深,华澜庭解释几句后,岳光寒就基本掌握了。 窦悭已经强力破开了入口进内寻找,但顺逆八极云光阵超出了他的认知,他根本找不到深入的路径。 等岳光寒启动了阵法的主要功能,八极迷踪,顺逆迷幻,云光迷神,*字迷魂相继运转,窦悭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两说着。 两人顾不上窦悭,治疗华澜庭的伤势要紧。 岳光寒是干着急而束手无策,华澜庭自家人知自家事,苦笑说道:“这次逞强,玩儿大了,小命不妙。” 岳光寒急道:“师兄你不会有事儿的,你看这里灵气极其浓厚,慢慢来,总会恢复。” 华澜庭叹道:“让你说中,顺逆迷幻,功力不够的话,没有阵灵相助,我们俩没法出去。刚才我尝试沟通阵灵,却久久没有回复。但我的伤,拖不了太久了,经脉大多断裂,雷丹黯淡无光,无法行功,光靠灵气不能复原,龙蜥它也陷入了沉睡,帮不上忙。” 岳光寒脸上变了颜色,带着哭音道:“你别吓我,总有办法。对了,把窦悭老头儿抓过来,他肯定能治。” 华澜庭摇头:“没算仔细,没把受伤和阵灵这两条算进去,咱哥俩能开启关闭阵法,其他手段只有阵灵才会,弄不来窦悭。唉,就是连累了师弟你。” “师兄你别这么说,天无绝人之路,一起想办法。” 岳光寒渐渐冷静下来,思忖半晌忽道:“我以大预言术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路和曙光。” 尝试数次,岳光寒颓然放弃:“不行,模糊一片,这里的环境特殊,看不到未来几天你的情况。” 华澜庭也没想出好的办法,安慰道:“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动不了,你背我出去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两人出去,但走远后如迷宫一般,他们试了几次,不敢再胡乱行走。 如此过了一天,华澜庭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岳光寒如热锅上的蚂蚁,彷徨无计。 华澜庭又一次苏醒后,看着岳光寒正拿着操控玉简,在忽远忽近地来回踱步,想要从中发现出阵的蛛丝马迹,突然说道: “光寒,死马当着活马医,你不是看不到未来几天吗,不如试着从当下看起,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慢慢看过去,也许能瞧出些什么。” 岳光寒马上坐下,把玉简放在身前,念动口诀,施展大预言术。 “似乎清楚了些,就是还是看不明白是什么场景,似乎我在给你疗伤。”岳光寒闭眼说着,没见华澜庭回应,他睁眼一瞧,华澜庭正盯着他身前的玉简。 目光前移,玉简上发出淡淡的微光,岳光寒一把拿起来,正面还是一样,等翻转过来,玉简背面显出一行字迹: 北斗七星接命经! 连忙细看,两人不由大喜过望。 天不亡我! 此经写道:七星接命,只要一息尚存,穴窍未移,皆可复命。涵养本源为先,救护命宝为急。欲点长明灯,当用添油法…… 本命七星灯,是指体内七个能吸收和转换天地空间能量炁光的穴位。 如站在人身左侧观之,恰如斗口朝向前下方的北斗七星图案。分别是: 膻中穴为贪狼星灯,天目穴前方虚悬一穴为巨门星灯,泥丸穴为禄存星灯,夹脊穴为文曲星灯,命门穴为廉贞星灯,丹田为武曲星灯,海底穴为天罡星灯。 添油接命,以天地灵光灵炁为“油”,以聚灵法采之为“添”,以存想内观寂照为“接”,以文武火用意念依次将灯“点燃”并吸收。 后面还写有练功姿势、手印形态、呼吸方法、开功次第,点燃征状与标准等。 二人喜不自胜,立即依法施为。 华澜庭无力行功,先由岳光寒以自身灵力为他在七大穴位上推功聚气,激活气血。 三日之后,华澜庭已能依靠自己微弱的气力行功。 大阵之内能够找到渗下的水滴,他们的修为没有食物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七七四十九日后,两人尽管瘦了两圈,但华澜庭的精神日见健旺,不日后已是痊愈,恢复如初,修为更有增益。 因祸得福,华澜庭暗念无着老道的恩德。 他通过阵法查找窦悭的踪迹,却无所得,不知此人是逃了出去还是被阵法灭杀了。 命是续回来了,但两人还是出不了阵,无奈只得以修炼打发时间,好在灵气充沛,效果事半功倍。 却说自在万象门,早已发现华澜庭和岳光寒失踪,遍找不见人,在由瑶光峰推算出了雾岚山是其最后的出现之地后大举来寻,却发现云仙峰已在日前发生异变,整个山峰沉入了地面,掘地三尺术法用尽也毫无发现。 无奈之下,周翕甚至请动了长老会中的大能推演生机,显示的卦象为吉。至此,门里也只得继续查访、耐心等待。 再说华澜庭和岳光寒,他们在阵里一待就是一年的光景。 随着修为的增长和对阵法的钻研,两人能够走动的地方越来越多。 这一日,华澜庭来到了初入云仙峰时破解石壁光幕古诗的地方。 旧地重游,华澜庭心生感慨,不由自主吟道: 飒飒西风满院栽, 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 报与桃花一处开! 一边念叨,一边以手在石壁前虚写此诗。 写罢最后一个字,猛然四周传来回荡的声音:“嚯哈哈哈,终于等到,巧得很,好得很,妙得很。” 两人一惊。 华澜庭初时以为是阵灵现身,略一反应,才辨出这声音不是器灵,反而很像从三玄五行天开始,就多次听过的器灵分身那飘渺生硬的口音。 脱口而出:“器灵大人?这,又是一个分身?这里,是一代老祖留下的七大秘境之一?” “然也,然也”,器灵说道:“本分身不像其他几个爱说话,我压制了阵灵,转移了阵法,你继续破解闯关,寻求造化吧。还是那句话,老祖遗存,有缘者得之。” 说完,再无声息。 岳光寒呆住,华澜庭和他解说了几句,两人面前已经又出现了一片光幕,上写: “共有三关。第一关,请使用下面的文字作诗,数量怎么也得三四十首吧。时间不限,你们慢慢玩儿。” 两人定睛观瞧,共有二十个字,分别是:雨、淡、花、风、飞、树、月、香、流、艳、落、迷、雪、雾、红、霞、芳、薄、舞、幽。 “这玩意儿,还是师兄你来吧。”岳光寒直接退却。 华澜庭仔细琢磨,看似可以组成风景诗,有风有雨,有霞有月,能飞会舞,还薄淡艳香?乍看不难,问题是要三四十首? 那应该是作首回文诗,可也回不出来那么多啊! 反正时间有的是,两人就留在这里,边打坐修炼,边破解谜题。 饶是华澜庭,也是费了老大的工夫,排列组合了很久,才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好一首回文诗! 无论顺着读,还是倒着读,都能成一首五言绝句。 最为妙绝的是,从其中任意一个字开始,不论往前、向后读起,都能组成一首有意境的诗来! 加起来,可远不止四十首! 岳光寒叹为观止,诗曰: 雪飞芳树幽, 红雨淡霞薄。 月迷香雾流, 风舞艳花落。 诗成,过关。 下一题,是道密语题。光幕上写着——通关密语见后:天地万象一念牵。 岳光寒一脸懵:“这不是明语吗?” 华澜庭以手点写了七个字。 光幕无动于衷。 华澜庭连试七种字体: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楷书、行书、草书,都没用。 这就邪门了,华澜庭绞尽脑汁,又写出了钟鼎文、石鼓文、魏碑,甚至还有秦篆、大篆等等,还是不管用。 我勒个去,想我华澜庭,已是允文允武、文武双全了,难不成是只有记载没有实物证实的俗世界中夏朝的文字? 华澜庭斗大如斗,手抖目眩,目眩神迷,比打坐九个大周天还累。 不想了,睡觉。 一觉醒来,依然无解。 岳光寒闲极无聊,开始捣乱,说道:“师兄,你干脆把前面的字也写上去算了。” 左右无事,华澜庭陪着他无聊,然而,当他写完“通关密语见后”六个字,脑中,豁然开朗,啐道: “累死大爷了。靠,尼玛、握草,原来如此!” “咋回事儿?”岳光寒问。 “通关密语见后:天地万象一念牵。” “后字后面的所有字符,都是密语!” “除却七个字,连七个字前面那竖着的两个小圆点,都特么的是密语!” 通关。 最后一关还是道密语题,要求却不同,要根据画面吟唱一段法诀方可过关。 画面是,苍鹰搏蛇。 华澜庭还没来得及思索,旁边的岳光寒已经冲口而出,是那段只有他能说出来的,大穿送术的发动口诀! 光幕消失,过关! 两人面前出现一个石洞。 我去! 怪不得华澜庭对岳光寒有种莫名的亲近信任感,这是一道只有岳光寒能解的问题。 幸好自己心血来潮,带上了岳光寒前来。 两人面面相觑,其中必有缘由。 看来,岳光寒幼时得到的这段口诀,必和一代老祖道函真人有关,很有可能,就是假托尘封山山河落座小洞天里的器灵分身之手,传给岳光寒的。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合该他们两个自在万象门的隔代传人,进入这处,秘境。 第266章 变与不变 小小的石洞里有一扇石门,石门上,是一幅八八六十四卦象的图案在有规律地缓缓转动。 华澜庭试着以手去拉门环,石门一触即开,两人走了进去。 里面别有洞天,是一处微小的世界。 环境是树木葱郁、鸟语花香,山中走兽林中燕一应俱全,还有石桌石凳石床等生活物品。 两人从枯燥单调的大阵内来到此地,顿觉神清气爽,如入仙境。 空间不大,他们不多久就走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功法秘籍法宝之类的东西,但两人却毫不在意。 因为,他们发现神清气爽并不仅仅是环境的原因,而是,这里的灵气前所未见地浓郁,呼吸一口就从里到外的舒坦,体内灵力似乎都强上了一丝。 这里简直是修真者梦寐以求的洞天福地。 只一件事奇怪,这里没有如外界一样的天空,头顶上不远,是一片晶莹璀璨看不透的青色光幕,虽然有明暗变化,并无日月星辰。 细看之下,两人就被惊呆了。 光幕上似有水纹波动,挂着很多透亮的水滴,偶尔下落却并不掉下,而是在半途消于无形。 我滴天啊。那,竟然是液态的灵气! 仙洲里各个品阶的灵石,只是大小和密度浓度的区别,尽管有压缩比例导致的量上的划分,但其中的灵气都是气态的,本质上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这种听说过没见过的液体形态,不但每一滴都容纳有海量的灵气,而且灵气的品质极为精纯,是堪称圣品的修真大补之物。 面对此景,华澜庭也不淡定了,一个寸步千里就想上去触摸一下。 但青色天幕明明不高,也看不出中间有任何的阻隔遮挡,可就是无论如何都触不可及。 穿送挪移都用出来了,连试多次后,两人不甘地咽了咽口水,只得先打消了念头。 那也无妨,地面上灵气足够丰沛了。器灵分身不再出现,两人乐得清静,贪婪地就地修炼起来。 此地有山水有鸟兽,他们的吃喝不再是问题,在确定没有任何其他的出口后,华澜庭和岳光寒就安心打坐调息。 这一待,就是很久很久。 按照天色的变化,估计足足有将近两年的时间。 两人无所事事,日夜修炼,修为突飞猛进。 日子长了,总是思及外面的世界,心态就浮躁起来。 期间,他们也多次寻找出路和呼唤器灵,但都没有结果,传音术也和在大阵里一样无效,难道,是要等到一个时限,或者突破到一个什么境界才能算完? 如今,华澜庭和岳光寒分别到了五气朝元和四象阴阳境的造极期,两人谨记门中教诲,在突破到下一个大境界前,宁愿进行极限积累而不轻易提升,等待压制不住的最后一刻。 并且,两人在切磋术法时,华澜庭偶然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念动岳光寒的那段咒语发动大穿送术了,这算是个意外收获。 修炼间隙,两人不舍得任由这里的灵气浪费,施展手段制造了大量的人造灵石,以备有一天出去后使用。 这一天,实在是在一个地方久了憋闷,总要找点儿新鲜事儿做做,华澜庭又开始琢磨上天摸取液态灵气的办法。 突然,终于,消失已久的器灵分身的声音再现:“没用的,上面的空间维度与此不同。” 华澜庭和岳光寒两人之间早已说得没话说了,经常是几天不发一语,乍闻器灵之音,只求有人聊聊天,于是华澜庭问道:“同在一地,怎么会看不见摸不着?” “我听说,空间是多维的,我们所处的长宽高三维之外,还有第四维时间,难道因为有无形结界和时间流速不同,所以我无法上去?但是我也穿越到过下级位面啊?” 器灵说:“这个吗,我也不是很清楚。关于空间维度,古今人物历经探索仍无定论,各有说法。此处空间老祖壮年时所创,想来后来他老人家更有新的理解,但就算这样,这处秘境也不是我能擅自揣度的。” “零维是点,一维是线,二维是面,三维是体,四维有时间轴,五维时间面,六维时间体,七维以上我就不知道了。” “二维空间是直线的排列,是无数个一维空间的集合。三维空间是无数个二维空间面的排列。以此类推下去,四维空间应该是无数个三维空间以时间为维度的排列,五维以上难以想象。” “有一种说法,如果你身处五维空间,可以看到一二三四维空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例如你所有无数个过去、现在、未来的历次轮回,包括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不论你是人、是动物、还是其他形态。” “但是,你没有权利直接改变,因为任何平行的两个四维、三维空间都难以穿越,除非速度快到极致或者能打通两者的壁障。” “按照我现下的理解,可能无论四维、五维还是哪一种维度里,时间都是存在的,不在常规维度之内,但它又是不存在的,是一种非真实的抽象概念。” “我们看长宽二维时,二维世界是静止不动的,而我们是运动着的。以此推断,四维空间的生物看我们也是静止的,而人家是运动着的。” “同维度的下级位面可以穿越,但跨维度的话,每多出的一维是什么,不得而知。就算只多一维,也是我们无法想象和到达的世界。” 华澜庭确实不解,皱眉道:“有人说,宇宙秉阴阳而生,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所有维度的空间都在其内,包含万物和过去现在未来之事,且任何空间位面都会有碰撞,产生的能量相互影响、交叉重叠,并且是可逆的。” 器灵想了一会儿:“可能你说的有道理,但这种影响和可逆的秘密仍未被完全掌握。以我的猜测,预测之术既然能够预见未来,必定与贯穿所有时空界面的时间维度相通。而这种相通的方法,从已知来看,没准儿隐藏在易学之中。” 华澜庭不会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问道:“关于易,您老可有教我?” 器灵道:“可以探讨一二,易学博大精深,我开示一点,其他的还要靠你慢慢摸索。” “你们进门时,门上有六十四卦象,可知其来由?” 华澜庭边思索边说道:“简单说,阴阳四象成八卦,最早为天乾、地坤、水坎、火离、雷震、风巽、山艮、泽兑,每一个应对一个三画卦。” “三画卦,上有天,下有地,中间万物生,其中人为万物之灵,三画卦就是天地人三才。一为阳、二为阴,三为变化。” “再后,天地人都有阴阳,因此三画卦变成了六画卦,六为两个三,所以叫重卦。由此,继续演变为六十四卦之象。” “很好。”器灵接道:“每一个卦象都是六画。万丈高楼平地起,地是一和二,天是五和六,当中人代表三和四。” “天有阴阳,地有刚柔,人有仁义。所以说,天地之间,只有人才会不三不四,不仁不义。” “啊?”华澜庭和岳光寒心道原来如此? “哈哈,小小开个玩笑,敲打下你们。你们人的识见和技术在不断进步,但是如果没有了仁义,就会非常可怕和危险。” 器灵转而说道:“三画卦表征天地人三才。其中,天是变易,天象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地是不易,地不常变,一变就是地震海啸;人是交易,又称作简易或者易简。此为易之三义。” “首先,顾名思义,简就是简单。” “如同那边石桌上你们吃饭的筷子。两根筷子一阴一阳,合起来为太极。使筷子往往是一只不动一支动,两相配合,食物到嘴。” “简单吧。夹得起来就夹,夹不起来就叉,都不行就拨,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哪有那么复杂。听闻其他大陆有用刀叉吃饭的,占住了双手,既复杂,效率还低。” “再比如,一支软毫毛笔,想写的粗点儿也行,想描的细一些也可,写字也行,作画亦可,结构很简单,变化的功能却无穷。” “这是简易,接下来,天地的变易和不易呢?说白了,就是变与不变。” “《易经》最早叫《变经》。阴阳之道,有变必有常,阳为变,阴为常,结合在一起,相对而不可分。” “《道德经》开篇有云:道可道,非常道。世间有一个不可言说的常道,说得出来的,都是非常道。” “不变的是本体、实质、原则,万变的是现象、表象、假象。” “不变的是宇宙大道,代表绝对的圆满、自由、平等、光明的状态。万物在变,宇宙始终是那个宇宙。但生而为人、为生灵,只能获得相对的圆满、自由、平等和光明,因为生灵都有欲望和破坏性。” “变和不变合二为一不可分。没有变哪里有不变?都不变了就谈不上变。” “你变了吗?你说现在没变,但你的气血在流动,肉身在更新,不变就活不下去。” “时间在变吗?在变。但你的童年能改变吗?祖籍能改变吗?变不了,过去就过去了。未来不可尽测,那现在呢?是变还是不变” “人生最大的考验就是现在。因为:有的变,有的不变。可变可不变,亦变亦不变。不变中有变,变种有不变。变也死,不变也死。” “物是人非,但江山依旧。世事如棋,但这一刻,你中午有饭吃,晚上有床睡,太阳东升西落,你也改变不了。” “所以,想到变的时候,一定要想到不变。想到不变的时候,要想到变。” “月亮圆了,我们就知道它马上要开始缺了。人求圆满,实际上是跟自己过不去,但人活着又非求圆满不可。” “孔子说,取法乎上得乎中。意思是,人要有理想,不能放弃,要尽最大努力去做,而后听天命。” “善恶也如同阴阳,然纯善容不下自己,纯恶别人容不下你,同样会变。” 华澜庭听得迷糊,插言道:“您不说我还明白一些,你这一说我反而糊涂了。那要如何把握?” 器灵说:“难得糊涂。糊涂的是表面,明白的是内心。” “要站在不变的立场来变,才不会乱变。”、 “原则是权不离经,权不多用。” “权是权变,经是经常的规则、不会常变的规矩。有原则的变叫应变,无原则的变叫乱变。死守原则不知变通讨人嫌,没有原则地变来变去同样惹人厌。贵在变得合理,符合当时的情况。” “原则也可以变,但是常常变就说明原来的规则有问题不成熟。” “凡事有例行就有例外,但是例外比例行还多就不对了,经常这样、偶尔那样才合理。” “老子云:不知常,妄作,凶——不知常规,一味乱变,丧失了根本,为凶。” “好了,到了你们该离开的时候了,有缘再见。” 华澜庭和岳光寒还在体会回味,器灵分身的话头戛然而止,一下子就下了逐客令,任他二人怎么喊叫也没了回音。 两人傻眼,华澜庭想想道:“他老人家不会无缘无故来说上一堆。既然论及变与不变,那么要离开,不变的常规,该是正经地从大门走出去。” 岳光寒道:“我们试过啊。滚刀肉一样,推也推不开,撞也撞不破,轰也轰不碎。” 两人又来到石门前,岳光寒再试无果。 华澜庭出神片刻,自语道:“变与不变,不变的是走门,那变的是……” 伸出手去,这面没有门环,他轻轻扣住门缝一拉。 门,应声而开。 这,就是简易? 进来的时候,门是向外开的,所以他们在下意识里一直、一致认为想出去就要推门向外开,谁知变得是…… 两人无语。 岳光寒心急,一步迈出,就是一声惊呼,他的人,倏然不见,石门随即哐当一声自动关上。 华澜庭一呆,急忙再次开门,探头一看。 下面是百丈峭壁,山风呼啸,不复来时的石洞。 而且,外面的风物景象,大异于殊玄仙洲! 这里是什么地方? 目光所及,并不见岳光寒的身影,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这么快就消失的这么彻底。 回头,石门再也打不开了。 器灵的声音再次出现:“他另有际遇,会安全回到自在万象门。这一程,你自己走吧。” 峭壁难不倒华澜庭,他牵藤附蔓,就溜下了山崖,落了地。 第267章 邂逅重逢 华澜庭此时微微气喘,心头已是火起。 自己落地以后,正在四下走动,辨别所在之地是哪里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遭到了血麒麟兽群的袭击。 麒麟兽是原生于北方太初魔原的灵兽,大规模的族群仙洲里就没听说过。 这些血麒麟大多只相当于得药和结丹境的修为,也有少部分炼己境的,为首的也不过是几只还丹境初期的灵兽,但胜在悍不畏死,且数量众多杀之不尽,自己只能且战且走。 方才抽空用紫斗占法快速演算了一下,宫位星情显示东南方向巨门星化气为暗并化忌,星象虽有阻碍,但是没有羊陀火铃等煞星出现,应该是有利于逃脱,于是他展开身形向东南奔去。 已经进入五气朝元境造极期的华澜庭身法不慢,可是血麒麟兽群依靠天赋神通血遁之术,竟能衔尾紧追不放,其中一只还丹境血麒麟身下血光之色连闪,已然孤身迫近他的身后。 被激起火气的华澜庭,决定再次斩杀立威。 他取出道门法器太极巾往身上一罩,身影瞬即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来到还丹境血麒麟的身侧,随后双手一圈一收,金丝铁线发出,一颗狮头鹿角、虎眼圆睁的麒麟头颅旋转着飞上半空,无头兽身坠落,暗红色的兽血洒落一地。 后面跟随的血麒麟兽群受到惊吓,停了下来,犹豫混乱了一阵之后,似乎收到指令,又鼓足勇气跟了上来。 看着数百只血麒麟组成的红色兽群,华澜庭腹诽几句,只好继续朝前奔去。 过不多时,前方出现一座百丈高的山峰,峰上山石嶙峋,寸草不生,来不及仔细观察,华澜庭想着上山可以据险而守,总好过在旷野之中被围攻,于是脚下加速冲向峰顶。 刚冲过了半山腰,华澜庭突然听到山峰另一侧传来兽吼之声,暗自一惊,难不成其他方向也有兽群? 如今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只有不再藏拙,全力出手以杀止杀了。 上了峰顶,还没止住脚步,就见对面一道身影也是疾冲而上,两人差点儿撞在一起。急忙收势停下,定睛一看,华澜庭惊喜地大叫一声:“弦惊,怎么是你!” 林弦惊也是大喜过望:“澜庭,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都三年了,你杳无音信,要不是上面肯定你没事,大家都担心你挂了。” 看着林弦惊略显狼狈的样子,华澜庭哈哈一笑:“你不在门中,跑到这里作甚?这都三年不见了,是不是想我了?功夫见长啊,天机预测术都能算出来我的位置了。” 林弦惊喘了口气说道:“少来,真能算出来,我就不走上这一趟了,你看看我后面。” 华澜庭往他后面的山下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方向上也是一片一片的麒麟灵兽,却不是血麒麟,而是几百只漆黑如墨、黑压压的墨麒麟兽群。 见状苦笑一声,还没等他再说话,右侧峰下忽地又窜上来一个人,身形奇快,一个急停立住,也是惊叫出声:“澜庭?弦惊?怎么是你们俩,好神奇啊,你们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吗?” 华澜庭和林弦惊也是愕然,齐齐开口:“流年?” 三人面面相觑半晌,随后大笑俯身张臂抱在一起,各自锤了锤对方才又分开。 林弦惊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话说澜庭失踪,流年被派出执行任务后,我们这是多久不见了?没想到在此地重逢。” 易流年回道:“别后离情稍后再叙,你们两个还是先帮我打退追兵吧。” 华林二人这才注意到,易流年来的一侧的山腰上同样站满了麒麟灵兽,浑身晶莹,碧绿色的光华闪耀,这一批却是玉麒麟一支。 三人都看清楚了状况。 此山一面是悬崖深谷,只三面有路,分别被血麒麟、墨麒麟、玉麒麟兽群占据,此刻兽群正停在山腰逡巡修整。 林弦惊面色一肃,说道:“不对,此事大有蹊跷。我们三个之前并没有相约见面,却无巧不巧地都被麒麟兽群赶到此处,这其中透着古怪。” 易流年故友相逢,不在意地说:“管他呢,如今我们三兄弟齐聚,只可惜少了诸葛那厮,不然我们营造处四子来个大杀四方,然后找个地方把酒言欢。” 华澜庭和林弦惊都是心细如发之辈,没有理会易流年,华澜庭问林弦惊:“这里是太初魔原?你是为什么过来的?” 林弦惊看到兽群没有急于攻山,于是回道:“这里确是北方太初魔原。你们两个分贝走后,门中一直平静,直到前些日子,诸葛要到魔原来提亲,我就陪着过来了,后来待的气闷,我就自己出来散心游历,没想到半路上就被袭击,这都被纠缠半天多了。” 易流年闻听,惊讶地问道:“你说啥?诸葛提亲?什么情况?我肿么不叽道?这个一心修行的武痴也开窍了?哪家的姑娘这么不开眼看上他了?我认识么?” 林弦惊还没作答,就听一侧的兽群发出嘶吼,看下去,却是墨麒麟们摆出了攻击的架势,正在缓缓上行。 性急的易流年现在有了帮手,胆气大壮,说道:“让我来,哥如今也是五气朝元境入室期高手了,让你们开开眼。” 林弦惊微微一笑:“你先别嘚瑟,你看看澜庭和我。” 易流年上上下下打量两人几眼,感受了一下,泄气蔫蔫地说:“好家伙,弦惊你比我只强不弱,澜庭的修为我竟然看不出来,不会进入六丁六甲境了吧?天理何在啊。” 见已经有墨麒麟攀上了峰顶,林弦惊把手一挥:“流年,请吧,看你的了。别泄气,以后在修炼上兄弟我会继续拉你一把的。” 易流年哼哼两声,复又变得豪气干云:“谢了,不用,我这三年可没闲着,你俩睁大眼睛瞧仔细了。”说着飞身而起,冲入兽群。 易流年手中武器已经换作了一把长刀,金色的光华内蕴,杀气不显。 墨麒麟以周身剧毒出名,只见易流年在兽群中左冲右突、身法如电,拉出道道残影,墨麒麟喷吐的毒气沾不到他的身上,而所到之处皆是找准墨麒麟的眼睛、耳后、下腹等要害之处,出手只是一刀,中刀的墨麒麟马上就变得干瘪萎缩,浑身血气似被抽光一般尸身倒地。 不一会儿功夫,经过易流年虎入羊群般的杀戮,山顶上再见不到一只活着的墨麒麟。山腰上的墨麒麟群骚动起来,数十只体型更大的麒麟走了出来,围向易流年。 林弦惊对华澜庭说道:“麒麟兽群普遍等阶不高,但是数量太多了,这是依靠炮灰消耗我们体力的节奏啊。另外,现在它们还是以族群为单位单打独斗,我就怕后面要是联合起来群攻作战,我们三个就吃不消了。” 华澜庭点点头:“看这个样子不会是偶遇,它们一直对我死追不放,肯定是有人指挥受命的。我事先自己都不知道会来到魔原,你说谁会有这么大能量,可以算到我们三人会同时在这里出现?” 林弦惊面带忧色地说:“太初魔原的麒麟兽一脉,多出自冰火麒麟谷。门中和麒麟谷素无瓜葛,如果排除有内奸等其他因素的话,只能是有天机大能算出我们会在此处现身,从而设下埋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些麒麟兽就是被临时征召雇佣而来。好大的手笔啊,出动这么多数量,所耗费的代价可是不菲。我们三个虽然不赖,按说还值不当惊起这么大的动静。” 华澜庭想了想说:“对方既然先派炮灰来送死,应该是没有能对我们一击而杀的高手存在,不然不用费这么大周章,这是我们逃生的机会。” 说话之间,第二批墨麒麟已经把易流年围在当中了,却见易流年将金刀悬放胸前,双手掐诀,然后刀身上指,随着全身的转动,只见漫天金色刀影而不见人身,尔后一股层层盘旋的气势凭空升起,并且迅速扩大将墨麒麟群覆盖在内。 几个呼吸之间,周围的数十只墨麒麟尽数倒毙当场。 易流年这时举刀而立,峰顶上的墨麒麟已被全部清场,山腰上的兽群被秒杀之举震慑,全都缓缓后退,一时间看来是没有再敢出列上前的了。 易流年漫声长吟:“黄金错刀白玉装,斩断尘缘出光芒。丈夫三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 装逼完毕,易流年身形一动,回到山峰中间。 华澜庭和林弦惊一起问道:“这是什么术法?” 易流年身子一软一晃,脸色发白,勉强笑着说:“还好还好,侥幸侥幸,我称之为——极道流年。” 林弦惊这回没有出言嘲讽,而是由衷地说道:“不错不错,难得难得,都有道域的雏形了,等你到了七星北斗境,必然大成。” 易流年盘膝于地说:“太耗费真元灵力了,我需要小半个时辰恢复,后面看你们的了。” 接下来有所异动的是玉麒麟兽群。 林弦惊取出的还是鸢形燕尾盾,注入灵气后迎风即长,化作一人多高,盾身发出不同从前的淡紫色光芒。 林弦惊的出手比以前要狠辣果决,他也不使用道门术法,就是依靠手中大盾的沉重厚实和边缘的坚硬锋利在兽群中游走。 所过之处,凡是被大盾撞到的玉麒麟全部飞起,在空中就筋断骨折身亡,能够躲开的,后续不是被大盾边缘锋刃切割,就是被盾尾尖刺刺穿胸腹。 玉麒麟本以肉身似玉、防御强横着称,但只片刻功夫,攻上来的数十只都象瓷器瓦片一样被林弦惊击裂击碎,无一活口。 第268章 龙战于野 第三波攻势来自血麒麟。 华澜庭受到林易两人表现的刺激,起了一丝争胜之心。 他立在原地纹丝不动,而掌中的金丝铁线已经暗中延长。金丝铁线在正午阳光的映射下闪着微光,翻滚起伏圈绕,缠向攻上来的血麒麟。 以速度见长的血麒麟们明明可以看的见,却硬是没有一只能够躲的开,有的是脖子被缠上,有的是肚子、四足,还有的是蹄子乃至尾巴、耳朵。 血麒麟纷纷跳跃摆动,意图挣脱。 华澜庭右手发力一握,只见血光迸现、血雾迷漫,所有金丝铁线圈绕的地方都如同被剪刀交错切过一般,血麒麟身上各种大大小小的部件散落一地,严重的当即身死,受伤轻微的伤口处无论如何止不住出血,很快峰顶上已经没有能站着的血麒麟了。 山腰兽群一下变的鸦雀无声,眼中露出惧意。 华澜庭三人其实并不象看上去那么轻松,短时间内一次性猎杀几十只麒麟,差不多是他们目前能达到的极限了,体内灵力消耗不少。 三人趁着团灭三支麒麟队得到的间隙,抓紧时间服下回气丹药打坐恢复。 没过多久,华澜庭眯着眼,望着远处说道:“对方来增援了,还是新品种。” 林弦惊抬头,也沉声说道:“不止一种,天上还有。” 地面上新来的麒麟群浑身火红,天上的麒麟则是肋生双翅。 林弦惊道:“冰火麒麟谷以冰麒麟为尊,火麒麟次之,然后是翼麒麟以及血墨玉三个分支。我对付上面的,澜庭你来挡住火麒麟。” 这回林弦惊取出了一把华澜庭没有见过的大弓,应该是这三年他新获得的灵器。大弓弓弦若有若无,弓身雕刻的花团似锦,上刻“锦背花雕”四个小字。 林弦惊虚拉弓弦,灵气为箭,箭不虚发。 他为节省灵力,只伤不杀,中箭的翼麒麟纷纷掉落尘埃,余者盘旋,不敢再行飞近。 火麒麟也攻了上来,数量不多,但实力比其他三支为高。 华澜庭冲了过去,连斩四五只,正杀得兴起,猛然一只火麒麟扑将过来,气势骤起,竟是暗中隐藏修为暴起突袭的一只还丹境中期灵兽。 华澜庭虽惊不乱,腾身而起闪避。 火麒麟一扑不中,也是高高跃起,自上而下喷出火焰,袭向华澜庭。 华澜庭太极巾罩体,身影不见,实际上空中换气,右脚尖一点左脚背,凌空拔起两丈,单手一挥滑过火麒麟颈下,一道血箭标出,空中割喉! 火麒麟尸身掉落,麒麟群失了首脑,哗然后退。 没过多时,麒麟群重新分队,火麒麟带领剩下的血墨玉三支麒麟群,组成联队大举攻山。 华澜庭看向林弦惊:“以前我们炼过的合击之术还记得吧,一起走吧。” 林弦惊大笑,豪气勃发,率先冲出,口中说道:“如何不记得,所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华澜庭随后如影随形跟上,两人身体时而一高一低、时而一左一右、时而一前一后联手进退腾挪,麒麟群内没有一合之敌,合作又杀退一波攻势。 麒麟群果然有人指挥,再度变阵,让华林二人看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这一轮,先是墨麒麟群集中起来喷吐毒气,在左侧山下形成厚厚一道毒气阵,血麒麟们则在右侧吐息,构建起翻滚的血色气团,中间玉麒麟集结成方队缓缓推进,而火麒麟踏在玉麒麟身上以火气加固方阵,翼麒麟飞临上方,墨血麒麟随后护在两侧,形成了立体攻势。 易流年也站了起来,问道:“怎么办?” 华澜庭说:“突破左右两侧的毒阵和血阵消耗不会小,中间更难。不过既然要突围,破阵后也是躲避不开,不如我们三个一鼓作气从中间杀开一条血路。” 林弦惊点头同意,说道:“我这几年花费时间炼成一阵,名为龙战于野,是冲锋所用的战阵。此地灵气驳杂,不同与仙洲之内,阵法也没大成,但应该可以自行支持一段时间,我们如此这般行事吧。” 三人低头合议半晌,最后华澜庭说道:“全力突围!如果战阵失效还没杀出,我可以带着你们传送出去,但不能及远,再被追上就要死战到底了。” 计议已毕,林弦惊掐诀施法,口中念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阵启!” 话音落地,脚下气机升起,三人凭空被托起半尺有余,似有一条长约十余丈的龙身时隐时现,在林弦惊的指挥下,张牙舞爪冲向正面峰下,撞入麒麟方阵之内。 华澜庭在龙首开路,用上了道门术法。 他双手结印迅速翻转,念道:“南斗生、北斗死,五雷正心,鸣雷轰电,急急如律令!” 正是极耗灵力的大范围攻击术法,五雷鸣光掌。 术法展开,以他如今修为,五种颜色不同的雷电光球在身前幻化成形,低空掠向前方,发出滚雷般的爆响,回音震地,地面为之颤抖,被雷霆集中的麒麟兽都在一瞬间化为齑粉。 华澜庭双掌连发,从方阵中开出一条通路,而来自两侧和上方的攻击都被龙形战阵挡住。 五雷鸣光掌分为十三层,每多一层,对手掌的反作用力增加一成,华澜庭还只练到第五层,待发到第十掌,他手臂酸麻,承受不住压力退了下来,由易流年接上。 易流年把极道流年控制在身前三丈,以求可以支撑更久,术法所指,当者披靡,这时他们已杀入方阵正中,随后又换做林弦惊以锦背花雕弓的箭气开路。 如此反复几次,虽然麒麟方阵也在随之移动,龙形战阵已经缩小到五丈大小,但三人也快杀到边缘了。 一路上麒麟兽死伤无数,各色鲜血混合在一起铺洒弥漫,倒是应了其血玄黄的话。 与此同时,战团两里地之外的一处小山丘上,此时正有一人一兽在观战。 兽乃一头能吐人言的高阶冰麒麟,这时面带不愉之色说道:“陈供奉,事先你可没说对手如此厉害啊。我方战损如此之大,你支付的那些灵石可是不够看了。” 姓陈之人此刻也是面沉似水,想着自己受伤未愈,被派过来执行一项任务,原以为轻松,不想宗中临时传信要他布局狙杀华澜庭三人,他临时受命人手不足,只好向合作方冰火麒麟谷借兵,为此已经是付出不菲的代价了。 他之前已经知道华澜庭三人难缠,没料到这三个小子不但潜力奇大,而且现在的修为也是让他吃惊,怪不得宗中如此重视,不惜请动高人动用天机预测术来测算伏杀。 想到这,他开口说道:“冰塔,废话少说,现在该我们上了,擒杀力竭的三人,宗门自会补偿你们的损失。” “要不是赶上你们要发动大战,只肯出借这些兵力,也不会如此费劲。” 这会儿时间里,龙战于野战阵已经消失,华澜庭三人各凭本事使出浑身解数,火力全开,功法尽出,他们现在也都是在带伤作战了,灵力消耗极大。 五大麒麟兽群损伤泰半,余者伤重虚弱。 眼见三人就要突出重围,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冰塔和陈供奉两名生力军强者就要出击绝杀。 危急之际,远处又有一路人马狂飙突进,疾行而来。 正要启动身形的冰塔和陈供奉也看见了。 冰麒麟观望片刻,收势停下说:“看来你们的算盘要落空了,对方有援兵,是有高手带队的血月黑沙宗灵兽军团,我不便出手了。” 陈供奉急道:“为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难道冰火麒麟谷怕了血月黑沙宗?” 冰塔回道:“怕是不怕,我们两家相互敌视已久,但冰主下过命令,充分准备好之前,不允许我们挑衅轻启战端。” 陈供奉听了不语,看了看那路人马的数量,想着自己伤势未愈,咬牙说道:“好,算你狠,算他们命大,我们撤。” 华澜庭三人也是注意到了新来的人马,先是惊疑,待看清了当先一人的容貌后,都是长出一口气,并发现麒麟兽群开始退却了。 领头一人头大瘦高,正是林弦惊提到的来魔原提亲的诸葛昀。 四人聚首,自是一番亲热寒暄。 原来,诸葛昀见林弦惊出门三日未归,担心之下分三路找了过来,最后让他及时赶到,接应到华澜庭三人。 易流年看到他身后各种各样的灵兽战兵,大声叫到:“好你个诸葛,这下我知道未来的嫂子是谁了,你小子行啊,无声无息背着我们搞上了。” 诸葛昀嘿嘿一笑:“别说那么难听。此地位于血月黑沙宗和冰火麒麟谷的交界之处,咱们还是回去再说话吧。” 回到血月黑沙宗领地的一处哨站之内,众人清洗修整一番后才有时间坐下叙话。 诸葛昀说:“大致的情况路上我们都相互交流过了,到这里就安全了。我说澜庭和流年啊,等下回到血月黑沙宗,可还有惊喜等着你们呢,什么惊喜我先保密。” 林弦惊问易流年:“你怎么也到魔原了?” 易流年说:“不好意思的很,原因我也保密。” 说完又得意地补充道:“不是我对兄弟们藏私啊,我在执行门中只有最忠诚最被信任的人才可以担负的长期秘密任务,很重要,但没有期限限制,不然我这性子还不接呢。这次是奉命进入魔原。” 众人做鄙视状后不再理他。 林弦惊道:“诸葛这边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而且这次发生的袭击也必须让门里知道。” 又说了会儿话,诸葛昀安排三人休息。 第269章 鸣沙山下 殊玄仙洲等五块大陆不知形成于何时,但北方太初魔原,是公认历史最为悠久的,早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 初时,魔原上植被茂盛,各类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在此繁衍生息。历经无数个万年之后,开始有兽类,甚至是花草植物,采天地精华吸日月灵气,进化为灵兽,统治了这块大陆。 时至今时,灵兽们依然是魔原的主人,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土地,据说其中不乏有上古神兽的后裔留存,是其他大陆上的顶尖大能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魔原上的灵兽不但种类繁多、数量尤为庞大,尽管它们的修为进境非常缓慢,但若论整体实力,非其他大陆可及。 例如像殊玄仙洲,虽说人口不少,且由于灵气充足而强者众多,但单论修真者的绝对数量就少得多了,西方妙高圣地的人口最少自不必说,就连中央厚土大陆和南方华言神域的人口,也是比不上魔原上的兽类总量的。 幸好魔原宽广无垠,灵兽们只求在魔原上优哉游哉,它们多数以种群的形式生存,相互之间是有适者生存、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竞争,但少有占据其他大陆的企图,不然现下的格局如何,还不好说。 兽类没有开化,缺少教化,人类却有觊觎之心。 灵兽几乎全身是宝,无论是用来修行、炼丹、布阵、铸器,还是直接豢养为兽宠,都是修真者不可或缺的,所以自古就常有其他大陆上的修士不惜冒险进入猎杀灵兽。 长此以往,人类逐渐占据了魔原三分之一的地盘,这也造成了双方的敌对状态。 进入魔原的各地修士大多修为高强,以散修居多,后来也逐渐形成了若干大大小小的势力,譬如血月黑沙宗就长于御兽,以灵兽军团出名。 即便如此,在人类控制的地域,数以千计、规模不等的散修猎兽组织还是最为活跃的力量。 这就是魔原目前的现状,来自不同大陆的修士星罗棋布,虽不团结,但正在对灵兽领地进行步步蚕食,而灵兽视人类为入侵家园的大敌,两边势成水火,特别是在犬牙交错的边界上的厮杀非常残酷。 再说华澜庭等人,休整过后,就在诸葛昀的引领下,返回了血月黑沙宗。 血月黑沙宗占地广大。 最外围一圈,是一道护宗水域,宽达上百丈,内有水兽把守。再向里,是一圈宽有数里地的壕沟,然后才是广袤的沙丘与沙山。 这里沙子的颜色不是泛黄发白,而是暗黑色,也是血月黑沙宗得名的原因之一。 血月黑沙宗的总部城池,就建在低矮的黑色沙丘沙山之上,连绵起伏,房屋造型奇特,且外墙都是一水的白色,涂有血月的造型,极具异域风味的同时,还带上了一抹肃杀之意。 经过壕沟时,华澜庭他们能看到底下地面上多有黑中泛红的颜色,显见是陈年鲜血的凝结,再结合水域和壕沟的防守布置,看来太初魔原上的争斗,比仙洲里还要惨烈。 听闻诸葛昀有同门前来,血月黑沙宗宗主章泣痕在晚间摆下宴席相请,并亲自出面。 连日来,自在万象门一行提亲队伍,已经习惯了黑沙宗三日一大宴五日一小宴的做派,北地寒冷,此时又是冬天,当地人皆习惯豪饮吃肉。 章泣痕一身白袍,前胸秀着宗主才有的血月弯刀图案,他的人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看不出一派宗主的雄姿,只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震人耳膜。 只听章宗主言道:“诸葛能在魔原巧遇同门,又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来来,本宗提议,大家满饮此杯。” 华澜庭等人一干而尽。 华澜庭和易流年是高兴,原来诸葛昀说的惊喜,是风清隽和文茵也在提亲的队伍之中,四人相见当然要把酒言欢。 提亲的队伍中包括有宋霏霏,以及诸葛昀在第四峰天权峰的同门裴洗盏,还有就是来自招摇峰的老相识罗思雨、顾辰枫和名叫覃翊与蒋干城的两名男弟子。 血月黑沙宗是御兽大宗,派四名招摇峰弟子跟随前来也是应有之义。 另外,带队的是一名雷罚殿叫安平太的执事。 这也不是自在万象门不重视此事,诸葛昀毕竟只是小辈弟子,而且此行只是提亲。如果是大婚的话,当然会有重要人物出面。同时。安平太带来了大量灵石灵器等物品作为聘礼,让血月黑沙宗很是满意。 另外,别看安平太的修为不算很强,但为人长袖善舞会交际,在门内门外的人缘好人脉广,早年间曾和宗主章泣痕打过交道,据说章晗蕴能进入万象门,还是他从中说项起了作用。 跨越两地费时,提亲队伍数月前出发,先由万象门护送,辗转经过多个公共传送阵到了边界,再由黑沙宗派人接回,这边的传送阵就稀疏了,要车马劳顿许久才能抵达。 席间宾主尽欢,大家瞧得出来章泣痕对诸葛昀这个准女婿还是中意的。 章泣痕育有两女,还有一个养子。 大女儿章曦蕴远赴中央厚土大陆拜师学艺,二女儿章晗蕴去到了自在万象门。由此可见,章泣痕有自己的想法,舍得让两个女儿小小年纪就远走他乡,也说明他本就有交好万象门之意。 再者,诸葛昀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虽然人是有点儿木讷寡言,但修为已至五气朝元境登封期,起码在血月黑沙宗就找不出这样的人。 这些天里,诸葛昀还和血月宗的同龄弟子进行了友好比试,无人是其对手,连几个长上一两辈儿的宗中高手也没能取胜。 酒宴过后,万象门弟子们继续在住处喝茶叙旧。 这是易流年出的主意,他对诸葛昀和章晗蕴两个,怎么就在这三年里,其实是他执行任务后的两年中搞上了的这件事,特别的好奇。 诸葛昀对此事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章晗蕴也笑而不答,易流年只好向同来之人挨个打听。 几个人各有各的说法,这让易流年大为不满和不解。不明白他们八人当中,除了林弦惊和宋霏霏两人还悬而未决,其他三对儿中,反是蔫不拉几的诸葛昀抢了先机捷足先登。 华澜庭没有易流年那么八卦,于是和罗思雨、顾辰枫几个招摇峰的弟子攀谈起来。 华澜庭失踪了三年,但在六十代弟子中的名声人气不减。蒋干城走过来敬酒,恭维了几句。 哪知那名叫覃翊的弟子,却阴阳怪气地说道:“华师弟身手高强,有一帮门中大佬罩着,机会多,风头劲,资源足,师兄我倒也是佩服的紧。” 说是佩服,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言下的揶揄和不满之意。 罗思雨见话锋不对,出来打圆场道:“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同门之间也不用较真儿。就说我,此来和血月黑沙宗的前辈们交流,可说是收获颇丰,回去御兽水平必会提高。” 覃翊哼了一声,找了借口径自先离开了。 顾辰枫道:“澜庭你不要介意,这个覃师兄在御兽上展露出来不俗的天资,峰中长辈都很宠着他,养成了这个臭脾气,他人其实不坏的。” 华澜庭并没太往心里去。 他岔开话题说:“章宗主不是还有个养子吗,我记得名字叫云天化,那年晗蕴来的时候他也陪着,在三流四洞叠水瀑那里,好像还照过一次面。这次怎么没见他?” 章晗蕴脸色有些不好,还没说话,蒋干城大咧咧答道:“华师兄,师弟劝你少谈这个话题。我在和黑沙宗弟子们闲聊天时,他们私下告诉我云天化前些天离宗出走了,至今未归。” 诸葛昀道:“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云天化是宗主养子,很得老人家喜爱,大家都说他是未来的宗主继承人。他自小和晗蕴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就有了那样的意思,要不怎么肯千山万水地陪她到仙洲拜山呢。” 章晗蕴插道:“我可没那个意思。这人心胸狭窄的很,仗着父亲宠他,把我视为禁脔。当时我一口同意去门里学艺,就是想躲开他。” 诸葛昀继续说道:“如今这个局面,云天化自然受不了,但这事勉强不得,他就负气出走了,宗主也拿他没办法,想来散散心之后会回来的。” 众人又盘桓数日后,到了回山的日子。 拜别章泣痕,在数十名血月黑沙宗高手的护卫下,万象门众人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车队先是通过大型传送阵传送了两回,又接连赶了几天的路,奔向下一个设有公共传送法阵的集镇。 这天午后,他们路过一处叫鸣沙山的地方,此地由于气候和地理的原因,风吹沙粒造成气流的旋转,会时常发出类似“抖空竹”般嗡嗡的声音。 别看雷罚殿执事安平太战力平平,他修习的功夫在耳目感应和气机探察方面非常灵敏,突然说道:“我怎么觉得附近的声响不太对头,似有大批人马聚集的迹象。” 血月黑沙宗的护卫首领笑道:“安执事多虑了,您听到的,必是鸣沙山发出的天然鸣响。” “此地虽然出了宗门的势力范围,但我们走惯了的。这里少有灵兽出没,倒是常有猎兽团队进出,但小股人马岂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捋我血月黑沙宗的虎须。” 话虽如此,安平太心有疑虑,还是命令万象门众人小心戒备。 果不其然,很快就出了事。 他们,中了埋伏! 对方大概有三百人的样子,分作数股,从四周的沙丘后面现身冲了下来,迅速将车队包围并分割开来,其中很多人的身边都伴有豢养的灵禽异兽。 护卫首领见状大叫:“不好,大家靠拢迎敌!是黑鬣狗子们!杀无赦!” 第270章 魂魄之伤 魔原上的人族散修,良莠不齐。 有一些,纯粹是来到这个残酷的环境里磨练自身的,通过和异兽的生死搏杀,寻求感悟和突破,猎兽的收获是次要的。 最大的一大部分是冒险者,为的是获得修行资源,或是拿用生命换来的猎物去贩卖,换取资源或攫取利润。 还有相当多的散修则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他们由于各种原因,在家乡待不下去,于是来到魔原躲避,例如被仇家追杀、门派通缉等等。 凡来到魔原的,都晓得富贵险中求、生死安天命的道理,很多人还是有着自己的底线,却有那么一类人的底线,降到了脚底板以下。 这类人常做的三件事为人所不齿。 第一是“黑吃黑”。 他们不去危险地带猎取灵兽,而是拉帮结伙,专门打劫猎兽归来的修士,抢夺别人的胜利果实,属于典型的杀人越货,还管杀不管埋。 第二是里外通吃、吃里扒外。 他们既勾结魔原灵兽中异类猎杀灵兽,合作赚取利益,同时也向对方提供人类修士的行踪,乃至抓取进献,供兽类享用和炼功。 第三是做黑道勾当。 五块大陆内部派系和相互之间的纷争不断,这些人利用各大势力都不能在魔原把手伸的太长的这一点,大肆做起消息买卖、狙击暗杀、放高利贷、黑市交易等生意,反正有麻烦的时候就退回魔原,所以行事横行无忌。 魔原修士把这些人叫做“黑鬣狗子”,黑心又难缠之意。 黑鬣狗们虽然人人痛恨、见之则杀,但一是他们的修为大多不弱;二来多会结成团伙行动,大些的势力实力极强,小的队伍既多且散;第三是散修们没有统属,形不成围剿的合力;最后一点,总是会有修士加入补充,所以顽如小强杀之不绝。 鸣沙山下的形势,一看就是多个鬣狗队被人联合高价雇佣,埋伏在此,对万象门和黑沙宗进行截杀。 血月黑沙宗在这一带的声威极盛,但这些人如果得手,就会一哄而散,到远方潜伏躲藏,让黑沙宗难以一一找到个个诛灭。 “黑鬣狗子”分出了部分人手围攻血月黑沙宗护卫,却有二百多人专找自在万象门弟子下手。 自在万象门弟子组成了一个五人和一个七人的玄武真元阵抵抗,安平太和华澜庭、裴洗盏在外围游走补位,黑沙宗的护卫们也不是软柿子,开始的时候还能挡住,并且杀了对方不少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沙宗开始出现死伤,万象门也有弟子负伤。 鬣狗修士们出手狠辣、来去如风,还有灵兽助阵,并且配合有度,万象门和黑沙宗后来不得不退缩进行防御。 更加不妙的是,附近沙丘上又飞起四只坐着人的灵禽加入进来。 付出代价斩杀了三只后,最后一只大型鹰类灵禽在天上逡巡一圈后,在背上修士的指挥下,直扑独挡一大片防区的林弦惊。 林弦惊转过大盾,燕尾发出黄光迎了过去,灵禽不敢硬接,又飞了上去。 林弦惊取出锦背花雕弓,一道气箭飚出,灵禽闪避。 林弦惊为了消灭来自上方的威胁,随后一口气连珠十三箭追袭,终于射中了翅膀。 灵禽盘旋着斜斜滑落下来,正好要落在宋霏霏的身侧。 宋霏霏的红焱赤焰术如今已具相当的火候,她翻手一刀,炙热的红芒夹带着火光,劈中了灵禽的另一只翅膀。 灵禽哀鸣一声,宋霏霏刀身一卷,就要斩首。 灵禽身上的修士及时架住了这一刀。 鹰类灵禽二度受伤可就不干了,一双妖异小眼中放出两束诡异的蓝色光芒,迅捷无比,相距又近,光芒包裹住了宋霏霏的头脸,闪了两下后消散。 宋霏霏踉跄两步,并没倒下。 旁边的章晗蕴已经放下对手过来增援。 那名修士操控受伤的灵禽,歪歪斜斜向沙丘上逃去。 四只灵禽的袭扰,打乱了防守阵势,这时人人各自为战,各施绝技,靠近的鬣狗修士如割麦子般纷纷倒下。 到后来,鬣狗修士只剩下了六七十人,但都是修为较高之士,并且兀自不退,三个一群二个一伙,围住这边剩下的三十几人继续狂攻。 林弦惊边打边观察情况,他一手扶住宋霏霏,喊道:“大伙儿留力,看样子对方必有后手,集中起来向来路突围!” 易流年有些着急,左看右看,大叫道:“大耗子师叔,你再不出来,师侄我就快挂了!” 话音一落,另一侧的沙山上空,飞出一个道人,双脚踩在一柄巨大宽阔的飞剑上,急速飞下,并应道:“二流子别慌,贫道来也。” “你当我见死不救吗!这边还躲着这十几个黑狗团的头头脑脑,个个厉害,就等着最后绝杀你们呢。老道灭了九个,吓跑了五个,这不就耽误了一会儿。” 道人御剑飞临,也不下落,脚下飞剑不断趋退变换方向,剑尖每喷出一道剑光,就有一名鬣狗修士倒下。 在空中穿插游走一圈,鬣狗修士已经全灭。 最后连已逃到远处的那名驾乘灵禽的修士也没放过,剑光将其和灵禽一分两断。 幸存的黑沙宗护卫和万象门众人都松了口气。 原来,易流年被选拨执行门里的长期秘密任务是没错,但他还是吹了大气,他目前只是被作为未来的执行者进行培养,是在跟随现任执行者学习和训练。这次来到魔原,也是进行磨练和熟悉当地情况。 御剑飞行的道人是他的任务指导老师,道号元颢,是和周翕同辈的万象门核心弟子。 元颢有看护教导的责任,但平常并不会近身随行,只有在发生大的危机麻烦时才会现身。 易流年正在简要说明情况,另一边的林弦惊大叫起来:“你们都过来看看,霏霏的情况不大对劲!” 众人闻声聚拢,只见宋霏霏面如金纸,呼吸体征等一切正常,眼神却很迷离,叫之不应,时而说出话来都是所答非所问,驴头不对马嘴。 旁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风清隽能看出一些端倪,却不敢肯定和下手救治。 等元颢真人过来,他掀开宋霏霏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把脉象,并以元气探察后,眉头一锁道:“这孩子是中了术法失了魂魄,比较麻烦。” 林弦惊忙问详情。 元颢说:“你们都知道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天魂、地魂和人魂,又叫胎光、爽灵和幽精。天地二魂虽可一时在外,然不可离远,需可召回。” “看这女弟子的情况,很可能是被术法勾走了胎光魂,胎的意思是在母体中形成的魂,胎魂丢了后人如行尸走肉,就离死亡不远了。” “另外,爽灵魂主智慧和判断力,她的爽灵魂最轻也是受到了损伤。” “人暂时丢了一魂还行,丢两魂也可勉强活着,三魂都没了,一般就没救了。” 文茵追问:“师叔,要怎么救治?” 元颢叹气:“普通人受到惊吓刺激,或过度沉迷某事,就会有失魂落魄的情况出现。这比较容易解决,自行恢复也是常事,连世俗医者和高僧道士都有不少方法招魂。” “我主修剑道,对此所知有限,而且也判断不出七魄的损伤轻重。看她的情况比较严重,是被异兽的天赋神通所伤,我学过的招魂修复方法用处不大,需要找到精通这方面的人诊治。” “门里是有这方面的高手,但回去耗时太长,怕有变故,我建议马上回转血月黑沙宗求助。” 那名护卫首领在旁也道:“真人说的不错,宗主和宗中不少人都对神魂精神领域和各种灵兽异术钻研颇深。” 既然这样,大家立即出发,临走还带上了那只灵禽的尸身。 血月黑沙宗内,章泣痕闻讯赶来,脸罩寒霜,惊怒交加,先是下令派人即刻展开调查,然后亲自带了两名长老前来诊视宋霏霏的伤势。 三人检查过后,又看过了那灵禽的尸身,章泣痕搓搓手道:“不太好办。正如元颢真人所说,这位宋姑娘失了胎光魂,其他魂魄也有不等的损伤。” “时间很近,本来我们是来得及施法招魂挽救的,损伤也并不算很严重。” 章晗蕴道:“那还等什么?快点儿啊!” 章泣痕为难地说:“但她是被魔原内极其稀少的白额魔隼的天赋神通所伤,这就棘手了。” “白额魔隼说是一种高阶异兽,其实雌雄特点不同。雄隼羽毛坚硬,速度快如闪电,而雌隼眼角内藏有一金斑,擅长的就是夺人魂魄。” “这只死去的雌隼还处在幼年期,估计它那主人不认识魔隼,只当它是普通鹰类灵禽饲养,不然在魔原内,魔隼可是奇货可居之物。” “魔隼虽年幼,但其天赋神通非同小可,造成的魂魄之损,恕我们无能为力。” 林弦惊一向冷静,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章宗主,求您想想办法,无论如何要救霏霏啊。” 章泣痕叹了一声:“幸好魔隼年幼,神通未大成,元颢真人又马上斩杀了魔隼,让它没有时间吞噬消解魂魄。如今宋姑娘失去和受损的魂魄散逸,一定时间内不会消逝,还有召回的余地。” “我有药物和密法,可确保宋姑娘的情况在短时间内不再恶化,但救治就力有不逮了。” 华澜庭道:“真就无法可想了吗?” 章泣痕沉吟道:“除非找到成年的雌性白额魔隼,但魔隼长居魔原深处,且数量稀少,更兼强大难敌,希望太渺茫了。” 这时,他带来的一位长老说道:“我有个法子或可一试。魔原中有九命猫妖一族,能力之一就是精擅治疗神魂之伤。” 另一位长老也道:“我还知道有种罕见的灵草叫丹黄宝泰草,具有促进魂魄自我复原的功效,猫妖加丹草,或可有望治愈。” 章泣痕沉思道:“这不失为一个办法。问题是九命猫妖居无定所,其长期栖息地宗里倒是有人知道,但猫妖一族性格怪异多变,能否找到是一回事,找到后说通其帮忙也不易。另外,采取丹黄宝泰草同样是碰运气的事。” “进入魔原之内做成这两件事,说起来,难度是比找到白额魔隼要小,但成功的几率还是极低极低。” “老夫,不赞成你们犯险。” 第271章 道服麻衣 众人商量了一下后,华澜庭说道:“还请宗主大人成全,魂魄之伤比肉身之伤更加不宜耽搁,我等决意试上一试,如果在时限之内不成,再回返门内想办法。” 劝解之下,见他们态度果决,而且章晗蕴和诸葛昀也执意前往,章泣痕无奈道:“好吧。猫妖一族在魔原中间地带。要是去魔原深处,那里的任何兽类都无比强大,连我都没有靠近过,是断然不会让你们去冒险的。” “丹黄宝泰草所在之地可以打听,但这一路山高路险便罢了,里面是各类灵兽领地,必然是艰险阻难重重。如果不行,一定要及时折返,以保魂魄消散之前能赶回自在万象门,另寻他法。” 事情已定,章泣痕让他们稍等。 不多时,他领了三个人进来,说道:“万象门与我宗交厚,按说我应倾力相助,派遣人马和强手随行,这样把握更大上一些。” “唉,实话实说,不瞒诸位,近期北边的冰火麒麟谷陈兵边界,秣兵历马,对我宗虎视眈眈,战事一触即发。” “单是冰火麒麟谷,老夫并不惧怕,但有消息和迹象表明,麒麟谷暗中勾结了黑鬣狗中最大的势力之一,臭名昭着、恶名在外的九曲连环坞。” “如果两家倾巢而出,血月黑沙宗能拼个玉石俱焚,都算幸运。我已经派人向自在万象门和长女所在的中央厚土大陆宗门求援。这种情况下,老夫惭愧,实在不能派出更多的人手了。” “这三个人,一个是我的侍卫长查木赫,他土生土长,对魔原内的地形线路和兽族分布情况非常熟悉,可为向导。另外两人是迟日暮和池天寒,乃我麾下御兽高手,可在路上提供帮助。” 如此,除宋霏霏留下来委托黑沙宗照看外,万象门弟子十二人,加上元颢真人、安平太和血月黑沙宗三人,在做好准备后,要勇闯魔原,找药寻妖,历险救人。 临行前,章泣痕给了队伍一个传音装置,在一定距离内可以和他进行联系。 众人出发后,将向西北方向插入魔原。 经过商量,由查木赫和华澜庭在头前探路,其他人间隔一段距离,元颢真人和执事安平太在最后面策应。 查木赫熟悉情况,在人族领域内行进极快,一路上没有直线前进,而是迂回蛇形,为的是避开一些势力盘踞之地和常有兽类出没的地方,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天,两人来到了一处山林之前。 查木赫说从这里开始,就要进入兽族领地了,他放缓了速度,变得小心翼翼,有时让华澜庭收敛气息快速通过,有时又和华澜庭一起释放出气息,吓走普通的灵兽。 华澜庭暗道有一个好的向导实在是必要,要是他们自己前来,指不定路上要经过多少次战斗,肯定会耽误时间。 进入兽族领地百里之后,两人经过一座开阔的山峦,正在收束修为气息急速潜行时,忽听到正前方传来声音,有人在用蹩脚的口音念道: “大和世界观苍冥。”随着声音,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接着,左侧也有人踏歌而来:“愿乘云气朝玄廷。” 而后,右侧另有一人吟唱出场:“窗开晓色扶桑树。” 最后,一人自侧后方现身:“帘卷夜光横玉绳。” 四人站定,挡住了查木赫和华澜庭的去路。 四人都是身披白鱼服,斗戴交泰冠,足蹑朱履,看似道门装束,但华澜庭瞧上去,总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查木赫问道:“你等何人?为何阻住去路?” 四人依次报上名号:“贫道酒井卧,在下大岛扣,敝人山本生,在下小野寇。” 正前那人说道:“二位不必紧张,吾等乃海外麻绳岛人士,分别来自天照门、大日本元神道宗、东辰一刀流和居合剑派。今结伴前来魔原游历,不想不识途迷了路。相逢不如偶遇,两位可肯指路同行?” 查木赫不欲节外生枝,耐下性子道:“几位如果想出去,一直朝南走便是。我二人另有要事,恕难带路。” 四人逼近一步,大岛扣道:“相逢即使有缘,道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有朋自远方来,何不助人为乐乎。” 查木赫正要作答,忽觉脚下土地松软,他和华澜庭失足,就要陷落下去! 山本生哈哈大笑:“倒也倒也。” 小野寇也笑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查木赫惊道:“你们,是黑鬣狗子!” 酒井卧脸现狰狞:“晚了,入我阵法,插翅难逃。” 查木赫和华澜庭进入魔原,又见生人,岂能不暗自戒备,虽然落入了事先设下的陷阱,身子这时只露出地面一半,两人运气发力就要飞出,但受阵法影响,速度变缓。 只见酒井卧从身后取过一个大号的暗红色葫芦,打开葫口说道:“负隅顽抗,看我神鸦社火。”大股烈焰飞腾而出,倾泻向查木赫。 大岛扣单手一指:“鹿儿岛犬养术。”一只头上长角、丑陋不堪的恶鬼状凶灵,自上而下扑向查木赫。 山本生拔出一把长刀,双手高举过头,对着华澜庭力劈而下:“迎风一刀斩!” 小野寇一剑捅向华澜庭的小腹:“口蜜腹剑。” 查木赫吸一口气,一口真元喷出,烈焰倒卷向酒井卧,唬得他接连后退,自身已被火焰包裹。 查木赫又擎出一根硕大的哭丧棒,一棒打在恶鬼的顶门,凶灵嗷嗷叫着抱头倒下。 华澜庭见刀光气势如虹,不想硬抗,一记五成功力的五雷鸣光掌发出,山本生的刀气碎裂、刀身断折。 掌力余波震歪了小野寇的短剑,雷光突进,在他的小腹上开了一个洞。 查木赫早就告诉过华澜庭,魔原拼杀不比寻常斗法,常常是性命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出手即见鲜血,不宜留手。 两人这一两招虽未尽全力,此刻酒井卧被烧得奄奄一息,大岛扣死了凶灵,山本生失了长刀,华澜庭恨小野寇招式阴毒,雷光已经去了他半条命。 查木赫和华澜庭随即运功,跃出了阵法。 大岛扣和山本生竟不退却,作势拳脚攻上,要近身搏击。 查木赫已经看出了四人的斤两,哪里在意,左手一拳,夹带劲风捣出。 另一侧的华澜庭突然叫道:“小心!” 就见查木赫脚下一株灌木丛中,突然闪出一道淡淡的光芒,一支近在咫尺、几近无色的细剑如翘首出击的毒蛇,咬向查木赫的腿根鼠蹊。 这名暗藏杀手的隐匿之技精湛,居然在白天能以灌木为掩护,瞒过了两人的灵识探察,华澜庭也是眼角扫到了微微的反光才得以查觉。 亏得华澜庭的提醒,查木赫才没栽在这一突袭之下,他右手哭丧棒及时下落一压,格住了短剑。 一击不成,杀手毫不恋战,滴溜一转,短剑招呼向华澜庭。 华澜庭弃了山本生,飞身过来要援救查木赫,他身后还有山本生用另一支短刀在追袭,杀手正是看到这点,要夹攻华澜庭。 华澜庭这时应看清了眼前是一名身材娇小玲珑的中年美妇,他没有理会身后短刀,一式有心无意勾连手锁拿对方的手腕,美妇人身法和手形灵动,妙到毫巅地躲过了擒拿,直扑而上,短剑送到了华澜庭的心口。 华澜庭的是与不是纠缠腿已经蹬了出去,腿影炫动迷离。这次妇人避闪不及,被窝心腿横着狠狠踹飞了出去。 华澜庭没有去抵挡山本生的短刀,是因为他已经看出了大岛扣和山本生是在虚张声势,两人只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后见妇人没有能得手,似进实退,已掉头就跑。 华澜庭甩出了金丝铁线,连续圈住了地上躺着和逃跑的四人的脖颈,毫不留情地握拳一收,四颗头颅咕噜噜掉落于地。 查木赫咧开大嘴,呲牙冲华澜庭笑了笑。他的修为还在华澜庭之上,刚才那记暗算尽管要不了他的命,不是华澜庭叫破,擦破点儿皮受点儿小伤在所难免。 见四人已经伏诛,查木赫走过去,一手拎起了瘦小的中年妇人。 妇人闭气昏死了过去,华澜庭没下杀手,就是要留着她问话。 查木赫明白华澜庭的意思,大手只一摇,妇人全身骨节松动,疼醒了过来。 起先她坚不吐口,查木赫知道这种杀手多受过训练,受刑的功夫不赖,他把妇人往地上一贯,已经用上了血月黑沙宗的术法。 妇人只觉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似被人大力揉搓摩擦,这种不见血的刑罚最为难熬,片刻工夫,就抵受不住求饶了。 这五人确是来自异域小岛,共有八人,到了魔原后不久就投靠了黑鬣狗子里的大势力九曲连环坞,他们的首领和其两名师弟另有任务,修为较差的五人就在魔原里游荡。 这五人专找落单或人少的修士下手,假意攀谈问路,实则暗下埋伏。 遇到硬点子时,就由隐匿术法高明,名叫濑户麻衣的妇人发动突袭,五人再合力反杀。这几个月来,已经有不少人丧生在他们的手下,连他们的道服也是暗算成功后得来的。 查木赫和华澜庭都收敛了气息,五人没能识破,以为又有生意可做,于是故技重施,这才丧身荒野。 查木赫要结果这妇人,濑户麻衣苦苦哀求,说被同伴弃之不顾伤了心,她倾慕强者,自甘为奴为仆求生。 华澜庭心念一动,濑户麻衣的伪装术已是很强,匿迹隐踪的本领尤其了得,必是传承了一门绝学,在魔原上或可有用。 见华澜庭在犹豫,查木赫一转念,知道了他的疑虑,笑道:“这个好办,我有一家传小术,本是降服灵兽所用,只要她有反叛之心,就会噬心解体而亡。” 说着,查木赫掐诀施法,片刻后,一掌打在濑户麻衣的头顶百会之上。 他们没有向后面示警,所以林弦惊等人也没有跟上来。 等收服了此女,华澜庭拿出丹药治了她的内伤,在她取了死去四人的物品后,三人继续前行。 又半日,在跨过一处高冈时,从半山腰传来追跑打斗之声,观看之下,是大一拨人正在追杀另一拨人,前面一伙儿人不断有人哀嚎倒下,眼见不支。 第272章 探花小筑 华澜庭看得不忍,以目光询问查木赫。 查木赫摇头:“魔原之内就是如此残酷,争斗杀戮不断,弱肉强食,利益为先,你分不清谁是所谓的好人和坏人,帮错了不说,人家两拨人转脸一起对付你的情况也不少见。” “外界都说魔原宗门亦正亦邪,其实不是所有人都不辨是非,只是这里的是非太模糊。” 又细看了几眼,查木赫说:“你看,前面一伙儿人的袖口有九曲连环坞的标记,后面那拨人大多骨骼粗壮、孔武有力,很像是魔原魔修,有可能是魔岭妖洞的人。” “魔岭妖洞?”华澜庭问道。 查木赫解释道:“魔原灵兽熬到可以自主修炼后,又被称之为妖兽、妖族或妖修,粗略划分,小妖慢慢的能够口吐人言,大妖可以变化人形,是高阶灵兽了,在往上就是准神兽层次了。” “从很久以前开始,当妖修的神智渐强后,有的会尝试修炼人族的功法术法,而人类修士也有去学习模仿妖兽进化中发展出来的神通的。” “因为人与兽的身体结构和穴窍分布大异,这种努力多以失败告终。但无数的时间沉淀下来,总有能人异兽取得了成果,魔原魔修指的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和其他大陆的魔修还是有些区别的。” “魔修不但功法术法诡谲,更有很大一部人类似体修,能把肉身修炼的和妖兽一样强悍。魔修的人数不多,但修为高强,在魔原人族领域内自成一系。“ “魔岭妖洞一脉就是其中有名的一支,基本由世代居住在此的土着魔修组成,也有少量妖兽加入。他们的传承很长,自认是魔原的原住民,在人兽之争中基本保持中立,然对外来修士多有排斥之心,反而对妖兽更加友善。” 两个人正一壁说着,山腰形势已起了变化。 突然就有大批九曲连环坞的人从树后和地下杀将出来,四下里包围住了胜利在望的魔岭妖洞的人,形势立转,追杀者反被引诱进了埋伏圈。 魔岭妖洞寡不敌众、迅速减员,行将溃败。 华澜庭还在这里感叹查木赫说的对,在魔原里果然不能轻易出手相帮,这时就看见一个魔修老者以双拳立毙两名对手,自己也被人一枪洞穿了胸腹。 临死之际,他大吼一声,转身将身后一人奋力抛了出去,那人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落在了华澜庭和查木赫身前不远处,恋恋回望一眼老者,马上逃了过来。 华澜庭看得清楚,这人是个肥胖的女子,怕不是有易流年三个宽的身形,但面貌清纯,还带着些婴儿肥,长得十分年轻。 九曲连环坞清理干净了敌手,分出三人追了上来。 华澜庭见是个娃娃脸的少女,心生恻隐,反正来人过来的方向必然会让他们暴露,于是跃起,击打地上的石子作为暗器,发出阻敌。 查木赫无奈,起身抓住吃惊的少女,他不想多事,带着少女返身遁走,两人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摆脱了追兵。 等到和林弦惊等人汇合,华澜庭询问之下,知道了这名少女名叫奚如笺,半年前和族人流落至此,在举族被九曲连环坞杀害之后,她被那刚死去的魔岭妖洞老者收养,带在了身边。 他让那少女自行回转魔岭,奚如笺却不肯,说她只对老者有感情,魔岭上下多男修,她不喜欢那里的环境,华澜庭只好请风清隽先带着,等事毕再为她寻找出路。 人聚齐之后,查木赫说再过半日,就到了魔原猎兽散修们的一个集聚点,名为探花小筑。 探花小筑的名字不知是谁起的,唯美好听,实际上是一个散修休息放松、补充给养的中转集散地,算是个很小的集镇,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旅舍食肆、各色商铺、拍卖场、赌场、角斗场等等一应俱全。 查木赫警告大家不要惹是生非,探花小筑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秩序非常混乱,他会采买些东西,大家只住一晚就离开。 当天下午,他们进入了探花小筑,找了家客栈住下,元颢真人和安平太依旧没有现身。 进来的路上,大家发现这里人来人往,颇为热闹,行人的种族、肤色各异,不少人带着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灵兽溜达,贩卖武器、灵宝、药材和山珍,以及灵兽等的店铺与地摊也很多,也没有查木赫说的那么混乱。 休息过后,易流年嚷着要出去走走见识一下,查木赫自知没法压制这些年轻人的好奇心,在反复嘱咐后,就领着他们上了街。 主街只有一条,众人沿路闲逛,一路翻看挑拣没见过的新奇物品,他们多是大家子弟,对于叫卖的普通器物一般看不上眼,也都守着规矩没有生事。 主街虽长,半个时辰也走过了一个来回,一些听着好玩的地方都是晚上才开业,于是众人寻了个茶坊歇脚。 招摇峰的蒋干城好说好动,他也是个胖子,还是那种不爱吃,但是喝口凉水都长肉的类型,他看到奚如笺一直在不停地吃着路上缠着风清隽给她买的各色小吃,大家都和奚如笺不熟,他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说道: “我说如笺姑娘,恕我冒昧哈,身为胖子,我建议咱们还是少吃多运动为好。” “我在减肥啊?我时常做运动的,但奏是瘦不下来,这能怪我吗?”胖人一般性格好,奚如笺并没有在意蒋干城的话。 “常做运动?你做啥运动?方法不对吧。”蒋干城问。 奚如笺呆萌地看了他几眼:“你去查查辞典,吃,难道不是动词么?没文化,真可怕。” 奚如笺生得少兴,脸上神情在来了以后总是略显呆滞,不似少年人的活泼,大家觉得她身世可怜,又孤苦伶仃,所以少言寡语情有可原,不想她直接甩出这么一句,都不由笑了起来。 蒋干城吃瘪,他在这堆儿人里算年纪轻的,脸皮儿就有些下不来,当下道:“小姑娘敢这么对哥哥说话。你又胖又凶,看以后谁敢娶你。” “你又不会娶我,我凭什么不能说你。”奚如笺又是一句大白话顶了回来。 蒋干城受激,一下说道:“娶不娶不知道,那我当你是妹妹,看你孤苦可怜,我养你好了,这总可以吧。”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等着奚如笺的回答。 奚如笺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蒋干城,开口道:“看刚才大家都多少买了些物件,就你扣扣索索没花钱,你自己又这么肥,怎么养得起我?” 蒋干城泄了气:“嗯,这个,不保证养活。” 以往都是听林弦惊和易流年斗嘴,这次两人对答,倒是新添了一对活宝,众人皆笑。 蒋干城没再生气,复又道:“哥哥可不是自卑,胖人多不丑,高富帅谈不上,但咱脸上的颜值,还是可圈可点的。” “蒋大哥,你的颜值,那是相当地高。”奚如笺这回没有对着来。 “真的?何以见得?不是拍马屁吧,你具体点儿说说。”蒋干城来了精神。 “这还用问,按你脸的面积求解可得。”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如笺姑娘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的很。 蒋干城张嘴欲辩,终叹了口气,转头看见旁边茶坊老板面前的桌上放着个饰物,是一匹马上驮着两只小象,他自语解嘲道:“马上有对象,兆头不错。” 奚如笺接道:“你又错了,寓意是,对象马上跑。” 蒋干城为之气结,“不和你小姑娘一般见识,这里风大,我去旁边坐了。” “原来蒋大哥不能吹风啊。你是骨灰吗?一吹就散?” 众人哄堂大笑。 奚如笺可能自己也觉得说得过头了,找补道:“对不住啊,你别生气。别人都说我思维与众不同,说错话了蒋大哥不要介意。其实,要是,要是你能为我面对死亡,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蒋干城脸色黑了又红,不甘心下,抓住机会反击道:“行,我可以为你面对死亡。只要威胁到你的,不管是人是兽,不是活的是死了的,那我就发誓一定面对。” 大家紧绷的心情总算在两人的对话中败下阵来,轻松了不少。 等坐到天色发黑,他们又开始去逛主街两边伸进去的小巷。 易流年饿了,想买一个摊子上的野鸭蛋,问道:“老板,来十个咸鸭蛋,不要太咸的,最好蛋黄冒油的那种,你这蛋行不行啊?” 老板一脸为难:“这个,小哥儿,我跟你说,你的要求,连鸭子都保证不了,我,就更不能保证了。” 没买成鸭蛋,易流年又看中了烤馒头,人家要二块灵石,易流年还价道:“我知道魔原里馒头稀缺,可隔壁是卖一块灵石一个啊。” 摊主道:“老兄,灵兽不好打,最近野猪肉都涨价了。” 易流年奇道:“老哥儿,野猪肉涨价,关你馒头什么事儿啊?” 摊主老实答说:“问题是,我想吃猪肉啊。” 易流年挠挠头:“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力反驳。成交。” 买完馒头一回头,易流年见华澜庭正望着来路出神,看过去,是一个女子的背影,他揶揄道:“澜庭,看什么呢?盯着人家姑娘干嘛?” 华澜庭:“那女子的背影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清隽还在这里,你却想着别的女子,居心何在?” 这时,后侧一个卖鲜鱼的掌柜的正在去鳞剁鱼,刀比较钝,剁了几刀没剁开,老板娘看不过眼了,斥道:“好端端一条鱼,看看被你搞成什么样了。” 老板不服,撂下刀骂道:“臭婆娘,鱼都没说话呢,你说啥!” 大家于是看着易流年哄笑。 十几个人说闹着,就来到一个路口,一角是一间买卖灵兽的铺面,对角是个刚开门做生意的角斗场。 大家商量好先去见识下魔原灵兽,然后去角斗场里看热闹。 这一去,却,惹出了事端! 第273章 打听消息 查木赫要去采买物品,让其他人直接进去。 这间做灵兽生意的商铺面积不小,比他们之前逛过的都要大上许多,里面关养着数百种珍禽异兽, 招摇峰的几名弟子对此最感兴趣,万象门只是一个门派,他们所学的知识虽然丰富,但毕竟很多种类没有机会亲眼见到,现在自然要瞧个仔细,黑沙宗的迟日暮和池天寒则热心地在旁边为他们讲解。 这里出售的灵兽没有大妖级别的,公然买卖高阶灵兽,势必引起魔原妖兽大能的不满,但伙计告诉他们如有意向,可以私下商谈。 华澜庭等另外的人没有招摇峰弟子那么大的兴致,这里的兽类味道又很浓重,转了一圈后,大家就聚在了进门的一侧。 等待的时候,诸葛昀发现一边阴暗的角落里还有几个笼子,走进一看,关着的竟然是一些衣衫褴褛的人。 叫过一个管事的来,管事说这些是魔原上古老原生种族之一的门目族人。 门目族别无所长,就是天生善于和灵兽沟通,懂得多种兽语,因此常被购买灵兽的主顾顺带买走。经年累月下来,弱小的门目族日益衰弱,剩下的族人也分散逃亡,如今并不容易买到了。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一个瘦小的门目族少年逡巡着靠近过来,少年身小头大,一双黑亮的眼睛忽闪忽闪,里面却全是惧怕闪躲的神色,可怖的是,他的肩头琵琶骨被一条铁链穿过,走起路来哗啦作响。 许是少年大头细身的样子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诸葛昀,诸葛昀油然升起怜悯不忍之意,决定要将这个少年买下。 华澜庭自从在秘境里收集灵气、压缩成了大量的灵石后变得财大气粗,见此情景,问过价后,直接扔出一大块上好的灵石。 管事只瞟一眼掂了一掂后,立刻变得眉花眼笑:“这位爷,足够了,我这就给您找钱去。” 华澜庭道:“不必了,多出来的赏你了。麻烦你给这个孩子去了铁链,敷上伤药,再清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 管事回到:“您放心,都交给我了。您这位兄弟眼光真好,这孩子叫牧犴,据说是昔日门目王族的后裔,兽语最是精通,这价钱绝对划算。” 等罗思雨等人出来,一行人就去了斜对面的角斗场。 角斗场是处观看比斗和押注博彩供人娱乐的场所,角斗双方可以是修士,也可能是灵兽。 出场的既有职业角斗修士,也有战俘和部族奴隶参加,相互间有仇怨或是在探花小筑里起了口角的人,也可以选择在这里做一了断,偶尔,还有技痒的修士下场竞技。 无论什么情况,观众都能下注。连胜三场之人有大奖,当日最后的胜者还有重赏。另外角斗生死不论,死亡率极高。 角斗场名为探花楼,是探花小筑里规模最大的,门脸虽小,但内里非常宽阔,除了一个巨大的主场地,还有几个小的场地。 这刚一营业,场地里已经人满为患,众人好不容易在高处的边角找到了坐位。 开始几场是热身垫场赛,气氛还不算热烈。 这时查木赫回来了,把华澜庭和林弦惊叫了出去,他要带两人去打探消息。 向内走不远,有一道高耸厚实的石墙,向把守之人说明了来意,三人就进了石门。 宽大的石门关闭,把外面嘈杂的声音隔绝,环境一下子安静下来,里面是别有洞天。 迎面是一个大湖,天气虽寒,湖面上种有灵植,莲叶铺展,淡粉色的荷花盛开,令人赏心悦目。 湖上有五座亭子,四小一大,中间最大的一座上有一匾,写着“探花小筑”。 原来,这才是此地得名的原因。 查木赫已经交待过了,这里是买卖消息的所在,存在已久,没人知道探花小筑真正的后台是谁,只知魔原上的各大势力都有份儿参与,在外面怎么打斗都可以,无人敢在探花小筑区域里闹事。 岸边有曲折的石桥联通湖里的五座亭子,查木赫领着两人去了其中一座小亭。 进去以后,内里坐着一个老者,一身红袍,仙风道骨,满面红光。 查木赫先没有说话,而是递上了一个装满灵石的袋子。 这是探花小筑的规矩:先交钱,再问消息,还概不退款。 如果对消息满意就两清,如果探花小筑不能马上给出答案,会在时限内回复。如果对结果还不满意,也不会返还灵石,而是在下一次询问时给予一定的折扣。 这也算是霸道的买卖了,规矩历来如此,从来没有人敢于挑战。 老者收了灵石,听到查木赫问的是丹黄宝泰草的所在之地,眉头皱了皱,从桌下的玉简堆儿里翻出了几枚,灵识扫过之后,说道:“我处很久没有此草的消息了,贵客可肯宽限些时日,我会联系其他分部询问。” 查木赫说很急,最好马上知道。 老者看了看他,略一沉吟:“我这里权限所限就没有了,看在你是血月黑沙宗熟客的面子上,今天正好此间主事李法狮在此,若肯再付一笔费用,我可破例求他让你们见上一见。不过,有没有确切消息并不能保证。” 查木赫看向华澜庭,华澜庭点头,并拿出来一袋灵石,比刚才的更多。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传音过后,让三人去往湖心大亭。 探花小筑亭内,异香环绕,中间一座珠帘屏风,微风拂过,叮当轻响,屏风应有阻挡视线的功效,透过空隙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三人只能依稀辨别后面坐着的身影十分矮小。 里面的声音分不出男女,说道:“最近一次关于丹黄宝泰草的消息,还是百多年前的。此草雌雄一体,生长缓慢,且多为单株,成熟后很快凋落,地点我是可以告诉你们,找不找得到、还有没有,就要碰运气了。” 林弦惊很失望,但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 说了地点后,那声音顿了顿,又说:“看你们很有诚意,我再免费附送一条消息好了。你们要找丹黄草,必是要治疗魂魄之伤,魔原里另有一种异兽之肺,具有更好的效用。此兽危险,去不去,你们自定。” 林弦惊他们当然求之不得。 三人出了探花小筑,回到角斗场,看到诸葛昀正在场外等他们,说发现一个熟人,需要华澜庭去认一认。 华澜庭奇怪这里怎么会有旧识,等他到了坐位,顺着诸葛昀手指的方向一看,真的认识,正是在雾岚山中有过交集的北岳仙宗弟子,曲流殇。 多年不见,曲流殇清瘦了许多,脸颊下到脖子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此刻正圈抱着出云戟闭目养神,他竟然是在场内! 诸葛昀说曲流殇已经出战了一次,取得了胜利,正在等待第二场。 他乡遇故人,华澜庭连忙下去,曲流殇出来后,见到华澜庭等人也是惊喜,但他趁着休息间隙简短说出来的经历,却叫人唏嘘。 原来,曲流殇回到北岳仙宗后,他在雾岚山得到了不少灵石和部分雾锁云岚功功法,由此受到宗门的重视,被视为嫡系子弟倾力培养,现在也是初入还丹境了。 本该是扬眉吐气、意气风发之时,不巧遇到了仙洲北部的门派大战,北岳仙宗虽强,却遭到几个宗门的联手攻打,最后山门被夺,门派被灭,幸存者四散。 曲流殇和长老方青展逃了出来,方青展重伤难愈,修为还不及他,两人面临敌人的追杀,只好逃进了太初魔原,曲流殇想在此磨练提升,等实力增强以后,找时机光复北岳仙宗。 两人势单力薄,在魔原吃了不少苦、受尽欺凌,曲流殇一心复仇,忍辱负重生存下来。 流落到探花小筑后,曲流殇在一个店铺里发现了一枚能够医治方青展旧伤的丹药,他囊中羞涩买不起,店主奇货自居,说到后来,非要另外一件宝物交换才肯出让,而那件宝物列在探花楼三场连胜者的奖赏清单之列。 曲流殇和在他失意时始终关照他的方青展感情甚深,无奈之下,方青展留在店铺里以防丹药被买走,曲流殇则报名参加了角斗。 华澜庭听后,提出帮他购买丹药,不用以性命冒险,曲流殇拒绝了,既然已经战过一场,他执意要凭自己的能力求胜。 曲流殇原来性子软弱,在经过这些事后,已经变得刚强,说这也是他历练自身的一部分,不能总是依赖他人,如果失利,再求帮忙不迟。 说到这里,开场锣声响起,华澜庭只得由他。 第二场,对手换为一只灵兽,曲流殇苦战良久,斩杀灵兽得胜。 第三场开始前,有看客要求观赏双人对战。探花楼为取悦客人,一向的规矩,是每场下注最高的客人有权在合理范围内指定角斗方式。 曲流殇有心让方青展出战,但一来方长老旧伤未愈,二来也赶不及通知,没有同伴的话,按规则,他就不得不以一敌二。 华澜庭他们和曲流殇没有太深的交情,但异地相逢,而且曲流殇连战两场后气息已乱、灵力亏空,第三场肯定是凶多吉少,不能见死不救,他决定下场相助。 另有一个原因:想当年,无着老道曾说过曲流殇勤勉,他和余鲮鲤与平戎策这三人可传雾岚衣钵,华澜庭知恩图报,怎么也不能眼见曲流殇陨落在此。 曲流殇只能同意。 待到两人下场,细心的华澜庭发现两名对手的袖口,都绣有九曲连环坞的标志,再看向看台,有人正在对着奚如笺指指点点,他知道糟了,他和奚如笺,被前日伏杀魔岭妖洞魔修的九曲连环坞那帮人认出来了。 九曲连环坞是血月黑沙宗的敌人,自己救人又得罪了他们,如今箭在弦上,且先战过这一场拿到奖赏,再说如何摆脱,这桩麻烦。 第274章 化敌为友 此战不宜久拖,曲流殇支持不了多久,要速战速决。 华澜庭一上来就骤下重手击飞了对方,又在曲流殇的牵制下打垮了另一人,取了奖赏之后,他们迅速离开了探花楼。 大家先是来到铺子里换了丹药,然后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华澜庭说:“已经被九曲连环坞的人认出盯上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客栈那里预付了费用,也没有东西留下,我建议咱们马上离开。” 众人同意。 华澜庭又对曲流殇说:“我们还有事要办,行程危险,不如就此别过。如果你和方长老没有去处,我们可以修书一封,让你们先到血月黑沙宗存身。” 曲流殇感念华澜庭的帮助,不肯离去,说道:“我不在乎危险,让我们跟着你们吧,等方长老伤势痊愈,再加上我,多个人总多份力量。” 不是矫情的时候,一行人马上出了探花小筑集镇。 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喊杀声,他们取药耽误了些时间,九曲连环坞已经纠集人手追了上来。 查木赫看着不远处尘土飞扬,言道:“两个方案,你们来定。” “一是回头打上一场,但不知对方的强弱,而且九曲连环坞在这里能随时召集和雇佣散修参战。二是这一带的地形我还算熟,争取加快速度摆脱他们,所虑的,就是以九曲连环坞的行事作风,很可能会继续搜寻穷追不舍。” 华澜庭道:“正事要紧,不打了,先赶往目的地。” 万象门弟子的身法有强弱,但俱都不慢,在分出人带上修为一般的奚如笺和牧犴后,查木赫领着他们穿林越山,逐渐甩开了追兵。 又奔行数里,查木赫停下道:“从这里往前,我只和宗主来过一次,丹黄宝泰草所在的方向就更加陌生了,这里距离人族领地已远,灵兽种群密布,实力不弱,战斗是避免不了的了,大家小心摸索前行。” 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跟随查木赫向纵深前进。 查木赫嘴里说得谦虚,但他在兽地行走的经验异常丰富,迟日暮和池天寒两人又对灵兽的气息十分敏感,在三人的带领下,他们尽量避开强大兽群的栖息地,在夹缝中穿行推进,路上虽然也鏖战了数场,总算没有惹上不可抵挡的强敌。 这天日落三竿的时候,查木赫说再有几十里就到了目的地附近了,大家连日赶路作战,有人还受了伤,正打算短暂休息下,就听前面树林里响起呼号叫嚣的声音。 借着夕阳余光,只见有十几只兽类在大树之间跳跃飞荡,不时尖啸嚎叫,树林深处也不断晃动,似有大批野兽正在集结赶来。 迟日暮眯眼细看:“有麻烦了,看着像是长臂灵猿族群,就是不知道修为在什么水平。” 话音刚落,长臂灵猿们已经出了树林,中间领头的一只身高三丈有余,长臂拖地,毛发在落日下熠熠发光,竟然开声喝到:“人类,又是人类修士,可恶!还敢来此撒野。小的们,给我灭了他们!” 随着它聚气长啸,上百只不同种类的灵兽从林中窜出,黑压压一片向众人逼近。 池天寒郑重说道:“不太妙,大家做好战斗准备。带头灵猿能吐人言,且毛色金黄,还能号令其他灵兽,看来已经很接近大妖级别了。” 大家凝神以待,兽群很快就冲到了身前。 果然是场硬仗。 灵猿老大独自敌住了华澜庭、林弦惊和易流年三人,十余只年轻长臂灵猿也都不弱,其他灵兽的数量又是他们的几倍,这一仗只打得天昏地暗,杀得难解难分。 华澜庭被逼的用出了五雷鸣光掌,灵猿老大中招滋哇怪叫,雷光电火及身,只能在对方身上留下道道焦痕,令毛发卷曲,却突不破其坚硬的肉身防御,反而激起对方凶性,让林弦惊和易流年疲于招架两只长臂暴风骤雨般的捶击。 华澜庭见取之不下,忽然扬声喊道:“灵猿前辈,我等为寻药草救治朋友,冒昧来此,只求借路通过,并无意冒犯,还请放行为盼。” 黄金灵猿打得焦躁,怒吼连连:“放屁!人类就没有好人。我们好生在此逍遥自在,你们却屡屡侵我家园,杀我族类,还好意思说什么借路!” 易流年续道:“这位老大,彼此都是生灵,追求活得更好更久。灵兽之间不是也会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兽界更是如此。” 灵猿斥道:“巧言令色!大言不惭!” “魔原之内,是会你争我夺,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没有平安可言。但是,我们能维持住微妙的自然平衡,少有过度杀戮、让族群灭绝之事发生,各族反而会愈发的繁衍兴旺。” “你们人类来了,打破了这种均衡,肆意屠杀族群、破坏环境、攫取资源,造成魔原生态退化,不复往日繁荣。” “你们是搅屎棍,是入侵者!” 易流年为之语塞。 华澜庭和林弦惊没想到黄金灵猿能说出这一番话。 想到一路所见,人类领地荒漠扩大,森林植被毁坏,飞禽灵兽稀少,探花小筑都是截断河流、砍伐树木、驱逐兽群后在山腰上建造的。 他们是不会刻意主动去破坏,但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这么做,两人一时也是无力反驳。 灵猿见他们无话可说,攻势更盛。 林弦惊偷眼环顾四周,双方激战正酣,再打下去必见死伤。 取药救人是此行目的,但让兄弟姐妹们打生打死,实非他所愿意看到的。 一念及此,又被灵猿之语刺激到,林弦惊心中暗自嗟叹,嘬唇长啸,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众人之中,一向是林弦惊负责战阵战场的形势判断和发号施令,令行禁止,大家虽不解其意,纷纷在疾攻一轮后退向后方。 林弦惊冲灵猿一抱拳:“大佬此语,让吾等汗颜。这次就当是个误会吧。人族举动,我们无力扭转,但请相信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天地自有解决之道。打扰了,告辞。”说完就带队后撤。 灵猿倒是愣住,没想到对手说停就停,一言不合后竟自马上退走。 转过一座山头,易流年问道:“弦惊,你搞什么搞,兽群是厉害,但我们还没有拼尽全力,否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再说,要是元颢老道肯出手,取胜不是太大的问题。你,难道不想救霏霏了?” 林弦惊答道:“霏霏是一定要救的,这不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嘛,犯不上以死相拼。一则山长水阔,此路不通,我们还可以绕路过去。二来,除了丹黄草,我们还可以去找那异兽之肺。” “我没那么悲天悯地、死性刻板,偶尔只取个人应急所需,谈不上有心理压力,放心。” 大家只好尊重他的意见。 正要寻路绕过,就听得身后又传来黄金长臂灵猿的声音:“你等留步。” 众人见对方只身又追了上来,转身戒备。 灵猿歪着头,怪眼扫过,点点头道:“你们,确实和其他人族有所不同。不过,别以为本座就怕了你们,我此来只是有个提议。” 林弦惊道:“有话请讲当面。” 灵猿道:“我有一族人日前外出,被人类强者所伤,所以刚才见面,即刻就对你们动手。我虽能祛除毒力、治好外伤,但术法造成的内伤难以断根,会影响到日后修炼。你等若能帮忙,本座可放你们过去一次,下不为例。” 大家自是欣然同意。 母猿之伤,在兽族或是不易根治,但这里既有黑沙宗御兽高手,还有万象门的秘制灵药,再加上风清隽的医道见识和治疗手法,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恢复如常。 双方敌意减轻,黄金灵猿随口问道:“你们闯入到这里,所为何来?” 见关系缓解,易流年插口道:“猿老大,你修为高,能说人话不稀奇,怎么有些还能表达的文绉绉的?” 灵猿咧嘴一笑:“我比你小子年长的多得多了,都说活久见,在很多年前,人类和兽族是能和平相处的,大能者之间相互也有交流,至今我这里还流传下来不少你们都不一定见过的典籍密册残本呢。” 聊了几句,灵猿听他们是要寻找丹黄宝泰草,想了想说:“据我所知,此草自从上次被采走后,幼株还没有成熟,无法入药,恐怕你们是要失望了。嗯,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们。路,我是可以让开的。” 大家将信将疑,都看向林弦惊。 林弦惊先是迟疑一下,他的天机预测术中有观人之法,对兽类也颇具灵验,再加上人情世故的察言观色,斟酌后道:“唉,看来只好走另一条路了。我信你。” 灵猿听了很开心,又问道:“另一条路是什么?” 查木赫答说:“您老知道黄柏荒原的三头地灵犬吧。” 灵猿闻言脸色微变,它看看众人道:“看你们是志在必得,老夫估计也劝不动,但那东西可不好得。难,很难。” 易流年问:“地灵犬很凶吗?” 灵猿答:“地灵犬的本事普通,没有太大的威胁,就它的肺是异宝,于我兽族修炼也有极大的裨益。这样一来,它的身边总有强大的灵兽轮番守护,取肺服用后,再等着下次长出来。在这期间,地灵犬就是它们的逆鳞,谁动跟谁急,即便我也是不敢动念头的。” “这是一节。再有,黄柏荒原比较奇特,似乎是有上古阵法的残存遗迹,你们的修为实在是不宜闯入。总之,凶多吉少,只能言尽于此。” 再难也要去试试,众人说着就要辞行。 送了他们一程,临别前,老猿忍痛从胸口拔下一撮毛来:“我是不敢随你们去的,帮不上什么忙,既然你们治好同伴之伤,这撮本命毫毛拿去,凡今后遇到猿类灵兽,就算是大妖级别的,只要不到准神兽层次,一般都会卖我个面子,不会为难你们。” 大家谢过黄金灵猿,继续上路,要众志成城,智取三头地灵犬,顶它的肺。 第275章 云端下载 转道黄柏荒原不免增加了行程,为赶时间,华澜庭现在灵石大把,他发动了在秘境里掌握了口诀但没实践过的大穿送术,直接把众人传送了出去,至于暗中随行的元颢真人和安平太能不能跟上就管不了了。 还不能传的太远,坐标也不够精确,众人降落后,又徒步了半天才到了黄柏荒原的边缘。 这里十分好辨认,刚还是树木葱郁绿野花香,前面马上就变得沙土茫茫一片荒芜,分界处如同刀砍斧剁过一样,很是诡异。 大家踏进荒原急行。 没走出多远,他们就发觉了异常,不论速度快慢,似乎总是在原地踏步。 仔细观察周边景物并记住后,再走一段,还是如此! 再怎么走,不远处枯死的树木、不知是人是兽的尸骨依然如故,没有变化,印证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前进。 他们想起来黄金灵猿说过的上古阵法遗迹。 这种感觉,就好像走在一条向后运动的轨道上,并且轨道还能随着他们的速度相应调整,这样在反向作用下,结果就是大家始终留在了原地。 林弦惊连用数种天机术法试图破阵,都没有效果。 华澜庭使出了寸步千里和大穿送术,倒是能出去一段距离,但术法受到阵法限制,移动的距离很短。 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这阵法很厉害,他又不可能无限制地使用术法,就算累死他也走不远。 大家一筹莫展。 查木赫看见前面很远处有野兔、黄羊之类的野兽出没,天上也时而有苍鹰盘旋,对迟日暮和池天寒说:“二位,麻烦放出灵兽试试看。” 迟日暮的灵兽是一只魁伟雄壮的独角大犀,池天寒驯养的是一只穿云大鹫,两只灵兽放出后是通行无阻。 但奇怪的是,当两兽带上人后,却变得一般无二,独角犀怎么奔跑都离不开原地,穿云鹫飞上一人多高就开始空扇翅膀,实际上没有前进。 看来阵法是对灵兽豁免,只对人生效。 查木赫不懂阵法,但经验老道,盯着兀鹫说道:“有门儿。穿云鹫能升上去,我估摸着着阵法在地面上不知多广,但向上是有范围的,脱离后就不起效了,这是弱点。” 姜是老的辣,这阵法果然向上后效力减弱,他们虽没有飞行法宝,但在试验后,穿云鹫先是自行飞起,大家随后抛出绳子缚在双爪足端。 穿云鹫是大型猛禽灵兽,带上二十人左右还不成问题,众人被拖拽着,突破了减弱的阵法壁障后,在半空中向前“飞”去。 途中几次落地让穿云鹫休息,他们逐渐深入了荒原。 又一次的飞行中却出了问题,高空中的穿云鹫前进不得。 这次不是干飞不移动,而是受阻难以前行。 大家回到地面尝试,那感觉就如同在没顶的河流中行走,四面是空旷透明的,但无形的“水流”时缓时急,还不时有旋涡和浪头打过来。 众人能够缓慢移动,不是像身陷沼泽那般动弹不得,然而越向前,河流似变大海,“水中”的阻力愈发厚重,开始寸步难移了,遇到“风高浪急”,还会被打退向后。 灵力损耗太多,大家退了出来。 他们尝试向左向右行进一段再突破,各种术法齐出,前进的距离有多有少,但结果大同小异。 查木赫叹道:“里面还是有野兽在活动。这道屏障,应该是对人族和外来灵兽都不予放行。” 迟日暮不甘心,命令独角犀退后,加速向前冲刺。 独角犀重逾几千斤,身如战车,奔行起来地都在晃,它以头上独角和天赋神通硬行闯入,但很快就身不由己被逼迫了出来,大家都能感受到独角处激起的,那种肉眼看不见但能察觉的到的无形涟漪。 林弦惊有些急躁,取弓怒射出一支灵气箭,自然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华澜庭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 林弦惊要主持大局,看起来一如既往地沉稳,但内心里比谁都着急煎熬。 他对宋霏霏的情意一直不假辞色,但不接受也会被感动。 这次宋霏霏被白额魔隼所伤,林弦惊没有明说,心里非常自责,他认为是他的气箭攻击致使魔隼跌落到宋霏霏身边的,这才导致了悲剧。 华澜庭眯着细长的眼睛盯视前方,忽然说道:“我们的术法和独角犀的攻击都是有用的,可以令壁障内部产生波动,那问题就在于力度不够了。众人拾材火焰高,那就,集中火力,攻其一点!” 众人分散排开,一声令下,火力全开,打向一点。 多彩的术法之光凝聚而成的灵力汇集一处窜入,摧枯拉朽,一路推进。 然而,还是功亏一篑,最终消散,阵法形成的气海空隙随后又被填补上了。 他们又试着连续攻击,推进的更远,但仍未击穿壁障,众人不免泄气。 恢复了冷静的林弦惊沉默了一会儿言道:“靠谱。此处阵法既然是远古遗存,必然不复全盛时的威力,依靠吸纳此间天地灵气补充,而且作为人为阵法,其运行和波动应有一定规律可循的,不似自然之力不易琢磨。” “澜庭,只要能找到壁障之气的运动规律,发现薄弱之处,我们的全力数击,就有可能打透它!” 华澜庭闻弦歌而知雅意,双手一划,一道光幕现出,正是风火伦的独门术法——数据光瀑。 华澜庭一面以灵力探入阵法壁障,收集其中的气机波动数据,一面利用数据光瀑进行演算。 横向移动了数百丈后,华澜庭道:“弦惊说对了,确实不是无序的,有呈现一定规律的迹象。我继续推算。” 大家跟着又走了几里地,华澜庭已经是额头见汗。 要知道,到了他如今的修为,寒暑已经不太能影响身体了,出汗是全神贯注、灵力耗损又精神紧张的缘故。 这也不怪华澜庭,他的功力能够支撑数据收集和光瀑计算,问题是他很长时间没跟在风火伦身边学习了,公式推导和术数演算能力比不上晁天阙,现在是小马拉大车,当然汗都下来了。 万象门的人在这方面都帮不上忙。 他们对数据光瀑是见怪不怪了,别的人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都凑过来看稀奇。 胖姑娘奚如笺也在其列,见华澜庭冒汗,她突然指着光幕上不断闪动的一个式子说道:“华大哥,答案是五千零一点六八九七。” “什么?”华澜庭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苦哈哈演算出来,悚然一惊,停下光幕,回头问道:“你怎么算出来的?” 奚如笺一摊手:“不知道啊,我眼睛扫过,脑子里就出来得数了。” 华澜庭摆手制止住大家的惊呼,直视奚如笺说道:“流年你过来,给我随便报个数。嗯,位数多点儿。” 易流年想了想,把自己的月份生日数字又加了几位数,报了出来。 华澜庭道:“就这个,如笺姑娘,你给我开个根号。” “三一七五点零六零三。”奚如笺几乎是应声答道。 华澜庭一头汗,启动数据光幕算了起来,果然没错。 见大家都看怪物似的盯着她,奚如笺一耸肩:“我说过不知道啦。师父收养我以后,教我功法术法什么的,我都笨得一塌糊涂,进境极慢,就是看过一些魔岭妖洞里存放的古籍后,人家再给我讲解提示一些,我就很快能领悟。你问我运算过程我说不出,好像就是会在脑子里蹦出来一样。” 华澜庭捂脸叹道:“尼玛,人比人,气死人。” “风老师和我说过,世间就是有这么一些人,他们在某些方面很笨拙,甚至在某些方面有缺陷,但就是天然具有某种连接和开启宇宙一角秘密的能力。” “老师说,动物兽类的天赋神通就是掌握了某种这样的力量。” “老师说,其实作为万物之灵,我们人类,每个人与生俱来,也是有和宇宙天地沟通的某种非凡特殊能力的,只是你压根不知道,或者不确定,或者是没开发为显性的能力。” “比如这种计算能力。老师说,这不是经过大量的术算训练,在头脑中运算的结果,而是她已经具有了从天上‘云端’进行,哪个,对了,老师称之为下载和存储的本事,所以能信手拈来。要和她比这个,谁都会崩溃。” 易流年热切地问:“这神通怎么开发出来?” 华澜庭翻翻白眼:“对于你这种被世俗浸染,心思不再单纯的俗人,很难。” “那不是单纯,是单蠢。”易流年嘀咕了一句。 华澜庭续道:“我也问过老师。” “老师先是说我们修道就是在开发。后来又说佛道儒等诸子百家和三千旁门左道各有各的法门,主旨都是要归于寂静、去除杂念。没准儿你做个自在香甜的好梦就有了。” “再后来,被我逼问急了,老师说了个法门: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我琢磨,其实他老人家也不知道……” “如笺,等事情了了,你跟我回自在万象门吧,就算门里不肯收你为弟子修炼,风火伦老师个人也必定求着你,让你拜在他门下的。” 闲话不表,有了胖丫奚如笺的加入,华澜庭数据光瀑的运算速度像插上了穿云鹫的翅膀,又横向移动了几里地后,他找到确定了一处相对最为薄弱,且内部波动最小的地方。 全部人马集火如钉,终于凿穿了阵法壁障。 他们迅速跟上通过,进入了,荒原中心。 第276章 失而复得 黄金灵猿指点过他们三头地灵犬活动的大致位置,众人分散开始寻找,没多久就被池天寒的穿云鹫发现了踪迹。 大家闻声过去,只见独角犀和穿云鹫正在合力围捕。 独角犀和穿云鹫都是等级不低的灵兽,二兽联手却抓不住此犬。 三头地灵犬善于钻地打洞,它活动区域的地下遍布通道。此刻,地灵犬和两兽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笨重的独角犀和天上的穿云鹫硬是拿比它们弱的三头犬没有办法。 三头地灵犬身量不大,按照它的寿数估算,这头还只是个半大小子。地灵犬有三个头,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它动作迅捷,在地下和地面上不时钻进钻出,很难捕捉。 林弦惊等人要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地灵犬守护妖兽,没有马上出手,而是让招摇峰弟子派出了自己的灵兽协助。 等罗思雨的赤目鸣夏蝉、顾辰枫的流氓萤、覃翊的金睛黑豹和蒋干城的克什米尔豺出动,地灵犬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它不再玩耍,狂吠一声,飞身高高向后跃起。 地灵犬跃起空中,下落时,已经落在了一头不知何时出现的狮子的背上。 这是一头鬃毛炸开的高大雄狮,毛色青中透红,一出现就狮吼一声,罗思雨等人的灵兽闻之连连后退。 这明显是一只已经进入大妖级别的努比亚红狮,红狮虽能说话和化形,却仍以本体出现,也不搭言,只傲然注视众人。 这里有好几只妖兽共同守护着地灵犬,今日正逢红狮当值。它早已发现了众人,但没太过放在眼里,先任由淘气的地灵犬玩闹,等地灵犬求救才现身。 林弦惊在心里迅速评估己方的战力。 万象门在这里的十多人都是六十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基本处在五气朝元境的不同时期。 他们增长极为快速的修为,既得益于自身的天资、所修功法的高妙、门里的重点培养和资源倾斜,还受益于华澜庭献出来的、正在开始普及推广的蛰龙睡丹功,昼夜皆可修炼的情况下,才能在这般年纪就进入了还丹境界。 人群中,三名血月黑沙宗高手在温养境的初中期,方青展和曲流殇也还行,不算奚如笺三人,正常估算下来,面对约略相当于人族脱胎境入室期的红狮,支持一段时间给对方造成麻烦是可以,说到胜算就很小了。 就算用上大家压箱底的功夫,要实现斩杀红狮的任务也是毫无把握的。 如果暗中尾随的元颢真人能跟上来并肯出手,取胜当无问题。 但是按照万象门一向的规矩,陪练师长只在性命攸关时才会帮忙,为的是杜绝弟子们的依赖心理,充分激发弟子们的潜力。 即便因为援救不及导致弟子重伤甚至死亡,门里也不会降罪,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 这样的话,只有全力死战,方可逼元颢助阵。为今之计,为达目的,只得如此。 林弦惊正在盘算,华澜庭靠了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林弦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立即调整了方案,发出了几下手势。 手势的意思是先缠战游斗,消耗对方。 众人一哄而上。 努比亚红狮今天已经吃饱,先是不屑,只想赶走这些修士了事,后来发现这批人类修士滑溜的很,不和自己硬拼,而是轮番围攻袭扰,竟然给它留下了几处不大不小的伤势,等它打起精神发出了天赋神通狮子吼,对方继续走避,让开锋芒。 又纠缠了一会儿,其中几名高手的合击弄疼了它,再不认真就要吃亏,红狮终于动怒,较起真儿来,要全力发威。 这时大家也消耗过半,伤者渐多,见状迅速后退。 红狮也有些累了,摇头摆尾,踏足就追,决心要先撕烂几个泄愤。 就在这时,华澜庭的身后显出一道巨大的虚影。 虚影是只猥琐丑陋的大蜥蜴的模样,随着影像逐渐凝实,气势逐渐放开并飞涨,正是在空天青烟玉和老祖秘境里吃够了灵气灵石,修为再次有所提升恢复的变色龙蜥。 变色龙蜥最擅变幻,它显出本体,气息直攀升到了脱胎境入室期才停了下来。 华澜庭和它已暗中商量妥当,要赌上一赌,争取惊走努比亚红狮。 这一赌,赌对了。 能够修到大妖级别的妖兽都不傻。努比亚红狮此时有几个考虑。 一是大蜥蜴的气息不弱于己,谁强谁弱要打过才知,但有这些个人族修士在旁敲边鼓,自己要赢,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第二,三头地灵犬是几只妖兽一起守护的,犯不上自己拼命,而让其他妖兽受益,吃这个亏不值当。 最后,地灵犬的左右两肺是可以再生的,以往都是妖兽们轮流取用,就算这回便宜了对方,以后还可以等其生出再取。大妖们的生命漫长,无所谓多等少等。 几个因素合起来,红狮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双方对峙半晌,红狮的前爪刨动几下,低吼几声,缓缓向后退去,同时留下一句话:“念来此不易,放你们一马。奉劝尔等,不要杀害地灵犬,否则,任修为通天,你们走不出黄柏荒原!” 说完狠话,红狮甩脱了地灵犬,很快消失。 华澜庭和变色龙蜥都松了口气。 变色龙蜥距离修为尽复还早,它的强大是幻术伪装出来的,红狮要是不肯罢休,等到拖过术法时效,势必露出馅儿来。 他们是松了口气,三头地灵犬见自己被牺牲抛弃,可就慌了神儿,情急之下就拼了小命。 豁出去的地灵犬死命向后逃窜,奇快无比,在地上地下窜进窜出,数只灵兽的围捕都没能抓住它。 等大家上前合围,地灵犬又开始在地下挖掘出新的通道隐匿逃窜。 灵兽们的尾随追捕和他们的术法震荡,能够把它从地底逼出来,但这家伙玩命儿继续打洞逃生,令人哭笑不得,一时间竟不得擒获,众人身上带伤,看来只好等它耗尽力气才行。 这时濑户麻衣走了出来,她归降新主,至今寸功未立,正是要刷一刷存在感的时候,她对华澜庭说:“少主。” “不必如此,我不是你的主人。” “少爷。” “免了,不敢当啊。” “少侠。” “呃,有话就说,不用肉麻。” “让妾身来抓它。” 濑户麻衣说完,晃身不见,她利用伪装色和隐身技,在地上的灌木枯枝中隐匿了行踪。 麻衣的修为平平,但这一手的确高明,在场高手要不是集中注意力全神搜寻,天色昏黄之下,都不能轻易找到其踪迹。 当三头地灵犬再度被灵兽逼得露头时,隐藏了身形的濑户麻衣突然现身发动,一剑刺向其腿部,同时一手抓向其脖颈。 眼看得手,大家都以为这次十拿九稳,万无一失了。 松懈的瞬间,半空中一声轻笑:“有劳了,多谢,回见。” 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抢在濑户麻衣之前,凭空以指力捏爆了地灵犬的三个头,一手捞起尸身,影子忽隐忽现,高速闪了出去。 大家猝不及防,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了也追之不上。 这人是个修为在他们之上的高手! 别人愕然,华澜庭和林弦惊在一愣神后想起了什么。 林弦惊记起了这个小巧的身影,华澜庭辩出了这个非男不女的声音。 两人同时说道:“探花小筑,李法狮!” 不错,来人是探花小筑中为他们指点迷津的主事李法狮。 着了道儿了! 林弦惊和华澜庭后来也曾觉得李法狮好心免费附送三头地灵犬的信息不合常理,但一则探花小筑信誉颇佳,少有虚假情报,二则他们正需要类似的消息救人,三则时间紧迫,所以两人就没有多加理会。 书中暗表,探花小筑的主事李法狮确有其“人”,乃是大妖青红皂白狮化形,她因个人原因需要地灵犬之肺,但青红皂白狮族和努比亚红狮族敌对,她也没有把握胜过其他守护妖兽,于是就送出了这个消息。 李法狮也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华澜庭等人若是不成功,她也没有欺骗,没什么损失;要是侥幸得手,她就可以像现在这样跟随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煮熟到嘴的鸭子飞了,林弦惊面色晦暗,华澜庭后悔不迭,上当吃亏怪自己两人不察,他们还另外想到地灵犬已死,这一手就狠辣了,努比亚红狮和其他守护妖兽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懊悔的当口,远处半空中一声惨叫,李法狮的身影跌落尘埃,化作一只娇小的母狮,丢下地灵犬的尸体,洒下一地鲜血,仓皇逃了出去。 这次不是别人,动手的是尾随而来的元颢真人。 元颢有脱胎境登封期的修为,自有办法跟随进来。 他隐在外侧,没能来得及救下地灵犬的性命,于是依葫芦画瓢给了李法狮一个偷袭。 李法狮的修为本就逊色于元颢,在被剑气所伤后遁走。 元颢真人过来,把地灵犬交给林弦惊,没有多说,而是催促众人离开。 努比亚红狮等守护大妖肯定要为地灵犬报仇,妖兽多上几只,要是其中有更加厉害的,元颢一人也未必能挡得住。 大家马上出发,出阵没有什么阻碍,不久就来到了荒原外面,汇合了等待的执事安平太。 一行人加紧上路。 还没有感到有大妖从后追赶掩杀,前面却突然有人阻住了去路。 来的共有十二人,一个个气势汹汹,呈扇面状围了上来。 这些,是九曲连环坞的人马。 华澜庭他们在探花小筑外摆脱追兵后,正如查木赫所说,九曲连环坞行事睚眦必报,在将消息上报后,上头下达了必杀令。 九曲连环坞打算和冰火麒麟谷携手对付血月黑沙宗,局势正紧张的时候,按理不宜抽调人手,但赶上事情有变,大战不会马上发动,于是主管此事的副宗主调动了十二名温养境强者前来,为的是以泰山压顶之势速战、速决、速回。 九曲连环坞已经充分考虑了意外因素,十二名温养境加起来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奈何这一头有元颢真人,加上同为温养境的安平太、查木赫、迟日暮、池天寒和伤势初愈的方青展,又哪里会怕对方。 这些个高手要大战上一场,华澜庭他们急于离开寻找九命猫妖,而且没必要掺和进去,于是年青弟子们就先走一步。 等脱离了战区,虽没见红狮妖兽们追来,大家却有些傻眼。 因为,他们只知道九命猫妖一族在魔原中部地带活动,但会经常移动,完全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和具体位置上寻找。 倒是可以先赶去原始栖息地,可一旦扑个空,再变换方向就费了事了,时间上耽误不起。 后有可能的大妖追兵,前路茫茫不知途,着实令人犯愁。 暂时没有他法,林弦惊要以天机秘术,强行推算上一把。 第277章 瞎猫死耗 魔原上的灵气驳杂,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九命猫妖一族的等级又不低,推算的结果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距离近还好说,路程远的话,走出一段,这偏差可就大了去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就在大家要动身的时候,就听一个怯怯的声音说道:“我,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大家一看,原来是买回来的门目族少年牧犴在说话。 诸葛昀奇道:“牧犴,别乱说话,难道你会天机术?” 牧犴摇摇大头:“我不知道什么是天机术,但我打小能和魔原上的小兽们联系,兴许它们能告诉我九命猫妖的踪迹。” 林弦惊和颜悦色地问了几句,众人才明白过来。 门目族精通兽语,作为王族后裔,牧犴更天生就有和魔原上的野兽,包括植物,进行沟通的特殊能力。 应该是他年纪还小的缘故,他和灵兽只能面对面地交流,而和普通的野兽与花草,可以随时随地建立联系。 另外就是他过于弱小,没有威慑力,凡事只能以意念交谈,进行询问和了解,还不能对野兽、植物和灵兽们发号施令。 但据他说,门目族的远古先祖,曾经有请动神兽的辉煌经历。 这可是个意外收获,意外之喜。 罗思雨惊叹道:“牛掰啊,这要是等你长大了,岂不是能够号令百兽,谁还敢欺负你。诸葛,这孩子让给我招摇峰吧。” 就见牧犴坐下,双手平放在地上,闭目凝神。 半晌,他睁眼说道:“我向周围的小兽和草木提出了请求,要等上一会儿,我能覆盖的范围不大,消息要一层一层地传出和传回。” 林弦惊问他:“你为什么肯帮助我们?” “我觉得,你们是好人。”牧犴说话很直接。 一路上他不言不语,只跟在诸葛昀身边,而众人的言谈,尤其是林弦惊面对黄金灵猿时的退却让步,获得了牧犴的好感。 过了一会儿,牧犴说道:“有了,西北百里之外,近期曾有猫妖出没,这是它们能提供的最新最近的信息了,再向里就需要更多的时间了,小兽和植物们都很闲散懈怠,消息传递起来,越远越困难。” “足够了。”林弦惊喜出望外,百里距离不算远,很快就到。 到了一处山林,牧犴道:“只能到这里了,野兽可不敢靠近大妖,具体所在要我们自己去找了。” 林弦惊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发出了门内的联络信号。 元颢等人还没有跟过来,他们这些小辈独闯大妖领地太危险了,再说了,他们此来是去求助,而不是战斗擒杀。 于是他们在此地打坐疗伤休息。 然而,他们还没等来元颢,却等来了麻烦。 旁边的一个小山头上,突然传来了几声咆哮:“跑的倒快,杀我子嗣,明年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惊回首,山头上出现了两只妖兽。 体型庞大,身有三头,一公一母,是成年的三头地灵犬! 也是他们运气不佳,地灵犬并不是群居,成年地灵犬哺育子女长大后就会离开,小地灵犬都是在守护妖兽的看护下长大的,代价是不断贡献出犬肺,这两只想当年也是如此。 这两头大地灵犬在外四处游荡,近期行将突破到大妖级别,以后就会进入到魔原深处生活,不再回归,所以它们决定回来看望幼子。 哪知无巧不巧,正赶上小地灵犬被李法狮捏死。 两头大地灵犬伤心之下,迁怒于正要纠集同伙追杀出来的努比亚红狮,双方大战一场,红狮敌不过负伤逃走,这一耽搁,此时才追踪而至。 覃翊叫道:“不好!成年地灵犬又名三头地狱犬,最是凶残,发作起来,只剩下一个头也死战不休,普通的大妖都不敢轻易招惹,还是两头,我们打不过。” 说话间,两只三头地狱犬已经晃动六头,一左一右冲了下来。 没有办法,逃吧。 后有追兵,他们只得发足向前方冲去。 两只地狱犬越追越近,眼看众人就要落入狗口,成为晚餐。 蓦然间,一声大吼响起,声震山野:“来者何人!胆敢擅闯猫妖领地!” 两只地狱犬闻声急停顿住,鼻子嗅了嗅,又感受到前方的气息,转了几个圈,相互看看,转身蔫头耷脑地悻悻退走。 不过在走之前,一只地狱犬朝华澜庭他们说道:“算你们命大,没让我们果腹。呵呵,其实应该更倒霉才是,落到猫妖大人手里,只会死得更加凄惨,也算是给孩儿报仇了。后会无期!” 大家听得是脸色煞白。 看来地狱犬害怕猫妖,不敢再追来,但连它们都惧怕的大妖,自己等人要如何逃生脱险? 先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是来找猫妖的,只能拖延一阵儿,希望元颢等人收到信号赶紧赶来救命。 大家惊魂未定,纷纷向前看去。 这一看,却找不到发声之人。 “小子们,你家鼠大爷在这儿呢。”那声音又说道。 他们循声向下看去,怪不得找不到人,但见地上一只小而肥硕的老鼠正翘着胡子,掐腰站立。 就是它?刚才吓走了两只凶悍的三头地狱犬? 老鼠似乎很满意让众人震惊的效果,趾高气昂说道:“很好,鼠大爷就喜欢看你们这样的表情。” “话要说清楚呦,大爷打得是那只瞎猫的旗号,但是威武的声音和逼人的气势可是我自己发出的,要不那两只小狗急急如丧家之犬呢。” 林弦惊问道:“敢问您老人家尊姓大名?这里,可是九命猫妖那,那什么猫的所在?” 老鼠笑得胡子乱颤:“很好,你说话很对我胃口。先问我的名姓,然后才问那什么猫。嗯,都告诉你是瞎猫了。本大爷超凡脱俗,不用名姓,就叫子鼠。” 易流年大着胆子问:“子鼠大爷,您要如何处置我们?我们并无恶意,来找九命那什么猫大人有事相求,能否代为引见?” “瞎猫,是瞎猫,再说它也没有九条命,猫妖一族,哪有那么容易出一只九命的种。” “想要见它?我说过让你们见了吗?瞎猫领地,非请莫入,否则即刻处死!”子鼠翻脸极快,立马变得凶神恶煞一般。 华澜庭察言观色,揣摩子鼠的脾性,小心说道:“这位尊贵尊敬的鼠爷,想您子鼠贵为十二生肖之首,我等慕名前来,得见尊颜,三生有幸,捎带脚儿地再见见猫妖大人,也不为过吧。” 子鼠展颜:“这话我爱听。让我想想先。” “本大爷爱惜后辈、通情达理、和蔼可亲,你们擅闯的死罪就免了。见那只瞎猫吗,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要想好,它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动辄就拿你们做试验了,那滋味可不好受,简直是生不如死。它一旦发起疯来,连我都害怕,只能让着迁就它,管是管不了的。” 林弦惊一听有门,这时节顾不上许多了,都要能见到正主本尊了,是福是祸,随机应变,听天由命吧。 当下又是一通马屁高帽戴上去,直哄得子鼠眉花眼笑,脚下飘着就领众人来到一处山洞。 还没进门,里面传出声音:“死耗子,老夫正忙,你又带什么阿猫阿狗的进来,打断了老夫的灵感,你吃罪的起吗!” 子鼠的脸皮很厚,并不以态度忽然就变得卑躬屈膝为耻,谄媚说道:“猫妖大人,您不是一直对人族和兽族一视同仁吗?这几个小子是被两只三头地狱犬赶进来的,我看着还顺眼,就带他们来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瞧着都是些挺灵光的小子,说不定还能启发您的灵感呢。” 猫妖不耐烦地说:“领进来让本座瞅瞅,要是不像你说的一样,就丢到后洞当试验品好了,正好缺些人类修士来验证我的想法。” 大家跟随子鼠走了进去。 洞内宽大,十分凌乱,摆满了各种物件。 猫,是一只正常大小和形态的猫,毛色黑白相间,只脸上与众不同,眼睛周围一圈黑色,倒像是一只熊猫的脸,眼眸也是黑色,没有眼白,难怪子鼠私底下叫它瞎猫。 猫妖手里忙着,抬眼看了一下,又低头说道:“擅入者一般都被死耗子玩弄一番后吃下肚了,你们能让它另眼相看、青眼有加,我就见上一见。” “丑话说在前面,它是它,我是我。本座眼里,人类兽类是没什么分别,对眼的都是天地生灵,是朋友,不对眼的都被本座拿去做试验了。生死,在你们一念之间。” 易流年问:“不知要怎么才能对上猫妖大人的眼?” 猫妖一眼看过来,大家只觉一股强大的气势压迫,纷纷倒退。 “你猜。” 猫妖森然说道:“你这句问话就不对眼。什么都要我来说,要你们干什么?你们,还没有证明有和我平等对话的资格。下一句,只有说一句的机会了。说的不对眼,你们,就会像它一样!” 猫妖一指侧后方,那里有一只猴子正被禁锢在一个装置内,随着猫妖的话语,数十根钢针从四周伸出,刺入脑部,猴子发出无声的痛苦呻吟。 众人看得毛骨悚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轻易开声。 机会只有一次! 华澜庭观察四周,脑子高速运转分析。 这里似曾相识,不是他来过,而是和风火伦老师的试验山洞很相似,再结合猫妖之语,这只猫妖应该是一只酷爱研究试验的家伙。 一片死寂中,猫妖开始倒计时:“三、二、一。” 华澜庭翕动下喉咙,豁出去了,他大声说道:“猜的不错的话,您老,是在研究记忆是存储在大脑的哪个部分吧?” 大家望向猫妖。 猫妖缓缓坐正身子,眼神里看不出喜怒,却渐渐出现了兴奋之色:“嗯?好,说下去,你,成功地引起了老夫的兴趣,接下来就看你能不能说出些干货了。” 华澜庭暗暗长出一口气,说到点儿上就好,万象门下,风师弟子,还怕勾不起你的兴趣? 对付风火伦这样的研究型痴货,华澜庭,驾轻就熟。 第278章 请动大妖 华澜庭先问道:“看这个试验的设置,您正在试图找到大脑中存放记忆的具体位置吧,您是不是认为,我们经历的一切,都会在脑部的特定区域存储起来?” 猫妖回道:“难道不是吗?各种感觉神经将声音和影像等接收并传导到大脑皮层存储,从而形成了记忆。” “我麻醉过猴子,但保持它意识的清醒,当我刺激其脑部特定位置时,就能唤起它对往事的回忆,细节非常逼真,而且每次都能重现同一段回忆。” 华澜庭摇头:“谬矣,大错而特错。” “何以见得?” “前人早已有过试验,尽管比较残忍。他们教会蝾螈一个动作,然后不断毁掉脑子的某个部位,随着面积的加大,甚至影响到其行动,但是蝾螈仍然能够重复地去做出那个动作。” “一个结论是,就学习和记忆而言,大脑是按照整体来活动的,所有部位会均等地学习,效率与大脑受损程度成反比。最令人惊奇和难以理解的是,这与损坏的部位无关。” “这不可能!”猫妖叫道。 “大人,有理不在声高。”华澜庭慢条斯理地说:“或许我讲不清原理,但我可以告诉你试验的过程,以及所有的结论。” “第一点,我们的记忆是以一种被称之为全息波的形式存储的。” “第二点,记忆遍布于大脑的所有位置,更为重要的是,每个部位,都包含着完整的记忆。” “所以,我们在调用记忆时,是不需要通过不断检索来缩小范围找到它的,就好像当我提起某一个您多年未曾谋面和联系的故友时,您会瞬间想起关于它的事情。” 猫妖的熊猫眼中显出迷茫的神色,喃喃道:“有道理,真是这样么?” 华澜庭又加上一把料:“大脑是有生命的温热实体,其运作诡异之极。其实,意识是种总体现象,不只出现在脑部,甚至可以说,所有虚的、实的事物的能量,都是以我们还不能解释的形式存在于体外的,大脑不是存储媒介,而是检索和读取的工具。” “生物聪明的程度,实际上取决与先天能力和后天训练,生物调动外界能量的能力越强,探知的波段越多,开展互动的范围越大,就越聪明。这也能解释所谓的直觉、灵感和创造力从何而来。” 猫妖可不笨,尽管华澜庭说得语焉不详,当它和自己的所知所学进行勾连时,隐隐似乎有灵光闪现,一些平时长期难解的问题似乎也有了松动的迹象,看到了新的思考角度带来的一丝曙光。 对它来说,有了新的思路就够了,具体的,它知道要如何去验证。 猫妖兴奋起来,主动起身带着华澜庭等人去参观它的其他山洞实验室。 华澜庭其实在这方面由于时间关系,钻研的并不多,但架不住没吃过猪肉看过很多猪跑啊,风火伦在研究领域站在前人肩膀上的积累、见识和信息量,比独立摸索的猫妖可是要强上几分的。 他边走边说,不时貌似随意地指点几句,道出猫妖在试验思路、方法和设备上的不足之处,听得猫妖连连点头,就差哈腰求教了。 就连华澜庭教训它不要坐井观天闭门造车,而是要经常出去走走看看,猫妖也喏喏应和。 华澜庭故作深沉,点到即止,这让猫妖心痒难搔。 也不是小华故意装,再让他多说,他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不如吊着猫妖的胃口。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华澜庭开始把话题引到了魂魄上面,婉转地提到了医治魂魄之伤。 猫妖在说起研究问题时是个痴子,但它活了多久了,人老成精,华澜庭这时就显得有些操之过急了,猫妖一旦抽离反应过来,就变得狡黠油滑了。 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子,这回轮到猫妖故作高深状了:“这个吗,本座半是由于天赋神通,半是长年的试验研究,在魂魄领域是绝对的权威。” “些许未成年白额魔隼造成的小伤,不说手到擒来,也是易如反掌观纹。” “不过,本座还要费时耗力,研究你那些华而不实的建议的可行性和可操作性,实在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啊。” 华澜庭心里后悔,知道话说早了,老猫妖这是在坐地起价、待价而沽。 他没有办法,只好问道:“不知猫妖大人要怎么才肯出手?” 猫妖要实现利益最大化,捋了捋胡子道:“看你也说不出来更多的东西了,但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你们的份量。这样吧,灵石法宝什么的,老夫还不缺,你们还有什么奇特的本事给老夫展示下,要是能够勾起我的兴趣,我会考虑你的要求的。” 华澜庭一步走错以致受制于人,只好先走下去再图反击。 他想了想,叫过来奚如笺,请她表演下在术算上的天赋。 几道题下来,猫妖又亲自问了几个问题,也是吃惊不已,不过随即言道:“很不错。但这属于天赋异能,不算本事,老夫多花些时间,也能得到答案。这,还不够。” 华澜庭咬咬牙,那就不必让牧犴上场了。他盘算片刻,不动声色发动了寸步千里身法,瞬息就转到了猫妖的身后,一掌抵在了它的背心。 猫妖哈哈一笑,笑声未绝,已在华澜庭的背后,身子胀大,一爪就拎了他起来:“小家伙不错,够快。你这是小空间折叠术法,巧妙是巧妙了,在运用技巧上老夫都要略逊一筹、自愧弗如,可惜修为不够啊。要不是我允许,你以为你能近得了我的身吗?” “这个不算,再来。” 华澜庭无奈,小空间不行,那就上大空间。 他反手抓住猫妖:“您老别动,走你。” 大穿送术用出,两人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外面他们遇见三头地狱犬的地方。 这时元颢等人已经赶到,正在商量如何救人,见华澜庭和猫妖突然现身,吃了一惊。 猫妖说:“这个我也会,你让他们不要抵抗。” 华澜庭点头示意元颢没问题后,猫妖双手一拍,在场诸人就被传送到了山洞里。 猫妖这次没有不屑,问道:“你这个,可以传送多远?” 华澜庭心说不能完全讲实话,他做了一些夸张,答道:“灵力有补给,准备时间充足,支持力量强大,几十个人,百里千里,如御东风,使命必达。” 猫妖自语道:“不是传送阵,单凭个人和口诀,几十个人,百千里外……前所未闻啊,超前超强的创新!这个,可以算。” “还有吗?” 见华澜庭脸色发黑,猫妖续道:“安啦,只是证明你们的实力,老夫何等猫物,不会要你任何的术法秘要的,能激发我的想象空间就行。事不过三,最后一个,好不好?年轻人,不要心急。” 既然这老家伙对空间有研究,华澜庭思之再三,为了救霏霏,不得不下本,开口说道:“有一个地方,疑似是处平行小空间……” 他还没有说下去,猫妖已经睁大眼睛打断他:“什么?你说平行空间,在哪里?” 华澜庭见猫妖变色,知道有戏:“在天外我就不用说了,是在魔原之内。” 猫妖一摆手:“行了,够了,不必细说,带我去看,是不是都值得走上一趟。” “妙啊,下级位面不稀奇,老夫研究天外平行和高级空间已久,苦无实地可琢磨。魔原深处倒可能存在,但目前还惹不起搞不定那些脾气古怪的神兽大佬们。” 猫妖吐了口,大家都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此行有波折凶险,终于达到了目的。 其中有他们自己人的功劳,也靠外援给力,黑沙宗的扎木赫、迟日暮和池天寒三人和奚如笺、牧犴,包括濑户麻衣都分别发挥了不同的作用,不可或缺。 更幸运的是碰到了瞎猫这样的妖兽,让华澜庭可以对症下药。 猫妖的实力对他们来说深不可测,它说是不敢深入魔原里面,但若是打起来,元颢真人加上他们所有人,未必是瞎猫和死耗子联合起来的对手。 本待马上出发,猫妖却说要等上一等,它要让子鼠出外捉来一只三头地灵犬,等华澜庭告诉它已经有一只在手,猫妖佯做恍然大悟的样子,喵喵哼哼两声: “还以为真如死耗子说的,你们是被追赶,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原来是蓄谋已久,一早就没安好心,诓骗死耗子上当。” “你那师妹的伤在时间上还来得及治,这么一说的话,本座我要先去平行小空间看看,确认之后才能出手。” 此时不宜得罪这位谱大的医生,只得如此。 猫妖犯懒,还要求华澜庭施展大穿送术直接抵达,好在路途虽遥,但灵石充足,更有猫鼠两位大妖和元颢等高手的加持,华澜庭得以顺利发动了远距离传送。 几次接力后,他们到达了华澜庭最初出现在魔原,碰到麒麟兽的那处峭壁之下。 留下众人在下面等候,华澜庭和猫妖与子鼠就上了悬崖。 华澜庭要带它们去的是老祖秘境。 上到崖口,华澜庭在心里暗暗祈祷,一是祈祷秘境还在,二是祈祷老祖保佑,器灵分身不要阻挠猫妖进去。 等看到石门,祈祷成功了一半,华澜庭先推再拉,石门不动。 华澜庭一摊手,猫妖观察探看一番,伸出猫爪扶门施法,一团团光晕散开,石门开启。 进入后,猫妖没有注意其内的布置和灵气,快步来到了中间。当它仰头看见上方那垂垂欲滴的液态灵气时,立刻跳跃兴奋起来。 液体灵气它也稀罕,但更在意的是这里确实是一处平行小位面空间。 肩头一耸,哗啦啦倒出来大量的试验物料和器材装置,堆满了周围,猫妖说干就干,它要大展拳脚,研究平行空间的奥秘和试验穿梭入内的方法。 华澜庭急了,好说歹说才暂时熄灭了猫妖立即驻扎于此的冲动,说好等治好宋霏霏再回来。 下得悬崖,等得焦急的林弦惊马上用出发时章泣痕给的传音装置联系血月黑沙宗,他要通知对方这个消息,并请章泣痕提前做好准备。 到了这个位置,传音装置已经能够进行声音的传输,联系上以后,章泣痕告诉了林弦惊一个陌生的地点和坐标,林弦惊在情急之下,没有留意这点异常和章宗主声音中的疲弱暗哑。 等他们到了坐标位置的山峰下,被引上山后,却发现到处不对劲,这是,出了事儿了。 而且,在见到章泣痕后,他们才知道,出的还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第279章 围点打援 血月黑沙宗宗主章泣痕是痛心疾首。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黑沙宗要力撼九曲连环坞和冰火麒麟谷的联合大军。 以实力而论,在以外围道道防线消磨对方的有生力量后,尽管黑沙宗处于弱势,凭借宗门总部所在地的水陆屏障和护宗大阵,他有信心坚守到自在万象门和长女所在宗门援兵的到来。 万象门两家已经传回消息,他们不能大规模来援,但会派遣数量可观的高手组队驰援。因为人数的关系,经过传送阵跨大陆而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到现在还差几天才能赶到。 谁知九曲连环坞和冰火麒麟谷提前发动了攻势,这本也没什么,章泣痕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千不料万不料,宗内出了叛徒! 一般的叛徒还则罢了,此人却是他的义子,未来的宗主继承人云天化! 云天化因为章晗蕴芳心不属、诸葛昀上门提亲的事情离宗出走。章泣痕认为年轻人出去散散心,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接受了现实就没事了。 哪料云天化想不开,全然不顾章泣痕的养育培养之恩,激愤之下竟然叛变,投入了九曲连环坞的阵营,更要命的是,他亲自引军前来攻打黑沙宗。 作为少宗主,云天化知道太多黑沙宗的秘密,更对水陆屏障和护宗大阵内的兵力部署和强弱之处了如指掌。 如此一来,联军一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迅速突破攻进了血月黑沙宗。 黑沙宗此战损失惨重,章泣痕不得不放弃了总部,带着能带的东西和残兵败将突围逃走。 逃到此地后收拢兵马,宗中高手伤亡近半,四大灵兽军团被打散,剩余的只能整编为一个半军团,而且还要面对联军接踵而至的围剿追杀。 华澜庭等人万没想到他们走后,事情发生了如此的急转直下,震惊之余都是面色沉重,章晗蕴和诸葛昀更是义愤填膺。 冷静下来后,林弦惊询问章泣痕下一步的打算。 章泣痕身有伤势,颓然道:“本宗无能,一败涂地,如今已不做他想,只能尽量减少损失。我打算带领残部离开这里,前往魔原西边偏僻处、对手够不着的地方立足,等逐渐恢复元气后再图复仇。” 林弦惊默然,盘算片刻又宽慰几句后,他和华澜庭等人告辞出来,要先给宋霏霏治伤。 有了地灵犬之肺,猫妖没费太大的气力就完成了招魂和修复,宋霏霏昏昏睡去,修养数日后即可恢复如初。 猫妖全付心思都在平行空间上,做完事后马上就要辞行,华澜庭和林弦惊送它出来。 猫妖摆了摆尾巴说道:“老夫虽然贪婪计较,但也知道好歹,治伤是举手之劳,这次交换总的说来是我占了便宜,你们付出的更多。” “老夫对人类的门派之战和人族兽族之争没有兴趣,不想介入,因此大忙恕我不会相帮,但如果你们以后有什么需要,小来小去的可以提出来。” 林弦惊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在和华澜庭商量后,他二人和猫妖低语几句,然后猫妖就自行回转石洞去做它的研究了。 送走猫妖,林弦惊先是叫来了牧犴,拜托他帮个忙,随后又召集万象门弟子开了个小会,在得到牧犴的汇报后,他沉思一番,就和华澜庭一起再次去见章泣痕。 见面后,林弦惊开门见山说道:“章宗主,作为诸葛的同门,万象门即是黑沙宗的友军,我们虽然年少力弱,但林某不才,有一个想法想和您商榷。” “但讲无妨。” “我认为,黑沙宗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逃亡魔原西部可以作为最后的选项留存。在这之前,我有一反击的方案,需要听听您的意见。” “是吗?两位请讲当面,我洗耳恭听。” 章泣痕被养子反叛,一生心血差不多毁于一旦,心情极度沮丧,虽无逆转乾坤的信念,但也不会拒绝林弦惊的好意。 林弦惊颇有大将之风,侃侃而谈:“首先,我想再了解一些情况。如您所说,九曲连环坞和冰火麒麟谷,双方加起来的实力要大过血月黑沙宗。” “不错。” “那是不是意味着,为了取胜,对方也要尽出精锐,才能压制住黑沙宗。” “是这样的。据我估计,这次他们起码各自出动了五分之四的力量来对付我。” “很好,那就是说,九曲连环坞的宗门只有五分之一的兵力留守?” 章泣痕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老夫也考虑过反戈一击。” “但是,一来兵力不足、士气不高;二来路途不近,而且人家必然有所防范,沿途安排下人马提防;三是九曲连环坞的大本营地势亦险要,易守难攻,很难攻破护山大阵。“ “此举,不妥。” 林弦惊也不急,娓娓说道: “我们有一朋友,可以知晓周边较大范围内修士和兽类的大致聚集分布情况,而我据此经过分析,发现了一条可以避开重兵把守区域,沿薄弱处切入,迂回到九曲连环坞大本营的路线。” “竟有此事?嗯,请继续说下去。” “我的想法是:您要先分出一部分兵力向反方向出逃,造成突围的假象,以此吸引敌人的追兵和大部分注意力。当然,这部人马恐怕凶多吉少,全军尽墨也不是没有可能。” “接下来,所余全部人马挥军沿那条隐秘的路线行进。大军出动,固然可以借掌握情报的先机,迅速推进一大段路程,途中仍难免不被发现,这只是佯攻,暂且放在一边。” “此外,我会要求您从宗中挑选最为精锐的高手,和我们组成一个突击队,参加者的修为至少要在还丹境以上。这队人马必须武装到牙齿,带上所有有助于隐匿行踪和攻山掠地的灵器法宝,为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先于大军快速赶到九曲连环坞的大本营。” “到了之后,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攻山。攻陷不是目的,目的是引起对方的恐慌,迫使他们向九曲连环坞主力发出老巢被袭的消息。只要压力足够大,不怕九曲连环坞不紧急回援。” “就算九曲连环坞要追杀黑沙宗残余、要驻守黑沙宗总部,还要分兵驻防战区内的重要据点,那也必然会调集派出相当多的力量增援。他们占了黑沙宗总部,自己的老巢要是也被人端了,这笑话就闹大了。” “如果此局面形成,那么黑沙宗大军就是一个诱饵,双方必定在途中某个地方遭遇,军势对比应该还是九曲连环坞占优。” “所幸的是,那时我万象门和另一宗门的援军定可到达魔原,您要事先派人迎接和联系上,这非常关键,然后请两方少而精的高手队伍无论如何按时赶到遭遇地点,三方设下埋伏,合力给九曲连环坞回援人马予以痛击。” “根据您刚才提供的两个宗门来援人员和人数消息,三方力量汇总,当可击溃这支九曲连环坞的人马,并且能有效大量杀伤消灭对方。” “此消彼长,一是扳回了一局,二是令双方实力对比发生变化。尽管,我方还是会处在弱势。” “届时根据战场情况,可以在胜利后马不停蹄继续反攻,一鼓作气拿下九曲连环坞的大本营,并先留住援军一段时间,大家交换场地,贵宗以此作为立足地,做长期抗衡的打算。” “如果战果一般,援军也不能长时间在此,至少可以从容撤往西部,还让对方吃了个哑巴亏,灭一灭他们嚣张的气焰,以后行事就会投鼠忌器。这样的结果,总好过一泻千里、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狼狈赶走。” 林弦惊说的时候,章泣痕一边就在脑中随之推演。等他说完,虽没马上同意,眼中神采已不像之前的萎靡不振。 三人又讨论了一会儿,章泣痕下令宗中高层人物立即集中议事。 林弦惊的设想是好,但这只是大面的思路走向,要想落地执行,中间有太多的细节和假设以及相应的处置方案要协商制定。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过程的争论和战术细节的安排不表,总之结果就是两个字:干了! 危难之下,血月黑沙宗上下的效率极高,想法当即就化为行动。 首先,应召了一批宗中死士,悲壮地领着大队老弱残兵和负伤的灵兽出逃,旨在引开敌方的大股追兵。 然后,精挑细选出现有宗中三分之一强的实力高手和战力强大又无损的灵兽,配备了一半带出来的秘宝重器,由一名副宗主领衔,协同万象门弟子即刻出发,沿林弦惊给出的路线进行闪电长途奔袭,偷袭九曲连环坞的大本营。 接下来,一名资深副宗主和三名强者与元颢真人、安平太接连出发,从不同的方向上赶往边界,务必确保有一路能联系上并带领两个宗门的援军到位。 最后,章泣痕率领大队人马悄然出动。 如若此战成功,少年牧犴当记首功一件。 根据他的信息画出的这条路线,不是荒无人迹兽影,就是对方布防的间隙,突击队的人兽俱都精干,他们放开速度毫不停歇,随身携带大量灵石作为补充,经过半天一夜的狂奔疾行,终于无惊无险地抵临九曲连环坞。 接近以后,必须修整才能攻山,而且如何攻打还是个难题,华澜庭、林弦惊和副宗主等几个高手借机商议起来。 九曲连环坞正如其名,依河倚山而建,一条大河曲折蜿蜒,形成九个天然的河湾,九曲连环坞就坐落在大河一侧河湾处的九座高矮不一的山峰上。 九座山峰可以互相守望,护山大阵连成一体,能量能够循环往复并进行调整,大阵既坚固且灵活。 这是优点,缺点是阵势狭长,某几处的防御强度提高,其他地方必然摊薄,但少有会面对九处山门同时遭受高强度攻击的情况,所以算不得明显的漏洞。 再有就是,九曲连环坞临水,因此宗门豢养的水族妖兽很是强大,没有虚空飞渡的本事,或是付出足够的代价,要想从河上进攻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突击队的规模有限,全面进攻是想都不用想了,副宗主的意思是集中火力,从陆上大张旗鼓地强攻距离相对比较挨近的三座山门。 林弦惊对此并没有异议。 但他在实地观察了地形地势后,心中却有了,其他新的想法。 第280章 照夜踏血 万象门弟子受人数制约,在这种大规模攻山战中,发挥的作用不会太大,但有了华澜庭的大穿送术,他们可以作为一支奇兵另辟蹊径。 九曲连环坞如一条长蛇蜿蜒,尾端的山峰山门最小,但周围山高险峻,陆上山门前的阵地攻坚腾挪不开,而华澜庭却他们可以直接越河攻击水路山门。 等血月黑沙宗强力攻山,九曲连环坞势必增强受攻击三处的护山大阵强度,并会从其他地方调集兵力增援,这时万象门弟子攻打起来就要相对容易一些,还能给对方造成敌人势大、多处出击的错觉。 黑沙宗副宗主想了一想,在让他们不必求成、注意自身安全后就同意了这个调整。 方案一定,华澜庭等人立即出发,从地面迂回到了最后一个河湾的堤岸旁。 他们要等黑沙宗攻击一段时间后才开始行动,所以趁此时间休息并商量具体战术。 易流年在林弦惊和华澜庭身边耳濡目染,如今也更加会动脑子思考。察看一番地势后,他率先说道:“水陆山门前面的空场码头不大,明哨不少,估计还有暗哨,我们一旦落地,立即就会被发现。” “既然攻山为次,制造混乱为主,山门外的守卫们修为不会太高,我和澜庭可以利用速度往来穿梭引战,诸葛和弦惊与其他人主要击杀敌人和抵挡高手,迅速清场后全力攻打山门。” 华澜庭道:“如果引出对方镇守山门的强者怎么办?我们马上就逃?变色龙蜥的幻象能够吓唬蒙蔽一时,在这种阵地群战中就不太好使了,对攻山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一旁的地面上。 地上,子鼠大妖显出身形,变作常人大小,咳嗽一声就要说话。 来之前,当猫妖说可以提供有限度的帮助时,华澜庭和林弦惊就提出请子鼠随行的要求,子鼠对陪着猫妖做枯燥的研究兴趣缺缺,欣然表示同意。 子鼠说:“鼠爷我,虽然不介意随手杀几个敢于冒犯的人族和兽妖,但瞎猫不让我深度介入你们的争斗。所以不要痴心妄想,把我作为主力当枪使,我是不会替你们冲锋陷阵的。” “充其量,鼠爷我就是保你们性命无忧,救救急,没事儿的时候,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林弦惊哪肯这么容易放过强援,试着讨价还价道:“鼠大爷,您老这么威武雄壮,不露两手太可惜了。这么着吧,不用您上阵搏杀替我们挡枪。” “说句放肆的话,老话儿说龙生龙凤生凤,什么的儿子会打洞。您作为资深耗子精,能不能钻入地下破坏护山大阵,那可是奇功一件啊。” 万象门弟子已经和子鼠混的熟了,知道这位大妖爱听奉承话,还有些人来疯老顽童的劲儿,于是说起话来可以口无遮拦。 子鼠确实没生气,不过拒绝道:“你小子少来。这等级别的宗门护山大阵,地下也有防护,而且很深,鼠爷是没放在眼里,但是做起来挖下去太累了,俺可不干。” 易流年配合林弦惊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亲爱的鼠爷哎,您吃过的盐走过的桥,比我们吃过的饭走过的路都多,出力不愿,出些主意,动动嘴皮子总可以吧。” “嗯,你们求我啊。”子鼠摆起架子。 于是接下来,华澜庭、林弦惊和易流年轮番上阵,谀词如潮,直听得子鼠乐得站都站不稳了,终于说了一句:“反正你们不是就要造成攻势凶猛,护山大阵被破的假象嘛?从这一点去想。” 大家还眼巴巴等着下文,子鼠却闭口不语了。 易流年催问,子鼠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鼠爷这样的高人,从来都是提点一句,剩下的,你们自己去领悟。” 易流年此时突然福至心灵,叫道:“我明白了。假象!您的意思是让变色龙蜥制造大阵被破开的幻象,让守卫叫喊通报上去,他们就会通知主力来援。高,实在是高。” 这倒不失为一个妙计。 但林弦惊心思缜密,说道:“好是好,成功率不低,但幻象只能蒙骗一时,对方很快就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再发消息辟谣的话,九曲连环坞的主力还是不会上钩。” 子鼠略显尴尬,想了想,补救道:“这个好办。鼠爷的强项之一就是声波之术,你们不是见过我一声大吼,吓退两只三头地狱犬的神威吗?只要求救信号发出,对方要是再追发辟谣的信息,我就能在空中的线路上截获,让信号发不出去。当然,一次可以,多了我也顾不过来。” 林弦惊喜道:“可以了,这种信息极少会反复发送的。” 商议已定,等黑沙宗大队人马明火执仗开始大举攻山,攻势如火如荼,引动了大阵和守军的调配,此处防守力量减弱的时候,华澜庭以大穿送术将众人送到了对岸的山门前码头之上。 到了后,他们立即各司其职行动起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山门前鸡飞狗跳一阵大乱,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转眼之间,山门守军死伤一半,他们顺势向前攻打护山大阵。 声势闹的是不小,但护山大阵岿然不动,可不是他们十几个人能够撼动的。 再下去,守军就要看破他们是在虚张声势了。 变色龙蜥马上祭出了幻阵,阵法一覆盖上护山大阵,幻象立成,就有守卫被幻象迷惑,慌乱地叫喊起来:“护山大阵破了,护山大阵破了,赶快上报!” 叫喊的人越来越多,消息可就层层传了进去。 大本营的主将得到了消息。 本来他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已经调集人手挡住了黑沙宗的进攻,发现三座山门可以固守无虞,既然应付得了,就没有惊动主力求援的打算。 这一听到尾端山门也被攻打,而且对方还破了护山大阵杀了进来,看来敌人比想象的更多更凶猛,中间三处的攻击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丢失大本营这个责任他可担待不起,他马上就对外发出了大本营被围攻、敌方势大、大阵出现缺口、形势岌岌可危的紧急求救信号。 然而没过多时,如林弦惊所料,主持护山大阵的人来报告说消息是假的,经查,护山大阵安然无恙。 守将气得立即追发了一条击退敌军、重夺山门、不必回援的消息出去,却不知被子鼠在暗中拦了下来。 主将气极,命令山门守将即刻出战,定要歼灭来犯之敌。 坐镇这处山门的守将是一只大妖级别的灵兽,它有控制此处大阵运转的权力。 最初,它注意到门前虽失守,但山门和大阵遭受的攻击力度不高,因此没有贸然出战的想法,后来手下突然传回山门被夺的消息,这就严重了,结果它没有详查就快速报了上去。 它随后也发现了这是谣言,这时主将的命令也到了,气急败坏,急火攻心,大妖风驰电掣地带人冲出了山门,它要撕碎对方,洗刷耻辱。 华澜庭等人接到子鼠的传音,知道大功告成,本待撤离,却被守将拦住了去路。 大妖灵兽是一只高大魁梧的老猿,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色,唯两手两足末端处血红,乃是猿类灵兽中的异种,名为照夜踏血灵猿,除浑身坚硬无比外,天赋神通是威压惊人。 华澜庭他们要逃跑,刚聚集在一起以便发动大穿送术,不想正中照夜踏血灵猿的下怀,威压席卷而至,压迫的众人接连后退到了码头的边缘,身后水面上早已聚集起大群的水族灵兽,被逼下去,在水中更是难以逃脱。 大家都是呼吸不畅,大妖级灵猿的威压太强了,众人几无还手之力。 易流年正要呼叫子鼠来救,林弦惊取出一物,低喝到:“照夜前辈,你看这是什么!” 照夜踏血灵猿展目一看,此物它却认得,是黄金灵猿胸前的本命毫毛! 照夜踏血灵猿虽是猿中异种,黄金灵猿可是猿族中的王者,一旦突破到大妖级别,修为就会突飞猛进,而且本命毫毛中蕴含的血脉气息,对其他猿类有天然的压制作用。 此物不会假,黄金灵猿更不会轻易赠与他人。这种本命毫毛,黄金灵猿也只有几撮而已。 照夜踏血灵猿迟疑片刻,终开口道:“你等既然持有此物,本座可以放你们离去。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 见此信物有用,众人皆喜,华澜庭在照夜踏血灵猿放缓气息后,就开始准备发动大穿送术。 林弦惊作为精擅排兵布阵、谋略攻伐之道的能者,却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见华澜庭的大穿送术随时可能启动,他壮着胆子试探到:“前辈,既肯放过我等,等同于背叛了九曲连环坞,何不相帮到底,助我们破开大阵?” 照夜灵猿闻言仰天一声怒吼:“你等不要得寸进尺!本座职责所在,看在毫毛份上,不予为难放你们走,已是触犯门规,必定受罚,竟还敢提出非分要求!” “再迟一息,你们别想走了,都留下来吧。真真,气煞我也!” 众人被震得气息不稳,不敢再说。 事情本应到此为止,不想照夜踏血灵猿随后多说多加了一句无心话语,却让华澜庭止住了大穿送术的发动。 他,从这句话里,嗅到了转机。 照夜踏血灵猿怒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不识好歹的小辈!本座神魂中下有禁制,如若反水,被人得知,立时灰飞烟灭。” “休要多言,给我马上有多远,滚多远!” 第281章 空间暴动 情况急迫,华澜庭单刀直入:“照夜前辈,您必然知道九命猫妖了?” 照夜踏血灵猿愣怔了一下,放低声音道:“你等居然知道九命猫妖?哼,哪又怎样!休想拖延时间,速速离开。” 华澜庭言短意赅:“我可以请猫妖大人解开您的禁制。” 灵猿气得想笑,就要发作,忍了忍复道:“亏你想的出来。好,总是好意,我与你分说一二。” “猫妖大人确可解开禁制。” “但是,魔原广袤,哪里去找到行踪不定的猫妖一族?” “另外,恐怕你们不知道吧,不是所有猫妖族人都有本事破解神魂禁制的,起码要五命猫妖才行。” “再有,就算找到,本座都没有这个面子求得大人出手,你们算老几?猫妖们向来古灵精怪、喜怒无常,遇到狠的,不治便罢,搞不好还要伤上加伤。” “你在逗我玩儿吗?最后一次,快快走吧。” 多说无益,华澜庭不再多言,取出一根猫妖走之前留给他的一根尾巴上的猫毛捻动,呼叫了三次,才传来猫妖疲惫烦躁的声音:“老夫忙死了,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时间不多,华澜庭直奔主题:“我等被困,恳请大人出手,答应解开一只灵猿大妖的魂魄之禁。” 猫妖不答,似在考虑。 华澜庭急道:“要什么条件,开出来好了。” 猫妖就等他这一句,立马说道:“老夫说过不要术法秘诀就不会要,你只知道些试验的皮毛,你要让老夫见到教你的师父,我要和他探讨。” “成交。”这有何难,华澜庭立即把猫毛抛给了灵猿。 灵猿已经等得不耐烦,接过猫毛。 同为兽族大妖,灵猿自有方法辨别猫妖的真假,三言两语后,它得到了猫妖的承诺。 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照夜踏血灵猿就决定反水了。 这倒不是它见异思迁,而是,它本就对当这个九曲连环坞的守山门神心不甘情不愿,说是恨之入骨也不为过。 因为,它不是九曲连环坞从小家养长大的灵兽,它是被九曲连环坞至强者以力降服的,在下了强大的禁制后,才放心安排在此。 现在既有黄金灵猿的毫毛背书,更有猫毛印证和猫妖的亲口允诺,机会难逢,值得冒险。 灵猿极为干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决心一下,它立即利用自己的控制权限摧毁了此处山门的阵法,说到:“护山大阵缺口已开,剩下的我就不管了,接下来该你们在事后尽快兑现承诺了。” 众人喜动颜色。 林弦惊说道:“走,传回大队所在,我们的力量还占据不了此地的山峰。” 回到另一侧,血月黑沙宗正处在进退维谷的境地。 他们的攻山冲锋是给防守一方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和压力,但自身的伤亡更大,已经保持不住浩大的攻势,开始难以为继。 听到对方已经发出求救信号,看到护山大阵突然就运转缓慢弱了下来,副宗主大喜过望,他斟酌片刻,却下达了撤退修整的命令。 九曲连环坞守将接到末尾山门和大阵被破的坏消息,正在焦急,见黑沙宗后退,暗道庆幸,急令着手修复阵法,而没有整顿人马下山追击。 岂不知他贻误了战机,错过了击退并能歼灭对手的时机,以致导致了大本营后来的丢守。 黑沙宗副宗主随即召集重要将佐前来议事。 通报情况后,副宗主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说道:“当前形势诸位都知道了,对方护山大阵出现缺口,威力大降,求援信号已发,我们初步达到了目的。” “此为我血月黑沙宗危急存亡之时,是搏取机会,留得一片青山,有个地盘固守反击,还是离开故土,逃亡他乡苟延残喘,就看在座诸位的了。” “自在万象门的这些年轻弟子,他们是友军,他们也是外人,连他们都能不顾危险,深入敌后,斗智斗勇,还取得了惊人的战果。” “老夫虽攻山时可以做到身先士卒,然并无破釜沉舟的必死之心。对比这些青年英豪,本座惭愧啊。” “此役目的达成,宗门危机未除,攻不下九曲连环坞老巢,宗主那边即便取胜,我们还是要背井离乡。” “本座决心已定,决意发动噬血黑沙大阵!誓死报效宗门!” “这是命令,敢不从者,立斩不饶!” 副宗主是宗中老人,修为既高,还深孚众望,在场人中,是有几个怕死不想拼命的,但看到其他人同仇敌忾、破釜沉舟的气势,也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血月黑沙宗有两大镇宗杀器。 第一件是血月弯刀,为宗主章泣痕执掌。 第二就是这噬血黑沙阵,依靠长久不休日夜不停祭炼而成的黑沙结晶进行布置。 噬血黑沙阵有两大功效,其一是阵势覆盖范围之内,己方修士与异兽的修为可在一定时间内暴涨三成,其二是对手的武器、灵宝等会受到污染,威力大减,同时对任何阵法都有强烈的腐蚀效果。 当日总部被破,事发既突然,敌方又势大,章泣痕来不及布置,而且也没有玉石俱焚的决心,但他把所有黑沙结晶都带了出来,这次行动前给了副宗主库存的一半。 噬血黑沙阵是有明显的副作用的,参与发动阵法的人,轻则修为大损难以复原,重则在阵法消散后很快毙命,修士皆惜命,所以副宗主一直没有痛下决心。 此时用出,效果奇佳,九曲连环坞的护山大阵还没有修好,黑沙宗集中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了一座山门,占据了其中一个山峰,并大肆破坏,致使护山大阵停止了运转。 九曲连环坞主将集中全部人手围攻反扑,黑沙宗的剩余力量据险死守,他们已如瓮中之鳖,难免死伤殆尽的结局。 动手前一刻,副宗主此去明知无幸,他力拒万象门弟子的参战要求,而是要他们去联系主力大军,并在回程中尽量扫清障碍,如果伏击战成功,大军能赶来增援,或许他们中的部分人还能够生还。 等到万象门弟子们赶到预定的伏击地点时,血月黑沙宗已经取得了大捷。 章泣痕和万象门等两家援军顺利汇合,提前布下了口袋阵,迎接九曲连环坞的回援兵马。 几方血战一场,黑沙宗高手和整编起来的一个灵兽军团又损伤近半,但九曲连环坞至少付出了两倍以上的代价,援兵几乎被全歼。 见面后,章泣痕听从了林弦惊的建议,凡伤重者留下缓归,战力尚存的兵不卸甲赶到九曲连环坞大本营。 他们到了以后,黑沙宗前来偷袭的一部人马已经尽数阵亡,但也消耗了守军相当的力量,九曲连环坞护山大阵失灵,余者和他们一样是疲惫之师,数量和士气皆不如,于是九曲连环坞大本营被看到希望的黑沙宗一战攻克。 至此,三方大战告一段落,血月黑沙宗和九曲连环坞诡异地交换了总部所在地。 其实,如果九曲连环坞的胆子大一些,他们尽管在进攻黑沙宗总部时有所损失,又在伏击战中大败,但和冰火麒麟谷联手的力量仍然占优,决一死战的结果虽然会是惨胜,必定可以灭掉血月黑沙宗。 问题是,两方出兵的目的是为了利益,包括地盘和资源,而不是为了和血月黑沙宗拼个鱼死网破。 那样一来,一是损失太大,实力大降后,反而可能会被周边其他势力盯上吃掉;二是会彻底得罪自在万象门等两家援军宗门,后患无穷;三是两家的联盟本来就不够坚固,此时兵力相对保持较多的冰火麒麟谷更不愿再损兵折将。 如此,战机稍纵即逝,各种牵扯之下,脆弱的平衡局面形成下来。 血月黑沙宗得以喘息。 九曲连环坞和冰火麒麟谷得到的是大量的地盘和黑沙宗一部分带不走的资源,但黑沙宗得到了九曲连环坞大本营的所有资源存留,缺憾是只能在周边范围内龟缩不出。 有利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血月黑沙宗利用这些资源不断招兵买马,实力慢慢回复,拖得越久,对手越发没有吃掉他们的可能了,地盘不够可以再夺,元气未灭就不怕。 这样,这一大片区域内的三大巨头都在战后舔伤休养,其他中小势力趁机暗中蠢蠢欲动,暂时有了一个平静的局面,至于以后如何演变,暂且容后再说。 且说华澜庭等人,因为两家援军都被各自的宗门允许滞留此地半年,为血月黑沙宗的休养生息保驾护航,于是他们继续在太初魔原的九曲连环坞修炼了六个月的时光。 期间,诸葛昀和章晗蕴举行了大婚盛典。 大战初歇的时候,华澜庭询问濑户麻衣、奚如笺和牧犴等人的去留。 濑户麻衣是域外人士,她想回去修炼。 她不但得到了酒井卧四人的功法,同来的另外三名高手在九曲连环坞大本营之战中身死,门派秘籍也被她拿到了手,一旦回归献给濑户家族,她本人和家族的实力势必大涨,以后称霸麻绳岛也不是难事。 华澜庭不为己甚,准许她离开。 濑户麻衣投桃报李,将载有她家传伪装秘法的玉碟送给了华澜庭,并说这也算完璧归赵了。 因为,此法是她祖上在很久很久以前得自东方大陆,名为“长安十二时辰神隐术”。 濑户家最多只能炼成第一阶段,名为“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仍需在不同的时辰中借助有形之物方能隐形。 她希望华澜庭能修到更高的隐匿层次。 第二层次是“举目望日,不见长安使人愁”,第三境界为“尘梦无凭,长在长安。” 濑户麻衣表示要走后,奚如笺和牧犴了无牵挂孑然一身,都愿意留下来,也愿意加入自在万象门,两人各有异能,大家当然欢迎。 效仿濑户麻衣的做法,奚如笺献出了她义父临死之前留给她的魔岭妖洞体修密法,她义父修为一般但资历甚老,所藏之淬体法门极为珍贵。 牧犴的灵兽沟通术大半是天生遗传,但很多兽语都是可以教给招摇峰之人的,这同样宝贵,必会极大地增强万象门的御兽水平。 曲流殇和方青展愿意暂时留下,等还一起回归殊玄仙洲时再分开。 半年之后,大家告别了血月黑沙宗。 万象门的高手们直接离开魔原,华澜庭想先去山洞再回门里,一是与猫妖、子鼠和照夜灵猿道别,二是顺便看看猫妖研究平行空间有什么进展,如果猫妖愿意,可以同回万象门,去见老师风火伦。 大家这半年待的滋润,修为各有增长,不料人逢喜事精神爽,乐极生悲坏事来,正兴高采烈地来到山崖附近,忽觉前方隆隆作响,天空变色,正在惊疑,猫妖领着子鼠和灵猿踏空飞来。 猫妖一脸惊慌,身上还有处处残破和血迹,惶急大叫道:“你们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时节来找死!点儿背不能怨社会,命苦不能怨官府。都怪老夫,对不住你们,大事不好,空间暴动了。” “赶紧随我,一起逃命!” 第282章 公开密谈 猫妖和风火伦一个德行,做起试验来是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疯狂之下倒是让它在这半年里有了一些收获,只苦了子鼠和解了禁制的照夜踏血灵猿,既要干苦力活儿,还要时不时被充作试验品。 得意之余,猫妖的胆子更大,今天它亲身尝试,试图破开平行空间的壁障,不想就引发了空间异动。 这种不当操作造成的平行空间的撕裂碰撞,严重的会导致空间坍塌,受到波及的区域过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很难讲,很可能一切事物都被就此抹除,此地就此换了人间。 轻的也会带来空间风暴,卷入其中的空间乱流,飘到哪里就凭天由命了,通常的结局是被撕成碎片,九条命也不够挥霍的,何况这只猫妖目前只有五条命而已。 这就叫做,好奇害死猫。 华澜庭他们哭都来不及了,胡乱结了两个真武玄元阵试图抵抗,猫妖还算仗义,施法以自身道域护住众人,然后他们就被随之而来的空间风暴包裹了进去。 得亏猫妖的道行不够,两处空间只是出现了一丝微小的紊乱,生成的空间风暴规模和威力一般,一行人失去知觉后随波逐流,从魔原上消失。 华澜庭一伙儿人再苏醒过来,发现身在一处荒郊野岭,环境很是清幽湿润,就是渺无人迹,大家且花了一阵子才恢复了行动能力。 还在懵懂时,华澜庭怀中的猫毛震动,传来猫妖的声音,他答了一声。 “可算是有回音了,急死老夫了。怎么样,你们都还好吧?”猫妖有些心虚不托底。 “还好,人都在。” “有没有断胳膊少腿儿?” “没有,修为也在。你们呢?” “那就好,万幸万幸。老夫和死耗子与那叫作袁照夜的死猴子也没事。既然联系的上,离的也不会远。” “那我们去找你们吧。” “别别。”猫妖知道他们平安,立即拒绝了邀约,“初来花花世界,这里好玩儿的紧,我们三个化形去游荡,有你们碍事,早知道,早应该离开魔原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华澜庭无语,问道:“此地是哪里?” “东方殊玄仙洲的西南部。” 众人闻听俱都欢喜,只要人活着,没被大风刮到异世界就行。 “好了好了,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老夫要去嗨了,你们自便,有事托梦,无事勿扰。等玩儿够了,我们会去那个什么什么自在万象门去找你不自在的。” 猫妖说完就切断了联络。 大家终于彻底醒过神儿来,林弦惊测算了下大致的方位,他们开始商量行止。 西南部没有万象门的人驻扎,众人决定先到西南第一大城元阳,那里必然会有商家的商号,先和门里取得联系,然后再回转宗门。 出来的时候,其他弟子和曲流殇两人都随大队先走了,现在一行人包括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风清隽、文茵、宋霏霏、章晗蕴和奚如笺、牧犴这五男五女。 距离元阳城还有不短的路程,大家劫后余生,又没有事情牵绊和时间限制,于是优哉游哉溜溜达达,顺陌上花开的山间野径缓缓而行。 半路上,华澜庭想起来他在西南还有一个朋友,就是在雾岚山结识的无平阵道宗平戎策,两人曾约好有机会见面,平戎策说他会倒履相迎。 西南部的文风武风皆盛,修真门派和普通村镇多混居一起,他们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打听了一下,知道绕一段路就可以经过无平阵道宗,于是众人转道去拜访平戎策。 无平阵道宗坐落在一座大山的脚下,下山之时,能看到山坳里有一大片宅院,错落井然、屋舍俨然,气势不凡,有阵法的气息流动。 来到大门前,华澜庭上前叫门。 出来一个家丁问他们找谁,当听到华澜庭说找平戎策时,家丁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迟疑了一下,让他们稍等。 一会儿,从门里走出一个中年汉子,倨傲的表情中带着警惕,扫视一圈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平戎策何事?” 华澜庭正要回答,一旁的林弦惊抢先道:“敢问尊下是哪位,和平戎策如何称呼?” 来人脸色不豫:“我是他堂叔平素建,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林弦惊说:“我们和平戎策有旧,打过交道,你让他出来就知道了。” 平戎建不耐烦地说:“藏头缩尾,名号都不敢报。实话告诉你们,平戎策犯了家规,正在幽禁反思,概不见客,请回吧。” 说完,竟回身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大家吃了个莫名其妙的闭门羹,易流年不忿:“这什么态度,有这么待客的吗。” 他要再去扣门,林弦惊止住他说:“有古怪,看来平戎策处境不佳啊。我们先走,摸清情况再说。” 一行人来到附近的镇子上住下,华澜庭三人出去打探。 平家在这里的势力不小,镇里人虽不清楚内情,但平家家大业大人多嘴杂,也有些消息传出来。 据说是平素简和平戎策叔侄在多年前云游回来后,曾经一度受到家族的重视,后来不知怎的,平素简在元阳城里和人斗法殒命,平戎策也随之被冷落,以致被关进后山老宅里不许外出。 按照镇里人的说法,平家自三位先祖建派以后开枝散叶,如今人口众多,家族里内斗的很厉害,平戎策这一分支的人丁和势力单薄,一直不受待见,好容易有了起色后又很快失势。 华澜庭和平戎策的交情还不错,人家的家事他们管不着,但大老远来了,总要见上一面。 林弦惊曾听华澜庭说过具体经过,想了想道:“先被重视,后被冷落,这应该和平戎策得到了阵法传承有关。正常去见,人家不知敌友,以为我们是他的朋友不肯接待,要想见的话,就要反过来。” “怎么反过来?”易流年不解。 “装作与他有仇,闹上一闹,说不定他家里人幸灾乐祸、乐见其成,就有机会了。” 三人商议一番,第二天又一起来到平家大门前。 一群人这次不安静了,气势汹汹地在门前大呼小叫,叫嚣吵嚷着让无平阵道宗交出平戎策,并和家丁在门口争执起来,还就势要冲进去。 平素建闻讯带着人出来了,看见是他们,皱眉喝到:“又是你们,好言好语不听,敢在无平阵道宗门口闹事!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易流年也大声道:“无平阵道宗怎么了?我们昨天也是好言好语的,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他平戎策得罪了我自在万象门,以为逃回老家就没事儿了!” “我们此来就是讨要个说法,让他出来道歉认错受罚,你要做不了主,就让家主出来。” 平素建对自在万象门也有耳闻,知是东部大派,听了这话,沉吟下问道:“原来是事出有因,你们是来寻仇的。请问平戎策如何开罪了贵派?” 林弦惊道:“那年在雾岚山,他叔侄无故打伤我师弟,他们逃得快,这山高路远的,本也懒得追究,现如今正好有事到此,那这笔账就要好好算算了。” “我们小辈之间的事自己来解决,要是贵宗庇护门人,就不要怪我们的长辈出面了。” 林弦惊连唬带诈,平素建掂量一下,挤出一丝笑容道:“是非对错,不能凭你们一面之词。本宗处事公平,你们且等等,我回去先报告此事。” 时间不大,平素建出来说:“家主正在闭关,主事族老说了,这事儿需当堂对质。如果错在平戎策,自会让他给个交代,本宗绝不护短。但如果是你们寻衅滋事,平家门前,还轮不到万象门的后辈撒野。” “另外,你们派个人随我进去。既然是来寻仇的,事情搞清之前,也不要指望我们扫榻相迎吧。” 平素建的话倒也在理没漏洞,目的到达即可。 就这样,华澜庭跟着平素建进了门,穿过宅院到了后山。一路上看似没有阻碍,华澜庭瞧得出到处阵法机关重重,没人领着很难闯入。 平素建在后山一处朴素的茅屋前停下,掀帘带华澜庭走了进去。 多年不见,平戎策的样子变了一些,华澜庭还是能一眼认出。 平素建阴阳怪气地说道:“戎策啊,待的还好吧?不要怪族老和叔伯们狠心,你不闹事,还是平家的优秀子弟。这不,堂叔以为你是个老实孩子,仇家还是找上门来了,你要把事情给我当面说清楚。” 平戎策抬头看见华澜庭,一脸诧异之色。 华澜庭上前一步,越过平素建,抢在平戎策开口前喝到: “平戎策!还认得我吗?你倒好,猫在这里躲清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多年前你在雾岚山打伤我师弟,不会忘了吧?就没想到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华澜庭一壁说着,一边朝平戎策猛眨眼睛。 有平素建在旁监视,华澜庭不方便传音,所以以目示意平戎策。 平戎策的心性简单率直,但那是以前,经事之后早已变得成熟了,很快反应过来,变脸道: “呵呵,原来是华道友,真是吓到我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记到现在,还不辞辛苦,跋涉万里找到这里。” “怎么着?看我在家里处境不好,来落井下石?这是平家,不是你自在万象门。当日之事,说不上是误会,但我也没错。想替你师弟出头,划下道儿吧,平某奉陪。” 见平戎策明白,华澜庭继续说道: “你别不服,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可惜了的,平家没你这么不晓事,不会包庇于你。” “需要怎么做,还不用你教。” “要不这么着吧,我师弟就在外面,他约你公平一战。” “搭上命是不会了,当年你怎么伤的他,再付出点儿利息就行。” “就这一个要求,是汉子,就不要缩头不出!” 顿了顿,华澜庭边挤眼边又说:“这一句句你听仔细了,从头上好好想想。我们既然来了,不会只动动嘴就走。” 平戎策是个文化人,听罢眼睛一亮,思量半晌,先问平素建:“十五叔,族里怎么说?” 平素建答道:“你也快三十的人了,自己闯的祸自己背。平家是不能任人上门欺负,但做人要有担当。再说了,你本事不小,未必会输,在家门口你怕什么。” 平戎策转向华澜庭: “也罢,你也给我仔细听端详了。” “里外里,我平戎策都不是人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后面的事儿,就照你说的办好了。” “山不转路转,你们阴魂不散,我就做个了断。” “顶多赔上性命,真当我这些年闲着没进步?” “剑出无眼,我随时候教,尽管放心。” 见平戎策答应了,两边约好明天一早在山门前一战,了结彼此的恩怨。 平素建说只要族老听后没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当晚天黑后,华澜庭等人却出了镇子,兜兜转转来到了平家后山的顶峰之上。 等了没多久,果然看见平戎策施施然一个人出现。 平戎策和大家打过招呼,笑道:“哪位道友想出这么个主意,我都差点儿被蒙过去。” 原来,白天华澜庭和平戎策的对话中暗藏玄机,华澜庭每句话的头一个字连起来是: 你可需要搭救?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来都来了,打算动手,想办法救他出去。 而平戎策回答下来也是一句话: 夜里后山顶见。 字里行间,告诉华澜庭不必担心,他随时可走,晚上面谈。 众人相视而笑,然后一起听平戎策费了些时间,把自己的遭遇和境况说了一遍。 第283章 大明康熙 平戎策和平素简在回到无平阵道宗之前,两人商量是否要把从雾岚山得到阵道传承的事情告诉族里。 虽说到后来,家族里都淡忘了先祖要求寻找无着道人报恩的事情,只有他二人还经常外出云游寻访,而且族中对两人的行为也大都嗤之以鼻,他们在族里也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但叔侄俩为人淳厚,对家族和宗门忠心耿耿,最终还是决定公开此事。 平素简多了个心眼,让平戎策先把无着道人的阵道之学,拣基础的和次要的说出来献给宗族,而把顺逆八极云光大阵相关的留藏下来。 后来证明这是很有必要的。 一开始,宗主和族老与各支脉的族长们欣喜异常,平素简和平戎策的地位与得到的资源及待遇被立即提高,成为了家族的有功之臣。 平家各系惯于明争暗斗,先祖传下来的功法和阵法没有得到发扬光大,反而愈发退步,于是各家都争相笼络两人,希冀得到更多的内容和传授。 没过一年,等大家认为再也挖掘不出更多的东西了,加上叔侄两人性子恬淡,对哪个支系都不过分亲近,看到两人的价值被榨干,又不能拉拢成为自己人,再加上平戎策的阵法修为提高极快,在同辈中无人可及,眼红嫉妒和不满之下,族人们的脸就冷了下来。 叔侄二人又回到了原来不被待见的境遇。 这也罢了,为了打压他们,避免平戎策在小辈中异军突起,在将来的权力之争中取得优势,他们转而联合起来,算计起这对叔侄了。 起先针对的是平素简。平素简被借故调往元阳城分部,并在一次公开斗法中失手丧生。 平戎策觉得其中有猫腻,跑到宗主和族老那里要求调查和报仇,结果自然是各种推诿应付。 平戎策就这么一个对自己真心好的人,当下不依,闹将起来,后来族老们不胜其烦,就势找理由定了个罪名,将他打入后山老宅思过,实则是利用祖传阵法把他软禁了起来。 等平戎策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在族里无依无靠,实力也还不济,难以查明真相,于是决定隐忍。 族里不再给他任何修炼资源,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平戎策保有云光阵全图和阵法要诀,老宅阵法本身就是依据云光阵的简图布置的,整体操控之法连族老们都没有学全,一些还失传了。 平戎策在这里如鱼得水,既能依靠阵法之力加强修为,还能悄悄在简图基础上不断学习和实地摸索,对无着道人阵道遗存的掌握越来越全面。 所以,平戎策已经做到能够随意出入后山大阵而不被察觉。 之所以一直留在这里,一是他的无着阵道学还没有大成,目前只是基本融会贯通,二是他觉得修为还需要进一步提升,这样才有为平素简找回公道和今后独立闯荡的能力。 平戎策为人良善谦和,族里对他刻薄寡恩,但毕竟没有置他于死地,他仍有家族的观念,所求无非是查明原委,找打死平素简的人报仇,至于平家,大不了离开就是,他并没有报复的想法。 这次正好华澜庭来,他决定借此机会从宗门出走,去到元阳城查访事情的经过。 大家听完后,林弦惊在心里怀疑平素简之死平家难逃干系,但现在没有证据,也就没有多说。 事已至此,平戎策平安,也不用假装要决斗了,平戎策也不是他们救出来的,平家发现后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儿了,没有了待在这里的必要,众人就连夜赶往元阳城。 几天后,他们进入了西南大城元阳,来到了久违的繁华之所。 先是找到了商家在元阳的商号,商家驻地和铺面占地很大,奇怪的是门前车马稀落,生意不是很好的样子。 报上名号后,出来迎接他们的,居然是商家长孙、商晨曦的侄子商锦书。 这也是在雾岚山里一起战斗过的,大家惊喜亲热一番后坐下叙话。 问明来意,商锦书命人去和万象门取得联系报平安,这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又在聊了一会儿各自别后的情况后,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商锦书为什么在此和商家铺面生意清淡上面。 商锦书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这儿的原因了。” “西南一地也是修真门派众多和商业发达之地,各大商号都会驻扎于此。” “但你们有所不知,西南人普遍排外,内部你争我夺,然对外非常抱团,是以外来商号经营不易。” “多年下来,仙洲“土木工商”四大家里,屠家和慕家基本放弃,所开商号就是宣示个存在感,我们商家和公孙家一直在努力拓展局面,可效果总是不好,于是这次就把我派过来了。” “压力很大啊,这也算是家族对我的一次考验和磨砺了。作为长房长孙,其他人都睁眼看我的表现呢,而且指不定还有等着看我笑话的。” “西南重镇元阳城里有三大势力。一是刀家,是自古存在的本地世家望族,有很多西南一域的修真宗派归附,跺脚城颤,把持了几乎所有大宗货物与部分修真资源的买卖。” “第二是徐家。徐家虽是外来户,但千多年以前就迁居过来,累世经营,已经是根深蒂固了。徐家主要做的是法宝和兵器生意,自己有出产,也从外面各大陆采购,实力雄厚。” “最后是麻家,正行做的是运输脚力,同时包揽了所有下九流的偏门生意,风格凶悍。” “像你们提到的平家,在他们那一带可以称王称霸,但在元阳城里,只是徐家的附庸。” “正常经营,商家也不怕谁,也有各种手段开展竞争。奈何这三家虽不对付,但相互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一致对外,这样一来掣肘很多、让我们举步维艰。” “我来的日子还短,目前还在熟悉情况,与各家接触周旋,一时还没有想到好的思路。你们来得巧,小哥儿几个可要给兄弟我出出主意啊。” 这一聊就到了晚饭时间。 晚饭过后,平戎策要到平素简生前有数的几个至交好友家里拜会探问,林弦惊嘱咐他不要声张暴露行踪,先安顿下来再慢慢图谋,又在从商锦书那里要来传音装置后,平戎策离去。 晚饭后,万象门的消息传回来了,门里让他们不必着急,可以绕开中央天井地区,取道仙洲南部缓归,权当作游历见识的一段旅程。 大家当然高兴,商量过后,尽管不一定能帮上商锦书什么忙,但体察下西南的风物人情,多些对其他修行宗门的了解也是好的,就决定在元阳多留些日子。 大伙儿只当放假了,第二天都破天荒地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起床,吃了顿早不早晚不晚的半截饭后出门游逛。 仙洲西南的饭食极富当地特色,别说奚如笺停不下嘴,其他人也没停下吃,直到晚上在一个酒楼的二楼露台强完成了当天最后一顿大餐才住口作罢。 都撑得走不动路了,众人就闲坐着,边聊边欣赏元阳夜景。 不光美食,西南的姑娘们也很打眼,由于各民族混居,长相样貌与其他地方相比别具特色。 章晗蕴和诸葛昀新婚,正是热乎的时候,看见街上走过来几个标致的女子,易流年调笑诸葛昀道:“诸葛,你看这几个姑娘和你家晗蕴比谁美?” 诸葛昀可不上他的当,头都没转,非常沉着地说:“那还用问,哥从来不看路边野花,只因小章貌美如花。” 章晗蕴听得眉目含情,问道:“流年啊,你还是和你家文茵比比吧。” 易流年大义凛然地淡淡道:“我就不同了,见到姑娘是一定要看个仔细的。俗话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只有多方比过,你才会知道,除了文茵以外,嗯,以及你们三、那个四个除外,我发现,其他女子长得都差不多少,区别不大。” 奚如笺惊道:“呦呵,还包括本姑娘在内?受宠若惊啊。” 易流年:“没错,我看人,只看脸。” 这时夜色阑珊,灯光渐起,路上开始热闹起来,人流熙攘,摩肩接踵,商铺摊贩排满了街道两侧。 酒楼之下,一个卖古董的地摊支了起来。这种游商小贩卖的假货居多,大家并没关注,直到一个被一群人簇拥着的姑娘停在了摊子前。 这姑娘一看就不是当地人,长得明艳水灵,穿一身锦绣,在人群中很扎眼,就是走起路来,和身后跟随的一帮大老爷们儿一样趾高气昂、流里流气,另外显见是练家子,修为还不浅。 长相像大家闺秀,走路像地痞流氓,气场是生人勿进,几个因素加起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姑娘应该是进来吃饭的,进门前似是瞥见了什么,这才驻足在摊前。 人生得漂亮就是不一样,她这一停,很快就有路人聚集过来,在身后点点戳戳小声议论。 姑娘大咧咧指着一个粗瓷大碗问价,摊主开价一百块灵石。 姑娘眼一瞪:“蒙谁呢?你这地摊货也敢要百块灵石,要不是本小姐稀罕这花色,你送我都不惜得要。” 摊主偷看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壮汉,声量矮了半截:“漫天要价,着地还钱么,要不五十您拿走?” “这玩意儿是不是真货,那也是古仿古,也是我费劲淘换来的,是不知哪里何时流传下来的老物件儿,不信您瞧。” 摊主翻过大碗,底部四个朱红大字:大明康熙。 姑娘噗嗤一笑:“好了好了,还大清崇祯呢。看在你逗本姑娘笑了的份上,三十灵石,再把旁边那方砚台和紫金钵盂捎带上。” 老板一面打包一面嘀咕,看样算是答应了。 正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声音响起:“慢着,这三样本公子要了,三百灵石。” 说话间,一个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生得油头粉面、黑如煤炭锅底的汉子挤了进来,后面也有十几个随从。 那姑娘抬眼一看,说道:“呦,我道是谁,三公子半路截胡,完全符合你的做派风格嘛。” 黑脸汉子对摊主凶恶,转向姑娘时立马变脸,赔笑道:“三小姐看上的东西定是好物,三十怎么符合您的身份?所以本公子以三百买下,为的就是转送给无错姑娘你。” 摊主可不管东西归谁,有人出高价,手疾眼快麻利儿包好了,就要递过来。 这桩生意注定不顺当,他手刚抬起,围观人群里就有人出声:“五百灵石!” 第284章 群英荟萃 “谁敢和三爷我炝行市?麻利儿站出来,让爷瞻仰瞻仰!”黑面汉子立时发飙。 人群呼啦一退,当中露出来一人。 此人是个中年大叔,上下一身白布衣,脚穿黑布鞋,显得极为素净清爽,看着不像是和尚,头上并没有戒疤,却留着一个光头。 一般人秃着脑袋,多少有点儿突兀滑稽,这人却让大家没有这种观感,只因他的一双眼睛异常莹润而温和。 他站在那里,没有刻意外放出任何气势,就是令人不自觉地生出安静和煦和高山仰止的感觉。 华澜庭等人略感讶异。 此人刚才在人堆儿里丝毫不显山露水,不特意观察发现不了,而这一让出身形,独特的气质马上漫溢出来。 这大叔有些道行。 中间人微微一笑,语调不轻不重,语速不缓不急,声音柔和悦耳:“这位公子,你们不是还没有最终成交吗?在下出价,很抱歉让你感到唐突了,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还请见谅。” “见谅?三爷就见你有一颗光亮的头,不过很可能过不多久,就要掉地上了!” 明显这位黑三公子不在被大叔的气质感召之列。 旁边那位三小姐恰恰相反,一见大叔满眼放光,还闪着小星星,大刀阔斧上前一步,一把扒拉开黑三公子,柔声道: “叔叔你想要这三样东西?你想要就和奴家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帮你呢?我不帮你我们怎么认识,你说是不是啊……” 中年人说话还是不疾不徐:“这个,我想逻辑应该是这样的,因为我们不认识,所以在下没法提前和你说。姑娘的意思是你要帮我?那就是对我以五百灵石买下这件事没有异议了?” 三小姐叉腰笑道:“本来嘛,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后来人家一想,大叔你买完就走,我们岂不是认识不上了?所以嘛,我出一千灵石。” 黑三公子又跳了出来:“不行!三爷吃掉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儿郎们,亮家伙上,给我灭了他!” 对黑三公子来说,女人很重要,能巴结讨好三小姐更重要,但他跋扈霸道惯了,两样加起来,也不如他的面子重要。 他身后的护卫立即围了上来。 周围看热闹的平头百姓又呼啦退出老远,刚才的小声议论变成了大声喧哗。 这下华澜庭他们听清楚了说的是什么。 黑三公子名叫麻不烦,是元阳城三大势力之一麻家的老三。 麻家当代家主麻三斤,有三个儿子,老大麻大烦,老二麻小烦,再有就是这位麻三公子麻三爷,听说最近麻三斤刚刚老来得子,取名麻凡。 那三小姐是三大势力中徐家的女儿,徐家家主徐凯,大儿子徐无咎,二儿子徐无谬,小女儿徐无错。 这些都是商锦书在昨天和他们说过的资料,没想今天就用上了。 一看在元阳城里横着走的主儿麻不烦要和人动手,同样嚣张的徐家三小姐也牵扯在内,连华澜庭他们身边的食客都一一哄而散,只留下他们这一桌人和一个形只影单的青年。 中年大叔好像没看见护卫围上来一样,仍在和徐无错商量:“姑娘,我看不如这样,其实我也不是对三件物品都感兴趣,我只看上了里面的紫金钵盂,麻烦你和这位黑面公子合计一下,看看多少灵石能够让给在下。” 此话一出,麻不烦没什么感觉,徐无错听得可就是脸色一滞。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明镜儿似的。 她哪里是中意什么粗瓷大碗的花色,她留意的也是这个紫金钵盂。 徐无错家学渊源,对鉴宝一道极为精通。 她现在也是不清楚这只紫金钵盂好在哪里、价值几何,但凭着她对其中气息的捕捉和其他一些蛛丝马迹,以及长年辨别灵器法宝养成的直觉,断定紫金钵盂必非凡品。 至于声东击西、避重就轻,以粗瓷大碗带上紫金钵盂,不过是普通的购物技巧而已,女人大多天生会这个,与徐家对子女的经商训练无关。 她就是不知道,这大叔是看破了自己的手法,还是真的懂得紫金钵盂的价值。 这一愣神的工夫,麻家家丁已经攻了上去。 不见中年人有什么动作,他的身前如有无形水浪分开,护卫们都被跌跌撞撞地推了出去。 麻不烦哇哇大叫,亮出一把长柄斩马刀,双手握住,高举向天。 不明白他这路刀法是要蓄势在先,还是麻小三儿行事无忌,他的刀一立起,灵力形成的刀气就散了出来,刀气冲天,刀身向后一荡,刀气就要波及华澜庭他们坐着的酒楼露台。 看这气势,聚力下劈之前,露台势必会被一分为二,麻不烦完全不顾忌会导致楼塌人伤。 在万象门弟子有所动作之前,中年人已经一步迈出,后发先至到了露台的前下方,翻手取出一根长棍,夹在腋下一划拉一扫,刀气消于无形。 华澜庭他们坐不安稳了,纷纷跃下楼来。 麻不烦的攻势受挫,但他虽纨绔,并不是草包一个,与寻常的公子哥儿酒囊饭袋不同,错步拧身,势大力沉的一刀仍然劈了下来。 中年光头大叔云淡风轻地夹棍一撩,两件兵器没有碰撞,麻不烦的斩马刀已经脱手而飞。 “好功夫,漂亮!”徐无错鼓掌喝彩。 麻不烦的黑脸泛红,作为有两把刷子的元阳第一恶少,麻不烦并没有被吓得落荒而逃。 现在还不到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时候。 自己不行,他还有人多势众的家丁,家丁不行,他还有暗中保护的高手,高手要是还怂,他还有两个哥哥和老爹麻三斤,此刻肯定有家丁已经向宠他的哥哥们通风报信了。 打了个手势,街边两个坐着的脚夫打扮的暗中随行护卫猝然发难,突然跃起,从背后袭向白布衣黑布鞋大叔。 华澜庭他们正在后面观战,两个脚夫同样跋扈,自两旁窜出,带起的灵力劲风如刀似剑,普通人粘上不死也伤。 白衣人刚帮了他们一把,避免了露台被毁,现在脚夫还要伤及无辜,华澜庭和林弦惊振衣发力,如法炮制,就把两人掀了出去。 这时忽听一声喝喊:“都给我住手!” 一个青衣人走进场中,正是和他们一起在露台上没有走的青年。 青年眼睛不大,一双浓黑的剑眉斜飞,手中一把大号的折扇,一面白色上画劲松,一面黑色上画白鹤,三摇两晃进来后,先对麻不烦说:“麻三儿,这儿没你的事儿”,然后面向中年大叔。 “大哥”,徐无错叫道。 此人乃是在楼上等她一起吃饭的徐家大少徐无咎,在元阳城小辈中以足智多谋着称,鲜有吃亏的时候。 只听徐无咎说道:“请问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小姓凌,凌烟树”。 “原来是凌兄,要知此处不是拍卖场,货品并非价高者得,舍妹已经和摊主谈拢价钱,还请凌兄割爱。” 凌烟树还没答话,林弦惊插言道:“非也,货品和灵石尚未交讫,交易未完成,旁人自然有出价的权力,不信你问问摊主愿意卖给谁?。” 换做往常,林弦惊未必会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贸然掺和,打这个抱不平,既然是徐家和麻家的人,情况就不同了,可以借机抻一抻对方的斤两。 徐无咎斜了林弦惊一眼:“奉劝你少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我只和正主儿说话。” 凌烟树态度很是坚决,仍不急不躁说道:“在下与这紫金钵盂极其投缘,志在必得。如果这么说,多少灵石?算我从令妹手里买下,你看如何?” “我不卖,除非你跟我走”,徐无错笑答。 林弦惊又说:“听说徐家也是生意人,先是强买货,这后又强要人,大庭广众的,不妥当吧。” 徐无咎又瞥了林弦惊第二眼,走了两步,拿起包好的三样东西打开看了看。 钵盂是佛门物品,其中蕴含的气息若有若无,不是普通货色,但他也没瞧出这紫金钵盂珍贵在哪里。 想了想,徐无咎不理林弦惊,对凌烟树道:“不如这样,钵盂让给凌兄,但凌兄要拿你手中的长棍交换,可好?” 徐无咎谋略过人,他这是在以进为退。 凌烟树这根棍子普普通通,他却能看出是件不俗的灵器,如果对方肯换确定不了价值的钵盂,自己也不吃亏,如果不肯,那借口有了,钵盂就别想拿走。 另外,徐家经营灵器法宝,有一手在物品上留下不易察觉的气息的本事,就算凌烟树同意交换,那也不愁在元阳城内找不到他,巧取不成还可以豪夺暗争。总之,东西不管好赖,过过徐家的手,就要获取最大的利益。 转眼之间,徐无咎就把如何处理这事想清楚了,还落不下多少强买强卖的风评。 林弦惊正要阻止,凌烟树已经递过了棍子,很干脆地以行动答应了,这下林弦惊也不好说什么了。 货品过手,凌烟树对林弦惊说:“多谢仗义声援,但钵盂对我很重要,抱歉辜负好意,咱们后会有期。” 林弦惊这次碰到了对手,没有完全达成目的。 等凌烟树走后,徐无咎似笑非笑看向林弦惊:“朋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几次三番横插一杠子,是对我徐家有意见吗?” 林弦惊觉得自己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暗亏,当下回道:“哈哈,素闻徐少多智,佩服佩服。” “咱们萍水相逢,谈不上意见,建议倒是有一个。有道是吃小亏占大便宜,你焉知钵盂不是价值连城呢?事情要放长远了看,锱铢必究,非智者所为。” “呵呵”,徐无咎折扇一合,“兄台的话和人都很有意趣,徐某受教”。 他话锋一转:“看你们刚才的出手,也是修为在身。三日之后,恰逢元阳城‘群英荟萃’大会开幕,兄台既然这么愿意强出头,不如一起切磋切磋,意下如何啊?” 林弦惊没听说过这个活动,不过徐无咎开了口,正好进一步接触接触,同时也是个历练,于是一口应承下来:“是吗?听上去很有意思,左右无事,那三日之后,不见不散。” 徐无咎是要在公开场合教训下多管闲事的林弦惊一伙儿,林弦惊是要帮商锦书摸摸徐家的底,两下里一拍即合,就要上演一场,群英荟萃! 第285章 坐而论道 “群英荟萃”大会是一场活动,历史悠久。 群英会最早是刀家出资举办的,为的是彰显家族声威,后来成为刀、徐、麻三家联合主办的元阳城盛事,旨在提升三家的影响力,同时为家族招揽吸纳人才,暗地里也有比拼实力的意味。 对于元阳城里和周围的修真门派与广大修士,尤其是散修来说,这是一个展示自我的平台,既可通过在会上扬名立万儿,为自己争取更好的资源和出路,还可以为宗门争光,另外也是相互交流以及物品买卖的一个场所。 顶尖高手是不常出现的,西南部和其他地区真正重量级的修真名门大派也少有参与,但就元阳城方圆千里范围内而言,群英会是规模最大、最热闹的大型公开集会了,往往吸引数千修士参加,普通民众就更是视为节日了。 群英会的组织和规程较为散漫,而且每次都不完全一样,没有设置什么严格的比赛制度和排名系统。 会场会分为很多场地,修真者们自行聚集,只要有人提出比试方式并有人应和就行,所以方式灵活多变、多种多样,可以是无限制的生死搏斗,也可以专门比斗术法、阵法、比拼灵器法宝,甚至是辩论道法等等,当然各种功法术法和奇珍异宝等修行资源的交易更是随处可见。 虽然没有名次之争,但三家为每一场比试都设立了或多或少的奖励,少的只是象征性的,能够连胜或者坚持到最后的话,奖励也是很丰厚的。 任何比试都没有裁判监督,没有统一的规则,有时候胜负也没个定论,三家只负责秩序的维护。 尽管不够严谨规范,反而这种规矩的松弛,得到了修士们的青睐和拥护,一般没有借故闹事的人。 群英会不定期举办,有时一年,有时两年,这次是隔了三年才有,势必更加热闹非凡。 这些都是商锦书后来讲给他们的。 商锦书说是请他们帮忙,其中有客气的成分,并不会主动拉他们入局,所以当时没有提及此事,现在既然万象门弟子愿意参加,他也乐见其成。 得了这些消息,十个人又在城里游玩了一天后,就在商家驻地内修炼做准备了,林弦惊也开始阅读和分析商家提供的情报资料。 大会开幕的前一天,大家伙儿正在会馆内打坐,林弦惊怀中储物袋内传出了报警的声音。 商锦书是商家大少,出手的东西都不一般,给的这个传音装置是个高级货色,除了日常传讯使用,紧急时会可以气息触发,并发回位置信息。 这是平戎策出事了!不然不会没有联系,而是直接自动示警。 让人去通知商锦书后,大家全体出动,马上动身赶往出事地点。 到了地方,是处偏僻但临街的小楼,门脸上没有任何标牌标志。救人要紧,易流年一脚踹开大门,大家闯了进去。 里面有人,而且还很多,见他们无故破门而入,几句话没说明白,两下里就动起手来。 叮叮当当一阵乱打,大厅的家具器物被毁坏了不少,万象门弟子占了上风,直打上了二层楼,这时就有几名高手出来,拦下了众人,局面更加剑拔弩张。 正要再战一场,商锦书得信儿后匆匆赶来,进门后立即叫双方住手,对方有人认得商锦书,很快,就有一女子从里间屋走了出来。 此女绿裙曳地,气质颇佳,粉面桃腮,一双杏眼亮如秋水,除了微胖以外,相貌身材没有明显的瑕疵。 一见商锦书,她嘴角和眼角同时一弯,说道:“什么风把商大少吹来了?这风可不小,屋板家具可都禁不住呢。” 商锦书一抱拳:“公孙二姑娘好。这绝对是场误会。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仙洲四大商家中,公孙世家的二小姐公孙兮兮,你们万象门先解释下缘由吧,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 公孙家和商家的情况类似,也是在西南一带长期经营不力,决定派出公孙兮兮带队亲临,以图扭转局面。 商家和公孙家是竞争对手,但两家关系尚可,两人当然认识。 商锦书来后忙得团团转,知道公孙兮兮也在元阳,但还没来得及约见,他闻讯后,知道这里是公孙家的地盘,于是匆忙过来调和。 林弦惊立即解释了原因。 公孙兮兮的手下叫道:“胡言乱语,既无此事,更无此人,是你们搞错了吧。” 公孙兮兮那也是精明无比、心细如发的人物,略想了一下道:“此地是你们的住所之一兼库房,是我们长期租下来的,我记得屋主在地下仓房里住着,该不会是他吧。查!” 手下很快上来回报:“二小姐记性真好,屋主是名散修,叫王金彪,后门守卫说昨晚是有人来找他,并住了下来,这两人不久前出门。” 公孙兮兮此刻手里正拿着近期的情报阅看,抽出一张道:“有了,你们说人叫平戎策是吧,这人几天前刚被徐家下了黄色追缉令,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王金彪贪图赏金,把人卖给了徐家。” 事情八九不离十。 平素简不善交际,但在元阳城里也有三名挚友,平戎策正是要找这三人了解情况。其中一人外出云游,他扑了个空,第二人胆小怕事,闭门不见,找到这里后,王金彪十分热情,留平戎策住下。 王金彪本性不坏,与平素简也是实心交往,但他有个好赌的毛病,最近更是赌运不佳、债台高筑,要不是惧怕公孙家,他连这处祖宅都要抵押出去。 无平阵道宗在发现平戎策失踪之后,虽无证据,但平戎策正巧在万象门弟子上门约战后消失,万象门逃不了瓜田李下之嫌。 平家猜测平戎策可能的去向之一是到元阳城为叔父报仇,于是通告了他们依附的徐家,徐家向所属势力发出了追缉令,悬赏捉拿平戎策。 王金彪获知此事,他被债主天天催债,迫于无奈,为了赏金,决定出卖平戎策。 平戎策的阵道修为不弱,但对王金彪疏于防范,这才着了道,幸好在受制前激发了装置报警。 事情分说明白,误会解除,林弦惊也道了歉。 公孙兮兮道:“无妨,不打不相识。你们既然是锦书大少的朋友,黄色追缉令又不是很高的必杀等级,事情还出在我公孙家,明天是群英会的日子,由我和大少一起出面说项,应该可以保这平戎策出来。” 林弦惊谢过公孙兮兮,都是同辈差不多年岁的人,大厅收拾过后,大家坐在一起,重新认识结交一番。 第二天一早,众人前往群英会会场。 商锦书自有专人接待,徐无咎也派了手下在门口等待林弦惊一行,先是领着他们转了一圈,会场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会场又占地广阔,只逛了一部分后,他们就来到了一处楼阁之内。 徐无咎已经等在里面,作为东道之一,上过茶水,通过姓名后,他哈哈一笑:“相请不如偶遇,徐某本是一念兴起,不想诸位乃名门高弟,万象门近来可是风头很劲啊,这另我对今天的切磋十分期待。” 林弦惊道:“好说好说,彼此彼此。听闻徐大公子文武双全,我看此处名为坐而论道阁,不知要如何个切磋法儿?” 徐无咎说:“心在修行中,身在江湖里,动动手是免不了的。” “不过,想必林兄也打听过了,群英会上不拘形式。想我西南,武风灿然,文风更是鼎盛。你我皆非俗人,怎能一上来就打打杀杀,还是先欢聚一堂坐而论道为好,不若先盘盘道、论论法,岂不快哉。” 林弦惊抚掌:“甚合吾意,我等兄弟皆善此道,正想请教一二。徐兄既为地主,就请命题吧。” 徐无咎呷了一口浓酽的普洱茶,手中折扇刷地一开一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看不如以我这扇子为题,各自赋诗一首,先暖暖场。” 徐无咎的扇子白羽为骨,锦缎为面,正反两面分别绘有松鹤,形制上没有太大的独特,但装饰把玩的同时,也是一件厉害的灵宝。 林弦惊知他出题就不会先说,沉思后道:“咫尺扇面,隐含大千。好题目。“遂吟道: 素是自然色,形因裁制功。 飒如松起籁,飘似鹤翻空。 盛夏不销雪,终年无尽风。 引秋生手里,藏月入怀中。 麈尾斑非疋,蒲葵陋不同。 何人称相对,清瘦白须翁。 “好诗!”徐无咎叫了一声: “松起鹤翻,引秋藏月。我这扇确名‘咫尺大千’,扫却人间炎暑,招回天上清凉。林兄的诗写意写实兼备,且听我的! 风从扇中出,问风本何从。 风亦不自知,当复问太空。 空若是风穴,既自与物同。 同物岂空性,是物非风宗。” 林弦惊也赞道:“空穴来风。徐兄的诗,从俗象中发问见雅,饱含哲理,妙哉。” 两人对视而笑,眸中微见火花。 徐无咎道:“果然好对手!接下来,坐而论道吧。我为主场,为示公平,这里有一筒,其中装有高手雅士拟就的若干题目,林兄可先检视,再随意抽取一题,你我论辩。” “不必查看了。”林弦惊手一挥,取出一纸,读了出来: “命运是否可以破解。副标题是,天机卦象还是头脑智慧更有用。主反客正。” 两人都很满意这个题目。 林弦惊主修天机预测,徐无咎更崇尚智计谋略,正好,碰撞一番。 第286章 善易不卜 徐无咎率先发难,侃侃而谈:“徐某亦读《易》。易虽晦涩难懂,非常人所能掌握,然一般都承认其有象、数、理、占四个功用。” “在我看来,象是表象,现象。上至天文地理,中至世间百态,下至面相手相,皆为象。” “所谓观乎天文,以察时变。” “文是什么?文的本义是花纹,就是花样。天文是天上的花样,人文是人们玩儿出来的所有花样。” “所谓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是为——文化。” “而一切的现象,都是要靠人的头脑来观察分析的。” “再说数。” “数不是术算,那是死的;数不是定数,那是指最后的结果,也是死的。数,是变化的过程。” “既然数是无时不在变化的过程,同样要靠人的头脑来观察解析。” “然后是理”。 “理是推理、道理,是最需要严谨和富有逻辑的。所谓理所当然、势所必然——照着理做、顺着理走,结果就应当是那个样子的。” “循理才叫未卜先知,道理和推理就更应该是靠人的头脑来归纳演绎的了”。 “以上三者我都认同认可。独独最后这个占存疑。” “占卜,通俗说就是算命。我就纳了闷了,掐指一算就把命运和未来都搞掂了,是吉是凶就出来了,还常常号称铁口直断、灵验无比。” “这不是儿戏么?那不是迷信吗?天机卦象,怎么会有头脑的思考和智慧的分析管用?” 等徐无咎停下,林弦惊马上接上说:“徐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犯了读书人囫囵吞枣、不求甚解的大忌。” “正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所以易经这样一部讲天地人文自然哲理的经典圭臬,长久以来被误解看作成了一本占卜算命的书籍,何其荒谬、可笑、悲哀啊。” “迷信?迷之一字放在信前面,就解释了什么是迷信——不管信什么,信到恰到好处差不多就好。入迷了,过头了,过份了的相信,才叫迷信。” “卦象是有吉有凶,所以很多人认为易经主张宿命论。此为大错而特错矣。” “易经里最常用的字之一就是如,如是如果、假如——易之吉凶都是有条件的。” “江湖术士和骗子们最爱铁口直断,那是为了收费,不然只讲道理没有结果,谁肯交钱算命?” “确然,古时易经被用来占卜,但那是有条件的。” “第一,大多只对国家大事进行卜问。例如是否要开启战端,是否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否会发生大的变故。那时是不算个人前程和私利的。” “第二,一般是在没有其他办法和手段进行决策的时候才去占卜。如果深思熟虑、想尽办法后,还是难以取舍时可以卜算,当你成竹在胸、方向明确而笃定时,是不可以占卜的。” “第三,占卜的结果仅做参考之用,不是要可丁可卯、不走样地遵从。武王伐纣前的占卜结果不吉,姜太公说蓍草、龟壳之物岂能尽信,这才成就了后来周天子的八百年天下。” 徐无咎诘问道:“可笑。占卜算命,不用来知道吉凶悔吝的结果,占卜之前还要想清楚,那还有何用?是不是占卜前,我还要先占卜下该不该占卜啊?” 林弦惊摇头:“无咎兄,你有大才,须知一个人做事,一问结果,动机就不纯了,直接要结果,这不合乎自然的道理。” “一棵树,它能长就长,不会去先想一想将来能长到多大、长到多高,长成什么造型,不然它宁可特么的不长了。” “因为,长大以后,最可能的结果,就是被人几斧子砍断做成器物,多悲催,那还长什么长?长个什么劲儿?” “问什么结果呢?问来问去,最后就是个死字,凡人难逃,千古帝皇未闻有万万岁的,哪怕仙人,也不能与天同寿。” “古人说不以成败论英雄。武圣关公是最典型的案例。武财神哪有成功?开始是出身低微,结局是败走麦城,中间也多次出逃,还为脸面而放走曹操。” “人们拜关老爷,是因为他为世人树立了一个值得努力的忠义方向上的价值楷模。” “伏羲六十四卦,只是告诉你现在正处在其中一种什么样的情境之下,这时你要注意些什么,于是你有所警惕,就可趋利避害,占卜完了当然就有所得了。” “所以,易经不是用来卜的,不是用来预知结果的。” “易经和占卜如同辞典,是用来翻查的,然后你就会多一种参考,多一种可能的路径,让你多了一种更合乎象、数、理的选择。” 徐无咎继续发问:“易经多次言道:自天佑之,无往不利。命好又算得好,就不用人为努力了,有付猪脑子不也行?还要学习和智慧何用?” 林弦惊:“我就呵呵了。老天真会保佑一个人诸事顺遂?” “天老爷可一点儿都不傻,谁敢说老人家傻?老天保了你就佑不了他,顾了左就顾不了右,你需要下雨,别人还嫌太涝,这样还怎么佑之?佑之就是偏心,就是不公平。是下雨还是刮风,该怎样就怎样,老天才不管你喜欢什么。” “自天佑之,无往不利。这里的自是自己的意思,不是来自的意思——你自己努力,老天才可能会帮你。” “求神拜佛,那是种信念中的必要形式和仪式感——谁家里还不摆点儿花花草草,布置些装饰物品?你手中的咫尺大千扇平时不也是种装饰,一种个人的标志和形象的表征?” “可如果多拜拜多供供就管用,那和贿赂有什么两样?那样的话,神佛不就成了贪官污吏了?” “老天是不会做这种事嘀。你好好做,老天就按自然的规律顺便帮帮你;你不好好做,老天就按自然的规律早晚收拾你。自然的规律就是道,就是一种循环往复的规律。如此而已。” 徐无咎冷笑:“孔圣和亚圣都读过易,解过易,怎样呢?善易不卜!听见了吗?是不卜,是敬而远之!” 林弦惊反驳道:“二圣的话是善易者不卜和不卜而已矣。什么意思,孔孟并不排斥占卜算命,而是劝人不要完全相信和依赖。” “孔子既懂易也用易,如果他老人家不会也不用,以其修养学识,怎么会有自信和资格去评价否定占卜呢?” “况且,孔子专门着述谈论易,说的是要慎重,因为这东西有时候准,有时候不准。有些事是大概率可能发生的,有些事是小概率事件。” “易经告诉我们,做任何事都是有条件的,凡事都有阴阳顺逆,还互为表里,并且随时在变化。预测的时候是一个结果,预测完了情况还会变的。” “孔圣是说,这东西不要常用,必要时玩一把还是可以的。” “如果想占卜,需要自己先深思熟虑,有个大概的答案后,才据此占卜测算。最后的结果是引导你进一步思考。多一个卦,就多一个方向。多几个卦,人就能更加周到地去考虑问题,就不会被情绪主导,犯错几率就更低。” “先圣们的很多话因时间消磨而被曲解了。” “敬鬼神而远之。是尊敬而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是要你远离、摒弃、拒绝、憎厌鬼神。” “很多人家都有祠堂家庙,你不要天天去求去拜。祖先们都不做家族老大很多年了,还天天找人家聊,你不烦人家还烦呢。但是,时逢祭日、清明等特殊的日子,你是可以去拜祭的。” “与其说做给先人看,不如说实际上是做给活人看的。意思是告诉后辈子弟,我死了,你们也要来拜,你死后,你的孩子们要来拜。等以后一代代故去后,都会供在这里,后人们都要来祭拜。” “因为,这里是我们家的先人做人做事形成的家族精神的传承所在地。一个个牌位,代表的是薪火相传的经验和教训、鲜血与荣耀积累起来所形成的家风、家规、家训。” 徐无咎继续追问:“连你自己都说算命是个计算上的概率大小的问题,时准时不准,准了也可能会变,那还算个球啊。” 林弦惊道:“嗯哼,算不准还要不要算?当然了,算不准才算!算准了那还算个屁,躺在那里等着就好了。” “什么时候算?” “信息不全、条件有限的时候;犹豫不决,左右为难的时候。并且,要诚心正意、平心静气,一次只问一件具体的事情。最后,是只问应该如何,而不问结果怎样。这样,才能引动上天勾动因果,得到最贴近的答案。” “六十四卦,严格意义上讲,没有好坏之分。” “卦通挂,顾名思义,算卦卜卦,就是把自己不同时期和境遇下的像画出来挂起来看。“ “人贵有自知之明,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人看别人都容易,看自己最难。当你算得一卦,就是把当下的自画像挂在墙上,自己退后好好看一看,好像跳出事外看别人一样,这会更容易对自己的现状有一个清楚、清醒、清晰的认识,以指导后事。” 徐无咎:“林兄弟的辩才,徐某佩服,千说万说,不如你给区区在下测测天机、卜上一卦?” 林弦惊:“我的卦金很贵的,如今你我敌友不明,还是免了。不过我可以免费送你几句。” “徐无咎。你这个无咎,其实就是易的一种终极追求的说法,易求无咎,而不是大吉大利。” “试想,大吉大利又如何?非但吉中藏凶,大吉大利后更必是凶,得到的同时必会付出和失去什么,没人能永远只占便宜不吃亏的。” “无咎无咎。无咎不是没有过错,正解是:只要你行的端,做得正,就算有点小毛病、小错误,别人也很容易理解你和原谅你,不会引发大的灾祸降临。” “无咎是适可而止后的及时行乐,无咎是尽力之后的接受和不勉强。是的,我在过程中尽力了,对结果,我,不勉强。” 针对命运是否可以破解,是认命还是造命,林弦惊和徐无咎都系能言善辩之辈,两人唇枪舌箭、你来我往、毫不停顿、洋洋洒洒。 此处省略一章至少三千字…… 第287章 一场赌局 辩到最后,两人尽管意犹未尽,却默契地收住了。 此番论战并无裁判,亦无胜负之分。 徐无咎当然也通晓易卜之学,林弦惊同样善于谋算,辩论起来必须有正方、反方和截然的观点,争取把对方按在地上使劲来回摩擦,等切磋过了,知道了对手的深浅,也就停嘴了。 林弦惊说:“痛快。接下来,文攻之后,该是武斗了吧。” 徐无咎也感酣畅,回道:“好啊,正想继续领教。你们有十人,我方也出大境界相同的十人,分个高下。” 林弦惊笑了,两人都自诩智者,辩论的愉悦并没影响谋划和好强争胜之心,徐无咎的小九九算盘是打得叮当作响。 于是他笑道:“徐兄此言差矣,你的建议有失公平。” “哦,何以见得?” “大家都知道,修行大境界下分为升堂、入室、登封、造极四个小境界,层次越高,阶段境界的分野越明显,像还丹境造极期的巅峰高手瞬杀掉刚入升堂期的一般修士也很平常。这是其一。” “其二,我方修为高低不同,又远来是客,拢共就这么十个人,你徐家坐镇此地,挑选的余地就大得多了。” “这也就罢了,最后嘛,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们才多大年纪,有本事,徐家也出同样岁数的如何?” 徐无咎精明,自然看得出万象门弟子了不得,二十多岁就多在还丹境了,同龄人中哪里容易找得到匹配的对手,所以才避而不谈,林弦惊却不肯吃这个亏。 两人又开始了明争暗斗。 徐无咎正在琢磨说法,华澜庭附耳过来和林弦惊说了几句。 林弦惊点点头:“这样,徐兄你先考虑,我们也商量一下,咱们幕间修息片刻。” 原来是商锦书早到了,提出来要和万象门的弟子们先聊一聊。 大家到了后堂,只见商锦书面色不太好,正所有所思地举着杯茶水在发呆。 林弦惊道:“商大哥情绪不佳,发生什么事了吗?” 商锦书放下茶碗道:“嗯,刚才和公孙兮兮一起与刀、徐、麻三家谈了谈,虽然不是最终谈判,但形势不容乐观。” “对了,平戎策的事情解决了,徐家答应无条件放人,这点儿面子还是会给的。” 谢过商锦书,林弦惊问:“大少下一步有什么打算,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商锦书的手指敲打桌面几下,似下了决心,说道:“我想,赌上一把大的。” 华澜庭和林弦惊等人静待下文。 商锦书继续说道:“刚才正好听了你和徐无咎的后半程辩论,看样子还要比武。我突发奇想,想把比武的胜负作为赌局,拖三家进来,也把生意场上的利益之争捆绑进来。” 华林二人没想到是这么个赌法,惊讶后都十分不解。 商锦书解释道:“在谈判中,刀徐麻三家联合起来,态度强硬,对外不肯让步,不愿分出市场与我商家和公孙家。” “也不是不肯让步,而是要我两家拿出更多的资源筹码和其他地方的市场来交换,要价很狠,我既无权更不能答应。” “看这架势,下一步的谈判我要是没有好的点子,恐怕要空手而归了。” “说句实话,这也不太有所谓。一次失利并不会影响我什么,挫折教育本就是商家弟子必须要经历的一部分。” “但是哥哥要强,要面子啊,家族中人在背后的点点戳戳,我受得了,却不想受。” “于是我想赌上一赌。” 林弦惊想了想道:“我们是没关系,怎么都要打上一场,但有两个问题。” “一个,我们未必稳胜。二一个,对方未必肯应下。” 商锦书说:“咱们这关系,我就不见外了。友谊赛,败了我也没损失,大不了打道回府,权当作小辈之间的一次玩闹,情况不会更糟。” “如果胜了,赚多赚少都是赚。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扭转局面的唯一现成好机会。” “至于应不应吗,一看我们怎么逼对方入局,二来我出了招儿,对方不接就弱了一分,气势上先压一压,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对后面的往来有利无害。” “另外公孙兮兮在平戎策的事儿上帮了忙,算不算她一份儿我事先问过了,她也赞成。” 华澜庭他们当然愿意帮这个忙,几个人商量过后,林弦惊回到了大堂内,对徐无咎说出了己方的想法。 徐无咎乍闻之下也是吃惊,眼珠转了几转,摇摇折扇道:“有意思,这玩儿法很新奇,我喜欢。” 这是表明了他自己的初始态度。 对于林弦惊来说,没有一口拒绝就有谈下去的可能。 徐无咎接着话锋一转:“要我是家主,那就拍板同意了。可惜我不当家,兹事体大,我要报过,才能给你们回话儿。” 这是故作大方示好,但抬出了挡箭牌作为退路,进退有据,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话不说满,垫上个台阶先。 “另外,名不正言不顺啊。诺大的商家自己不出面,让万象门的外人出来当枪,难免落下黔驴技穷的闲话,好说不好听啊。我这可是为你们着想。” 这句话说得有些风凉,绵中带刚,暗含讽刺,反手一耙,占住了道理,但也在点儿上。 林弦惊有备而来,不会让他如意,翻手取出几块玉牌:“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几个的商家外姓白金子弟卡牌,我们虽不姓商,算上头尾几个字,也是货真价实的商家子弟。” 徐无咎被噎住,又问了几句赌斗的细节安排和牵扯的利益大小后说到:“好,你们稍等,我去和家里说上一说,还要问过其他两家的意见。我会力争,但结果不好讲。” 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徐无咎满面春风地回来了:“成了,但我们三家也有条件。” 这件事看上去异想天开,是商锦书无奈之下的神来一笔。三家之所以答应下来,也是有背后的原因的。 首先,对于刀徐麻三家而言,不论商家还是公孙家,都是足以碾压他们的庞然大物,只是仙洲四大家里,除了屠家之外,其他三家以商人自居,不会动辄以武力开路,如无必要,多以威势、实力和各种商业手段来进行正当竞争。 这也是三家敢于抗争,不轻易让步的原因,但他们也知道不能过于强硬,否则刚则易折。 其次,元阳城是他们的根基所在,商家和公孙家的生意遍布五大陆洲,西南不是必得的重地,一直以来也没有十分较真儿。 然而,这次是商家长孙商锦书和公孙家二小姐公孙兮兮亲自出马,这本身就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地暗示了一个要有所得的态度,作势争取更多的利益是可以的,但如果半点儿面子不给,后面的事还很难说会如何演变下去。 因为这两个因素,三家不得不就坡下驴接招。 当然,三家老奸巨猾,也提出了条件,不能任人宰割,做事经商要留下回旋和反击的余地,才能获取长远的利益。 三家的意思,这次小辈间的比斗,只能作为一半的赌局。 如果万象门输了或是平局,商家和公孙家或者偃旗息鼓,或者接受三家大部分的苛刻条件。 如果万象门赢了,那三日之后,刀家将在郊外老宅里摆下宴席,邀请徐家麻家和商家、公孙家的人参加,双方再做一次整体实力上的碰撞,根据这另一半比拼的结果,再深入商谈彼此利益纷争的解决办法。 至于如何碰撞,徐无咎也没细说。 经过考虑,对方的做法本也在算计之内,虽不完全可控,总是有了转机,商锦书和公孙兮兮都同意了。 再往下来,就是如何比斗的安排了。 协商后,双方各有让步。 万象门不再坚持年龄的问题,徐家可以派对等还丹境的人出战,徐家也不要求十人应战,而是五局定输赢。 但徐无咎还是耍了个心眼。 他平时忙于家族事务,又惯于用计取胜,手里还有族中异宝咫尺大千扇防身,日常练功的时间就被挤占,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出场取胜。 徐无咎对于胜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下的事情,通常是不会出手的,他提议之前和林弦惊的一场文比算作一场和局,这样实际上是要武比四场,并把林弦惊排除在外了。 徐家的四人是族中子侄徐无失、徐无误和招揽来的修士劳埃德与贾满都,这四人的岁数可要比华澜庭他们大上许多。 华澜庭、易流年和诸葛昀肯定是要出场的,这关系到商家和公孙家的利益,必须遣出最强者,第四人最后确定为宋霏霏。 宋霏霏顶替林弦惊,不完全是考虑到两人的关系,主要的原因是实力。 宋霏霏在被猫妖医好魂魄之伤后,不知什么原因,她的悟性大涨,在过去六个月里功力大进,不好说超过其他诸女,但进步幅度异常明显。 为示公平,双方抽签过后,顺序是由易流年对徐无误,诸葛昀对劳埃德,华澜庭战贾满都,宋霏霏压轴战徐无失。 要想取胜,四场中必须赢得三场。 八人都没有交过手,现在判断强弱,还言之过早。 第288章 佛光普照 众人转移到了大会一处边角的比武场内,地方僻静,但也有不少的各地各路修士在旁观战。 第一场,自在万象门易流年对阵徐家徐无误。 徐无误的修为层次不在易流年之下,易流年并不鲁莽,而是稳扎稳打,等到对手被他拖入四平八稳的节奏,双方灵力逐渐消耗过半,易流年猝然发动。 元颢真人曾根据他速度快的特点,传授过他一手术法招式,叫做“幻影游动”,易流年在最近这半年里才修习有成。 幻影游动一出,易流年拉出数道残影,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向徐无误。 残影并不稀奇,幻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肉眼不易分辨,但影子和本体在气息上有明显的区别,只要仔细些,依靠灵识完全可以捕捉认清。 徐无误在心里暗哼一声,这顶多对他造成干扰,就算易流年现如今已经能够做到在本体和任何一道幻影之间自如快速切换,突然由虚转实,攻对手个冷不防,但只要他小心提防,料无大碍,反观易流年这么做消耗必大,坚持不了多久。 如果幻影游动只有这么简单,易流年也不会费时几年才练成了。 幻影游动的最高境界“灵魂分影”易流年还远远做不到,但“真身分影”已成,就是说其中一具幻影不是虚影,而是具有他三成修为的虚拟分身,缺点是存续时间短、距离本体不能太远。 但这就够了。 试想,一个人被数“人”围攻,其中有虚有实,虚实还变幻莫测,本就会分散注意力,里面还有一强一弱两“人”,不知何时会从不同方向上同时发出两道真实的攻击,这人修为还不比自己差,自己手忙脚乱、疲于应付之下,只有落败一途了。 易流年取胜第一场。 第二阵,诸葛昀对劳埃德。 诸葛昀采取了和易流年同样的战术,先和对手不疾不徐进行消耗战。 诸葛昀最相信的就是他的人和枪。 人是已经修到了五气朝元境登封期,枪还是那杆流云枪,一直没有更换过。 但诸葛是木讷寡言,却懂得利用华澜庭的关系与洞明峰建立起良好的来往,在晁天阙和风火伦的帮助下,流云枪经过多次改良升级,现在名为“高天流云枪”,也是件强横的武器。 同时,人枪合一的诸葛昀苦练一式术法,各取他和章晗蕴名字中的一字,叫做“昀蕴灵雷”,成功地把五雷鸣光掌中的雷光、电火和他的金系术法合成,厚重和锐利兼而有之。 更厉害的是,他从幽南峡谷先天八卦阵中得到启发,大枪发出灵雷后,轰不中对手的灵雷会入地引发反震,能够二次冲击对手。 打到一半的时候,诸葛昀连续跃起空中,枪发灵雷。 高天上流云本是风和日丽、惬意温煦,对手头上一下就转为电闪雷鸣,加以金铁之意的雷劈电殛,同时脚下震动、地龙翻滚,头尾难顾之下,劳埃德虽力战不退,却被轰得五痨七伤,败下阵来。 两胜一和,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大家的心情放松下来,商锦书与公孙兮兮有笑意开始荡漾在脸上了。 第三场由华澜庭出战。 他是众人中的最强者,输掉的可能性最小。 果不其然,贾满都作为徐家在上届群英会上招揽到的散修高手,实力是四人中最高的,但比起华澜庭的五气朝元境造极期巅峰仍有所不及,在华澜庭的步步紧逼下苦苦支撑。 这贾满都比劳埃德还要顽强,为了保住在徐家的外姓高手地位,他就算不敌,也要展现出斗志和韧性,坚持到最后才行。 还丹高手的后劲和灵力储备都强,在华澜庭未尽全力的情况下,两人僵持到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 就在华澜庭要加力致胜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华澜庭自己也是始料不及。 华澜庭为了追求突破后的根基牢固,六个月来,一直在死死压制修为的提升,不想和贾满都的长时间鏖战之下,他,再也控制不住了。 又一次,临阵突破! 这是好事。 问题是,前几次水到渠成的破关都是自然顺畅,现在他的奇经八脉基本通畅,然自在万象门的功法和别的道门不同,相当于温养境的六丁六甲境是要彻底敲开十二正经中足三阳经和足三阴经的通路,包括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和足少阴肾经。 这次破关涉及的筋脉重要且众多,并且多起于身体的下盘,实不宜在战斗中突破,需平心静气并有高手在旁护法,才好花时间一一调理顺当。 这一动荡,他的修为是有节节攀升的意象,但是导致下盘虚浮不稳,灵气周天循环不畅,攻势马上泄掉。 贾满都见此良机哪肯放弃,立即反攻而上,冲上来全力三掌拍出,掌力雄浑以极,尽皆命中华澜庭的小腹。 与此同时,林弦惊看出不对,已经叫出了认输二个字。 贾满都是同级高手,换作平时,华澜庭也不敢在防御不足的时候硬受全力三击,更何况此时,那很可能就是重伤而且进阶失败的结局。 万幸的是,奚如笺交出来的魔岭妖洞的魔修炼体密法救了他。 在太初魔原的后半年,华澜庭几乎没有修炼别的,主攻濑户麻衣留下的“长安十二时辰神隐术”和魔修淬体密法。 他自知自身修为增速惊人,但肉身的强度跟不上进境,两者不匹配的话,必将拉缓以后境界的提升速度,还会留下隐患,淬体密法正好用来弥补短板。 此时他体内灵力紊乱,无法凝聚护体,但强横的肉身帮助他抵御住了对方凶狠的攻击。 饶是如此,华澜庭还是鲜血狂喷,摔倒在地。 性命无碍,修为无碍,但晋级受阻失败,足三阳和足三阴经脉阻滞未通,他此刻连站都站不起来,被林弦惊抱入后方坐倒。 风清隽立即查看伤情,并有商锦书的贴身护卫高手过来,为他推宫过血,帮助疏通经脉。 这种临时救助可以缓解症状,但急切之间,难以确定经脉内部具体和细微处的伤害情况,受损程度还要等回去安顿后,有专人诊视和对症治疗方好,另外还要评估破关失败带来的影响。 第三场,华澜庭意外失手败北。 这时就看出了元阳城三家的老谋深算之处,按照约定的规则,万象门输了或是平局都算赌斗失败,只有获胜才能争取到另一半的机会。 第四场,宋霏霏对徐无失,不容有失,必须拿下! 宋霏霏本是作为最弱的一环,有凑数尽力一争的意味,华澜庭、易流年和诸葛昀才是主力。当前情势下,这一场却成为翻盘致胜的决胜局,万象门面临的压力陡增。 这是大家普遍的想法,人家宋霏霏本人可不这么认为,反而兴高采烈,在场边耀武扬威、跃跃欲试,好容易轮到了一个在众人瞩目下露脸的机会,她才不怕。 心上人林弦惊不是说过了吗?但求无咎,过程中尽力,对结果,不勉强! 所以她根本就没什么战术可言,一上来就高举高打,猛冲猛打,狂轰滥打,放出了杀手锏“流星火球”。 万象门来援高手们留在了九曲连环坞半年,其中就有来自玉衡峰的师太,在她魂魄之伤好了以后,传授指点了她这路功夫。 这是宋霏霏红焱赤焰术的升级版,以凤翅朝阳刀放出,个个有人头般大小,烈焰蒸腾,速度快、数量多、热力足、火力强。 徐无失以手中九耳八环大刀从中劈开,边劈边进,作为徐家后辈中的佼佼者,他不能被一个丫头片子吓住。 他却不知,流星火球被劈开之后,其中的灵力和余热没有完全散逸空中,一部分会悄然在周围继续聚集,宋霏霏看似边打边退,所有攻击都被对手瓦解掉了,局面堪忧,实则是在蓄势。 等上百个火球溃散后,宋霏霏新发出来的越来越少,貌似力竭。 火候一到,她单刀一立,灵力其实一直在暗中与四散的火焰元素相连,已经布下了一张大网,如今收网,几十个小一号但更凝实的火球重新集结成型,从四面八方罩向对手。 抵挡错落而来的火球没有任何问题,再多也可以,但同时应对数十个,可就超出了徐无失能力的范畴。 徐家人长得都不赖,这颜值可是要保的,脸面放在其次了。 徐无失认输。 万象门三胜一负一和,商锦书赌赢了。 只待三天之后,他们集体赴元阳郊外的宴会决胜下一场。 回到商家驻地,商锦书又叫来几个高手会诊华澜庭。 经过众人的判断和治疗,认为问题不大,丹田无损,经脉未断,外伤服药即好,内伤可以自行调理。 唯一可虑的就是时间,修复经脉是慢工细活儿,要再回到可以突破的程度,更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现在他只能躺坐着,下半身暂时动弹不了,必定是不能出席宴会的了。 这下半场争斗,估计会是上辈中年高手,乃至老辈儿强者之争,缺了他一人,倒也无甚所谓。 于是林弦惊去和商锦书商量应对方案,其他人正在议论的时候,有手下来报,门口有人要见万象门弟子。 易流年等人迎出去,来人白布衣、黑布鞋,正是一身温和素雅的光头中年大叔,凌烟树。 徐无咎后来没有追踪到凌烟树,他家传在器物上留有气息的手法失灵了,再后来要安排赌斗,等赌斗失利后,就更没精力和心情顾得上凌烟树的事了。 凌烟树在现场观看了两边的比斗,这才找上门来,说自己在紫金钵盂的事情上受惠受益,与万象门弟子结下了因果,需要了结为好,他是为华澜庭的伤势而来。 林弦惊和商锦书两人出来与凌烟树交谈过后,同意了他出手治疗。 凌烟树医治华澜庭的道具就是那紫金钵盂。 按照他的说法,紫金钵盂是佛门法器,发出的“佛光普照”之光,可以让华澜庭受损的筋脉快速复原。 这样,华澜庭就赶得及参加三天之后的,诺邓山鸿门宴。 第289章 笙管笛箫 风清隽问道:“这么神奇吗?这紫金钵盂到底是什么宝物?” 凌烟树温和说道:“出自何人之手,我也不是很清楚。曾有人笑谈是唐长老西天取经时,用来化缘化斋的东西,这来头可就大了。” “不过,有据可考的最早一任主人是南方华言神域的一位高僧大德,他给此物取名‘佛里佛气’。” “此乃正话反说——这位高僧是旗帜鲜明地反对佛里佛气的,反对任何人打着佛祖菩萨们的名号故弄玄虚、招摇撞骗。此物除了疗伤,还有其他功效。” 小聊过后,凌烟树和华澜庭两人就进了一处静室,等再出来,华澜庭行动如常、神采奕奕,据他自己说,很多平时修炼落下的暗伤隐疾也被佛光治愈,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又可以冲击六丁六甲境了。 大家都很高兴,林弦惊趁势邀请凌烟树同去出席大后天的宴会。 凌烟树想了想后说:“可以。此宝非凡,吾得之甚喜。这个人情是要还的,疗伤只是小事,就是去没问题,但凌某只能为你们观敌掠阵、摇旗呐喊、跺脚助威,帮个人场,打打杀杀就不要叫我上了。” 林弦惊答应下来。 随后,林弦惊和商锦书与公孙兮兮一起商量人选,万象门弟子和两家驻守城内以及带来的高手都是要去的,稳妥起见,最好再召集些帮手。 他们在这里商议,刀徐麻三家也在密议。 元阳城外,有一诺邓山,是刀家的私产。此刻,刀家家主刀白凰正泡在一处温泉池里,等待徐家与麻家的家主。 刀白凰是名红光满面、神态威严、身体精壮的老者,半躺在温泉里闭目养神的时候,徐家家主徐俊先到了。 徐俊的个子不高,面白无须,像是个书生,只脸上的鹰钩鼻子显露出桀骜不驯的性格。 不久,麻家家主麻三斤也到了。此人出生时早产,当时只有三斤重,但现在的体重足有三百多斤,一坐进去,连池水都微微漾出些来。 三家的上代家主先后退隐,如今他们三人,就是掌控元阳城的实权人物。 麻三斤性急,先开口问道:“两位,上半场失利,这接下来的宴会是怎么个说道?” 刀白凰道:“所以找你们过来计议一下,先听听足智多谋的徐老弟怎么说。” 徐俊道:“形势我们都清楚,就是个尺寸拿捏的问题。” “此次商锦书和公孙兮兮亲自出马,摆明了不能空手而归,对方势大,我们不得不做出些让步。另一方面,两人都是后生晚辈,对方没有派出重量级的老辈儿人物过来,也说明两家不是要强逼我们就范,没有破脸吞掉你我的意思。” “照我看来,咱们无需示弱,在让出些份额的同时,索要到足够的资源补偿即可,还能在实质上加深和商家与公孙家的往来关系,对我们在西南的长远利益是有帮助的。” 麻三斤说:“话是这么说,我没意见,具体要如何先占上风,再适当往回收一收才好?” “当然不会也没必要大打出手,靠的是气势和实力”,徐俊回道:“商锦书和公孙兮兮必然带齐人马前来,但我们才是地头蛇,根据掌握的情报,聚集三家在城里的全部高手,都不必借调周边依附宗门的力量,我估计就可以稳压他们一头。” 麻三斤问道:“商大少和公孙二小姐身边肯定有顶尖高手随行,我们尽管在元阳城周边呼风唤雨,西南排在前头的修真宗门家族我们还使唤不动,我担心…….” 徐俊答道:“麻兄不必担忧,顶尖高手多自持身份,肯委身作为保镖已是极限,只会负责少主的人身安全,轻易不会在这种级别的商场争斗中下场,出面的多半会是温养境、脱胎境的强者,我们集三家之力还应付得来。” 刀白凰道:“这个问题老夫也想到了。为了确保震慑之力,我已着人去请一位玄珠境的大能来坐镇撑场子了。” 麻三斤喜道:“那敢情好,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有劳刀老哥了,不知是哪位高人会驾临?” 刀白凰道:“此人从我父辈开始就资助其修炼,前些日子刚刚有幸突破进入玄珠境,碍于情面,加上奉送上大量灵石,当可前来助阵,否则我也请不动。他名路牙子,是血炼峰的新晋长老。” 西南有一山脉名为十万大山,血炼峰是十万大山数十个修真门派中的一个,虽只占据一山,因实力强横,其他门派都唯其马首是瞻。 麻三斤放下心来,三人又说了说具体的安排,各自散去。 第三天头上,商锦书带领六七十人上诺邓山拜会。 刀家已经摆好了阵势,宴席设在山间户外,一大片平整如镜的地面上相对着摆下了几十张红木宽桌,双方主宾和高手在前方落座,其他人坐在后面。 温风习习,先礼后兵,双方寒暄过后,先是吃菜把酒言欢,扯些风花雪月、山中风物等没用的闲篇儿,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刀白凰起身开始了正题: “诸位,于峋峋山间温酒浮白,本是人生一大乐事,然我等都是修炼习武之人,枯坐无趣,不如活动活动助兴如何?” 商锦书笑道:“正该如此,客随主便,三位家主有何提议啊?” 徐俊言道:“几家也都是经商之人,所谓刀枪无眼,和气生财,以和为贵,我看就让两边的众位高手放出气势,在这场地中间空中较量一番,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彩头大家都说的差不多了,压过半场就收手,这样也不会伤了彼此的和气。” 这边并无异议。 元阳城三家率先出手,过半人的气息威压混合,组成一道气墙停在了中线,等待对方迎上。 商锦书一方的高手也同样释放灵力威压向前,开始了无形的交锋。 说是无形,肉眼可见场中间空气中的气机鼓荡,甚至有闷响发出,两道气墙忽进忽退,见到有薄弱处被攻入,立时有侧方的气息过来协助抵挡反击。 如是来往几回,不分高下,谁也推进不到对方的席前。 到了这时,双方温养境和脱胎境的强者开始有人介入了,气息进退的速度猛然加快,隐隐有风雷之音响起,功力弱的此时要是身陷其中,恐怕都要被撕裂。 随着出手人数的增加,攻势和声息反倒是减弱了下来,这是两边都步步为营寻求配合,不断寻找对方的弱点,再发出雷霆一击。 僵持了几个回合,气墙愈发浓厚,气息在其中翻滚纠缠扭曲,地面都有了龟裂的迹象。 元阳城一方人数稍多,略占上风,气墙逼近了几丈,但商家一方稳固防守,他们推不过中线,但气墙也不得寸进,形成拉锯之势。 见此情景,知道该自己上场了,请来的玄珠境大能路牙子痰嗽一声,轻轻放下手中酒杯,一股沛然的滔天气势直冲出来,到了本方气墙前化作无声,全面渗入之后,威压陡然增大,气墙又缓慢而坚定地反攻了过去。 商家一方竭尽全力,这回却无论如何守不住了,只能延缓对方气墙前进的速度。 确如徐俊所料,保护商锦书和公孙兮兮的大能只管护好少主,不会参与这种争斗,商锦书就把目光投向了林弦惊。 林弦惊回首示意,他身后三人手扶桌案,加入了进来。 为首一名老者黑袍白面山羊胡,明显像是没睡够似的,带着两只黑眼圈。第二人獐头鼠目,几缕胡须杂乱向外龇愣着。最后一人一身白袍,高大威猛。 这三个非是旁个,正是林弦惊召唤回来助阵的猫妖、子鼠和灵猿。 三大妖兽化身人形也在元阳城里游荡,听到有这样好玩儿的事情,都乐得过来凑热闹帮忙。 照夜踏血灵猿化名袁照夜,子鼠给自己取了个肖子属的名字,唯独猫妖要显示与众不同之处,起名毛矛茅,叫起来非常拗口。 三人都是处在相当于脱胎境的妖修凝魄境中后期的大妖,这一掺和进来,这一方立时声势大涨,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气墙忽悠一下就被推了回去,直逼对方的前台。 这也不能怨路牙子无能,他才进入玄珠境不久,境界还没有彻底稳固下来,又是勉强侥幸突破的,以致他的寻常一击被三名大妖联手迫了回来。 嗯了一声,路牙子老脸微红,有些挂不住,终于正视起来,层层加力,气息如潮水般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涌了上前。 毕竟境界之差摆在那里,脱胎进入玄珠境,要很多倍灵力的积蓄才有可能。 猫妖三人虽也加大了输出,然而挡住再退,挡住再退,每次是卸掉了对方不少的力道,每次后退间隔的时间更长,却扭转不了颓势。 商锦书、公孙兮兮和林弦惊都拿不出更多的力量了,他们是外来者,带来的和本地的人手就这么多,只能眼睁睁看着己方的气墙慢慢在回移。 难道要输了这一阵,双方扯平,拉回到之前的谈判底线上? 这种实打实的碰撞来不得虚假,只能硬碰硬。 就在这时,他们的后方噪音大起。 众人回头一看,俱都哭笑不得。 但见温和大叔凌烟树不知从哪里搞到的家伙事儿,面前鼓瑟笙箫俱全,中间混着不起眼的紫金钵盂,他一边跺着脚,一边吹吹这个,敲敲那个,嘴里还不忘喊几声加油,他背后还插着四杆护背旗,随之乱抖。 我滴天啊!额滴神啊。 这凌大叔不打诳语,言出必践,真的是摇旗呐喊、跺脚助威帮人场来了,问题是他显然不善乐器,这锣鼓敲得是杂乱无章,并不美妙。 你还别说,这一打镲,路牙子的攻势真的受到影响,放缓下来,而且还在徐徐退后。 不对!这不是鼓乐之功。 就有细心的人发觉耳边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梵唱之音,还有淡淡的金色光芒从后方蔓延过来。 凌烟树看上去至多是温养境初期的修为,这是?“佛里佛气”紫金钵盂的力量! 好法宝! 有了紫金钵盂的加持,佛音梵唱和佛光普照的加入,路牙子一方的攻势渐渐如白雪遇阳光般,在一点点消融。 血炼峰的名字凶恶,但修习的是道门正宗的玄功,居然抵御不了法器紫金钵盂。 再过片刻,路牙子脸色灰败,支持不住了。 徐无咎后悔,错失了这件威力巨大的宝物。 刀白凰、徐俊和麻三斤三人苦笑,商家这个后手着实厉害,连玄珠境帮手也奈何不了。 本待说几句场面话收场认负,突然一个刺耳的声音喊道:“且慢,你家毕小爷不服,有话要说。” 三人转头一看,徐俊心中暗道一个好字,有这人搅局,事情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第290章 一半称心 搅局的人是路牙子带来的,但来头可比他还要大。 此人乃是血炼峰掌门毕赞之子,名叫毕珂。 麻不烦只是元阳城里的小霸王,毕珂却是在十万大山里横着走的混世魔王。 毕珂对他的父亲毕恭毕敬、父慈子孝,但只要出了血炼峰,他就能把十万大山所有门派和村镇搅和得鸡飞狗跳,被祸害的人碍于毕赞的厉害还敢怒不敢言,毕珂就是个典型的纨绔。 听说路牙子要来元阳城,毕珂就一力撺掇着要跟来玩耍。 毕赞对这个儿子是恨铁不成钢,修为是不差,德行没法恭维,偏偏毕珂在他面前乖得像只小猫,一出去就为非作歹。他就这么个独子,也教训打骂过,也好言劝慰过,都不管用,让他很是头疼。 这次毕珂要跟来,毕赞最终同意了,他自认管束不住,认为毕珂只有哪一次在外面吃了亏、碰了壁,才能有所醒悟和长进。 毕珂得了吩咐,开始还收敛性子,没有惹是生非,等见到他家玄珠境长老路牙子没能镇住场子,大丢了血炼峰的脸面,他按奈不住了。 有本事一直闹事闯祸,还能活得活蹦乱跳的人,很多脑子并不笨,都有些聪明劲儿,他知道在这种场合胡搅蛮缠,那也要说出自己的道道儿来。 毕珂跳将出来说道:“敝人毕珂,血炼峰少掌门。承蒙元阳三大家邀请前来,适才诸位你来我往斗得精彩,瞧得我手痒,在座的都是练家子,坐着不动未免无趣,哪位肯下场指教一二啊?” 公孙兮兮回道:“毕少掌门,这是我们两家和元阳三家之间的赌斗,既已分出结果,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了吧。” 毕珂装糊涂,振振有词道:“是吗?我怎不知。我只听刀家主说聚会欢宴,请大家活动活动助助兴,没说什么赌斗和一场定胜负就结束了啊?” 看公孙兮兮还要解释,毕珂继续说道:“你说要赌就赌好了。既然适逢其会,那就算上我血炼峰一份儿。血炼峰也是元阳城买卖的大主顾,在城里几家大铺面里还有出过资占着份额,不能说没有这个资格吧。” 这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商锦书皱眉看向对面:“三位家主,这是何意?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徐俊叹口气道:“大少你也看到了,我们也没想到毕少掌门要代表血炼峰出头,十万大山我们也一样得罪不起,人家既然拿得出筹码,大少要是不接,倒也无可厚非,咱们算咱们的就好。” 徐俊这话说的是驴粪蛋表面光,说的是光棍,可也挖了坑下了套,商锦书有些生气。 但他转念一想,情况变化到这里,不接显得示弱。接下来后,如果赢了,等以后向西南纵深开拓的时候,掌控十万大山的血炼堂就不好掣肘了,搞好了还可以进一步合作;要是输了,谅三家也不敢出尔反尔,大不了舍出一些利益,只要破了冰有进展,自己就能向家里交待。 念及此处,商锦书对毕珂说道:“那好,就依少掌门,要怎么个玩儿法?” 毕珂成竹在胸,对方高手众多,涉及血炼堂的利益和名声,柿子当然要拣软的捏,遂言道:“在下是来给三家助拳的,自然要对上给商家和公孙家助拳的才是,请自在万象门出一个人吧。” 真好算计。 毕珂四十多岁了,在毕赞的资源堆积倾力培养下,已是温养境升堂期了,万象门弟子们都在还丹境上,这么打还不是以大欺小,有胜无败。 商锦书当时就要发作,华澜庭豁然起身:“无妨,华某愿战!” 华澜庭经佛光普照治愈后状态极佳,他在晋级失败、比斗失手后正憋了一肚子闷气没处发泄,见毕珂歪理一堆咄咄逼人,要杀一杀对方的威风气焰。 毕珂见他上钩,喜道:“有种。毕某输了的话,元阳城内的产业划归万象门,血炼峰的资源进出交出一半给商家和公孙家打理,反之就按刀徐麻三家的方案来谈。” 见商锦书缓缓点头,华澜庭又道:“甚好,那就三招定胜负。三招之内见不了分晓,拖久了我更加不是少掌门的对手。” 话说的谦逊,口气却狂妄,但也在理,境界差别摆在那里,持久战对他并没有好处,这点华澜庭心里有数。 毕珂仰天大笑:“如你所愿。那便,开始吧。”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华澜庭一个寸步千里,已闪身欺进。 毕珂没想到对方这么快,一错愕的时候,护体真气自然而然激发而出,华澜庭竟突不到他的身前。 华澜庭受阻,一提气,斜向以“脱袍让位”又硬挤进半个身形后,金丝铁线环绕飞出,缠向毕珂。 毕珂并不慌乱,任由金丝铁线绕住腰身,他身着血炼峰异宝“奇门遁龙甲”,金丝铁线切割不动,随后他猛然发力,将金丝铁线连同华澜庭就崩了出去。 一来一往,第一招。 毕珂转守为攻,一式“血河倾泻”打向华澜庭。 华澜庭的身影忽然消失。 太极巾罩体,肉眼无法得见。 毕珂灵力笼罩前方,发现了人形气息波动,心随意转,“血河倾泻”变作“血色黄昏”,转向追击。 华澜庭在魔原之内苦练“长安十二时辰神隐术”,已经领先其他弟子率先超越了“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阶段,第二层“举目望日,长安不见使人愁”还没练成,但他把之与太极巾结合,制造出的本体气息幻象栩栩如生,伪装欺骗性极强。 此刻他的真身却在毕珂的另一侧。 毕珂一招打空,一攻一守,第二招,还是未分胜负。 华澜庭在近处现身,他的咸带鱼带盐大法自从进化到红烧鱼后,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如今已经到了“糖带鱼”层级,双元素剥夺秘法无形发出。 毕珂体内的盐份和糖份快速流逝,人体内少了盐缺了糖,有什么灵力和功法也要打了折扣。 毕珂浑身酸软无力,头晕目眩。 华澜庭紧跟着上前就是毫无保留的一掌,几乎贴身的五雷鸣光掌,轰然而至。 第三招! 毕珂修为减半,抵挡不住,催动“血海无边”,要靠着奇门遁龙甲拼命防御。 遁龙甲接收的灵力支持不足,本身材质受不住华澜庭五雷鸣光掌的全力一击。 雷声闷响,电光缭绕,遁龙甲的几处地方焦黑,发出糊味,并出现了裂纹,毕珂受伤。 华澜庭接着一记“是与不是纠缠腿”蹬了出去,毕珂飞出,身子压碎了后面的石桌。 华澜庭以连环进击、紧密衔接的三招,击败了血炼堂少主毕珂。 旁观众人静了片刻才叫出好来。 剩下的事儿就不用华澜庭他们操心了。 刀徐麻三家和商家与公孙家展开了谈判,三家做出了较大的让步,另外两家见好就收,双方达成一致。 暗中吃亏较少的是徐家,商锦书因为万象门帮了大忙的缘故,要求徐俊支持平戎策。 徐家于是收留了平戎策,平戎策只想查明真相,对平家中暗算平素简的主谋进行惩治,有徐家作为后台罩着,等他日后成长强大起来,自会接手平家,振兴无平阵道宗。 其他人忙活的时候,万象门弟子们却找不见力挽狂澜的光头大叔凌烟树了,他人已经在助阵了却因果后,静悄悄下山,飘然离去。 两天之后,圆满完成任务的商锦书和公孙兮兮要直接回返家中,华澜庭等人要和猫妖三人要继续转道仙洲南部回归自在万象门,几厢自此作别。 商锦书和公孙兮兮本来要重重酬谢他们,考虑到两家的关系,众人婉拒了谢意,于是商锦书和公孙兮兮提前知会了两家在仙洲南部的分支,让万象门弟子如果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寻求帮助。 第三天头上,天刚蒙蒙亮,大家继续启程上路。 商锦书送了他们上好的灵兽马匹,众人边走边闲谈。 话题就说到了不辞而别的凌烟树的身上,华澜庭说这人可是个妙人,以后只能等有缘再见了。 猫妖三人的话不多,可能是觉得没能在和路牙子的一战中克敌制胜吧,有些情绪不高,说到凌烟树时,猫妖却多追问了几句,易流年问他为何对凌烟树这么感兴趣,猫妖没有作答。 子鼠突然开声:“你们几个小子有所不知,猫妖大人是有原因的。” 猫妖要制止他,子鼠不听,继续说道:“咱们能从空间风暴里安然脱身,可不那么简单容易的,猫妖大人为此可是去了一条命啊。”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追问。 猫妖轻描淡写道:“老夫没那么高尚,当时的情况下只能自救,也顺带救了大家。再说了,也是我一意要来研究平行空间的,搞出了事,自然由老夫解决。” 子鼠续道:“猫妖一族不是生来就有九条命,它们是得天独厚,生下来就是灵兽,通常在一到三条命之间,三命猫妖的潜力最大,有很大的几率在日后成为九命猫妖,猫妖大人之前已经修到了五命,现在只有四命了,修为有损。要不然,那路牙子未必能压过我们。” 大家心生感激和歉然,华澜庭问道:“要怎么才能长回去?” 子鼠道:“一是靠漫长的修炼,也有其他的捷径,比如我看那凌烟树的紫金钵盂佛光就是很大的助力。” 大恩不言谢,华澜庭等人心想,将来一定要找机会寻到凌烟树,为猫妖续命。 易流年赞道:“毛矛茅大人果然洒脱,如此大事,竟不告诉我们。” 猫妖道:“开始也很颓丧。兽类不比人类,进入灵兽层级后,寿命虽长,修炼上却缓慢得多。” “但我这次来到仙洲,发现人族虽寿短,但正是由于紧迫性,人族的创造力非凡,而且潜力无尽,更为可贵的是,你们有可贵的文化传承,在应事的态度上更为豁达,受到感染,老夫的心怀才有所解开。” “老夫曾在元阳城内看见一副对子——人生那得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这不是无奈和消极,而是一种达观和智慧。在和那户人家的主人聊过后,老人送我几句话,很有味道啊—— 自古人生最忌满, 半贫半富半自安; 半命半天半机遇, 半取半舍半行善; 半聋半哑半糊涂, 半智半愚半圣贤; 半人半我半自在, 半醒半醉半神仙; 半亲半爱半苦乐, 半俗半禅半随缘。” 大家一路聊着,这一天,就进入到了仙洲南部地界。 第291章 三个熟人 进入南部不久,他们发现有很多老百姓在携家带口逃往东南腹地一带,其中还不乏有修真者。 拦住路人一打听,都说是附近山中闹鬼,死了很多人,大家伙儿不得不逃离。 等问到修士,原来是百多年前的“群鬼之巅”死灰复燃,新一代鬼主出世,携万鬼为非作歹,寻常修士不可敌,只好避走。 东方殊玄仙洲之内以道门为主,其他也多是与道门沾边的各类修真门派,经常也被称作灵修。除此之外,也有不少魔修、冥修、妖修和少量的体修、佛修。 其中源于上古巫术的冥修有不少分支,像他们之前遇到的胡飒沓父子是一种,像西方妙高圣地的冥修也是一种。 在灵气充沛、灵修密集的地方,鬼魂自行修炼到较高的层次很不容易,但总会有一些。另外,很多冥修都擅长御使鬼魂山精,在长期的发展中,就有被召唤豢养的鬼魂强大起来,这些强大的鬼魂被称之为鬼修。 鬼魂精魅是生物另一种形式的存在,大多并不穷凶极恶、为害世人,但中间就有一部分以人类的肉身精血生气和其他鬼魂为食来壮大自己,只要来源足够,修为增长超快,虽然这类鬼修极难突破进入飞升的境界。 这类鬼修曾经猖獗一时,为修真界所不容,只要发现就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后来就销声匿迹不易见到了。“群鬼之巅”就是当时比较大的一个鬼修联盟,在强势打压下早已土崩瓦解。 有一个那时修为不高但掌握了很多秘法的鬼修在漏网后,机缘巧合躲进了一处没被发现的上古战场遗迹,利用里面大量的孤魂野鬼潜心修炼百年并培植党羽。 修炼有成后,为了掠取活人精血继续提升已经见顶的修为,这名鬼修现身出世,自称“群鬼之巅”新一代鬼主,占据一方为祸,正在积极扩大地盘。 按说,得到消息的南部修真门派应该像以往一样,立即联合起来围剿消灭。 但一来年代很远了,现一代大多对害群鬼修之凶印象淡漠,二来群鬼之巅现世不久,又偏安南部西线一隅,影响和威胁尚不明显,三来仙洲里近期也一直不太平,所以应者寥寥,除了少数家族宗门出动,就只有南部第二大派“山中一夜雨”为了扩大自身的影响力,愿意派人前来。 打听清楚了情况,林弦惊征求大家的意见,看是继续前行,还是绕道过去。 子鼠和猫妖都不想绕道,说太初魔原上都是妖修魔修,去的灵修也很多,只冥修、鬼修和佛修极少,正要了解一下,而且有三名大妖在此,也不惧什么鬼主。 这样,大家就和人群反向而行,前往群鬼之巅所在的遮阴山脉。 下午踏入遮阴山脉范围后,走到傍晚都没看到人迹,直到天色擦黑儿,他们山脉边缘才遇到了一队修士。 领队的止住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此地现在厉鬼横行,劝你们速速离开。” 交谈过后,知道这些是仙南“山中一夜雨”大宗前来打前站的人,这支小队奉命在周边一侧巡逻,阻止不知情的闲人进入。 大家谢过好意,说会小心,巡逻队见他们也是修真者,还不听劝,告知过后果自负后,也就不再阻拦。 众人深入山脉后,山里乌漆嘛黑静的可怕,连虫鸣鸟叫声都很少听的到,遮阴山脉本就处在低洼的盆地里,山高林茂,现在更是阴气森森。 又走了一段,猫妖说道:“前面就到了群鬼之巅布置的护山大阵了,鬼气极重,鬼修的情况不明,老夫和子鼠老猿先去探看探看,你们就往回走吧,完事儿了我们能够找到你们。” 猫妖既然这样说,自有其道理,大家不想当累赘,就依言原路返回。 没到半路,前方突然间隐隐约约传来惨叫的声音,等大家闻声赶去,就见一地死尸,刚才拦住他们的那支巡逻小队全军覆没,死状各异,有的干瘪如僵尸,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有的身体残破,心脏和内腑处空空如也,或是一个血洞,还有的表面没有异状,人却没有了生机。 这大半夜的,情状令人不寒而栗。 必是鬼修所为,一击即走,周围并没有发现异常。 大家见识了鬼修的残忍,不想久留,但还要给这些枉死的同道入土为安。 就在他们挖土的时候,一队人马从前面出现,急奔了过来。 看清现场,为首一人当有温养境的修为,厉声喝道:“你等何人,为何在此?我们这些同门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接到巡逻队求救信号的“山中一夜雨”宗门的援兵,于是林弦惊把情况说了一下。 那人将信将疑,说到:“如果是这样,那就多谢了。不过还要请你们跟我们回去一趟,等查明后自会放你们走。” 华澜庭他们当然不肯,这好心安葬死者,还惹上一身骚了。 双方争执起来,眼看就要闹僵。 这时又有一大队人到来。 这次带头的是名女子,粉面秀目,英气逼人,一来就问是怎么回事。 温养境高手道:“回三小姐,事情是这样的……”听完后,女子看向万象门众人,待看见华澜庭时,目光中出现疑惑之色,对他说道:“你们是哪个门派的?为何深夜在此?我们见过吗?为什么我觉得你眼熟的很?” 华澜庭确认没有见过此女,他报了门派,又解释了下情况。 女子又盯视他看了几眼,转头道:“看样子不假,放他们走吧,你我继续追查。” 等双方分开,易流年对华澜庭说道:“庭庭,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毛那个来头不小的美貌姑娘说看你眼熟的很,不然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老实交代,她是你哪个好妹妹?” 华澜庭一头雾水,耸肩摊手道:“挑事儿是吧,我真的没见过她啊,许是兄弟桃花运好,女人缘佳?这我也控制不住啊。” 易流年:“我呸,清隽还在这儿,你过份了啊。哥哥信你,会不会是你穿越到其他位面时惹下的风流债?” 易流年这一说,倒提醒了华澜庭,这事是有可能,但他能对过程中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可如果对方的样貌脾性和那时不同,他也分辨不出来具体是谁。 这里不安全,大家商量后,决定沿着遮阴山脉的边缘绕行离开,猫妖三人会找得到他们的。 沿着山路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穿过一处低谷时,两旁突然呼啦啦窜出来无数鬼影,个个提刀带剑,呐喊而至。 之前没有察觉,这是,中了埋伏? 有谁会提前知道他们的行踪? 为首三人站了出来,中间一人阴阴喊道:“万象门弟子,别来无恙!可还认得我。” 当中这人飘飘荡荡,双脚离地,左首一人的身子半隐半现,忽实忽虚,右边的那个是实体真人,只是浑身上下鬼气弥漫。 等大家看清楚后,都失神愣住,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是这他们中有人认识,却八杆子打不着的三个鬼模鬼样的人拦住了去路。 皆因这个组合太不可思议,奇葩之极。 三个熟人,应该说三只熟鬼,头前正中的是仇欢喜。 此人在中央天井时被打入中心区内部,都以为他死了,不想在这里出现。 仇欢喜确实是“死了”。 他落入中央天井中心区后,本来是死路一条,但在虞化龙和解无常施法护送华澜庭等人离开时,他在附近,就被卷入了进去,肉身是没有了,魂魄却幸运地飘了出来,被当时在那里暗中觅机收魂的群鬼之巅鬼主拘住,收做了手下,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鬼修。 左边的一人,叫做向玺。 不错,正是华澜庭他们最早在雾岚山中照过面动过手的向玺。 向天问和向玺父子在雾岚山一无所获,回到南方后,急于增强修为,后来痛下决心,决定转为冥修。 地灵帮本就是盗墓为生,修炼的是也是阴尸腐毒功,父子俩也得到过不少冥修、鬼修的修炼法门,为求速成,两人后又走向了鬼修之道。 再后来,向天问转变后的修炼不得法死去,向玺却被在功力没有大成时偶尔出来吸血游荡的鬼主看中,收为弟子,如今是介于半人半鬼之间。 这两人的出现已经是令人匪夷所思了,第三人最让大家吃惊。 此人竟然是盛歌。 就是在他们去往中央天井时留书辞别,私自下山叛出宗门的天枢峰六十代同门弟子盛歌。 盛歌此时也是一名鬼道冥修,来路不明。 就在众人吃惊没想明白回过味儿的时候,仇欢喜、向玺和盛歌三个没有多作交谈,指挥鬼兵围杀了上来,开始了一场混战。 冥修鬼道的身体和术法有其独到奇妙之处,华澜庭他们以前接触的不多,这一动起手来,颇有束手束脚之感。 他们的罡雷之术还是对冥鬼之气有相当的克制作用,但其他武器和和灵气术法的攻击效果都打了折扣,被击中后的鬼修之体会四下呈气雾状散开后再合拢,是会造成伤害,但仍具战斗力。 鬼修之道见效快,仇欢喜原来的修为本就较高,向玺与盛歌也已经很强,而且这个地方有遮阴山的阴气加持,还有护山大阵的鬼气输送,更讨厌的是鬼兵的数量太多了,不是太容易一击彻底杀死,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增加,让众人不能专心对付三名主将,另外他们还要分出人手保护实力不高的牧犴和奚如笺。 审时度势,林弦惊发出了撤退的信号,大家不再恋战,边打边退,想先脱离再说。 仇欢喜三鬼并不罢休,率领鬼兵紧紧咬住,穷追不舍。 第292章 五鬼招财 华澜庭十人脱身不得,几次要返身全力搏杀,但仇欢喜三个每次都率队退开,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林弦惊觉得这是在拖延时间,拖住他们撤退的脚步,等待高手到来,那时才会是真正的危险。 正在思谋对策,万象门弟子的援兵却先到了。 只见一彪人马从斜刺里杀出,大家并不认得其中任何一人,但这哨人极其勇武,所使术法对鬼兵有很强的杀伤力,冲的鬼兵阵型大乱,仇欢喜在收拢鬼兵后,才依靠数量优势逐渐在这批援兵和万象门的携手抗击之下稳住阵脚。 三方打得难解难分之际,又有一对人马突然出现,比上一波人还要生猛,随着生力军的加入,仇欢喜等终于支持不住,急急忙忙逃走了。 三队人马都没有追赶,整队见面叙话。 林弦惊上前,冲一人笑道:“不想是单兄,多谢多谢,别来无恙啊。” 他们早已认出此人,乃是在中央天井遇到的仙洲西部边陲台山宗的道子单天冲,大家对其人的七巧魔瞳和茅台瑜伽术的印象颇深。 当时双方还发生过龌龊动过手,后来在一系列事情过后,不说化敌为友,也算是尽释前嫌了。单天冲这人的毛病不少,但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人。 单天冲也很高兴巧遇他们,两边简单说了几句,原来他台山宗和仇欢喜的宗门是世仇,宗中近日算得仇欢喜在失踪后会在南部这个地域出现,于是派了人手来赶尽杀绝。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华澜庭等人正在向第一拨援兵道谢。 这一伙人的领队者是个女子,术法狠厉但说起话来腼腆,就是和那“山中一夜雨”的女子一样,对华澜庭一直盯视,一副见了熟人却叫不出名字的模样。 这女子名叫黄照鉴,和她的同伴都来自一个家族——烂柯山黄家。 仙洲道门多有驱鬼御鬼之术,因追求长生,并没有作为重点去发展,但仍有一些世家宗族在这方面尤为专注和擅长,并发展出以此提升修为的功法秘技。 烂柯山黄家就是其中比较有名的一家,单天冲的茅山道术更是如此。 所以,一听说有鬼主出世,黄家就先遣来一批人侦察敌情。黄照鉴一行已经在遮阴山周围踏看了一些日子,这次适逢其会。 三拨人相互结识后,商量下一步的行止。 万象门弟子要等猫妖三人,所以并不会真的远离此地。 黄照鉴是来为后队开路的,任务是尽量摸清情况,无需深入进山作战。 单天冲来的时间更早一些,已经和群鬼有过几次在在外围的接触战,从俘虏嘴里知道了一些消息。 据他讲,鬼主现世,目前带出来的还不是他的全部手下,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现在统御普通鬼兵的是五大鬼差,包括仇欢喜、向玺和盛歌三个以及归添、归加,再往上还有五大鬼使,名字分别叫作危震天、秦天柱、巴天虎、方天戟和恨天高,负责指挥比鬼兵更厉害的鬼卒。 这些群鬼的任务是残害周围的百姓和修士,为群鬼之巅提供精血生气,一是供鬼主享用,二来鬼主会借此将等多的鬼兵鬼将从地下鬼府中带出来,然后再不断扩大地盘,壮大势力。 如果鬼差、鬼使和修为更强大的鬼判及兵卒的数量越来越多的话,不但受害的人更多,剿杀起来的难度也更大。 因此,单天冲的意思是尽快合力将群鬼之巅屠灭在萌芽之际,最好是消灭鬼主、毁掉鬼府,断了源头,否则等其坐大成了气候,未免又是一场规模不小的浩劫,需要多个门派集体出动方能奏效,代价也会更大。 但现在肯出手的门派不多,除了他这样有仇怨的和黄家这样闻鬼而动的抓鬼专业户,大派中只有“山中一夜雨”一家,而且各家的主力还都没有到位。 以当下的力量是做不了太多事的,单天冲建议联络上万象门弟子先前碰到的“山中一夜雨”,争取在联合消灭一些有生力量并自保的同时,多获取对手的信息为上。 听单天冲说到“山中一夜雨”,黄照鉴道:“我和山中一夜雨的三小姐漆晓白很熟,只要距离合适,我就能联系上她。” 商量好后,大家就出发前去寻找“山中一夜雨”的队伍。 等回到遮阴山边缘,黄照鉴在和漆晓白联系时,得到的却是求救的信息。 原来,鬼主今晚其实安排实施了两个行动。 一路是他受人委托和指使,让仇欢喜三个根据借刀杀人的雇主提供的大致方位信息,在找到万象门弟子并缠住后,再由方天戟和恨天高两名鬼使前来强力击杀。 另一路是由五大鬼使联手布下“五鬼招财阵”,将“山中一夜雨”的先头队伍引入阵中灭杀,给前来找麻烦的门派一个当头炮下马威。 计划的前期执行顺利,后面出了点儿岔子。 仇欢喜他们等到了万象门弟子,但由于猫妖三人的意外潜入,布好阵法后就要出发的方天戟和恨天高被绊住,加上台山宗单天冲和黄家黄照鉴的出现,华澜庭等人安然无恙,这一路失败了。 另一路上,阵法完成后,危震天带领归添、归加兄弟灭了“山中一夜雨”的巡逻小队,然后成功将漆晓白等人诱入大阵。 但由于鬼使巴天虎和方天戟、恨天高要对付突然闯进的猫妖三人,秦天柱要为正在施法召唤更多鬼兵鬼将的鬼主护法,使得阵法的威力没有达到最强,“山中一夜雨”的人尽管被困阵中陷入苦战,却没有如愿被迅速全部消灭。 得知漆晓白遇险,黄照鉴立即引众人前往搭救。 到了地方观察片刻后,黄照鉴和单天冲都认出了这是“五鬼招财阵。” “五鬼招财”又名“五鬼运财”,本是俗世界道家法术的一种,用好了是异术,用错了是邪术。 概因如果施法不当,等法师年老力衰后,五鬼会前来算后账。再有,五鬼之财是在法师恩威并施下借阴债搬运而来,如果受益者没有适当的回馈,或者命衰德薄守不住财,五鬼一旦改变心意,反而会对求财者兴风作浪,带来灾厄。 群鬼之巅的“五鬼招财阵”只是借用了这个好听的名字,本名“五鬼幽光阵”,是将鬼主地府和护山鬼阵中的鬼气搬运出来所布,威力非同小可,不然的话,“山中一夜雨”三小姐漆晓白身边的高手护卫不在少数,单凭鬼使危震天和两名鬼差哪里能困得住。 就算阵法的威力没有达到十成十,“山中一夜雨”的人马仍然损失不小,举步维艰。 阵法里浓厚的鬼气能够污染修真者的灵力和削弱术法的威力,如不能尽快破阵,大阵中的鬼气随时可以就近得到补充,这批人早晚会被耗死。 黄照鉴和单天冲虽然识得阵法,也知道该如何破阵,但以在场诸人的修为,却无能为力。 单天冲道:“阵是破不了的。为今之计,只能是集合众人之力,以我家的杀鬼降魔咒和黄家的五鬼显灵术争取破开一眼,提前让里面的人得知,尽量在阵法洞眼弥合之前,能救出多少是多少了。” 黄照鉴点头称是。 林弦惊忽道:“按你们的说法,阵法依靠大量鬼兵鬼卒从外搬运鬼气支持,你们做你们的,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到路线截击干扰,起码能够吸引视线、延缓阵法修复的时间。” 黄照鉴说:“太好了,可以。不过可以是可以,识别搬运路线并不容易,打击效果也很难讲。” 单天冲道:“我看行,让他们去试试。林弦惊的天机术和万象门弟子的本事,我是领教过的,争得一时是一时。” 三方即刻行动,单天冲和黄照鉴率手下冲击阵法,华澜庭等人迅速转移到另一头。 此时激战正酣,他们没有遇到阻挡。 到了地方,林弦惊施展天机术判别鬼气搬运的迹象与路线,而华澜庭和奚如笺如在魔原中一样,通过数据光瀑法,以灵力的探察和术算计算查看鬼气的波动和气息强弱分布情况。 鬼兵鬼卒搬运鬼气时是如同僵尸一般的机械式动作,是不会察觉外边的情况的。 两下里一结合分析,除了地下的情况摸不清外,空中的搬运轨迹很快就有了大概的眉目。林弦惊决定不袭扰最强处,而是专找薄弱环节下手,尽可能破坏他们所在这一点面范围内的鬼气输送。 说干就干,林弦惊指挥,华澜庭七人组成一个玄武真元阵,汇集众人的力量,以术法夹杂雷力截击搬运鬼气的兵卒。 没过太久的时间,在两边的协同配合下,成功地救出了包括漆晓白在内的一部分“山中一夜雨”的人马。 等大阵自行修复,其他还在阵中的人他们就顾不上了,大家马上撤退出了遮阴山。 糟糕的是,漆晓白被鬼术重伤。 鬼使危震天在大阵里可以神出鬼没来去自如,众多高手也没能护住三小姐。 “山中一夜雨”的高手和黄照鉴、单天冲的道术只能不让伤势恶化,无法当场救治,最后还是华澜庭拿出了七星接命经。七星接命解不了宋霏霏的魂魄之伤,对于这种法术造成的伤害却具有奇效。 漆晓白的命是拣回来了。 “山中一夜雨”遭受重创,众人只能等候各家的后队到来,再图反击。 第293章 八支铁军 群鬼之巅内,鬼主正暴跳如雷,他的两路安排都没有取得实质性的成果,在把几大鬼使鬼差骂了个狗血喷头后,怒火稍息的鬼主盘算了下,伸手一抹眉心,展开了鬼眼术,此术又名阴阳清: “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水灵显形,灵光水摄,通天达地,法法奉行,阴阳法镜,真形速现,速现真形!” 鬼主的鬼眼术类似道家的开天眼法和佛家的天眼通,可以辨别对方的真身和真实修为,也可以大范围探察外部周围的情况,千里之遥鬼主力有不逮,遮阴山方圆之内还是可以看得清楚通透的。 做法完毕,鬼主发下命令:“这帮人没有走远,他们的主力未到,人手受损,正是吃掉的好时机。本座已经召出一名鬼判,恨天高留下,其余四大鬼使和五大鬼差,跟随鬼判安格斯立即领大队追上去,务必在天亮之前消灭他们!” 遮阴山外,正在休息的万象门弟子等到了回归的猫妖三人。 两边交换了下各自的情况,子鼠翘着胡子说:“看看,要不是我们仨大胆深入敌后,拖住了群鬼之巅的三名鬼使,估计你们几家就悬了。” 猫妖踹了子鼠一脚:“不吹牛皮你会死啊,绊住了鬼使是不假,当鬼主中断召唤要向我们出手时,你小子跑得比谁都快。” 子鼠委屈地说:“打不过就脚底抹油,鼠族胆小,天生如此。再说了,鬼主确实强大,也没见你们两个留下来反抗啊?” 又说了会儿话,华澜庭问向猫妖:“毛大人,您精通生物神魂的情况,我有件事想问一问。”他随后把中央天井之后的位面穿越之事简要地说了说。 猫妖道:“照你这么说,这漆晓白和黄照鉴有可能是那些个女子中的两个,个人的天生魂魄强弱和后天修为高低不同,能够记忆起来的程度有所差别,不用手段的话,老夫也确定不了具体是谁。你确定要知道吗?” 华澜庭还没有回答,有人过来说漆晓白有请华澜庭过去。 华澜庭以为漆晓白的伤情出现反复,连忙去了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帐篷内,一进去,只漆晓白和黄照鉴一卧一坐,华澜庭微惊,见漆晓白面色红润,不似有问题的样子,先放下心来。 冷不丁漆晓白柳眉一竖,俏脸寒霜,突然问道:“卫展眉!你可还记得我们姐妹是谁?” 华澜庭没有心理准备,措手不及,张口结舌。 旁边的黄照鉴于心不忍,柔声道:“姐姐你不要吓他,事情还没搞清。我来问你,华澜庭,你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华澜庭定定心神,小声弱弱地问:“区区在下昔日正是青川南镇抚司总旗官卫展眉,不知两位姑娘是?” 黄照鉴笑了:“卫大哥你好,果真如此!哎呀,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呢,我是季瑜,她是殷姿。” 一言点醒梦中人,华澜庭也是苦笑。 那方世界里,娇顺柔弱的殷姿是如今暴脾气的漆晓白,英气勃发的季瑜却是腼腆温和的黄照鉴。 想当初,“山中一夜雨”的漆晓白和烂柯山黄家黄照鉴也有份儿随门派家族去往中央天井一行,不意被卷入中心区后,碰巧都穿越到了青川,和卫展眉产生了一系列的纠葛。 她两人返还后就回了各自家中,每人对青川的印象和记忆有多有少,有清晰有模糊的地方,两人虽是好姐妹,但对这种奇遇一直都只字未提,直到分别见了华澜庭产生疑问,漆晓白伤愈后身子虚弱情绪不稳,这才对黄照鉴提及,不料黄照鉴也是同路之人,两女不由错愕感叹,这才叫过来华澜庭试探。 真相大白,想起半朦胧半真实的过往种种,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咳了一声,华澜庭要打破尴尬冷场,忽听外面有人叫嚷。 出去一看,是易流年,流年急道:“走,大家快走!肖子鼠察觉有大队鬼兵鬼卒正在赶来,不可力敌,往外逃吧!” 幸亏子鼠见机的早,几批人马上全力出逃。 猫妖三个是大妖,“山中一夜雨”、黄家和台山宗也有一些高手在场,四大鬼使、五名鬼差他们并不怕,但加上一名相当于玄珠境修为的鬼判和数不清的鬼兵鬼卒就不妙了。 好在他们逃得早逃得快,等到万鬼之巅的鬼军快要追上时,天色终于开始泛白。 鬼都惧亮,连鬼判的实力在白日阳光下都要受到削弱,在夜晚时会增强,鬼军于是开始退却。 见鬼军打了退堂鼓,众人才缓了下来,收住脚步。 大家合计了一番,意见出现了不一致。 “山中一夜雨”还是要等到大队到来后才肯回身;子鼠和林弦惊与单天冲三人提议立即回头,出其不意杀对方一个回马枪,趁鬼军怕亮光,能消灭多少是多少,出一出被追杀的闷气;黄照鉴是自己没有主意不置可否。 各有各的理由,闹得其他人也不知听谁的是好。 最后,修为最高的猫妖毛矛茅叫过子鼠、灵猿和万象门的人,捋着胡子道:“老夫有个胆大的想法,不知你们谁愿意陪同冒险。” “小家伙儿华澜庭有大穿送术,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老夫打算直接进到万鬼之巅的老巢。” “鬼军在白天行动迟缓,而且大部分会潜入地下,如果我们动作够快,赶在鬼军回归之前进入鬼主府,那里正是守卫空虚的时候,保不齐可以折腾折腾鬼主。” 华澜庭听了道:“慢着,我可没把握能穿送到鬼界里去,再说山里还有护山鬼阵。” 猫妖道:“我们去看过了,鬼府又不是真正的幽冥鬼界,不过是鬼主利用地下古战场开设出来的一处鬼域,仍属于仙洲的范畴之内。” “另外,老夫在魔原里研究平行空间虽没有成功,但也对这种小空间位面的传送有些心得,可以助你破开鬼阵防护和鬼府的壁障。” 林弦惊道:“进去了又能怎样?连你们都打不过鬼主,送上门让人家瓮中捉鳖吗?” 猫妖回道:“鬼主始终不敢离开鬼府,因为他要做法召唤兵将对抗围剿。这种召唤轻易打断不得,接续回去更加费力耗时,之前他为了对付我们三个已经停下了一次,现在鬼主有了牵绊还少了帮手,该是最容易对付的时候。我们到了看看情况,如果没有机会,随时再传送出来。” 易流年竖起大拇指:“大妖勇猛,艺不高但妖胆儿大。额,别打我,算我一个。” 众弟子议论过后,决定冒险。 他们把情况通报给了其他几方。最后,大家决定精选出一路人马闯入鬼府,人员包括:大妖猫妖、子鼠、灵猿,万象门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台山宗单天冲和宗门护法索匠,烂柯山黄照鉴和家族护卫高手尹军。 其他人原地修整,等待后援。 三妖七人抓紧时间立即行动。 各家的一众高手助阵,华澜庭发动,猫妖以技法加持,十道人影倏然消失,就悄然穿送进了万鬼之巅的鬼府巢穴。 他们有鬼府的大致位置,没有精准的坐标,落地以后,周围空空荡荡,鬼气重重,阴冷幽暗。 在空间感觉上,远处似乎异常的广大深邃悠远;看近处,却生出十分逼仄窄小压抑的束缚感。这种反差令人很是不适。 群鬼之巅名为巅,鬼主的鬼府,却是处深入地下的地府。 这里其实不是鬼主所在的鬼府鬼殿,而是之下的上古战场遗迹,鬼主百多年间就是在这里修炼和利用战死的鬼魂培养党羽的。 大家辨不清方向,只好随意选择了一侧前行。 一路走着,易流年打了个寒颤说道:“这什么鬼地方,好冷好渗人。” 黄照鉴道:“很正常啊。人死为鬼,鬼亦称之为‘归’,归宿之意。” “人受父母一点精血而生,受天地五谷之气长成,人死之后魂飞魄散,精血生机耗尽,形骸散于天地之间。“ “而且,关于其人的信息并不是完全消失,比如言论、着作,身前所作所为的影响,人们喜恶恐爱等印象和情感还在,生者可以感应。某种程度上,鬼,因感应而生。感应因人而异,鬼,在阴阳不测之间。” “鬼,亦能自感,能借他人感应之力修行,拥有影响外物的法力。” “活人在鬼蜮,就会不寒而栗。” “行行,我知道了,快别说了,怪吓人的”,易流年东张西望,突然大叫道:“鬼啊!见鬼了,你们快看!” 大家闻声望去,真的在远处,出现了大批的,鬼军! 说是鬼,因为看上去虚幻不实,个个消无声息。 说是军,因为数量众多,且排列整齐,队伍全副武装、杀气腾腾。 他们,正处在行军中样子,迅而不乱,鱼贯疾行。 众人吓了一大跳,待仔细看,目标并不是他们,而且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一种虚妄的感觉。 猫妖这时说道:“不要自己吓自己。这里不是黄泉地府,但老夫判断此处空间和真正的幽冥地府,有某种类似投射似的奇异联系。此地曾为远古战场,煞气极重,所以投射过来影像的与战场军队有关。” 华澜庭忽道:“看装备装束,很像是书上描写的杀神白起的大秦铁军。” 还在观望的时候,远处的空间就是一变,另一只军队从不同的时空方向上奔腾而来,耳朵听不到声音,却让人感到策马奔腾的勇烈气势拂面而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八支装束、武备、风格迥异,但全部是强悍无比的鬼魅铁军依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经过,每一路都是军纪严明、威风八面、煞气十足、精锐之极。 按照华澜庭和林弦惊的判断,分别是:白起大秦铁军、宋岳家背嵬军、明戚家军、东晋北府军、南北朝白袍军、元蒙古铁骑、明末关宁铁骑和唐玄甲军。 华澜庭叹道:“如果再有满洲八旗兵、三国虎豹骑和无当飞军,真凑够了古历史上的十大常胜铁军了。这些人全盛之时,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既然是投射的虚影,他们也敢于上前感受。 果然,即便走进队列,兵士们也只是从他们的身上穿过继续前行,没有任何的影响。 正在肃然感慨,远处隐隐传来模糊的喊杀声,并有光芒发出,这确是真实的声与光。 大家于是加着小心,奔行过去察看。 第294章 六丁六甲 远处有一条长河,不是很宽,但飘渺浩荡。 经过时,河面上阴气沉沉,空无一物,河水无声流动,散发死寂肃杀之意,给人一种片羽不可落的感觉,像极了黄泉之水。 转过一道弯,遥遥看见了喊杀声传出的地方。 河面上不再空荡,一人立足其上,四面八方是密密麻麻的不散阴魂野鬼,正在前赴后继地攻击那人。 等抵近一些,大家惊讶地发现,这人却是在诺邓山上不辞而别的大叔凌烟树! 凌烟树这时不是白衣黑鞋了,而是一身黄色僧袍,配上他标志性的光头和颈下一圈佛珠,活脱脱一名僧人的模样。 凌烟树此刻正跌足盘坐在放大了的紫金钵盂之上随波漂流,口中念念有词,钵盂不断释放出一圈一圈的金色毫光,厉鬼们沾之即消散。 然而鬼魂似没有惧怕的情绪存在,仍在源源不绝地拥上前去,在黑压压无穷无尽的持续冲击下,紫金钵盂放出的光芒在缓慢减弱,光圈逐渐缩小。 仔细倾听,华澜庭辨出来凌烟树在反复念唱的是地藏王心咒和地藏菩萨灭定业真言。 地藏王菩萨是汉传佛教四大菩萨之一,曾发下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称“大愿地藏王菩萨”。 地,安忍不动,犹如大地,指菩萨的禅定;藏,静虑深密,犹如秘藏,指菩萨由禅定而生智慧;王,自在之意,指菩萨证到诸法的实相,得大解脱。菩,菩提,即为道;萨,萨埵,即为心。菩提萨埵又作觉有情,觉是佛道,有情是指众生。 是为地藏王菩萨。 凌烟树,这是在度化秘境里自古战死不得超生的冤魂孤鬼。 见凌烟树的形势不是很妙,华澜庭等人互相看看,凌烟树在诺邓山帮过他们的大忙,不能视而不见,问过单天冲和黄照鉴后,猫妖发动短途挪移,将众人送到了河中间。 华澜庭叫道:“大师,是我们,前来帮忙。” 凌烟树闻声睁眼,钵盂金光没有阻拦,放了众人进去。 凌烟树口中梵音骤然加快变大,音波和佛光将众鬼推了开来,这才停下,双手合什,微笑温和说道:“善哉善哉,原来是众位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易流年道:“大叔变大师,和尚大师,您这是在做那般?” 凌烟树笑道:“真是有缘。当日贫僧以为了却因果,于是自行离去,经过这里时,望见此地鬼气阴气戾气冲天,遂不自量力下来超度亡魂。” 易流年说:“无边无际,哪里超度的完啊。” “施主说的是,不过身为我佛弟子,度得一个是一个,贫僧自会量力而行,却不能不管不顾。” 林弦惊道:“敢问大师法号?” “贫僧南方华言神域栖霞寺凌烟阁,树和尚。” 华澜庭道:“原来树大师,佛光有所黯淡,是不是可以了,能否随我等就此离去?” 树大师道:“阿弥陀佛,尚可坚持。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自知法力平平,又兼东来游历时自封修为,虽会尽力而为,但也做了些准备。” “一是我得紫金钵盂异宝,和我所修结合,一旦佛光收束在三丈之内,就形成了金刚伏魔圈,坚不可摧。” “此其一,其二是我乃法身下来,真身留在山中隐秘之处,一旦支持不住,还可回归本体,不会白白枉送了性命。” “第三一点,却是贫僧有些托大莽撞了。我临下来之前,为求多多度化战死的冤魂,曾和栖霞本寺联系获得授权,施法招来地府百战阴兵支援,不想修为封印后不足,加上此地鬼气死气怨气冤气过重,八支阴兵降下虚影却不能助战,不然成果更大。” 原来如此。 树大师继续道:“多谢诸位,你们本不该来,现在不劳出手,再等片刻,等金刚伏魔圈形成,待其中法力耗尽后,我法身方能被召回本体。届时,圈中的你们可随我出去。此冥河投影怨力沉重,可伤人于无形,久留必有损大家的修为。” 大家见树大师早有准备,倒是己方多虑了,就静观其变。 说话的功夫,万千鬼魂又再奋力涌上,佛光终于缩回,形成了金刚伏魔圈。 大家正在观看佛门神通度化冤魂的时候,突闻树大师叫了声不好,他脸色一变,说道:“糟糕,鬼主察觉了,他在招鬼过程中不能离开,却算得了贫僧真身所在,派了人去击毁。” 华澜庭忙问:“会有什么后果?那您不用管我们,先遁回本体吧。” 树大师答道:“真身被毁,贫僧的法身就只能长久留在这里了。现在金刚伏魔圈法力未尽,我还回不去。而且,紫金钵盂与冥河相连,大家都走不脱。” 这便如何是好? 华澜庭一闪念,急道:“不如这样,大师告知方位,我有一术可传送过去,护您真身。” 树大师不肯让他冒险,宁愿失却真身,等金刚伏魔圈耗散,以法身再和他们一起在地底寻求脱身之法。 华澜庭劝道:“大师勿虑,如果我不能敌,再回来一起想办法,试试无妨。” 数次蜷缩之后,树大师终于点头:“那好吧,只得如此。你且出去看看,如果不行,即刻回返。贫僧法身不灭,只是需在这里花费漫长的时间重修便是,妨碍不大,不必为难。我尽量助你一臂之力。” 猫妖和华澜庭先试了试,果然如树大师所说,在佛门紫金钵盂和金刚伏魔圈的束缚下,不能像来到时候一样把众人都传送出去。 没奈何,华澜庭念动咒语,作为施咒者本人,只身以大穿送术传了出去。 一到地方,就见一个树洞之内,树大师的真身端坐,两只耳朵变长变大,护住了眼睛口鼻咽喉等头脸的要害之处,一个身材矮小之人正抡起斧头砍斫大师的肉身。 这个矮矬子是为鬼主护法的五大鬼使之一的恨天高。 树大师封印后的修为只相当于温养境,恨天高却有着相当于脱胎境的实力,大师的本体肉身强度在其显示出的修为之上,但也已经开始有了损伤。 华澜庭断喝一声:“贼子休得无礼,看招!”晃身形就冲了过去。 恨天高奉鬼主之命前来灭杀树大师的肉身,忽然间有人凭空出现阻挡,吃了一惊,定睛一看,见只是个还没到温养境的小子,他有任务在身,话都懒得讲,回身挥斧劈下。 以华澜庭现在的修为对上脱胎境强者,能多支持些时间都是侥幸,那就是找死。 华澜庭岂能不知,他冲上来的时候就放出了变色龙蜥。 变色龙蜥长期在空天青烟玉里休养,甚至吸取了大部分空天青烟玉积存的精纯灵气,如今还是没有恢复到巅峰期,但也有了温养境的水平。 龙蜥现在的身体有鳄鱼般大小,这还是它第一次出来以真身和华澜庭配合作战。 即便如此,一人一蜥依旧不是恨天高的对手,甚至都不敢硬接对方的正面攻击。 华澜庭有寸步千里身法,还有太极巾和“长安十二时辰神隐术”,变色龙蜥擅长迷幻之术,两个依靠连续的闪躲变幻,才勉强和恨天高周旋了一会儿。 在对方愈发强大的气息威压下,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华澜庭已经升起了遁走的念头。 但在这之前,他还要搏上一搏。 在龙蜥的掩护下,华澜庭后退,他要再次尝试,临战突破! 上次升级失败后,他在这一路上向猫妖三个请教过。 尽管功法不同,大妖们对这种突破都有各自的认识和体会,有不少的经验和窍诀供华澜庭参考。 此外,经过紫金钵盂的佛光疗伤,他体内暗伤消失,灵力的周天搬运顺畅之极,只要念头通达、底蕴足够,就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也不需要择时择地静心突破。 气势拔起,一涨,再涨。 华澜庭已经压制的太久,现在“开闸放水”,一发不可收拾,气息直接过了六丁六甲境升堂期才有所回落,停在了升堂期之前。 进阶成功,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华澜庭成为温养境修士。 恨天高并没有太过在意,还差着太多,哪里就能抹平境界之差,击杀仙洲天才弟子,只会更让他更加期待和兴奋。 果不其然,尽管华澜庭的实战能力一直在表面修为之上,但两个与众不同的温养境也不能撼动脱胎境的恨天高。 华澜庭还有几项底牌手段没有使出来,但他也知道无济于事,也就是多拖延些时间,顶多给对手造成些麻烦或轻伤,于事无补。 思及此处,他是真的要准备退走了。 心动的时候,旁边树大师的真身有了动静,长耳收回,双目睁开。 法身在外,真身不能移动,却弹指抛出了紫金钵盂。 紫金钵盂是个异宝,等阶极高,法身带走的是紫金钵盂的法体和大部分能量,留下的本体中只有不多的佛光储存。 佛光一出,恨天高惊呼出声,他四周的鬼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树大师的真身和紫金钵盂的本体不足以对付恨天高,不过对他进行短暂的压制和削弱却是可以的。 佛光和天雷都是鬼气的克星,佛光普照之下,恨天高感受到了痛楚,在分神抵御后,这让华澜庭和变色龙蜥进一步拉近了和他在修为和力量上的差距。 华澜庭也沐浴到了佛光,他突然间脸现惊喜之色,迅速和龙蜥进行了沟通。 器灵分身在交给他龙蜥的时候,除了教会了御使的方法,为防龙蜥在恢复强大后反叛,已将两者的心神相连,华澜庭随时可以轻易灭杀龙蜥。 同时,这种心神沟通是双向即时的。当然,华澜庭作为主人能够不让龙蜥知道他的想法,龙蜥的想法只要华澜庭想知道,就可以马上获知。 华澜庭明白佛光只能坚持很短的时间,有了这个助力,他和龙蜥加起来依然弱于恨天高,反杀的时机稍纵即逝,不能迟疑。 龙蜥得了吩咐,仰头狂吼一声冲了出去,它要以本体受伤为代价,为华澜庭创造致胜的机会。 恨天高一斧子就劈在了龙蜥的背上,深入见骨,变色龙蜥咬牙负痛,以骨肉夹住斧刃,同时还激发妖力阻挡恨天高拔出斧头。 华澜庭已经飞身而至上了蜥背,在佛光的干扰下,先是一记声势浩大的五雷鸣光掌劈出,震的恨天高就是一滞,而头上的紫金钵盂佛光大放,放出了最后的能量进行袭扰。 此时,就是他们能做到的让恨天高最弱的一刻。 接下来,华澜庭,就要施展出他在瞬息之前才明悟出来的,夺命大招。 第295章 七巧魔瞳 华澜庭也是积累到了,加之机缘巧合,一时福至心灵。 这,就是猪脚光环! 首先要说的是,当日在宗门秘境中,门中长老陈履安曾开示指导华澜庭突破至四象阴阳境。 陈长老佛道双修,在不经意间,为华澜庭种下了佛修的一颗种子,算是奠了个基,这点华澜庭当时并没有感觉。 陈履安曾说:“人生最好之境界——道为心,佛为骨,儒为表,以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成就仁者无敌。” “老夫佛道双参,在我眼里——道如展手,佛似握拳。拳也是手,手亦是拳。手是拳之体,拳是手之用。” 此其一也。 其次,华澜庭的佛种沉寂许久,近日终得佛门至宝紫金钵盂的佛光普照疗伤,刺激其萌发萌动,有了发芽的迹象。 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又得佛光照拂,佛种得以生长,嫩芽始发。 巧合的是,恰逢华澜庭进阶道门六丁六甲温养境。 何为自在无极功的六丁六甲?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是为六丁六甲。 在传说中,甲子、甲寅、甲辰、甲午、甲申、甲戌六个甲日,是上天创造万物的日子,也是妇女最易受孕的日子,故称女子怀孕为身怀六甲。 六丁六甲,暗含创造和新生之意。 佛种初生,道武突破,两厢结合,创造新生! 华澜庭在紫金钵盂乍现佛光时,福至心灵! 他也不太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就是自然而然在心中萌生了一式招法。 此招术法这时无名,不算是他的独立原创,是他在往日所学基础上的一个升华,暂且以“道光一击”称之。 道为道门,光为佛光。 至日后他修为大成时,此招才正式定名“道光一击”,是为“大道光明、大道光辉”的意思。 现在这一刻,他可以信手发出,其后却不能想用就用,因为“道光一击”目前还处在新生不成熟不稳定的阶段和状态。 “道光一击”威力无匹,道法与佛光形式不同,但异曲同工,至少首次面世,不是被削弱的恨天高能够捱的下来的。 “道光一击”并无固定招式,任何部位和方式皆可发出。 然正值华澜庭突破六丁六甲境,彻底打通的是十二正经中足三阳经和足三阴经的通路,皆起于下盘。 于是,在变色龙蜥背上的华澜庭在打出五雷鸣光掌后,在恨天高一窒的工夫,仍是一脚“是与不是纠缠腿”踢了出去,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正中对方的心窝。 恨天高应声飞出,护体真气被破。 全身上下,表面,无伤,脏腑,无损,但就是,生机瞬间断绝,死得不能再死了。 恨天高成为“道光一击”的第一个牺牲品,饮恨而亡。 栖霞寺凌烟阁树大师的真身目睹“道光一击”,惊讶之余不由欢喜赞叹:“小施主真好手段!佛家法门、道家法术兼而有之,神乎其技,妙哉。” “贫僧肉身受损,法身召唤不回,你且回归地下,我们另想他法。” 说来也怪,华澜庭一击之后并没有被抽光灵力,反是神完气足,只苦了龙蜥,收回受伤的龙蜥,等他回到地下冥河后,金刚伏魔圈已经消失,大家都在岸上等他,一行人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再说鬼主,等恨天高久久不归,以鬼眼术视之,看见鬼使已死,他的其他得力手下至今未回,他急于做法招鬼对付前来围剿的大批修士,遂关闭了上古遗迹和鬼府之间的几条通道,只留下了自己操控的供鬼兵鬼将出来的出口,等以后再亲自下去灭杀擅闯之人。 上古战场遗迹形成的地宫甚大,暗无天日,众人不识路径,只得先胡乱行走寻找出口,但几个出口都闭合,鬼主所用的那个出口周围鬼气浓郁,就算杀出去还要直面鬼主,大家此时都感觉到待得久了功力不知不觉间受损,不敢硬闯。 他们进来时的方法此时也行不通了,就如同人从岸上跳进水里很简单,但要从水里跳出水面上到岸上就费劲了。猫妖对于空间位面的理解和运用还不够精深,出现了误判,他们出去不得。 最后,还是林弦惊和单天冲各自用天机术查看生路。 这里受到鬼气的影响,天机术的效果一般,两人只能判断出一个方向显示的气机波动异于其他地方,这样一行人就奔了过去。 冥河投影里的鬼魂众多,地面上因为大多都集聚到鬼主召唤的地方去了,反而稀稀落落,沿途所遇都被大家击溃,他们得以顺利来到了尽头壁障处,气机最为异常的所在。 众人尝试以术法攻击破开,过程十分艰难。 树大师力竭,紫金钵盂的佛光也消耗殆尽,需要出去后才能补充,其他人竭尽全力取得了些效果,但鬼气不断从两侧涌入修复,怎么也打不通壁障。 无计可施之时,单天冲无奈叹道:“好吧,还是本道子用出瞳术吧。” 现在单天冲的七彩魔瞳已经不是当初的仿制品了,他已经得到了家里的真品传承,问题是太过损耗修为,他轻易不愿使用。 就在他开始念咒,左眼急转,现出七彩毫光时,一旁的树大师惊咦出声。 易流年问:“到底是何物?大师知道?” 树大师说:“传闻世间有几大厉害非常的瞳术,传承时有间断,有的千百年都不能得见,不想这七彩魔瞳在他这里。这次看见了华澜庭的佛道结合术法和七彩魔瞳,不虚此行。” 言罢,又摇头自语道:“希望这位施主好自为之,七彩魔瞳极其厉害,但同时很难控制,容易受到宝物的反噬,用之不当,为祸世间。” 说话间,瞳术已成,七彩光轮高速旋转发出,洞穿了壁障,华澜庭扶起脱力的单天冲,大家就冲了出去。 壁障在身后合拢,眼前景物绝美,却不像是在遮阴山中。 周围有溪流阡陌,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但头顶并无日月,光线不是天然生成,大家心生失望,能感应到这里还是一处人为开立的袖珍位面空间,他们没有出到外面。 定定心神,总好过刚才的人间鬼界,他们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这里空无一人,半晌后,眼前出现一座茅屋,大着胆子推门进去,里面还是没有人,屋中只有一桌一床,桌上有一玉简。 走进前看,玉简上的字迹已经黯淡无光,但依稀还能辨别,上写: 我本凡间一书生,因缘际会之下,习得异术,得成半仙之体,不意卷入诸方战事,历经千险,侥幸生还,余者皆逝。 重伤之下,本万念俱灰,然孤独一人,百无聊赖,竟让我另辟蹊径,达致鬼仙成就。另无所干扰,心思纯明,终临突破鬼仙难以飞升上界的亘古难关,幸甚。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这位前辈在上古战事中幸存,并在鬼蜮鬼气中难得地修成正果,这得是多少万年前的事情了。 继续看下去,玉简上写到: 此地为我成就鬼仙后开辟的寄身之所,不知能否有后辈发现进入。 我得道实属幸运,所修之法千难万险,难以复制,不欲留存。有缘者或可于仙界相会,那时再结传承之缘不晚,否则茅屋终有一日化为飞灰。 竟没有功法宝物留下,可惜。在仙界相会,这位大佬还真是敢想,不过大家此时也不太在意,就不知有没有出去的办法。 玉简下部写道: 我初为儒生,不忘书生本色,闲时曾创《中华字经》一篇,可作为异日相认之信物。 此外,欲出者需完成另一半的飞花令,即沾染我遗留之气息。不然,可于此终老。 我亦知在仙界相会何其飘渺,但吾道即于不可能之中所成,谁知道一定不会呢?先定下这个小目标,哈哈! 告辞,等你哈! 玉简背面先是一段字经,曰: 乾坤有序,宇宙无疆,星辰密布,斗柄指航。 昼白夜黑,日明月亮,风驰雪舞,电闪雷响。 云腾致雨,露结晨霜,虹霓霞辉,雾沉雹降。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时令应候,寒来暑往。 远古洪荒,海田沧桑,陆地漂移,板块碰撞。 山岳巍峨,湖泊荡漾,植被旷野,岛撒汪洋。 冰川冻土,沙漠沃壤,木丰树森,岩多滩广。 鸟飞兽走,鳞潜羽翔,境态和谐,物种安详。 形分上下,道合阴阳,幽冥杳渺,天体着彰。 凝气为精,聚能以场,缩浓而质,积微显量。 化巨幻虚,恍惚成象,强固凌弱,柔亦制刚。 终极必反,存兴趋亡,色空轮回,动静恒常。 唯实众名,一理万方,父母爹娘,没齿难忘。 兄弟姐妹,危困助帮,姑姨叔舅,亲戚互访。 侄男闺少,哺育茁壮,夫妻相敬,梦忆糟糠。 隔屋邻舍,遇事谦谅,伯公妪婆,慈孝赡养。 尊朋礼友,仁义君郎,炎黄二帝,尧舜禅让。 禹启世袭,灭桀商汤,周武伐纣,侯列各邦。 秦皇集权,汉刘楚项,鼎立割据,乱晋八王。 南北对峙,腐朽隋炀,贞观政要,五代续唐。 陈桥兵变,耻辱靖康,耶律完颜,元建宋僵。 钟离太祖,崇祯吊丧,清军入关,大臣驻藏。 粉碎叛卓,犁域设将,诸子百家,孔孟老庄。 扁鹊灵医,鲁班巧匠,罗盘硝药,针灸疗伤。 蔡伦毕升,鉴真玄奘,易经论语,史记达畅。 河图洛书,算术九章,西三红水,聊儒瓶厢。 诗词曲赋,戏剧说唱,琵琶琴瑟,锣镲铿锵。 笙箫呜咽,卧笛悠扬,筝音奔奋,唢呐高亢。 荆浩匡庐,董源潇湘,米芾写意,悲鸿骏昂。 笔墨纸砚,匾楣楹榜,楷隶篆刻,碑帖草狂。 敦煌石窟,长城伟墙,青铜甲骨,缕衣纱裳。 虎符越剑,陶马俑葬,彩瓷宝瓮,丝绸他乡。 亭榭楼阁,寺庙殿廊,蓬门荜户,丈室绿窗。 府弟别墅,画栋雕梁,庭院踏步,影屏幕障。 承尘藻井,篱笆柱桩,舷舵扶靠,凭栏眺望。 悬崖峭壁,峰峦叠嶂,泉喷岚罩,湍急瀑宕。 峡沟潭渊,溪涧流淌,池渠堰坝,沼泽泥塘。 漩涡带波,礁屿连江,汹涌澎湃,惊涛骇浪。 灾涝溢泻,汛潮浮涨,苍松寿柏,垂柳毛杨。 芭蕉蒲扇,斑竹篾筐,槐椿榆桦,杉桂榕樟, 斋扉紧闭,栅苑濒旁,坪埔莱茵,菲窥坞坊。 蔷薇翩跹,莆菏蔚茫,蕴蒂荚芯,蓓蕾琳琅。 奇花异卉,艳丽荣秧,兰荷菊梅,四季芬芳。 杜鹃泣血,芙蓉吉祥,茉莉馥郁,玫瑰刺芒。 瓜果蔬菜,葱蒜韭姜,茴椒芹葵,皮芥辣酱。 芸苔芋笋,葫芦瓢瓤,番茄蘑菇,乳蛋醇酿。 碘盐食醋,脆卜甜糖,珍馐旨甘,肴馔膏粱。 葡萄美酒,玉液琼浆,咖啡益智,茗茶顺肠。 桃李杏柿,汁鲜味爽,椰柚橙桔,渴饮品尝。 菠萝柑橘,橄榄槟榔,梨枣苹楂,荔栗榴棠。 蝌蚪摆尾,蛤蟆鼓囊,钓饵蚯蚓,蠕虫蚂蟥。 鹦鹉学舌,蜜蜂穿忙,蝙蝠栖洞,梧桐引凰。 蜘蛛牵补,螟蛉蛀粮,蜻蜓振翅,鸠鹏张膀。 鸥莺燕雀,蝴蝶鸳鸯,鲤鲫鲇鲸,蛙蚌螺螃。 蚜蛾蝉蛹,龟卵翼蝗,蚊蝇鼠蚁,蛇蝎鳝蟒。 蜈蚣毒腺,蟋蟀蹬闯,鹿狈狐狸,熊豹豺狼。 猿啼猴吱,鸵孵獭躺,雏猩攀梢,雌牡匿冈。 此经确实神奇,如此多字竟无一字重复,堪称绝妙。 再往下,是很多段诗句,每两句中有间隔空档,此飞花令需要他们完成。 第296章 四道剑阵 这倒是难不住华澜庭、林弦惊和易流年,三人合力答毕。 这百句飞花令是: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琴声遍屋里,书卷满床头。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名岂文章着,官应老病休。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流水传潇浦,悲风过洞庭。 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天下公侯夸紫颔,国中俦侣尚乌衣。 衣上酒痕诗里字, 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梅花竹里无人见,一夜吹香过石桥。 桥东桥西好杨柳,人来人去唱歌行。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离情被横笛,吹过乱山东。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宴。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茫茫江汉上,日暮欲何之。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世上岂无千里马,人中难得九方皋。 高田种小麦,终久不成穗。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绝顶一茅茨,直上三十里。 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结发为君妻,席不暖君床。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言入黄花川,每逐清溪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 家住层城临汉苑,心随明月到胡天。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许将戚里箜篌伎,等取将军油壁车。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邀人傅香粉,不自着罗衣。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 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光华一闪,他们回到了遮阴山外。 辨别明白方位后,树大师就和众人作别,要回归真身。 华澜庭向他提出了为猫妖长命的请求,树大师邀请他们在合适的时候造访南方华言神域栖霞寺,到时他来想辙。 等众人回到地方,经过鬼府地底一行,不知外面过了多久,各家的主力和其他家族与门派已经到齐,并推进到了万鬼之巅护山大阵之前,有一两千人之众,正在乱哄哄地商议如何攻打遮阴山。 万象门弟子的到来没有引起注意,只黄照鉴和漆晓白来打过招呼,单天冲被台山宗的人接走,华澜庭他们跟了过去。 即将天明的时候,大家商量出了结果,计划先由烂柯山黄家打头阵,攻破护山大阵。 黄照鉴带领黄家子弟蜂拥而出列阵,其中飞出四人驾临空中。 这四人是四名老道,发髻俨然,须发灰白,仙风道骨、威风凛凛,或站或坐在长剑之上,在上空回旋盘绕,明显是四名脱胎境剑修强者。 单天冲仍虚弱,但已恢复了些过来,介绍道:“这四位是黄照鉴爷爷辈儿的人物,在仙洲里或许声名不显,在捉鬼御鬼这一行当里可是赫赫有名,道号分别是松柔、松沉、松随、松放。” 仙洲道门依据不同的修行方式和标准有很多流派,例如丹鼎派、符箓派,例如全真派和正一派,其中又有正阳派、少阳派、纯阳派、重阳派、龙门派、净明派、灵宝派、上清派、神霄派等等。 像全真道主张性命双修,以炼化内丹为主,戒律严格,不可以婚娶,要蓄发驻观修行,而正一派以符箓为主,戒律较为宽松,不戒荤腥,不禁嫁娶,所以也形成了很多类似黄家的家族式门派。 松字四道滞空飞行,和黄家子弟蓄势生成了一个阵法。 单天冲说这是黄家的“四门兜底诛鬼阵。” 随着黄家四道念动道家九字真言,阵法启动,攻向万鬼之巅的护山大阵。 道家九字真言便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即灵、镖、统、洽、解、心、裂、齐、禅,又名六甲秘祝,出自《抱朴子内篇》。 后来的“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实为讹传误写,但也能用。 临,感悟天地,感悟自然,感悟我居其中的精髓,指的是身心稳定、临事不动容不惊慌,保持不动或不惑的意志。 兵,由临而进,此时天地已明,阴阳已现,身内龙虎初啸,有争斗之意,当更进温养,以待咆哮之时。指的是体内蕴藏的能量,表示旺盛而强大的生命力,象征行动快速如风。 斗,是心灵与宇宙的共鸣,不但要勇猛果断,还要在遭遇困难时,能够展现出强烈的斗志。 者,意味着自由,既能支配自己的身体,也能支配别人的躯体,获得善于借助利用外物和环境操纵万物的能力。 皆,即俗称的直觉第六感。 阵,代表着奇门遁甲。 列,指道心。道心唯坚,坚决破除阻碍自己修行的障碍。 前,是对能量和元素的控制。 行,意味着光明超然的境界。 “四门兜底诛鬼阵”可攻可守,此际由四道指挥黄家近百人,化作一柄巨大的宝剑形状刺向护山大阵。 剑阵和大阵碰撞,发出惊人的铿然巨响。 十数击过后,护山大阵轰然破开一口,已经归山的群鬼涌出。 猫妖皱眉道:“这么容易?护山大阵好像不堪一击似的。” 群鬼涌出,其中四大鬼使危震天、秦天柱、巴天虎、方天戟迎向黄家四老道,鬼判安格斯和五大鬼差领众鬼杀向其他修士。 这一边,台山宗十多名强者联手迎战鬼判,有其他修士挡住了归添、归加和群鬼,仇欢喜、向玺和盛歌三个却杀向了万象门弟子。 单天冲以七巧魔瞳助众人脱身,他和仇欢喜有仇,现在身弱不宜出手,于是华澜庭和易流年接下了仇欢喜,林弦惊、宋霏霏、风清隽要清理门户,一起拦住了盛歌,诸葛昀与章晗蕴、文茵敌住向玺。 时至黎明,众鬼不在最强的状态下,两方一时杀了个难解难分。 单说黄家四道对战四名鬼使。 黄家剑法也是玄门正宗,和自在万象门的大自在剑同出一源,各有千秋,取太极之意,四道又各有所长。 松柔道长的剑式走架松柔,动作如行云流水,舒缓飘逸,轻柔圆活,连绵不绝,已初达身心合一、融于天地自然,物我两忘、物我一体的境界。 松柔不是松懈,不是一点儿力也不用,而是通过精神情绪上的放松,配合肌肉的松开和身体的松弛,形成“松、稳、慢、匀”的状态,所谓“粘连沾随,不丢不烦、随曲就伸,舍己从人”,达致“有心求柔、无意成刚,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的效果。 松柔包含走化、蓄劲和粘依之力,“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同时又可以将柔转化为刚,形成“蓄劲如张弓,发劲如放箭”的极坚。 松沉道长的松沉劲,注重气沉丹田和尾闾正中之身法,以神意气带动体内意气圈的形成,内外相合,上下通达,十分圆活,剑式无不以圆圈的形式发出。 计有九曲珠(两肘、两肩、一腰、两胯、两膝)同时运动形成的大圈、小圈、平圈、立圈、斜圈、顺转圈和逆转圈。 太极拳经剑术,本就源自日月大地转动的自然规律,顺乎天地自然之法。 松沉劲强调呼吸的配合,吸为合、为化、为沉、为蓄,呼为开、为放,讲究“盖吸则自然提得起,亦擎得人起,呼则自然沉得下,以放得人出。” 诀曰,不得松沉法,不得入太极门庭。 松随道长的松随劲是道家“反者道之动”理念在武技上的具体运用,目的是摸对方之劲而其后克之,是太极实现以弱胜强、以柔克刚、借力打人的重点,是谓“阳来阴走,阴走阳随,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方为懂劲。” 发招之时,都是先去掉抽力,化硬为柔,然后积柔成刚,转换突然且自然,灵活无滞,引进落空,方能得机得势。 松放道长精修的松与放,是太极既矛盾对立又统一和谐的体现。松是意识指导下的松,不是无意识的松懈,要求体松而意紧,才能产生快速而强大的爆发力。 松不是目的,而是为了更好地紧,紧不是僵,是发力一刹那调动周身精气神和肉身,以及天地之力后的反弹、释放与爆发。 四位道长虽未臻玄珠境,但均在脱胎境登峰期,除了剑法,克制鬼魂的术法亦精深,四大鬼使一旦接触上,想逃都逃不掉,很快一一伏诛,魂飞,魄散。 第297章 双面子鼠 四大鬼使殒命的同时,万象门弟子和其他各家各派士气大涨,加大了攻势,就要趁机一鼓作气击败鬼军。 然而诡异的现象忽然出现,群鬼之巅残破的护山大阵里猛然间风起云涌,黑气弥漫,群鬼不论是人身还是鬼体,都保持不住形状,缓缓散作鬼气烟雾状,发出凄厉的喊叫,连鬼判安格斯和五大鬼差都盖莫能免。 大家惊疑不定,纷纷住手观望。 大阵里,浓郁的鬼气翻卷中,随着桀桀怪笑,一道身影现形,升起在山巅空中。 那是一个垂髫童子,光脚穿着红色的肚兜,双眼是两个黑洞,幽深无比。 清脆的童音响起:“大家好,大家早。久违了,本座群鬼之巅鬼主煞通天,今时重见天日。” 四下里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恭迎鬼主,重临人间。王者回来,血海无边。” 鬼主现身,他这是完成了召唤,要率领鬼军亲临,和众人决一死战吗? 至于鬼主孩童的形象,大家倒是没有太过的吃惊。 脱胎境以上强者都可以随意变换容貌形体,大多数习惯以原貌示人,而有的喜欢以更加年轻的形象出现,还有的愿意化作自己中意的其他样子,不足为奇。 散了形的鬼判、鬼差和鬼兵鬼将们都已经回到阵中,融入鬼气当中不复存在。 烂柯山黄家松放道长放声言道:“煞通天,等的就是你。为免你为祸世间,今日就要你形神俱灭!” 鬼主毫不在意:“就凭你们?正好,那就当了本座面世的第一道早餐吧。过千道美味可口的人肉气血,勉勉强强够本座稳固住九阶境界了。” 松放道长冷哼一声:“你虽然长的丑,但是想的美啊。诸位道友,各自结阵迎敌,务必将鬼主灭杀当场,否则遗患无穷。鬼主,放出你的兵将鬼卒吧。” 鬼主啧啧两声:“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你们的消息过时了。本座后来改主意了,与其众鬼环伺,哪如自己的强大?” “好叫你们得知,讲个鬼故事先,召唤就是个幌子,本座已将鬼蜮鬼魂化为鬼气,一方面加强自身,一方面炼就一座大阵招待你们,待日后血洗方圆千里民修后升阶,本座就能召唤出鬼蜮冥河投影,称霸仙洲一方。” 怪不得护山大阵很快被破,众鬼都被炼化,鬼主打的是这个主意。 只听鬼主叫道:“哈哈。百鬼夜行,千鬼盛会,万鬼欢宴。群鬼大食代鬼阵,启!给我,吞了他们!” 随着话音,众人脚下的大地中冒出无数鬼气黑烟,并在不断向上升腾,犹如一口巨大的黑锅罩住群修。 此时,正值晨时初阳跳跃而出地平线,红光万道,光芒万丈。 但鬼主煞通天已功力通玄,冒出的鬼气遮天蔽日,竟然不惧阳光的照射,而且鬼主施展鬼影重重大法,还能自阳光中吸取能量反哺大阵,端地厉害。 煞通天这么做自然消耗极剧,但有源源不绝的鬼蜮鬼气补充,完全可以撑得住一段时间。 陷入群鬼大食代鬼阵的众修就不同了,他们之中没有玄珠境强者,如今连黄家四道身上都缠绕上了无尽的鬼气难以根除,其他修为普通的修士更为不堪,功力低微的已经有人被鬼气炼化,血肉消于无形,横死当场。 各家的阵势没有形成,遭此打击,纷纷四散溃逃,却逃不出鬼阵的笼罩范围,场面极为混乱。 万象门弟子同样危急,感觉到了护体真气在持续衰减。 猫妖三人出手护住众人也向外逃去,但鬼阵里鬼雾弥散,异常阴暗,方向都辨不清,更不知往哪里逃合适。 林弦惊取出一面罗盘,紧急测算生机方位,随后以手点指一个方向,大家顺着跑了过去。 没一会儿,在路上,易流年道:“不对啊,这个方向上的鬼气更为浓郁,弄错了吧。” 林弦惊也不答话,边跑边以右手五指戳点自己心脏周围的七星穴位图形,在吐出一口鲜血后,喘着说道:“快了,就是这里了。此地是那位鬼仙前辈开辟的芥子空间洞府之点所在,是鬼阵唯一的空处和破绽所在。” 到了地方,很小的一处空间上,果然风平浪静,没有鬼气侵袭。 大家聚在一起刚刚喘息片刻,山峰上高空中的鬼主却发现了这里的异常,黑洞般的双眼一闪,双手连张,鬼术“鬼影重重”直接就针对他们打了过来。 众人奋力抵御。 但是合三名大妖之力,仍然挡不住相当于玄珠境的鬼主的术法攻击,妖力和灵气幻化的壁障在迅速变薄,一旦消失,谁都不能幸免。 彷徨无计时,只听一声低沉的叹息,却是人堆儿里的子鼠发出来的。 转眼间,就见子鼠的身形豁然胀大,变回妖身后跃起空中,变成了有一座小山般大小,鼠眼圆瞪,气势,大涨。 到最后,看架势,竟然有着不逊于鬼主的修为! 大家目瞪口呆,就是和子鼠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猫妖都张大了嘴巴,一副见了鬼了的不可思议模样。 这是什么情况,子鼠的另一面? 子鼠,到底是什么身份? 鬼主当然看到了子鼠,出了同级的对手,鬼主不得不放缓了对阵法的控制,还活着的一半修士在减弱了的鬼气包围下,都喘息着停了下来。 只见子鼠眼中放出精光,两只鼠爪结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印,嘴里说道:“我的状态不能持久,会给鬼主重重一击,你们谁还有大招,赶紧准备。” 说完,鼠爪挥出,口中一句一字,蹦出四个字:“玄、盗、机、命!急急如律令,去!” 一股令在场众人心中似有所感,但玄奥难明、让人心悸的气息发出,直扑鬼主。 鬼主煞通天见了,勃然色变,狂叫:“天道、天盗、天机。盗天机!玄仙本命法术!这不可能!” 鬼主在鬼蜮中待了百年,曾于修炼时在一处险地遗迹里,感受到过上古战场中大能者惊天大战遗留下来的气息,也因此受益,推动了其修为的进步。 但仙洲里怎么会有人能使出仙术? 是不可能,子鼠用出来的也是徒具威势外形,但这也足够鬼主喝一壶的了。 虽不可能,不伦不类,这一式术法却符合道意,很有得道成仙者法术的模样。 道门之“玄”,相当于道。 《道德经》有云: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称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玄,本为幽深不测,深邃通达之意。 玄者,天道也,地道也,人道也,自然之始祖,万殊之大宗。 玄是生成宇宙和万物的本体,与道同义。 何为“盗”? “盗”在道教教义中指天地万物的相互联系、相互窃取精气,修道者需要不断汲取天地万物精华方可长生,修道就是盗天地之机,盗阴阳之和。 内修方法就是“盗天地,夺造化,攒五行,会八卦”。 修炼莫不盗天地之机,夺造化之妙。运用则符乾坤否泰,抽添则像日月盈亏。又有经云:盗机之喻,妙哉矣!盗者何?不可测知也。” 从明月处借日光,即是“盗”之一字的明显例子。 何谓“机”? 机,本是弓上发箭的装置,同时含有关键、时机、征兆等意。 道门将“机”视作天地和万物存在的根据与变化的原因,认为“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是深明造化,洞晓阴阳的关键。 《阴符经》称:天性,人也。人心,机也。天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发,万变定机。 “命”的解释就更为复杂了。 不论怎样,玄、盗、机、命,常被视为登仙者所全面理解和真正掌握的道果,仙法多据此而成。 再不济,子鼠的这一招也是临摹仙法而成。 鬼主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其他反应,术法临身。 童子身破,再显形时,是一个苍老干瘪、双眼带血的狼狈枯瘦鬼影,嘶声哀嚎,竭力抵御术法带来的伤害,周身鬼气涌动,看上去无比痛楚。 子鼠跌落尘埃,化作寻常大小,晕死过去。 有了子鼠的提醒和争取到的时间,因经验和准备不足,一直没有什么作为的仙南第二大派“山中一夜雨”高手,终于对着陷于挣扎中的鬼主施放了大招。 十余人联手发出了合击大法。 诗云: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微茫一线路,回合万重山。 但见一道由细飞速变粗的气线,凌空倏然打到了移动不了的鬼主头上,立即爆开,化作重重灵气山峰当头压下。 鬼主煞通天,爆体而亡。 此役,终。 接下来,众修入山,收拾残局。 万象门诸子却趁乱偷偷离去。 他们先是联系上了商家在南部的据点,然后经过数次辗转的传送,回到了自在万象门。 路上,子鼠苏醒,大家也知道了原委。 原来,子鼠并非本界之人,实乃天外来客。 它具体来自哪里,本体是何物,子鼠都记不起来了,只知是比这里更为高级的界面。 家乡发生了战事,它受到波及,并被人暗算,不但变成鼠身,还被卷入空间乱流,后流落于太初魔原。 子鼠遭受重创,又穿越异度空间位面,据它说实力至少降低了一半,而且记忆受损。 为了能早日寻找和回归故土,它在遇到猫妖后,发现猫妖热衷于研究空间穿梭并有了些许的眉目,于是就封印了自己的修为,装作比猫妖弱的样子留在其身边。 直到这次,为了自己和大家活命,不得不解开了封印,以印象里曾经掌握的术法摆平了鬼主,但也因此修为真的再次降低。 华澜庭他们这一路,从太初魔原到仙洲西部,再转南部回来,途径路程,何止八千里路云和月。 后来,猫妖和风火伦相见,两个痴于研究的家伙一拍即合,猫妖被聘为洞明峰客座长老,子鼠和灵猿也留了下来和华澜庭等作伴,牧犴和奚如笺也各有去处。 这次回来,周翕,包括云轶奇和风火伦等长辈,无论如何不肯再让华澜庭和其他人出山,说他们的各种出行耽误了太多修炼的时间。 如此,众人安心在梦笔生花山中修行。 一晃儿,就是几年的时间过去。 期间,仙洲内外也发生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但门里都派其他人去处理,六十代弟子一概不准外出。 直到这一年,又到了春风送暖入屠苏、浅草才能没马蹄的早春时分。 第298章 我想静静 勤修苦练憋了几年后,华澜庭他们终于又等到了再次外出的时候。 原因之一,是门中五代老祖已故的昔年旧友在南方华言神域建立的寺庙适逢成立三千年大典,广撒请帖,有邀请自在万象门前去观礼。 原因之二,是自在万象门有心为猫妖寻找长回失去的第五命的机会。 猫妖救治过宋霏霏和保护过万象门弟子,在成为洞明峰客座长老后,猫妖和风火伦两个“沆瀣一气”,配合的相得益彰,在研究领域和研发方面这几年对宗门的贡献良多,栖霞寺凌烟阁树大师曾说过可想办法为猫妖长命,于情于理都应该有此一行。 于是,自在万象门派出了以长老会陈履安长老为首,包括天玑峰掌峰峰主云轶奇、洞明峰洞主风火伦、营造处总管慕倥偬、开阳峰一罄道姑在内的观礼团。 观礼团其他成员有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风清隽、宋霏霏、文茵、章晗蕴,还有华澜庭的师兄舒轮台和拜在风火伦门下的师妹奚如笺,以及猫妖、子鼠和灵猿。 重出梦笔生花山,又恰逢春暖花开日,众弟子人人兴奋雀跃。 陈履安、云轶奇和一罄三人另有其他事情要办,已经先行离去,约好在途中海上中转的岛屿上会面,只风火伦、慕倥偬和他们在一起。两人虽是长辈,但都是老小孩的不拘脾性,众人没了管束,更是自在逍遥,他们要一路辗转经过多个传送阵才能抵达南方华言神域。 南方华言神域,对于大家来说是一块既遥远又神秘的大陆。 南方华言神域在很早以前,叫做南方华言魔域,以魔修为主。 在上古道家的理念里,道本没有善恶之分,只是修炼的路径和方法不同而已。 魔这个字,本身是从“磨”字演化而来,是磨练的意思,同时有修仙要斩却心魔的含义。 仙有仙人,魔有魔神,仙魔本是同源同道,例如在道门的神仙体系中,魔是管理幽冥地府的仙神,职司不同罢了,并无善恶好坏之分。 华言魔域的魔修,在早期也是如此,后来却发生了变化。 道门修仙,讲求道法自然,修炼自身,达到超脱的层次,修魔强调的则是不羁无束,自由自在,从心所欲,其中就有一些魔修过于追求自在,被心魔蒙蔽,违背了正统的修炼方式,走上了杀戮证道、通过损人的方式来达到利己目的的道路。 由于这种方法见效快,越来越多的魔修转向此道,最终导致华言大陆上的魔修逐渐成为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魔道之修,奉行实践诸多不为世人所容的野蛮残忍的修炼法则,在逃出来的正统修士和民众的传播宣扬渲染下,华言魔域变了味道,成为人间炼狱。 再后来,中央厚土大陆上佛门中一支,为了拯救魔域众生、度化邪恶的魔修,来到了华言魔域。经过不知多少万年的争斗,更不断有佛修前往增援,佛门逐渐在魔域立足,并且开枝散叶、发展壮大,直至已可和魔修分庭抗礼。 到了这个阶段,称之为魔域就不合适了,外界于是以南方华言神域名之至今。 如今,魔修和佛修的势力犬牙交错,仍在争斗不休。 听到众弟子们在议论华言神域,出来以后一直在争辩着什么的风火伦和猫妖停住。 风火伦说道:“没有那么严格的分野,各类修士都是良莠不齐,佛修中也有部分华而不实、哗众取宠,招摇撞骗,甚至是佛门败类的存在,魔修中也有忠肝义胆、侠义心肠、不事杀戮之士,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 他这一开口,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两人的争论上。 风火伦自从和猫妖在几年前见面之后,两个就开启了无休止的辩论模式。 他们一个是广闻博学,一个是在神魂等领域专精,开始是谁也不服谁,往往就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大打出手,后来发现在争论中都各有受益,打架是不再打了,辩论的习惯却沿袭了下来。 随着两人的关系越好越密切,辩起来反而越发的激烈,但方式转换了,两人经常交换角色,不为胜负,只为把问题愈辩愈明,不少研发成果就是在这种良性的争论中得以取得的。 这会儿大家听下来,两人这次是在讨论研究和佛法哪个更能接近真理。 打听说要前往南方华言神域,这一人一妖研究痴货突然就对佛教佛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头钻进至道学宫的藏书库中,如痴如醉地啃起了佛门典籍。 一开始,在出发前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集中争论的是佛道儒三家的高下,结果当然是没有定论,两人最后达成的一致是: 儒释道三家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学说,各有所长,各有各的境界。 例如儒家的“敬”、道家的“静”和佛家的“净”,修到极致都是同样至高的境界。 像入世的儒家,敬既是对自己的态度,修养提升自己,也是推己及人,对做事、对社会的态度,看重有教无类,所谓“事思敬、执事敬”,敬则不苟偷,也才会有“孝、悌、亲、仁”等品质,才能利己、利众生。 道家之静,静能养生,静能通神,静能生慧,静能安心,所谓“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又所谓“心兵不动”——人心中随时有矛盾存在,有理性和感性的争斗内战,唯静,方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大胸襟、大觉悟,非丝非竹而自恬愉,非烟非茗而自芬芳。 道门修行挑人,注重自身和出世,强调众生各有各道。 佛家普度众生,认为人人皆有佛性。 佛家之净,要求戒除情绪和欲望而摆脱烦恼。所谓大道理人人都懂得一些,小情绪却时常难以自控,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无欲则刚。 且不说两人说的是否对和准确,但都认为三家殊途同归,难分高低。 出了山门之后,这两个一路上争论的是:科学的发展前路是否是佛学。 是的,自从华澜庭在一次旁听论辩时,根据他在那次奇特的穿越中看到和记得的部分内容说出了“科学”一词后,风火伦和猫妖就都以科学家自居,认为科学这个词很符合他们分科目研学的所作所为。 猫妖到来之后,先是学习道门知识,最近又研习佛家学问,自我洗脑洗的非常彻底,已经成为佛学拥趸,抢先发表观点道: “首先,你看哈。我不是贬低自己的研究,科学绝对是一个好东西,但科学也是有局限的,我们不能把自己不理解的东西都归为迷信和愚昧,说它是伪科学。” “科学不是万能的,传统文化学说是有自己的优势的,而且是科学不能取代的。” “什么是科学?在我看来,科学,是围绕通过观察和实验来进行的、关于自然世界和物质世界的结构与行为的系统性研究,是一种基于脑力的智力和实用活动。” “佛学正是如此——通过对宇宙和世间万象的系统研究、实验和观察而进行的科学。” “佛陀早就告诉我们:时空是相对的,没有造物主的存在,一滴水里有八万四千个生命,凡此等等。” “与科学不同,佛学的兴趣主要不在对外部事物的强调上。” “成熟的科学有两个柱石,一个是实验,即通过科学实验去发现真理,第二个是逻辑推理,即利用逻辑推理得到真理。” “通过实验来发现真理,要求把实验计划得完美周到,要可重复,不管什么人,只要用同样的方法、同样的步骤、完全一样的条件,都应得出完全一样的结果。” “实验的作用是显见的,但局限是把和主观意识有关的东西全都排除在外了,只研究客观的东西和客观规律。这在早期还没有问题,但实际上,主客观是不可分离的。” “科学能够针对大部分事物进行可度量、可测度、可数、可见的分析,但最有力量、最不确定的东西科学还解释不了,例如人之心灵、人性,例如无尽广袤的宇宙,而道家、佛门对此奥秘的探索由来已久。” “其次,科学本身的逻辑推理要靠人的大脑。虽然人和妖的大脑容量和神经联系比其他动物大和多,我们可以发明工具和思考问题,但人脑是有局限的,道家的冥想和佛家的禅定,都是有助于提高人脑的思维能力提升智慧的,这是实验已经证明了的。” “问题是,科学只能依靠反复训练和实践来让人变得更聪明,而佛道的禅定和道家的冥想有一套长久形成的系统的方法,更为高明和有效。” “实验证明,人在进入深度禅定和冥想状态后,大脑可以进入高度有序化、阻力最小的状态,意念运行通畅,意识流极其强大,可以感知常人无法获得的精微世界。“ “我们常人能够理解三维的世界,但四维、五维,以至更高维度的世界是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说不清道不明,而佛菩萨就可以。” “实际上,我很怀疑,佛学经典是数千年前写就和翻译过来的,如果由佛弟子们现在来写,一定可以用科学的语言和数据来解析和开示我们。” “举个例子,我和风火伦老师正在研究,也正在接近佛学的一个核心观念,就是阿赖耶识。” 猫妖还要再继续讲下去,易流年捂着脑袋叫道:“啥识?您老先等会儿,我有点儿乱,我想静静。” 猫妖正沉浸在滔滔不绝的境界里,被打断后一下问道:“静静是谁?啊哈,你真不愧是道门弟子,道家求静,静静好。” 第299章 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诸葛昀代为答道,“八识中的一识,是一切经验的结构基础和一切意识的根本藏识。” “前五识是,眼、耳、鼻、舌、身,然后是思维性的第六感意识,第七识是染污识,又叫末那识,第八识就是阿赖耶识。” “对的。”猫妖续道,“阿赖耶识是唯识学中的第八识,是一种很特别的识。它包纳万有,因其能含藏生长万有之种子,也称种子识。” “在佛学中,阿赖耶识被看作是宇宙的本体,宇宙万事万物的由来。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阿赖耶识演变来的。” “阿赖耶识就像大海,物质世界的一切都是大海表面上的波浪,波涛阵阵滚滚,就变成了我们客观世界周而复始的循环。”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澜庭曾告诉过我一句话: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宗教神学。” “这话未必绝对正确,但不同的事物进入一个未知的领域,就会产生很大的共性,体现在对宇宙的探索和认知过程进入陌生领域时,界限就模糊了。 风火伦接到:“我们研究到头,很多东西进行不下去,解释不清了,但佛教和道教中的很多识见反而启发了我们。” “比如说,佛教有说法把宇宙分为欲界、色界和无色界,类似平行空间的概念。欲界六天是有性繁殖,色界十八天是无性繁殖,无色界四天中的生灵,只有意识而没有形体。” “三大界的层次或维度由低到高,其中无色界的最后一重天叫做‘非想非想处天’,那里没有物质、没有欲望,据说仅有细微的思想存在。” “道教也有类似的划分,只是叫法不同。仙道诸天合计共有三十六重,最后八重天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所在,最高一重的大罗天里只有道,其他什么都没有,这和佛教的非想非想处天意思相近。” 猫妖又道:“所谓的天,不是有形世界,类似多维宇宙的概念,其实还是有限的,因为人类的认知是有限的。” “如同你告诉鱼虾蟹,在大海之外还有一个陆地世界,这是它们无法理解和想象的,它们认为大海就是无限的,这个无限的结论,是建立在有限的认知的基础上的。” “宇宙不可估量的深邃博大,比你想象的不可思议还要不可思议,可以说超出了人类和一切已知生命的预料与能力。” 易流年不解地问道:“总要有个真实客观的存在吧,即便我们理解不了。” 猫妖答说:“佛学里,真理分为二谛——世俗谛描述事物显现的相对性真理,胜义谛描述真实无谬的实相的绝对真理。人类无法直接看到真理本身,我们不能身在世俗谛里求得一个胜义谛的答案。换句话说,不能用相对真理来解释绝对真理。” “我们能尝试理解未经加工的真理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贴标签,通过假名安立。正如道祖说过: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正如佛祖所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五蕴皆空,无常无我。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华澜庭又问:“就像术法中的幻阵创造出的幻象吗?” 风火伦:“差不多吧,那只是毛毛雨啦,是修真者在领悟少许皮毛后制造出来的虚拟景象。” 猫妖说:“举个例子,我们面前有个鱼缸,里面有一条金鱼在摇头摆尾游动,你从侧面看,我从后面看,我们看到了两条鱼,像又不像,还很怪——其中一条动,另一条马上同时做出相同的动作。” “鱼缸如果是宇宙,我俩看到的鱼就是幻象,是投影,是假的,但鱼真实存在。如果我们大家从不同的方向上一起看鱼,就会有很多条鱼,而且动作非常协调一致,而真相只有一个。” 林弦惊若有所思:“我记得唐代有一个贤首国师,他在讲解法华经时,在一座八角亭的每一方向上都放了一面大镜子,镜子互相映照,如果没有觉察到站在中间的真人,你就会觉得有很多人,动作互相配合一致又略有不同。” 风火伦叹道:“所以说古人聪明啊。鱼缸和镜子只是比喻,宇宙更加复杂,没有空间和时间,我们所有人所有事,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都在其中。无处在,又无处不在,似远非近。” 诸葛昀道:“可是我们是能意识和感觉到物体的真实的。” 猫妖说:“你能感知触摸实物,是因为有强力、弱力、磁力和引力的缘故,但很可能这些和时间一样,都是我们感觉出来的假象,包括意识。没准儿意识也是投影产生的,是阿赖耶识进入你的身体以后的投影。” “只有佛修大能如果能够进入深度禅定,应该才可以觉知不变的万事万物本源,从而实证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就像宇宙的全息投影,有所有的一切。每一点都包含全部的信息,如佛所说,芥子中容纳大千。每一点又都如佛陀化身,无处不在,处处都在。” “大脑也是虚幻的投影,对世界的理解只能到大脑允许的上限,而佛道修行就是在尽力扩充大脑的能力,只不过佛门认为可以无限扩充,神游于天地之间,而道门追求身体也跟得上,才能突破进入更高一个层级。” 猫妖问大家:“你们,可懂了吗?” 众人或单掌稽首,或双手合十,齐道:“无量天尊阿弥陀佛,吾等愚钝,我们,都想静静。” 就这样边走边说,在经过数次传送后,一天早上,他们到了前往仙洲南端最后一个大传送点的转接传送阵外。 这个传送点的规模也不小,从外看气势恢宏。 众人在大门口交了昂贵的传送费后进到里面,传送门外今天排起了长队,足有一两百人,不过大多是修为不高的年轻修士,万象门弟子就站在了队尾等候。 静待之时,他们的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和大声说笑的声音,这在安静的环境里十分刺耳。 大家回头一看,一行十几人鱼贯而来,俱都身穿道袍,不知是哪家道门的人,年纪有老有少,修为有高有低。 修为高的身着鹤氅,脚踏云履,头戴混元巾,其他的依据辈份和品阶不同,分别戴着庄子巾、纯阳巾、浩然巾、逍遥巾、荷叶巾、一字巾和最简单的包巾不等。 这群人衣着讲究,行为却不检,非但走路没个正形,高声喧哗,相互间还呼来喝去,横着就走了进来,而且也不排队,越过万象门弟子就径直进入。 路过时,还有人撞到了华澜庭几人,随后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随着年岁的增长和修为日见精深,万象门弟子们的涵养好了不少,连易流年都没出来理论,任由一帮人过去。 在排队众人的侧目下,这伙人走到传送门前,返身站定,一人随手拉过一列栅栏,冲着前面喊道:“都听好了,今天人多,本处传送能力有限,每个门派限五人,人多的要想使用的话,需要每人单交一块上品灵石。” 众人听得哗然。 仙洲里的传送法阵,除了一些私有的以外,基本上是各地的大门大派联手出资修建的。作为公共使用的设施,收费是被大家接受的,但费用标准依据建造规模和传送的距离都早有公议,差别不会太大。 另外,这些法阵由出资各方轮流值守,像今天门上挂着慕字,当有慕家的人轮值看护和收费。 既然是少数人出资,费用根据使用情况时有浮动也是常事,但如此狮子大开口就让人很不爽了,应该是这些人看今天人多,而且年轻低辈弟子好欺负,所以临时加价。 当下就有人不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要额外收费?” 慕家并非道门,不会有守卫全部是道装打扮,于是有此一问。 那人回道:“怎么着?我们是南海陷空岛太昊观的,在此处有投入,今儿个并受慕家委托代管,没有灵石的,一概明天再来。” 太昊观是仙洲南部沿海岛屿中的第一大道观,盛名在外,实力不俗,不想行事却如此霸道。 就有人喊道:“什么委托,名不正言不顺,叫慕家的人出来说话。” 那太昊观弟子把脸一摆:“慕家主事在修炼,不能打扰,让你们交就交,再废话,今天传送阵整修,谁都别想过去。” 这下可激起了众怒,大家七嘴八舌出言声讨,门前变得嘈杂不堪。 这时,太昊观人当中那身披鹤氅,此时坐在后面一把摇椅上的老者大喝到:“都给我住嘴!今天这里老夫丹阳子说了算,不服的过来打过!赢了的免费。” 丹阳子有温养境的修为,这一声大喝把众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余音嗡嗡作响,这是在以势压人。 排队众修的功力不及,不由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鸦雀无声。 丹阳子见压住了众人,得意地手摇羽扇一笑,旁边更有他的一名弟子狐假虎威,站前喝到:“怎么都不出声了?说话大声的那几个哪去儿了?你,你,你,过来再嚷嚷啊。” 他以手点指前排几人,那几人畏缩退后。 华澜庭他们也早已经围了过来,前排退后,就把万象门众弟子闪了出来。 就是这名弟子刚才撞了华澜庭一肩膀,他在认出后,又颐指气使地道:“你,说的就是你,还有意见吗?” 万象门弟子行走在外,为了少惹麻烦,平常都是以玄功压制隐匿了修为,不是强过他们又着意辨别的话,轻易发现不了。 见被点指,华澜庭侧过脸看了看身旁皱着眉头慢慢点头的慕倥偬,上前一步:“你问我?我的意见大了去了。” “在下不才,斗胆请丹阳子前辈指教。如若侥幸胜出,可敢免了这里所有人的费用!” “嗯?” 丹阳子闻言,鼻子里拖着长音哼了一声,从躺椅中缓缓坐起。 第300章 一招制敌 华澜庭之所以敢于挑战丹阳子,一个理由是丹阳子必然不知道他的底细,他可以速战速决,打对方一个轻敌大意下的措手不及,在攻其不备的情况下,修为比他要高上一筹的丹阳子很有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再一个原因,是他在这几年的时光里,综合实力又有进步。 一方面,他的修为等级再上层楼,已经快要进入六丁六甲境的登封期了。 另一方面,在云轶奇、风火伦,包括子鼠的指导下,他着重磨练并通过技能糅合提升了多项能力。 例如,“长安十二时辰神隐术”已经到了“举目望日,不见长安使人愁”的层次;得自奚如笺魔岭妖洞的魔修淬体功法也练到了最后一步;五雷鸣光掌达到了第七层的境界,可以初步发动五雷天心引雷诀了;糖带鱼元素剥离大法也越发凶狠。 当然,其他如寸步千里等常用的和一些不常用的术法与灵宝的威力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增强,炼器水平在风火伦的督导下也飞速提升,还用贡献值从门里换取了几种新的装备。 另外,像新的杀招“道光一击”虽然还是时灵时不灵,但在子鼠“玄盗机命”半仙术理念的启发下,理解程度更深,功效更加骇人。 最后,云轶奇除了指导他九转大还丹法上的修炼外,在技能融汇方面对他进行了点拨,华澜庭现在已经把云轶奇的招式衔接变化技巧、周翕的攻防四字诀法、有心无意勾连手和是与不是纠缠腿的精华,以及那次观摩到的烂柯山黄家四道的太极松柔、松沉、松随、松放劲有机结合在一起,疾如闪电的一招之间,往往能够包含多种发力、运劲、放气的攻守精髓。 在他的设计里,正是要凭此能力,快速击败丹阳子。 丹阳子混不知他已经落入了华澜庭的算计之中,见年纪轻轻的华澜庭指名道姓要挑战于他,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他败了之后要给所有人免单。 面上带笑,心里却气得不行的丹阳子,决心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儿颜色和厉害尝尝。 站起身来,丹阳子捻着胡须,悠悠说道:“你确定肯定以及笃定要和老夫一战?” “要知道,同门之间切磋喂招,规矩是留力不留手,受伤都是在所难免” “既然你是要代表大家向老夫挑战,事关老夫个人的威望和上百号人的传送费用,往大了说,更涉及到两个宗门的面子,老夫就算不以大欺小,先让你三招,要是万一在后面失手伤了废了你,可也怨不得旁人。这后果,你可想清楚了?” “我看你还有长辈在侧,不如换个人吧,免得自误。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可不要头脑一热就自毁前程。小兄弟,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华澜庭心说是你太昊观先做事不讲规矩,欺人太甚,他施礼微微一笑:“多谢前辈提醒,您老多虑了,在下已经想好。晚辈,自在万象门华澜庭,请赐招指教!” 这就是明着正式叫板了。 丹阳子还在故作姿态:“众位可瞧见了,非是老夫要倚老卖老,欺负一个后辈,人家上赶着要求我点拨,那老夫就勉为其难,陪他玩儿上两招,教教他怎么做人。” “你们,要押上今日份的传送费用,是同意,同意,还是同意啊?” 在场众人无人看好华澜庭,但反正也没有办法,有没有这一场,都要在强压下上缴额外的费用,不如看看热闹,于是纷纷表示认可。 场面话说足,又见华澜庭放出了温养境升堂期的气势,丹阳子心中也是一凛:此子敢出头,确实有两把刷子,称得上是道门天才之选,那就更要举重若轻地挫一挫锐气了,不然自己还怎么在这里带队伍? 说不得,必须给他留下点儿记号,让他铭记终生得罪丹阳子道爷的后果。 丹阳子听过自在万象门的名头,但久居南海的他并不清楚具体的虚实,也就没有认真考虑出手的轻重和后果。 按说,前辈和后辈动手过招不应先出手,但华澜庭已经有言在先请他赐招,本来想随意一击再下重手的丹阳子改了主意,他要暗下辣手一招制敌,方显出南海陷空岛的本事。 丹阳子一招发出,正是太昊观的绝学之一,也是他本人的拿手功夫,叫做“一羽千钧”,取自楚辞中“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金釜雷鸣”之意。 这一手看似遥遥如风轻飏,飘飘如风吹衣,实际明缓暗急,似轻实重,中者如黄钟大吕加身,筋断骨折,又如金瓜利釜劈击,受者脏腑尽碎,损伤之处难以逆转。 华澜庭瞧得明白,识得厉害,同样一掌,近身发出。 同样是简单没有花俏的一掌,已是他修为的全力一击,同时暗含四种劲道:以柔劲克制刚劲,以沉劲化解猛劲,以随劲带偏利劲,以放劲伤敌内劲! 单一一种都可解说,唯间不容发之际,四劲儿衔接,毫不滞涩糅于一招之内,这就异常难得了。 等丹阳子感受到华澜庭温养境入室期巅峰的灵力修为时,他只来得及吃惊,已没有了缓冲的余地。 双掌交接之下,他被一掌崩出。 这还是华澜庭的九转大还丹雷劲吐而未发,丹阳子已经急切间站不起身来了。 一招,挫败丹阳子。 全场,鸦雀无声。 呆了半晌,才有人过去扶起丹阳子,丹阳子的脸色白了又红,白是汗颜无地,红是受了内伤。 这时旁门一响,走出来几个人,此战结果引出了慕家在此的主事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青年人,名叫慕遏,对着华澜庭说道:“你是谁?胆敢伤我传送阵的人!” 华澜庭还没答话,一旁的慕倥偬沉着脸说道:“慕遏,你好大的胆子,任人随意提高传送价格,真丢了我慕家的脸!” 慕遏是慕倥偬的子侄辈,见是慕倥偬,面带诧异,抱了抱拳说道:‘原来是九叔你在此,好久不见,小侄这厢有礼了。” “九叔您言重了,灵活调整价格也是主事份内权利,哪里就谈得到家族的脸面,您这也太上纲上线了吧。” 慕家家大业大,主脉和各个分支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而且家族内斗的比较厉害,这也是慕倥偬躲在自在万象门少有参与的原因,慕家也因此有衰落的迹象显出,在和其他三大家的竞争中微露颓势。 传送阵的主事都是肥差,这慕遏也是慕家里位高权重的几大分支中的后辈子弟,所以见了常年出去躲清静的慕倥偬并不如何惧怕,言辞之中,有恭少敬。 慕倥偬暗叹一口气,慕家之内相互掣肘太多,他也没更多的心情管闲事,遂言道:“行了,我还有要事,你自己检点些吧,不然早晚会出事。九叔我言尽于此,开门放大家伙儿进去吧。” 慕遏的眼珠转了转,慕家的事可以另说,现在有慕倥偬作为长辈在这里压着,太昊观做的事本身又过火不地道,众怒难犯,于是赔笑道:“九叔发话了,没问题。来人呀,随我准备启动阵法,放行。” 又耽误了老半天,大家才得以成行。 临行前,慕遏出来送慕倥偬,讪笑说道:“恭送九叔,您一路辛苦了,小侄职责所在不便留您,下一个传送点上,自有人为您接风洗尘。” 慕倥偬嗯了一声。 果然,从传送对接点上刚一出来,就有人在等候迎接慕倥偬了。 来人说道:“九爷您好,小人受此地传送阵当值慕踟蹰慕主管委派,特请您和自在万象门的众位赴宴。” 仙洲大陆南端这最后一个传送阵颇具规模,周围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小城,轮值在此的慕踟蹰是慕倥偬的同辈人物,算是慕家的中年实权派之一,慕倥偬知道是慕遏通知了对方,他不好回绝,就领着众人跟着来人过去了。 到了地方,慕踟蹰亲自出迎,显得极为热情,大排宴宴招待一行人,席间觥筹交错,他本人和慕倥偬大谈堂兄弟间的别后离情,以及说些家族近年的发展情况。 慕倥偬这些年和家中的叔伯兄弟都少有往来,和慕踟蹰也是面和心不和,吃到最后,有些不耐,说道:“踟蹰,这菜饭酒水也用的差不多了,足感盛情,只是我还要带孩子们赶路,你看什么时候安排我们传送啊?” 慕踟蹰笑道:“不急不急,你我兄弟经年未见,少不得多在这里盘桓几日再走,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再说了,慕遏通知你要过来,这里还有几位朋友想要和你会上一会。” 慕倥偬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哦?还有什么人知道我要过来?是些什么朋友?” 这时有下人进来禀告,慕踟蹰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人已经来了。” 门帘一挑,走进来三名道士,年岁都挺大,身负长剑,气宇倒是轩昂,只脸色紧绷,不见笑意。 华澜庭和林弦惊心细,一下认出了这三人道袍上的标记,暗道不妙。 加座坐下后,慕踟蹰起身道:“来来来,我来给大家引见一下好朋友。这位是自在万象门营造处总管大人慕倥偬,我的族弟,这些是万象门的几位师长和弟子们。” 介绍完大家的名字,慕踟蹰手一引,看向三名道人介绍道:“这三位,乃是南海陷空岛太昊观三位高功法师,涤尘、扫尘、洗尘道长。” 话说到这里,众人心中已经明白过来,慕家果真是心不齐,这慕踟蹰不说帮着慕倥偬挡事儿,反而引狼入室,三名老道这摆明了是为丹阳子找场子来的。 为首的涤尘还算豪爽,没有遮着掩着,挤出笑容道:“久仰久仰。不怪踟蹰主管多事,是我们三个听说倥偬总管驾临,想观中丹阳子好不晓事,竟然在日前开罪了诸位,所以我们三个特地赶过来赔罪。” “此事我们已经调查清楚,错在我方,等回去后,必然重重责罚那丹阳子,给万象门一个交代。” 大家这下都没咂摸过来味儿,这三道真是来道歉的?这是错怪了慕踟蹰和三人? 却听涤尘继续说道:“事情我们是希望倥偬主管不计前嫌,就此揭过,敝观感激不尽。然却有一节,让贫道等人难以释怀。” 果然瓤子在后头。 只听涤尘老道接下道:“听闻丹阳子是一招败在贵门一位青年俊杰之手。本来嘛,这较技有输赢,本是平常,奈何传扬出去后,好说不好听,听者只道我太昊观的玄功武技,比不上自在万象门的功夫。” “所以贫道三人,此番冒昧不请自来,除了对事表示歉意,有心代表陷空岛与贵门高手再行切磋一二,印证彼此的道术,不知慕总管意下如何?” 原来如此,人家这是对丹阳子败北一事不服不忿,要以武会友,比武较技,找回失却的门派颜面。 听罢对方言辞,慕倥偬一时,沉吟不决。 第301章 一式退敌 慕倥偬的迟疑是有道理的。 陷空岛三尘的前半段话也算言辞恳切,道歉之意满满,后半段话涉嫌意气之争,却也不好一口回绝,显得示弱。 然而反观己方,要是陈履安和云轶奇在,取胜自是毫无问题,估计对方连挑战的勇气都不会有,现在嘛,就多少有些麻烦了。 太昊三道的修为都在脱胎境上,这个层次的人在万象门山门之中可说是大把抓,当下就不行了,慕倥偬自己如今都快要被弟子华澜庭赶上了,洞明峰风火伦也不以武力见长,两人拼出全力也未见得能赢。 猫妖三个倒是足以匹敌,但三名大妖严格意义上还算不得自在万象门的人,而且妖修出手,也代表不了万象门的道家功夫,拿出去有些胜之不武。 慕倥偬变身慕踟蹰在踟蹰,可他身后还有年老成精的三名大妖,个个都是活久见的老奸巨猾之辈。在看出了慕倥偬的为难之处时,子鼠当下对着慕倥偬与华澜庭传音面授机宜。 慕倥偬听后犹豫了一下点头,于是乎,华澜庭长身而起,抱拳拱手对三道说道:“三位前辈如此有诚意,丹阳子的事情就此揭过。” “至于切磋一节,我们也不好拂了太昊观的意,但慕总管和风老师二位长辈对上您三位也不好编排,这边的三位妖修前辈来我万象门只有几年的时间,而且修的也不是万象门的道家法术,不能让三位尽兴。 “此事因我而起,理应还是由小子出面解决。” “三位高功法师玄功通神,在下是万万不敌的。不过,你们既然是要会一会万象门的术法,我有一个建议,既可以满足三位的要求,也不会伤了两家的和气,不知可愿一听?” 涤尘三人道歉是真,为了太昊观的名声要比试也是真。本来他们是要和对方的同辈人物一战,听了华澜庭的话虽觉诧异,却也生出了些兴趣,涤尘笑道:“就是你打败了丹阳子吧,好,贫道等就听听你的章程说道。” 华澜庭道:“和三位动手是痴人说梦了,然小子新近悟得一式术法,虽不完善,颇感得意,师长们对此也赞誉有加,今天斗胆,愿意拿出来在三位面前现一现眼,露一露丑,请予品鉴一下。” “如果涤尘、扫尘、洗尘前辈,自问能够在自身无损的情况下破得了这一式术法,本人无话可说,万象门此战认负。要是事有万一,能让道长们有所忌惮的话,那就权当两方以武会友、友好交流一场,皆大欢喜。如此可好?” 涤尘三人互相看了看,华澜庭敢于说出这话,慕倥偬等人也没反对,那就是对于此式很有信心,这倒勾起了他们更大的兴趣,左右也不是存心要和万象门闹僵为敌,不妨同意了这个和平的方式,遂当即应下。 这酒楼是慕家的私产,后院就有演武场,于是众人都来到了楼下。 华澜庭面对三道站定,只见他凝神静气,缓缓抬手,如抱圆球,似揽太极,待蓄势已毕,猛然双手一推,一式术法发出,一股看似平平常常的气息飘飘荡荡就到了场地中央,滞空悬浮。 林弦惊等六十代弟子还没有什么感觉,对面三道在盯看细品之下,却慢慢地人人变了脸色。 三位高功法师的修为在陷空岛也算不得最顶尖,但太昊观的规模和实力尽管比不上自在万象门,存在的历史却要长久得多,观中保有的大陆秘闻典籍极多,三人的见识可谓广博,琢磨品味之下,三人越来越是心惊肉跳。 华澜庭的这一手暂命名为“小玄机一式”,是他在子鼠的点拨下,把半吊子“道光一式”和子鼠的半仙术“玄盗机命”相结合的产物。 “道光一式”时灵时不灵,子鼠的“玄盗机命”由于记忆受损也是似是而非,但结合后经过刻苦练习,华澜庭已经能够随时发出这一记“小玄机一式”。 这一式真正的威力相比仙术是远为不及,可说是徒有其表、空具其形,亮点在于暗含一点点儿仙术的真意在其中,虽说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但用来吓唬人是再妙不过。 涤尘三道自然是没见过仙术,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感受到其中隐含的玄奥精奇且澎湃犀利的那一丝仙意。 修为到了脱胎境以后,劲力和招式相对次要,对天地规则和大道意境的理解最为关键,而且这玄而又玄的东西,基本上是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往往是制约修为提升的最大关卡障碍。 三道在心惊之下,脸色开始逐渐转为狂喜。 就是这一星半点儿若有若无、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要是抓住了,足够他们受益终身了。 这倒是子鼠和华澜庭没有想到的。 华澜庭这几年感悟的不少招法都是有了雏形,因修为和体悟还不到,不能全然把握,所以子鼠对他的要求是利用一切机会反复使用和通过实战来练习,以求熟能生巧,直至巧而生精,尽早达到最后领会贯通的程度。 尘字三道久久不语,浑不顾斗法的场合,全力感悟此式蕴含的玄妙,直到华澜庭支持不住,术法消散。 末了,涤尘长叹一声,竟然带头躬身一拜:“谢了!比试一说,当我等没说过。此番良晤,实是贫道三人可遇不可求的天大造化。” “今天之后,我三人回到观中,将闭死关,没有彻悟之前绝不出关。” “此事贫道将禀告观主。太昊观,今后和万象门只会是朋友,不会是敌人。想来你们是要转道海苔岛前往南方华言神域的吧,别的不敢说,太昊观在海苔岛还有些人手,如有所需,但请吩咐。” “大恩不言谢,我们先告辞了。”三人说完,留下联络方式后即退走。 他们不肯耽误半点儿时间,必须先觅地消化吸收所感,以免时间长了忘记任何一丝一毫,那样简直是在对自己犯罪,会抱憾终生的。 其实以三人的见识,自然也能感知“小玄机一式”外在的松垮,实战起来,三人当可接下这一招而胜之,但一时之输赢,说破了大天也万万不能与仙机的感悟相提并论,现在就算让他们给华澜庭磕一个都会毫不犹豫。 三道走的时候可比来的时候快得多了,一溜烟儿不见人影后,慕倥偬哈哈一笑:“踟蹰兄,什么时候能让我们传送去海苔岛啊?” 慕踟蹰长驻仙洲南部,因此和陷空岛的过从甚密,要好过和见面不多的慕倥偬的交情,所以才有此安排,仍可归属在家族内斗的范畴,倒也没有更多的仇怨,这时只好笑道:“万象门好手段。没得问题,你们随时可走。” 不久,慕踟蹰亲自送大家进了传送阵,对慕倥偬说道:“好叫九弟你得知,家族里有几位姐妹正好在海苔岛上,没准儿你可以见到。” 慕倥偬问过名姓,点头记下。 海苔岛,是东方殊玄仙洲和南方华言神域之间茫茫无际大海上的一座岛屿。 大海广阔无垠,直接传送的耗费巨大的令人难以承受,所以必须跳岛中转。 作为如同一块小陆地般大的海苔岛就成了最佳的中转站,也由此发展的十分繁华,不说华言神域的佛魔两方都有专人长期驻守,像太昊观这样的临近势力,乃至仙洲和其他大陆的不少宗门,也都有人驻扎在此,宛如一个世外小世界。 这方天地里,除了五块大陆,大海中的水族灵兽也是一方势力,甚至整体实力不输于任何一陆,只是海兽惯于在水中生活,生养和修行在离水后都不太便利,所以近海常有争斗,但深海中的强者大能少有上陆。 海苔岛的平静,也是很久之前海陆大战后妥协的结果,陆地方答应不会袭扰伤害深海生物,海兽方同意不干涉海苔岛的中转功能。 如此,万象门众人就来到了海苔岛上,汇合上了已经在此等候的陈履安、云轶奇和一罄三人。 华澜庭他们还是第一次踏上热带岛屿,看到这里阳光明媚,蓝天碧海,炙热如夏,轻纱般蓬松的白云低到似乎伸手可够到,到处是高高大大的椰子树和阔大叶子的芭蕉树,还有各种叫不上名称的奇奇怪怪前所未见的植物,都大感新奇和兴奋。 文茵说道:“流年啊,你看这里天高云近,晚上一定是繁星点点,咱们晚上约上大家一起看赏月数星星吧。” 华澜庭说:“好啊好啊,让流年给你摘一颗下来。” 易流年道:“看星星可以有,听着海浪,枕着波涛,慢慢看,多浪漫,看一宿都毫无问题,不过摘星星就免了。” “为什么?”诸葛昀问。 易流年振振有词:“猪哥,你要知道,爱你的人,不一定是会花钱给你和费力气讨好你的人,而是愿意花时间陪你的人!” “好吧,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把穷和懒以及笨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嗯,俗不可耐的。” 第302章 不吐象牙 海苔岛上有着不少的寺庙,规模不等,有些看上去金碧辉煌,有些外表朴实无华,万象门一行就住在了一座不大的寺庙旁边,寺名法华寺,是个四进的院落。 陈履安三人已经在这里盘桓了数日,一直在和法华寺主持了然大师与一对在寺里挂单的云游僧人形意和尚师徒讲经论道。 陈履安之所以提前出发,就是因为听说中央厚土大陆上的老友形意和尚来到殊玄仙洲云游,但等他赶过去,形意和尚已经去往南海,后来两人终于在海苔岛会上了面。 云轶奇先是给华澜庭他们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在海苔岛上游玩,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 第三天一大早,晨曦微露,天还没透亮,法华寺里的晨钟已经敲响,这是和尚们要做早课诵经了。华澜庭等人打坐修炼了半个时辰,趁早饭时间还没到,集体来到法华寺里散步。 进到里面,清晨的寺里肃穆庄严,让人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和声音,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平和安然下来,除了华澜庭和诸葛昀会上香跪拜外,其他人都只是默默观看。 行走间,易流年突然小声问道:“诸葛,寺庙寺庙,为什么我在这里常看到的是寺,少有叫庙的啊,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诸葛昀说:“说法不一,讲究是有的。寺字通侍与是,应该是侍奉和遵从皇帝,以及永续的意思,最早指的是朝廷下面的官署办事机构,像什么大理寺、光禄寺。” “佛教传入后,有天竺僧曾住在接待外使的鸿胪寺,后在附近修建了白马寺,寺逐渐就成为佛教建筑和寺院的通称。” “寺里主要供奉佛菩萨,是出家人修行和居住的地方,有僧人研修佛经,传扬佛法。” “庙有所不同。庙比寺出现的还早,最开始是帝王、贵族祀奉祖先和天地的地方,民间的氏族宗族也有祖庙家庙,后来演变为供奉为大众所普遍接受和敬仰的神鬼仙魔或已故的有德有才的圣人贤人的地方,例如孔庙、关帝庙、龙王庙、灶王庙等等。” “除了供奉不同,寺里有僧人、庙里一般没人修行,林外佛寺的规模大,有殿堂和禅房、斋堂等建筑,庙就要小得多。两者指代不同,只是现在口语中多混谈一处了。” 易流年又问:“那住持和方丈呢?我也傻傻搞不清楚。” 诸葛昀答道:“住持一词,原本是安住之、维持之,主持佛法的意思,后引申为代佛传法,续佛慧命之人,再演化为寺院当家师父和负责之人的称谓。” “方丈则是寺院的精神领袖,出自僧人住地一丈见方之意。方丈必须有足够的资历和佛法修为,一般是接受过传法、有法卷可证明其传承的和尚,有相当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且所在寺院要丛林制度健全,有相当的规模,通常会是个寺庙群。” “简单说,寺院无论大小,都有一个公推的住持,但不一定有方丈,而一个方丈可以兼任多个寺院,方丈一定是住持,但住持不一定是方丈。” 华澜庭接口道:“还有个有意思的说道,方丈一词原本是我道门的名词,后来才转为被佛教广泛使用。在道教中,方丈是‘人心方丈,天心万丈’的修行术语,是全真派对十方丛林最高领导者的称呼。当然,由来如何现在并不重要了。” 十个人轻聊慢走了一圈,又转回到了大雄宝殿之前,听里面传来讲经的声音,就信步走了进去。 今天恰逢住持了然大师一月一次讲大经的日子,殿里或站或坐满满是人,一半是法华寺的僧众,另一半是本地的居士信徒和外来的普通民众修士,陈履安和猫妖等五人也在座,只日前认识的形意和尚师徒没在场。 华澜庭他们因闲逛来得晚了些,讲经已近尾声,接下来将是问答环节。 佛教也分为很多流派,教义和修行法门不尽一致,比如说天台宗、唯识宗、华严宗、律宗、密宗、净土宗等,而法华寺这一支传承的是禅宗。 禅宗是佛教传入殊玄仙洲后本土化了的教派,主张“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强调佛不外来,就在内心之中,只要向内求索,所有人都能成佛。此外,禅宗倡导生活化的修行,认为担水砍柴皆是妙道。 佛门流派当无高下之分,都是敬佛礼佛的教门,只是对佛道理解的重心和成佛路径不同。 长久以来,由于净土和禅宗的理念与实践最为接地气,易为大众所接受,流传的越来越广,像净土宗认为修佛可以静坐专修,通达佛经,广研教义,然一心念佛亦可往生极乐净土,法门相对简单。 天台宗的大乘宗义精密复杂,修之需要极高的学识素养和思辨水平,唯识宗最为讲求悟性,华严宗也是体系繁复高深,律宗在精神和身体上都要求严苛,密宗的密法从不轻易示人和传人,所以信众的数量要少于净土和禅宗。 禅宗也有讲究悟性的部分,注重顿悟,他们的问答不同于一些流派的辩经,要求身体动作和手势声音的幅度很大,场面激烈,而是简单一问一答的禅机,根基不足的往往摸不着头脑。 像今天,就有一位外来的僧侣向了然大师发问: “敢问,什么是道?” “平常心是道。”了然答说。 华澜庭在下面轻声对易流年解释:“在禅宗里,道即道路,人人能走,所以是平常的。平常心就是直心,就是一切平等之心。禅宗讲观心和治心,其结果就是明心见性,不是固守清净一念,无视世俗,相反,是要返回世俗之中。” “所谓世间法入佛法,佛法入世间法。所谓直心是道场,直心是净土。正如钻木生火,火存木中,而木非火;淤泥出莲,莲生泥中,而非淤泥。这就是禅宗倡导的真俗不二。” 僧又问:“什么是佛?” “殿里的。” “殿里的佛像不是泥塑的吗?” “是。” “那真正的佛在哪里呢?” “殿里的”,了然重复了一句。 “不明白,贫僧方入丛林禅门,还请禅师指点迷津。” 了然看了看他,转而问:“你刚才吃过粥了吗?” “吃过了。” “洗钵盂去。”了然淡然道。 这回是诸葛昀对易流年分说:“大师的意思是吃完粥就去洗碗,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样的事你会很自然地去做,怎么一到学起佛来,就千般思虑,万般计较呢?” 那僧仍不甚理解,接着问:“什么是平常心?” “自然而然罢了。要眠即眠,要坐即坐。热即取凉,寒即向火。” “那自然中的道体又是什么?” “一口针,三尺线。” “我还是不懂。” “益州布,扬州绢。” 华澜庭继续和易流年解释:“不要以为自然很简单,却有妙义在里头。别小看一口短针、三尺线头,益州布和扬州绢,都是这口针和三尺线编织而成的。平常心听似简单,但真积力久了,自然会有胜境出现。这就是禅宗的见解。” 易流年挠挠头道:“这禅宗的精义和道门有相似之处啊。” 华澜庭还没有回答,旁边却传来语带轻蔑的声音:“你们三个臭小子,不懂就闭上鸟嘴。上面老秃驴大声哔哔,巧言令色,玩儿文字游戏,下面有小赤佬小声哔哔,不懂装懂。佛修都是这么装哗骗人的吗!” 此人声音不大,却显然是名修士,音波震得佛像上的布幔无风自动,惊得众人侧目而视。 说话的是个年青人,全身罩在黑袍斗篷之中,只露出帽下的一颗光头,肤色同样雀黑,不是个和尚,眉眼不善,话语更是粗俗。 见众人望过来,他毫不在意。 易流年怒了:“披着黑毛的鸟人,此乃佛门圣地,休要口出秽言!” 那人抖了抖斗篷,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呲牙冲易流年一笑:“你个小杂毛,不也口出不逊?今天出门真晦气,上面是一个巧舌如簧的老神棍,下面是几个装神弄鬼的小道童。我说佛道两门什么时候同流合污了?” 听他三番两次讥讽侮辱了然大师和佛门道家,华澜庭听不下去了,出言道:“这位朋友,你不信佛法没关系,还请你出去,不要在这里聒噪,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吃骨头又吐不出象牙。” 黑袍青年一下子跳了起来,张牙舞爪,掀飞了斗篷:“敢骂我是狗?谁和你是朋友,有胆儿你别走,有种儿就待在原地,看小爷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阿弥陀佛!”了然大师宣了声佛号,“这位施主和你的同伴,怕是魔修吧。我佛虽普度众生,本寺虽佛门广开,接纳有缘,不禁魔修进入,也愿意一起辩道论法,但如施主要动武,休怪老衲让护法僧请你出去。” 黑袍青年驳道:“讲佛法就可以,斗神通就不行?那大和尚你身有修为,而且还养着护法僧,不就是等着打架的吗?” 了然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说得也在理。不过本寺规矩,寺内只允许以佛门神通斗法。你想打过,还请在寺外等候,不定哪天老衲或护法僧得空出寺,再行抻量好了。” 了然本人在佛门中属于温和中立派,不是那种一见了魔修就要立即拔刀除魔卫道的佛修,他这是缓兵之计,料对方也不会长时间真的在外面等着他出门。 不想这次走了眼。 就见黑袍青年嘿嘿一笑:“好啊,这可是老和尚你亲口说的。在下罡魔宗丹魔一系的三魔子朱罗寂,正巧会些佛家法门。你看,是你上,还是护法僧出手?” 这朱罗寂不但是来惹是生非找茬捣乱的,而且看来还是有备而来,居然还学过佛门术法。 看了然大师被朱罗寂用言语挤兑住了,华澜庭挺身而出:“你我都是来听大师讲经的外人,既然三魔子要伸手,那就由我道门华澜庭以佛家手段,见识一下魔修的佛门神通吧,也好请了然大师见证指点一下。” 见华澜庭出头,万象门弟子都振奋起来。 他们在前不久经历了华澜庭一招制敌和一式退敌的神勇后,此时对华澜庭的信心爆棚,都期待着再看一场好戏。 宋霏霏叫道:“朱罗寂,加油!作死,我看你是认真的。澜庭,干翻他!” 易流年也喊道:“朱罗寂,加油!我看好你哟。拜托了,请用你的脸,给我狠狠地抽澜庭的鞋底儿!” 第303章 大水漫灌 临到动手,面对宋霏霏和易流年的反讽,企图刺激激怒他的时候,光头青年朱罗寂反而不予理会平静下来,三魔子并非虚有其名之人。 南方华言神域的魔修,主要分为三大派系。 很久以前,华言魔修在走向凶戾杀戮之道后,因为修魔的理念和方法有别,逐渐分化成了罡魔宗、体魔宗和鬼魔宗三种。 罡魔宗相对还保持了道门修习灵气激发真气的内家修行路数,他们称之为罡气,体魔宗走的是强化肉身、炼体的外家修真路径,鬼魔宗则是结合了冥修之道,依靠吸食活人魂魄精血进行修炼。 不论是哪一种方式,华言神域的魔修在走上邪途之后,修炼进境虽快但戾气极重,他们不但对普通民众和所有修士凶残,对其他异己的魔修也是视为异类和草芥,相互间敌视,杀伐起来毫不留情更为凶狠。 世代以来,三派之间积怨结仇极深,可说是势成水火。 这也是佛修能够在华言神域得以稳固立足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三大魔修派系之间累代积攒起来的仇恨,甚至比他们对佛修的仇怨更深。 这导致了后来虽然三方在佛门的压力下建立起了松散的联合,却并不齐心,互相扯皮和暗中捅刀子的情况常有发生,以致佛修从弱小变为强盛,呈现出两方势均力敌的态势。 魔修三派中也是支系林立,罡魔宗里以丹魔门为尊,体魔宗里是骨魔门做大,鬼魔宗中是血魔门称雄。 朱罗寂就是丹魔门中的骄子之一。 华言魔修中不乏大能和天才之辈,在认识到魔修之道的弱点后,开始寻求解决方法,像丹魔门就发现佛修法门有助于化解修炼产生的戾气,在经过巧取豪夺和付出重大的代价钻研之后,找到了一些适合辅助魔功修炼的佛门术法。 例如这朱罗寂就擅长佛门狮子吼功法,能结合魔丹之力和佛功技巧使用出来。 就见朱罗寂伏低蹲身,双手结印,胸腹鼓胀,几次之后大叫一声,一口丹魔气喷将了出来。 大殿之内,如黄钟大吕骤然鸣响,声震屋瓦,尘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强者还无所谓,修为普通的不得不运功抵御声波的震荡。 华澜庭是以佛功对佛功,以音杀对音煞。 他从陈履安处习得秘技“金刚狮子头”后,因佛种未萌,水平一直难以精进,因此很少修炼和使用,直到遮阴山之后,这门神通才得以突飞猛进。 密宗大手印绝技的手势更为繁复,发出之后,不似朱罗寂的狮子吼声势浩大,而是无声无息。 了然大师和陈履安等强者见了后,都是放下心来。 此战,高下已判,华澜庭更胜一筹。 朱罗寂还没修到完美控制的地步,声波主攻华澜庭,但仍免不了四下散逸,而华澜庭已经可以做到随心聚气,看似无声无息,实则力道凝沉,少有散失,音波几乎尽数打向了朱罗寂。 相较之下,朱罗寂翻身仰倒坐地,口鼻处溢出了条条血丝,已是受伤。 朱罗寂不敌大怒,起身就要以魔功再战,却被他身旁的一个玄衣老者按住,阴恻恻开声说道: “不必了。好一招金刚狮子头!我们走。不过了然大师,我们会再来的。还有那姓华的小子,你也洗干净了脖子,等着丹魔门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追杀吧。” 华澜庭最近连胜三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笑道:“抱歉的很,我很忙的,真没什么空儿坐等你们。你们既然闲的没事,大可追在屁股后面找我。” 黑衣老者哼了一声,带着朱罗寂等丹魔门的人走了。 听经众人散去后,万象门的人和了然大师聚在了一起说话。 易流年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师,佛魔两家不是敌人吗?为什么您说还能和魔修同坐一殿辩法论道?” 了然答:“众生皆有佛性,如能感化度化对方,岂不是更好?” “要知道,辩论争议的本身,有时候比争辩的问题,更为重要。” “老衲可以立场坚定地不同意你的观点和作为,但老衲会誓死扞卫你表达观点和践行验证的权利。” 易流年此时还不能完全理解,只好说道:“阿弥陀佛,大师慈悲。但是人家找上门来滋事,刻意侮辱,喊打喊杀,大师您却一味忍让,我看只会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 了然合掌:“善哉善哉。早年寒山僧曾问拾得师——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易流年犹豫道:“善恶未必有当世报,再过几年,也可能坏人更加变本加厉了呢,而不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了然继续答说:“菩萨修行,有六大法门: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 “忍辱,不是让人使劲憋着。因为憋着,就好像筑了一道堤坝,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容易溃堤。” “佛说的忍,实际是化解之意,先无条件地接受,然后将其化于无形。” “忍辱,表面上看是吃亏。其实,是在还债。” “作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作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 易流年穷追不舍,接着追问:“怎么化解?刚才如果不是澜庭出面,人家已经钢刀架在脖子上了。” 大师说:“小施主说得对。老衲虽然是吃素的,但菩萨垂眉,也有金刚怒目之时,本寺护法僧的功夫和护寺护殿大阵却荤素不忌。” “要是打不过怎么办?”易流年打破砂锅纹到底。 了然不急不躁:“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易流年没词儿了:“好吧,本人一贯崇敬牺牲奉献精神。” 大师却又笑了:“如此甚好,那你就去吧。反正老衲是一心只想归向西方极乐世界净土的,目前不是太打算入地狱。” 易流年彻底哑火。 陈履安笑道:“流年啊,论打机锋你是说不过大师的。想当年,我也是折服在了形意和尚的禅宗公案开示下,这才皈依我佛、佛道双修的。对了,大师,形意师徒两个去哪里了?” 了然说:“形意师兄参的是苦禅,很少在寺内用饭,常会出去化斋化缘,按说这会儿子也该回来了。” 话音方落,猛听得外面惊天动地的啸声响起,由远及近,震耳欲聋。 众人皆惊。 这声音沛然如山崩地裂,不是人发得出来的。这是,自然之音。 这里是岛,难不成,发生了海啸? 大家急忙走出大殿观看。 果不其然,这大清早的,天色突然间就黑云压城,乌云如铅,层层裹裹,躁动不已。 远处有澎湃水声轰然作响。 惊疑之下,众人飞身上了寺外的小山顶上眺望。 一看之下,触目惊心。 岛外海面上,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巨浪成排,连绵不绝,这么远看去,估计也有数十丈之高,声若奔雷,快速向海苔岛推进而来。 “这不是自然海啸,是有强大的海兽催动在作乱!”了然大师叫道。 说话间,巨浪就移动到了海岸边上,山岳般地扑向了海边陆上,一路摧枯拉朽,很快将近岸的房屋建筑淹没。 随后传来的人们的叫喊呼救声,很多人已经被卷进浪潮。 这时海苔岛上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出来察看,惊叫声不绝,就有修为在身的修士或飞或跑、络绎不绝前往详察。 了然大师和陈履安也率众过去了。 等他们到了近岸边,眼前的海岸线已经被海水吞噬了。 这时,有密密麻麻上千个巨大的身影在潮头和水中显出身形。 那是,鲸鱼。 大大小小,小的有十几丈,大的有三五十丈之长。 鲸族海兽群! 对面发出了声音,不知是哪一只鲸鱼出的人言,声音如雷贯耳,全岛皆闻: “人类,你们触犯协议,杀我子嗣,出来受死!今天,本王要水漫海苔,为之抵命!” 随着声音,一个庞然大物自海面上升起,高有几座楼船叠加之高,宽若四进的法华寺院,长逾百丈。 “巨鲸王!”就有人发出了惊呼。 巨鲸王是深海中的王者之一,修为深不可测。 听它意思,是有人擅自杀了它钟爱的鲸族子嗣,惹怒了它。 巨鲸王话毕,一道粗大之极的水柱自它头顶喷出,泰山一般压了过来。 巨鲸王的修为怎么也相当于玄珠境的后期,寻常修士再多,也难以抗衡。 不及细问缘由,当下就有长驻海苔岛各方势力中的至强者升空。 飞起的是五人,一个是身高手长的拄杖老僧,一个是面色威严手拿一柄如意的尼姑,一个黑面红须壮汉拎着两柄大锤,一个高鼻深目的头陀踏在个圆轮之上,还有一个是身材曼妙的双手持剑美妇。 不用问,大家这几天也都了解到了,这五人必是华言神域各方驻守海苔岛的大能,全部是玄珠境高人。 拄着禅杖的是佛门高僧大德,法号上河下上,河上大师。 怀抱如意的是五指山琼昌庵万泉师太,手中“海天一色玉如意”也是佛门异宝。 黑面红须者乃罡魔宗长老高雄,善使一对“轰天灭世锤。” 然后是体魔宗宿老吉隆,肉身强横,脚下是其武器“天地孤寒轮”。 最后是鬼魔宗首席客卿鬼娘子林风致,以左右手合使的“一身诗意千重瀑,万古人间四月天”剑法闻名。 五人各显神通,合力托住了下压的水柱,却一时不能将之破解击散,但也避免了伤及大量的无辜民众。 河上大师顶住重压先开了口:“巨鲸王,且先住手,有话好说!” 第304章 刻舟求剑 巨鲸王可没那么好说话,咆哮道:“河上和尚,呸,你师父可真会给你起名字,拗口的很。老和尚,想要好好说话,你等破了我这一招排山倒海再说,否则就让本王先发泄完怒火!” 随着话音,巨鲸王身后又掀起了一层层漫天的高高水墙,足有几里地长的水幕直冲天际,在水气的加持下,巨鲸王喷吐的水柱凝聚成一面硕大的固态淡蓝色水磨盘,旋转着从空中向五人当头压下。 五大强者各据一角奋力抵御,个人修为渐渐分出了高低。 河上大师举起手中禅杖上顶,杖头金光灿然,不断融化着水磨盘,磨盘上出现了裂纹。 万泉师太的玉如意自行飞起托住磨盘,搅动切削,冰屑纷飞,但只能损坏表面的一层。 高雄以掌中一对轰天灭世锤轮番砸击,堪堪挡住了头上水磨盘的下压之势。 体魔宗吉隆的天地孤寒轮已经升起,快速转动并嵌进了磨盘,勉强护住了他头顶上方之地。 林风致舞动手中双剑,剑气纵横,不断切割着磨盘,后见效果不佳,鬼娘子被逼用出全力,本体中分出了一道阴气森森,和她本人一模一样的虚幻鬼影分身。 分身时左时右,在一丈范围内荡来漾去,一人一影分使“一身诗意千重瀑”和“万古人间四月天”两套剑法,她上方的磨盘一角顿时轻微晃动起来。 在巨鲸王不断施加的压力下,河上大师和林风致站立的这一侧还顶得住,其他三人负责的另一侧却开始倾斜。 失衡之下,排山倒海水磨盘开始将空中的五人缓慢压向地面。 五大强者联手,看来仍不是巨鲸王的对手。 这等层次的比拼,云轶奇都不愿意靠近,更别说华澜庭他们只能远远退开观望,连了然大师和猫妖三个也是不敢上前插手,而且还在战团的威压逼迫下接连向后退去。 亲眼目睹玄珠境强者的斗法,华澜庭在心里喟然暗叹,连日三胜的自得一扫而空,功力还差得远,修真路漫漫,自己恐怕半途还没有走到。 五大强者已经是全力以赴,仍旧不能扭转颓势。 海苔岛上修士的数量远比鲸族高手为多,五人合力虽不能战胜巨鲸王,但也就差在一线,联起手来应没有性命之忧,问题是高端战力落败,鲸族必会肆孽一方,给修真者和普通民众带来巨大的伤亡,造成生灵涂炭,而且连具体原因都还没搞清。 考虑形势和后果,自在万象门陈履安长老决定出手相帮。 陈履安腾身而起,飞向半空,用的不是他的法宝云水青山瓶,而是一口古意昂然、锈迹斑斓的半长宝剑。 此剑剑身很宽,但长不过两尺,布满了墨绿色的锈迹,刃身上还有好几处缺口,看不出端倪,但陈履安的兵器岂能是凡物。 他的这口剑名为“刻舟求剑”。 陈长老飞到水磨盘下面,一式举火燎天,刺向中央。 刺的是中央,倾斜的一侧却被顶了起来。 有了陈履安的加入,不但弥补了双方之间那一线的亏空,其他五人抓住时机一起发力,水磨盘被推举起来,而且各处开始出现了龟裂,不一会儿功夫就四分五裂,水气消散。 破了排山倒海水磨盘的一击,陈履安朗声说道:“自在万象门陈履安,还请巨鲸王讲明原委,大家有话好好说。” 巨鲸王刚才只是对河上大师和林风致稍有忌惮,见这突然现身的陈履安比这两人还要强上三分,终于肯好好说话了。 贪婪地扫了眼“刻舟求剑”,巨鲸王道:“那好,本王言出必践,请几位过来说话吧。” 海中水兽很少有愿意化作人形的,巨鲸王的身体又过于庞大,它摇身变作一条正常大小的鲸鱼游到海面上,陈履安六人飞了过去。 旁人听不到声音,都紧张地等候结果。 巨鲸王说到:“本王有一后代,呃,该是曾孙吧,或者是玄孙,记不得了,总之是本王十分看好和喜爱的子嗣,已经纳入鲸族王者后备之选序列。” “这小子与众不同,非常愿意化作人形到人间游历。就在今早,他到海苔岛上游玩,却被人杀死了。你们说,这叫本王如何能忍得?” “海族和你们人族曾有协议,允许你们在海苔岛上驻守,但要互不干涉和伤害。此子当时已经表露身份,不想还是被下了毒手。人族违约在先,这后果,你们懂得。” 吉隆问到:“鲸王怎么肯定是被我人族杀死的?” 巨鲸王说:“他的护卫重伤濒死逃回了海里,本王从其记忆中读取到了当时画面的片段,你们看。” 一道光幕幻化而出,显示的是在雾气中,一个紫衣青年和一光头男子正在剧斗,并被一掌击中胸口震毙的场面。 陈履安见之就是心中一惊,耳边听吉隆说道:“光头?是佛门下的手。” 巨鲸王道:“也有可能,但没头发的就是和尚?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剃度了你?” 高雄在一旁辩解道:“鲸王,这画面并不连续完整,而且您也知道幻术迷阵的作用,怎么能肯定他是死于岛上人族之手?” 巨鲸王怒道:“高雄,护卫已死,本王只能抽取到这个清晰的画面。至于迷幻之术,你以为以本王的修为,连记忆内容的真假都分辨不出来吗?” 大家默然。这话倒是实在,想要作假,恐怕修为要比巨鲸王还强才行,那又有什么必要对付一头小鲸。 林风致说道:“鲸王息怒,这难保不是有人设计陷害,意图挑起两族纷争。我等已记下背景和图像,必会尽快查清事实,给鲸族一个交代。” 巨鲸王低吼道:“交代?孩儿已经死了,不能复生,就算你们交出凶手又怎样,一命抵一命就算了?哼哼,死的不是你的骨肉。哪有这么简单?你想的太容易了。本王要亲自找出凶手,还要血洗海苔岛,屠尽万把人,不然难消本王的怒气!” “再说了,人族狡诈,你们要是随便搪塞个人过来,本王是信还是不信?” 河上大师沉吟后言道:“鲸王稍安勿躁,此事可大可小,且容我们先查明真相,是非对错可以再商量。十天,给我们十天时间。” 巨鲸王冷哼:“是非对错,那是你们人类的判断标准。在本王这里,只有弱肉强食,惹了我,就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陈履安这时说道:“不管怎样,先弄清情况为好。这样吧,二十天之内,我方给出一个全须全尾儿的完整证据链,如何处理,可以请两族强者共同计议。总之,不让鲸族吃亏就是。” 巨鲸王看了看陈履安,又环视一周。 刚才率众而来含怒出手,巨鲸王此时已经发泄出了一小半怨气,这里的六人联手和它是半斤八两,谁都讨不了谁的好去。 而且巨鲸王心里也清楚,单凭鲸类一族是吃不下海苔岛的,对方也必然已经通知了各自的宗门,这会儿应该有大批援兵正在赶来。 双方一旦开战,自己只有请动其他海族助阵才有可能压制,那样程度的大战,是得是失还不好说。 算清利害,长须飘荡两下,巨鲸王道:“这可是你说的,其他五位都承认吧?” 众人颔首。 巨鲸王接着说道:“那好。第一,本王要一个详实的过程和一个确切的结果。我知你们人族内部不和,希望你们几方认真对待。” “第二,善后处理必须要经过本王同意,让本王满意,得到本王的首肯,否则我会联合其他海族不惜一战,千万不要敷衍了事,本王眼里可不揉沙子。” “最后嘛,一个月,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本王修炼,一半靠天赋,一半靠睡觉,哪怕打个盹儿,少说也要一个月才醒,便宜你们了。” 商量出了办法,巨鲸王带领鲸子鲸孙暂时退走。 大家松了口气,巨鲸王要是不讲理肆意妄为攻到岛上,不会管是哪方的人马,不定谁家门派倒霉吃亏实力受损,而且单只海水漫灌这招就不好防范。 回到岸上,几方坐下来讨论后续的行动。 不说外来的陈履安,佛门和魔修三派以及三派之间是敌对的关系,平时的气氛就剑拨弩张,稍有不慎点起个火星儿,都能形成星火燎原之势,让他们共同做一件事简直是难比登天。 这是一节,再一节,很难讲小鲸之死是个纯粹的意外,还是其中哪一方或者别的人弄出来的幺蛾子。 问题还要解决,在这种情况下,讨论来讨论去达不成共识,最后大家说好,先各自动用自身的力量展开调查,三天之后如果没有满意的结果,就在汇集得到的所有信息后再行商量。 陈履安本应置身事外,但刚才那光幕中虽雾气迢迢,那光头男子虽没穿僧服,模糊的眉眼依稀和形意和尚有几分相像,既然形意有可能牵涉在内,他当时和此刻尽管没有声张,却也不得不参与进来。 其他五人这次得到他的帮忙,否则今天的祸事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又看出来这位陈长老的实力在他们之上,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等回到法华寺,陈履安把了然大师和万象门的人叫到一处,把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说出了形意和尚有可能牵扯其中,而且形意师徒确实至今未归。 吃惊过后,了然大师说道:“这事儿有蹊跷。形意师兄是个云游行脚僧,致力于四处奔走传播佛学,他与世无争、日行数善,绝不可能犯戒杀人。” 陈履安也道:“形意的为人我是由衷敬佩和相信的,我们要还他一个清白。你说会不会是他那个新收的小沙弥徒弟有问题,大师可知道?” 了然摇摇头:“形意只和我说过是他最近在殊玄仙洲里以佛法点化的一个徒弟,具体没有细讲。” 林弦惊插言道:“当务之急,是确定是不是形意和尚,从先找到形意和尚和他那小徒弟的下落着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也要弄清楚他们早上出门后的行走路线和落过脚的地方,然后再从蛛丝马迹顺藤摸瓜。” “而且要快,现在几方都在行动,我看这些人之间未必会愿意共享情报。” 慕倥偬道:“了然大师应该在本地有些门路。另外,我们可以去找太昊观的人,他们在当地交游广阔,人手也多,耳目灵通。” 事不宜迟,于是众人分头行动。 第305章 曼陀罗叶 慕倥偬领着风火伦、猫妖三个去了太昊观在海苔岛上的分道观寻求帮助。 华澜庭和林弦惊他们与一罄一道,去了形意和尚在法华寺的住处查看。 而陈履安、云轶奇陪同了然大师要去面见佛门在岛上的话事人河上大师说明情况、商量对策。 单说华澜庭这一头,在法华寺知客僧班首的引领下来到了形意暂居的禅房。 禅房不大,摆设极为简朴,除了一床一桌一蒲团外,别无长物。 静室一览无余,并无异状,唯一引起大家注意的,是木桌上一张薄薄的纸笺。 纸笺为淡黄色半透明的两张,中间夹着一片枯黄的叶子,叶大,底部椭圆,顶端渐尖,边缘有不规则的波状浅裂,主脉两边各有五条清晰的侧脉。 林弦惊问道:“请问班首,这是什么叶子?” 班首回道:“此为曼陀罗树的树叶。” “形意师父生性朴素,并无其他财产随身,平时只喜好曼陀罗花叶,云游到哪里都带着这片枯叶。” 睹物思人,知客僧已经知道了形意和尚失踪,念了句佛号,继续说道:“我想这也可能和他老人家修炼的功夫有关。” “形意师父的佛学修为深湛,但武学修为不算太高,当在明心期,也就是相当于道门的炼己境上,而且他老人家不愿与人争斗,练的主要是防身守御的法门,叫做‘曼陀罗壁‘’。 “这门功夫有什么独特之处?”华澜庭问。 知客僧班首说:“只是坚韧,层层加固,循环往复,只要体内灵气不绝,就能一直发挥作用,同阶或只强上一些的对手,一般是很难攻破的。” “可有什么弱点?”林弦惊问。 “这倒不知,修为高的自然能够以力破之,或者耗光使用者的内力。” 易流年又问道:“曼陀罗似乎是佛教术语,有什么讲究吗?” “曼陀罗是梵文译语,在梵文里大概是坛场的意思,以轮圆具足或聚集为本意,指一切圣贤、一切功德的聚集之处。” “佛门中的曼陀罗图形,是日常修习秘法时的心中宇宙图,以圆形或正方形为主,相当对称,含有万象森列,圆融有序的意味,用以表达宇宙真实万象、融通内摄的禅圆之境。” 出了禅室,在回去的路上,医道广博的一罄对大家说道:“曼陀罗有毒。” 众人闻听吓了一跳。 一罄又道:“我不是说这片叶子,此叶即便有毒,枯萎这么久也无害了。” “殊玄仙洲里少见曼陀罗,但在西方等地有不少。我只是在典籍中看过,而且我不敢肯定是不是同一种植物,有可能只是翻译成文字同音而已,有曼陀罗、曼荼罗、曼达拉多种名称。” “书上讲,这曼陀罗俗称毒参茄,是花中极品,高贵典雅而神秘,夜开昼合,花香清淡幽雅,花朵清丽,叶子妖娆,有剧毒,无解,也称情花,闻多了会让人产生幻觉。” “传说中,此花受过诅咒,每一株里都住有一位精灵,可以帮人实现愿望。交换的条件是人类的鲜血,只要用自己的鲜血浇灌,在它开花的时候,花中的精灵就会满足你的一个愿望,代表热烈而致命的感觉。” “曼陀罗全株有毒,以果实,特别是种子的毒性最大,嫩叶次之,干叶的毒性最小,毒素具有麻醉和迷幻效果,严重者会晕睡、抽搐、痉挛,直至死亡。” 易流年道:“师姑你别吓我,难道说形意和尚是被下毒了?” 一罄摇头:“我只是刚好想起来了,这么一说。一是这片叶子肯定无毒,二是两者不一定是同一种树木植物,三是据说西方有大曼荼罗,三昧耶曼荼罗,法曼荼罗,羯磨曼荼罗四种,只有黑色的才有剧毒。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没有亲眼见过。” 既然只是猜测,大家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回到了住处,等待其他两处的消息。 最先回来的是陈履安三人,说河上大师听后很是震惊,极为重视,让他们先不要声张,他会先全力搜寻调查。 午后申时左右,慕倥偬几人回来了,带回来一摞纸张,都是太昊观在这半天时间内查访到的资料,慕倥偬说太昊观的人办事很有效率。 海苔岛上的佛魔两方和其他中小门派以及散修共有一两万人,占据了岛屿中心的山脉和散落各处,岛上的平民却有数十万,除了原住民,很多是从华言神域避祸迁居来此的,大多居住在外围和临海区域。 海苔岛地处要冲,是出入华言神域的主要通路,为了掌握主动,佛门和魔修三方曾展开过多次争夺,惨烈战事后没有一家能独吞此地,这才形成了现在共同驻守的局面。 为了保持此处通道的畅通,海苔岛上的现状比华言神域上相对平和很多,魔修没有在这里大肆杀戮平民,相互之间以及和佛门之间是小的矛盾冲突不断,但没有大规模的攻伐。 佛门为了普及佛法和百姓还多有来往,大部分其他修士都是高高在上,很少会和普通民众接触。 太昊观在南海一带的存在久远,后来限于规模实力,迫于佛修四方的压力,在海苔岛上没有发展起来,但是他们进入的早,基础好,于是选择了下层路线,在平民百姓中有大量的信众,民间帮会也多听命于太昊观。 这样的话,有涤尘四道的传信,加上当地主事办事得力,在短短半天时间里,根据慕倥偬提供的形意师徒的画影图形,很快就搜集到了大量的有关信息。 林弦惊很满意,立即着手翻看分析这些汇总的情报。 不一会儿,他在两张地图上标上了记号并绘制出了路线,指着上面的一张对大家说道:“你们看,这就是形意师徒今早出寺后的大致行走路线,从图上还看不出太多的问题,我建议我们走上一回,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和其他的线索。” 为了锻炼后辈弟子们的能力,陈履安等长辈留在寺内,华澜庭十人出发寻访。 形意师徒到的第一个地方是一个早市,是当地人买卖生鲜和蔬菜瓜果以及吃早点的地方,形意两人应该是在这里化了早上的斋饭。 离开之后,形意师徒转向海边进发,并不是散步观景,而是到了一处当地渔民出海的集散点,据太昊观找到的目击者说,形意最近常在这里向渔民传播佛教教义。 形意到的下一个地方也是个市集,是早饭过后和渔民出海打渔后,居家百姓自发形成的一个交换和买卖日常物品的场所,形意也是在这里布道。 此地距离海边不远,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后来巨鲸王的进攻形成了海水漫灌,人们现在都在忙于整理和恢复。 华澜庭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告诉他们他曾看见两名僧人和一个做海中与陆上生物标本买卖的人说过话,然后就从这里向里面的海岸线走去。 十人循着方向过去,在爬上个小山坡后,他们极目眺望,远处一堆高高的山岩之上,有座小小的庙宇,岩石下有几间破旧的屋棚。 应该是找到事发地点了。 陈履安曾描述过巨鲸王给出的画面里,在早上的晨雾中,就有这样的小庙和破屋。 众人疾行过去,临到近处,看似渔民堆放废旧渔网等杂物的仓房里有嘈杂的人声。 林弦惊想了一下,带着大家没有进去,而是从侧面绕上了山岩。 山岩上的小庙是座龙王庙,没什么香火,从这里正好可以俯视下面的屋棚。 屋顶残破,里里外外有不少人,正在翻翻捡捡,议论着什么。 瞧服色,竟然佛门和魔修三派的人都在内,这是比他们抢先一步找到了这里。 原来,这四方的人虽然没有太昊观的底层人脉,但毕竟熟悉当地情况,回去后就分别派人在岛上各处寻找小庙和破屋,岛上居民修建的的龙王庙、海神庙、妈祖庙有很多,多方寻找下,先后确定了这处地点。 易流年说:“糟了,来晚了,现在怎么办?” 林弦惊道:“算了,我们先回去吧。下面高手众多,而且这里刚被海水淹过,有什么行迹和遗留的气息也都被毁掉了,不会有有价值的线索。” 一行人回到法华寺,还没来得及歇息和商量下一步行动,就有知客僧进来说有人在找华澜庭,正在偏殿里等候。 大家过去一看,是个光头青年带着几个人,心说海苔岛上如今怎么这么流行留头不留发,佛法如此昌盛么? 光头青年一身皂袍,看上去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就是两只眼睛细看上去有些异样,不是斗鸡眼,但就是异于常人,不是散光就是色盲的赶脚,一只的眼神极端漠然,另一只和这只不同步对焦,温润而妖异。 来人一抱拳:“来的可是自在万象门华澜庭华道友,敝人南方华言神域罡魔宗丹魔门大魔子,邵枫。” 这丹魔门不消停啊,三魔子朱罗寂吃了亏,果然前后脚就派了人来寻仇。 华澜庭拱手道:“道友不敢当,敢情阁下是来替朱罗寂出头的吧。” 邵枫道:“非要说出头也行,我无所谓。我是临时来此,王长老要追杀你是他的事。在同辈人中,能轻易打败朱罗寂的人不是太多,本魔子只是见猎心喜,想同殊玄仙洲的道门天才过一过招,你我印证交流,点到即止,可好?” 华澜庭在见识了玄珠境大能的交手后,心思平静沉淀下来,不复连胜后的自满狂妄,但进取之心更盛,也希望有机会和高手过招磨砺。 邵枫此来虽是节外生枝,他此刻跃跃欲试,不欲避战,当下干脆应道: “好。” 第306章 四大奇书 “大魔子想肿么个玩法儿?”华澜庭问。 邵枫环顾左右:“临来前,我也做了个小小的调查,听闻华道友文武双全,不如这样,咱们先斗斗文,然后再动动手?” “我无所谓,如你所愿,请出题。” “谁出题,都难免占先之嫌。我看不如这样,咱们请这位小师父提问好了,比较公平。” 会客偏殿门口有一桌一椅,正有个小和尚在坐,木桌上摆放着一堆书籍,大部分是佛经,还有几本居然是《三国演义》、《西游记》、《红楼梦》、《水浒传》、《聊斋志异》和《儒林外史》。 “知客僧小和尚不务正业,读闲书野史,那就请你问个问题吧。”邵枫戏谑道。 小和尚年龄很小,脸上还带着稚嫩,听后慌忙站起来,双掌合什:“阿弥陀佛,施主误会了。本寺强调入世修行,琴棋书画、柴米油盐皆是学问,所以在闲暇时,是允许我们博览群书杂学的。” “施主有要求,小僧敢不从命。那个,我在六大话本名着中,只读完了四本,两位如肯指教三国、西游、红楼、水浒之间的异同,小僧感激不尽。” “这个我行啊,入门前虽不识字,但听说书先生说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你像《水浒传》什么的,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这是易流年在插科打诨。 邵枫一皱眉:“好大的口气。那好,就先由你来热身一下吧。我收在麾下不久的这两位手下,入道前曾是饱学之士,就由他们两个考较下这位道友。” 邵枫身后站出来两人。 邵枫又道:“你若真能倒背如流,我就让王长老取消了对华道友的追杀令。” 邵枫的两名手下上前报名。 一人说道:“在下鲜族人士,姓朴,朴不成,请指教。” 另一人也叉手施礼:“在下小姓钱,钱不垢,就请小兄弟倒背《水浒传》,任一段皆可。” 易流年张大了嘴巴,想笑却憋住了,终是扑哧一下没忍住,赶快收回,正色道:“我严重建议,两位以后自我介绍的时候,颠倒一下先后次序,这样比较因果。” 钱不够?朴不成…… 众人忍不住莞尔。 看两人脸都要绿了,易流年赶紧转移:“《传浒水》,倒背完毕。” 华澜庭干咳了一声:“好了,流年,不要闹了,言归正传。我为主场,请邵兄先说。” 邵枫倒是不以为许,悠然道:“四书虽是民间闲书,却道尽了人间百态。” “三国是加工的正史,水浒是改编的野史。” “红楼是宏大的家史,西游是正经的妖史。”华澜庭接道。 “三国写的是官府,水浒写的是盗匪。”邵枫又说。 “红楼写的是人生,西游写的是精怪。” “三国玩儿的是心计,水浒玩儿的是义气。” “红楼玩儿的是感情,西游玩儿的是神奇。”华澜庭寸步不让。 “西游:猴哥救我。红楼:妹妹救我。” “水浒:哥哥救我。三国:军师救我。” “三国谈了一幕变革,水浒说了一次冲动。” “红楼道了一场爱恋,西游谱了一篇游记。” “三国写了一个大时代,水浒写了一帮大英雄。” “红楼写了一个大家族,西游写了一伙大妖精。” 见邵枫做了个手势,华澜庭这次先说道: “三国斗智斗勇,红楼怀金悼玉。” “水浒官逼民反,西游光怪陆离。”邵枫跟上。 “红楼,大部人是女人。水浒,大部人是男人。” “西游,大部人不是人。三国,大部人全是人。” “红楼,丫头脸皮厚。水浒,朝廷脸皮厚。” “三国,军师脸皮厚。西游,神仙脸皮厚。” “红楼:亲戚靠不住。西游:神仙靠不住。” “三国,战友靠不住。水浒:老大靠不住。” “西游,酒要偷着来喝。红楼,酒要美女陪喝。” “水浒,酒要大碗来喝。三国,酒要煮温了喝。” 又换过顺序,两人连续说道: “红楼,贾不贾,白玉为堂金做马。” “西游,真不真,唐僧骑着白龙马。” “三国,打不打,五虎关张赵黄马。” “水浒,降不降,好汉枉做鹰犬马。” “西游,浪子回头金不换,师父指引到西方去洗白。” “红楼,一入侯门深似海,哥哥为你出家泪洒红尘。” “三国,桃园一拜同生死,三兄弟旷世绝恋结义情。” “水浒,齐聚一堂为哪般,105个虎狼汉与三少妇。” “西游,出身不好,想成佛是有磨难的。” “红楼,出身不好,想嫁人是有困难的。” “水浒,出身不好,想当官是有非难的。” “三国,出身不好,想创业是有难度的。” 邵枫兴奋起来,一撩袍服坐在了地上。 “红楼侧重情:亲情、爱情、官情、民情。” “西游侧重趣:情趣、游趣、野趣、妖趣。” 华澜庭也在对面盘坐。 “三国侧重国:治国、兴国、安国、丧国。” “水浒侧重气:勇气、义气、豪气、霸气。” 邵枫说了句:“再来!” “三国杀人,水浒坑人,红楼爱人,西游吃人。” “三国诸侯打架,水浒好汉打架,红楼亲戚打架,西游仙怪打架。”华澜庭毫不示弱。 “品三国学韬略,读水浒学造反,阅红楼学叛逆,读西游学皈依。” “三国先分后合,水浒先合后分,红楼有合有分,西游难合难分。” “三国,与人斗,其乐无穷。” “水浒,与官斗,其乐无穷。” “西游,与妖斗,其乐无穷。” “红楼,窝里斗,其乐无穷。” “嚯哈哈哈”,邵枫放声大笑,“酸爽,硬是要得!“ “那再来单说下《西游记》,本魔子最爱的一本。” “师徒五人,身心情性意,唐僧代表人身,悟空代表人心,八戒代表人欲,沙僧代表人性,白马是人之意志。” “孙大圣天生天养,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愿意在天庭地狱、善恶人妖之间自由穿梭,无拘无束。” “《楞严经》说心有七十二相,人心善变,正如七十二变。” “《黄帝八十一难经》说人昼夜呼吸一万三千五百息,而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所以棒子为人之气,大能通天顶,小如绣花针。” “我魔修修魔,就是要在这世间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大气魄处可吞吐天地,小心眼时能锱铢必究。” 华澜庭摇头:“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被压在五行山下。五行金木水火土,喻示五毒贪嗔痴慢疑,只有解开,出了五行山,后面就是两界山,才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才是逍遥自在仙。” “一个筋头十万八千里,正好是东土到灵山的距离。何意?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求佛就是修心、除心魔的过程,紧箍咒就是‘定心真言’。 “灵山再远,也只是一念之间。然一念可成佛,一念可成魔。大魔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邵枫不以为然:“一念天堂,一念无间。一念之间,天地远。你我理念不同,但与君斗,其乐无穷。来来来,嘴炮打过,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且接我一招,佛门狮子吼!” 一语既出,邵枫小腹一吸一鼓,气状音波攻向华澜庭。 华澜庭两手一圈一按:“却之不恭!触地印,密宗大手印,金刚狮子头!” 邵枫的狮子吼要比朱罗寂强多了,聚气成束,喷向华澜庭。 华澜庭的狮子头聚气成线,丝丝环绕,迎了上去。 一声闷响,两人的魔丹与雷丹之气在撞击下轰然上冲,把屋顶顶出了一个大洞,残砖断瓦落下。 平分秋色,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邵枫扬手仍出一个灵石袋子:“损失我赔。走,寺外继续!” 说罢飞身而起,翻了个筋头,就到了法华寺门口的空地上。 华澜庭也一飞冲天,从破洞中拔起,一个位移,落到了邵枫的面前。 围观众人也出了寺门观战。 邵枫叫道:“第二下,比一比修为。吃我一记,罡魔宗,丹魔门,有山不周掌!” 他两手分先后在身前环绕一圈,收在身后,再自腋下穿梭而出,双掌推出。 华澜庭兴致勃发,两人面对面近距离,他左右手分别贴于小腹,有雷音响起,如蛙鸣蟾吼,随后一抹一翻,口中默念法诀,道家镇魔绝技,五雷鸣光掌! 两掌拍出。 两人四手贴于一处,黏在一起,各自催动掌力。 这次四掌交接处没有山崩地裂或电火雷鸣的声音,都被对方的强大灵压化解了。 但两人身前,却有肉眼可辨的水波纹状的涟漪荡起并无声裂开后再荡起,这是空气被压缩得太厉害形成的。 足足有十几息的时间,两人才猛地分开。 华澜庭后退一步站定,身子趔趄了两下,两只胳膊突突控制不住地抖动,不止是五雷鸣光掌自身的反震之力,还有邵枫掌力的余波。 邵枫也没好到哪里去,手倒是不抖,踉跄退后了两步,才拿住桩子立稳。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无人叫好,都是聚精会神观战。 华澜庭这还是第一次在同辈之中,遇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之人,邵枫要比他大上几岁,那也是天资和际遇俱佳的少见之辈了。 邵枫虎吼一声,又哇呀呀怪叫一下,两只不对焦的眼睛愈发明亮,双掌一错,吼道:“很可以!较量下武技吧。” 他两臂虚晃,脚下趟着地面就冲了过来,坚硬的青石板上显出两条弯曲焦黑的深深下陷痕迹。 华澜庭长吸一口气,胸中也是战意熊熊。 他稳住心神,没有冒进,先是以滴水不漏的小自在拳迎敌,化解对方如潮的攻势,并不时并作剑指,以大自在剑势反攻。 挡下一轮疾风暴雨后,再加上了起腿无迹可寻的是与不是纠缠腿,在快慢四字诀法和松柔四法的配合下,形成了对攻之势。 两人越打越快,众人渐渐看不清了人影,只见两团旋转的气团。 寺门前空地上有多棵古松,树上松针震落,扑簌簌掉下,却落不进两人卷起的气团内,挨上就碎为齑粉。 又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两人交换了位置,各自退后喘息。 这会儿,场外又来了一帮人,为首是几名神态严肃的老者。华澜庭和邵枫正打得全神贯注,酣畅淋漓,没有注意到身外的情况。 邵枫长吐一口浊气,搓了把脸,兴奋叫道:“痛快!再来!比比术法。算了,还是无规则无差别无限制斗一场吧,留力不留手!” 华澜庭正有此意,他这几年已经把很多武技和术法结合使用,正要看一看混合技的实战效果,好容易遇到这般难得的试招对手,不能浪费了。 就在两人要决斗之时,后来几名老者中一黑面红须的沉着脸低喝一声:“停!邵枫,你给老夫过来,接受质询!” 这人是罡魔宗长老高雄,却不知为什么要叫停,并且喝住的不是华澜庭,而是自己人,大魔子邵枫。 第307章 大中小傻 这时在场的所有人才注意到后来的一批人中领头的几个是谁,竟然是佛门河上大师、万泉师太和罡魔宗长老高雄、体魔宗宿老吉隆和鬼魔宗客卿林风致五位大能联袂而至。 罡魔宗是华言神域修炼罡气一道魔修的通称,内部派系过百、管理松散,丹魔门是其中最大的一支,高雄却不属于丹魔门。 作为丹魔门大魔子的邵枫心里虽然不爽,但面子还是要给,于是沉声说道:“高长老,你这是何意?” 高雄先斜了眼林风致,转头对邵枫说:“邵枫,我且问你,今天一大清早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邵枫不明其意,道:“我在海边修炼,怎么了?” 高雄又问:“可有人证明?” 邵枫答:“本魔子修炼素来不喜有人在旁观看,没有让人陪同,到底何事?” 高雄说:“鬼魔宗找到了一个人,是名佛修,他说是你杀了巨鲸王的子嗣。” 一语既出,众人和邵枫都是一惊,邵枫怒道:“血口喷人!胡说八道!是谁?是这个家伙吗?”他指向站在林风致身边的一个和尚。 这个和尚神态萎靡,了然大师等人和万象门诸人都认出来此人居然是和形意和尚一起失踪的形意的徒弟。 林风致开口道:“此人叫永空,是我鬼魔宗在搜寻时发现的。当时人已经昏迷,救醒后据他讲,他和他师父形意今晨在海边弘法,见到你在修炼时杀了几个路过的平民百姓,就上前和你理论,你一怒之下把他师徒二人打入海里,他侥幸生还后爬到岸上,亲眼目睹了你和巨鲸王子嗣起了冲突,并杀了对方。” 邵枫听罢暴跳如雷,上前几步道:“本魔子练功时岂容他人窥伺,当时是随手杀了几人,但这永空师徒我根本不曾见过!佛门和我们对立,你们怎么会听信他的话?这是污蔑!” 高雄说道:“我们当然不会轻信。但一来永空言之凿凿,而且巨鲸王给出的正是一光头男子和其子嗣打斗致死的画面,二来我们五人各自都以秘法进行了搜魂,永空被你所伤神智混乱,但他的记忆片段确实和那幅画面一致。” “阿弥陀佛”,河上大师也插言道,“出家人不打妄语,老衲这里说句公道话。” “永空脑海中的画面是一致,不过当时雾气太大,光头男子的面目和衣着都是不清,我已查过形意师徒早上失踪,而且形意和大魔子的样貌有相似之处,所以两个人都有嫌疑,只是那人的穿着不是僧衣,故而大魔子的嫌疑要大一些。” 邵枫怒道:“岂有此理!关我屁事!我是在你们查的那片海滩修炼,但光头就一定是本魔子吗?记忆难道不能被篡改吗?” 高雄喝到:“我们五位九阶都搜过其魂,你是在质疑我们吗?你没有人证,所以被怀疑,这不是正在调查吗?并不是定论,你要想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免得给我罡魔宗抹黑,替他人背锅。” 邵枫闻言猛一转头,盯向永空,右眼之中,精光一闪而逝。 浑浑噩噩的永空大叫一声。 邵枫的这只眼睛对外宣称叫丹精魔瞳,有看破幻境之效,其实只是掩人耳目,实为异宝“六晓灵瞳”,功效非凡,练到极致,不次于佛门顶尖大能的天眼通、天耳通、神境通、宿命通、他心通、漏尽通这六大神通。 邵枫当然还距之甚远,但也可以探察永空脑域中记忆画面的虚实。 他和永空离得很近,瞳光瞬息即至,然而不等他得到结果,永空身旁的鬼娘子林风致已经一把拉过永空,并以法力切断了瞳光。 与此同时,永空继续惨叫,面容扭曲,浑身抽搐痉挛,随即软瘫,倒地而亡。 林风致喝到:“邵枫!你,做贼心虚,竟敢杀人灭口!” 邵枫惊怒交加,叫了句:“我没有!” 他只是探察,根本没有动用瞳术杀人,这是怎么回事? 永空当着大家的面死去,岂不是坐实了他的罪名,让他百口莫辩。 高雄道:“邵枫,你好大的胆子!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不要怪老夫将你拿下了。” 邵枫被高雄制住,口中竭力辩白。 五位大能商量了几句,此事看来是水落石出,巨鲸王要二十天后睡醒才会来要结果,尽管邵枫不服,这期间尽可审问清楚,排除所有疑点。 众人散去。 回到寺里,华澜庭问林弦惊:“这邵枫看着不傻啊,怎么会做出当面杀人灭口的事情?” 林弦惊也说:“说的是呢,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邵枫的行为确实不符合常理。” “据我所知,魔修和罡魔宗的内部并不和睦,不知道那高雄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还是在就事论事,我总觉得他的话有提醒邵枫使用瞳术的暗示在内。” “我看几位大能也未必没有心存疑虑,你像万泉师太就很公正,本来魔修惹了祸,佛门该乐见其成才是,她却极力主张审问清楚,继续调查。” “我请太昊观查找形意师徒下落的时候,顺便让他们也查查巨鲸王子嗣紫衣青年的行踪,结果显示他是一早从体魔宗管辖的地方出来,在经过鬼魔宗的地盘时就消失了,再无人见过,然后直接出现在了很远处的事发地点,很奇怪。此事我已经禀告了陈长老。” 易流年说:“反正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你俩要是有兴趣,为什么不用天机术或紫微斗数算一算?” 华澜庭道:“算命哪能都算准,另外这事牵扯太大,以我和弦惊的修为与能力,恐怕力有不逮。” 易流年顺嘴问:“你们俩这么会算,到底我们的命是不是既定的,我一直很迷惑。” 林弦惊道:“说法不一,讲不清。” 易流年说:“嗯。有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命由我不由天;有人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还有什么说法?” 林弦惊想了想说:“命运就是命加上运,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 “人有创造性,所以认命的同时是可以造命的,但人的创造性有大小。” “人有自主性,所以人各有志,人各有命,自主性有强弱。” “人还有局限性,我们能改变的东西是很有限制的,有多有少。” “总的来说,命运的一部分是可控的,另一部分是控制不了的,叫做无可奈何。” “先天的命可说是既定的,决定了你的成就与格局,决定了人生的规格和范围,后天的命是可以自造的,先天规划和后天行动配合好了,能够达到上限,但也极难突破,配合不好,只能认命。” “是服从先天,还是注重后天,这是每个人意志的不同选择。” “不努力,你不知道你的命是什么,努力了半天,也不过是知道了自己的命是什么。人的一生,就是在证明你的命是什么。” “努力过,问心无愧就好。” “孔圣也想治理国家,最后证明他的命是要给人做万世师表的,而不是给鲁国做治世能臣。” “人的价值在于造命那一部分,但不要勉强。在我看来,做正当的且你自己喜欢的事情是最好的选择。” 华澜庭接着说道:“从技术层面讲,命盘并不等于现实。” “同佛家一样,命盘讲因缘和合。命盘是占比很大的因缘组成部分,但还有很多不由命盘决定的因缘。” “有的因缘轻和虚一些,有的更实更重。” “我们的命盘和现实中的信息结合,才是人生。什么信息?你的名字、你的家庭、你出生的时代和出身的环境,加上风水,以及和其他组织与个人形成的共运,你在岔路时的选择等等,都会导致因缘的加强或削弱。” “命盘信息虽不够精确,但对应到具体人事上时,会变得唯一。” “命运如同一块蛋糕,同盘的人分不同的部分,只看蛋糕不容易说准,但对应具体人事,你是哪一部分,你取的哪一部分,如果水平和技术足够高,是可以断定的。” “其他一些,有作用。比如说读书,问题是读书读出了什么,掌握知识是一方面,读书其实要理解为明理为好,死读书不明理,作用就不大。” “佛家讲因果,有一种很有意思的说法,命运是我们自己创造的,但是时间长了人们忘记了,就把它称之为不可知不可控的因素在冥冥之中决定了我们的命运。” “换句话说,人们创造了天道,然后记性不好,又把创造我们这件事归功于天道。” 易流年似懂非懂:“我最近一直在读书明理啊?” 华澜庭:“最近在看什么书?” 易流年:“老子”。 华澜庭:“对庄子有什么理解?” 易流年:“不太理解。” 华澜庭:“不看庄子而看老子,无有是处。” 易流年:“请讲讲庄子。” 华澜庭:“庄子之道,至大。然而要点有三境界,一曰观鱼,二曰梦蝶,三曰鲲鹏。” “观鱼者,己不知彼,彼不知己。彼己有别,只知不知。此为小傻哔境界。” “梦蝶者,彼可为己,己可为彼,彼己一梦,梦而有知。是为中傻哔境界。” “鲲鹏者,彼本为己,己本为彼,万物一体,以息相吹。则为大傻哔境界。” “懂了吗?” 易流年:“不懂。以息相吹?吹牛吗?怪不得前些天去理发洗剪吹,洗剪收我一块,吹收我二十……” 华澜庭:“为何不懂?” 易流年:“我是小傻哔,所以不懂。” 华澜庭:“以后要努力。做傻哔,就一定要做大的。” 易流年:“一定要做傻哔吗?” 华澜庭:“唉,人啊,全都是傻哔,大小见高低!” 易流年:“……” 第二天,陈履安暂时留在了海苔岛上,他安排华澜庭等其他人先行经传送阵,前往南方华言神域。 第308章 岭南双煞 因为突发的巨鲸王的攻岛事件,前往华言神域的传送阵一度关闭,海苔岛是只许进不许出,现在最大嫌疑人邵枫被抓获,传送阵才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重新开放,但是由于已经聚集起了很多要离岛的人,华澜庭他们一直排队等到了傍晚方成行。 出了华言神域的传送阵,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 这里除了更热,景致和海苔岛并无大的不同,另外就是空气中灵气的浓度和纯度确实不如殊玄仙洲,这也是去过其他几块大陆的万象门弟子的共同感受。 到了华言神域,形势就不像海苔岛上那么相对平静了,佛门和魔修三方之间的争斗时有发生,各种规模的冲突不断,据说他们来之前就刚刚发生过一次上万人规模的战争。 为了保证人员的出入和物资的进出,传送阵周围的一大片区域被划定为安全区,四方都约定俗成地不对这里进行攻击。 按说大战过后应该有一段时间的平静期,但万象门诸人看到的却是人来车往十分繁忙的景象,问过之后,原来各方都会借此机会采购补充物资给养,所以安全区内此时反而是最为热闹的时候。 距离寺庙庆典还有些日子,他们打算先去栖霞寺找树大师解决猫妖的问题,易流年一出传送门就已经向守卫打听了栖霞寺的位置,但他们在华言神域人生地不熟,大家决定找个当地的向导带路前往。 这时天色已晚,众人在专供临时歇脚的区域租了房间住下,云轶奇几个长辈一如既往地把日常琐事交由华澜庭他们处理,安顿好后,华澜庭一行就出来扫听情况。 询问过一番后,他们被告知要找向导就要到佣兵接待区去。 华言神域战事频发,佣兵是催生出来的一个产物。 为了增强实力和减少自身的损失,各方都会雇佣外来散修,担负侦察、渗透、扰乱等任务,以及参与地盘的攻防争夺战。 虽然当佣兵的风险很大,死亡率很高,但由于报酬丰厚,所有战利品归己,同时还能在实战中磨练武技提升修为,其他大陆上始终有大量的散修不断来到这里,渐渐成为了一个冒险者的“乐园”。 这些佣兵什么样的人都有,修为也参差不齐,但那些能够经过战火洗礼幸存下来的骨干,往往都是战力强悍、经验丰富之辈。 搞清了情况,华澜庭他们来到了另一侧的佣兵接待区。 佣兵接待区是个木头搭建起来的简易大厅,面积不小,里面杂乱地摆放着很多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或多或少招揽生意的佣兵,桌子旁边立着该佣兵组织的战旗,人数少的只是三五个人的佣兵小队,大的是会有数百人规模的佣兵团。 这些佣兵有些会专为某一方服务,大部分都是价钱合适的话,谁给钱给谁卖命,交易的报酬一般是灵石,也可以是武器武技法宝功法等修炼资源。 佣兵们过得是刀头上舔血的生活,接受任务后的危险性和压力极大,精神紧张,平常闲的时候都是聚在一起吆五喝六,通过喝酒、赌博等方式放松,所以接待大厅里是乌烟瘴气。 大厅里并没有人满为患,这里的佣兵主要是为进入华言神域的物资运输提供押运保镖服务,如今正是忙碌的时期,已经有一些团队接了任务离开了。 华澜庭他们一进去,马上有几批人呼啦啦围上来,等听说是要找向导,就都兴趣缺缺地散开了,带路的风险差不多但报酬不高,属于冷门的生意。 万象门弟子接连问了几家都没有人愿意去,只好继续向里面走去,把注意力放在了寻找人数少的佣兵小队或个体散修上。 他们不再关注佣兵团,但佣兵们多是粗豪汉子,见万象门弟子都很年轻,里面还有风清隽等几名美貌姑娘,有人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调笑着。 知道佣兵的素质普遍不高,大家也没有太在意,这时华澜庭和林弦惊注意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坐着两个人,他两个对视一眼,都觉得可以上前攀谈一下。 这两人是上了岁数的一男一女。 男的一头白发,长得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正盘坐闭眼吸着一种造型奇特的水烟。 这种水烟他们从没有见过,烟壶细嘴圆肚,有半人多高,大烟壶周身的装饰物充满了异域风情,壶嘴上的托盘里有木炭和锡纸在烧着烟膏,壶肚里白雾缭绕,有管子伸出,管子的一头是供人抽吸的烟嘴。 女的也在闭目打坐,头发灰白参半,脸上皱纹不少,但能看出来年轻时必是个美人,神态安详和善。 两人的身前地上,各放着一把带鞘的宝剑。 之所以看上这对像是夫妇的老者,一是两人独坐,在壮年汉子居多的佣兵中显得鹤立鸡群,应该是没有组队的散修,二是其他佣兵距离二人都有些距离,似乎是不敢靠近打扰的样子,那这两人的实力应该不俗。 华澜庭和林弦惊正要走上前去搭讪,旁边却有一个坐在桌子后的不开眼的胆大佣兵冲着宋霏霏吹起了口哨,说道:“小姑娘,找帮手啊,看哥哥我怎么样?我们暴熊佣兵团个个如狼似虎,服务到位,三陪三包,比你身边那些雏儿可强多了,过来一起聊聊呗。” 林弦惊自从宋霏霏在太初魔原受伤后,对她的态度依旧是不温不火,但其实心里却对宋霏霏的安危特别在意,听到佣兵调戏的话语,马上就怒了,冲上去道:“你嘴里放干净点儿,再说一句信不信我大嘴巴扇你!” 那佣兵晚间多喝了两杯,不然一般不会对不摸底细的客人出言不逊,他酒虫上脑就和林弦惊吵了起来,他身边的同伴欺负众人年少,纷纷围了过来,半是起哄半是帮忙,眼见两边就要打起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听传来一声呼喝:“王七,欺负小孩子是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打坐的老妇人,她的音量不大,声音却如同在众人耳畔响起一般,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那名叫王七的汉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变了脸色,连忙转身,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赔笑道:“我今儿多灌了几杯黄汤,糊涂了,忘了三娘您今天在,小的下次不敢了。” 说完又向林弦惊等人连连作揖打拱:“几位,恕罪恕罪,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王七在此赔礼了。” 见他道歉,林弦惊也就不为己甚,抱拳对老妇人道:“多谢大娘解围,我等正好要找人带路去往太姥山栖霞寺,不知您老愿不愿意接下这趟活儿?” 那王七的酒意已经被吓醒了,在旁边接口道:“小兄弟,我看你们是初来乍到吧,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万三爷和谢三娘你也敢请来当向导?那可是多少大商家的车队请也请不到的主儿。而且此去太姥山,一路上可是佛门和魔修几家势力犬牙交错、盘根错节的地界儿,我们暴熊佣兵团都轻易不肯去的。再退一步讲,就算两位老人家愿意,你也出不起价钱啊。” 听他话音儿,这两位老者在这里的名声很大。 老妇人谢三娘先是叹了口气,后又笑道:“也罢,看你们的年纪和我那孩儿相仿,我们夫妇可以陪你们走一趟。不过神域里这一行的规矩不能破,费用着实不菲,你们可承受的了?” 林弦惊问了价格,的确极高,和护送一支小型货物车队的费用差不多。 他和华澜庭商量了两句,既然此行风险较大,虽然有云轶奇和猫妖等人在一起,能省事就省事,少些麻烦也好,权当向导加保镖一起请了,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付过了一半定金,谢三娘让他们明天早饭后来大厅门口相会。 大家用过了晚饭,在睡前聚在一起闲坐,这时被派出去打探谢三娘夫妇虚实的易流年回来了。 这两位果然是响当当的人物。 万三爷大名万醍醐,谢三娘闺名谢素夙,两人原是殊玄仙洲南部岭南一带的修真剑客,万醍醐的剑和剑法取名“剑可剑”,谢素夙的剑和剑法名为“非常剑”,修为都在脱胎境造极期附近,因为术法高强、剑法精绝,人送外号“岭南双剑”。 两人原本双宿双飞,叱咤一方,并在老年得一独子,极为疼爱,不想有一段时间夫妇俩闭关精修一套双剑合璧的剑法,他们的儿子没人管束后交友不慎,听信损友之言来了华言神域闯荡,结果死在了一场魔修三派的混战之中。 万谢夫妇得信后是一夜白头,两人星夜赶赴神域为子报仇。 他们的独子是死在混战之中,具体是谁下的手都说不清,夫妇俩于是大开杀戒,以大成的双修合璧剑法一一杀尽了所有在那场战斗中幸存的魔修。 两人老来丧子,悲恸无比,生无所恋,杀光幸存魔修后仍不能解恨释怀,就留在了华言神域,专找魔修三派的麻烦。 夫妇二人双剑合璧后的威力奇大,就算对上玄珠境大能也能全身而退,死在“剑可剑”和“非常剑”之下的魔修不计其数,岭南双剑就此被魔修称为“岭南双煞”。 等魔修三派急了眼,意欲出动多位玄珠境大能围杀,甚至连瑶池境名宿都要出手,偏生两人潜行经验老到,踪迹神出鬼没,也不在意名声,每次闻风察觉后就会主动避开,或是逃到佛门领地深处暂避一时,待风声一过又会出来,有时是联手明打暗杀魔修,有时会作为佣兵接受雇主的特定任务,总之是要和魔修斗个没完没了,不死不休。 这次华澜庭他们正巧遇到两人在此休整,谢三娘对带路的事情本不会有兴趣,偏偏华澜庭、林弦惊这些年轻弟子让她想起了自己惨死的爱子,如果尚在人世的话也是这般年纪,这才在感怀伤心之下答应充当一回向导。 当夜无话,转过天来,万象门众人和万谢夫妇一同上路。 然而,谁都始料不及的是,去往太姥山的这一程,却是腥风血雨的一次艰难历程。 第309章 三娘教子 老剑客万醍醐是个闷葫芦,属于吃冰棍拉冰棍,完全没话的那种人,只在出发时瞟了云轶奇几人一眼,就佝偻着身子自顾自托着烟壶吸烟了。 佣兵对此都见怪不怪了,雇主雇佣佣兵,有时是因为实力弱小需要保护,势力强大的也会让佣兵帮忙,为旅途加上层保险。 谢三娘不知是本身爱唠叨,还是顾念自己的孩子,特别喜欢和年轻人聊天,上路后就没停过嘴,婆婆妈妈地问长问短,连同样寡言的诸葛昀,都被她刨根问底追问出了祖宗三代。 不过大家也愿意和慈眉善目,如同邻家妈妈的谢三娘说话,听她说些华言神域里的见闻轶事。 在聊天中,他们知道了万醍醐抽的叫阿拉伯水烟,而且烟膏是用夫妇俩早年间在其他大陆云游时获得的域外奇药炼制的,具有提神醒脑和提升修为的作用。 谢三娘还给他们讲了前些日子佛魔大战的事情,例如佛门一方带领上万僧兵出战是有名的“佛域十三山”,说的是十三位相当于玄珠境的大能,分别是: 东山大师(语出东山再起,指的是华言神域里的会稽山); 箕山大师(语出箕山之志,指的是登封城郊箕山); 南山大师(语出寿比南山,指的是神域中部终南山); 北山大师(语出北山猿鹤,指的是神域金陵的钟山); 牛山大师(语出牛山濯濯,指的是华言肥城金牛山); 西山大师(语出拄笏西山,指的是燕京城外的西山); 昆山大师(语出昆山片玉,指的是中央厚土大陆的华山); 巫山大师(语出巫山云雨,指的是厚土大陆中南部的巫山); 另外还有愚山大师、巴山大师、他山大师、残山大师和关山大师。 佛门高手如云,讲求慈悲为怀,这十三位却是其中嫉恶如仇、杀敌无算的金刚罗汉,是冲锋陷阵,杀性重、武力高的佛门战僧。 魔修三派中的厉害人物比佛门只多不少,听得众人也是津津有味,其中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鬼魔宗中强者的名号,像鬼魔宗宗主叫鬼神惊,近来经常抛头露面,比较活跃的长老有鬼见愁、鬼门关、鬼影子、鬼灵精等。 听过一轮,林弦惊开玩笑道:“我可听说您两位才是煞星,是魔修三派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这么公然陪我们出来,不怕被围捕?怎么忽然觉得请了你们作向导保镖,我们反而很危险啊。” 解三娘笑道:“臭小子,现在才知道,晚了。” 接着又解释道:“当时我已经布下了隔音障,旁人是听不到我们说话内容的。至于暴熊佣兵团的几个人,我们夫妇和他们很熟,还不止一次救过他们的命,应该是不会泄露消息出去的。” “另外,大娘我还有这个。”说着取出一个软绵绵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面具上脸,谢素夙的面目立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年轻了许多,皱纹也消失不见,连灰白的头发也变得乌黑,脸型和眼耳鼻口的样子也不同了。 “这是我们从一个无名魔修手里抢来的,叫百变千幻变脸面具,很神奇的,靠着这个躲过了好几次追杀,轻易不会被看穿。” 一面说着,谢三娘头一晃,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面貌。 万象门弟子啧啧称奇,这宝贝有意思。 一旁好久没说话的易流年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声问道:“三娘前辈,我有个问题说了您可别介意。我们都知道您孩子的事情,很令人难过和遗憾,但是佛门里有战僧,佣兵里有你们,靠无休止的杀戮和报复就能解决问题吗?” 谢三娘诧异地扫了眼易流年,脸色一黯,复又笑道:“孩子,没想到你能提出这样的问题,很好啊。” “我没法很好地回答你的问题,但我们夫妇在神域久了,和佛门高僧大德也多有接触,心态上是有些改变,有些想法可以和你们分享一下。” “首先,这是个不完美的世界,死亡、杀戮、不幸,等等这些事情不可避免,而且还会一直持续下去,身在其中,我们不得不面对和应对。” “然而也正是因为不完美,佛门、道家,或是其他的信仰力量都在做着他们认为对的事情,尽力在改善或影响,魔修也有自己认知的道儿,为了生存和更好的生活,就会有摩擦和争斗。” “我们老了,时间不多了,彻底改变自己是不可能了。你们这一代应该多接触外面的世界,从中尽早认识和建立起自己的价值体系与行为方式,我很高兴你会思考这样的问题。” “我和万三爷就是忙于修炼,想给孩子创造更好的条件和提供更强大的保护,却没有从小给我那苦命的孩子以适当的善恶因果等方面的教育。” “听您的口气,如果打小修佛,是不是会有更好的果报?”易流年问。 “那倒不是,道家也很不错啊。信奉什么,虔诚心和思辨性很重要。道家哲学和智慧敢于讨论超越这个世界以外的世界,是很值得称道的。” “以我粗浅的了解,正统的佛教,从来没有强迫别人成为佛教信徒的传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同时追随佛法,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宗教或是某种信念,没有更好,只是不同,各自的独特之处都是人类的财富,为我们提供了不同的见地以供选择。魔修的功法术法中也有可取之处,像这个面具就极富巧思。” “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变化的很快,未来也许会变得更快,挑战也只会更复杂。我们意识到这点,即便没有寻找到实用的解决之道,总会有所帮助。” “教育都是某种形式的洗脑,总带有人们幕后的动机。婆娑即遗憾,但是让后辈们建立远见和善心,成为具有同情心、有教养、有创造力,优雅并且勇敢的人,总是一个好的愿景和方向。” “我以前教育孩子和教授弟子,只会告诉他们人体的结构,穴窍的位置,功法的运行,他们在修炼的同时,也失去童年少年的欢乐,这是为了让他们变得更强大,但如果未来的世代和环境变了,他们的技能未必适用,还要去重新适应,又会失去成年的欢乐,于是一生似乎都没有快乐的时候。” “我现在明白,我忽视了教给孩子一种叫做‘心’的东西,以致孩子忘记了自己是个人。” “他不会考虑鱼儿必须在海洋里生活,蝴蝶要在天空中飞舞,没体验过在森林里奔跑和在河流里游泳的乐趣,不懂静静地聆听自然天籁之音的妙处。” “他变得不在意别人的痛苦,不清楚做什么都要承担后果,不愿意改善自己、帮助他人。” “于是,他很容易轻信别人的挑动和教唆,不珍惜自己,轻而易举地就枉送了性命。”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谢三娘的话,谢三娘也在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现在能比较平和地谈论死亡,以及你刚才提到的杀戮,是因为多少受了佛门的影响。” “死亡如此可怕,是因为未知,是因为无法掌控。” “多少相信轮回转世后,我就知道身体和心识是可以分开的,心识是一个单独的存在,死亡只是它离开肉身的表现。” “佛教讲四大皆空,缘起性空,因缘中是没有独立的、万能的、最初的因的,没有开始和结束,开始即结束。” “你把几根木棍立在一起,上面放一块木板,再加上只茶杯,忽然之间就有了一张桌子。” “可如果你一屁股坐在了上面,那张桌子忽然间又不见消失了,正如它忽然出现一样。现在,它成了一把椅子。” “所以不论桌子还是椅子,都是临时性地组合在一起,一如你的身体和心识是暂时性的结合,死亡一到,转瞬即分。” “以我半吊子的佛学理解来看,杀那些魔修,就是在,超度他们!我亦求早点儿解脱,去与我那孩儿相会。”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三娘那张让大家感到陌生的面具脸上肌肉扭曲,杀气腾腾,咬牙切齿,让人不寒而栗。这是一个母亲的丧子之痛与恨,纵倾尽江海,也难以化解。 众弟子正听得入神,想得出神,还要再讨论,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为了赶路,买了上好的灵马代步,出发后的脚程不慢,开始能不断遇到行人和车马,等走出一段并拐了几个弯后,同路的就稀疏起来。 慕倥偬走在最前方,就是他先止住了马头。 大家向前看去,面前两条道路,右边一条目光所及处,能看见一队长串的车马队伍正缓慢前行,有四五十辆的样子,四周有大批佣兵模样的人保护,车厢十分宽大,像是他们见过的那种大型储物车厢。 这是一个大型商队。 车厢上没有标识,但身为慕家人的慕倥偬当然认得出来,这是他慕家的商队。 怪不得在海苔岛上,他没有联络上慕踟蹰说的慕家的人,原来已经来到了华言神域里。 殊玄仙洲四大商家在华言神域都有生意,其中商家和佛门的往来最为密切,屠家和魔修之间的交易频多,公孙家是两边的买卖都做,慕家的介入最少,看来这是借助大战之后需求旺盛的时机,要加大参与力度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和慕家的目的地不一致,慕倥偬此时是要跟上去打招呼,还是错开避开,不予理会? 第310章 魔高一丈 数日前,在南方华言神域西部邛崃山的一座山峰上,曾召开了一次魔修会议。 山峰为人工修建,颇为奇特,起名“魔高一丈崖”。 整个峰体外部均为惨白色,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白色山石间没有任何树木植被。 顶部山口向上喷吐着黑气,如一道黑龙直冲云霄,长年不断。 山脚下,呈马蹄状环绕着一条河流,青碧青碧的,河水十分浓稠,水流缓慢。 如果站在河边,会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并能看到河底有血光流动,映衬得河水青中透红。 这里是华言神域魔修联席会所在地。 联席会类似殊玄仙洲里的四擘盟,是以丹魔门、骨魔门和血魔门三家为主组成的对抗佛修的结盟性质的组织。 虽然三家的势力和实力最为突出,在各自的派系中具有相当的影响力、号召力和威慑力,但是因为魔修宗门和宗族很多,加之彼此之间仇视,内斗凶狠,联席会的约束力比起四擘盟来还要松散薄弱。 尽管这样,魔修联席会还是在和佛门的对峙中发挥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魔高一丈峰山腰平缓处,有一座背倚山峰而建的四四方方的大殿,左中右三面墙壁的颜色按照黑白红三色每个时辰依次变换。 大殿内,正中是分为三种颜色、阶梯状延展向上的多层会议圆桌,每种颜色圆桌后面的高处各立着一座石碑。 黑色石碑中间有一枚硕大的玄色魔丹在无规律地转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白色石碑上的图案是座白骨堆砌的骨山,时时似有骨节摩擦的刺耳声音传出;红色石碑内嵌着一条血色长河,在无声中伸向远方。 圆桌后坐着有资格参加会议的各派魔修长老,当天的主持人是联席会轮值执行长、体魔宗资深长老黄奕,此刻正站在大堂低处中央的主持台上。 会议最后,在总结完前些天和佛修的那场大战之后,黄奕慢条斯理地说道:“今天的最后一个议题,是布置一项任务。” “联席会得到暗线密报,佛门近日和东方殊玄仙洲里的慕家达成一桩交易,货物不日将进入神域,运往目的地。” 黄奕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名丹魔门长老就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老黄,免谈免谈,你刚才也说过了,我们丹魔门在佛魔大战中损失不小,最近的行动不想参加了。” 黄奕淡淡点头:“可以,随便你们。” 然后继续说道:“慕家急于增加在神域内家族生意的存在感,此批货物不但量大,好东西也不少。其他的也便罢了,据说内里有一大块经过提纯的铼矿石,非常稀有。” “佛门如果如愿接货,像佛域十三山这些战僧法宝兵器的威力势必得到极大的加成。这东西用处很广,用到其他地方更会对我们形成威胁。可以说,每多一两,就意味着更多高阶魔修的死亡。” “所以,能抢过来最好,最次我们也要破坏这次交易。” 听到这里,另一名丹魔门长老急忙敲着桌子喊道:“李长老的意见只代表他自己,我们丹魔门愿意参与。我看,不如就由我带领属下去吃掉这批货好了。” 铼矿在华言神域里压根就没有出产,一听到是这种稀有材料,这名长老的态度立即就变得积极热切起来,其他了解铼矿的各派长老也纷纷出言要参与,并且都想独吞这批物资。 黄奕早就预料到会这种情况出现,等众人七嘴八舌争抢一顿过后,不紧不慢地说:“三派宗主都很重视此事。” 话音一落,大厅高处的三座石碑全都闪亮了一下,黑丹有墨色毫光放出,骨山透亮得刺目,血河鲜艳欲滴,代表着三位宗主对黄奕话语的认可。 会议厅里一时鸦雀。 三位宗主常年闭关,或修行或炼宝或沉睡,少有亲自露面的时候,联席会日常事务都是由轮值执行长老打理,偶有发言也是以分身投影出现,这种三人同时表态,还是意见一致的时候可不多见。 黄奕很满意大家的反应,又缓缓接着道:“三位大佬说了,三大派共同派人抢夺,得手后联席会和三方平分所得。” “你们也都知道,从很多年前开始,大佬们就选拔了一批各宗门的天才苗子,意欲摒弃成见,综合各方特点加以重点培养,试验过几轮后,如今也快要有成果了,命名为联席会魔修亲卫团。只要有了这些铼矿石,杀戮机器魔卫们就可以出世了。” “因此,本执行长希望入选的长老和麾下弟子能够精诚团结,不要再像以往和上次大战中一样出工不出力,或者勾心斗角内耗,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下面坐着的长老们对黄奕这番话都是无人应和。 笑话,魔修三派和各派之间,以致魔修宗门内,除了亲传弟子,少有觉得其他人是自己亲人的,有不少甚至认为和佛修之间不用防着看着,反而是打来杀去的关系更简单纯粹些,魔修之间积累的血仇反倒更多更深更复杂,就算自己想好好合作,没准儿早被对方吃得渣子都不剩了。 见此情景,黄奕在心中暗叹,三位派系老大都无力解决的问题,他也只能尽力调和,于是仍苦口婆心劝道: “三人出门,一人带伞,一人带拐杖,一人空手。” “天雨,回来时,拿伞的淋湿了,拿拐的跌伤了,只有空手的第三人好好的。” “雨来时,有伞的大胆地走,雨大淋透了;走泥路时,拄杖的鲁莽地走,结果摔倒了;只有空手的大雨时躲着走,路不好时加着小心走,反倒平安无事。” “很多时候,我们不是败在弱点和缺陷里,而是输在优势上。我们魔修明明比佛修人多势众,这些年反是被步步蚕食……” 黄奕还要往下说,已经有一血魔门长老不耐烦地叫道:“黄长老,可以了,少倚老卖老,你简直比佛修还婆婆妈妈,赶紧的,派谁去,有什么安排,讲重点。老子忙得很,没空在这儿听你说教。” 马上就有骨魔门的人不干了,起身怼道:“齐老魔,你少在这儿聒噪,老黄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上次佛魔大战中,老夫传音你,好言好语问你知不知道敌人转移后的具体位置,你倒好,半天以后才给我回了句,好嘛,就两个字——知道。” “你回答的倒是无懈可击,有个屁用啊!害的我们被残山老和尚打了个伏击,损兵折将,这笔账骨魔门和你没完。” 另有一名丹魔门长老立即跳起来喊道:“戚老鬼,你还有脸说!当时本长老奉命带人去救援你,拼死拼活替你打退了残山的追击,保你老贼从容撤退。掩护你时找你要几粒回血魔丸保命,你故作大方给了一袋子,亏我还感激涕零道谢不止,谁知全都是踏马过期变质的,非但毫无用处,更让我几个断后的手下因此丢了性命。这笔账怎么说?!” 黄奕在主持台后拄臂捂脸,一笔笔烂账要是说起来,简直是罄竹难书,惨痛家史说到天亮也说不完,只好大吼一声: “够了!你们怎么算账我不管,这次行动老夫亲自出马,不听我的不要紧,那就等着三位大佬以联席会家法伺候吧。” 搬出三位宗主压住众人后,黄奕安排道:“三大派系每方出三名离识境长老,各带本部得力人手听令,名单明天一早报我,具体计划到时我会告知你们。” 有人惊叫道:“至于吗?不久前万人规模的集团战役不过出动了二十几名八阶大能,这次要九人?” 黄奕答道:“为求万无一失。” “慕家带了多少高手护卫不得而知,肯定不会太弱,另外佛修必然会有人前来接应,而且慕家还请了神域排名第一的佣兵团护送,自然是稳妥些好。就这样,联席会还特批了一件异宝用来布置法阵,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人手不要滥竽充数。” 南方神域目前的第一佣兵团名为“铁血大旗团”,是从尸山血海里搏出来的名声,实力毋庸置疑。 再说万象门一行,虽事关慕家,然和他们的行程无关,慕倥偬也不敢擅自做主,于是请示云轶奇。 云轶奇考虑了一下,问谢三娘:“去往我们的目的地,如果现在跟在后头,前面还有多远必须要和商队分开?” 谢三娘回道:“最多五十里地吧,如果再跟下去,路绕得就有些远了。” 云轶奇说:“那好,随行五十里,然后转向。慕家和门中交好,暗中护送一段可以,但也不能一直跟着。” 慕倥偬并无异议。 为防引起误会,大家远远吊在车队的后面,慢悠悠前行。 一直平安无事,等行到三十里地左右,前面真就出现了异变。 远远望去,两侧山峰上风云突起,一边是血色漫天,另一边是黑云搅动。 寻常修士不能引起天象大的变化,这等声威,必是有玄珠境大能施法。 慕家商队,终是遇到了麻烦。 万象门众人警觉,驻足观望片刻,随后在云轶奇的带领下,加快步伐向前。 第311章 道高一尺 慕家对这单生意很是重视,家主慕润山遣出了他的亲弟弟慕晦明和慕荏苒,领着下一代的慕玲珑、慕阡陌、慕潋滟等人随行,她们都是和慕倥偬同辈的姐姐或妹妹。 另外,慕家还聘请了“铁血大旗”佣兵团保护,其中有两名玄珠境散修申根、钱政,再加上佛门派出前来接应的牛山大师和愚山大师,押运阵容不可谓不豪华。 饶是如此,神域里面实在是不太平,慕家车队这一路上仍是小心翼翼。 行至神域马首山,他们遇上了提前埋伏在此,由骨魔门长老黄奕率领的魔修队伍的袭击。 黄奕为人行事谨慎,连他在内虽有九名玄珠境大能,他在不知对方虚实的情况下,采取了分兵的办法,先让罡魔门的焦挺和血魔门梅明堂二位长老带人从道路两侧发起试探性攻击。 见慕家车队进了马首山,沿山道到了近前,早已隐匿气息潜藏在山上的焦挺和梅明堂带领手下现身。 一众魔修呐喊着从两侧的山上往下冲去。 罡魔门长老焦挺晃身形飞起半空,手中一对八棱紫金亮银锤相互一磕,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空中的灵气激荡,黑气翻卷,身后数十丈内的树木被连根拔起,夹杂着山岩碎石,一股脑地向下面的车队倾泄而去,比冲下的魔修们还要先一步砸了下去。 另一边,血魔门长老梅明堂也跃起空中,掌中一杆五股烈焰托天叉迎风一摆,阴风阵阵,鬼火四起,风借火势,火借风威,暗红的大片鬼火如决堤溃坝的熔岩似的席卷而下。 在车队两边策马而行的,是铁血大旗团的两位副团长申根和钱政,两人始终戒备着路上的风吹草动,一有动静,职责所在,不等东家发话,马上起身迎敌。 铁血大旗团的佣兵们见多了风浪,无需申钱两人吩咐,立即变换队形,部分人马聚拢起来,分别面向两侧冲下山的魔修张弓搭箭。 申根已跳下马来,他的兵器是一支金顶枣阳槊,随着他一槊击在地面上,一道壕沟横向裂陷形成,在隔开攻上来的魔修的同时,冲起的黄土烟尘在他术法的加持下,凝聚成一面结实的土墙,挡住了焦挺驱动飞来的树木山岩碎块。 焦挺和申根各自施法运力,两人修为不相上下,半空的一应杂物全部化作齑粉散落于地。 障碍消失,佣兵们的箭矢泼墨雨点儿般发了出去,申根随即腾身而起,举槊砸向焦挺,焦挺挺两只大锤架住,两人在空中打在一处。 另一侧,钱政仗手中一把桃木剑掐诀做法,左手剑指凌空虚点,勾勒出一张无形的大网,兜住了顺山势而下的流动鬼火,大网和鬼火接触嗤嗤作响,山脚的岩土迅速变得焦黑,被两人的元力腐蚀出了一道深沟。 等鬼火耗尽消失,钱政也飞到空中和梅明堂近身鏖战。 佣兵们在发几轮箭雨后,上前和随后杀到的魔修在两道壕沟的内外展开了厮杀。 慕晦明等人在变故发生时就已出了车厢观战,他和慕荏苒是孪生兄弟,两人都是慕家倾力培养出来的玄珠境大高手,只打眼一扫,就判断出来在空中放对缠战四人的修为在伯仲之间,别说一时半会儿了,要是没有暗藏的杀手锏的话,半天一天也不一定能分出胜负。 慕荏苒问道:“哥哥,一个丹魔门和一个血魔门的联起手来,不同寻常啊。你看我们是上去围杀,还是……” 慕晦明眯着眼想了想道:“如此说来,这八成是魔修的一次集体行动,不是巧遇,看来消息还是走漏了。” “既然如此,来的就不止这两位了,上去围攻,人家必然逃走,还会卷土重来,不如我们先走。我倒要看看他们重视到什么程度,能投入多少强者。” 决定后,慕荏苒传音通知了申根和钱政,然后车队继续启程,留下申钱和部分佣兵拖住魔修。 不出所料,走出七八里地后,又有两名魔修强者率队从前方和侧后包抄上来。 这次是前来接应的牛山大师和愚山大师领僧兵上前抵挡。 牛山大师一颗光头锃光瓦亮,眼如铜铃,大耳垂肩,双手分握脸盆大小的一对龙凤双环,两只大袖飘飘,足不点地御风而行。 牛山大师脾气暴躁、性如烈火,见了魔修,不由分说,距离还有几十丈远近时,扬手一只龙环就脱手甩出。 钢环发出尖厉刺耳的啸声,速度并不快,但沿途空气被摩擦得连续爆起耀眼不绝的流光火花,环上有两根闪亮的尖刺,一路翻滚,如张牙舞爪的火牛头飞袭向前,声势惊人。 前方来的是罡魔门长老车厘子,见迎上的是牛山大师,心里暗暗叫苦。他倒不是在实力上惧怕牛山,但此僧出了名的作风硬朗凶悍,惯于以伤换伤,极为难缠,魔修遇上了都是先头疼三分。 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车厘子不喜也不善近战,远远就祭出了法宝,一面圆盾滴溜溜飞出,从正面顶上了龙环。 犹如平地炸起一声旱天雷,双方人马中的普通高手全都一时失聪,耳中嗡嗡作响,视力模糊。 钢环和圆盾蹭在一起高速对撞,大蓬的火花四溅,并发出猫爪挠玻璃令人心浮气亏牙酸的讨厌噪音,路两边数块一人多高的山岩轰然四分五裂。 牛山哼了一声,鼻中两股白气喷出,凌空迈步,继续前行,陡然间抬手,右手凤环挥出,只听当当当响声不断,有的清脆似铃响,有的沉闷如鼓声,有的颤抖像筝音。 原来是车厘子在以盾迎击的同时,暗中放出了十数支飞剑偷袭牛山。 车厘子的御剑术另有神妙,空中不见踪迹,在临到牛山身前才蓦然现出形体,长短和大小与厚重不一,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攒刺而来,上方都有两支,还有一支居然是从地下攻上。 牛山右手执环上下翻飞,左手僧衣大袖忽长忽短,灵动非常,以流云水袖拨打飞剑。 两人僵持在一处,翻翻滚滚,从路中间打到山上,又从山上斗到了空中,其余魔修和僧兵这才能对冲到一起搏杀。 车队后方,愚山大师腾身浮起。 愚山大师看上去年纪老迈,白眉白须各有一寸多长,满脸皱纹如枯树之皮,双目微闭,嘴角下垂,一副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样子。 但待他跌珈盘坐之式即成,马上变换显出宝相庄严的金刚相,左手捏如意宝珠,右手结施无畏印,身后长出十六只手臂,整体呈现出不多见的十八臂佛像状,多出的手臂分别拿着轮、剑、弓、箭、斧、绳、杵、针、钩、索、铃、尺、叉、塔、笏、伞。 愚山大师修的是佛门中的“密迹金刚神通”,尽管还未臻化境极致,业已达成了小圆满之境,伏魔降鬼,战绩彪炳。 他的对手也不是好相与的,乃是鬼魔宗长老鬼推磨,自号“滚地金龙”,以一套自创的“地躺”身法和“推磨”术法在魔修强手中称雄。 愚山大师施展密迹金刚法,从背后升起金黄色的一个半圆光轮,并有光晕散出,笼罩向鬼推磨,与此同时,手臂中的各种法器轮番飞起,接二连三打向对手。 鬼推磨也飞上半空,就势伏身一倒,周身漾出暗金光芒,是一种古铜之色,有奇异的金属光泽闪耀,身形如游龙一般窜腾翻滚,似海中蛟龙戏水,极为灵动,在交替攻击过来的法器缝隙中穿行。同时,“龙身”带起的暗金气息层层包裹,意欲击落或磨损愚山的法器。 黄金光晕和暗金光芒交相闪烁,互相侵蚀消耗,鬼推磨的滚地龙形身法在愚山起伏升落的十六般法器中闪退趋避,两人展开激战。 慕晦明眼中精芒一闪,心头微微一沉,魔修这次来的都不是弱手,牛山和愚山两位一时取之不下,但他仍不想改变初衷,和刚才一样,点齐了相当的人手抵挡魔修后,他命令余下众人驱动车马继续向前。 车仗疾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山路转过一道弯,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进入了一个三山包夹的大片空旷山坳地带。 未见异常,车队长驱直入。 行至中央,地面下忽地隆隆作响颤动起来,有丝丝灰气像小草初生,迅速探头从地下各处冒出,很快变得浓郁,如平地拔起了一座阔大的暗灰色巨型屋舍。 万象门众人已经跟随到了附近。 发现异常赶上来后,他们没有立即接近,在目睹了两拨魔修发动袭击,看到了慕晦明都是在派人应战后接着前行,慕倥偬有些担心着急,对方这是在分散慕家车队的兵力人手,应该是最后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 但在双方都不知底细的情况下,慕晦明也难说应对有误,魔修的力量也是在接连被绊住,就看各自后续留存高手数量和修为实力的强弱了。 云轶奇和慕倥偬等几人简单商量过后,他们没有去帮助留下来的铁血大旗佣兵团和佛门僧兵的队伍,而是由慕倥偬、一罄、风火伦和猫妖、子鼠、灵猿在前开路,迅速突破了挡路交战的两方,选择了去追赶车队主力。 双方的八名玄珠境强者激战正酣,腾不出手干预,其他的魔修要对付车队护卫,而且也不是慕倥偬等三人三妖合力冲击的对手,让他们凿穿了战团。 距离山坳还有段距离时,云轶奇在看到升起的灰气后飞起观察,说道:“有些不妙,我在海苔岛上向了然等佛门高僧详细询问过魔修征战的情况,如果判断没错,这很可能是魔修曾在战事中仅使用过有限几次的一门奇阵。” “此阵是魔修联席会的几种当家利器之一,还没有彻底炼制完备,但在几次大战中曾困死毙伤了大量的佛修以及多位佛门大能,叫做‘魔高一丈楼’,我们这批人不一定扛得住。” 听云轶奇说的郑重,慕倥偬一马当先,加速向前奔去。 还没到近前,他们就见慕家车队一方也起了变化。 慕倥偬边跑边看,边叫道:“好家伙,他们这次竟连这个都带出来了,那就还有的一拼。” 大家也看见了异状,风火伦问道:“那是什么?” “慕家机关型防御至宝——道高一尺!” 慕倥偬续道:“高阶三层防御法阵。第一层叫‘道高一尺观’,第二层叫‘道高一尺关’,最里一层叫‘道高一尺棺’。” 第312章 尺短寸长 慕倥偬颇有些自得地说:“这东西是慕家密不外传的机关秘术糅合了多种高强度矿石合金炼制,并请各路阵法大家不定期加固,坚不可摧。” “最外层的道高一尺观以材料的硬度为主,中间一层的道高一尺关叠加了数种防御型和攻击性阵法。” “内层的道高一尺棺再辅以慕家非嫡系慕姓不传的‘五弊三缺’奇术,擅入者如同进了一口活棺材,号称瑶池境以下,有进无出!” 道家有种说法:术法道功,窃运天机,为天所恶,习者有碍。 因讲求因果造化,正所谓有因必有果,成果必有因,天道昭昭,因果循环。如果擅自插手改变因果,那么被改变的那部分因果造化之力就要被插手之人承担,反馈的结果很多时候会以五弊三缺的形式来体现。 所谓五弊,不外乎“鳏、寡、孤、独、残——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生而体残曰残”,所谓三缺,说白了就是“钱,命,权”三缺。 这种说法有夸大的成分,却也屡有验证,所以慕家发扬光大自“鲁班法,四百八”的一些奇门机关禁术,连嫡系弟子也不是人人都能获传的,祖训是非心术纯良端正者不传。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魔高一丈楼”魔阵的跟前。 从灰蒙蒙的四方形魔修阵法外边看进去,慕家车队被框在正中位置。 这时已经看不见车马了,其中有二十辆大车刚才依次排开呈回字形环绕,车厢的四面车体翻开形成护板,咔嚓声响中交互层叠链接,转眼间形成了一座四四方方带顶的坚固建筑。 正在成型的一丈楼阵法正在慢慢凝实和收缩,将一尺观包围在内,并在向上拔高,意图彻底罩住消失在内的车队。 一尺观没有扩大,而是在持续增高,看样子是想要从上方突破封锁。 不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魔高一丈,道要始终高魔一尺,两下里都在发力,一寸一分地争夺上部的空间。 进还是不进? 不等万象门众人做出决定,主持守护这一侧阵法的魔修长老已经从灰气中走了出来,还是一名玄珠境界的强者。 云轶奇目光一闪,四个方向和上面要是各有一名魔修强者操控的话,那就有五名玄珠境。 如果一尺楼魔阵真如传说中那般强横,五人可以在阵法完成后脱身出来的话,以他一己之力并不能护住他们这些人,在外袭扰的意义不大,看慕倥偬对一尺观机关阵的信心十足,不如在两座阵法酝酿时突入进去和慕家汇合,这样更为稳妥安全。 想到这里,云轶奇呼啸一声,取出一口荧光湛然的三尺青锋,仗剑领着大家中宫直进。 负责这一侧的魔修是骨魔门长老吉野家,察觉有人接近后出来阻挡,刚一出阵,就见一人和一道剑气青光直奔自己而来,气势惊天,来势惊人,修为不在自己之下。 哪里又冒出这等高手?他不及细想,忙运玄功于身,双手抓向对方的长剑。 骨魔门精修肉身,吉野家尤其在这双手上侵淫近百年,早就练得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抓住剑身也没有受到伤害。 但云轶奇何许人也,自在万象门天玑峰掌峰峰主,修为已至玄珠境造极期,比吉野家只高不低,惊鸿一剑光华一吐,剑气和剑尖就抵到了吉野家的胸腹,一路推着对方进入了大阵。 骨魔门魔修的身体就是天然的攻防宝器,云轶奇的这一剑只凹进去肉内半分,虽没能洞穿,但震得吉野家气血浮动,只能不断后退卸力,两人的脚下在地面上开出一道深槽,吉野家在修为上弱了几分,最后不得不闪身让路。 进入阵中,云轶奇面临的压力也是大增,在一剑顶开迫退吉野家后,云轶奇放开气势护住身后众人,快速到了一尺观前。 慕倥偬取出一面腰牌举起,同时口中高喊:“自己人,我是老九!” 片刻后,阵法护板中闪出一道空隙,放了万象门诸人进去。一尺观外面看不大,里面有阵法的作用,空间并不小。 迎上来的是慕家三姊妹,见了慕倥偬非常惊喜,四人都是多年未见了。 慕阡陌豪爽地大笑:“九弟,还真的是你呀,姐适才都不敢相信,你经年不归,竟在这里露面,真好。” 慕玲珑掩嘴葫芦儿笑,也止不住喜意,点头道:“九哥你好,你可一点儿都没见老,就是胖了些,真是巧啊。” 小妹慕潋滟左一眼右一眼打量慕倥偬,眼圈就是一红,小声说:“一根葱,你,你还知道出现,我嫁人了你都不回来看我,真,真真气死老妹儿了!” 慕倥偬同样有些伤感,上前一人给了一个熊抱,然后道:“好了好了,这不是无巧不巧见面了嘛。闲话后叙,哪位叔伯在此?先带我去见他,共度此关再表别情。” 留下万象门的人,慕阡陌领着慕倥偬七转八绕到了阵法核心处, 慕家二老已经得到报信,慕荏苒一见慕倥偬,上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好小子,长大了,躲在万象门里不出来,忘了三叔了吧。” 慕倥偬肩膀一歪,呲牙咧嘴道:“三叔,您老手底下轻点儿,侄儿这半百多的身子骨儿受不住啊。” 慕晦明微笑看着他:“倥偬大总管,别来无恙啊。” 慕倥偬上前作势打千儿行了个礼:“二叔安好,正好到神域里办事,让我赶上了,侄儿也想念大家,见了亲人,欢喜的紧。” 慕晦明知道不是叙话的时候,接着道:“你来的刚好,我见有万象门的大能也在吧,去带我引见一下,这样抵御魔修就有多了几分把握。” 慕倥偬正了脸色问道:“很麻烦吗?有一尺观还不够?” 三人一面向外走,慕晦明一面答道:“我们有凭借,对方也是有备而来。据我观察,这魔高一丈楼不比道高一尺阵弱,要是再强化一番,再由瑶池境大能亲自操控,一尺观绝对挡不住。” 慕倥偬咂摸下滋味:“要是?那现在应该没问题吧?” “不好说,等会儿正面抗衡过才知道。” 三人和云轶奇等人碰了面,几句寒暄过后,两边汇总了各自的人员情况并进行了简单的分析。 慕晦明在思索后说道:“假定对方有五名玄珠境和其他魔修,以我们现在的人手看,多亏有了万象门的支援,双方实力大体旗鼓相当,就看两座阵法较量的结果了。” “不瞒众位,对道高一尺阵的防御力我还是有信心的,所虑就是此阵难以移动,只能被动防守,我就怕魔修还有增援,时间久了,最后还是要收阵突围。” 大家讨论了一阵儿,最后慕倥偬犹豫着说:“我有个想法,说出来你们一起参详下。” 结果还没等议出来,四周传来轰鸣震动声,这是魔修正式全面攻阵了,于是慕晦明和慕荏苒离开去主持阵法御敌。 这一场攻防战足足打到了天色昏暗之时。 先是在大半个时辰之后,最外层的“道高一尺观”护板壁障在魔修们各色术法和灵宝的狂轰滥炸下告破。 魔修接着企图一鼓作气拿下“道高一尺关”,但他们之前的消耗不小,一尺关的设计如同关隘,不但更加易守难攻,而且把守之人还能够借助阵法反攻对方,魔修在损兵折将后只得暂时退后喘息。 半个时辰后,黄奕全面发动了“魔高一丈楼”的攻击威力,给慕家的防守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道高一尺”机关阵能够抵御数倍于己的敌人的攻击力度,如果没有一丈楼大阵的助攻,魔修整体实力虽高出,也只能望阵兴叹,而且也接不下慕家依托阵势的凌厉反攻,慕家车队脱身不是问题。 但一丈楼即可困敌亦可攻敌,威力不输机关阵,破坏力尤在其上,当魔修们融入阵法,在五位玄珠境带领下轮番强攻后,尽管死伤颇多,第二层的道高一尺关已然岌岌可危,随时可破。 此关如果被破,退守里层道高一尺棺后,这最内层的强韧程度最高,机关秘术层出不穷,自保是无虞,估计黄奕等大能都不敢轻易深入其中,但慕家和万象门的人除非开阵强行突围,不然也只能被围困在内,一旦耗到阵法能量消失或对方派来援兵,结果并不妙。 战斗进行到此时,慕晦明终于找到了慕倥偬和云轶奇,决定尝试慕倥偬建议的那个方法。 略作计议后,云轶奇叫来了华澜庭等人,对他们说了想法,大家迅速安排了一下,慕晦明并将一口箱子交给了华澜庭,随后领着他们进入了阵法的上层空间。 按照计划,云轶奇要护送华澜庭他们出阵,让华澜庭以大穿送术将这一批人传送到远处。 这一批人里除了华澜庭等十名万象门弟子外,还有风火伦、一罄和猫妖、子鼠、灵猿以及万醍醐与谢三娘夫妇。 经过长时间的激战,他们也摸清了魔修的情况,上方镇守的正是对方的主将黄奕。 现如今,“魔高一丈楼”在斗阵中稍占上风,将道高一尺阵从上方压制住了,空间打开后,云轶奇需要拖住黄奕,并设法降低对方大阵的影响,让慕晦明和慕荏苒两人支持华澜庭发动大穿送术逃出。 云轶奇的修为和黄奕在伯仲之间,但黄奕对他的能力和特点没有了解,云轶奇就是要利用这点,以其独门术法牵制对方。 此术名为“尺短寸长”。 第313章 玄珠拦路 天玑峰主云轶奇最强的功夫并不是他的武技,而是这门蕴含了少许改变时空之力的术法。 说是些许,但任何能影响时空的能力的术法在这方世界里都是了不得的本事,只是华澜庭的修为还没到能理解和掌控的水平,所以未蒙传授。 一尺棺的上层空间打开,云轶奇抢先跃出。 空中镇守的正是骨魔门资深长老黄奕,见有人出现,他立即下沉,要借阵法之力封堵并争取攻入进去。 云轶奇升起,背后斜背的那口三尺青锋从剑鞘里自行飞出,似一泓碧水一道青虹,呼啸着贯向黄奕。 与此同时,他手中结印,口中默念,然后双掌合拢,前后搓了几搓,“尺短寸长”术就发了出去。 青锋宝剑切开了黄奕放出在身前三丈范围内,由元力形成的护体领域,速度有所减缓。黄奕不敢轻敌,伸出中指一弹,弹在了剑尖之上,崩开了飞剑,长剑倒飞回鞘。 这眨眼的时间内,“尺短寸长”术沿着宝剑来回的线路长驱直入,打在了黄奕的身上。 云轶奇身后,被慕晦明和慕荏苒以玄珠境气息托举飞出的华澜庭等人都是睁大了眼睛观瞧,并随时等待时间发动大穿送术逃脱。 大家只觉眼睛一花,中了术法的黄奕面露痛苦之色,似乎身形微微错位,左半边身子斜向后摆,右半边身子歪向前方,人犹如分成两部分被前后掰开了一丝,而他的左脸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皱纹,左边发际有一小撮变白,右脸却光滑起来,右边发丝变得黑亮。 这是“尺短寸长”之术的时空撕扯和切磋之力,在一呼一吸内的尺寸之地,时间同时加速和倒退了一瞬,而空间同时膨胀和压缩了一毫。 别看只有一瞬一毫,身处其中的人会觉得身体和精神被猛烈揉搓撕裂分解,如被车裂分尸一般。这也就是黄奕,换了其他四位魔修长老,此刻必然重伤。 骨魔门黄奕的炼体骨魔功已届大成,发现不对,他一晃身,凭坚逾精钢磐石的肉体硬生生扛过了时空错乱的影响,身体和脸部与发髻的异变马上恢复了正常。 他的筋肉骨骼和内脏早已可硬可软,虽一时不察中了云轶奇一上来就放出的绝招,但在运功之下,骨肉筋膜接连胀胀缩缩浑如一体,抵消了时空错乱之力的短暂影响,算是破了云轶奇的术法。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间,术法的威能消失,黄奕的模样一如平常,让华澜庭等人都觉得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黄奕是破了云轶奇的术法,但也失神停顿了一息,他受了伤要调息一下,不能立即发起反击。 云轶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随即一掌拍出,轰向空中。 十一层级的五雷鸣光掌! 雷鸣电闪,声动云霄,“魔高一丈楼”阵法摇了三摇,高处受掌力波及的灰黑魔气四散荡开。 毕竟魔修大阵不是云轶奇一个人能撼动的,但他也临时开出了一条魔气稀薄的高空通路。 慕晦明和慕阡陌两名玄珠境一起助力,华澜庭念动法咒,开启了大穿送术,万象门的十几个人凭空消失。 另一边,黄奕一缓过来,立即一拳捣出,隔空攻向云轶奇。 云轶奇连续御使飞剑、尺短寸长术和五雷鸣光掌,后力不足,只能靠护体道域之力挡下这一记凶狠的体修大能的凌空重击。 这时另外四名玄珠境魔修长老中有两位闻声正赶了过来,让慕晦明和慕阡陌不得不放弃了趁机联合云轶奇击杀黄奕的想法,三人一起落回了道高一尺机关阵中。 短短的交手时间内,云轶奇和黄奕各有伤势在身,谁都没有占到谁的便宜,但他们送出华澜庭等人的目的达到了。 慕家此行其他货物的价值亦是不菲,但佛门中最大一家买方最看重的还是铼矿合金石的交易。 如果和魔修在此地全力周旋,不管是坐地固守还是寻求突围,在双方力量相仿和对方魔阵厉害的情况下,一是聚在一处也不易摆脱魔修的纠缠,时间越久风险只会越大,二是分头突围的话,携带铼矿的一拨人如果运气不好,就容易被追赶的魔修把东西抢走。 在如此僵持进退维谷的局面下,想要护住铼矿石就要激起新的变数,有了变数才能发生变化,有了变化才生变局,才可能破局。 这就是慕倥偬在会谈时提出的建议了。 他的想法是让华澜庭等人携带铼矿石出逃,以大穿送术传送到外面。 之所以选择黄奕负责的上方空间,就是要让作为主将的他察觉到有人使用异术遁走。 然后就要看黄奕如何处理了。 黄奕会感到为难,他无法确知走脱的人是不是带走了要抢夺的铼矿石。 如果黄奕不予理会,华澜庭他们当然就带着东西远走,到了佛门的地域就安全了。 至于留下来的人,因为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可以放开手脚,依仗阵法固守一段时间,等猫妖三个和万醍醐夫妇确认魔修没有追赶,华澜庭等没有危险后,就会返身回援。 猫妖三个和万醍醐夫妇在脱胎境中都是修为中上,并且各有奇能的高手,五人对付两名玄珠境魔修长老的话,胜负都还在在两说之间,加上玄珠境的慕家二老和云轶奇,他们无论是选择阵地战还是选择突围战,是相互对耗还是边打边逃,是集中在一起还是化整为零,因为不必担心铼矿石的缘故,都会轻松很多,余地更大更灵活。 如果黄奕只派出一名玄珠境魔修追赶,必然不是万醍醐等五位脱胎境的对手,合力杀了便是,魔修白白损失一名强者,后续还是一样的安排,少了个强者的魔修反而会落在下风,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黄奕派出两名魔修大能,仍会被猫妖等五人拖住,而风火伦和一罄可以带华澜庭他们直奔佛门地域,情况会和第一种情形类似。 黄奕派遣三名或多名魔修强者追击的可能性很小。如果真是这样,一旦发现,慕家二老和云轶奇就能立即依靠人多的优势出阵反杀和救援,只要应对得当反应及时,事情也不会出岔子,起码也能维持住目前势均力敌的现状。 黄奕此时确实在头疼。 以他超出其余四名魔修大能的修为,他不但知道有人遁走,而且还能模糊感受到华澜庭他们现在的方位。 对方此举到底是何用意?他们的猎物铼矿石有没有被带走?他必须很快做出反应。 在心里对双方力量进行了对比,并盘算了各种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后,老魔黄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在信息不对称,不完全清楚后来的慕倥偬一行的综合实力的情况下,仍然做出了相对正确的选择。 并且,他对再往后的变化也做了思考和准备。 黄奕派出了两名魔修大能去追赶华澜庭等人,一个是丹魔门长老文武斌,一个是血魔门长老厉仝。普通魔修的速度不够跟不上,所以这两名长老没有带人。 下令后,这两名长老按照黄奕说的方位急速飞起,全力直追。 遣走两人,黄奕的手一扬,一道传音讯号飞起,裂空而去,消失在天际,不知会落往何方、传给什么人。 随后,黄奕改变了攻击策略,和其他两名长老带领魔修继续对机关阵展开攻势,只是力度时强时弱,交替进行。 再说华澜庭等人。 铼矿合金石本身的份量极重,幸好有慕家用十分贵重稀有的特殊空间器物承载,华澜庭才能将之放在空天青烟玉中而自身不受影响。 云轶奇开辟出来的通道清理的并不彻底,其中阵法魔气的强度密度降低,但仍有大量留存,故而大穿送术没有将他们送达很远的地方。 落地后,众人起身向距离这里最近的佛门势力控制的地域而去。 大穿送术自从第一次使用传往尘封山,到岳光寒入门后,就在被万象门的高手不断钻研和完善,但至今仍有几个弱点没能解决,比如目前仍只能由岳光寒和华澜庭施展出来,比如还是不能传送修为过高的大能强者,不然自可由一名玄珠境脱身出来运送铼矿石。 在这些限制下,要不是有慕家二老的强力护持,猫妖三个和万醍醐夫妇都出不来,就算这样,影响还是存在,五位脱胎境暂时丧失了御空飞行的能力,只好和大家一起奔行。 玄珠境大能全力飞行的速度极快,他们在不久后就被尾随而来的文武斌和厉仝赶上。 按照事先的计划,猫妖三人找上了文武斌,万醍醐夫妇对上了厉仝,风火伦和一罄则带着华澜庭十人继续前进。 文武斌和厉仝想截住所有人,但等动了手后,却发现无力顾及华澜庭他们。 丹魔门的文武斌略占上风。 猫妖的修为虽在三妖中最高,但它相对而言不擅攻杀搏战,文武斌的一身罡气和魔丹修炼的极为厚重,猫妖影响神魂的术法对他的作用有限。 灵猿的修为最低,主要以坚硬的肉身近战和以气息威压防御。 子鼠其实最为强大,但他自从在和鬼主煞通天一战中使用了“玄机盗命”准仙术受伤后,一直都没有恢复完全,战力上打了很大的折扣。 即便如此,文武斌想要击败击杀这三个也是难上加难。 万醍醐和谢三娘这边的情况正好反了过来。 夫妇俩以双剑合璧的“剑可剑,非常剑”压着厉仝在打,两人与魔修纠缠数年,对鬼魔宗血魔门的术法也不陌生,厉仝在境界上高出一筹,但完全讨不了好,然万谢两人要伤到厉仝,也不是三招两式就做得到的。 这两对短时间内决不出胜负高低。 华澜庭十二人疾行数里后,此际天色早已昏暗发黑,行进间,大家突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路旁一块巨石上,端坐着一人,宽袍大袖,背对着他们,在蒙蒙夜色中,只有一道看似萧瑟孤冷的黑影留给了众人。 黑影并不可怕,但放出的气息骇人。 这人,竟又是一个玄珠境强者。 第314章 窃字天机 毫不迟疑,风火伦和一罄挺身上前,护住身后的华澜庭等人。 林弦惊等七人迅速结成真武玄元阵,华澜庭单独顶在阵前,舒轮台保护着奚如笺落在最后。 风火伦和一罄在心底都是一沉,对方竟还有第十个玄珠境暗藏,这下可麻烦大了。 六十代弟们子进步神速,像华澜庭的修为已经直追他们这些师长,风火伦等人自然也没有闲着,他和一罄都已经到了温养境造极期,但卡在这个关口上许久不得突破。 风火伦能模糊感受到面前这个黑影魔修刚过玄珠境升堂期,可是以全部十二人的身手,对抗对方比蚍蜉撼树也强不了多少,就是要从其手下逃生,也是难比登天。 风火伦只得暗中传音华澜庭,让华澜庭在他和一罄竭尽全力争取挡住对方一时半刻的时候,找机会发动大穿送术,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了。 华澜庭还没有下决心有所动作,那黑影似提前感知一般,转过了身形。 借着清冷依稀的月光,众人看清了对方的面目,都是微微讶然。 黑影的全身罩在一个宽大的斗篷之内,斗篷上的帽子虽遮住了两边,大家还是能看到此人老态龙钟,脸上眇了一目,所剩一只独眼精光湛然,脸的一侧缺了一耳,盘坐在岩石上的两腿一腿长一腿短,居然是个跛子。 转身的同时,一股沛然的气息水银泻地般柔和却快速地漫延过来,束缚住了众人。 大家如重物及身,就要挣扎着开始动手。 老人的嘴角抽动一下,像是要对着大家微笑,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摆了摆:“慢来。” 声音瓮瓮,不见他的嘴唇翕动,声音是从腹部发出来的,腹语?这人还是个哑巴? “知道你们不甘心,不会束手就擒,老夫会给你们机会的,不过动手之前,不如陪我聊几句。长夜漫漫,不急在一时,说不定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呢?” 对方不急,他们当然更不会急着以鸡蛋碰石头。 风火伦不爱与外人交谈,一罄是个女流,华澜庭努力上前半步,虚抱一拳:“有话请讲,观您是魔修,暗夜阻路,不知意欲何为?” 老人收了些气势回去,以腹语发音说道:“老夫,罡魔宗长老简朴寨,你们可曾听说过。你们,来自何门何派?” 云轶奇在路上给大家补过课,所以他们一听就记了起来。 这老者可不是普通的魔修长老,在华言神域里大大有名,精擅天机预测之术。 简朴寨术出奇门,放眼几块大陆的天机领域,都是名声显赫之人。 简朴寨所在的天机门派名唤“窃字天机门”,风格特点独树一帜。 其一,从窃天机的名字就可以想见其预测之术的高妙,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神域魔修的天机术士从整体上说不多也不强,不夸张地讲,几乎全靠简朴寨一人在独撑。 在历次佛魔大战和与佛门预测神通的斗法中,简朴寨可谓殚精竭虑功不可没。如果没有他,佛门的势力应该是比现在更为昌盛才是。 其二,窃字天机门的窃天机之术和主流的预测术有别,一个窃字道尽其精义——重在“偷取”天机以改变未来,并能以“偷盗”出的内容影响未来。 此术异常诡秘。同时,大概是因为前文书所说的术法道功、窃运天机、为天所恶、习者有碍之故,施用者所受的反噬既重且多,这也是为什么承担任务繁重、出手频次过高的简朴寨如今落得这般模样的根由,如眇目、缺耳、跛脚、苍老等等,这是受到了“五弊三缺”中的残之损害。 事分两面,从另外的角度来说,窃字天机门也因此由历代传人发展出了很多躲避天谴、减轻反噬的道法技巧,在这方面的成就和积累无出其右。 其三,窃字天机门的传承规矩极为特殊。 首先是一脉单传,不是说弟子只能有一人,而是传承主要绝学和门派衣钵的只能是一个人。 其次,传承之法怪异无比,不论是修炼之法还是天机秘术,师父只要是教会给了弟子,自己就会失去相应的功力,并忘却这门功法的内容,这会给门派延续造成不少的困扰。 综上,窃字天机门能绵延至今也是个奇迹了。 大家在脑海中闪过这些信息。 此时人在矮檐下,拖得一刻是一刻,华澜庭沉声作答:“原来是简老前辈,失敬失敬。我们是殊玄仙洲自在万象门的弟子,看来您是专门在此等候吾等,敢问有什么指教?” 简朴寨扫视一圈,慢慢说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此谓风、林、火、山。” “你们之中,可有名姓和这几个字相同或谐音之人?” 众人不解其意,符合要求的,那就只有风清隽和林弦惊了。 华澜庭告诉了简朴寨。 简朴寨看了眼风清隽,摇摇头:“不是她,对应风字的另有其人,这林弦惊么……” 一厢说着,简朴寨的独眼中精芒一闪,盯向林弦惊。 林弦惊如受到实质性的攻击,距离过近,他本能地以大衍天机诀抵挡。两人之间无物,大家却能在无声中感到金戈铁马般的杀伐征战、金铁交鸣之意念。 林弦惊不敌,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向后退去。 旁边的华澜庭一把扶住他,紫微星斗观天诀瞬间激发,一种他在这几年里结合紫微斗数自行领悟出的“杀破狼”天机星战术破体而出,第一次现世,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会自然而然用了出来。 简朴寨的身子轻轻一震,收了天机术的攻击,先是望向林弦惊:“不错,就是你,占了个林字。” 然后转向华澜庭,沉吟半晌不语,忽然笑了,喃喃道:“佛家讲方外之人,道家说化外之身。原来如此,竟然这般。好一个造化之力,好好好……” 华澜庭在目光中露出不解询问之意。 简朴寨摇摇头又点点头:“罢了,此天机非老夫可以泄露,以后自见分晓,此际不必再问。” 言罢,他继续问道:“你们认识的天机年轻后辈之中,可还有符合火山两字的?” 林弦惊寻思一番,在见识了简朴寨的天机修为后,他老实答道:“晚辈同门中有一女,预测之学不在我之下,名为霍徽晓,霍字通火字。” “另外,我曾遇一人,是殊玄仙洲西部台山宗道子,精通茅山道术和家传茅台瑜伽术,闲谈他时曾说亦有预测之功,此人名为单天冲,单通山,或许……” 简朴寨点点头:“你既如此说,当是不错。其实,风林火山不一定是指四个人,沾边的也许都有因缘。” “什么因缘?”林弦惊追问。 简朴寨应道:“这事儿说说倒也无妨,反正还早。据老夫推断,这几片大陆将来终有一天会经历劫火,历劫并有战火。有劫难,就会有应劫之人和化劫之人。” 说到这里,简朴寨又瞟了眼华澜庭,继续言道:“在我天机领域,化劫之人,没准儿就落在与风林火山四字相关的后起之秀上了。我们这一代,已经老了,赶不上也化不了。” 大家正听得入神,简朴寨却戛然而止:“老夫时间不多了,挑明了吧,此番我主动前来,不是要为难你等,而是要在确认后,对你们另有所求。” 这可是峰回路转,华澜庭和林弦惊同时问道:“前辈究竟有何事?” 简朴寨长出一口气道:“老夫有一嫡传弟子,就是那风字之人,名为邵枫,你们应该照过面了吧。我算得他近日有难,需由与风林火山相关之人化解。” 原来大魔子邵枫,他是简朴寨的传人,他果然是有难。 林弦惊问:“要如何帮助化解?” “这等细碎的事情,如今不必且我已无力尽算。”顿了一顿后,简朴寨又道:“另外,林弦惊,这片玉简老夫要拜托你在日后交给邵枫,让他好自为之,就说老夫说的,要他和风林火山后三字之人多亲多近。” “玉简里,是我窃字天机门最为重要的三种术法秘要和老夫的心得体会。以后,就由他接掌门派了。” 简朴寨说着扔出了一枚玉简,林弦惊抬手接过,疑道:“前辈为什么不亲自解救邵枫?这些门派秘要,也该由您交给他啊?我道门和魔修,即便不在任何时候都是敌人,也算不上朋友,怎么会交我等办理这样重要的事情?” 简朴寨呵呵两声道:“天机术士,岂非常人。风林火山,异脉同源。老夫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相信老夫所托,必是信人,哪有那么多忌讳和说道儿。随心之意,任性行事,方显魔修风范。” “再说了,毕竟彼此门道不同,你学之无用,而且还有坏处。” “我辈魔修,在世人眼中皆是恶人。其实世人皆蝼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间如熔炉,值得不值得,万事皆如此。” “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 “老夫生于魔长于魔,魔修有些做法,我亦看之不惯。虽如同一只啄木鸟,似乎在永不停歇地为大树的枝干捉虫治疗,终是无法改变根系,治标难以治本。” “一切都是,时也,命也。天机可窃,天道,不可欺。” “你,到底愿不愿意接受老夫所托?” 听了简朴寨不明所以的话语,感受其中似有似无的悲凉之意,林弦惊下意识地点头答应。 简朴寨笑笑:“既然帮忙,以老夫为人,岂会不有所馈赠。这片玉简里,是我门中抵抗消减天机反噬之法的汇总,会于你有用。” 再给出一片玉简,简朴寨仰天环顾四周一圈,自顾自道:“你等还有一劫,直面威胁,勇往直前即可。” 盘坐得更加舒服后,简朴寨整了整斗篷,颔首低语:“余事已了。老夫累了,很累。我们就此再见吧,再也,不见……” 声音逐渐低沉,直至埋首胸前。 等华澜庭他们再仔细感受,简朴寨已然,生机断绝,闭目而逝! 怎么会这样?! 林弦惊欲上前再行查看,就见简朴寨的身子寸寸虚化,骨肉扑簌簌落在岩石之上,磐石随之化作一地齑粉,被风一吹,四散飘落。 众人经此奇遇奇景,不由面面相觑,怅然呆立。 一代天机宗师,就此消散风化,不留,痕迹。 第315章 悬殊一战 自从上一次的佛魔大战结束,简朴寨实际上就已经退隐归山,闭门不出了,不再为魔修联席会演算天机和排兵布阵。 经过长年的超负荷运转,窃字天机门规避天谴的法术再多,也不能再为简朴寨延续生命了,他的身体机能极度老化,修为一再退化,在这段日子里算完了几件重要的事情后,他的人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尽头。 简朴寨时日无多,一生并无其他所憾,只在看出衣钵传人邵枫有一劫数后,主动向黄奕请缨,要求随行。 黄奕当然求之不得,魔修三派不和,给出的人既非最强也不会同心勠力,金盆洗手的简朴寨肯出山帮忙是再好不过。 不过简朴寨以精神不济为由,只愿作为后手以备不时之需,这样黄奕在发现有人出逃后,特地传音请他去协助拦截。 简朴寨在根据推算结果,认定了同为“风林火山”的林弦惊是邵枫的解厄吉星后,本来他还能再捱些日子,但一来他为魔修奔波一生忠心耿耿,不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里留下放水不尽力的名声,二来只有他死,让邵枫顺理成章接掌窃字天机门,魔修联席会才会全力以赴保护邵枫人身的安全,从而为邵枫的脱灾加上一层砝码。 于是,简朴寨选择了即时归墟。 万象门众人慨叹了一会儿,简朴寨已灰飞神散,也无从安葬,他们接下来就继续前行,却在没多久以后,遇上了简朴寨自言自语时说过的生死之劫。 此劫来自黄奕。 黄奕的谋略不凡,在对慕家车队展开了几轮时紧时松的攻击波后,见慕家没有在攻势松懈时有突围的意思,他据此很怀疑铼矿合金石是被之前出逃的人带走了。 文武斌和厉仝已经把两人被拦住、另有一拨人向佛门地域潜逃的消息传给了他,这更加坐实了他的想法。 虽然简朴寨一定会去追击,他对简长老也没有任何不放心的地方,但依然决定亲身前往。 因为他要争功。简朴寨是罡魔宗的人,这抢夺铼矿石的首功,最好记在体魔宗和他个人的头上。 黄奕下了决心,他命令其他两位魔修玄珠境长老继续佯攻机关阵,尽量拖住慕家车队。 他也知道这二人不会尽力,这点从吉野家为了避免受伤,轻易就让开道路任云轶奇等人进入就看得出来,不过也无所谓,只要不多的时间,他应该就可以达到目的回来。 布置完后,黄奕跃起空中,向华澜庭他们逃遁的方向飞去。 飞行没多长时间,黄奕远远瞧见地面上正在和万醍醐夫妇与猫妖三个激战的文武斌与厉仝,他没有理会,没有下去相帮,他的目标是铼矿石,至于其他宗派魔修的死活并不放在其心上,心里还巴不得多死几个才好。 华澜庭他们的气息并不难寻找,尽管奇怪为什么简朴寨不见踪影,黄奕也没去多想,这正遂了他独占首功的心愿,这些个最高不过温养境的中阶修士,人数再多,对他而言也是手到擒来,费费吹灰之力而已。 按下云头,一边降落,黄奕一边首先以玄珠境造极期的庞大威势压了下去。 正在疾行的华澜庭等人直到威压临头才觉到危机的降临,玄珠境普普通通的一手气息压制,就已经让他们难以前行、举步维艰了。 黄奕胜券在握也不着急,随口说道:“交出矿石,饶你们不死,考虑清楚了,没必要为了别人家的身外之物丢了性命。” 众人勉强结成阵型,看向徐徐降下的黄奕,一个个呼吸都是不畅。 华澜庭等六十代弟子少有直面八阶大能的机会,就算平时门内师长指导,也不会放出如此强大的气息。 黄奕这话就是在骗鬼了,以魔修斩尽杀绝、寸草不留的一贯行事作风,鲜有留人活口的时候。 即便没有简朴寨“直面危机、勇往直前”的告诫,他们也不会轻易交出东西、束手待毙。 逃是想都不要想了,不能藏着掖着,只能使出浑身解数,问题是实力相差过于悬殊,这要怎么打? 他们知道来者是魔修体魔宗骨魔门长老黄奕,一身铜皮铁骨连云轶奇的“尺短寸长”都奈何不了,他们要如何攻破? 大家对视几眼,传音说了几句后,风火伦抖手取出一杆长枪,挽了个枪花,枪尖斜斜点地,单掌一竖:“东方殊玄仙洲,自在万象门一行十二人,自知不是黄长老对手。” “可是,但是,可但是,力求一战!” “如果今日埋骨神域青山,家里自会为我们报仇,抹去你骨魔门黄奕一脉。” 黄奕悠然负手而立:“负隅顽抗?威胁老夫?呵呵,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行啊,有种!成全你们,那就让老夫好好看看仙洲道门的门道如何。” 硬话说了,狠话放了,风火伦不再多言,撤步拧身,火尖枪抖得笔直,飞快冲向黄奕。 风火伦身边的一罄也飘身而起,御一口长剑,风驰电掣般同时双双攻上。 黄奕鼻端哼哼两声,一动不动,增加力道,放出了五成功力的护体元气护在身前三丈。 风火伦和一罄只突进去了一丈就遇阻停了下来,两人身形滞涩,动作缓慢,摆脱不了玄珠境气息的束缚。 只见一罄收剑,强自盘旋起身,聚气,念诀,发掌,道门镇魔绝技,五雷鸣光掌! 风火伦忙于炼器,这门手段没有修习,但不妨碍他也回旋起身旋转后,一掌贴于一罄的后心。 敌人太强,一开始就必须拼命,两人马上用出了自在万象门的“叠叠不休”密法,拼着透支修为,也要搏一线生机。 鸣雷轰电,数个电光缭绕的淡青色雷球接连劈向黄奕。 使用“叠叠不休”后的五雷鸣光掌,威力至少是两人合力的两三倍,以黄奕的修为和身份,不会和他们一样在开始就用出全力。 果然,雷球接连爆裂,破开了黄奕的护体气障。 缺口打开,风火伦落地,双脚下真就显出两只燃烧着的火轮,加速前冲跟进。 他左手袍袖一卷,遥击出一掌,一股夹杂着大量不知什么符文的气流发了出去,正是他化自数据光幕的大数据流龙卷风,而他的右手火尖枪枪头抖出一蓬紫红色的火焰,法出了大数据流山下火攻击术。 一罄也仗剑直进,剑势如龙,剑气凌厉,玉衡峰的独门坤凰出岫剑法中的杀招。 黄奕心里微微惊讶,两人之力叠加的五雷鸣光掌不错,竟能震松他的防护,风火伦的攻击也很新奇,两道符文气流犹如活物,运行中还在不断变换,一罄的剑法也很凶悍,可毕竟修为摆在那儿,这样的攻击强度还对他构不成足够的威胁。 一直负在身后的双手抬起,虚空一握,直接捏碎了两股气流和无形剑气,黄奕随后一探手,赤手空拳抓住了火尖枪尖和一罄的长剑,一拗一送,风火伦和一罄就向后侧倒飞了出去。 两人刚一飞出,黄奕只觉一股逼人的气势迎面袭来。 真武玄元阵对黄奕不会有什么作用,林弦惊用出了他的“龙战于野”战阵,他在后驱动,其余七人踏在龙形战阵之上,趁着风火伦两人被打飞的空档,直扑黄奕。 黄毅眉头一拧,略一沉腰,单拳击出。 在太初魔原杀出麒麟群重围时所向披靡的龙形战阵,被黄奕一拳直接轰得稀碎。 一马当先的华澜庭跳了起来,一记五雷鸣光掌近距离打向黄奕,其他人也各自跃起,从四面八方展开围攻。 易流年以“幻影游动”身法闪到黄奕身后,金错刀力劈对方的后脑。 诸葛昀矮身发出了“昀蕴灵雷”,和华澜庭一上一下的两道雷亟劈向黄奕的胸口和小腹。 风清隽的峨眉刺脱手而出,一前一后直奔黄奕的左胁。 宋霏霏“流星火球”术的目标是黄奕的右肋。 文茵与章晗蕴双双绕后,双剑自下而上,斜飞挑刺黄奕的两侧后腰。 拖在后面的林弦惊拉起锦背花雕弓,连珠三箭射向黄奕的面门。 黄奕原地不动,甚至双手都又垂了下来,放任众人的攻击就绪到位。 林弦惊的灵气箭后发先至,最先到了黄奕的眼前,但黄奕只是闭上了眼帘,灵气箭矢被撞落在地,他的眼皮毫发无伤。 峨眉刺、流星火球和文茵与章晗蕴的长剑都击中了黄奕,结果是只闻声响不见效果,根本伤不了他的肉身,就算易流年的黄金错刀,也只是砍落了几根发丝。 华澜庭和诸葛昀的雷法同样是“雷声大、雨点小”,全都如中败革、无功而返。 待众人的攻击落空,黄奕把双肩一摆,大家就都不由自主地向四面跌了出去。 黄奕低头看了看,胸腹处有两处焦黑,衣衫和皮肤上出现了破损,他好整似暇心疼地伸手掸了掸,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抬头道: “的确不错,有些门道,有点儿意思,比老夫预想的要好上很多。自在万象门是吧,很有几手。” “不过,要是你们技止于此,那也就到此为止了。” “老夫,再问一次,把东西交出来,自废修为,饶你们不死。” 第316章 死磕大能 黄奕没把他们这些人当作回事儿,另外就是他手头有万象门的资料,风火伦的话多少起了些作用,所以他没有一上来就下重手击杀,也没太认真地使力,而是任由众人表现了一把。 十人的表现其实让他是刮目相看,比起同阶的魔修才俊们要强上许多,他消耗不大,更谈不上什么伤势,但能让他在各处受攻击的地方感到疼痛,胸腹皮肤有损,这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这次说出的“饶过不死”也是他的真心实话了,对付佛门已够头疼,如非必要,大可不必为魔修再树新的外部强敌。 万象门众人都泛起了一丝绝望之意。 他们的第一轮攻击波,只让对手擦破了点儿皮儿而已。 与不可战胜的强敌死战,做势不可为之事,殊为不智! 老话儿讲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尽数丧生在这里,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华澜庭等人并不是迂腐不知变通的人,这块铼矿石自在万象门不是赔不起,他们的性命对宗门更加重要,而且他们也没有责任和义务以死相护。另外,以万象门和慕家的亲密关系,慕家也不会怪罪和索偿。 但是,委曲求全要分时候和条件,有几个因素促使他们决意死磕黄奕。 第一点,老老实实交出东西,黄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展现实力后换来的也只是自废修为,留得一命,那就不如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 第二点,简朴寨虽是魔修一方,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人作为天机术大家,他宁愿一死也没有伤害他们,还将门派传承托付,其所做所说,让大家莫名相信“直面威胁、勇往直前”会带来生机。 第三,林弦惊曾卜过一卦,卦象难以显现,无法判断吉凶,说明危险大的超出了他的演算能力,就算华澜庭再次发动大穿送术,以其现有实力也不能将这么多人带出很远,逃不掉强敌的搜寻锁定。 他们只得背水一战。 这是他们在简朴寨逝去的地方商议出来的结果,第一波不行,还有第二波! 见他们不答,黄奕狞笑一声:“冥顽不灵”。 这次不等他们发动,他抢先出手,一拳击向并肩而立,正在服药缓解使用“叠叠不休”透支虚弱后遗症的风火伦和一罄。 一罄长剑的剑尖急速闪动,四道剑气呈井字形升起,紧接着又是十个井字形剑气发出,连环套向黄奕的拳风,以“井字栏”抵御。 风火伦甩出一条丝带,他的混天绫法宝卷住了黄奕的手腕。同时,数片数据光瀑从他另一只手上飞出,不远不近围绕住黄奕,其中的符文公式星星点点明明暗暗闪耀起来。 华澜庭也使出寸步千里身法,瞬间到了黄奕的身侧,金丝铁线同样缠向被丝带卷住的手臂。 黄奕哪里在意,拳势不变,震散了连环井字拦,一罄受伤,向后跌了出去。 手腕一翻一振,混天绫寸寸断裂,风火伦也被震伤,摔到了一罄身边。 华澜庭的金丝铁线被弹开,人飞了出去。 这时林弦惊七人组成了真武玄元阵,七人三下两中两上,各挺兵刃,一面墙似的攻了上来。 黄奕出右腿一扫,七人被秋风扫落叶般掀飞。 随后黄奕双拳齐出,风声大作,不再容情,他要力毙风火伦和一罄两个老的立威,先留下小的不杀,这样还不至于得罪死自在万象门。 受伤后的风火伦和一罄,眼见躲不开这势大力沉的两拳,两人正要负隅顽抗,身后忽有两道光影疾飞而来,煞气十足,化作片片剑光,替他们挡下了黄奕势在必得的双拳重击。 之后两个身影抢上前来,一人一剑。 左边短剑挥出,在剑身的上下,分别层层叠出好几个虚幻的剑刃之形,一剑如十剑。 右边长剑刺出,剑光吞吐,剑气和剑芒一道道延展向前,三尺剑似三丈之长。 一剑翩如游龙,一剑宛若长虹,两剑时而一上一下,时而分作左右,时而贴近一前一后,攻击范围有远有近,剑势合璧有开有阖,配合得相得益彰,让敌手难以兼顾。 双剑急攻,竟在一时之间迫得黄奕连退数步,双臂和剑体与剑气撞击,发出铿然脆响。 万象门众人此时已经瞧清楚了来人,正是万醍醐夫妇。 这对救星夫妇怎么能抽身前来? 还不是黄奕自己酿造的后果。 他急于抢功,不肯过去帮助文武斌和厉仝二人,不然有他助阵,万氏夫妇和猫妖三个非死即伤。 那七人分作了两个战团剧斗,猫妖老奸巨猾,知道这么打下去没完没了,不耗到最后见不了胜负,以众人的修为也分不出生死。 于是猫妖有意引文武斌向厉仝那边靠拢,接近以后,猫妖三个默契,先由子鼠和灵猿拼力接下文武斌的攻势,而猫妖猝然向另一边的厉仝下手,以神魂攻击之法扰乱了血魔门长老厉仝的精神。 万醍醐夫妇趁机双剑齐出,击伤了厉仝,文武斌见势不妙,他为自保不愿死战,先行逃走,文武斌怎肯独面五人,也随之逃遁。 驱走了两名魔修长老,经过简短的商量,万氏夫妇是华澜庭他们聘来的佣兵保镖,坚持要先确认万象门弟子的安全,于是有伤在身的猫妖三个按计划先返回慕家车队,万醍醐两人就赶了过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魔修之间不和的弊端逐渐显露出来。 文武斌和厉仝都没有回转车队,其他两名魔修长老也是出工不出力的主儿,有了猫妖三个在外部骚扰,慕家二老和云轶奇、慕倥偬等人在阵法攻防战慢慢占了上风,很快就能击溃魔修脱身而出。 黄奕此际正在怒吼连连。 岭南双煞不比眼前万象门这些修士,两人的战力突出,尽管还没有进入玄珠境,但在联手之下,普通的玄珠境都不是这对夫妇的敌手。两人杀伤魔修,特别是骨魔门的人极众,自己曾几次想亲自擒拿,却屡屡都对方被躲了过去。 这次遇见也好,索性一并做了。 想归想,以黄奕的修为,要想干脆利落不费一番手脚地拿下岭南双煞也是不能。 有了万醍醐和谢三娘的阻挡,华澜庭等人得以喘息,赶忙服下一罄给出的丹药恢复气力,好早些上前帮忙。 万醍醐夫妇状如疯虎,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在搏杀。 几十个来回以后,黄奕终于被逼得在心头迸出了真火,看来不用出全力,不付出些代价是不行了。 黄奕这一发威,万氏夫妇败象立显,修为上有差距,玄珠境巅峰大能可不是拼了命就能欺负得了的。 又是几个回合,在黄奕石破天惊的一击后,万谢两人重重飞起,落到了要去帮忙,却插不进圈子的华澜庭和林弦惊身侧。 夫妇俩口角溢血,二人在和厉仝的激战中消耗已是不小,再经过此番激烈打斗,伤势着实不轻。 倒地的万醍醐和谢三娘对视凝望片刻,两人伸出无剑的左手一握,会心一笑。 万醍醐转向林弦惊,把他的阿拉伯水烟壶递出,说道:“我夫妇绝嗣,岭南还有一子侄,望妥为照看,最好能拜入自在万象门门下学艺。” 谢三娘也把两只百变千幻面具塞给华澜庭:“小兄弟,留个纪念吧。年轻人,要好好活着。” 这是什么意思?两人这是在?这是要…… 可华澜庭和林弦惊根本拉不住两位高手。 就见岭南双剑万醍醐和谢素夙用尽剩余功力,拔身而起,双人双剑,似流星赶月、如飞鸟投林,流光电闪之际,从空中恶狠狠扑向黄奕! 黄奕也觉出不对,使出全付看家本事,重拳轰出。 万谢夫妇不管不顾,任黄奕双拳打在胸腹,两人一手扣住黄奕的小臂,另一手宝剑不停顿地刺出,同时二人身上的气息剧烈波动起来。 黄奕大骇,两大脱胎境顶峰高手是要自杀自爆! 这是黄奕完全没有料到的。 没有时间闪避了,黄奕脸色阴沉,久经风浪的他没有立时惊慌失措,别的魔修碰到难免吓个半死,他一身即将大成的炼体骨魔神功,伤筋动骨受到重创是无法避免的了。 想要他的命,哼哼,还差着许多! 魔功满负荷高速运转,护住周身要害,双手加力,就要捏爆岭南双煞的心脏。 惊天动地的两声巨响。 在黄奕的全力控制下,自爆的范围别压制在了最低,产生的元力风暴没有散逸太远,连附近万象门弟子都没有受到波及。 然而,万氏夫妇以身死换来的黄奕的伤势,要比他本人料想的严重。 尘烟散尽后,被冲击得后仰倒地的黄奕的样子十分凄惨。 披头散发、灰头土脸这都不算什么了,一只眼球吊在眼眶外,右下颌被削去了小半边,身体两肋各有一处碗口大的伤口,鲜血淙淙流出,一臂断折,另一臂上有碎骨茬子露出,气息一降再降。 急切之间,黄奕没有全部算清万谢夫妇的实力。 岭南双剑,之所以能在和普通玄珠境的争斗中都显得强硬无匹,一半原因在于两人的底子厚修为高,另外三成在其双剑合璧的剑法上,最后两成,却要归功于那两口吹毛立断、切金断玉的宝剑上。 “剑可剑、非常剑”实际上说的既是剑法,更是剑的本身,这是两把仅比准神器要低上一档异宝。 两人的修为还有三四成,剑法的威力还在,再加上两件异宝的爆体,终是让黄奕吃了一个大大的亏。 万象门众人也被夫妇俩的自爆举动惊住,眼巴巴地看着重伤的黄奕,忘了要上来动手,都盼着黄奕就此倒地不起,魂归天外。 黄奕却,慢慢地坐起了身形。 自爆的威力是很大,出乎他的意料,黄奕的护体魔功被破,躯体残缺还带着骨碎,但玄珠境的元识和气息太庞大且绵厚了,在同阶对战中可能败北,却极难被杀死陨落。 扛过最猛烈的冲击后,黄奕默运玄功,鲜血不再流出,移位的脏腑复位,断骨接上,碎骨剔除,筋肉合拢,除眼伤不能马上好转,其他伤势都被他暂时勉强止住了继续扩大之势。 神思也渐渐从晕眩中回复了清明。 黄奕也没有马上起身,他要继续自我疗伤,而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的是,岭南双煞夫妇好么央儿的,怎么就决意自爆呢? 高手轻易不会选择死无全尸神魂俱灭的自爆,且这两人就算要走,自己都未必拦得住。 这两人往常都是滑溜惜命的很,这次为了万象门这些个小子,为什么会,以命维护? 第317章 伤而不死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自绝。 万醍醐和谢三娘夫妇的决绝,也是种种原因促成的。 首先一点,从根上说,两人自从爱子惨死后,其实早已生无可恋,存活在世的唯一念想,就是尽量多的杀伤魔修,以告慰其子的在天之灵。 为此,两人可以果敢英勇,可以狡猾周旋,可以藏匿躲避,只求生存得更久成果更大。 但他们也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遇到强者不敌,故而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其次,两人的儿子就是被黄奕一脉的魔修哄骗到神域的,所以死在夫妇二人手下的骨魔修最多,最希望诛杀这位大能,只是苦无机会,黄奕实在是太强,而这点黄奕本人并不清楚。 如今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两人不想再弃战而逃。 第三,相处时间虽短,万谢夫妇很喜欢万象门的这些孩子,不欲看到和其子同龄的年轻人丧生黄奕之手。 最后,两夫妇本身就是侠肝义胆之人,来到神域和佣兵接触久了也受到了感染——纯粹的佣兵既会为了报酬和战利品在死亡的边缘游走,也有为扞卫集体信誉和个人荣誉不惜一死的觉悟。 两人既为万象门雇佣,就没有在这时独自逃生的理由。 诸般因素,导致了这一结果。 黄奕还有闲工夫纳闷这个,也是为了抓紧时间修复伤势,岭南双煞的自爆让他的修为暂时下降了一个大境界,身体上的损伤也不轻,灭掉对方仍不是问题,那也要先稳固下来才好。 万象门众人在震惊过后很快清醒过来,岭南双剑为他们创造了机会,他们必须抓住,必须不浪费这对刚结识不久的剑修夫妇以决死带来的生还曙光。 离得较近的易流年嗷地一声就窜了过来,金错刀一摆,就要施展术法抢攻。 在他侧后方的华澜庭却猛地一个加速越过了他,经过他时一脚把易流年横踹了出去,自己直扑黄奕。 黄奕狞笑,没有起身,多少年没有遭受这样的创伤了,那也不足以让他阴沟里翻船,受伤较轻的右臂挥出,他要一击必杀。 手刚抬起,扑过来的华澜庭身影突然变小,迅即远离,而一股洪大得让他都觉得危险的气息奔着他的胸膛而来。 华澜庭和风火伦打了一个配合。 华澜庭佯攻,随即以寸步千里身法速退,让出了空位。 风火伦作为炼器大师,拿手绝活儿还没有拿出来。 一般的宝贝伤不了黄奕,此时出现在他手里的是一门大炮。 自从天璇峰贾小纯暴露出了他发明的“灵力蛋筒”后,就被风火伦破例收在门下,他在灵力蛋筒的基础上开发出了这尊灵力巨炮。 炮身有一丈五长,直径却有长度的一半,短粗短粗的,上面竖刻着四个红字:人间,大炮! 人间二字和大炮两字的中间,横向刻着“不值得”三个金字。 是的,此炮名为“人间不值得”。 内有三枚事先充能填装的灵力弹。 为求效果,风火伦决定一次全部发出。 此炮还没有解决的难题,是必须由他作为炮架夹持,并由他以自身灵力催发。 炮口光芒一闪,轰鸣声中,三弹头衔尾、尾接头激射而出! 倾力一击直接耗光了风火伦的全部灵力,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黄奕刚才没有起身,又被华澜庭虚晃一枪,这下竟避不开迅疾的重炮。 三枚灵力弹在他胸腹前面炸开。 黄奕再受重创,修为再降,胸口一片狼藉,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体魔宗,骨魔门,皮肉之坚,尤其是骨骼之硬,超乎众人的想象。 黄奕低头看了一眼,一层淡淡的金光闪现,胸腹之伤迅速在愈合,仍是伤而不死。 猛抬头,黄长老面如平湖,心中充满浓浓的杀意。 蹬地、飞起,黄奕一拳轰向风火伦身边的一罄。 玄珠境都是无数血战里求生存活下来的,搏杀经验丰富无比。 此时风火伦已经失去战力不足为患,击杀对方修为最高的一罄方为当务之急。 一罄躲不过去,危矣。 旁人来不及救援,也接不下黄奕含着憋屈愤恨之意的一拳。 又是风火伦! 他劲力已失,却纵身过来,挡住了黄奕的重拳。 炼器师怎么会没有保命的护身套装。 风火伦的护甲不但硬度极佳,还加入了不少铼矿晶,韧性延展性超强。 风火伦靠着护甲之力,尽数消除了黄奕一拳的冲击,自己只是被单纯的冲力震得晕死了过去。 但在晕过去之前,风火伦大叫了一声:“攻他双膝委中!” 风师牛掰! 在昏迷之前,风火伦贡献了一记“人间不值得”大炮,并救下了一罄,在以他不久前放出的数片数据光瀑收集分析了黄奕周身的修为强弱数据后,发现了这唯一的罩门。 黄奕的弱点就在两膝的委中穴窍上,只要炼圆满了,他就可以直进九阶瑶池境。 黄奕闻声惊怒。 一罄在风火伦替她挡过必死一击后,闪身出掌,用尽全力,以五雷鸣光掌,在近距离和黄奕的右拳硬对了一记,自己翻倒人事不省,黄奕的右臂这下彻底被废。 仰天一声怒吼,黄奕凶性大发。 被华澜庭踢飞的易流年又是最先攻到,金错刀发出了“极道流年”。 目标,黄奕的右膝。 黄奕一式低平腿,狠狠踢出。 林弦惊随之赶到,以手中大盾护住易流年。 盾碎,人飞。 他和易流年滚出数丈外,再无力起身。 其他人拍马杀到,齐齐攻向黄奕的右膝,华澜庭因酝酿术法,落后了半步。 黄奕已经发狂,抬腿接连踢出,诸葛昀、风清隽、宋霏霏、文茵、章晗蕴都被踢飞,全部倒地不起。 华澜庭又至,术法发出,元素剥夺大法! 同时,易流年的斑翅飞蜥和章晗蕴的斑袋貂窜出,咬上了黄奕。 黄奕伤重,不能抗拒,浑身一软,脑袋一晕,又疲弱了几分。 黄奕再惊。 但他修为深厚,降低到这般田地,依然还有脱胎境升堂期的实力,他也必须要拼了,上下牙一碰,咬破了舌尖,吐出一口鲜血,竟自摆脱了元素秘法和两兽毒素的影响,完好的左腿出击,要一腿格毙华澜庭。 华澜庭闪避不得,啊地大叫,一手扔出了一物,叫道:“矿石给你,罢战。” 黄奕此刻哪里还会罢战,他恨不得把众人挫骨扬灰,但他对铼矿石势在必得,决定先收入囊中,再慢慢折磨万象门这些人。 华澜庭扔出的是装着矿石的空间匣子,黄奕收腿,一跃而起去抓。 还没等抓到手,那匣子倏然变换,一只大蜥蜴凭空出现。 华澜庭的变色龙蜥以幻术迷惑了黄奕,然后现身,张口咬向黄奕的膝盖,同时摆尾扫来。 黄奕猝不及防,右膝被龙蜥的头尾击中,腿软跪地,但骨折的左臂此时已经自行接续,就要强行使用,一拳轰杀龙蜥。 玄珠境强者的意志与战意同样不可忽视,哪怕一次次被对方层出不穷的手段削弱。 刚刚触及伤了龙蜥,正要发力把龙蜥断成几截时,黄奕悚然而惊。 一道自开战以来,第一次真正让他汗毛耸立的强烈危机感,从背后传来,他立即回身。 华澜庭,他要发动“道光一击!” 气势一起,黄奕立时觉察了这带着一丝仙意的滔天杀机,脸色刷地变得雪白,难以置信。 我命休矣! 同归于尽吧! 黄奕榨尽余力,要拼个鱼死网破! 但是马上,华澜庭和术法的气息陡然直线下降,迅速消沉了下去。 他不是不想在开始就用出这个大招,问题是他还没有完全掌握,时灵时不灵,不是说用就用的出来的。 这不,刚刚尝试成功,术法就中途而废,没有成型。 可黄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拼命一击就要临身了。 要命时刻,惶急无奈,急中生智,华澜庭在最后关头转变了术法,改为施展“小玄机一式”。 近在身前,小玄机一式对轰上了黄奕的终极一击。 响声大作,光芒四耀,气浪一波波涌出。 华澜庭应声而飞,倒地委顿,面如金纸,趴伏瘫软。 黄奕受到的震荡稍少,连退七八步,须发被震荡波激得向后飘扬,凭着一身打熬百年的铜皮铁骨,居然撑着挺立未倒,只受伤的右腿颤巍巍打晃儿,脸无血色。 强努一口气,修为运转,竭力修复伤上加伤的破败身体,吐出一蓬带血丝的浊气后,他倒像是放松了下来,哈哈大笑:“不得了,能把老夫逼到山穷水尽的这一步,老夫为你们叫声好。” 好字一落,一道人影如旋风般突袭而至。 华澜庭这边,一直有两个人没有参与激战,正是舒轮台与奚如笺,二人始终战在圈外观战,根据事先的安排,等的就是这一刻。 战力无损的舒轮台只身单剑,狂飙突进。 黄奕如何不知还有生力军旁伺,这时他已经决定破釜沉舟了,不由得他不如此,事情的发展远超出了他的估计,再有顾虑的话,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黄奕毫不犹豫地燃烧了一部分玄珠境的丹田元气和元识精华,以换得修为的临时回复。 别看他现在五痨七伤,只要能脱身,恢复起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但燃烧元精之力就不同了,那会伤及根基,再想回到玄珠境顶峰,没个八年十载的苦修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极有可能葬送了他进阶瑶池境的希望。 心疼得滴血也顾不得了,一切过了今天再考虑吧,大不了倾尽所有换取顶尖丹药帮助复原。 觉到身体又有了力量,黄奕和舒轮台战在一处。 胜负,不,是生死,仍未可知。 第318章 磕死强敌 舒轮台作为云轶奇的嫡传弟子,现在的修为比华澜庭还要高上一些,武技尤其精湛。 此刻双方都是全力以赴,要速战速决。 尽管在耗损元精后,黄奕又回到了脱胎境上,压过了舒轮台,然舒轮台一冲二顿三绕四扭五转八翻,招招出其不意,角度匪夷所思,重伤在身的黄奕被晃得跟不上舒轮台的步伐节奏。 最后,舒轮台一试鹞子翻身,贴身一剑,穿透了黄奕的左膝。 黄奕惨叫一声,如今他的四肢和脏腑都被重创,两处罩门之伤更令他的气息直落谷底,惨不堪言。 老魔不肯服输,低首一个头槌,撞上了欲弃剑而走的舒轮台的胸口。 舒轮台的胸骨骨裂,一路喷出一条血线飞出老远,落地后昏迷不醒。 黄奕像也像一袋没有支撑的面口袋一样摔倒在地。 两败俱伤。 这一刻,除了奚如笺,其他人或昏或醒,地上已经没有了能够站着的人了。 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下,黄奕蠕动了几下,没有死透,却是缓缓地艰难爬了起来,坐着喘息几下,不理众人,自顾自盘膝调息。 到了此时此刻,双方比拼的就是恢复的速度了,谁先能起来动手,谁就是胜利的一方。 这对华澜庭他们很不利。 黄奕再怎么濒临油尽灯枯之境,玄功的底子也要比他们任何一人浑厚的多,他心知肚明眼前的形势,所以心无旁骛地打坐。 不过几息时间,顾不得调息,黄奕又睁开了单眼。 因为,小姑娘奚如笺,正缓步向他走了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黄奕也是放开了,不再端着强者的架子,反而平静地笑了,嘶哑着声音说道:“怎么着,小丫头也要来掺和一腿?没问题啊,凭你刚刚筑基的能耐,老夫就算坐在这里让你打,口耳咽喉下面,你随便攻击,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黄奕这话半真半假,一半是吓唬,一半是真的不在乎。 他再衰弱,玄珠境血肉筋骨的自然强度放在那里,还真不是奚如笺一元复始境修为的力道能够轻易解决的。 奚如笺止步,拍了拍胸口,露出害怕的表情,随即站直,柔声说道:“嘴硬是吧,姑奶奶我还真有点儿含糊,不大敢上前。” “不过,我不行,它行!” “就问你,怕,是不怕?” 话毕,奚如笺的肩上扛上了一根炮管,碗口粗细,银光灿然,这是风火伦为了让她有自保之力,特地量身定做的的灵力炮。 奚如笺功力低微,这门灵力炮里加了少许铼矿粉,减少了后坐力,三发炮弹也是特制的,威力要超过其修为水平。 奚如笺,要成为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黄奕色变,全身绷紧道:“你们,还有后手……” 华澜庭用双手拄着地面才勉强坐了起来,气息萎靡不振,断断续续说道:“你,你师父没教过你吗?人在,人在江湖走,怎能不留一手。哼哼,你的,死期到了。” 尝试挪动身体,未果,黄奕闭目不答,继续调息。 为今之计,他只能硬接。 奚如笺不再给他时间,激发出了第一炮。 炮弹在黄奕胸口爆开,他的旧伤再度被撕开,引以为傲的胸骨出现断裂,血肉迸现。黄奕脸上肌肉扭作一团,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奚如笺的第二炮又至。 黄奕刚才是只凭肉身扛过了第一弹,而没有运气行功,这一次却发力,硬生生向旁平移了两寸,险险避过了炮击。 奚如笺人小鬼大,最后的第三炮已经接踵轰击而来。 连续激发,奚如笺承受不住强大的后座力,向后跌倒,也是爬不起身来了。 众人都眼巴巴地以目光目送灵力弹划出光痕,打向黄奕。 黄奕再没有了办法,同样只能眼睁睁看着炮弹撞在自己的小腹上。 火光与血光化作一团,波浪四散。 黄奕一头栽倒。 大家安静了片刻,四仰八叉躺倒,终于可以欢呼出声。 太难了,杀死一名玄珠境真是太不容易了! 然而,只三五息过后,耳边又响起黄奕虚弱不堪的声音:“小子们,老夫,可还没死。” 众人惊起,只见黄奕抬起一片血污的脸,颤抖着往嘴里喂了枚丹药,他想笑,却牵动伤势笑不出来,竟又缓缓坐了起来,一面化解丹药之力,一面说道: “年轻人,后手谁都有。谁能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老夫,送你们四个字——吃亏是福!吃了亏才能得到经验,不过,这个宝贵的教训,今个儿要你们,用性命来换!” 黄奕到现在还没死透,这枚丹药,就能让他很快再有行动之能! 还清醒着的万象门弟子心中,一片冰凉。 除了,华澜庭。 华澜庭咳了一口血出来,抹抹嘴唇,和黄奕对视。 缓过一口气后,华澜庭挤出一丝笑意,慢慢道:“真有你的,华某佩服。但是,我师父,还和我说过,人在江湖走,怎能,只留一手。” “笑到最后,笑得最好,受教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四个字,原数奉还。我再,额外回赠附送四个字,正好凑成一幅楹联。” “祝您老人家:吃亏,是福!福如,东海!” “来人啊,恭送黄长老,一命,归西!” 一声来人,真就在他身边,出现了一人。 观其相貌,正是如假包换的,岳光寒! 那次岳光寒藏身在空天青烟玉中,帮助华澜庭逃过陆庚的追击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因为玉里面的灵气太浓郁了,特别适于修炼。 这次出行,两人在和云轶奇商量后,岳光寒就再次进去,被华澜庭作为最后一张底牌,此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要不是目前除了变色龙蜥只能再存身一人的话,华澜庭都想多带几个。 底牌派上了用场。 岳光寒现身后,在原地蹦跶了几下,为防夜长梦多,他举手向天,随后落下指向黄奕,施咒做法。 岳光寒入门后,大穿送术有门中长老去琢磨,他自己在修炼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这“大诅咒术”。 如果黄奕完好,只有二龙出水境的岳光寒的大诅咒术对他不会有什么作用,但他现在已经处在苟延残喘、靠丹药吊命的状态,岳光寒此时发出来的效果就是: 言出法随! “四值功曹,五方揭谛,吾行禹步,听吾号令。” “魔修黄奕,气血攻心,逆血入脑,一命呜呼,魂飞魄散。急急如律令!” “老贼,好走,不送!” 黄奕受到诅咒后,外表看不出来,体内已如一团乱麻,烂泥般软倒。 他这次运道不利,好端端一位玄珠境大能,就此陨落在马首山下。 岳光寒上去探看,确认黄奕确实归西。 万象门一十三人,加上万谢夫妇,此战历经一波七八折的艰险,死磕大能,终是磕死了强敌,也为岭南双剑报了仇。 危机解除,岳光寒一一把大家扶到一起,让众人休息疗伤,然后问华澜庭:“师兄,现在做什么?” 没了黄奕的阻拦,华澜庭冲天发出一道定位求救的烟花信号后,说道:“你去收拢一下万谢两夫妇的遗物,等我们回仙洲的时候,先转道岭南好好安葬,再找到两人的侄子带回门中。” “那黄奕呢?” “唉,能修到玄珠境之人,都是天纵奇才,值得尊重。黄奕也算魔修中的枭雄,挖坑埋了吧,不能让他曝尸荒野。” 没过多久,慕家和云轶奇等击溃了魔修赶到。 看到现场,问清了情况,大家听得是惊心不已。 短短时间,两位魔修大能丧生,好在众人皆都平安。 经此一役,魔修估计暂时不会派出更强的阵容来抢夺铼矿石,在收拾一番,商量过后,万象门一行仍要去往栖霞寺,慕家则继续向目的地前行。 云轶奇已经设法通知了在海苔岛上的陈履安,陈长老不日将赶过来和他们会合,有了他,他们的安全就有了更大的保障。 神域内,佛魔两家长期对抗,战事频发,两方的地盘犬牙交错,还有很多块位于对方控制区域的飞地,传送阵也时好时坏且不安全,怎么走都可能遇到危险,加上其他货物亦是量大贵重,所以慕家这次才没有派强者单独护送矿石。 分开时,慕家拨出了几辆大车供万象门的人乘坐。 黄奕开始没把万象门的人看在眼里,后来想着要猫捉老鼠玩弄折磨大家,再后来是力不从心,所以其中一罄和风火伦的伤势较重,但也没有性命之忧,而华澜庭等弟子们个个筋断骨折,但多是灵力枯竭和皮肉筋骨之伤,需要一段时间调养,好在都没有不可治愈会留下隐患的内伤。 没有了向导,大家一路打听着,这一日,他们来到了栖霞寺的所在山峰。 走过蜿蜒曲折的大段山路后,到了半山山门之下,众人相互搀扶着拾阶而上。 他们在进山后没有看到什么人迹,向上看,寺门外也空无一人,显得有些冷落凋零,不像是间僧侣众多、香火旺盛的寺庙。 待爬到山门之前,只见寺门上方挂着一匾,上书四个大字: 七霞古寺。 这是,什么情况? 第319章 佛道与魔 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儿令人啼笑皆非。 栖霞寺和七霞寺同音,而七霞寺比栖霞寺更为常人所知。 栖霞寺规模不大,且为密宗寺院,其存在和影响局限在佛门内部很小的范围,在神域内的声明不显,造成了传送阵守卫误以为他们要去的是七霞寺,这才导致了这个误会。 从门内知客僧那里了解到实情后,大家也是无可奈何,真正的栖霞寺距离这里还有很远的一段路程,以目前众人的伤势,不宜马上长时间赶路,还是先在此地将养些时日,并通知和等待陈履安到来为好。 知客僧将大家引进寺中去拜会方丈,进到寺里,氛围却显得十分肃穆。 问过之后,他们得知七霞寺派出参与最近一次佛魔大战的高僧全部战死,寺里在举办过祭奠法会后,每日里都在诵经超度,其他佛事活动暂停,所以显得人气不旺,气氛也比较压抑。 七霞古寺新接任的方丈接待了大家,同意腾出禅房让他们在此养伤休整,并告诉众人事有凑巧,正好有一位栖霞寺的僧人被派来寺中吊唁,可以在启程时带他们前往正确的目的地。 于是乎,万象门弟子们在古寺里安顿下来。 不日,陈履安风尘仆仆赶到。 详细询问了配合慕家抵御魔修和华澜庭等人击杀黄奕的细节后,陈履安脸上的表情数变,他既为门下弟子能够侥幸脱险感到庆幸,更对惊心动魄、起伏跌宕的过程感到后怕。 另一方面,他亦感十分自豪和欣慰。 作为自在万象门长老会的成员,他自然深知以万谢夫妇和万象门这些弟子的实力,要灭杀一名玄珠境巅峰强者是何等的不易,这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奇迹。 换句话讲,这岂不是说,如果再加上云轶奇和慕倥偬,连他这个瑶池境升堂期的大能要是对上这个阵容的话,都可能会直面死亡的威胁了? 当然了,能够做掉黄奕,其中有不少因缘际会的巧合和运气的成分,那也是非同小可了。 耽搁了数日,等华澜庭他们勉强可以骑马行动的时候,众人离开了七霞寺,在栖霞寺僧人晦岸的引领下再次启程。 晦岸是树大师的亲传弟子,年纪要比华澜庭他们还小几岁,人看上去有些呆头呆脑,不是很灵光的样子,但众人没有小瞧于他,晦岸的修为不比林弦惊等人弱,这在仙洲内也属得上是修炼天才了。 晦岸是个不问不说话的人,在路上,易流年由于在养伤期间觉得闷得慌,出来后就经常逗他说话。 这不,易流年又找了一个话题向晦岸提问:“晦岸小师父,现下我们殊玄仙洲里还算太平,我看神域里的佛门和魔道你来我往,斗得是不亦乐乎。“ “人们常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我道门,意思是说正气难修,邪气比正气更容易高涨,还表示修为越精进,心头的魔障和阻碍越大,始终不能松懈大意。” “不知佛家是如何看待魔道的,都说正气必将战胜邪恶,为什么一直不能将魔修消灭殆尽,反而往来拉锯,此消彼长呢?” “阿弥陀佛。” 晦岸宣了声佛号:“小僧修行浅薄,当不能完满回答易施主的问题,不过我常听师父和其他大德讲经,可以把所闻与你分享一二。” “魔之一字,所指非常复杂。在佛学中,魔,泛指一切有碍修行的念头和障碍。” “一种是指人们内心中的情绪和欲望所生出来的心魔,属于个人自身的贪嗔痴慢疑烦恼等等。另一种是真实存在的,但我们看不见的欲界第六天中生存的魔民。” “在佛教理论体系中,三界分为欲界、色界和无色界。其中欲界有六天,第六天为他化自在天,此天人以魔王波旬为首脑,最喜阻碍佛教中人修行,此人是佛祖释迦摩尼的死对头,其神通甚至到了逼迫佛祖涅盘的地步。” “至于说魔修,应该是魔念的一种外化形式和表现。凡是人,心中皆有魔,不止于神域魔修一众。” “人心之魔,是一个人的一体两面。佛祖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直接以法力灭尽人心中的魔,如果直接灭魔,那就等同于灭了众生。我佛慈悲,所做是要引导众生自己勘破和解脱。” “正如波旬亦是天人,是三界众生之一,佛祖旨在普度众生,当然也包括波旬在内,如果直接消灭他,岂不是说此魔不可度?这与佛法之学相悖。” “因此,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必须通过感化对方,等其福报用尽,在经受魔之考验后,度化成佛才是。直接灭魔,只是小道小术,只是过程中的手段之一。” “因此故,佛魔之争如你所说,善恶正邪如影随形,此消彼长,永无止息。但请记住,冤业随身,终须还账。” “小僧亦曾得闻,道门的仙神体系中有仙帝也有魔帝,仙帝主司赐福与教化,魔帝主司护卫与惩戒,仙与魔是大道阴阳两面的显现,在根源上是一体的。” 华澜庭听后点头道:“晦岸小师父说得不错。魔的存在有其意义,魔的最大作用,就是对人的磨练与考验,是一道道考察的关口,我们连续通关直至达到彼岸,这本身就是修行。所以,道祖也不会直接以神通消灭所有的魔。” “另外,听七霞寺住持说,栖霞寺属于佛家密宗一系,密宗相对于显宗显得隐秘,我很感兴趣,像活佛、上师、转世、金刚乘等都很令人好奇,可否为我解说解说?” “树大师,他是不是活佛?” 晦岸答道:“在我心中,师父是个神人,嗯,神奇的人。师父是活佛,但他并不太情愿弟子和人们这么称呼他。师父他显密双修,并且对佛教中很多派别的教义与法门都有涉猎。” “他老人家喜欢到处云游,曾去过各个大陆的很多地方。据师父说,他在中央厚土大陆西边偏远的不毛之地,还见到过基督教、天主教、犹太教、***等一些信奉世间有万能造物主的宗教。” “现在是末法时代,佛法衰微,有很多打着弘扬佛法旗号的假活佛、伪大师出来招摇撞骗,师父最反对这些佛里佛气的人。” “比如,你所说的活佛转世是一种系统,或者说制度,制度本身是很好的,但未必执行制度的人,都一定是很好的。 “从严格的大乘的观点来看,不能说那些经过坐床和认证仪式的活佛就是更加真实可信的活佛,而那些未经认证的,例如示现为鸟儿、蝴蝶、狗或猎人的就不是活佛。事实上,情况更有可能是相反的。” “在历史上,有很多做出过非凡贡献的僧侣,他们不一定拥有高级的头衔。师父认为,当一个法座或者一种传承变得有影响力,事情就有可能变得浑浊、容易腐化。师父觉得,但凡一位高僧大德有点儿理智的话,他甚至不会声称自己是活佛。” “什么是密宗,小僧有些了解,不过既然咱们很快能见到师父,还是等他老人家来给你们解说吧。” 一行人边走边聊,话题后来转到了即将举办的广济寺成立三千年庆典上。 说到这个,晦岸的话明显多了起来:“这可是神域佛门里的一大盛事,届时将有很多寺院的人来观礼。唉,小僧这次被派来七霞寺吊唁,不知去参加庆典还会不会有我的份儿。” 林弦惊忽然问道:“佛魔战事刚歇,要是各处的佛修都赶去观礼,难免力量空虚,会不会给魔修留下可乘之机?” 晦岸说:“庆典上高僧云集,魔修是不敢去破坏的,而且出席活动的毕竟还是少数,我想长辈们也会考虑到你说的情况,做出相应的布置的。” “再有,我听说为了弥补大战造成的损失,神域佛门已经邀请了一批厚土大陆上的佛修高手前来华言助阵,我们的力量比以前更强了。” “你们知道吗?当中有一些是女菩萨,其中就包括有名的十二位师太,她们在出席庆典前,会在栖霞寺旁边的慈荫庵暂住。她们可都是玄珠境的强者,法号分别是定喜、慧喜、性喜、融喜、灵喜、净喜、释喜、心喜、暖喜、情喜、影喜、谛喜。” 易流年调笑道:“晦岸啊,我怎么看你一提到师太们就很兴奋啊?” 晦岸有些不好意思:“施主说笑了,只是跟随暖喜师太前来的一个女弟子,是小僧在厚土大陆未出家时的儿时旧友,小僧来这里后就再没见面,所以比较期待罢了。” 易流年道:“原来如此,了解了解。邻家小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都遁入空门,仍念念不忘,可以可以。” “流年,休要胡言乱语。”华澜庭斥道:“我观晦岸小师父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岂是你这样五行缺五行的人能编排的。” “哈哈,五行缺五行,澜庭你好断语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这是说我也与佛有缘吗?” 一路上有陈履安坐镇,晦岸选的也是一条绕了路,但多在佛门领地的路线,他们连日穿山过水长途跋涉后安全抵达,见到了栖霞寺凌烟阁的树大师。 第320章 八万四千 一身青布僧衣的树大师见到众人也很惊喜,在和陈履安与云轶奇见过礼后,看向华澜庭他们微笑道:“我说今个儿一大早儿,凌烟阁前枝头上的喜鹊不停地叫喳喳呢,果然有稀客驾临。” 晦岸说:“师父啊,您的神境通功夫不是开了嘛,怎么没料到有贵客莅临?” 树大师敲打了一下晦岸的头:“哪有那么神奇,现在还处在需要机缘巧合、心血来潮时才能有所感应的时期,师父又不能什么事情都未卜先知。” 陈履安和云轶奇面上没有显露,内心很震惊。之前树大师是自行封印了功力到仙洲里云游的,华澜庭等人只知厉害,并不清楚真实的水准,现下树大师的修为可还在陈履安之上,幸好是友非敌。 两下里叙话聊过后,树大师知道他们还要去参加广济寺大典,如今日子快到了,于是决定立即施法,为猫妖增加一命。 在让晦岸把猫妖带入凌烟阁地下一层的静室后,树大师又邀请了华澜庭十人和伤重的风火伦、一罄以及子鼠和他一起进入地下,并着人带陈履安和云轶奇几人去佛堂与栖霞寺方丈见面。 华澜庭等人不明其意,认为是树大师让他们观摩猫妖长命的施法过程。 在静室门外围了一圈坐定后,树大师道:“等下我会以‘佛里佛气’紫金钵盂施展‘佛光普照’”。 “听晦岸说,你们想了解佛学和密宗的有关事情,你们可以向我提问,大家一起探讨。诸位的注意力越专注,神思越凝定,施法的过程就会越顺利。开始吧。” 大师身边的紫金钵盂放出金光,逐渐笼罩了静室和众人。 华澜庭率先发问:“据我所知,佛家皈依仪轨中有‘不与外道为侣’的规矩,大师见闻广博,所修颇杂,您是如何看待和处理不同教门宗派之间在教义上的冲突的?佛修又是如何对待外道,看待没有信仰的人的?” 树大师言道:“首先,这句话不意味着不能和信奉不同的人在一起交谈和交朋友。不与外道为侣的意思是,不应该有一个能在精神上影响左右你的异教亲近同伴。” “如果说修佛是向左走的话,那就不该让一个向右走的人影响到你的信念,那会让你感到困惑,甚至偏离自己选择的方向。” “在这里,我并没有说其他的教门不如佛教,仅仅是说它们在本质上是不同的,而一般人无法同时追随两种不同的法道。” “会有人说他们的道法博采众长,是集大成的教门。这或许是很好的尝试,但不会有效。我认为,最好是保持世界的多样性。” “就像菜系中有川菜、淮扬、粤菜、鲁菜等等一样,人们可以选择吃什么,但如果将它们混在一起,做出来的,一定是一道没有特色不好吃的菜肴。” “如果你头疼,就吃治头疼的药,不意味着你要去谴责或不尊重其他药物,或者是向胃疼的人推销头疼药。” “除了教义大异的宗教外,佛家和道家、儒家,以及佛门中不同的派系之间,因为我看不到重大的冲突,所以你可以信仰佛教,同时应用儒家的价值,而和道门修行者在一起也会有很多的助益。” “需要指出的是,在见地相同类似的点上,大家是可以相互借鉴融合的,但总体而言,不同的教法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在我看来,每种教法和修行路径都是独特而完整的。当你的识见没有到达一定的高度时,不要贪多嚼不烂。” “至于说在法门窍诀上,可以有兼容,例如一名佛修,他可以同时外修声闻、内修大乘、密修金刚。” 林弦惊接着问:“佛法中有八万四千法门,信众要如何选择适合自己的呢?” 树大师回道:“在佛门,活佛、上师和本师是大夫,信众是病人,而佛法是药。” “佛法就像那些不同种类的药材与疗法,每一种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情形下奏效。事实上,八万四千法门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虚数表述,法门比这个要多得多。” “佛陀教授我们不同的内容,一种法门并不必其他方法殊胜。有时为了鼓励弟子,不让他们分心散乱,倾向于说某种特定的方法是最适合、最好的,但那仅仅是种训练的方式,不应理解为一种比另一种更好。” “每种法门都有特定的受众,需要根据时机和每个人资质的不同而传授,不应拘泥。” “例如佛陀教导行游僧人在托钵化缘时,无论别人供养什么,都应该接受。这种情况下,你们可能会看到僧人接受了肉食,这不是在许可吃肉,重点在于是化缘时不应挑拣选择。” “佛陀的伟大在于,不会只针对某一个类型的人去教导度化,佛法不会因为文化的不同、时间的推移和环境的改变,而变得狭隘与局限。 “八万四千法门,从中选择和自己感觉相应的。怎么寻找适合自己的法门?我的建议是探索。” “寻找的过程也是成熟的过程,只要坚持不懈,一定会有美好而丰厚的回报,只要精进不懈,满怀渴望,保持开放的心态和批判性的思维,一定会和你的法门相遇。” “好坏快慢都是次要的。” “众生的资质各异,能力有别,认知不同。药是一样的,剂量可不同。快慢也是相对的。” “打个比方。一个小孩生病了,需要通过服药来治疗。问题是如果他嫌药苦,不肯喝,那就只能哄他吃、骗他喝。大人要把汤药兑上牛奶、蜂蜜、果汁,这需要时间去做榨取、染色、标记等等工作。” “但如果这个孩子有勇气、有能力看到药就直接喝,那就会快许多。” “一日顿悟成佛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所以,学何种法门还取决于人。有的人生性谨慎,会选择较长但安全的路;有的人会选择捷径,但是路上有障碍,如果不能很好地应对,那反而会比别人更晚到达。” 易流年又问:“来的路上,晦岸说末法时代有很多假大师伪活佛跳出来骗人,人们要怎么分辨和选择指路人呢?” 树大师说:“确实有这个问题,情况还很严重,时代不同了。” “我记得我的上师过得是颠沛流离的生活,他日复一日地传播佛法,他们那一代活佛是在帐篷里面培养和教导弟子,吃的是青稞荞麦,喝的只是煮开的热水。” “但现在年轻的活佛传承者们前呼后拥,被人膜拜,不曾挨过打,不曾在被棒喝得头破血流,他们有人服伺,习惯于使唤人,他们被过度保护,他们没有被拒绝过,他们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他们甚至连亲自走路都不肯。” “你们想想,一个人要是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会亲手去穿,怎么能指望他去解救众生呢?” “很多时候很难判断真伪,因为只有大成就者,才能判断另外一个人是否是大成就者,或是具有长期传承的寺庙才能做到。为此,我们需要去考验自己的传道者。” “例如,用他的自己的方法去考验他。他癫狂,你就比他更癫狂。他爱责骂人,你也去辱骂他。他如果并不为此生气,也没有因此改变价值取向、行为态度和思考方式,那或许就还不坏。” “另外就是,要观察他的发心和动机,看他是否对世俗事务过于热衷,看他们对弟子的精神价值关注多少,而不是看重你供养的多少。” “再有,就是看他掌握多少佛法知识,但实际上那是一个非常次要的判断方式,更重要的是看他是否戒律清净,这不仅指外在的戒律,而是对三宝与因果规律的尊重。” “很多人会为了钱财、权力和名声而传授佛法,甚至是当作一门生意去兜售,这是非常严重的过失与恶业。” “好的师父,是一个会教给你解脱之道的人。他关心你的解脱,有勇气告诉你需要听到的,而不是只告诉你你想听到的。” “活佛与上师同样是人,并不完美,也会犯错误。“ “我自己也时常迷惑,希望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却如同风中之羽一样难以抉择,而是被各种境况拉来推去。所以,我并不愿意被称作为活佛,那只是一个名号。” 就这样一问一答,时间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最后,树大师弹指一敲紫金钵盂,一道振聋发聩、清脆而悠扬的声音响彻凌烟阁,对猫妖的增命完成。 众人从对答中醒脱出来,纷纷一下子惊住了。 他们人人发现自己的伤势尽皆痊愈,在场的无论受伤轻重,包括子鼠在内,全身再无一处明伤暗疾。 更令人惊喜的是,他们每个人的修为都直接跃升了一个小境界。 大师慈悲! 树大师没有提前告诉他们,而是借坐谈为托词,用佛光普照为他们施了密宗的复原之术。 大家都站了起来向大师致谢。 大师没有起身,只摆了摆手,神色间十分疲惫,身旁的紫金钵盂和他的面色变得黯淡了几分。 树大师没有言说,实际上,为猫妖施法和为众人治伤与提升,以其卓绝的修为和紫金钵盂的佛力,也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负担和消耗不小。 这是树大师的善意之举,但也为他们带来了麻烦。 栖霞寺地处偏僻,和魔修辖区之间还有几座山峰和寺庙。 自从树大师初开神境通神通后,一旦魔修有侵入进攻这片区域的行动,树大师每次都能心生感应,从而提前做出应对。 但今天功力耗损后,这个神通没能及时激发自行启动。 大家此时都不知道,一场危机正在悄然向他们,逼近。 第321章 解脱有三 全体提升一个小境界,虽说有众人都积累已久的因素,但这个难度可非同一般,这份人情大了去了。 陈履安和云轶奇在得知后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十分惊喜,亲自找到了树大师表示感谢,大师只说这是紫金钵盂带来的福缘。 口头道谢是远远不够的,如此厚意只能日后再报了。 树大师送了这样一份大礼,陈履安和云轶奇作为师门长辈,也不能吝啬了,正好大家需要稳固提升起来的修为,说好三天之后出发前往广济寺,于是在这段时间内分头指点弟子们修炼。 陈履安重点关注了华澜庭,他把华澜庭和风清隽叫到一起单独进行了指点。 云轶奇和风火伦作为华澜庭的授业师父,想起他在和黄奕的对战中面对的危险更是后怕不已,两人商量后,决定由云轶奇出材料、风火伦出力气,为华澜庭打造一件防身利器。 三天的时间一晃儿就过去了,出发前一天的晚上,万象门弟子按照佛道双修的陈履安的吩咐集中在了一起,继续聆听树大师讲授佛教有关的知识。 艺不压身,兼听则明,向活佛请教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树大师今晚解答的是关于学佛的一些疑惑,他没有讲自己的体会,而是用了神域佛门中一位高僧大德宗翎法师开示众生时的内容。 这位宗翎法师曾是一位将军,同时佛学深湛,后来才遁入空门,年轻时曾有一句名言: 上马杀敌!下马学佛! 宗翎法师认为:学佛是一件很有逻辑的事情。 法师说人们礼佛的动机多种多样,有人听说信佛能治病,有人听说佛很厉害,可以保佑自己升官发财,有的在寺院感受到了久违的平安喜乐,有的说看了一句心灵鸡汤佛语很有感悟,还有的只是因为他想静静。 但是当人们的需求短期内没有满足,或是遇到其他心灵替代品,很多人就放弃了。 法师认为正确的动机,是建立在正确的逻辑和世界观、价值观与人生观的基础之上的。 如果比较世俗中贪官污吏的三观和佛教的三观,会发现二者都很理性,逻辑过程的本质都是要“离苦得乐”。 唯一的不同,是它们所基于的世界观不同——佛教认为有轮回,而世俗之人认为没有。 每个人都可能是“贪官污吏”,因为人的欲望无限。 一个痛恨贪官的普通人,如果有一天也坐上同样的高位,面对同样的诱惑,大概率事件是他也会成为贪官。 有意思的是,贪污腐化常被犯事者归结于外在的制度,他们认为自己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向内求”,根源不在制度,在自身的世界观。 表面看,有些人不信佛或没有信仰是因为怕自由被限制,再往深处探究,是不相信有因果,觉得任性而为不会有“恶报”,持戒行善不会有“善报”。 法师在讲法时开玩笑说,每个人在被打昏失忆后都是智者,因为他们一醒来就会接连问出人生三大命题:我是谁?我在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是大夫,三个问题的答案:你是胎儿;你在子宫里;因为避孕失败。 而法师的答案是:你是凡夫;你在轮回;因为业力。 如果不相信轮回的存在并决心出离,抄经只是练字,打坐只是静静,吃素只是减肥。 如果轮回因果不存在,宗翎法师说自己绝对率先退出佛教,坚决选择“做混蛋,爱生活”。 法师说佛教是宗教中最复杂的。经论浩如烟海不说,而且理论高深莫测。乍一接触,有种铺天盖地、无处下手的感觉,佛经都读不完,读完了也搞不明白,搞明白了也不知道怎么实修,实修了也没人能指导,不知道对错。 更心累的是,佛教理论的思辨性非常强,基本上每个观点都会自行提供两种以上的视角,说法可能有一二三四五,而且相互还不矛盾。 这其实不难理解。比如你做了一个吃苹果的梦,在梦中觉得苹果是真的,醒来又觉得苹果根本不存在,所以苹果“有”也对,没有是“空”也行,就看从哪个角度了。 再比如,什么是推动世界运行的根本力量?佛教认为是一个叫“业力”的东东。而业力在运行的时候遵从因果的法则。 简单地说,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碰到啥稀奇古怪的现象,一句“业力使然”,咣当就把你的嘴堵上了。 业力是一种自然规律,与某些宗教不同,佛陀不是造物主,也不认为自己是“万能”的,所以世间的苦难赖不到佛的头上。 佛教认为,宇宙中有无数的世界,但凡夫的世界大体可以划分为“六道”。一般众生死了,会根据业力投生到其中的某一道,只要还没修行到一定程度得到解脱,都会在“六道”之中来回转悠,即所谓“轮回”。 宗翎法师发现佛教认为大多数普通人由于“隔阴之迷”,是无法记起前世的,但还是有个别人由于特殊的业力能够记起前世。就好像大多数人无法记起三岁之前的事情,但还是有个别人能够记起。 他研究了大量案例,结论是轮回存在的几率远大于不存在。也就是说,佛教“轮回说”中的一部分内容有较大的几率可以被证真,而另外的部分并不能被证伪。 佛教最核心的理论之一就是“缘起性空”。 简单说就是:世间上没有能够不依附于其他条件独立存在的东西,也没有常住不变的东西,一切都是因缘和合所生,因此,一切事物的本性是空的。从物质到精神,从空间到时间,都是如此。 世俗观点认为:物质真实存在,时空都是实有的。物质独立存在,与人的认知无关。 而佛教与这两大世俗观点的立场完全不同。 一辆马车明明停在那里,佛说那是“空”的。 继续分析下去,发现马车由马、车厢、轱辘、车辕、座子等等通过设计和加工组装而成,只有当这些“因缘”全部聚合在一起时,才在瞬间出现了一个名为“马车”的东西,所以说是“缘起”所成。 通常人们会执着认为在一辆马车的使用周期内,确定存在着“这辆车”。但从缘起性空的角度来说,真实的场景是: 组装前,那还只是部件一二三四五……不存在“这辆车”。 组装后,在第一个刹那,由于各种缘起聚合形成了“新车”;第二个刹那,部分缘起变化,产生了“半新不旧车”;第三个刹那,变为“旧车”;然后变为“散架废旧车”。 并不存在“这辆车”。 马车被废弃后,会分解为部件六七八九十…….于是也不存在“这辆车”。 如果继续分拆到肉眼不可见的尘埃层面,你会发现车早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个生灭无常的“极微”粒子。 极微粒子如同跳动的琴弦,而万物只不过是琴弦弹奏出的音乐。 弦以不同频率震动,就让人们产生一种错觉——存在各种极微粒子,而这些并非实有的粒子就像是水中的泡沫,它们不断地产生,又不断地湮灭,在我们眼前呈现了五彩斑斓的世界,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幻化的游戏。 空间和物质是“虚幻不实”的,时间也是一样,时间只是一种错觉。用佛教的话说,时间是妄想所成,本无自性。 时间的本质并非像很多人认为的那样是实有和延续的,否则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预见未来的事情,也不会有那么多解释不了的灵异事件发生。 目前一些自然研究的观点,已经与佛教的宇宙观渐渐殊途同归。 普遍的观点是论我们是否观察,谁去观察,外部都真实存在着独立的“客观世界”,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转变。 但是佛教认为,诸法因缘生,观察者的业力也是其中一个条件(缘起),即每个众生眼中的世界可以是不同的,并不存在所谓“客观世界”。 例如,色盲看到的红色可能是灰色,疯子眼中的朋友脑袋就是个西瓜,狗觉得屎比其他什么都香。 人们“看”到的,只是集成了外界波动、眼睛、神经、业力、妄念等诸种“缘起”,最终在心中形成的一个影像而已。 只有当观察者及其观察方式确定之后,他眼中的景象才会确定。 佛教认为,众生在轮回之中不可避免会遭受各种痛苦,尤其是恶道的众生,其痛苦之深重是难以想象的。佛教认为通过修行可获得三个层次的解脱。 首先是终极解脱。 因为那些痛苦和问题并不是真的存在,而是在一些条件(缘起)满足下显现出来的一场梦,其本质是“性空”的,连所谓的“我”也并非实有。那么,只要通过深度禅定等手段把显现梦境的缘起切断,“苦”也就彻底消失了,从而得到解脱。 也就是说,佛教的解脱并不是解决了任何问题,而是最终发现原来根本没有问题,如同从梦中醒来,发现原来梦里的老虎根本不存在,梦里的我也不存在。所谓“开悟”,如是而已。 与很多宗教必须等到死后才能“升天”验证不同,理论上佛教的最高境界,现生就可以通过实践亲身证得。 其次是中级解脱。 佛教修行者都希望现生就获得究竟的空性成就,但毕竟每个人的根器不同,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未能实现,那么只好退而求其次——求生净土。 所谓净土是指在六道轮回之外,有一些更高级的生命居住的更高级的世界。 通过发愿、祈祷、念诵、禅修等修持方法,与这些高级世界、高级生命相感应,就可能在临终的时候去往这些净土,暂时离开“轮回大粪坑”,在这些环境好、寿命长的高级世界里进一步修行,朝着终极解脱的目标迈进。等修到一定程度,再重回“粪坑”救人。 宇宙中有很多净土,但最为出名的就是西方极乐世界,据说是阿弥陀佛和观世音菩萨主持的“快乐大本营”。 第三是低级层次的解脱。 如果连净土都不想去或去不了,那佛教还有最后一招:积善行德,在轮回里过点好日子吧,这就是所谓的人天善果。 其实谈不上是真正的成就。梦是没有醒来(开悟),但做个好梦总比噩梦强不是? 那么,这些修行上的成就能否验证呢? 很遗憾,虽然佛教理论本身不像某些宗教那么漏洞百出,可以说是比较圆融的,但理论终究只是理论,最终修行者如果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那虽然不能将佛教证伪,但也很难证真。 法师研究了佛教各层次成就后的特征,答案是:很难全面验证。 原因很简单,因为以修心为主,开悟的高僧“看山不是山”的空性境界基本无法直接验证,而往生净土或是天道的人死后也不会回来报告。 基本上只有修行的一些附带品可以直接验证,比如修行人显示的神通、瑞相等等。这就很多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其实法师个人对这些超自然现象没什么特别的执着,反而很喜欢禅宗祖师的话:“担水砍柴,皆是神通”。 见得多了,发现其中部分现象不但佛教有,其他宗教也有,至少是从事实层面部分验证了佛教说的修行成就可能是存在的。 佛教的理论和修行体系非常广大和复杂,不同教派之间观点也有一些差异。法师认为佛教的部分观点可以被事实验证,而其他观点则很难被证伪,其理论本身也没有明显的逻辑漏洞,甚至提供了很多观察事物的独特视角。 正说到兴处,栖霞寺的护寺法阵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鸣响。 这是,敌袭! 第322章 再对八阶 警音鸣叫,下一时刻,树大师的身影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在凌烟阁的楼顶之上。 栖霞寺的方丈在主持阵法,寺里除树大师之外的另两名相当于道门玄珠境修为的上师随后也上到了阁顶。 三人遥望远方。 远处天空中,有两个黑点迅速由远及近,身影逐渐变大。 观其气息,竟是两位瑶池境的魔修大能! 好大的手笔! 瑶池境大能在平时的佛魔战事中并不常出现。 正是这两人,在十几里外的空中就弹指发出了攻击,两道强劲的指力击毁了栖霞寺的山门,引发了护寺法阵示警。 距离这两人的更远处,约莫二十道交织在一起的流光划过天际,正落向地面。 树大师马上就判断出,那是更多的玄珠境魔修在奔向附近的慈荫庵。 不好,这两名明目张胆而来的瑶池境魔修明显是来拖住自己的,而其他魔修的目标是从中央厚土大陆来援的十二名师太,师太们就在慈荫庵落脚。 佛门在最近一次佛魔大战后,从厚土大陆征召调集了不少强者增援神域,这事儿自然也被魔修探知,分头阻拦和大规模围剿都不现实,但魔修必须做点儿什么。 目前罡魔宗和体魔宗的宗主都在长期闭关之中,只有鬼魔宗宗主临时从鲜血长河的沉睡中苏醒,策划了这次行动。 已经逝去的窃字天机门简朴寨长老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算的几件事情中就包括这一件,他算出栖霞寺活佛树大师会因为一些缘故暂时失去感应危机的能力。 于是,鬼魔宗主鬼神惊根据情报制定了行动计划,目标是佛门十二喜女尼。 他的设想,是派出两名瑶池境魔修拌住树大师和寺内的两名玄珠境强者,让他们不能驰援慈荫庵,并尽量争取击杀或重创三人。 另一队人马由强令召集起来的二十名罡、体、鬼魔三宗的玄珠境魔修大能组成,就算付出一些代价,算上慈荫庵庵主在内的十三名玄珠境师太必然会被占据人数优势的魔修消灭。 此战若成功,就是对佛门的一个重大打击,起到杀一儆百、敲山震虎、以儆效尤的作用。 栖霞寺前面虽然还有几座山峰和佛寺作为前沿屏障,其中有两位玄珠境大师坐镇,但少有的由二十二名魔修大能构成的突袭团实力太过强大,在树大师没能预先感应危险的情况下,魔修们潜踪匿息,避过了前方屏障的阻挡突入进来。 天机难测,简朴寨毕竟不能做到算无遗策,他虽然知道了“风林火山”的事情和树大师的失察,但包括陈履安和云轶奇在内的万象门一行出现在栖霞寺却没有显现在预测卦机之内,给魔修行动的结果带来了变数。 树大师在心中快速计算形势,尽管有了万象门的变数,形势仍然不是很乐观。 自己和陈履安可以接下两名瑶池境魔修大能,而十三位师太加上栖霞寺的两位上师和前方山峰的两名高僧以及云轶奇,就算忽略同为玄珠境修为上的差异,这十八人对上对方二十人还是处于弱势。 高手搏杀,这一两人的区别就足以造成己方先出现战损,然后此消彼长,只会越来越被动,能够尽量减少损失就不错了。 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慈荫庵和前方寺里的两位高僧此时应该已经被惊动,大战即起。 这时陈履安也上到了阁顶,交谈几句后,他当然义不容辞,要帮助树大师携手抗击强敌。 树大师请云轶奇配合寺内两名上师立即前往附近的慈荫庵施以援手。 树大师本来没有把华澜庭等人计算进来,华澜庭和林弦惊在得知情况后简单商量了一下,却主动请战要求随行。 这要征求陈履安和云轶奇的意见了,陈云二人只略作思索就同意了。 且不说众弟子受树大师恩惠才得以修为提升,不能置身事外,而猫妖三人和大家受益后的综合实力也不容小觑,总能发挥些作用。 树大师因帮助了大家致使没能提前预知危机,但同时也得到了万象门的帮助,这其中不必说也说不清因果利弊的影响了。 陈履安在嘱咐众人多加小心后就和树大师一起升空,迎向两名瑶池境魔修大能。 这一场大战分作两处,任何一处内的任何强弱胜负之分都可能对战局造成扭转性的影响,不到最后一刻见不了分晓,现如今只能奋力一搏。 云轶奇大袖一卷,拖带着华澜庭等人和猫妖三个与两位上师赶赴慈荫庵。 先说树大师这边,大师升空后马上显出了法身。 据传,证悟成佛后显示有三身:法身为实相之身,佛还有报身和化身,代表心识本质的三个面向。 人们能感知到的佛的外在为化身,像观世音菩萨虽未成佛,但已可化身千万,此外佛的体性为报身,佛的自性为法身。 凡间修为高深的高僧大德能够显化出法身。 树大师观想显化的法身相,为密宗的大威德金刚身。 大威德金刚是密宗所修本尊之一,因其能降服恶魔,故称大威,又有护善之功,故又称大德,也叫大威德明王、怖畏金刚、牛头明王,并被认为是文殊菩萨的忿怒相。 大威德金刚有九面,代表佛陀的九类教法,身体有三十四臂,再加身、语、意,表菩萨佛的三十七道品,即四念住、四正勤、四神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八正道。 大威德金刚的头发竖起,巨型大口,眉有怒纹,显现黄色,极似烈火,形象可怖,使人见而生畏,双手掐期克印,右腿收屈,左腿伸张,三睛意为千里眼,无所不见。 居中头是黑色,表压阎王,长两水牛角,表示两真二谛;右三头,中青、右红、左黄,象征着愤怒、权势、安静三德能;左三头,中白、右灰、左黑灰,表示清净、死亡、愤怒;居中在上为红头,象征夜叉,最高一头为黄色,呈现文殊本像,象徵慈善和平。除最上的菩萨面头戴华丽珠宝冠外,其余八面都戴五骷髅冠。 三十四手均都有持物,右手由上而下分别持高扬、月刀、白筒、杵、勾刀、标枪、月斧、剑、箭、勾刀、棒、人骨杖、珐轮、金刚杵、椎、匕首、手鼓;左手自上而下分别持象皮、人骨碗、天王头、藤牌、鲜左腿、长绳、弓、人肠、铃、鲜左臂、丧布、三尖矛、炉、颅器、人左臂、军旗、黑布。 该尊身相寓意总义为精通三十七道品,彻悟十六性空,障魔消尽,成就殊胜,得道大涅盘。 陈履安佛道双修,也修出了法身,但比树大师的密宗法身要简单的多,只分两面,一善相一恶相,分别手持云水青山瓶和刻舟求剑。 对面的二魔修皆出身鬼魔宗,意外见到了同为瑶池境的陈履安,心中也自惊惧,这可出乎他们的意料,打乱了事先的部署,此时只得应战,现出了鬼身。 其一为血魔门长老鬼见愁,化身为一条血色红龙,在半空无声摆动咆哮,身后龙之九子的虚影形象轮流变换,分别是常见的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之象,他修的是血魔门的血龙九子大法。 另一人原属骨魔门,后来转投鬼魔宗,名为鬼门关,为半人半鬼之身,精擅白骨魔功,此刻化身为一条白骨森然的骨龙之相,段段身躯时隐时现,时虚时实,张牙舞爪,上下盘旋。 不说两位魔修心中吃惊,树大师却比他们还要惊讶。 因为这两人他都认得,此前还都处在玄珠巅峰之境,并没有晋升瑶池境,而这种高阶境界的突破,不但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更需要特殊机缘或异宝法器的辅助。 这两人必另有际遇,不然不会这么快就进身九阶。 双方都压下疑惑,动起手来。 树大师法身的手中法宝不断和鬼见愁的龙之九子虚影交手对撞,迸发出漫天的各色异彩流光,犹如烟花明明灭灭,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陈履安的刻舟求剑同样是虚实相济,一剑攻出,实剑有真有假,虚剑之影会从虚空的任何地方突然出现,剑势令人捉摸不定,另一只手上的云水青山瓶倒悬空中,方位也是神出鬼没,流出的阴阳鱼光芒能够让鬼门关骨龙的骨节短暂被凝固住。 鬼门关只凭强悍的骨龙身抵御攻击,尽管处在下风打得辛苦,处处骨骼上伤痕累累,但复原极快,陈履安也是不敢让骨龙卷绕住他的法身。 九阶大能,即便只是升堂期,业已初具崩天裂地、移山翻云的威能。 从远处看,栖霞寺上方方圆数里的空间隆隆作响,异象纷呈,煞是好看。 这头打得声势浩大,另一边也不逊分毫。 玄珠境比瑶池境低了一个大境界,但三四十人在空中捉对厮杀一样是惊天动地。 佛门十二女修大能和慈荫庵主十三人中高矮胖瘦都有,有的面相慈祥温善,有的样貌庄严凶厉,但能调来神域的都是杀性极重之辈,一动起手来不比男修有差。 一开始,十三人被对方共二十人围攻,只能结成一圈御敌,形势岌岌可危,亏得云轶奇和两位上师与前方寺院两高僧赶到的及时,大家相互之间在修为上虽有别,一时还见不出胜负。 对方人数多出两人,云轶奇以老牌玄珠境的修为一人对战两名魔修,暂可苦苦支撑。 对方仍多出一人,如果任由其配合一魔修以二打一,迟早己方必先损一人。 无奈之下,续了一命的猫妖和伤势已复的子鼠加上灵猿三个飞起,缠住了一名鬼魔宗大能,并在打斗中将对方带往地面,三人这是要联合华澜庭他们消耗缠住此魔。 华澜庭他们,在苦战黄奕没过多久之后,就要再次面对,玄珠境强者! 第323章 先手为强 这次的魔修玄珠强者团以鬼魔宗的人为主,华澜庭他们对上的就是血魔门的长老鬼影子。 鬼影子专修血冥术法,身体能化作血冥之体,特点是以快见长,自诩来无影去无踪,号称在神域魔修中速度第一。 他被三妖带往地面,自己觉得在空中更易发挥优势,并不肯听话随着落下,凭着出众的速度,鬼影子在距地面不远的上方往来穿梭,与猫妖三个周旋。 他也瞥见了地上还有十几个人,看出来都是温养境及以下的修士,他并没太在意,这样的人数量再多些也威胁不到他,就只周围这三只妖兽还能让他正眼相看一下。 那也费不了多少工夫,他要协助群魔尽快获胜,不能耽搁太久,于是速度越来越快,猫妖三人完全跟不上,只能勉强自保,结不成阵势围攻。 华澜庭他们也是干着急。 大家有过一次对抗玄珠境的经历,这一回虽然没了万醍醐和谢三娘以死相助,但这几天人人功力均有增长,还有猫妖三个脱胎境帮忙,有些信心能和鬼影子纠缠一番。 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商议过战略战术,打算是本着先下手为其强、后下手遭殃的原则,利用鬼影子对大家全无了解、基本无视的态度,一上来就大招迭出,尽量先尽可能削弱鬼影子的实力,拉近双方之间巨大的差距。 不然的话,此战必然凶险万分。 像当初黄奕如果在一开始就猛下杀手,众人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活命的可能。 问题是鬼影子要是不落地,他们的招数大多够不到半空那个高度上,有劲儿使不出,猫妖三个虽强,可并不是玄珠境中后期修为的鬼影子的对手,时间一长,还有性命之忧。 风火伦急了,箭步窜出大喊:“老猫,拼了吧!把他引到我这儿里。” 是生灵都会惜命,尤其是在一遭被蛇咬后,更会心有余悸。 这时猫妖三个还都没有用出全力。 猫妖是刚恢复到五命,不愿意再拼去刚到手的一命,子鼠的伤是好了,但有些畏惧放出“玄机盗命”半仙术,那会让它再次受伤难以复原,树大师这样的活佛给倾力疗伤的机会可是不多。 三妖只是心怯不肯死战,但也明白这个时候,这一处的结果对整个战局十分关键。 他们要是胜了,己方就基本上立于不败之地;如果输了,就会一环连一环地溃败。 猫妖和风火伦在一起几年,合作进行研究试验,已经建立起了不浅的交情,听风火伦不怕鬼影子听到,急的以明语大叫,猫妖把心一横,它和子鼠与灵猿打个眼色,三妖集体爆发,站定方位,把鬼影子堵在当中,然后急速下坠。 这既是在诱敌,也是在赌博。 鬼影子见状犹豫了一刻,他可以在这时脱身而走,加入上方的战团,但如果三妖再来袭扰还是麻烦,不如一次解决干净。 于是他也随之下落,速度比三妖还快,地面上的人不足为惧,他要脱离包围,从地上给予下落的三妖以痛击。 不等他落地,一罄先出手了,她发出了连环井字拦术法,并把五雷鸣光掌的雷电之力蕴含其中,套住了落下的鬼影子。 雷鸣电闪,鬼影子身子只一晃,就挣开了井字拦的封锁,可就在这一迟滞的时间,风火伦抗举起来的“人间不值得”大炮,自下而上开火了。 又是三弹齐发,风火伦力竭倒地。 风火伦修为涨了一级,所以这次人间大炮的威能比上次送给黄奕的三发更甚。 鬼影子也觉到了这一击的威力不俗,然而他并不是被万氏夫妇自爆重伤的黄奕,他虽为鬼魔修,可还觉得人间很值得留恋。 三发连击,径直轰中了鬼影子。 只见鬼影子的身影忽然间就四分五裂,分成数个部分向四周散开,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几个部分又忽地飞回合拢在了一起,恢复了鬼影子的模样。 鬼魔宗的“鬼魔解体大法”。 施展此术尽管会对鬼影子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但使他成功地避免了重炮轰击带来的损伤。 鬼叫一声,鬼影子气急败坏,他没有受到什么伤,可被一个温养境戏耍,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鬼影子头下脚上,直扑翻坐在地的风火伦。 慕倥偬早已守在旁边,以五雷鸣光掌正面力抗了玄珠境的愤怒一击,跌飞。 华澜庭随后拍马杀到,挡在风火伦身前,从地面向着坠下的鬼影子发出了“小玄机一式”。 与此同时,空中的猫妖、子鼠和灵猿各自向鬼影子发动了攻击。 三妖没有放出绝招,但三名脱胎境加起来,那也相当于普通玄珠境强者的一击了。 感受到“小玄机一式”中若有若无、令人不寒而栗的一丝仙意,鬼影子被吓了一大跳。 按理说,鬼影子此时的状态基本处于完好,就算腹背受敌,这上下夹攻至多让他真正受些轻伤,其中“小玄机一式”带来的伤害会比较持久深入,不易根除,但还远谈不上致命。 但凡生灵都有性格上的弱点,鬼影子的速度极快,胆子却小,要不然也不会在身法上下苦功了,且他的为人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又极为好面子。 如果在这些小辈修士的手下受伤,在他看来,岂不是会让同伙们笑掉大牙?传出去,更是好说不好听,那会让他沦为笑柄抬不起头来,这是鬼影子所不能容忍的。 本来他吃下这个轻敌大意的亏,宁愿承担受伤的后果,他的功力仍在,速度又快,其后完全可以先干掉离得最近的华澜庭,再清除地面众人,最后击败、击伤,甚至是击杀三妖,付出的代价并不会太过沉重。 但鬼影子面对“小玄机一式”怂了,不肯受伤,他用出了一件保命之物。 此物名为“替身傀儡”,为一次性使用的物品,能够代主挡下必杀一击,鬼影子也只炼制出了两具,其中一具在上次佛魔大战中用掉了。 这东西本是在遭受生命之危时才应使用的宝贝,却被他在此时拿了出来,等之后遇到凶险时就少了一份保障。 “替身傀儡”一出,变作半个人形大小的鬼影子模样,鬼影子则藏身其间。 “小玄机一式”和三妖的三击打在傀儡之上,傀儡破损跌落。 鬼影子重新复出,他心疼宝物,恶狠狠凶巴巴扑向华澜庭。 速度太快了,华澜庭躲不开。 一道身影从斜侧飞扑过来,挡在了他的身前,是风清隽! 华澜庭伸手抱住风清隽,转身,将她护在怀里,以背迎向鬼影子的血手一掌。 结结实实打中,鬼影子被震开,华澜庭扑倒。 他并没有事,风火伦在栖霞寺里用云轶奇提供的材料为他炼制的高阶护身宝甲发挥了作用,卸掉了这一击的力道,护甲破碎。 华澜庭翻身而起,推开风清隽,口中大叫:“为我争取五息时间!” 说话间,舒轮台和林弦惊等七人疾上,使出了“叠叠不休”密法,挡在华澜庭身前,奚如笺在旁放出了连珠三炮,岳光寒仍被华澜庭藏在空天青烟玉中作为后手,而三妖从上自后再次追打鬼影子。 鬼影子抬手挡下面前众人的攻击后,一掌扫飞了九人,随即化作虚幻的血冥之体,以血遁腾挪术接连三晃,血影闪动,三妖的攻击全部落空。 鬼影子再施血遁术,眨眼就到了华澜庭的近前。 五息已过,华澜庭终于发出了“道光一击”。 他的修为在提升之后,体内又一次经紫金钵盂的佛光洗涤,现在只要有蓄力的时间,“道光一击”已可激发出来。 “道光一击”本就有越阶伤敌之能,而今之力,更有了跨越境界的威慑力。 鬼影子大惊,这一式术法气息之宏大凌厉,比刚才的“小玄机一式”还要生猛可怖,他已经没有了替身傀儡挡灾,必将伤在其下,而且猫妖三个还在身后。 其实这次依然是要不了他的命,但鬼影子又退缩了。 能修到玄珠境的就没有笨蛋,鬼影子除了胆小了一些,能活到现在,保命的本事可不会只有替身傀儡一样。 以血遁术逃走是来不及了,鬼影子用出了多次救过他性命的最后一招——血遁幻影移位术。 鬼影子和正在与云轶奇对打的血魔门长老鬼灵精虽不是亲兄弟,但两人相交莫逆,并且同修了这门秘法。 血遁幻影移位术可以在相当远的距离内,把都会这门秘法的两个人在瞬间交换位置。 他两人靠着这一手多次逃出生天——一人在和对手打斗消耗,或是拼命到伤重不敌时,能够在遁走的同时,把另外一个战力完好的生力军或情况较好的同伴传送交换过来,给予敌手以杀伤。 术法发动,鬼影子是传送到了鬼灵精的位置,鬼灵精正和另外一名魔修合战云轶奇,鬼影子传过来并没有危险,而鬼灵精被术法牵引到了华澜庭的面前,就要直面“道光一击”了。 匆忙间感受到“道光一击”的威力,鬼灵精也是在暗中大骂鬼影子是真够兄弟。 鬼影子自己不肯接招,偏要自己过来背锅,他在修为上逊于鬼影子,虽说身具幽冥魔体,肉身强度要比鬼影子强得多,那挨上这带着道意佛蕴两种气息和仙气的术法也不能好受啊,更何况自己在和云轶奇的打斗中已经累得半死,陨落是不会了,受创是在所难免。 无可奈何,鬼灵精要硬抗“道光一击”。 不料,就在他全力运气抵御的时候,后面又传来一道比“道光一击”还要骇人的气息。 那是子鼠正在行功,如果华澜庭的“道光一击”结果不了鬼灵精,他的“玄机盗命”半仙术就要接踵而至,毙杀敌人。 这下鬼灵精再机灵,也是唬得魂飞天外。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次鬼影子可失算了,自己这次真就要当了这厮的替死鬼! 其实不至于。但就算不至于,鬼影子和鬼灵精两弟兄都怕死,在认为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鬼灵精拼命了,发动了他的保命绝学——“幽冥魍魉”。 第324章 撇捺人生 天地宇宙和人世间都有鬼魂精魅存在,鬼魂有专属的冥界、地府、鬼蜮等位面空间,但凡间游荡存身之鬼,并不是和普通人处在不同的界面,而是同在一个空间内。 普通人的肉眼凡胎看不见鬼魂,就是修士,因能量频率不同,若非专门炼过此道或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或能感受,也不能很容易地以目视之。 此间修士,不论修炼何种道法,能够进入玄珠境的强者都有各自的修行门道和独特拿手的术法本领。 鬼灵精原是精魂,以冥修入道,后来投入鬼魔宗血魔门,不但炼成了幽冥魔体,还根据先后所学悟出了“幽冥魍魉”这种术法。 “幽冥魍魉”能把周围的人带离眼前的空间,进入到鬼魂的世界。 这并不是说鬼灵精具备了开辟和穿梭空间的能力。 他的魍魉鬼界,并不能和华澜庭他们碰到的鬼主煞通天借助上古战场搞出来的鬼府相提并论,也比不上那位修到鬼仙的前辈创造出来的芥子小空间。 严格说来,“幽冥魍魉”是一种阵法,可以让中了术法的人暂时进入鬼魂这种能量体存身显现的“领域”内。 在这里,鬼灵精就是主宰,既可以在里面来去行动自如,还可以拘来附近修为不如他的鬼魂精魅助战,而且阵内阴气能够对人类修士进行限制和削弱,达到灭杀敌人的目的。 “幽冥魍魉”鬼蜮既是鬼灵精的杀招,也是他平时提取阴气修炼的工具。 大能们各有各的绝招,一般轻易不会使用。 一是对付弱者没有必要用,二是大招要用来绝杀或保命,三是面对同阶对手,在相互不知虚实特点、有可能被克制的情况下,用出来的效果未必好,四是用多了难免被人熟知和破解。 魔修大能的心不齐,形势好还能打个顺风仗,搞不定时最先考虑的就是撤退逃走,鬼灵精在和同伙对阵云轶奇占上风时就不会用出,直到这时觉得有危险才启动。 “幽冥魍魉”发动,迅速散开,抵消了部分“道光一击”的威力,鬼灵精仍不免受伤,但地面上的众人都被笼罩,几个呼吸后,全部消失不见。 子鼠的“玄机盗命”之术正要发出时,华澜庭他们就失去了踪迹,只好撤了术法。 鬼灵精脑子不差人又小心,他没有把猫妖三个拘拿进阵。 上方的云轶奇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战情,不想鬼灵精施展了这种术法,没能及时下来阻挠。 猫妖在位面空间上的研究造诣颇深,见此情景,立即施法寻找华澜庭等人的去向痕迹。 鬼灵精的“幽冥魍魉”鬼蜮却不是在原地不能移动的,而是可以在他的控制下流动行走,猫妖觅到了蛛丝马迹,但也只能和子鼠与灵猿循着追踪而去,以图解救。 见猫妖能跟踪上去,云轶奇才稍稍放下心来。 鬼灵精现在有两个选择,他可以立即逃走,阵法没了他的主持,不多久后就会消散,要不就是他掌控阵法攻击里面的人。 他并不甘心受挫于后辈,决定入阵灭杀。 这么做的结果,或者是他快速全歼了对方,再不济也能凭着修为和阵法之功把里面的人消耗到死。 风险是,如果对手有能力破阵,他就会受到重创。 最坏的情况是对手破阵,并和后面追来的三妖一起对他进行反杀,但他认为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很小,真要如此,作为主动一方的他也能迅即遁逃。 万象门弟子们陷入阵中,双方都有余力再战,但他们的情况不是很好。 没有人受重伤,但是慕倥偬、风火伦和林弦惊等人基本上丧失了战斗力,只有华澜庭、风清隽、一罄和被放出来的岳光寒还保有战力。 这个类似小结界的空间内灵气稀薄、阴气弥漫,令人感到很不舒服,空间应该不大,但大家不敢胡乱行走。 华澜庭在和林弦惊商量后,大家挨着围坐在一起调息,又请一罄在外围警戒,然后他让风清隽和岳光寒对他进行灵力的输送。 这种灵力的传递在过程中会耗散很多,可这时只有华澜庭有能力和手段争取破阵,他必须尽快恢复。 没多久,鬼灵精就指挥招来的鬼魂发起了攻击,一罄对付这些小鬼游刃有余,而当鬼灵精亲自借着阴气的掩护偷袭时就挡不住了,支持了两次后就被打翻在地。 华澜庭没时间恢复得更多了,在鬼灵精再次现身攻上时,他起身迎向对方。 鬼灵精可不怕这种正面交手,怪叫一声,重重一掌拍出。 他不信华澜庭还能发出道光一击。 就算行,这里是他的主场,充裕的阴气能让他消耗更小,补充得更快,可说是如鱼得水,而灵修们只会越来越衰弱。 如他所料,华澜庭应声倒飞而出。 落地后,“华澜庭”化作一头巨蜥,爬不起身来。 变色龙蜥再度充当了可怜的肉盾角色,以幻术变作华澜庭的模样吸引了鬼灵精的注意力。 而华澜庭本人靠着太极巾和神隐术的两相结合,隐身欺近了鬼灵精,发出了他从来没有在对敌实战中用过的“五雷天心引雷诀”。 五雷鸣光掌是从五雷天心引雷诀中演化出来的掌法,实际上,五雷天心引雷诀的威力更为强大。 华澜庭此前用之颇为勉强,所以不敢轻用,在修为提升后才能充分发挥出效用。 他在力战之后是使不出道光一击了,但五雷天心引雷诀依靠体内已有了相当火候的雷丹催动,且这种诀法引发的灵力对阴气具有很大的克制作用,尽管不是他全盛时的一击,也够鬼灵精喝一壶的了。 华澜庭是贴身而发,鬼灵精没能避开。 鬼灵精的幽冥魔体上雷光缭绕,呲呲作响,颜色都黯淡了几分,这下他是真的受伤了。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身为玄珠大能,连番被华澜庭一个后生小子欺辱,鬼灵精这次没有退缩,幽冥魔体虚化卷动,如一只巨蟒,把近在咫尺的华澜庭缠绕住,要发力把他碾作几段。 华澜庭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筋骨欲断,要不是得自太初魔原魔修的炼体术有成,此刻已经身陨。 拼尽残余的修为催动所剩无几的雷丹之力,华澜庭还能动弹的双手一分,金丝铁线如两条细细的雷鞭抽出,同样缠绕住了鬼灵精的魔体,雷音电花闪烁。 这一手,是云轶奇前几天在栖霞寺里单独传授给他的独门绝技——撇捺人生。 “撇捺人生”是云轶奇在暮年感悟人生练成的一门神奇的功夫。 首先这是一种武技,只有左右两招,一撇一捺,简单实用。 其次,其中蕴含了道意。 “人”字两笔: 一笔写得到,一笔写失去。 一笔写过去,一笔写将来。 一笔写顺境,一笔写逆境。 一笔写执着,一笔写放下。 左手一招:若不撇开终是苦——“若”字的一撇如果不撇出去,那就是个“苦”字。 右手一招:各自捺住即成名——“各”字的一捺只有能收得住,才是会个“名”字。 第三,华澜庭的金丝铁线有放大灵力的功效,此招在绝境中施出,能爆发出超出当时修为的力量。 华澜庭已经把招式学会了,限于人生阅历,其中“人”字相反相成的道意还不能全然展现出来,但有金丝铁线之助,用在别人身上说不好,用来对付鬼灵精却有效果。 鬼灵精刚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要绞杀华澜庭泄愤,就遇到了“撇捺人生”,马上就又泄气了。 除了胆小惜身的原因外,鬼灵精这种一心想着晋升瑶池境,从而得望飞升的修习鬼道、冥道、魔道的修士,最惧怕与其所求之路不同且蕴含着仙气、道意、佛光的强大术法,产生的直接伤害会实质性影响他们的道心。 如果是有大勇气者,甚至会以身犯险去体会,为的是从中观摩感受,以求借鉴和参悟出自己的道。 但鬼灵精显然不属于这类人。 华澜庭的濒死反扑如同前几次一样,意境之念虽厉,强度力度却不足,对他造不成致命的伤害,鬼灵精却已经决定撤了。 走是走了,华澜庭也拦不住他,但鬼灵精心里憋屈,退出之时,扬手打出了一蓬无色无嗅的粉末,粉末在阴气的带动下,洒向了林弦惊等人。 惊走了鬼灵精,华澜庭当然不会傻到去追赶,他也没有了那个气力。 “幽冥魍魉”阵团继续没有目标地飘游,失去了鬼灵精的控制,空间开始塌散,速度越来越慢。 华澜庭等人这时也只能在阵内抓紧时间回复修为,等待阵法自行溃散。 一罄检查了众人的身体,她看不出端倪,大家暂时没有任何异状。 终于,“幽冥魍魉”崩解,万象门弟子跌了出来。 出来的地方是处山腰,他们刚敛定心神,想要查看所在方位,却一个个神色大变,叫苦不迭。 从左右两侧的山峰上,铺天盖地散发过来两股强横的气息。 如今,他们对这样的气息再熟悉不过,那是玄珠境大能释放的威压! 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这其中的一道,明显是魔修强者的气息。 玄珠境之能,他们已经充分领受过了,灭了黄奕那是运气,后来用尽手段,也没能把鬼影子和鬼灵精真正怎么样。 现在在这种境况下,要如何再从两位玄珠境的手里,死里逃生! 第325章 无心插柳 两侧相隔百丈的小山峰上,各自立着一人。 左首一人,一头墨色的长发披卷,脸当中的鹰钩鼻子很扎眼,眼睛不大,但神色阴翳,绿色长袍被山峰吹得猎猎作响。 右手边,也是名老者,身材矮胖,蒜头鼻,赤面红发,眼神桀骜,一身赭红袍上绣着大大小小笔直向上的山峰暗纹。这人分明陌生,但看上去却似乎有些面熟。 两人隔空面向而立,放出的气势正在节节升高,玄珠境的气息已经在两人之间接触上,气流摩擦,隐隐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两峰中间飘浮闲荡的云雾,被搅得如同撕碎的棉絮。 这两人是刚开始对决的模样,都在做着前期的蓄势。 最好是这两人在生死决斗,这样就不能分心顾上他们。 速速离开! 然而没等大家往后撤,事不遂人愿,鹰钩鼻老者的气息一顿,眼神已经扫了过来,厉声道:“什么人?胆敢打搅本座与人比试,该当何罪!” 万象门诸人此刻是疲惫之师,这时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更没必要没来由地和陌生强者较劲,华澜庭当下躬身抱拳回道: “回前辈,我等是殊玄仙洲自在万象门弟子,适才与人拼杀,从阵法中逃脱,不巧落入此地,实非所愿,还请前辈海涵,谅解则个。” 这老者虽是魔修,但不属于三大魔宗,是位名声颇隆的散修强者,名唤鲍词牌。 神域之中,不愿归附罡魔、体魔、鬼魔三宗的其他魔修宗门、家族和散修数量很多,倒不是三宗不够强盛,而是这些魔修崇尚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行事主张但凭己心率性而为,善恶都看自己的喜好和当时的心情,不肯仰人鼻息,被门规命令限制。 鲍词牌听了华澜庭的话不为所动:“那是你们的事儿,落到这里合该你们倒霉,觉得冤的话,去找陷你们入阵的人算账吧。破坏了本座与人比试的心情,就去死吧!” 这鲍词牌当年与他对面的老者结下仇怨,两人修为相当风格相像,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说好每十年比试一次。结果几次下来仍是不分胜负,两人反倒惺惺相惜,逐渐淡化了仇恨,变得半敌半友,到后来,都把这十年之约当作了通过切磋提升道行的良机。 准备了十年、要酣畅淋漓大战一场的气氛节奏被扰乱打断,鲍词牌本就是横行无忌、视人命为草芥之人,作为玄珠境后期的大能,他更不把杀一些脱胎境以下的外来修士当作回事儿。 这就是魔修的风格了,他不予理会、继续决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只要心里不爽,就要随手杀人。 懒得再言,鲍词牌中指一弹,一缕指风发出,初时只是细细一缕,等到了华澜庭他们头上,已经变作让众人呼吸不畅无法躲闪的如山重压落下。 这是鲍词牌的魔术“指点江山”。 换作平常,大家还能抵抗一二,现在连垂死挣扎都费劲。 恐惧与绝望弥漫心头。 他们的这次神域之行是和玄珠境杠上了,历尽千辛万苦杀了一个,用尽九牛二虎之力迫退了两个,这下报应来了,这一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处在低潮中的众人丧身。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 只听头顶上轰隆一声巨响,大家被震得东倒西歪,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压力临身。 劫后余生,惊魂未定,才知道是那名右首边的酒糟鼻赤发老者替他们挡下了“指点江山”的一击。 鲍词牌喝问:“好一招‘一指定乾坤’。毕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杀人你救人,救人比杀人难,你是要用这种方式证明你比我厉害吗!” 姓毕的老者哈哈笑道:“老鲍,你想多了,我还真没那个意思。这些人还轮不到你出手,我找他们很久了,老夫是想,亲自动手!” 在万象门众人和鲍词牌惊疑的目光下,老者看向华澜庭,继续说道:“你叫华澜庭是吧,老夫十万大山毕赞,现在明白了吗?” 毕赞! 大家这才想起来为什么此人面熟,原来他是仙洲西南诺邓山上,华澜庭击败的血炼堂少主毕珂的老爹!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屋漏偏遭连阴雨! 一个不讲道理的玄珠境已经无法抵敌,再加上一个有过过节的玄珠大能,难道这次真的是要全军尽墨? 鲍词牌听毕赞解释几句后说道:“也好,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方为我魔修本色。他们,让给你了。” 看着华澜庭等人全神戒备,一副视死如归、殊死一搏的样子,毕赞忽地放声大笑:“哈哈哈,算了算了,不逗你们了。” “老鲍说得不错,我们虽是恶人,但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恩将仇报的事情还是做不来的。” 在场众人再次被毕赞搞糊涂了,这老儿神经兮兮,风一阵儿,雨一阵儿的,到底是何居心? 毕赞面向众人道:“这真应了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你们是教训了犬子,依我的性子,可不会讲什么以大欺小,按理说是此仇必报不隔夜的。” “问题是,小儿回山之后,受了此番挫折,竟然转了性子,不再出去惹是生非、胡作非为,不再仗着我的名头狐假虎威、为非作歹,知道人外有人,能闭门思过、埋头苦练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啊,老夫几十年板正不过来的毛病,让你们一朝治愈,老怀大慰。虽然你们是歪打正着,然饮水思源,老夫岂能看着你们被老鲍蛮不讲理地脆生生吃掉。” 原来如此,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大家绝处逢生,刚松了口气,就听鲍词牌又道:“恩怨分明,毕兄我支持你。但那只是他们的无心之为,而且你以一指定乾坤破了我的指点江山,人情已经还了。接下来,不会再干涉本座出手了吧。” “你说得对,两下扯平,前帐已了,这以后的事儿就不归我管了。”毕赞道。 这两人是神马逻辑思维? 鲍词牌就要再次出手! 却,再被毕赞拦住。 “老毕!”鲍词牌沉了脸。 毕赞笑道:“表生气。我不是存心拦着你,而是忽然有个好玩儿的想法和你商量商量。” “你看哈,好几十年了,每次都是咱俩昏天黑地打一场,忒也的无聊,总要变个花样儿吧。” “我看这么着,这帮小子不是上赶着送上门了吗,我的建议是,你收束修为和这个叫华澜庭的小子干一场,然后我来,看看分别在第几招上赢了他,谁用的招少,谁奏是本次比试的胜者,你看如何?” “嗯?”鲍词牌倒是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略想了一想,他质疑道:“毕兄,你狡猾狡猾地,当我傻啊。你刚救了他们,他们自然感恩戴德,要是故意放水早点儿输给你,这怎么算?我不是有败无胜?” 不等毕赞回答,也不管毕赞是真这么想,还是要暗里帮助他们,见这话头是个求生的机会,华澜庭只一转念,就果断地插嘴说道: “两位前辈,以小子拙见,我看不如这样,晚辈斗胆请你们喂招,不是你们谁先赢了我谁胜,而是谁先输给我谁负,如此可好?” 鲍词牌和毕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场面一时静默,直到鲍词牌以狂笑打破沉寂: “我看中,这可是你说的,就这么定了。我相信老毕爱惜羽毛,不论你赢了谁,本座都放你们走。否则,否则,也罢,看你小子狂得可以,否则的话,你的命留下,你的同伴可以走。” 毕赞也摇摇头,拍了拍华澜庭的肩膀:“唉……叫老夫说什么好呢,啥也不说了,祝你好运。” 华澜庭找补了一句:“只要是在双方修为同等的情况下就行。” “如你所愿。我也有个条件,不能让人和灵兽相帮。” 鲍词牌不愧是玄珠大能,一句话过后,就把修为自我封印控制降低到和华澜庭一样的程度了,而且连苦战和带伤后气息起浮不定的程度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华澜庭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认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才有机会战胜鲍词牌,才能和大家绝处逢生。 以他接连苦战鬼影子和鬼灵精后的低迷状态,小玄机一式等很多厉害的术法都是动用不了的,像寸步千里等的效果也很有限,鲍词牌同样如此,双方更多的是运用武技在争斗。 华澜庭的有心无意勾连手、是与不是纠缠腿和攻防四字诀法、松柔四劲等等,均是顶尖的武技,配合上身法步法,他对鲍词牌展开了疾风暴雨般的攻势。 鲍词牌的武技当然也不逊色,但老魔用的并不多,基本是站在原地任由华澜庭转着圈儿地狂攻,时而抵挡几下。 华澜庭虽然促成了这样的机会出现,但在急切之间,他和其他人都漏算了一点,鲍词牌也是个精似鬼的老奸巨猾之辈。 他的修为是降下来了,他的武技看上去也没有比华澜庭更高明,但是他肉身筋骨外门功夫可还是玄珠境的水平。 华澜庭根本打不动他! 插眼、锁喉、踢阴,没有用。 击打脉门、耳根、太阳等要穴,人家视若无睹。 即便是金丝铁线的攒刺抽击也毫发无伤。 一些勉强可用的术法的攻击也如同隔靴搔痒。 之前没说过,他这样做就没有犯规,无可厚非,这样下去岂非立于不败之地。 华澜庭有些心急,边攻边急思对策。 这么打下去是没用的,既然对方占了规则的便宜,那,我也要利用规则的漏洞。 华澜庭还有一手屡试不爽,只要口诀和行功路线练得纯熟,并不需要耗费多大修为的能力。 当可,奏效! 第326章 先天意识 元素剥离大法! 元素剥离针对的是体内,只要人身有眼耳鼻口等孔洞,皮肤毛孔的紧闭也抵御不了,其效果放在当代来说,就是低血糖和低血钠,昏迷晕厥那是轻的,重者可以致命。 除非以修为之功将术法之力破解于体外,而鲍词牌此时修为被他压制在与华澜庭相当,如何能够抗住。 头脑一晕,脚下一软,虚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鲍词牌如同一只软脚虾,就要一头栽倒。 玄珠境强者立即生出本能的应激反应,丹田略一运转,功力稍作提升,马上就化解了术法的功效。 成了! 华澜庭闪身后退,负手而立。 鲍词牌呆了一呆,心中不忿,张口欲辨,却没说出话来。 他犯规了,动用了高出华澜庭的修为。 杀人他可以不眨眼,翻脸毁诺、背信弃义的事他这一生中偶尔也做过那么一两回,但在小辈和毕赞面前,他只好脸色铁青,哼了一声,缓缓退后。 看到鲍词牌吃瘪,毕赞似乎心情大好,举步上前:“哈哈,该老夫了”。 毕赞饶有兴致地看了华澜庭两眼,眼珠一转,轻轻点了点头,手掌一翻,说道:“这么打不尽兴,老夫有个提议。” “这里有一丸丹药,具有暂时恢复你修为的作用,是老夫年轻时所得,现在对我这样的玄珠境已经没有效用了。你若肯服下,你我就能以温养境修为一战。” “不过丑话说在前,此药功效非凡,但药力凶猛霸道,时限一过,副作用有你受的。小子,你敢吃吗?” 来历不明、后果不清的丹药,搁在平常,华澜庭怎肯随便服用。 但现在面对两名玄珠大能的逼迫,要让大家脱险,他没法不接。 摆手制止了风清隽和林弦惊的阻拦,华澜庭伸手接过丹药,托在掌心看了看道:“前辈,多可惜啊,这东西用在保命时多好,您既然用不上,不如送给我以备不时之需,我照常陪您打一场可好?” 毕赞把脸一拉:“少来,老夫说了算,要不现在吃,要不现在死,哪还有让你以后服用的机会!” “我吃我吃。”华澜庭一扬脖,吞下了丹药。 药力果然是迅急猛烈,华澜庭但觉腹内痛如刀绞,体内疼似刀割,脸色连变了三变,蹬蹬蹬连退了三步,以他的意志力,都瞪眼咬牙才没一屁股坐倒。 好在一会儿工夫药力散开,症状消失,久违的气息充盈感回来了,温养境登封期! 毕赞把修为压低在了同等境界,站定,等待华澜庭的进攻。 华澜庭体会了下满血复活的感受,细长的丹凤眼微眯,霍然发动了寸步千里,只一眨眼间,人就到了毕赞的近前。 毕赞嗯了一声,惊异于华澜庭的挪移速度,他身未动,人已闪出了数丈外。 不知道药效什么时候过去,华澜庭不敢迟疑,见毕赞拉开了距离,他双手连发数记五雷鸣光掌。 毕赞叫了声:“好掌力!”身子却纹丝不动。 以他眼光,自是看得出来这几掌貌似声威惊人,但控制有度,落点都在他的周边,只要不动就没事,动了反而会撞上去。 华澜庭就是要他原地不动,等雷光电火笼罩住毕赞,他踏前一大步,不惜灵力的损耗,悍然全力轰出。 道光一击! 道意凛然!佛光灿然! 仙气内蕴! 旁观的鲍词牌悚然变色。 身处其中的毕赞勃然色变,忙不迭一式“血海无边”顶了上去,随后快速放开,提升了修为,又点出了“一指定乾坤”,自己同时飞身倒退。 两人之间,红青黄紫各色光芒璀璨闪耀,虽无声息,但这处空间如面团一般被一只无形大手揉捏挤压的不成样子,收放蠕动了半晌后,轰然绽开。 华澜庭被震了出去。 毕赞倒是没事儿,但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华澜庭勉强爬了起来,摇摇欲坠。 鲍词牌以手隔空虚托,扶住了他,并凌空渡气,稳定了华澜庭的气息,动容说道: “好小子。刚才本座输给你,那不过是你钻了规则的空子。可你竟能打出这一击,好好好!我和老毕败的不冤。” “后生可畏!” “毕兄,今天咱俩都栽了,不打了。十年后,咱们在血炼堂相约再战。” 他又转回头看向华澜庭:“有意思。你这一手能让本座都心有所感,难得难得。我先走一步,这枚传音玉简留给你,在神域内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找我,再会。” 说罢,鲍词牌说走就走,转眼不见了踪迹。 毕赞回过神儿来,也赞道:“我那劣子能败在你手下,不冤,因祸得福啊,很好。” 这时,猫妖三个寻迹找到了此地。 经此过程,大家的心才彻底放回到了肚子里。 稍作休息,众人要寻路回转栖霞寺。 毕赞坚持要陪同护送他们回去,说是怕鬼灵精回来报复,或再碰上其他玄珠境魔修强者。 在路上,毕赞对华澜庭等人说:“你们不要怪老夫和鲍词牌随心行事,任性而为,动辄杀人。我们行事只遵从自身喜好带来的第一个念头。这其实,是我们的修炼路数。” “老夫的修炼路子和老鲍相近。别处的魔修不说,华言神域魔修一脉花开数支,但追根溯源,最早是从道门修习先天意识所开始的,也许后来路有走歪,但主旨没有变。” “每一个人都是自己命运的创造者,但人的意识分先天和后天,先天意识决定每个人的命,后天意识决定每个人的运。只有先天意识和后天意识完全合一了,人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有种说法,说的是我们身处的世界是客观的和后天的明世界,同时同地还有一个主观的和先天的暗世界存在。” “修炼修心,修的是客观心,为的是把主观心去掉。客观心是先天存在的,是先天意识。主观心是后天习得的,时人们为了生存和自保,不停地权衡利弊、趋利避害所产生的。” “普通人只能察觉自己的后天意识,不知自己有先天意识,而修士就是要寻找回来自己的先天意识。“ “怎么找?先天意识运行的速度常非常快,基本上瞬间完成。你像人的本能、第一印象、直觉都是在瞬间产生的,都属于先天意识。后天意识则刚好相反,速度慢,因为需要思考和计算。所以,快的就是先天意识,慢的就是后天意识。” “意识可说是物质,反之,物质也是意识。一切唯心,一切唯物,一切唯识,都对。大道圆融,心物一元,它们是一个东西。” “有人会问,小孩子后天意识少,先天意识多,为什么看起来很慢呢?那是因为小孩子还不会表达。先天意识必须通过后天意识来表达,才能活在我们这个物质的世界里。” “身体是意识表达的工具。成年人对身体和这个世界熟悉,所以快。后天一切的学习都是在学习如何将先天意识表达出来,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建立了后天意识。随着后天意识越来强,我们逐渐感觉不到先天意识了。” “因此,我们这类修炼要求少思考,凭直觉和本性去做,为的是让自己的后天意识尽早消散掉,只有这样,先天意识才会出来。否则,后台意识越来越多越强,先天意识越薄弱,修行之路越难。” “先天意识虽然越来越隐蔽,变成了潜意识,但是我们仍可以找到它,那就是本能、直觉和第一印象,或者说是内心的第一个念头。这几个东西,都是瞬间出现的,是无法伪装的,是没有经过思考的,即便包含一些后天意识,含量也是极少。” “举一个例子:一个小孩对着你笑,你如果是放松的,那你也会瞬间随之笑起来,这是本能,也是微笑这种能量的共振,这就是先天意识。但如果你有心事,你就笑不出来,这就是你的后天意识太强,抑制了自己的本能,抑制了先天意识。 “很多人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为什么会有灾祸和大病?是不是好人,你需要观察一下自己起心动念的第一个念头,你瞬间而逝的那个想法,真的是无私利他的吗?你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为别人着想,还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为了自己的形象?亦或是为了自己的道德心安才去做?” “不怕念起,就怕觉迟。能察觉自己的第一念头才是真正的觉知。所以,我和老鲍都会在日常生活中去不断训练自己的瞬间观察力、反应力,在瞬间做出自己如何行动的决定……” 华澜庭他们虽然对魔修这种心里不爽就杀人的先天意识训练修炼方法很不爽,但先天后天意识的说道确实与道门之门道相符。 到了接近栖霞寺,毕赞不肯再走了,在邀请万象门弟子有空去十万大山作客后,他就离开了。 树大师和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出去寻找他们的云轶奇等人也陆续回来。 在华澜庭他们的干扰下,鬼影子和鬼灵精先后被拖住,来袭的魔修没能形成数量上的相对优势,久战不下都不肯死战,起了退意,没多久就撤走了。 魔修玄珠团的此次行动失败。 树大师问清情况后,对万象门弟子赞赏有加,其他人也惊叹他们在短短数天内,能连续从五位玄珠境强者手下安然脱身的能力、智谋和运道。 众人身心疲惫,本要回禅房修养,却不料出了状况。 除华澜庭外,一个个打起了摆子,体似筛糠,其中以林弦惊和易流年最为严重,出现了痉挛和昏厥的症状! 中毒了! 鬼灵精临走前撒向众人的粉末有毒! 当时看不出来,过了很短的潜伏期后,这才,发作。 第327章 以毒攻毒 众人吸入的粉末量不一样,所以中毒的轻重不依,但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幻觉,神智时好时坏,另易流年和林弦惊有抽搐和痉挛的表现,陷入了好几次短暂的昏迷状态。 自在无极功的运行逼不出毒素,一罄在自己清醒时给出的丹药也完全没有缓解的作用,就连陈履安和云轶奇元识的深入探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一罄询问众人在出现幻觉时的感受,大家一致回答说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反而可以全身心沉浸在各自喜欢事情的幻想上,有的只是极度的舒服和酥爽,难以自拔不愿抽离,清醒后更会回味无穷,只想再度进入迷幻的状态。 好在人人没有危及性命的迹象,应该是吸入的数量不多。 大家一筹莫展。 陈履安和云轶奇试着以大能级别的真气替众人伐经洗髓,结果只是发作的间隔变长,但症状还是没有丝毫的减轻。 凌烟阁树大师闻讯过来诊视,但他同样是束手无策,紫金钵盂的佛光普照对此毒都收效甚微。 毒力看样子是在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消退,但没有对症的解药,能否或何时可自愈,或者还有什么其他危害,都是不得而知。 就这样捱到了第二天晚上,在一罄和林弦惊都清醒的时候,两人叫上华澜庭一起找到了陈履安和云轶奇,几人在一起商议此事。 等三人在讨论完毕后回到禅房,一推开门,只见屋子里烟雾缭绕,既呛且熏。 这间屋子住着重症隔离的易流年和林弦惊,由一罄亲自重点照料,刚才一罄和林弦惊离开时,易流年正处于迷幻的状态,现在应该是清醒过来了。 三人还以为是走水了,仔细一看,易流年正靠坐在床上喷云吐雾,原来是他醒后百无聊赖,顺手拿起了林弦惊放在墙角的万醍醐留下来的水烟袋抽着玩儿。 华澜庭问道:“流年,你在作甚,这东西上瘾有害,不要沾。” 易流年深吸一口道:“啊,好爽,你不知道以毒攻毒吗?抽上几口,浑身舒泰,我感觉好多了。” 一罄见状,皱眉道:“真的好多了?那让他吸一会儿吧,烟丝有麻痹神经的效果,能缓解一下也好。” “事急从权,但记住切不可上瘾,烟瘾是一种低级趣味和快乐,沉迷其中是修道者的大忌。” 易流年可怜兮兮地说:“我知道,我这不是中毒生病了嘛,偶一为之,偶一为之。” “在俗世界里,帮主就严正警告过我,绝对要远离黄赌毒,实在要有些爱好娱乐,可以适当抽烟喝酒,哪怕烫头也行。” 一罄笑道:“你们帮主的三观还挺正,这里面确实是有道理和依据的。” “开阳峰里有位水木然大师,我曾经听过他的课,他对上瘾有过研究和自己的见解。” “他认为,人的大脑里有一种专门负责传导愉悦的物质,在当人们被外界刺激产生快感时,这种物质会激增,像一个会心的微笑,一个善意的拥抱,一句赞美的话语,都会引起这种物质的升高。” “当来自外界的刺激足够强烈,我们的身体和精神就会进入到一种如痴如醉、如梦如幻、如狂如野的感官舒爽状态中。” “人们从讲笑话、吃美食、听赞美,甚至是看热闹,乃至惊悚中,都能体验到浅层次的舒爽;再往上的层级是喝茶、抽烟、游戏等带来的过瘾感受,深层次的,就是你刚才说的黄赌毒了。” “对比而言,以浅层愉悦为基准的话,烟瘾能让神经愉悦传输物质的分泌提升一半,两性情爱可导致激增一倍以上,药物引发的毒瘾可以达到几倍以致十几倍,所以说毒品的致瘾是很难戒除的。” “我怀疑我们中的毒,就是一种致幻致瘾毒素,有可能是从我们在法华寺发现的,形意师父收藏的那种曼陀罗叶的变异品种中提炼出来的,要不然为什么连佛光普照都对之无可奈何。” “按照水木然大师的说法,各种带来快感的手段和这种物质本身还都不是本质,令人过瘾和上瘾的真正的原因,在于一个字:空。 “人在最爽的那一刹那,大脑是‘空’的。大脑真正放空的瞬间,就是人间至爽的时刻,这就是所谓的“色即是空”。 “放空两个字看似容易,实际上要做到很难很难。” “当你刻意要放空时,你就已经是无法放空了,指令性的强迫只会引发各种杂念充斥脑海。” “只有少数真正有修为的人,比如道家和佛家的大能,才可以通过打坐、冥想等不同的方式实现放空。因此,武断地说出世人、出家人体验不了人间乐事那是大错特错了,他们随时随地可以让自己放空,体验那种极致美妙的感觉,而且不是短暂的,可以延时很久。” “《道德经》里说的致虚极、守静笃,《心经》里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都指的是一个空字,只要抵达一种虚极放空的状态,就能洞察到万物的本质,看到事物的发展逻辑以及各种真相,身体的愉悦只是一种副产品而已。” “可惜世间大多数凡俗之人,只能沉迷于前述的低中高三类方式,以求获得身体上的短暂快感和上瘾体验。” “更可怕的是,人是会对快感脱敏迟钝的,快感的阈值是会不断升高的,要想一直获得快感,就必须不断加强刺激的程度,一旦停止下来,人就会陷入极度的空虚。” “哦,我知道了”,易流年讪笑道:“万老留下来的烟丝烟叶没多少了,我抽完就不抽了。” 一罄语重心长地说:“修道者最好的状态是能够自律,方可成为一个真正的自由人。如果一个人的欲望可以被无限满足,他离灭亡就不远了。我们修行,最高的价值就是内心不再被外物牵扯。” 易流年虚心受教:“是是,人们总是对那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视而不见,因为它们太不起眼,太朴素无华了,寻找、识别、坚持的过程又非常痛苦。” 一罄拍掌道:“着啊,凡是让你感到爽的东西一定会让你痛苦。反之,凡是让你感到痛苦的东西,最终也一定也会让你有所成就和收获。” “真正看透这个世界的人都是在用苦难修行。越能让你在当下感到痛苦的事,比如修炼、读书、运动等等,都能使你获得进步,但这些需要一个人有强大的上进心、克制力、自律性。”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寒门出贵子,人生先苦才有后甜,先甜就会后苦,这是世界的平衡法则。修行很苦,努力很煎熬,真话不让人舒服,但恰恰是这些让你感到痛苦的东西才能让你超凡脱俗。” “佛家有一种快速修行的方式叫苦行僧。这些僧人必须忍受常人认为最痛苦的事,例如断食、断水、睡钉床、走火炭,以及忍受酷热严寒等等来锻炼忍耐力。” “痛苦,是一个人觉悟的最快方式。只有痛苦不断触及一个人的灵魂,才能顿悟。” 林弦惊也接着道:“嗯嗯,传统文化说白了就是两个字——克己,即适当控制自己的欲望,当绝大部分人选择被低级快乐麻醉的时候,只有极少一小部分人选择精进。” “不错”,一罄点头:“在将来,能拥有独立思考能力,并能建立认知坐标和思维体系的人会越来越少,而恰恰是这极少数人,方能站上人类食物链的最顶层,引领和驾驭一切。” 三个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火朝天,一旁没有开声的华澜庭忽然打断了他们:“停,打住,等一等。” “你们先别师姑慈师侄孝,兄友弟恭了,你们注意到没有,这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流年和弦惊都没有再发作?” 三人一怔,想想真是如此,最近一天每隔半个时辰就入幻晕睡的两人现在精神健旺,谈锋甚健。 难道?这水烟的确是毒药的克星? 易流年大喜。一罄谨慎,又观察了一个时辰,在检查过两人的身体后,确认他们都恢复了正常。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易流年歪打正着,顺手牵羊的打发时间之举,竟然一举解了奇毒。 后经陈履安和云轶奇同意,一罄把中毒的所有人都叫到了禅房,点燃了最后剩存的一小包烟叶,在一屋子云山雾罩咳嗽声不断之后,大家果然不药而愈! 一罄留下了几根烟丝以便回山后做查验分析之用。 转过天来,庆典观礼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于是众人和树大师话别,赶往广济寺。 这一路这一程上无话也无事。参加完庆典后,因为距离和巨鲸王的二十日之约为期不远,大家继续动身回转海苔岛。 回程上少了一人,陈履安长老不知去办什么事情了,由云轶奇带领大家打马扬鞭,疾驰向来时的传送阵。 半途,在趟过一处浅水河滩时,忽听吸溜一声,华澜庭的座下灵兽骏马扬脖嘶叫,华澜庭本人浑身抽搐,脸色煞白,竟坐不稳鞍桥,滚鞍落马,一头栽入河中。 事发突然,这是啥子情况咋回事儿? 他,也中了毒? 第328章 有仇报仇 一罄连忙过来查看,却不是中毒的征象,华澜庭只说是全身各处犹如万针攒刺,他痛的忍不住满地打滚,脸都扭曲变形了。 云轶奇过来,一掌拍出禁锢住了华澜庭,再以元识探入他的体内压制和详查,片刻过后,云峰主却笑了,温言道:“无妨,恭喜你,贺喜你。” 华澜庭略好受了些,还是苦着脸颤抖着问:“师,师父,您何出此言?弟、弟子可是男身,还有喜了不成?” 云轶奇点头道:“乱讲,心还挺大。你这是拜毕赞所赐,具体地说,是他那枚丹药起了作用。” 华澜庭顿时记起,毕赞说过那药丸功效非凡但凶猛霸道,副作用很大,原以为当时熬过去就没事了,不想这隔了数日后又再爆发,他变色道:“毕老儿害我?师父您为什么还给我道喜?喜从何来?何喜之有?” 云轶奇捻须悠然道:“艾玛,你小子的运道连为师我都艳羡了。俺们都是有心栽花花不开,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温养境了,不久前还让树大师取巧给提了一级,省了多少年的苦功。” “这个毕赞毕掌门,看来是真心感谢你无心插柳,使他儿子毕珂走上了正道儿。他自恃身份,当时没有明讲,反而是吓了你一吓,你要是不敢服用,那就错过了机缘。” “此丹功效不止于短时恢复功力,更在于能够激发潜力提升修为上。虽是虎狼之药,药力狂霸,确实能挤压出散处于你经脉深处,平时难以动用的细微灵力,利用好了,再进一步不是难事。” 华澜庭喜出望外,他此时处在温养境登封期上,要是再上层楼,岂不是说就到了造极期,距离突破进入重要的脱胎境大关只有咫尺之遥。 脱胎境,也就是自在万象门自在无极功的七星北斗境,那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而不可达的境界啊! 那时才可称为门中的核心弟子,才算步入真空炼形的炼神返虚阶段,初步可与宇宙天地沟通,才称得上是摸到了脱离凡体的门槛,具备了飞升成仙的最基本条件。 强忍着一阵阵一波波涌上来愈发猛烈的刺痛,华澜庭觉得眼前开始发黑,艰难问道:“师父,要,要怎么利用好?弟子,弟子快支持不住了。” 云轶奇慢悠悠说道:“有些不大好办啊,毕赞的这枚丹药,药力属性和力道和我万象门的功法不尽相符,要想物尽其用,澜庭你可要受点儿苦楚才行。” 华澜庭此时已经青筋暴露,要紧牙关抵抗药劲,说不出话来,以目示意他可以承受。 云轶奇招手,让其他弟子们围拢靠近,言道:“别人用什么办法我不知道,要为师帮你,那就是一招。” “来呀,孩子们,你们十个一起上,给我,群殴华澜庭!” 华澜庭差点儿一口气接不上来,但也不觉得奇怪,之前云轶奇就多次用过这手,曾多次找人以这种方式来捶打磨练他,师父他老人家使来是驾轻就熟。 见林弦惊等人都迟疑着没动手,云轶奇继续煽风点火:“澜庭现在正被药力在强力压榨潜伏隐藏起来的灵力,他自己行功困难,必须借助外力帮助他理顺和吸收,你们要是他的兄弟姐妹,就不能手软,揍他就是帮他。” “去吧,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狠狠地打,见证你们友情的时刻到了!” 说话间,云轶奇放开了对华澜庭的禁锢,华澜庭知道师父说得对,要缓解痛楚、吸收药力和增强修为,必须充分活动开,他忍痛出手。 果然,越用力,华澜庭的痛感在减少。 华澜庭在逐渐发力,这十人却还是没有放开手脚,十打一,反倒被华澜庭压着打。 云轶奇哭笑不得,只好再加点儿料:“我跟你们说哈,树大师是帮你们升了一级,但那是灵力在量上的增加,而且紫金钵盂发出的是佛光,与我道门灵力不说格格不入,总是异种真气。” “澜庭他是有陈长老种下的佛种,佛道有了些融合的意思,你们要想炼化佛光,把修为稳固在新的小境界上,本来需要很长的工夫来打熬,今天可是个缩短时间的好机会,这可是互利互惠的。” 此言一出,大家的积极性终于被调动起来了,于是华澜庭被群起而攻之。 好汉难敌四手,饿虎架不住群狼,华澜庭再能个,也不是知根知底的十名师兄弟师姐妹的对手,被打得抱头鼠窜。 开始还都是拳脚相加,等华澜庭用出了术法抵挡,众人也亮出了家伙事儿发出了术法。 上半场都还清醒,互相是留手不留力,重拳重击雨点儿般朝华澜庭的身上招呼,帮他激发和运行灵力,等华澜庭被殴得越来越舒服,修为见长,反击愈加凌厉,大家也开始受创时,可就改为留力不留手了。 于是乎,华澜庭身上出现了浮肿,众人斗得渐入佳境、酣畅淋漓,有点儿歇斯底里了,打头不打脸的约定也忘却了,华澜庭的脑袋被群殴的如同猪头一般,只剩下招架和躲闪之力。 场外的云轶奇、风火伦、慕倥偬还在指指点点,纠正大家术法和武技上运用的不当之处,直到最后云轶奇觉得满意喝止了大家,才结束了这一场“内讧”。 华澜庭悻悻然地躲到一边,从河水倒影里看着自己的惨相顾影自怜。 其他人也坐地喘息,人人都有了皮肉之伤,不过心情却好,都发现正如云轶奇所说,能感到自身的修为更加得扎实了。 精神虽旺,身体却是精疲力尽,大家在荒郊野外露宿了一晚,才接着赶路。 不一日的午后,他们回到了海苔岛上,又住进了法华寺。 第二天一早,巨鲸王将如约而至兴师问罪,海苔岛必须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交代,否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等到晚间,云轶奇带着华澜庭和林弦惊来到了岛上的一个地方,佛门和魔修三方的几位大能说好在这里进行最后的商谈。 与会的有佛门的河上大师和罡魔宗的高雄、体魔宗吉隆与鬼魔宗的林风致,以及代表陈履安参会的云轶奇,万泉师太没有到场。 五位强者上了楼上密谈,楼下只有被拘禁的大魔子邵枫和华澜庭与林弦惊。 因为有大能亲自看管,邵枫并没有被下了禁制,有活动和说话的自由。 邵枫看上去精神尚可,只眉宇间略显萎靡,见到了华林二人也没有主动开口。 华澜庭上前道:“邵兄,可还好?” 邵枫微一颔首:“谢谢,还行吧。我没做过的事情不会承认,大佬们倒也没有严刑逼供。” 林弦惊道:“明天巨鲸王就要来了,你如不能脱罪,就会被送出去顶雷,到时要怎么办?” 邵枫往后一仰,靠在了墙上,苦笑道:“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邵某流年不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略通天机预测之术,不过这回也看不出端倪,既然吉凶难料,那就听天由命吧。” 华澜庭道:“罡魔宗和你丹魔门就没人替你出头吗?” “哼哼,魔修不和,尽人皆知。宗门里只有师父等有数的几个人会为我着想,但师父近期闭关,就是出来也会很忙,别人落井下石还来不及,定会瞒着他老人家。” 提到了简朴寨,华澜庭换了正容,肃然道:“邵兄,我有一事相告,还望节哀顺变,振作求生。” 邵枫见他说得郑重,疑惑起身道:“何事?为何要节哀?你请讲。” 于是华澜庭把他们和简朴寨会面的经过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话还没说完,邵枫啊呀一声,伸手一把攥住华澜庭:“你,你说什么!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已经…….你,胡说!” 林弦惊取出了那片玉简递了过去,邵枫以灵识探入读取信息,数息过后,立时虎目含泪,噗通一声冲南方跪倒在地,便是几个头重重磕了下去,口中大呼: “师父,怎么会这样?您,您既然料事如神,为何不和徒儿再见一面就撒手西去?真真,痛煞我也!” “师父,不肖徒儿不能让您省心,反让您在临行前还要为我操心至此,身为弟子不能报恩尽孝,如今被人诬陷,不如追随您而去!” 华澜庭和林弦惊一左一右拉住邵枫,好说歹说劝住了他,等邵枫伤悲了一会儿,情绪稍好,华澜庭道:“邵兄,为今之计,还是想办法破局,你才能告慰简长老在天之灵,不负所托,重振窃字天机门啊。” 邵枫抹了把眼泪:“风、林、火、山。好,我知道了,事已至此,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凭天由命。华兄、林兄,可有教我?” 林弦惊道:“我们也不瞒你,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应该与形意师父之死和你被陷害的事情有关,如今我万象门的陈长老正在神域内取证,今晚或明早当有说法,或可证你清白。” 邵枫道:“有劳了。事情如能解决,大恩不言谢。我会先返回宗门为师父送终,同时对宗门也会有个说法交待,再说去留。总之,今后自在万象门就是我窃字天机门的恩人,尽在不言中了。” 他们三人在楼下说话,楼上的五位大能也在商议。 万泉师太是代表海苔岛佛寺回神域参加了广济寺的庆典,明天一早会和两位佛门瑶池境高僧一同回来。 魔修也是同样的安排,三宗各自会派一名瑶池境大能在明日的清早赶过来。 虽然邵枫可以推给巨鲸王以平息它的怒火,但没人敢保证喜怒无常的巨鲸王是不是会接受,如果不满意,这边有五位瑶池境坐守,巨鲸王要是没有同等级数的海兽强者相帮,要闹事也要掂量掂量,至少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河上大师问云轶奇陈履安的行踪,云轶奇说陈长老最快今晚,最慢明早也会回归,并且会带回来这一事件最新的相关线索和证据,应该有助于揭开事情的真相。 听了这话,在座四名大能的神色反应不同,却都沉默不语。 这时,小楼上面传来破空之音。 这是,陈履安长老回来了。 第329章 奇峰突起 陈履安在广济寺庆典后就脱离了大队不知去向,此时连夜赶回,直接落下,进入了楼上的房间内。 坐定后,河上大师开口问道:“听云峰主说,陈长老手头有发现的新线索和证据,不知是什么啊?” 陈履安先没回答,手一扬,一只麻袋被他惯到了地上,从里面滚出来一人。 这人气息凌乱,样子狼狈,并且显然是被陈履安制住了,出来后翻了两翻站不起身来,一双眼睛惊恐地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鬼魔宗林风致的身上。 河上大师盯了几眼,惊道:“血魔门长老,鬼灵精!” 他没认错,此人正是被华澜庭他们迫退的鬼魔宗血魔门长老鬼灵精。 这是何故? 原来,万象门众人受了鬼灵精的暗算中毒之后,一罄根据症状,分析那团粉末很有可能是她在法华寺里说过的曼陀罗之毒,后来她与华澜庭、林弦惊去和陈履安、云轶奇商量,林弦惊当时提出了一个猜测,即鬼灵精也许和形意和尚与巨鲸王子嗣之死有关。 不管有没有关联,他们那时没想到易流年会碰巧用万醍醐的烟叶解了毒,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了赶快救人,林弦惊建议出动陈履安长老,请他捉拿鬼灵精回来给大家解毒。 陈履安虽然是瑶池境大能,但要孤身深入魔修领地擒回一名玄珠强者,先不说难度和风险极大,首要的问题是他们不掌握鬼灵精的行踪,根本就无从下手。 但林弦惊不会无的放矢,他们巧遇的魔修大能鲍词牌在离开时,曾给华澜庭留下了一枚传音玉简,说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他,正好可以用上。 于是华澜庭联系了鲍词牌,对方真就一口答应了。 神域魔修的内部几乎是一盘散沙,相互的敌视、倾轧和争斗是家常便饭,鲍词牌又是位特立独行、不喜听命他人的散修大佬,尽管受到过三方的拉拢,他却没有加入罡魔、体魔、鬼魔任何一方,因此他对暗中算计一名血魔门长老毫无心理负担,甚至还很有兴趣。 鲍词牌本人又在散修中深孚众望,有相当的影响力和人脉势力,在三大宗里也有一些至交好友,暗地里打听出鬼灵精的所在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但他终有些顾忌,不肯亲自出面,只愿意协助提供消息,这就够了。 陈履安只身潜入等待多日,终于觅到良机,抓获了鬼灵精。 鬼灵精在和华澜庭等人的一战中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伤,逃走后很快就恢复了,在魔修的地盘上他也没有戒心,而且还是被鲍词牌略施小计引诱出来的。 虽说他和鬼影子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守望相助,很少离得过远,但陈履安事先已经知道两人有远距离交换位置的技能,不会给他们施用的机会,凭着高出一大截的修为,陈长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了手。 在佛道双修的瑶池境大能手下,鬼灵精没能熬过陈履安的严加拷问,把他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确如林弦惊所料,鬼灵精真的是暗害形意和尚的执行者! 他奉宗主鬼神惊之命来到海苔岛,在摸清形意的外出习惯后,跟踪师徒两人,然后拌作做小买卖的人接近形意下了手,形意师徒中了曼陀罗之毒,失去意识产生了幻觉。 鬼灵精给形意换了外衣,随后以鬼魔宗秘法进一步影响已经致幻的形意的神智,使他把每天一早会到无人的破旧茅屋练功的巨鲸王子嗣当作阻挠佛法传播的恶魔,两人展开激斗,形意杀了对方。 两人打斗的时候,鬼灵精重创了巨鲸王子嗣的护卫,让它逃回海里报信。 鬼灵精接着杀了形意抛尸海中,永空也被他篡改了记忆,形成了大魔子邵枫接连击杀形意和巨鲸王子嗣的印象。 鬼灵精并不知道鬼神惊交给他的粉末叫什么,但此毒份量足、发作快、毒性烈,以致后来各路大能都看不出真假,没发现永空的记忆被篡改的迹象。 鬼灵精有心眼,自己私自留下了少许粉末,也就是后来用在万象门弟子身上的那些,否则要是量大充足的话,烟叶也解不了其毒,致幻性更甚,致死性更严重。 陈履安在路上反复盘问,鬼灵精的确不知道更多了。 其余的事情,包括邵枫后来被诬陷的具体过程和另外还有什么安排,鬼灵精都没有再参与。 此事到底是鬼魔宗宗主鬼神惊的主意,还是另有其人唆使,目的何在?好处是什么?为什么要挑起海兽和人族的争斗?又与万象门诸人有什么关联? 其中还存有疑问甚多待查,但至少大魔子邵枫的嫌疑应该是洗去了。 听了陈履安的叙述,海苔岛四位强者都没有马上开口表态。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和尚大师的面容古井无波,林风致眼神闪烁,高雄脸色阴晴不定,吉隆也皱着眉头似是在消化消息。 陈履安无疑是个大高手,但又是无关的外人,他的话可信度几何?后续的影响又会怎样? 楼上一时变得异常寂静。 落针可闻的时候,蓦然听得歪倒在地下的鬼灵精朝着林风致大叫:“娘子,救我!” 血魔门长老鬼灵精和鬼魔宗首席客卿林风致份属同宗,鬼灵精向她求救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林风致外号鬼娘子,这一声娘子听上去也不算突兀。 然而林风致却浑身一震,斜瞥了河上大师一眼,起身,后退半步,紧盯着鬼灵精:“你,陈履安说的可是真的?这事儿是你做的?” 鬼灵精人既胆小,在陈履安逼问他时吃够了苦头,这时也顾不得了,大叫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娘子,你可要救我,不要让他们把我交给巨鲸王,我不想死啊!”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 陈履安和云轶奇不清楚,其实其他人都听闻过鬼娘子林风致生性随便,据说人尽可夫,因她长居海苔且修为很高,大家只敢在背地里嚼舌根,少有公开议论的,不想她和半人身半鬼体的鬼灵精还有一腿。 林风致色变,她虽做得,但最恨别人拿她这点公开说事儿,叱道:“你胡说什么,找死不成!”说着手中双剑亮了出来。 鬼灵精见她绝情不认,也是急糊涂了,想着把事情搅乱他才有生机,狗急跳墙慌不择路口不择言,豁出去了冲口而出:“听你们适才所言,你不就是想嫁祸给罡魔宗!你个贱人,你以为刚才那眼神我看不见,你和那老和尚不清不楚,真以为瞒得过我鬼灵精?” 林风致再次变颜变色,鬼灵精所看的方向不是别人,正是她身边的河上大师! 在场之人又一次被惊到。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林风致一身气息猛然拔起,一剑圈转防护,右手另一剑疾刺向鬼灵精。 剑气如虹! 不能动弹的鬼灵精竟被她一剑洞穿,钉在了地上,一命呜呼,气绝身亡。 高雄与吉隆是没料到林风致会突下杀手,反应慢了一慢,而且他们也未必肯拦和拦得下这一剑。 陈履安的修为和反应要高出不少,他怎肯让林风致把人证当堂灭杀,立即出手阻拦。 但是,他的一击却被林风致的左手剑挡下。 剑气如瀑! “一身诗意千重瀑”剑法。 要知道,林风致此前是接近玄珠境巅峰的修为,正面挡住瑶池境初期的陈履安的攻击本不应该如此轻松的。 那是因为,林风致拔起的气息直接越过了玄珠境,到了瑶池境界! 与此同时,林风致身侧的河上大师同样是气息大涨,也达到了瑶池境的水平,手中扁拐配合林风致打向陈履安。 这两人在短短二十天内双双突破进阶,迈入了瑶池境! 今晚故意隐藏了修为,迫于情势才显露了出来。 陈履安对两人没有疑心,所以不会刻意去感受探察。 三名瑶池境出手,小楼哪里经受得住,二层整个楼面轰然碎开,六位强者齐齐升上夜空。 楼下的华澜庭三人也赶忙跑了出来。 这一下不打自招,这林风致和河上大师两个必然有问题,有情况! 现在问是问不出来了,鬼灵精已死,要应付巨鲸王明早的诘问,还要着落在河上大师和林风致的身上,不能让两人跑掉。 陈履安一人迎战河上大师,云轶奇和高雄与吉隆合战林风致。 河上大师以扁拐敌住了陈履安,在两人都没有幻化出法身的情况下,初入瑶池境的河上大师全力防守,暂时没有落败。 林风致晋级后,“一身诗意千重瀑、万古人间四月天”双手剑愈发凌厉,攻势如潮,杀得云轶奇三人只能保持合围之势但难以反攻。 六人分作两对,在半空打得轰鸣不已、风卷云翻,地下华澜庭三人看得直咋舌。 斗了不久,河上大师挡不住刻舟求剑变幻无方的攻击,率先显出了法身,就在陈履安也要如法炮制,再加上云水青山瓶好尽快拿下对手的时候,他们头顶上方高处的云层忽然出现了波动。 陈履安最先警醒,大家随之仰头观望。 云彩分开,中间出现一人,不对,是一头缩小了身形的鲸鱼! 巨鲸王! 巨鲸王不知何故,竟提前一天潜入海苔岛。 巨鲸王早已隐身在云层之中,偷听了众强者在楼上的对话,等他们的打斗激荡云层,不能也不必藏着掖着了,鲸王现身相见。 巨鲸王的修为强横,当日大家联手也不能战而胜之,今时河上大师和林风致已入瑶池境,但众人却不齐心了。 巨鲸王,这是意欲何为? 今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奇峰突起跌宕。 众人心中各自惊疑时,巨鲸王,出手了! 第330章 回归仙洲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巨鲸王没有对六大强者中的任何一人出手。 鲸王的攻击目标是,地面上的华澜庭三人! 一道粗大厚重以极的水柱从其嘴里喷发出来,笔直垂落,如空中巨棍直捣地面,速度极快。 修为差距太大,华澜庭、林弦惊和邵枫被气息锁定,一动不能动,眼睁睁看着水柱砸了下来。 陈履安被河上大师绊住,距离又远,情急之下,刻舟求剑脱手飞出,追打水柱,却眼见截不住水柱的下落。 正在低空鏖战的云轶奇见势不对,心忧爱徒,化作一道流光急坠,赶在水柱落地之前挡在了下方,“尺短寸长”时空干扰术放了出去。 水柱扭曲变形,闪烁了三下,轰然分裂碎开,而云轶奇被撞击得以比赶来时更快的速度摔到了地面上,浑身软塌,负伤倒地。 “师父!”华澜庭惊叫一声,跑过去扶起云轶奇。 而这只是第一击,巨鲸王庞大的身躯化为人形,如一枚灵力弹相仿弹射了下来。 华澜庭急火攻心,已经不管不顾了,放下云轶奇,丹田灵力急速运转三个周天,双手一分。 他在前几天被众人群殴时,云轶奇指导他将“撇捺人生”和“道光一击”共用,这次两相结合后向上打去。 在他身旁的林弦惊和邵枫明知不敌,但此刻无法可想,两人也是全力出手。 林弦惊掐诀施法:“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阵启!” 他的龙形战阵也融入“道光一击”之中,呼啸上行。 邵枫右眼光芒闪耀,“六晓灵瞳”瞳术之光紧随其后。 三人各自的最强术法叠加一处,即便是蚍蜉撼树,也要撼上一撼。 但这次巨鲸王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三人,鲸王直冲而下的身形直奔着陈履安祭出追打水柱的“刻舟求剑”而去。 攻击华澜庭三人根本就是个幌子,乃是声东击西之计,巨鲸王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早在大水漫灌那日,巨鲸王就看中了陈履安的这口剑,简直是垂涎三尺。 很多兽妖海族都不爱使用兵器,巨鲸王这种万多年成精的大能更是愿意依靠肉身之力和天赋神通作战,但巨鲸王在海中的敌手也不少,为了争夺地盘和资源也经常发生族群之战,海兽自然增长的修为进境提升极慢,于是巨鲸王把主意打到了人类修士的武器上。 巨鲸王已至瑶池境中阶,能让它看在眼里的法宝武器可不多,海兽长时间进入陆地实力会打折扣,到大陆上明抢暗夺同阶高手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刻舟求剑威能了得,陈履安都还不能完全发挥其效,兼之此剑的属性与其相符,附带的功能也为鲸王所喜,所以它起了觊觎之心。 巨鲸王的子孙多不胜数,和刻舟求剑相比,一个钟爱的子嗣之陨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巨鲸王回去后思之再三,决定提前潜入寻找夺宝的机会。 今晚良机等到,从陈履安手里硬夺难免要付出些代价,于是巨鲸王虚晃一枪,而后凌空而下,在半空中截住了陈履安甩出的刻舟求剑。 陈履安已经现出法身,云水青山瓶浮在身边提防河上大师,自己全身心操控刻舟求剑摆脱巨鲸王的锁拿。 刻舟求剑在空中游鱼般切削闪烁,每出一剑,冷峭的剑气却奇妙地接连在巨鲸王的上下四周出现,无迹可寻,如被数人围攻。 巨鲸王的人形身体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它全身鼓胀,硬受剑气的侵袭,同时双手连抓,强取宝剑。 眼花缭乱的数次争夺过后,巨鲸王凭修为优势一把握住了剑柄,压制了剑身剑气和剑灵的挣扎,抢到了刻舟求剑。 就在此时,华澜庭三人的联手一击到了,在巨鲸王聚精会神对付刻舟求剑并刚到手的时候趁虚而入。 巨鲸王只微哼了一声,浑没理会,自顾自手抚斑斓的古剑欣赏,一边运力剔除了陈履安在剑上留下的印记。 巨鲸王出现、法剑易主的这短暂时间里,河上大师和林风致见机双双逃遁,已然走得不见踪影,高雄和吉隆聚到了陈履安身边,警惕地看着巨鲸王。 陈履安失了法剑,心里虽痛惜,嘴里仍沉声问道:“鲸王好手段,好算计,今日这剑就送了与你。但事情估计你也听到看到了,河上大师和林风致潜逃,贵子嗣的事情另有隐情,如今断了线索,难道也就此作罢了吗?” 巨鲸王略一沉吟盘算,打了个哈哈道:“承情承情。能挑动两名玄珠强者的必非寻常之人,背后应有不可告人的黑手和内幕,另外鬼魔宗主鬼神惊也逃不了干系,本王自会追查下去,不劳费心。”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本王去也。” 说着流光一闪,化作一道长虹划向远处的大海。 巨鲸王没有继续纠缠,就这么走了。 不是说巨鲸王是个好说话好商量的人,而是它也有自己的思量。 其一,鲸王得了刻舟求剑,心情大好,它子嗣的事情本就被放在了次要的位置,查不查看以后的心情了,再说冤有头债有主,眼前的陈履安和高雄、吉隆都既不是主谋也不是从犯。 其二,陈履安不是它的对手,但陈履安在明白了鲸王志在夺剑的意图后,最后一刻是放了手的,这等于把刻舟求剑让给了鲸王。 否则的话,如其拼命护持,再加上高雄和吉隆从旁协助,费一番手脚不说,还要彻底和自在万象门交恶。 其三,陆上修真门派一般和海底水族井水不犯河水,鲸王本不觉得和自在万象门交恶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华澜庭三人那一击,让他临时改变了看法。 别人瞧不出来,只有鲸王自己在法剑到手抚摸的时候,知道自己左手背上有一道小小细细的血口,那是华澜庭、林弦惊和邵枫合力一击造成的。 伤势微不足道,意念一起就马上自动愈合了,这还是鲸王为了抢夺法剑才让三人钻了空子,不然哪里破得开它的防御圈子。 不管有什么理由,巨鲸王在心里是惊讶的,三个温养境的小辈能做到这种程度,是很稀奇很难得的。 况且,“道光一击”中蕴含的虚无仙意、“龙形战阵”犹如实质的霸气、“六晓灵瞳”的破防穿透力,强度上虽然对它来说微弱的很,在境界层次上却不容小觑。 这三个孩子,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 此时顺手杀了也就杀了,但其中两人是万象门的人,能培养出这样天才弟子的宗门是值得它忌惮的,若非必要,不宜结下死仇。 这样想着,巨鲸王才交代了几句后退走。 巨鲸王肯走,大家是求之不得。 高雄和吉隆各自回去向上面报告情况。 陈履安等回到了法华寺,云轶奇的伤势并无大碍,河上大师的事情自有了然大师向佛门禀告和处理。 这次连累了陈履安丢了刻舟求剑,聊起这事时,陈履安长老却看得很开,不甚在意,说贪恋依靠外物本就对他的修行有所妨碍,自己一直不舍,今日这样一来说不定是好事,能逼迫促使他停滞不前的修为早日突破。 万象门众人小住几日后,就返回了殊玄仙洲。 他们没有直接回山,而是先转道去了仙洲东南部,万醍醐和谢三娘曾有遗言,请他们照看两人的侄子,两夫妻舍命维护大家,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其最后的心愿。 万谢夫妇在岭南一带的名望很高,两人去往华言神域后,其侄子万安被交好的几个门派势力照应着,但是事有不凑巧,万安不久前闲极无聊,和几个朋友一起去了中央厚土大陆游历。 此事只得暂时放一放,众人于是回转了梦笔生花山。 回到门中,大家发现山里六十代弟子们的活动区域内空空荡荡,弟子数量不足总数的一半,问过以后,才知是同门们被分期分批轮流派出去或交流或历练。 华澜庭他们留在了山中修炼。 山中无岁月,一晃儿又是快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外出的弟子们陆续回归,华澜庭这些人尽管出山的次数算多的,闷了小一年,心里也开始活泛起来,静极思动了。 但是要下山总需要有理由和名目,华澜庭和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几个聚在一起绞尽脑汁商量了一次,后来又去到各自相熟的长辈们那里打听了一番消息,终于让他们找到了借口。 第一个借口,是要寻找万醍醐的侄子带回山里。 万谢两人因大家而亡,可说是对他们恩重如山,临终前的这个愿望是必须要达成的。 第二个借口是关于河上大师和林风致的。 辗转传回的消息是,这两人在逃离后,南方华言神域佛门数次派出高手追缉,但均被两人逃走或反杀。 最新的情报是栖霞寺凌烟阁树大师被请出来擒拿佛门叛徒,这一叛僧一鬼魔闻讯后逃往了中央厚土大陆,并分别托庇于两个势力庞大的邪宗异教。 这事与他们有牵连,若是能帮上手并破解谜团、找出幕后原因与唆使之人,也是了却了一段因果。 最后一个借口说起来就有些牵强了,华澜庭他们已经和西方妙高圣地接触过,也去过了北方太初魔原和南方华言神域,只剩下中央厚土大陆还没有踏足,很想去这块另有独特之处的土地走上一遭。 主持日常事务的周翕长老等人接到申请进行了商议后,最终同意再组一个团队前往中央厚土大陆一行,不过要等到盛夏时才启程。 有了确定的答复,华澜庭等人安下心来,等待夏天的到来。 这期间,华澜庭在修炼上遇到了瓶颈,他如今已经面临冲击七星北斗境的关口,但最近数月来,无论如何努力,却毫无进境。 这,让一直以来在修炼上总体平顺的他,十分烦躁。 第331章 不将不迎 借助毕赞馈赠的丹药之力,华澜庭在回来不久后,攀上了六丁六甲境造极期,只要再上一级,就将成为具有飞行能力的七星北斗境修士了,那时可谓脱胎换体、焕然一新,达致炼神化虚层次。 修真界的脱胎高手多得是,但以将近三十岁的年纪接近到这一步,不说绝无仅有,放眼殊玄仙洲以至各个大陆,那也是凤毛麟角,起码在最近万年的修真史上,都是排得进榜单,数得上名号的。 在自在万象门里,近几代弟子中修炼速度最快的是周翕长老,但他迈入七星北斗境时的岁数可要比华澜庭大了不少,三百年来天资和进境第一的名头大概率上是会拱手让出了。 门中从上到下的各代弟子们对此是艳羡不已,各峰各处的前辈师长也是赞誉有加。 以华澜庭的性格,他虽然不会得意自满飘飘然,但独自一人时,心里总是难免会沾沾自喜,昔日世俗界里的一个乡村孩子,现如今就快是神话传说中能“上天”飞来飞去的人物了,想想都恍如隔世。 喜悦的同时,华澜庭也在暗自戒惕,现在他只是有望冲关,等什么时候真做到了,才算是实至名归。 否则,继续辛苦修炼多年不得突破,长时间停滞在脱胎境前,甚至受挫后终生无法逾越的例子不知凡几。 有那些前车之鉴,华澜庭并没有懈怠,反而更加勤奋刻苦,然而进步幅度却慢如蜗牛。 为此,他不惜停了空天青烟玉对变色龙蜥的灵气供应,但效果依然不理想,灵力的总量还是在缓缓增长,但就是等不到质变的感应。 进入七星北斗境的行功路线和关键穴窍他早已熟记于心,好比手中的地图没有问题,但实际中的景物总是似是而非,又如同临水观鱼,真要下手去捞时,总是偏了那么一两分,即便打出了偏离的提前量和富余度,也加快了速度,鱼儿还是会翻个水花儿从容滑溜走。 他知道此事不能心急,或者是量上的积累还不够,或者是机缘还没有到,很多修真者在这里止步几年十几年不得其门而入,都是常有的事,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很清楚。 问题是知道是一回事儿,完全做到心如平湖不易,尤其是自己的期待和外界的期许给他带来了无形的压力,这种心绪时不时破坏他在打坐冥想吐纳时的状态,有时候压制得住,有时却如冬春之交的荒野枯草,一不注意就冒出头来。 这种情况以前也碰到过,是修炼中正常的现象,特别是在七星北斗这样的修行大关口处,需要有更多的耐心和恒心,要不靠时间的累积消除阻碍,要不靠灵光乍现的契机一扫遮望眼的浮云。 奈何大道理都明白,小情绪却难以制服,华澜庭在最心浮气躁的一天,还是去找了师父云轶奇。 师徒两人对坐饮茶,云轶奇抿了口华澜庭泡制的清茶,说道:“徒弟啊,为师知道你遇到了问题,也知道你其实心里都明白,所以没有去找过你。今天你既然来了,咱爷俩儿就聊一聊。” “七星北斗,是个难茬,不是个急茬。” “为师当年走过的路,以及其他师长的经验,不论口传心授,还是宗门记录,都备矣。” “然此关口不同以往,前人之法只能参考借鉴,而无从模仿遵循。因为,自打此处开始,修真者就要尝试建立自己的门道了,这是对自己过往修炼体系、人生经历、学道感悟的一次总结和升华。” “因此,每个人的冲关方法都不尽一致,各有各的窍诀,你必须找到自己的路径和门道。” “天底下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也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个人也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所以,在方法上,这次为师不能再指点你了,但我可以尽力描述下那种状态,你如能在平时多加沉浸揣摩,当有所助益。” 华澜庭放下手中茶杯,准备凝神细听。 云轶奇替他续上茶水,笑道:“放松,这是聊天,不是授课,于经意和不经意间有所悟才好。你看,这闻香杯上写着什么?” 华澜庭低头转动杯子,只见细长的红泥杯身上有两句短语,分别是“用心若镜,不将不迎”。 此语出自《庄子·内篇·应帝王》: 无为名尸,无为谋府,无为事任,无为知主。体尽无穷,而游无朕。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亦虚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云轶奇道:“意思是说,修为高深之人的心念就像一面镜子,对于外物是来者即照、去者不留,应合事物的本身从不有所隐藏,所以能够反映外物,却又不会因此损心劳神。” 说到这里,云轶奇欲言又止一副语塞的样子,片刻后方道:“我尽量说说吧,很难用语言准确地描述出来,那是一种状态,复杂是其常态,我以为懂了会了的个人理解,可能反而会局限你对这种状态的全然了解。” “不将不迎——心明若镜:物来,照过不送;物去,未照不迎。不留恋过去,也不迎接未来,不被过去、现在、未来所裹挟。“ “这好像是一件矛盾的事情,其实世界是一个浑然的整体,既不对立,也不非此即彼。” “人怎么能够不总结和尊重过去呢?站在现在看过去,必定是有局限的,难以就此为未来框定一种可能。” “人不迎接未来岂不是没有目标?因为未来始终都是一个方向。” “实际上,我们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让我们痛苦的并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我们内心担心做出来的结果是否符合目标,是否跟我们过去立下的规则冲突。” “当我们为一件事情感到纠结的时候,就忘了这件事情的本身。” “我说的话对不对?别人接受吗?其实说话的时候把字说清楚就好。” “谈情会有结果吗?我俩适合吗?其实享受牵手的过程就好。” “喝的茶好不好?茶叶是否名贵符合我的地位?其实体会茶水在自己的口腔里徐徐化开,茶香和唾液混合之后进入身体每一个毛孔就好。” “问题和矛盾永远都会有,只要你的内心里面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就能欣然接受这个过程中发生的任何变化,一直朝前走。“ “你手里的这只茶杯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很值钱,值多少钱?到多少价位你会卖?如果你相信它会越来越稀少,价值会持续涨上去,那么除非你很缺钱,不然就用着、拿着,三年五年,三十年五十年,你只要相信这件事,间隔五年、十几年,想起来了就看一次行情,你会发现拥有得很轻松很舒服。” “如果你天天挂虑,追涨杀跌,买了卖,卖了再买,那很累心的。” “所有的轻松,都来自于你刻意的不干预。” “过去不真实,现在不真实,未来也不真实。不要匆忙地局限于自己对过往的界定,对当下的描述,对未来的预期。” “如同你来了,为师拿出了两罐珍藏的茶叶。你说这一罐好喝,我告诉你那是明前茶,如果你说另一罐好喝,我也会告诉你那是雨前茶。虽然到底哪一罐更好,我压根喝不出来。” “管它哪一罐好呢?只要你喜欢,你喝得开心,你的开心也会让我开心,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明前雨前都是假的,也不代表我骗你啊,这确实是我认为我仅有的两罐最好的茶了。” “不用太当真,只要我觉得我对你很真,但我自己并不当真。当事情不顺意的时候没有那么悲观,当事情好像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己跟别人说的那样发展的时候,也不用那么乐观。” “不较真地去看待自己的每一个过去、现在和未来,抱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以为意,刚刚好。” 华澜庭听后想了想,点点头,问道:“师父您当年突破七星北斗境时,是个什么情况和状态?说来让我找找感觉。” “做梦。”云轶奇答道。 “额,您不用这么打击我吧。”华澜庭委屈道。 云轶奇一饮而尽,笑道:“首先,你小子不开窍,老夫说了半天,就是让你不要刻意,自己去找,去拿捏那个状态,你还问我的情况,那你要想突破,就是在做梦。” “其二,我也没骗你啊,我回答了呀。我就是在做了一次白日梦以后突破的。” “记得,那是一个春日的午间,我在不知不觉中睡去,进入了深度睡眠。” “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梦见我在一个春日的午间睡着了。” “然后,我又做梦了,我梦见……” 华澜庭睁大了双眼:“您,您又梦见您在一个春日的午间……春日连环梦?” “做你的连环春梦了无痕”,云轶奇斥道,“这次我梦见我在梦中吟了一首诗。诗曰: 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 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 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 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后来,梦醒了,为师在瞬间一举突破,马上就能飞上了天,还由此自创了一式颠倒上下、反转是非的术法——天在溪底,人在云里!” 第332章 庭前明镜 “做梦,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云轶奇娓娓道来。 “在梦里,你可以做到你平时做不到的事情,可以看到你平时看不到的情景,可以获得你平时没有的能力,可以经历你平时不会发生的奇遇。” “你,是你又不是你。梦中人,摇身一变,成了另一个你。” “在古代,人们比较闲,吃不饱也饿不死,于是产生了两种奇人。” “一种人无聊失眠睡不着,他们就仰观天象、俯察人事。看着看着,从斗转星移的大数据变化中总结出了些规律,在对应世事变动后,演化出了预测天机之术。” “另一种人更牛掰,他们很爱睡觉,时常昏天黑地,搞得自己都不知道清醒和做梦哪个是常态,如同庄周晓梦迷蝴蝶,说不清到底是谁梦见了谁。” “可以肯定的是,这类人已经能够熟练地切换,随时入梦出梦,在不同的空间自由进出。” “有时候,庄子们表现的很正常,那可能只是人家进入到你所在的现实‘梦境’里来表演。” “有时候,如果你觉得听不大懂庄子们说的‘梦话’,那是因为他们在和你分享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见闻。” “做梦。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是你的潜意识在暗夜里撒欢儿玩儿的行为艺术。” “又兴许,是你的无伪装不带面具的本真灵魂出窍了,在另外的肉身不可感的空间里徜徉。” “还或许,是你在梦里开启了特殊的频率通道,调频打通了自己的内心真实世界,或者外部平行世界。” “不管怎样,是不是我们道家说的‘元神’和‘识神’之分,还是佛家深入禅定后的‘远离颠倒梦想’,总之是你的意识与能量和另外的世界同频共振了,情绪和状态突破了现实世界对你的限制。” “一切,变得,皆有可能。”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也就不奇怪了。” “你的感悟,如果在梦醒时分能够或多或少残留一些,就能帮助你的修为提升。” 华澜庭这次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转而问道:“师父,晚饭弟子亲自下厨,给您来一锅小鸡炖蘑菇配云腿炒饭如何?” 云轶奇知道华澜庭已有所悟,不再纠缠纠结于快速升级了,有了这种不将不迎的心态,突破是早晚的事儿,遂笑道: “好啊,在这之前,师父趁热打铁,把‘天在溪底,人在云里’这招传给你。走,到院子里去” 接下来一个时辰,无论云轶奇怎么掰开了揉碎了地教授,华澜庭却死活学不会这记绝招,应该是其境界还没有达到理解的层次。 沉吟半晌,云轶奇忽然一指指地,喝到:“你且来看!” 强劲的指风击打得院子里布满苍苔的地面破损,形成一个深坑。 云轶奇再一扬手,院外不远河道里的水流被他摄拿而来,落入坑中,清澈成池。 华澜庭呆立观之,注视着这个云轶奇给他人造出来的袖珍梦中情景,看看黄昏时的天上浮云,再看看地上台阶前如镜的水面,他漫声道:“弟子似乎有些明白了。 凿破苍苔地, 偷它一片天。 白云生镜里, 明月落阶前。” “此式或许达不到师父您的威力,但有了我自己的体会,就叫它‘庭前明月镜’吧。” 又过了些日子,谷雨后立夏前,门中开始安排前往中央厚土大陆的人选。 陈履安长老在丢了刻舟求剑后,少了外物的羁绊,修为反而隐隐松动,被留下来寻求进一步的突破,此次带队师长确定为另一位孟濠濮长老。 另外,孟濠濮将带上华澜庭他们曾打过交道的门中异兽龙马双面蛟同行,就是不知道进级后,这回是以龙颜娇还是马如龙的面目出现。 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四人还是在名单之内,又加上了岳光寒,以及一名六十代的弟子司马星辰。 在华澜庭献出的蛰龙睡丹功被在一定范围内试验推广后,六十代弟子们普遍进步明显,司马星辰就是其中受益较大的弟子之一,他的火系术法在同辈中无出其右。 其他弟子的人选迟迟未定,据传是高层在考虑人员的轮换。 得知消息后,好动的宋霏霏窜上跳下,以没有女弟子,门里重男轻女有性别歧视为名,鼓动姐妹们对上面施加压力。 到后来,宋霏霏把各种理由都编出来了,比如男人要是山,女人就能把山掀翻扳倒,成为“妇”人,男人要是天的话,女人就能捅破天,成为“夫”人。 虽然理由令人啼笑皆非,却好像起了作用,风清隽、宋霏霏、霍徽晓、顾辰枫被列入了名单。 为了准备此行,华澜庭还特地单独去了趟雾岚山。 在启程前的几天,一个令他们意外的人到来。 此人是南方华言神域罡魔宗丹魔门的大魔子、窃字天机门千倾地一根苗的传人邵枫。 邵枫作为简朴寨的继任者,本来是不会被放出来的。 邵枫本人,虽然对师父为魔修殚精竭虑生生被耗死耿耿于怀,倒也没下定决心脱离,还是会为简长老生前效命的“魔高一丈崖”尽力。 但他对魔修内部互相倾轧的局面感到失望,对自己受诬陷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援心有不满,于是就找了个理由出来,说是要广会天下天机异士,等把师门的秘术修炼圆满再回去效力。 自在万象门开放包容,没有拒绝邵枫在得知情况后,请求加入西行团队的要求。 有了邵枫的加入,简朴寨嘴里的“风林火山”就只缺“山”字代表的单天冲了,大家在商量后,决定在路途中先去邀请对方同往。 立夏当天,西行团出发。 在几次使用公共传送阵后,他们进入了仙洲最西部的区域。 这里地广人稀,地形多变。 经过长途跋涉,先是越过人烟稀少的崇山峻岭,再途经荒芜的大漠风化地区,又穿过水草丰美的沙洲地带,众人来到了单天冲所在的台山宗。 台山宗地处西部边陲,具体位置在西昆仑山的边缘。 西昆仑,曾是天下修真人士景仰的道门圣地,但在很久很久以前,西昆仑突然消失,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是此界灵气匮乏迁移到外界了,有的说是因故隐藏于结界之内了。 西昆仑消匿后,周边依附的修真门派也慢慢衰落,只有一些像台山宗这样传承强大的宗门幸存了下来。 华澜庭他们在出发前,已经提前委托商家把邀请的信息传给了台山宗,所以在抵达后,就被单天冲迎上了西台山。 孟濠濮长老要锻炼弟子们自己处理事务的能力,因此他和双面蛟先行一步,到西昆仑山另一侧等候大家,让华澜庭等人自行去接上单天冲。 在下榻之处,单天冲为众人接风洗尘。 席间聊到了此次的行程,单天冲没有去过中央厚土大陆,当然是愿意同行,但他放下酒杯却唉声叹气,说道:“本道子自然兴致勃勃,奈何我家长辈还没吐口啊。” 台山宗现在掌舵的家族族长是单天冲的父亲单愚,单愚在把“七巧魔瞳”正式传给单天冲后就闭关隐修了,族里目前主事的是单天冲三位爷爷辈的人物,号称“台山三老”,名字分别叫作单亮、单火和单烛。 三老并不反对单天冲外出游历,但对同行的万象门弟子没有了解和信任,提出了必须先经过测试验证的要求,认可后方能准许单天冲加入这支队伍。 这事儿有点儿出乎意料,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华澜庭他们欣然接受。 第二天,单天冲领着大家来到了山中演武场地昆仑台上。 过不多时,台山三老来了。 三老长得很相像,区别是单亮看上去冷厉威严,单火慈眉善目好说话的样子,单烛的表情则是不温不火。 万象门弟子见过了礼。 单亮先说道:“自在万象门声名赫赫,众位小朋友一眼看过去也都是青年才俊。非是我们有意阻拦,借机见识下仙东的道术而已,你们不要在意哈。” 这位单天冲的大爷爷貌似严厉,话里却透着和善。 单火接过话茬:“话也不是这么说,天冲为本宗道子,安危关系到我宗命运,怎可马虎懈怠。诸位要想带走他,必须先过了老夫这一关。否则,我是不放心的。老三,你说呢?” 貌似慈善的单二爷爷看来是力主进行这次考验的。 单烛道:“我无所谓啊,有热闹瞧就好,山里待的实在是太憋闷了。” 单天冲知道自己这三位爷爷个性不和,整天阶争来闹去的,赶紧说:“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人家都答应了,开始吧,你们想好怎么评测了吗?先说好啊,不能强人所难,故意刁难,不然孙儿我可不干。” 单亮温言道:“我们三个昨天商量过了,我们每人出一题,各自考察一个方面,全部过关就可以了。” “老夫负责第一关。” “嗯,那个,很好,我现在宣布,万象门的小朋友们通过。” “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没表现就通过了?你这是逗我们玩儿吗?” 老二单火人如其名,火气甚大,当着大家的面就诘问起单亮来。 单亮道:“我负责的关口我算了算。我要考察的是他们的天资与潜力。” “老夫虽然老眼昏花,可还看得出人家孩子个个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修为可都在温养境了。这份资质水平,你单火在此般年岁时,可曾做到?” 单火听了有些悻悻,这话儿他真反驳不得。 其实他在见到众人后,心里也很吃惊,只是他对台山宗所学极为自负,要维护台山宗的面子,不愿轻易承认别家弟子的优秀。 干咳一下,单火道:“我台山宗术法源自茅山道术,后经发扬光大,形成独有的茅台道术,其中的茅台瑜伽天机术独树一帜,听闻万象门亦长于此。” “今儿个,老夫想,亲自领教领教。” 第333章 昆仑斗法 “啥?”单天冲惊问。 “二爷爷,你是咋想的?你个玄珠大能,要亲自下场?天机比斗,凶险万分,他们都是我朋友,你不能伤他们。” 单火道:“冲儿,正因为二爷爷的修为高,能够控制,所以只是考较,我自会拿捏分寸,伤了人算我输,好不好。而且,我的意思是,他们可以一起上。” 单天冲转头,目视众人询问。 林弦惊振衣而出,洒然道:“可。” 霍徽晓兴奋地搓搓小手,傲然道:“无所。” 邵枫的光头上已经留出了细密的头发,森然道:“正合吾意。” 华澜庭似是想起了什么,嘴里咕哝了一句后,扬声道: “我方出三人,我看不如单道子也过来吧,有他在,单二老爷子就不舍得误伤了。” 单烛听了鼓掌:“有趣有趣,我看可以,姓华的小子很有头脑。放心,我和大哥会在旁护持,单家数代老军那个中医了,受伤包治。” 实际上,华澜庭并不是怕什么误伤,而是想起了这四人正好凑成了“风林火山”,他倒要瞧瞧,被简朴寨称作天机界未来后起之秀的四人联手,会是何种状况。 单天冲也觉得有意思,走了过去和三人并列,半包围住了单火。 单火没有离开太师椅,他盘起了腿,很轻松地用双腿摆了个旁人看过去极其别扭难以做到的姿势,然后一手撑椅支起,一掌向天。 瑜伽茅台天机术之“金鸡独立”。 这边的单天冲也是同样的姿式。 林弦惊是盘坐在地,一把算筹撒向空中。 算筹在他的操控下,按照八八六十四爻的不同组合连续变换排列,煞是好看,同时煞气冲天。 大衍天机诀之“凌空解语刀”。 霍徽晓松松垮垮不丁不八地站着,双手如抱太极,双膝微曲后前后交叉晃动。 自在万象门秘传天机攻击术之“十字摆莲“。 邵枫的术法融合了佛门的大手印功夫,手势多变: 双手拇指食指夹起,中指、无名指、小指打开,此为“香”之印; 两手五指分开略收,束住翘起向天,此为“花”之印; 双拳紧握,然后食指向上,拇指从中穿出,此为“灯”之印; 两手握拳朝前,拇指前凸,此为“果”之印。 窃字天机术之“顶礼献佛”。 天机互斗,多为远程攻防,这种近距离的斗法,五人都把战场指向了高空。 天地人同在一方天宇内,阴阳消长、五气运行,互为投射、模拟和象征,万物互连、互融,互感、互应、互渗又互立、互通、互补,所谓的天机命运,显现为动静莫测的气机。 这种气机是天地山川、万灵万物在“呼吸”。 任何天机术,都是修士借助特殊的力量和技巧试图去捕捉、揣测、影响、指挥这种天地“呼吸”带来的气机。 而人呢? 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人之气亦在于呼吸,一呼一吸为人之气机,没有呼吸人就死翘翘了。 空气在人的身体内外进进出出的呼吸吐纳,是一切修行的根本法门。 人之身体,有一部分是可以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是人的意识控制的住的,比如脑袋和四肢,人可以竖一竖中指,瞪一瞪眼睛,翕动一下鼻孔,张一张嘴巴,转一转臀部,以及,收缩几下肛肠肌……. 人的身体,另有一部分是很难指挥得动的,普通人不能随便让自己的耳朵煽动,人被吓得肝儿颤其实只是形容,颤是颤不动的,还有,让舌头打卷也不是人人做得到的。 在这两套可控、不可控的系统之间起连接过渡作用的是呼吸。 强大的修真者通过控制呼吸的节奏和气息的走向,能够让不受意识左右的那部分动起来,例如你的心跳快慢,你的肠胃蠕动,你从脚到肩那条肝经的“颤动”是可以感受和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的。 熟练之后,配合相应的力量和技巧,就可以感应天地间的某些气机。 更强大后,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支配这些气机,而后就能进行某些判断,或者让气机去攻击对手,扰乱打断对手对身体的控制。 这其中,除了控制力的强弱,最为关键的是“频率”。 如果你能感应识别某种频率,并可以把自己的调整到同频共振的状态,不但自己会非常地“爽”,还能驱动其攻击他人,掌握的越多,调动力越强,攻击效果越好。 现在,五人就是以不同的方法在控制不同频率的“气机”进行拼斗。 单火成竹在胸,指挥自己的“气机大军”横冲直撞,扶摇直上,去势汹汹,实则他悠着劲儿呢,这队先遣人马色厉内荏,只是试探性攻击的炮灰,旨在测试和消耗对方。 “风林火山”四人是头次协同“出兵”,除林弦惊和霍徽晓,彼此之间并无了解和配合可言,又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基本上是各自为战。 四人的性格和风格也各异。 林弦惊是不动如山,动若脱兔; 霍徽晓是侵略如火,一惊一乍; 邵枫是其疾如风,其徐如林; 单天冲是油滑如鱼,剑走偏锋。 今天也该着单火点儿背。 面对单火大肆攻来却虚张声势、虎头蛇尾的头三板斧,四位小将不约而同地认为其他人会先拦击以挫其锋,全都决定自己稍后再强势出击,如此方显手段了得。 四人或退守、或迂回、或沉潜、或散开了气机,以致单火的先导攻击扑在了虚处,做了无用功,白白损耗掉了。 这时四人才有约在先似的,饿虎扑食般露出了獠牙,从不同的方向上“撕咬”单火的后续大军。 单火好比一拳打空,招式用老,露了行迹。 单火本是只猛虎,以为面前只是四只恶犬,在他闹着玩儿的刻意压制下,这只猛虎只用出了公牛的力量,却不想恶犬实际上是四只雏虎。 四大天机奇术各有所长,共鸣的气机律动,以频率声调比喻,有的如丝竹之高亢音裂锦帛,有的雄浑如鼓镲敲击震耳,有的像笛箫笙管悠扬入腑,有的如同琴瑟不和鸣,令人刺耳欲吐。 俗话说得好:拳怕少壮,乱拳打死老师傅。 四只小虎一通乱捶乱咬,打得老牛皮开肉绽、招架不住。 换个比喻,把单火的“气机”看作是处陋室的话,本来可以何陋之有,问题是被干扰后,谈笑全白丁,往来无鸿儒,有丝竹之乱耳,多案牍之劳形,苔痕湿滑绿,草色迷人睛,左住西蜀张翼德,右居曹魏许仲康,实在是难以调素琴,阅金经。山是假山,仙是半仙儿,斯是陋室,其陋无比。 总之,四人出击,长中短的多个频率打乱了单火的节奏,令他对气机的把握顿时失了机,急忙快速调频之下,空中所感全是呜哩哇啦无意义的“杂音噪音”不着调。 单火的修为和天机造诣高出四人甚多,他的人是毫发无伤,可太师椅抵受不住他面对气机攻袭时身体做出调整所造成的影响,厚重的椅子裂开。 “金鸡独立”的式子还在,可在天机斗杀中,要是实战相博,单火还有反击的机会,但在模拟对战中,这就算输了,因为你控制不住,没有消除对手施加的影响。 台山三老没有掩饰眼中的惊诧之色。 四小联手,让估计和防备不足的单火竟不能随意展开反击,而是不得不缓下来防守了一招,这很说明问题。 天机攻防不同于普通斗法,很少缠斗过久,瞬息见生死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另三人的水平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估,这还是在各自为战的情况下,如果配合有度,刚才就能伤到单火。 不止于此,林弦惊、霍徽晓和邵枫的术法都有令三老耳目一新的感觉,这让三人的目光迅速从诧异变得热切起来。 单亮颔首,说道:“如何?这第三场还要测吗?” 单烛寻思下应道:“已过两关,第三关无所谓了,不过既然说好了,那就再看一轮。” “测试修为、武技什么的没意思。听说,天冲的瞳术已经在中央天井你们遇到的那次里露了白,你们出几个人吧,不限术法,看看能否挡住他的瞳术攻击。” 华澜庭听到这里心里又是一动,冲口说道: “三位老爷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道子的七彩魔瞳威力非凡,巧的很,我们这里也有两位精通瞳术,对轰的话我怕控制不好,能不能找个同样的靶子,大家比拼一下?” “哦,这么巧吗?” 单烛不以为意,世间的瞳术虽比较另类,但也不是单家独有,可据他所知,能一较高下的就很罕见了。 “这个好办。” 单天冲接口道:“我家有一口西昆仑消失时残存下来的古钟,虽然只剩下一半了,但硬度弹性足够,声响奇特,一直被我当作练功的靶子,可用作比试之用。” 邵枫和霍徽晓也是跃跃欲试,两人的瞳术在未练完全时秘而不宣,现在都已初成,见有此少有的以瞳术较技的机会,都起了好胜之心。 大家绕到昆仑台的后身,那里一侧的山壁上嵌着一口残破的古钟,只有半面多一点完好,裂口处平整光滑,该是被一剑切削开来。 西昆仑真是修真胜境,就连流传下来的普普通通一口钟,任单天冲的瞳术冲击多年都无损,那把之一下子劈成两半的宝剑该是何等锋锐。 三人站定后,作为主人,单天冲第一个出场,施展他的“七彩魔瞳”。 第334章 开放共享 单家世代秘传的七彩魔瞳极具威力,不但有识破幻境迷阵之效,攻击力亦强大,炼到极致,更有打穿同等或下级位面结界,沟通异度空间之能。 弊端是副作用明显,且难以修成。单家做到了一直传承下来,但经常是间隔多代都无人能够发挥出最佳的威力。 单天冲目前也不行,但他已是家族数百年来最有希望超越前人水平的子弟了。 瞳光发出,呈现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依次高速推进,光轮边缘有淡淡的黑色光晕,撞击到古钟之上,发出闷雷般的七下回响,钟体微微荡漾。 听到钟声,旁观的年轻一辈被声波连续震荡,都有胸口烦闷欲呕的感觉。 接着轮到了邵枫。 邵枫的“六晓灵瞳”是简朴寨历经千辛万苦获得并纳入邵枫眼中的,过程痛苦非常,同样是顶尖的瞳术,能破除迷幻和攻击对手,最强之威与佛门高僧的六大神通有的一拼:天眼通、天耳通、神境通、宿命通、他心通、漏尽通。 邵枫的瞳光不同于单天冲,这次发出后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但形如一个混合色彩的光团滚动前行,撞击到残钟之上,发出犹如一声但明显有七种高低错落区分的清脆巨响,打得钟体稍微偏转。 声只一下,回音传来,华澜庭他们必须运功才能压下向上翻腾的气血。 台山三老在一旁已经是看得变颜变色。 最后出场的是霍徽晓。 霍徽晓的“八彩重瞳”一样是传承久远,来历莫测。 八彩重瞳,是谓通明,历象日月,璇玑玉衡。 传闻尧眉分八彩,舜目有重瞳,一横一竖两个瞳孔犹如横卧,两者皆为帝王之相,古史上只有项羽等五六人有此异相。 除了识幻破虚和攻击之效,八彩重瞳在天机预测上独领风骚,在至境上能够通揽很大范围内过去现在未来发生之事,并有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天机之能。 八彩重瞳的瞳光有别于前两者,分为红、橙、黄、绿、青、蓝、紫、黛,像彩虹丝带一般从外向内均匀条状排列,速度更甚,撞击到破钟之上,如珠落玉盘,发出轻盈叮咚的声音,悦耳动听。 声虽动人,大家的眼前却是一花,纷纷恍惚了一瞬,视线里的古钟嗡嗡,显出了不知几个重影。 从声音的回响力度和造成的冲击效果来说,这三人似乎是不相上下,大家把目光投向三老。 三老也在交换着眼色,心里是既吃惊又兴奋。 作为西昆仑山下的修炼世家,他们和树大师一样,是少数知道这世间鲜见的三大瞳术的,对六晓灵瞳和八彩重瞳虽未曾亲眼得见,家族里却是有记载的,没想到今天同时显世遇到了一起,这殊为难得。 接下来,单家三老立即把邵枫、霍徽晓和话事的华澜庭、林弦惊请到了静室里,三老先单独商议后,出来和四人密谈。 测评结果是不用说了,三老巴不得单天冲和这行人多亲多近,四大天机秘术和三大瞳术汇聚一处,这对单家的发展来首是千载难逢的一个机遇。 在静室里,单亮代表单家提出了一个请求,让华澜庭几人大吃一惊。 单家要以茅台瑜伽天机术交换一种天机密法。 窃字天机门是一脉单传,自在万象门虽崇尚包罗万象,不是敝帚自珍的门派,但要说和盘托出独得的秘奥,即便价值等同,那也要慎重考虑,得门中同意才行。 这还不算,单亮变本加厉,继而又提出了另外一个更加惊人的建议。 他的建议是:在各自保留最重要的独门要诀部分的前提下,四大天机术的基础理念、修炼路径和施用方法相互开放,全面共享。 这,怎么可能?! 为了提供对等的交换价值和显示诚意,单亮说台山宗会先介绍并演示一桩功法给大家,这种功法能够把理念相通相似的密技予以最大程度的融合,从而发挥出更强的功效,尽管由于契合性的原因,融合程度有高有低,但绝对会强于原有的。 单家之前进行这种交换时,是不会提供功法的核心内容的,而是对方先给出密法到单家,单家对之进行改良增幅,然后教给和交还给对方,这样单家得了对方的密技,对方的好处是自家密技的威能变得更强。 在这种交易里,当然是单家受益最大,交易对手往往是比单家弱小,或者是为了提升门派术法的威力而交换的。 要知道,只要不是在大的混乱期、没有大的战事,修真门派功法术法的传承延绵不算困难,但是要在漫漫岁月内持久地保持住水平已然不易,经常会由于某代弟子根器资质的原因导致下滑。 而要想创新和提高,超越前人的成就,就更非易事,或者是出了一位、一批天资卓绝的弟子,或者是通过巧取豪夺,获得更高级的密技宝物等。 这种情况下,总会有一些门派为了生存和发展,愿意进行交易。 单亮在这次谈话中,抛出了一个很有诱惑力和竞争性的条件: 只要自在万象门和窃字天机门答应不予外传,台山宗可以对两家公开这门功法的全部。 一个原因,三老是识货之人,四大天机术整体而言不分高下,排名不分先后。台山宗已经有很多代都没有遇到足以匹敌茅台瑜伽术的天机术法了。 这点其实还不是最主要的,在单亮给几人讲了台山宗的历史和价值观后,华澜庭他们终于明白了。 很早很早的时候,台山宗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宗门,门中修习的不过是大路货色的普通茅山道术。 后来在有所发展后,也就是个三四流的中等家族门派,直到出了一位不世出的老祖。 这位老祖的修为在家族里是一骑绝尘,但这还在其次,其人的智慧和格局出众,通过精修道门典籍,为单家制定了“以一切为我所用为中心,以任性和连接为两个基本点”的发展理念。 “一切为我所用”的意思是说,是不是我的并不重要,能不能够为我所用才重要。 谁也不是谁的谁。 阳光是你的吗?灵气是你的吗?都不是,但只要有个空间,你站在天地间随便个屋顶树下,哪怕就算是家里的恭桶边上,你也可以打坐吐纳练功。 江川湖海是你家的吗?不是。 如果你有条船,它是浮不起来走不动的,而水是天然有浮力的,不需要你去创造浮力,你也不用智者乐水,水也不需要你喜欢它,只要你找一处开阔的水面,你的船就会被水浮起来。 这是水的天性,这叫任性——任其所性。 如果你的船大,则“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倒一杯水在厅堂里的低洼处,只能载动小草,在这摊水上放个杯子,杯子会被黏住不能动。 浅水是浮不起大船的。 那怎么办?要不连接小水蓄成大水,要不打通障碍把水联通,再利用山势地形形成大水和深水,你的大船就能扬帆起航。 把不属于你的水连接起来,借水的势能承载你的大船。 如果再把航线上不同地方人们的出行需求连接起来,你就能做起通行的生意。 在“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发展战略的指引下,台山宗实行了开放共享的策略,不怕把自己的术法给出去。 在大家都捂着防着的大环境下,这真的是很难但英明的一个决定。 最初,老祖用茅山道术交换来其他的道术,再用这两种术法继续交易来更多的道术。等多了时候,留下其中适用的以便博采众长,接着交换出无用的换取有用的。等功法水平增强时,再去换回来更高端的。 就这样,当台山宗不把功法当成自己拥有和必须独有的东西的时候,他们借用了周边门派一切可借用的资源。 数代以后,台山宗的功法变得非常高明,种类愈发多样,家族子弟的修为水平日益高涨。 在这个埋头发展的不短的过程中,台山宗对如何融合贯通各家道法有了自己的见解,并在不停交换的同时,开始对外输出自己的技能,增加了通过帮助别人改善功法来获得新的功法这一途径。 又经数代,茅台道术成型,又有另一位先祖成功地把茅山术和外出远游得到的瑜伽术结合,后来又引入了天机术,再后来侥幸获得了异宝“七巧魔瞳”,至此初步奠定了台山宗在西昆仑一带的地位。 再后,台山宗偶然发现了一套交换回来的不被卖家重视的远古无名功法的奇特之处,将之与自家积累的融合技法结合,逐渐打磨出了单亮所说的那套核心秘技功法。 道术万千,这个功法虽非万能,不是对所有种类的术法起效,但确实强悍异常。 其实,此功法并非真有做出实质性改良的神奇效果,真能如此,台山宗就要逆天了,被改善的术法的内在机理没有发生改变,只是通过形式上极其巧妙的技巧运用来达到了融合提升的目的。 就像一些戏法,艺人是通过苦练而成的快速手法和利用人眼的错觉制造出匪夷所思效果的,但对技巧顶尖的戏法大师而言,即便告诉了你障眼法的秘密,你仍然看不出破绽,因为太快太逼真了,超出了人眼可以作出正确反应的范畴。 此法并不是“道”,而是“艺”与“术”的巅峰神技。 靠着这些积累,台山宗在生生灭灭、起起落落的西部宗门变迁中始终不坠。 最近几百年,能让台山宗看上的道法不多了,尽管没有具有真正创新意义的功法术法再出现,单家几代人在守成上做得不错,然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怕慢就怕站,“开放共享、任性连接”思想极为根深蒂固的单家三老,非常渴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他们手里将单家再推向一个新的高峰。 有鉴于此,在见到另外三大天机奇术时,三老才一致决定舍了孩子去套狼。 华澜庭他们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擅作主张,于是通过单家的传音法阵和已经到了山外的孟濠濮长老取得了联系。 孟濠濮说他会在中央厚土大陆之行结束后亲往台山宗进行了解交流,再将情况带回,请门里定夺。 单家知道兹事体大愿意等待,同时准许单天冲加入,并派了高手在暗中保护道子。 为进一步彰显诚意,单家让单天冲在路途上可以先分享出来一些简单的融合技巧,实现四大天机术初步的团体作战能力。 第二天,一行人下山,汇合了孟濠濮后,向着中央厚土大陆进发。 第335章 中央厚土 中央厚土大陆,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中央,并不是说它的位置居中,而是这里开化的时间和文明进步的程度,曾较其他大陆为早为快,于是此间修士以天地之中域自居,后来其他大陆就据此各自以东西南北四方命名。 其实方位,都是相对而言的。 也因此,中央厚土大陆上的修真者,对其他大陆普遍是持俯视傲慢姿态的,以表面显现出来的实力而论,整体上也的确比其他大陆只高不低。 但同时,中央厚土大陆上的修士又是焦虑的,因为修行的历史早,大陆上灵气长期使用过度,早已开始有了衰竭的迹象,长此以往,很不利于可持续发展。 这里单说一句,据书籍记载,近古曾有一帝国自号“中”国,世人多以为国人傲慢自大,认为自己是全世界的中心,然以其精微璀璨影响深远的文化而言,怎么会如此浅薄? “中”,首先是很好的意思,那国发源之中原大地上的人常说:中不中? “中”,还是“太极”的意思,太极为中,为本源。 “吾道一以贯之”的“一”说的就是太极。太极上面的部分叫“华”,华章、华彩、华服。 “中”,还是守住中道的意思,折中、中庸,圆润。谦可以,但无需过谦;傲可以,但不要过分。 “中”,也是仁的意思,太极发散出去,就是仁、义、礼、智、信和忠、恕、孝、悌、勇等等,收回来,就是仁。 仁,永远是个方向,可以无限接近,但难以企及的方向。 一个果仁核,把它埋进种入土里,它就会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发芽生根,长出一棵苍天大树来。 一切,靠的就是那个“仁儿”。 天地仁不仁且不说,人却要有仁。 另一说,皇天在上,厚土在下。 大地厚土,深厚、广博、包容。 中央厚土大陆也确实多样包容,天下的各种修真门类在这里都能找到,有些还源自于此地,可说是开枝散叶,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但同时,中央厚土大陆也是最为混乱的,概因修真门派和道法路数太多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彼此间的争斗十分激烈,大小争端随时随地发生,竞争异常激烈。 百花齐放,带来的也往往会是百鸟争鸣。 傲慢自大,又焦虑不安;深厚包容,又混乱纷杂,这种矛盾的情况大概就是中央厚土大陆的特点。 中央厚土大陆和东方殊玄仙洲隔茫茫大海相望。 万象门一行,经过数次跳岛传送来到了大陆,期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他们的目的地是个叫无影宗的中型门派,据说万醍醐的侄子万安和他的朋友会投奔这里。 然而,等他们辛辛苦苦找到地点的时候,却发现,无影宗在不久前,刚刚被灭了门! 从山门到宗中各处,一路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处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一副激战过后的惨烈景象。 下山一打听,说是无影宗开罪了大教天一派,一夜之间被一使剑女子带人给血洗了。 中央厚土大陆上的混乱,争斗之残酷,由此可见一斑。 大家傻了眼,那岂不是说万安凶多吉少,起码他的行踪了无了影踪,变得无影踪。 议论了几句,他们传音召唤孟濠濮长老。 路上,按照万象门的老规矩,孟濠濮带着双面蛟暗中尾随保护,由他们自己处理日常问题。 等了老半天,孟濠濮才姗姗来到。 听他们说了情况,孟长老翻了个白眼: “要怎么办?你们问我?老夫是曾来过厚土大陆好几回,倒是有些朋友的地方可以先去落脚,但问题是说好了有事你们自己解决,我只负责尽量保证你们死不了,其他的少来烦我。” 这位孟长老隐居后山,大家平时都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对其人的脾气秉性知之甚少。在来的路上,孟长老既不是不苟言笑,也没有和他们谈笑风生,态度是不温不火不咸不淡。 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互相看了看,这四只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早已形成了很深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一路还要靠孟长老罩着,办法他们可以自己想,但这关系必须要搞得熟络才好。 当下,惯于做恶人的易流年跳了出来说道:“孟长老,下一步的行止我们倒是商量出了几个章程,俺们也知道对待师长不能光问怎么办,所以会有几个方案请您拍板。不过作为师长,您也还要指点弟子们啊。” 孟濠濮干笑两声:“少来。本长老都快二百岁了,早就不收弟子了,关门弟子都是你们的爷爷辈儿。但你小子要是这么说,我的规矩是要看年轻人有没有资格值得我提点。” “这么着吧,你口口声声师长师长的,那我且来问你们,你们觉得师父和长辈应该怎么做,才称得上是合格的?回答让我满意了,我就勉为其难掺和一下。” 知道喜好什么就好办,智力问答脑筋急转弯,加上生搬硬套拽文,那可是万象门营造处四子的拿手强项,从不弱人,于是四人开始了即兴表演。 华澜庭先道:“师长们带队伍,不管这届弟子行不行,首先要做到的是授人以鱼——要让人家能吃饭糊口,起码要管三饱一倒,吃喝不愁,有地儿睡觉。皇帝还不差饿兵。” 林弦惊接着说:“第二,要授人以渔——教授弟子们本事和为人处世的方法道理,多多益善。除了打渔杀家的法门,还有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时候,所以猎熊的手段也要教上几招。” 易流年:“第三,还要授人以欲——虽说无欲则刚,但也要想办法激发弟子们的上进心、拼搏心、知耻后勇心、仁者无敌心,心心相印方能大爱无疆。” 诸葛昀:“第四,要授人以娱——快乐修炼,修炼快乐,劳逸结合。希望、睡觉和微笑,是缓解人生艰辛的不二法门。” 华澜庭继续道:“第五,要授人以愚——大事有原则,小事会自嘲,要大智若愚,做事扎实,做人实在,做人事要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善良慈悲。貌似愚钝,事能藏住,才显格局;气要沉住,方为本事。这样以后做仙才自在。” 易流年不失时机地加入诗之注脚:“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迎面花。” 林弦惊接着说:“第六,师长要会授人以遇——为弟子们寻找并创造发展的机遇,以磨练和成长,担负指路、引路、带路和铺路的责任。” 易流年又道:“第七,要能授人以誉——经常给与后辈精神层面和物质上的肯定、表彰与赞誉,让他们有信心去迎接和面对更大的挑战,变得更强,飞得更高、更远、更快。” 诸葛昀最后道:“第八,要授人以宇——教授弟子们成为具有大格局、大胸襟、大眼界的人,感悟宇宙天地运行之妙,提升智慧,飞升成仙,自此遨游天下。” 孟濠濮听了,先是板着脸道:“一个个贫嘴呱舌,是不是还应该授人以浴啊,带你们去洗个澡、搓个背、揉个脚、按个足,再做个大号宝剑?” “是不是还要授人以羽啊?给每人发一对梦想的双翼与飞翔的翅膀,让你们都能得入七星北斗境。你们,咋不上天呢?” 说到这里他却笑了:“好了,你们说得好有道理,本长老竟无言以对。行,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华澜庭代表大家道:“万安生死未卜,但我们还是要找到他的确切消息。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在厚土大陆里找一个人的下落,无异于大海里捞针,只能求助于人。” “一个方法是求助于朋友,比如商家、慕家在厚土大陆上的分支,请他们代为寻找,但这两家毕竟不是地头蛇,在这里的势力不会像仙洲里那样庞大和盘根错节,我怕短时间内很难做到。” “另一个方案,是求助于本地人。我们认识的,只有在太初魔原时碰过面的一个宗门,当时他们是血月黑沙宗的援军,我们双方联手抵御过九曲连环坞和冰火麒麟谷。问题是我们小辈与之不太熟,冒然上门不是很方便。” “再一个,就是求助于自己人您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门中请您出山带队,您在厚土大陆上肯定有认识的熟人。” 孟濠濮点头道:“能自己办的事,咱尽量不求人欠人情。你们这几个办法都好,可以作为后备方案。” “这次出来,门里给了充足的灵石和法宝器物,既然咱们这么壕,本长老建议你们用钱开路,去找本地经营情报消息的组织寻人。” 长老一句话,底下人跑断腿。 华澜庭他们立即转往附近的城镇打听消息。 走过几个镇子后,还真巧,在最后一个镇子上就有一个厚土大陆上着名的情报组织的分支堂口,名叫歌月会。 歌月会原名哥老会,是厚土大陆上数得上名号的线报组织之一,熊氏家族的产业,势力遍布各地,经营各种消息买卖和其他相关的地下隐秘生意,近期更是吞并了厚土大陆上一个响当当的楼子得月楼,遂更名为歌月会,声势愈发见长。 就是它了。 大家在镇子里住下后,傍晚时分,华澜庭和林弦惊两人出来直奔歌月会的堂口打探。 两位小哥,要看看能否找到人、约个会,促成这笔交易。 第366章 歌月雅集 歌月会的这处堂口门脸不大,但生意不错,看上去管理有度,里面显得秩序井然。 华澜庭和林弦惊刚一进去,就有人迎了上来,把两人引到了一个柜台前。 柜台后的伙计满脸堆笑,做派很职业,见他们是外乡人,想做的是大海捞针般的普通寻人生意也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地解释各种规矩、取费标准和注意事项,并声明这种事难度大,时间和结果不容易保证。 华澜庭得了孟濠濮的首肯,财大气粗,身子近前,袍袖一抖一遮,一小袋灵石暗度陈仓递了过去:“兄弟,帮个忙呗,江湖救急,其他的好说。” 伙计心领神会,不着痕迹,春风化雨般无声地就势也是向前一靠,收取袋子的手法举重若轻、熟极而流,脸上表情都没有变动分毫:“这样啊,客官您容小的我想一想。” “本店也不是没有加急的服务,不过要上二楼排队找执事面议,而且寻个普通人,再怎么快也有限。” 这时他已经掂量出了灵石的成色份量,于是继续说道: “急人所急,事情真的这般重要且急迫,小人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赶得巧,本会会长的小公子正好来我店巡视督导,他要是一声令下,只要人还在这方圆数百里之内,一天之内必有回响,就是代价上高了些。” “无妨,了解,特事特办嘛。”华澜庭答道。 “那好,等会儿你们直接上三楼正房,我去请执事先打过招呼。” 等了片刻,伙计亲自把他们领到了三楼,低低的声音叮嘱了一句:“小公子纨绔了些,人还是靠谱的,你们小心说话”,然后自己就下去了。 华澜庭扣了扣门,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两人推门而入,只见紫檀书案后瘫坐着一个中年汉子。 这人两腿翘在桌子上,手里正在剔着牙花子,一脸油腻的粉痘,眼泡浮肿,神色倦怠,上身着红,下身穿绿,应了那句“红加绿,大狗屁”的话,斜睨了他们一眼道:“坐。” “些许小事也要劳动本公子。不过来的都是客,赶上公子我八百年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趟,这也是猿粪,说说吧。” 华澜庭一拱手:“敢问公子大名?” “好说,熊家老八,熊成猫。” 轻咳一声,华澜庭不欲探究熊老爷子的起名秘诀,简单介绍了姓名来历后,直奔主题。 熊成猫转动着大拇指上祖母绿的大扳指:“莫得问题。十二个时辰之内,生见人死见尸,不死不活也会有线索。当然这动静大了些,动用的人手多了些。嗯,想必你懂得。” “呵呵,明白,不能更懂了。另外嘛,难得有幸面见熊大公子一遭,所谓一鹤不栖双木,一事不烦二主,我们还要找两个人……” 华澜庭说的是河上大师和林风致。 熊成猫停了转扳指,看了两人一眼:“这才有点儿意思了。我们这行的规矩是不问缘由,不泄露客人的要求和信息,你们是报恩还是寻仇我不管,但是八阶大能的行踪,两位虽是年少有为的主儿,确定付得起?” 华澜庭直接砸过去一袋子白银大盟级的极品灵石:“这是订金,你看可行?” 熊成猫伸手接住,放在一边,忽地呆了呆,眼珠一转:“慢着,华小哥,你刚才说你俩是殊玄仙洲自在万象门的人?” “然也。” “嗯哼,瞧本公子这记性。那么说,敢情两位是家里有矿了?” 熊成猫的眼神忽然变得饶有兴致,意味深长,还带着些热切。 华林两人对视,一不做二不休,看来要办成事搅起点儿子风雨,先要彰显实力。 “不错,熊公子消息灵通,我对贵会的能力更有信心了。话说,公子对矿石也有兴趣?” 说着,华澜庭弹出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铼矿石。 熊成猫收回了放在桌子上的双腿,接住矿石打眼一扫,半晌儿没出声,随后猛一抬头,一股逼人的气势骤然拔起,扑向华澜庭和林弦惊。 熊成猫的真实修为还不抵两人,这是他手上法宝,那个翡翠绿扳指儿的威能。 华澜庭两人也不示弱,各自放出了了气息。 三股气息一触即退。 熊成猫笑道:“得罪得罪,验证一下,抻一抻两位的斤两。看看是实力过人,不怕钱财露白黑吃黑,还是徒有其表少不更事,显摆找死来了。” “如假包换的纯正自在无极功,三十岁骨龄的六丁六甲境。好本事!好身手!在下只是试试,莽撞了,两位不会见怪吧。” 华澜庭哼了一声:“好说好说。再不打招呼动手你试试?试试就逝世。” 话说的狠,华澜庭和林弦惊两人在心里暗自判断,这熊成猫能知道尘封山矿脉和判定自在无极功,其人可不会像表面上表现得那么纨绔,歌月会的信息资料很详实到位啊,不负盛名。 熊成猫愣了下,才明白过来试试就逝世的意思,他也不介意,颠了掂手里的石块,眉花眼笑:“两位手里这东东,不会是只有这一丢丢吧。” 华澜庭道:“有多少,那要看熊老哥的诚意了。” “哈哈哈”,熊成猫放声大笑: “要得,两位小老弟熊某交下了。我刚接手了家族部分得月楼的生意,本公子的口号是——顺我者嫖,逆我者娼,要不要一起……” 开过了玩笑,熊成猫面色一收,目光炯炯正色道:“找人的事儿好办,三个人的下落和行踪,一准儿明天此时送上,免费的,但有个条件。熊某另有一事相商。” “在下之所以在此,一是心里有些烦心事,出来散散心。二是此间恰逢我歌月会分会一个月一次的‘歌月雅集’,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 “愿闻其详。” “不瞒你们,我哥老会,现在叫歌月会,除了经营情报消息和楼子里的买卖,还做些偏门暗门的地下生意,不然也撑不下去呀,这歌月雅集,就是其中之一。” “说白了,就是好朋友们把自己用不上或不适用的东西拿出来交换所需。” “这些东西可能是来路不明见不得光的,或者是市面上不易流通的,以及铼矿石这种只有仙洲出产,不容易淘换到的货色,俱是高阶的稀罕物件。” “当然了,有资格参加的都是熟客,新进来的要有担保人,而且起码也得是脱胎境以上的高手,并且身份会保密,在我场地之内的安全也没问题。有能力闹事的不是没有,但是敢闹事的坟头草都换了几茬了。 “为了铼矿石,可破例让你们来,这我是做的了主。” “你们要是肯拿着矿石参与,其他的要求都不是事儿。” “明人不说暗话,成交后,歌月会会从事先评估的物品金额中抽佣百分之二十,头一次给你们个优惠,也为了进一步显示歌月会的找货能力,那就一成五好了。如何?” “何时开始?” “就在今晚此地,半个时辰之后,但是只能一个人出面。” 华林两人互递眼色,表示同意。 双方又谈了些细节后,林弦惊回转住地,华澜庭留在了堂口里,等待歌月雅集开始。 时间一到,熊成猫带着华澜庭走向密室,在门口给了他一个面具并说道:“这面具能掩盖气息和改变声音。记住,只能看货交易,不准探察别人修为,不准故意显露气息,不准透露交易细节。” 进到里面,屋里已经坐定了八人,人人都戴着面具,有几个全身还包裹得严严实实,身量有高有矮,服色各异,都沉默着无人说话。 只熊成猫一人没有戴面具,他在长桌主位上坐下后道:“各位大佬安好,小弟熊八,负责主持此次雅集。” “闲话不说,在座的多是常客,只这一位是本人担保的新主顾,带来的是大家都会很感兴趣的好东西。” “按照惯例,大家先把物品拿出来展示下吧。” 八个人取出了交易物放在各自面前的桌上,分别简单介绍了下功用,熊成猫在旁边针对每样物品又做了几句点评和说明。 这些东西里有稀奇的功法、少见的丹药、出众的武器和古怪的法宝等等。 华澜庭边看边听边想,他对其中的一面古色古香的葵花四兽铜镜产生了兴趣。 最后,华澜庭取出了一块他特地选出来的不是很大的铼矿石。 熊成猫得意地说:“今天大家算来着了,这东西虽不多见,想必都能认得出来,小弟在此就不多介绍了。” 八人有先有后,但都认出了是何物,屋子里出现了轻微的骚动。 此物在厚土大陆上少有,功效是不必说了,就算自己用不上,拿出去转手倒卖,也能大赚一笔。 熊成猫很满意这种效果。 八人中的六人都转移了目标,对铼矿石表现出了浓烈的兴趣。 歌月雅集的规矩不完全是竞价拍卖价高者得,而是以物易物,双方都看对了眼后相互交换,不足的部分再以灵石补充。若是一方不满意对方的物品不肯卖,对方想高价强换也没有用。 六人表示了意愿,还有人拿出了其他的宝物以加大自己的筹码份量。 等了一圈,华澜庭最终还是对那面古镜情有独钟,其他五人只得望洋兴叹作罢,古镜的所有者欢天喜地地取走了矿石。 另外七人里,有的各取所需,也有的空手而归。 交易进行得安静迅速,在不长的时间内就结束了。 成交的几方给歌月会交付了费用后各自离去。 华澜庭和熊成猫又聊了一会儿,也出门回返,身形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337章 守株待兔 夜色虽未深,但镇子里起了薄雾,视线里影影绰绰。 华澜庭出来不久,自街尾墙角处闪出一人,鬼鬼祟祟跟了上去。 同时,在堂口的另一边,又有一人无声腾空而起,穿房跃脊如履平地,半纵半飞,从另一头也缀上了华澜庭。 随后不久,熊成猫和一老者也走出了大门,不紧不慢吊在了最后面。 华澜庭七拐八绕,走得时快时缓,转过一座大宅,他停下了脚步。 从街角尾随而来的那人,在高墙底下迟疑了片刻,手一翻,取出了一根长矛,抬脚转了出去。 从房上过来的那位也从另一侧飘了下来。 这两人在屋后的荒草空地上现身,彼此飞快地对看了一眼,然后都把目光落在了这里另外一人的身上,心中暗惊,这人竟比他们还早一步捷足先登。 此时三人都没有戴着面具了,但从身形衣着上相互认得出来,皆是刚才歌月雅集上在座的客人。 地上来的这位本就一脸凶相,一道从耳根处斜翻到嘴脚的刀疤更增煞意。 飘下来的那位瘦的跟杆儿一样,腰身更细,晃动如蛇。 比两人先到的一人虎背熊腰,八字浓眉大眼。在他的身侧草地上,华澜庭俯倒,闭目蜷伏,气息犹存。 三人各自警惕地望望,八字眉先开口道:“不好意思,两位来迟一步。识相的,各自退散吧。” 刀疤脸人长得不善,嗓音却浑厚好听:“朋友,见者有份儿,我们来都来了,总要分一杯羹吧。我也不贪,他身上要是还有货的话,三一三十一,其他的我可以不管。” 水蛇腰也道:“不错,我和这位兄台的想法一样,只要现货,其他的情况,你大可逼问出来,然后继续得利,阁下以为如何?” 八字眉呵呵一笑:“信你们才怪,我要是不愿意呢?” 刀疤脸一摆手中长矛:“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八字眉眉峰一扬:“你们?恐怕两位也不是一伙儿的吧,谁输谁赢还不好说,就算本座败了,你两个又要如何分赃?大家都想要那铼矿石,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们谁信得过谁?就不怕打起来后,对方从背后捅你一刀?” 刀疤脸怒道:“你少要挑拨离间,这位兄弟,不要听他的,你我合力做了他,战果再商量不迟。” 水蛇腰却忽然退后了一步,皱眉对刀疤脸道:“九玄战天矛?你怕不是太和教的孙世藩吧?阁下名声在外,敝人势单力孤,惹不起太和教,就不趟这趟浑水了。告辞。”说完就飘身飞退。 水蛇腰甚是决断,一旦认出了太和教的孙世藩,他马上就走。 太和教势力庞大,和灭掉无影宗的天一派是中央厚土大陆上臭名昭着的邪派异教之二,孙世藩也有着见风使舵、变化无常的名声,水蛇腰明哲保身,不肯再冒险了。 水蛇腰一撤,孙世藩对八字眉道:“也好,算他识相。怎么样,既然知道了我是谁,把人交出来吧。” 八字眉怪笑一声:“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挤了?少了一人,我反倒怕你了?” 孙世藩不答,枪头一指,飞出来九条灵力幻化的苍龙,摇头摆尾分袭八字眉。 八字眉身影晃动,速度奇快,在九龙之间进退趋避,在渐渐形成的包围圈里毫发无损。 孙世藩不惊反喜,刚刚这八字眉看上去修为不弱于己,这一动手却露了馅,身法虽高妙,功力却是不足。 孙世藩长矛一摆,加入战团,配合九龙,追打八字眉。 九龙气势已成,浑如一体,加上孙世藩的长矛,八字眉身法滞涩,速度渐缓,变得有些狼狈起来。 没有术法使出,单凭过人的速度,在九龙盘旋带起的渐强威压之下,八字眉开始气喘吁吁。 险险闪过穿胸一矛后,八字眉大叫一声:“玩够了,动手!” 话音一落,八字眉的面目发生了变化,恢复为华澜庭! 而地上倒伏的“华澜庭”腾身而起,变回了变色龙蜥的本体,有十丈多长,晃身挤进了九龙战团。 早些时候,华澜庭和林弦惊在和熊成猫交谈时,注意到他只说了“场地之内的安全没问题”,弦外之音就是歌月会不保证出了堂口后的事情,那等铼矿石出了手,难保没有人会眼红,会找正主儿华澜庭的麻烦,以便得到更多。 所以林弦惊回去后会做相应的安排和接应,华澜庭在回来的路上也会多加小心。 转到大宅后面的时候,华澜庭放出了变色龙蜥。 前段日子里,华澜庭一直让龙蜥吸取空天青烟玉中自行吸纳温养的灵气进行修炼,如今龙蜥修为恢复提升得很快。 它以天赋幻化神通变作华澜庭的模样,再把华澜庭打扮成歌月雅集里一位主顾的形象,还模仿出了更高修为的气息。 等华澜庭在没有全力以赴的情况下不敌孙世藩时,变色龙蜥现身作战。 龙蜥在前几次充当了为华澜庭“挡枪”的角色,几次受伤,这次出来憋着股子闷气,它也没有动用术法神通,就是以强横的肉身横冲直撞,凭借恢复到相当程度的修为,硬行碾压了孙世藩和他的“九龙战天”矛阵。 孙世藩欺软怕硬,九条苍龙被龙蜥蛮横地撞散后,已经想要脱身逃走了,变色龙蜥不给他这个机会,展身形扑上双爪袭胸,在孙世藩让开的时候,粗壮的蜥尾横扫,把孙世藩拍向了华澜庭。 同时,它的嘴里说道:“跟着你在华言神域里受了佛门的熏陶,本座不想轻易杀生了,这货交给你了。” 华澜庭没想到龙蜥还有这份悟性和觉悟,哑然失笑,抖手亮出了金丝铁线,一招“撇捺人生”,圈向了被蜥尾击伤的孙世藩。 他虽受了云轶奇的点拨,不再纠结于尽快升级,但道理易明,具体事情上不易立即解开,心头仍然郁闷,刚刚又在九龙战天下吃了亏,加上恼怒孙世藩跟踪夺宝,华澜庭要撒一撒气,顺一顺念头上的不通达,这式增强版“撇捺人生”出手不容情。 金丝铁线一撇一捺,绞住了孙世藩的脖颈一错,斗大的人头飞起,鲜血飞溅,尸身落地,一个脱胎境高手神魂俱灭。 取了孙世藩的储物袋和九龙战天矛,收回了变色龙蜥,这时忽听有人鼓掌说到:“好狠的手段。哥哥我来晚一步,华老弟可要见谅啊。” 来的是熊成猫,身后一名老者,手里提着的是水蛇腰客人的尸体。 华澜庭之所以好整似暇在这里和追踪者周旋,一是胸有成竹,知道万象门的人会在路上暗中接应,他不怕万一。 二是他和林弦惊估计熊成猫也有可能会出现,有可能是和其他人一样眼热矿石要对华澜庭下手,但作为商人,熊成猫也可能会有意相帮,以便落个人情,为以后的生意合作做个铺垫。 熊成猫选择的是带人施恩帮忙,救下华澜庭结个善缘先,不想慢了半拍,被有准备的华澜庭自己解决了麻烦。 既然来了,总要有个说法,他于是现身相见。 华澜庭看破不说破,多个朋友多条路,笑道:“好巧,多谢熊公子来援,你的客人好像不怎么厚道老实啊。” 熊成猫摸了摸鼻子,尬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走后,我左思右想不对劲,就是不放心,怕有人对你图谋不轨,这不赶紧就赶来了,好在有惊无险。” “你放心,敢在我歌月会的地盘破坏规矩,水蛇腰已经伏诛,这个孙世藩我就当今晚再没见过他。不过,太和教你们以后还是要小心些为上。” 华澜庭点头答应,他投桃报李:“承情了,明晚我会到贵会取那三人的消息,顺便咱们再商量下后续合作的具体事宜。好了,我的同门还在前面等我,咱们明天见。” 熊成猫拱手:“好嘞,小兄弟爽快。既然有人接应,那我就不久留了,明晚恭候大驾。” 分开后,华澜庭还没走出一里路,突然就有人大呼小叫着,从远处高速冲了过来:“道友救我!是我啊。” 华澜庭举头一看,越来越近的来人是那个和他做了矿石交易的客人,此时正一脸惶急地逃过来,趋近后急道:“道友,遇到你太好了,后面那厮和你交易不成,要抢我的矿石,我不是对手,这都追了我大半个镇子了。帮我!我还有宝贝相赠。” 华澜庭还没有作答,追来的人人未到,已经从上面当空一剑落下,沛然的剑气没有大范围笼罩,而是集成一束直奔华澜庭的前胸,御剑之术很是高超。 华澜庭被意在剑先的剑意定住,不及发动寸步千里,只得激发了五雷鸣光掌抵御剑光。 将将震歪了剑气,对方的后续剑气连环而至,华澜庭连发数掌堪堪接了下来。 “我来助你!”身后那人取出一方砚台,念动法诀,祭起空中。 砚台在半空中翻了几个个,毫光一闪而灭,立即,当头,向华澜庭的顶门落下! 华澜庭惊觉,似是不及闪避,没有任何动作。 身后那人眼见得手,脸上浮现出阴阴的笑容。 没等砚台砸到华澜庭,没等他的笑容收回,却已经凝固在了脸上,变作张口结舌的骇然表情。 因为,他的旁光,瞥见一个肉呼呼的庞然大物,以流星坠落般的速度从斜上方撞了过来,嘴里一边喊着握草,一头糊在了他的身上,把他连人带砚,拍进了地里。 第338章 血光之灾 华澜庭并不肯定这是个巧合,还是个圈套。 但他无所谓,因为知道自己人会在左近保护他。 当身后之人露出獠牙,证明这两人只是在做戏算计他的时候,隐在远处半空中的孟濠濮长老没有半分犹豫,丝毫不客气地胳膊一抡,就把龙马双面蛟甩了下来。 龙马双面蛟这回并没有以马如龙或龙颜娇的人形出现,一直是以缩小版的本体跟在孟濠濮的身边。 双面蛟自从上次在秘境里得了好处后,进化加速修为有涨,但在孟濠濮的手里仍然像个玩具似的,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就被当做暗器丢了出来。 蛟龙那也沾了龙的边儿,肉身强度比起变色龙蜥还要坚硬的多,这带着巨大惯性和冲击力的一下,直把那人给砸了个半死。 双面蛟哼唧唧从坑里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顺便一个大脚踩了下去,眼见那人是不活了。 它不敢对孟濠濮的行为表示不满,仰天一声吟吼,一股蛟龙吐息喷了出去,把攻击华澜庭的那人从半空上迫了下来。 那人刚一落地,华澜庭蹂身而上,他的小伙伴们也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万象门十人加上邵枫与单天冲,一起围攻此人。 这名剑修有着接近脱胎境中期的修为,算是只猛虎,但在十二条恶狼的纠缠下也很快就吃不消了,而且旁边还有一头比他更厉害的小蛟龙龙视眈眈地鼓着铜铃大眼震慑,让他十成功力发挥不出六七成。 此人心惊胆战,越打越怂,这十二个小辈要是认真鏖战下去,灭了他都不成问题,最后他放弃了抵抗,罢战投降,以求活命。 万象门守株待兔,战果颇丰,鸣金收队,回到了住处。 大家伙儿今晚比较兴奋,了无睡意,于是聚到了一起聊天,说着说着,林弦惊、霍徽晓、单天冲和邵枫这天机四子把话题引到了预测之术上来。 听了一会儿,坐在外圈的易流年插话感慨道:“我总感到玄之又玄,未来能够在某种程度上被预测,这事儿我是不怀疑了。” “但是细思极恐啊!你想啊,我们都像提线木偶一样,冥冥之中,有一种隐秘神奇的力量在推动着一切的变化,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时而友善地摸摸你头,时而好好的就抽你一巴掌,你骂也不是,打也打不着,谢还不知道谢谁。” 华澜庭道:“说得是啊,所以呢,我们才修道,力图更多地了解和掌握这种力量的规律,多一点儿是一点儿。” 易流年叹道:“我是不成了,你们加油吧。不过,修行这些年,我的感觉是灵敏了不少。” “你比如说,很多次我在潮水般翻天覆地思念文茵的时候,她竟然就会出现在我的门口敲门,就是那种说曹操曹操就到的心有灵犀。” “再比如,在和其他峰里的师兄弟搓麻的时候,我想来一张幺鸡,经常真就要什么来什么。” “甚至刚才在埋伏的时候,我总觉得旁边的一座尼姑庵眼熟,似乎在一次梦里进去过,但我明明从没有来过厚土大陆。” “嗯,这不奇怪”,邵枫道:“这是一种小概率事件,普通人也偶尔会遇到。通常是在人的精神十分集中的时刻,最为忘我、专情投入、心无旁骛的时候,巧而有巧地偶然间和时空之中的某种律动对上了,于是某种未来或过去的信息泄露出了一点点。” “各种天机密法,都是在试图构建一个系统的体系,去随时连接上、对接回来和解读出来更多的天机信息。” “同意”,单天冲附和道,“而且最好是原始信息。” “我在家族里先辈的笔记上看过,世间一切相,包括现实实相、梦境之像、幻境之像、修炼中出现的情境,都是假象,是因为我们有眼耳鼻舌身意的分别,会把看到的和图像对应,把听到的和声波对应,人还能嗅、能触、能感。” “说到底,真相还是幻阵,光怪陆离的景象不管如何全息和真实,底层都是物质和非物质的信号源与数据流所产生的,我家的方法就是试图抓取到更多的信息波动。” “有道理啊”,易流年应道:“我一直就有一个脑洞合不上的疑问。我们现在知道彩虹七色,以及所有的物体之所以有各种颜色,是因为反射了不同性质的光波的缘故,是被粉饰过的。那问题就来了,没有光的加持,物体本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大家也答不上来。 易流年怅然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我不想死啊。” 一旁的司马星辰笑道:“流年,这里的死可不是死亡的意思,而是当你明白了道意真理,你就可以自在了。” 诸葛昀也道:”当你与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本体同频共振时,就没有生和死的区别了,你就可以在宇宙世界中得到永生。” 连岳光寒也加上了一句:“朝闻道,夕可即生即死、忽生忽死、方生方死、不生不死也。” 易流年哼哼两声,反诘问道:“精神不死吗?那我们道家还修什么肉身?” 华澜庭解释道:“可能是这样的。” “在我们真正成仙之前,我们的精神要靠肉身,特别是大脑这个载体的运行来存在。据说常人的脑域只开发出了百分之十左右的,这也许是身体通过吃喝供应的能量,只能供应脑部这么多的能量需求。” “通过修行,如果大脑开发的多了,对能量的需求会相应增加,身体其他器官得到的能量供应就会减少,身体就会出问题。” “假设真有办法把大脑百分百开发了,需要能量必然是极其庞大的,要么是身体缺乏能量负荷不了,机能严重失衡导致死亡,要么也会是大脑还存活,但身体已经不能用了。” “因此,道家认为肉体和精神在得道之前是需要同步修炼的。” “肉体有功法术法来加强,精神除此之外,还需要各种体验。如果经历过很多,体会过很多,一切都知道、一切都连接,那种感觉,应该就是得道的感觉。” 华澜庭说完后,没怎么太接触过天机术的司马星辰又把话题拉回到天机上:“诸位,听你们说的这么热闹,我现在想兼学天机,还来得及吗?想速成有什么法门没有?” 华澜庭回答他道:“其实和修道一样,自古认为‘法侣财地,师德慧悟’是不二法门。 “法。就是要正确地选择修炼方法,然后就是修炼方法选定之后,学习是否得法。” “以我在俗世界接触过的预测之学为例,门类繁多,根据各门术数的准确率和精深度而言,大致可分为三式,即太乙神数、奇门遁甲、大六壬;还有五大神数,即紫微斗数、邵子神数、铁版神数、南极神数、北极神数;以及四柱、六爻、风水、相学;其它还有一些较为简单如一掌金、诸葛神数等。” “想要见效快,就涉及到一个正确选择的问题。形象思维强的人可以选择学习梅花易数,计算和逻辑推理能力强的人可选择星相占卜,两者皆强,紫微斗数就是最佳选择。” “侣,是指修炼过程中,身边要有好的伙伴可以交流。” “财,那就好理解了。无财不足以养道,只有付出了得到才会珍惜,免费得到的,很难学得很好。” “地,指环境条件而言,包括时代大环境和地域、家庭、门派等周边小环境等等。“ “师,不一定非得是名师,但一定要有明师指点。” “德,修德是为了悟道、得道。在早期,不修德者是不能获传真功秘技的。“ “慧和悟,说的是每一个人的资质和慧根的不同,这就没法比了,但人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 十二个人这一聊就是大半宿,直到了晨曦就快启明的卯时,就在大家准备回去打坐时,易流年忽然转转眼珠,说到: “你们说的都在理。我有个小小建议,咱们也别在这里打嘴炮了,不如现在就开练。远的不说了,你们测算一下今天可有什么大事要事发生。这样好验证,也不枉所谓的什么风林火山四大天机巨子齐聚在此。” 易流年的建议得到了其他人的响应和支持,四人也同意了。 四人所学不尽相同,同时施法会相互干扰,也没有特定的事情针对,于是说好从林弦惊开始,每人依次算下去。 林弦惊盘坐,凝神闭目施法,片刻后睁眼,脸上有一丝惊悸,开言道:“血腥气!血光之灾!” “什么?”大家惊问。 “不是我们,是我感受到了杀气弥漫、刀光剑影、火光冲天、血色无边。” “在哪里?继续。”华澜庭道。 接下来是霍徽晓,她测算后说:“此地,镇子里。事先计划,埋伏暗算、偷袭围攻,以众击寡。” “为的什么?”华澜庭继续问。 轮到了邵枫,窃字天机术用出,有了前面的基础,邵枫道:“内部倾轧、兄弟反目、争权夺利、图谋上位。” “具体在什么位置?” 单天冲算后道:“血光,红鸾会羊刃,丙丁南方火,庚辛西方金,西南方位,距此大约五里。” “什么时间?”易流年追问。 这次是华澜庭掐指以紫微断算,边点动边说:“现在是甲戌年、丁丑月、丁巳日、癸卯时,丁巳日癸卯时是奇门遁甲择时最忌讳的五不遇时,时干癸水克日干丁火,阴克阴,凶。” “时用阳九局,天冲星为值符,伤门为值使值符天冲星落五宫寄坤二宫,辛加癸为天牢华盖,日月失明,大凶。” “辛加庚为白虎出力,刀刃相接,血溅七步。” “那就是说,事情就快要发生了。” “发生在谁的身上?”易流年又问。 镇子里,西南,距此五里,那岂不是歌月会堂口所在的位置? 华澜庭和林弦惊正在这么想着,今晚说话不多的岳光寒突地喊道: “熊猫,熊成猫!” 第339章 螳螂捕蝉 岳光寒的年纪小,也不是太爱说话,在这群人中的存在感不是那么的强,但他却是“大预言术”的拥有者。 在修炼过一段时间的诅咒术后,这几个月他把工夫花在了大预言术的提升上。 大预言术相较其他天机预测类法术,或许计算和推理性欠缺,但在直观即视性上更强,所以岳光寒立即叫出了熊成猫的名字。 事情至此就明朗了,熊成猫在今夜此时、马上会面临血光之灾。 通知不通知他?救不救他?参与不参与此事?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后,决定掺和。 首先,他们已经成了这件事的一部分。 天机信息无时无刻不在变动,而每一个信息都包含有显性信息和潜在信息,潜信息在一定条件下才能转化为显信息,成为会真实发生之事。 天机术不是万能的,那什么时候才需要占卜预测呢? 有一个处理原则就是“不动不占”、“不问不测”,强调外应,因为外应是一种征兆,即所谓“灵机一动”、“心血来潮”。 今夜聊到了这里,易流年临时起意要求测一测,这就是外应,让他们集天机四子之力“看”到了即将发生的一幕。 他们已经沾染了业力因果。 其次,接触的时间太短,熊成猫是友是敌还不好说,但起码他们要找的三个人的下落要着落在歌月会的头上,是已经委托成交确定的事情,帮人就是帮己。 最后,置身事外也是种选择,但以他们目前的修行功夫和定力,要坐视不理、隔岸观火、冷眼旁观的话,大家却是忍不住。 至于说他们的介入,会不会改变尚未发生的事情的走向,这个没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天机术数这一行里,这个问题也是个争论已久但没有公论的问题,也许要承受泄露和变动了天机的后果,也许,测算出来和参与进去,这其实本身也是事件其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他们立即去请示了楼上的孟濠濮,孟长老只淡淡说了一句: “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想去做就去做,我和双面蛟会为你们观敌掠阵。” 得了这句话,众人即刻出发,构奔歌月会分会。 人还在半路,预测的事情已然发生,不远处,隔着几条街巷,能看见火光冲天,听到了杀声四起。 大家加快脚步,冲出了巷口。 没有散尽的雾霭中,歌月会堂口外面有大批黑衣人聚集,打斗只有零散的几处,短短时间内,此刻外围显然已被扫清,这些人是值守在外面,防备着里面的人逃出。 轰隆一声,有三个人从里面急遽升空而起。 其中一人是华澜庭见过的熊成猫身边的老者,必是贴身保护他的大能,另外两人是偷袭的强者。 三人都系瑶池境初期的修为,在空中放手一搏。 三人各据一角,放开了道域进行碰撞。 脱胎境以上就初步形成了具有自身修炼特色的道域,道域攻防皆备,即可拒敌于外,亦可放进来灭杀于内,范围和威力根据修为高低和功法属性而定,相当于一个随身携带的阵法。 三种道域激烈碰撞,空中时不时可见空间扭曲之象,有的地方很快无声湮灭,有的地方伴有轰鸣爆裂之响。 道域攻防的同时,三人手底下也没闲着。 熊成猫的守护者以双手手势配合意念驱动两把飞剑攻敌,飞剑在道域之间游走,状若流光,盘旋往复。 他的一名对手端坐空中,空手没有兵器,一双眼睛的双眸转动,目光所到之处,掀动的气劲竟能和其中一柄飞剑斗得旗鼓相当。 另一名对手骑在一头长得像是狻猊的怪兽之上,驱使一杆玄铁重戟与另一柄飞剑缠斗。 华澜庭他们看不出三人之间修为的高下,但明显双剑老者处在下风头,他的左肩似是受了些伤,转动不灵便,和狻猊强者重戟拼斗的一支长剑不能圆转如意,而那头狻猊抽冷子会喷吐出道道红光协助主人,老者只能勉力支持。 正要冲向大门口,大门内猛然撞出来三人,中间的正是熊成猫。 当前开路一人面如重枣,神态威猛,手中虎头单刀翻卷,刀光散出数丈,匹炼似的来回搅动,挡者披靡,门口守卫的数人立时身首异处。 断后的一人和他长得极像,也是高大威猛,背向边打边退,面前悬浮的是一支和他身型很不匹配的小巧玲珑短剑,急速旋转形成一面半人高的盾光,抵挡着追兵的攻击。 熊成猫的行动没有问题,但前胸的衣衫裂开,露出里面破裂的胸甲,发丝散乱,口角带血,看来在暗袭下还是挂了彩。 三人一出来,马上就有很多人围了过去,红脸老者的步伐被阻住,前进的速度变缓,刀光收缩,却已经不能尽数拦下来自四面八方的的攻击了。 “上!”林弦惊断喝一声,启动了“龙形战阵”。 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商量好了,旨在救人,不在溃敌,速战速逃为上。 龙形战阵摇摆着迅速成型,五爪着地,快速前冲。 十二个人跃了上去,华澜庭以五雷鸣光掌头前开路,左侧林弦惊的锦背花雕弓接连发箭,右侧的易流年祭出了黄金错刀,放出了准道域“极道流年”,其他人在两旁守护。 十二人突然出现,龙形战阵轰隆作响如重型战车疾驰,把包围圈冲开了一个缺口。 华澜庭大叫道:“是我,上来!” 龙形战阵插入,一个利索地疾停摆尾,外加一个漂亮的甩头漂移,龙尾扫翻了一堆人的同时,接应上来熊成猫三人,然后一个加速,向外逃逸。 黑衣人中的高手合力拦截,龙尾被强行击散,眼看又要陷入重围。 熊成猫见来了援兵,精神大振,扯开了碎裂没用了的胸甲,嘴里骂骂咧咧,双手连扬,一个个黑乎乎的物事被他扔了出去,在地面和空中散作一片,并叫到: “屠刚、屠强,须弥巨灵掌!给我捏爆它!” 两名玄珠境的红脸老者双手四握,身子前倾,两人居然诡异地重合在了一起,随着身影虚化,一只数丈方圆的巨型蒲扇大手生成。 须弥巨灵掌探出,覆盖了后面的一大片区域后,握拳一攥,掌力激荡,众多黑乎乎的物事也被引爆,在龙形战阵加速逃出的同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发出。 灵力四溅,金铁交鸣,那物事里不知是什么东西,爆破力和杀伤力极强,除了少数高手被狼狈地震了出来,其他在范围内的黑衣人都是死无全尸。 这片区域一下子被清了场。 等黑衣人再行聚拢人手追击,可就来不及了,华澜庭他们直接奔着镇子外而去。 一直出了镇子十几里地,直到见不着追兵的影子,大家才停了下来。 那两个叫屠刚屠强的老者施展须弥巨灵掌虚化肉身的术法显见是耗损颇大,萎靡不振地靠在一起调息。 熊成猫是个心大的人,一旦脱离了危险,脸上就不见了颓色,吃了颗丹药后反而精神健旺,抱拳谢道: “好兄弟,你们来的太及时了。贵门还有大能坐镇吧,要不然那两个老家伙不会让我轻易脱身的,就算靠着须弥炸甲弹,我们三个也摆脱不了后续的追击。” 华澜庭笑着玩笑道:“你少来,还欠着我们三个人的信息没交代,就想用自编自演的这出苦肉计金蝉脱壳,想得美。” 熊成猫哈哈一笑:“我办事,你放心。下落晚间就已经到手了,只不过我在等进一步的消息。” “那个万安没死,他早一步在无影宗被灭门之前就离开了,有人见过他,据说他和他的同伴要去往另一个地方。那个什么河上大师和林风致的去向我也打听到了。只不过我要继续追查三人现在的行踪,好在今晚告诉你们。” “但现在不成了,要迟些才能拿到新的报告了。” 华澜庭正色道:“怎么回事儿,熊大公子这是得罪了什么人?” 熊成猫沉了脸:“哼,用小脚趾头我也想得出来。家门不幸,兄弟阋墙,十成十是我那大哥熊成罴的杰作。” “家里兄弟多,只有我和大哥被父亲看重,是将来继承族长之位的人选。大哥阴险,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虽隐忍,终不能见容于他。明里他不敢,暗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手脚干净,我至今还没能抓住有力的把柄证据。” “现下你打算怎么办?”华澜庭问道。 “嗯,先去郴州,那里是离得最近的我的地盘,然后再做打算。要不我们一起?那个万安据说也是去往了郴州方向,我也好完成和你们的交易。” 万象门弟子对此并无不可。 稍事休息,众人又再出发。 这刚一动身,大家忽听到了似远非近说话的声音:“呵呵,不出本座妙法所料,真就有人横插一杠子,看来其中还有天机术士在。” “会打有多大用,能打会算我为雄,取熊八性命的功劳,就由本座来完成吧。” 闻声不见人,这人身在远处能把声音如此清晰递过来,如在耳边,功力卓绝,起码有玄珠之为,并且听话音儿也精通天机预测之功。 他们刚有所反应,林弦惊几个人已经感到一股飘渺浩荡之力隔空袭来。 天机远程袭杀! 这是要瓦解此地天机士,再操控他们攻击自己人。 其人狡猾,其心可诛,其能可怖! 第340章 三角良心 这人的天机造诣很高! 换做以前,四只天机雏鹰不是对手,被个个击破的话,即便能保住性命,也难免落得个精神错乱的下场。 现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了,一路上在单天冲的分享下,四人修习和合练过天机融合技,运用虽不娴熟,整体攻防性却大有提升。 面对令人毛孔耸立的无形冲击,四人迅速背靠背聚在一起,八手相连,合力发起抵抗。 攻击他们的强者名为邓凌,此修精擅天机,自视甚高,修为也不俗,为人还谨慎。他算出今晚的偷袭不会顺利,定会有人搅局,他不屑与另外两名大能同行,于是隐在暗处等待时机,以便独揽大功。 等大家逃出重围,他在空中跟随观察后,发现这伙人的个体修为都不如他,但要是直接动手,十五个人的综合战力说不定会硌到他的牙,干掉熊成猫要大费一番手脚,遂决定以天机术控制住其中的天机术士,让他们自相残杀,他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来个渔翁得利。 让他吃惊的是,信手发出的第一击,却被对方四人挡了下来,让他无功而返,对方在守御在强度上自是不及他,可韧性却极大,他立即加了劲儿,可仍未破防。 怪事儿。 邓凌不甘受挫,二次施法,发出了更为凌厉的一击。 攻击仍未奏效。 和第一次不同,这次四人的防护分出了层次,林弦惊先正面硬抗了一下,霍徽晓接着侧面化解了一次,邵枫跟上又强顶了一回,单天冲最后把残余的压力一击而溃。 四人发挥了各自术法的特点,衔接紧密,自然流畅,再次防守成功。 但是四人也受到了冲击,面红耳赤,合作阵型晃动,余力跟不上了。 邓凌感也受到了反震之力,心道这四人不能留,要趁其年轻功力不足时灭杀,否则成长起来那还得了,他经验老到,知道四人余力不继,立即要发起第三次攻击。 将发未发之时,就听空中传来一声冷哼,声音随即化作滚滚闷雷,由远及近快速推进了过来。 邓凌眼前一黑,差点儿立不住云头。 有高人在! 不可力敌,邓凌见机得快,马上架云光遁走。 发声震慑吓退邓凌的是孟濠濮。 刚才在镇子里,孟濠濮没有出面,而是让龙马双面蛟出去牵制住了那个骑着狻猊怪兽的老者。 偷袭熊成猫的两位大能虽然在和双面蛟与双剑老者的战斗中占了上风,一时也取之不下,而且熊成猫已经逃脱,对方还有大能在侧窥伺,偷袭暗杀变成了正面缠战,再打下去没有意义,计划算是失败了,两人不久就率众撤退了。 熊家的双剑老者向着不欲现身的孟濠濮所在位置抱拳致谢,随后就下去收拾残局,再去追赶熊成猫。 孟濠濮带着双面蛟先跟了上来,在发现邓凌后出手惊退了对方,让这只“在后黄雀”折翼而返。 林弦惊四人道声好险,看来以后对于天机融合技还要勤加琢磨多加练习才好。 双剑老者名叫方柏,他赶上来汇合了众人,一行人继续向着郴州进发。 第二天傍晚,他们进了郴州城,熊成猫先带着万象门的人到城西安排住处。 临近歌月会郴州分会集中住宿的地方,前面见有一队人马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是熊成猫的人。 熊成猫朝着领头的叫道:“小六子,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个没个正形儿,出什么事儿了?” 小六子一看是熊成猫,喜道:“八爷您来了,太好了。堂口那里有人踢场子闹事,我这不奉命过来叫人去帮忙嘛。” 熊成猫刚逃过一劫,心情正不老好的,听了骂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在郴州城里找不自在,欺负到八爷我的头上?” 小六子应道:“属下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来的是两个女的,一老一少,口口声声要我们关了得月楼,否则就要踏平歌月、鸡犬不留。” 熊成猫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这没你事儿了,你把客人领去安顿好,爷自会处理。” 他让万象门众人先去住下,自己带着方柏等人转向去了分会。 快到大门口,这里已经围拢了一大波看热闹的闲人。熊成猫没有挤到前面,他和方柏飞身上了旁边房子的屋脊向下看去。 门口街道的中央让出了一块空场,正有一个年轻女子和一名他的手下在激战,两人的身后不知被谁搬来了个檀木座椅,一个老尼姑坐在上面,身前搭着一把佛尘。 方柏附耳和熊成猫说了一句什么,熊成猫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纵了下来后,领着人从侧门进了堂口。 很快有管事的迎了上来,把情况和他叙说了一遍。 事情很棘手啊。 这两个女的来的是莫名其妙,踢馆的理由也很奇葩,竟然是要歌月会关了此地得月楼的生意,放楼里的女子们走人。 但她们的来头可不小,具体地说,是老尼姑的名头不小。 老尼姑唤作七花师太,所在的门派叫灵恒太妙天,强者不少。 灵恒山有三峰,大峨、中峨和小峨,大峨峰和中峨峰的出家女修长年隐居清修,由小峨峰负责外联,小峨峰上能耐最高的两位师太有时会在江湖上露面行走,名气响亮,一个叫五梅师太,一个就是七花师太。 江湖有云:五梅狠,七花辣。五梅七花,砍瓜切菜,嘁哩喀喳。 说的就是这二老嫉恶如仇、行事狠辣,不管对手修为高低,经常一言不合就动手,杀起人来如家常便饭,偏偏二人都有瑶池境的修为,战力更是强悍。 按说灵恒山太妙庵和歌月会素无瓜葛,两地离得也非常远,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今天突然就摊上了事儿。 歌月会自然不会乖乖听话,主事的也做不了主,肯定是一口回绝。 那师徒俩就要杀进门来,逼他们同意。 多亏管事的是个生意人,头脑灵便,言辞给力,一番话说和挤兑得那年轻女子同意车轮鏖战,看谁能先打赢了再说。 年轻女子刚刚突破温养境,境界还没有稳固,但灵恒太妙天的术法武技非凡,如今已经快速连胜了三场。 堂口里平时并没有强者坐镇,管事行的是缓兵之计,他同时派出了小六子去找援兵。 但他心里也是惴惴,援兵到了,赢下年轻女子不难,可要是惹怒了七花师太出手,恐怕这处分会就要被血洗了。 如今熊成猫正好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可以丢出去了。 熊成猫也在头疼。 自己这刚逃出一个杀局,就又碰上这档子事儿,瑶池境大能可不是随时随地想见就能遇上的。 方柏也是瑶池境的修为,但他为救自己昨天已经负了伤,未必是七花师太的对手。 没办法,此地是自己经营的势力之一,不能任其遭受重大损失。 想了想,熊成猫决定亲自出去应付局面。 出得门来,自己的手下已经败给了那年轻女子,年轻女子正持剑当立,等候下一人出战。 后面七花师太的面容倒是毫不凶恶,就是手里缓慢转动着一串佛珠,端坐闭目不语,自有一股大能的威严和煞气散发出来。 未语先笑,熊成猫道:“这位姑娘,在下歌月会熊八,这里我说了算。你让我们关了得月楼,总要给个理由先吧。” 年轻女子俏脸如冰:“能做主的来了?那好,得月楼逼良为娼,祸祸我们女子,就不应该存在。本来想直接给拆了,再去找背后的老板的麻烦,后来听说得月楼被你们歌月会吞并了,我们才来这里商量的。” 熊成猫心说这舞刀动抢的,是在商量吗? 心里想着,脸上还是陪笑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存在即合理。楼子里多是些苦命的女子,我们也是给她们找个谋生的手段好生活。” “你想过没有,她们没有傍身之技,一旦推了出去,让她们去哪里?怎么活下去?这不是害了她们吗?” “再说了,我歌月会接手得月楼,就是想着减少胁迫逼良的事情,只收自愿留下的女子。” “嚯嚯,敢情您是位大善人啊”,年轻女子揶揄道,“歪理邪说,胡搅蛮缠,大言不惭,你的良心不疼吗?” “对了,师父曾和我说过,人心里的良心是个三角形,没有做坏事的时候静静不动,干了坏事,它就会转动起来,刺痛人心。但是,如果坏事干多了、做绝了,把三个角都磨平了,也就不觉得痛了。” 熊成猫哑然,这姑娘的嘴皮子很利索啊。 他道:“这么着吧,既然找上门来了,这里是我的地盘,那就由我和姑娘放对一战,以输赢定结果,如何?” 壮了壮胆子,熊成猫接着道:“却有一节,尊师七花师太就请不要出手了,不然不讲道理、恃强凌弱,这不变得和你嘴里说的坏人没两样了吗?” 年轻女子还没答话,后面的七花师太忽然睁眼开了口: “贫尼做事,岂会听他人聒噪!” “讲道理?贫尼年少时曾经很爱讲道理,奈何发现经常是鸡同鸭讲讲不通,于是后来觉得,还是用刀剑讲道理比较快意爽利,效果更好。” “给你们时间磨蹭,不过是想着让我这关门弟子通过战斗,尽快把刚突破的境界稳固下来,不然依着我,一佛尘下去,把歌月堂口一分为二,更符合老身的性子。” 熊成猫嘴里有些发苦,这老尼要这么玩儿,就没必要谈下去了,自己的手下还有几个玄珠强者,以方柏为主力,或能一战。 哼,想挑了歌月分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想到此处,熊成猫正要翻脸,突听有人轻声叫道: “咦,这不是,余鲮鲤吗?” 第341章 防范之心 说话的人是华澜庭。 万象门弟子住下后,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歌月会郴州分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看不打紧,他们在雾岚山有过一面之缘的余鲮鲤虽然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这一别都有十几年了,仔细辨认之下,还是能看出当年的眉眼,华澜庭这才不由叫了出来。 当年无着老道在临离开时,曾嘱托华澜庭关注雾岚一脉后辈中天资上佳的余鲮鲤、为人勤勉的曲流殇和阵道天才平戎策,后两人华澜庭都再次遇到过,只余鲮鲤杳无影踪,没想到她是来了厚土大陆。 余鲮鲤也听到了声音,转过头细看后,也认出了华澜庭,惊喜叫道:“华大哥,真的是你们?” 两下里见面相认。 熊成猫猴精一样的人物,走过来问华澜庭:“你们认识?” “嗯,在仙洲里曾有过交集,是朋友。” 熊成猫点点头没再说话,转动着眼珠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七花师太也问向余鲮鲤:“鲤儿,他们是你的朋友?” 余鲮鲤道:“是啊,师父。他们就是我曾说过的在雾岚山里打过交道的自在万象门弟子,曾经帮过我的。” 华澜庭业已经看清楚了形势,此刻却有些为难。 余鲮鲤这头是旧识,人家师徒打上门来,为楼子里的苦命姑娘们撑腰说话,这并不为过。 再者说了,一个冷面含煞的瑶池境大能可不是好相与的,想要劝架需要先掂量掂量自身斤两。 熊成猫这一头是新朋,交情还不深,也不知根底,经营得月楼的生意就算在现实下气不亏,但也理不壮啊。 可要说任由两边大打出手,不论谁赢谁输,还是两败俱伤,既然让他们赶上了,什么都不做,似乎也不太合适。 得月楼还好说,如果是歌月会分会被挑,熊成猫有损,歌月会定会和余鲮鲤所在的灵恒太妙天势成水火。 余鲮鲤是玲珑剔透的心,看到华澜庭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和处境,当即抿了抿嘴唇,把目光投向了七花师太。 七花师太知徒莫若师,灰白眉毛略一拧巴,沉吟未答。 似纨绔实精明的熊成猫察言观色,知道这是个机会,必须抓紧时间表态谋求转机,买卖人要的是长期的利益最大化,否则岂能成大事,遂马上哈哈一笑道: “七花师太法驾亲临,这位姑娘又是在下好友华兄弟的旧交,既然都这么近便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熊八即刻下令关了此地的得月楼并遣散姑娘们。如果有暂时无法谋生的,一应由歌月会先予安置,保管叫她们都有个好去处好归宿。” 熊成猫审时度势、就坡下驴。 华澜庭他们刚刚救了他的命,有什么能比自己命金贵?这一节就不是个楼子能够抵得上的了。 而且,在东方殊玄仙洲里留下份香火情,焉知以后会不会成为自己的一个退路呢。 现在厚土大陆也并不太平,自己还面临着来自大哥熊成罴的压力,没必要再为自己和家族竖一个灵恒太妙天的强敌。 这么一来,就算和七花师太攀不上交情,至少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说不定还有机会顺藤摸瓜能拉拢一下灵恒山呢。 熊成猫算盘打得精,立即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也给另外两方伸递了过去。 他自以为话说得足够圆了,各家的面子也都照顾到了,没成想老师太七花佛尘一摆:“不行!” 熊成猫、华澜庭,包括余鲮鲤听了都是一愣。 高人所思所想,总是这么不走寻常路吗? 七花师太没有看熊成猫,目光落到了华澜庭和他的同伴身上,冷颜冷语说道: “老尼刚才已经说过,我做事不容别人置喙。解散得月楼、踏平歌月会,说到就要做到,言出不践,我怎么对自己交代?” 这个……踏平歌月会也没明说过吧。再者,自己和自己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这世上果然还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人家瑶池境大能就是这么霸道,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还真是不好回嘴。 华澜庭三人正在愁苦无奈的时候,七花师太话锋一转:“想要做和事佬儿,就要有那个金刚钻。自在万象门,要让贫尼罢手也无不可,但要露出点儿真本事来。” 华澜庭被七花师太瞪视得心里有些发毛,他虽然没有完全领会老人家的意图,但就是若有若无依稀觉得七花师太已经不是在针对熊成猫了,而是把矛头指向了他。 他的直觉没错。 七花师太关注的重心,的确不在熊成猫和得月楼上面了,在他叫出余鲮鲤名字的一刻,就转了向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又像五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这话对于小姑娘还是老太太来说是一样一样的,没有分别,不会因年龄的增长而改变太多。 得月楼只是小事,七花师太宠爱的关门小弟子余鲮鲤才是大事。 看到余鲮鲤在认出华澜庭时的那份少见的惊喜,老师太心里咯噔一下,立时启动了防御戒备心理,如同老母鸡护鸡雏儿一样炸了翅。 七花师太和余鲮鲤原先的师父舒容并二致。 两人由于一些原因,对于男子历来是不假辞色、深以为戒,更是训诫余鲮鲤要严防谨守,不得轻易相信任何男子的话语,最好离得十七八丈远才放心。 其实这根本就是冤枉了两人。 华澜庭和余鲮鲤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华澜庭是心中有风清隽。 余鲮鲤是自小受到舒容和影响,以后又被七花师太灌输洗脑,一门心思长伴青灯古佛,最多是追求个飘渺的升仙成佛大道,在心中并没有为儿女情长留下空间。 问题是现在的问题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问题这件事,七花师太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霸纵思维。 七花师太单方面认为要防患于未然,必须把问题绞杀掐死在萌芽阶段。 这种话老人家也不好明讲出来,于是就设下了绊子,要让万象门华澜庭知难而退。 七花师太遂继续说道:“劝架劝和可以。贫尼是凶名在外,但该讲的道理还是会讲。倚老卖老、以大欺小,那是在除恶务尽的时候,讲规矩那是弱智。现在嘛,只要你们能接下老身五成功力的一击,此事便作罢,随便你们上几个人。” 原来是这样。 接,还是不接? 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于情于理当接下。 抛开情理,从能力上说呢? 华澜庭和林弦惊几个对了对眼神。 他们是一直在进步的。 从当初面对黄奕那样的玄珠强者,是只能靠着运气来殊死一搏,到后来已经能略为周旋一二,再到现在,如果对方是不太强的玄珠境,他们还真能把胜负变成五五之分。 要是人手足够、出其不意,再加上功法克制、手段尽出的话,战而胜之、取其性命也有可能。 从另一方面看,瑶池大能说的五成功力,可不是直接腰斩减半到还丹境上下,估摸怎么着也有玄珠境的力道,说起来还是有的一拼的。 此外,真有危险,孟濠濮长老也会出手相救。 再有,能和瑶池大能对抗一下的机会很难得,这也是检验和磨练自身的一个时机,值得付出代价和努力。 确认过眼神后,华澜庭转身道:“好,我等自不量力,为了排解这段纠纷,愿意一试,尚请七花师太手下留情。” 七花师太哼道:“胆色还不错,自求多福吧。” 话是这么说,她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激赏之色,这些个小子丫头个个不比余鲮鲤差,而且勇气可嘉。 事情定下来,轮到熊成猫和余鲮鲤紧张了,两人一个拉住华澜庭,一个拉住七花师太,分别询问虚实以及恳求留手。 阵势拉开,一边是七花师太,一边是选出来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司马星辰、风清隽和宋霏霏七人,霍徽晓、顾辰枫和岳光寒的自在无极功功力稍弱,没有出列。 单天冲与邵枫是外人。这次不是围攻游斗,是要接下七花一击,自然是功法相同并有阵势加成的人组成为好。 华澜庭七人的战法,是要以“真武玄元”阵来用出“叠叠不休”秘法。 真武玄元阵已经有叠加之效,叠叠不休秘法尽管有透支的副作用,但七人如今早非吴下阿蒙,已经尽入六丁六甲温养境了,这种不利的影响能够被较大幅度地降低。 再说,要抗住瑶池境一击,哪能奢求毫发无损。 七花师太没有任何准备动作,就是简单地佛尘一翻,五股劲道如同五指,化作巨掌当头拍落,分寸拿捏得极好,旁观众人,包括一些普通人都感受不到其中的威压,只有华澜庭他们才能身领神会。 窒息!连身体带精神都要被封闭禁锢的感觉。 渺小!似人手掌下蝼蚁一般弱小无助的感觉。 幸好七花师太之前给了他们时间布阵蓄势,不然的话,他们几乎没有余地做出多余的动作来抗争。 瑶池大能之恐怖,一至于斯! 而且,这老尼应该已经至少半只脚踏入瑶池境入室期了,修为比起孟濠濮长老都要略胜半筹。 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华澜庭七人不得不人人发出怒吼以振作精神,方能运转起自在无极功,把灵力串接连动起来,以阵法叠加和七人修为串连之势,发出了数倍于七人修为总和的劲道,迎击塌天一掌。 一击过后,外人看去,场地里并无异响,却有异象。 华澜庭七人以最后做出的姿势站立着,一动不动,似是没有损伤。 但是,七人身体四周的石板地却出现了塌陷,地面足足下降了一丈有余,形成一个深坑,只有七人脚下无恙,等于凭空出现了七根柱子托住了大家。 十几息的时间过去,华澜庭他们才缓过一口气,能动弹了身体,纷纷跃出了大坑,动作可都不如何自如。 七花师太脸上竟浮现出了浅淡的笑容,佛尘斜搭臂弯:“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不错不错。汝等,接下了!” 第342章 易之解析 一场危机算是化解掉了。 熊成猫亲自引着七花师太师徒和万象门的人回去了分会的贵客下榻之所。 华澜庭等几个去过雾岚山的人先和余鲮鲤叙了叙别后情况。 原来在那次事情后不久,舒容就带着余鲮鲤离开了雾岚山脉,开始了外出游历,她们历时几年时间走遍了大半个仙洲,后来渡海到了中央厚土大陆上继续飘荡。 在一次意外卷入的争斗中,舒容为了保护余鲮鲤而身受重伤,两人虽被路过的七花师太及时救下,但舒容仍伤重不治而亡,七花师太收下了余鲮鲤作为关门弟子。 这次是得月楼有姑娘逃了出来,被人追上后遭到毒打要再带回去,途经的七花师太和余鲮鲤出手相助,并因此打上了歌月会。 叙完话已是晚间,熊成猫走时留下了不少上品丹药,经风清隽检视无误后,七个人配合着万象门的丹药服下疗伤。 七花师太口里说着“我佛慈悲”,其实是她自己手下容了情。 老师太性子刚硬,护徒心切,但对萍水相逢的小辈修士怎会一上来就施以辣手,不过是吓唬和测验一下。 毕竟瑶池境大能的一击不是好接的,五成功力是实打实的,但临到最后却没有尽数作用到七人的身上。 饶是如此,七人仍被波及,只是伤势不重。 等药力化开起了效,大家了无睡意,复原时也不宜练功,于是林弦惊几人又聊到天机术上。 他们在抵抗邓凌时,天机融合技发挥了很显着的作用,但最后也差点儿支持不住,那时就想着要进一步改进提高。 现在不能动手练习,几个人就聊开了对术数的理解,以便增进对天机术配合使用的程度。 华澜庭和岳光寒也参与了进来,今晚主要是单天冲分享台山宗在这方面的心得。 据单天冲讲,他家传下来一本得自易学大家雪天大师的册子,里面是这样阐述易的: 说到易,自然会想到太极。 太极以太极阴阳图表示,有阴有阳。 阴为月,阳为日,阴阳就是日月。 易,就是重叠,就是八卦相荡的概念,再说的白一点儿,就是交集。 一个“易”字,上面是日,下面是月,我们从字形上就可以看出是重叠的意思。 日字和月字左右放在一起是明字,而上下叠在一起,那就是古体的“易”字。 万物按一定或不同的标准进行归类,归类后再取交集,然后再进一步归类…… 归类之后就可以检索了,于是事情就可以变得简单。 此其一也。 太极阴阳鱼图形,一黑,一白。 易,有简易、变易、不易。 简易就是容易。 望文生义。易,就是容易。 一黑一白,很简单,很容易。 但容易是相对的,对于没掌握方法的人来说,何止千难万难。 易之极致,是人类文明发展到尽头,也可能企及不了的高度。 乾以易知,坤以简能。 再复杂的事情,掌握了原理和方法,就能轻易地了解清楚其本质,处理起来也就井井有条,看起来又是简单轻松不费力。 如同会了小九九口诀表,就免了连加连减的繁复和痛苦了。先秦典籍木简“九九表”是世界上最早的九九乘数表实物。 易,就是易知,就是简能。 此其二也。 太极阴阳鱼流转。 易,即是变动与改变。 易,讲的就是变化,一切都是在改变的,如同佛教里说的无常。 所以,易学文化,完完全全不是宿命论。 既然一切都在改变,还谈什么宿命呢?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一切都在变化中,哪里来的宿命呢? 接受规律,寻求变化之机,正是不接受宿命,勇于反抗的精神。 有什么命不命的,孙大圣大闹天宫,本就是流淌在血液里不屈的精神。 或者,换句俗话讲,一切,都会过去的。 此其三也。 太极图之黑白,黑即是黑,白即是白。 易,为诚信。 易,让你有能搞明白事物规律的方法和能力,有可以有条理地把事情归类分析,使之有先有后、有里有外,精确清晰。 所谓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这样的易学,怎么会是迷信呢? 迷的只是人心罢了。 儒家开篇首重诚字,但这个字一直都被故意绕过去了,绕过了诚字,就没有信,没了信念,也就失却了信心。 诚才会信,不诚则迷。 颠倒黑白,迷则惘。 易是不易。不易的是什么? 不易的就是这个以归类为起手的分析方法,以及保持严谨精确的诚字。 一是一,二是二。 什么都可以改变,但是严谨的诚字,不能变! 诚则明,明则诚。 失去了一个诚,另一个明也就没了。 得到一个诚,另一个明也就有了。 此其四也。 太极阴阳图,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易,是包容。 易学之理想,是森罗万象,是并行不悖,不是非黑即白。 人们要保持精准,尽量如实地去多角度还原,减少误差,同时接受真相是多维一体的观念。 一个事物,有很多面。 易就是八卦,八卦就是八大类,八大类就是八个方面。 物物自成一太极,一个事物自己就有自己内部的八面,有乾有坤有天地。 事物有多面,那就不是非黑即白,有些矛盾,也可能同时存在在一个事物里面。 不能黑白不分,也不能指黑说白。 一面黑,一面白,从而可以理解和放下。 此为:万物并育而不相害,千道并行而不相悖。 有临,有容,有执,有敬,有别。 此其五也。 雪天大师的这些见解大家以前都是多少有了解的,但按照“叠、简、变、诚、容”五个方面归纳总结下来,对他们把各自的天机术法贯通使用很有帮助。 林弦惊看易流年在一边频频点头,问他道:“小易啊,你诚实地说,你到底能够听明白领会多少?” 易流年歪着头认真算了下答道:“百分之一百二十。” “道兄,这么多?你确定?诚则明,诚则信,你真诚实了吗?” “那当然。嗯,对,就是一百二。” “我的确乘十了鸭!” 大家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在要准备就寝的时候,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开窗一瞧,是熊成猫带着方柏等几个人打马扬鞭急驰到了楼下。 这是又出了什么事? 少顷,熊成猫一人上得楼来。 原来,是歌月会熊家出了事情。 熊家老大熊成罴遇袭,被人打成了重伤。 歌月会会长、熊家族长熊作妖急令所有在外的儿子们赶回总会所在地樊城,一是商量对策,二是确保安全,避免被人分而灭之。 所以熊成猫要连夜启程,他这是来告辞的。 华澜庭问道:“你大哥遇袭?你俩不和,会不会怀疑是你干的?诱你回去?” 熊成猫答道:“这不会。这次是事出有因,是有人针对我们歌月会熊家的动作,敌人势大,我家要聚在一起商议反击之策。” 林弦惊问:“这么急吗?不能等明天再走?” “家里说我们几个在外的,很有可能也会被针对和伏杀,郴州城里并不安全,待在这里目标更明显,不如立即出发,移动起来行踪反而不易被掌握。” “家里已经从其他分会调遣了一些高手,现在正火速赶往山后的当阳城接应我回家,但我必须连夜翻山抵达当阳和他们会合,只要这段路上不出事,到了当阳就不用担心了。” 易流年问:“是谁在和你们熊家过不去?” “来不及细说了,是太和教。对了,你们托我调查的河上大师就是加入了太和教,被聘为客座长老。那个女的林风致投入了太一派,就是她带人剿灭了无影宗的。” “另外,万安的下落快有眉目了,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争取把他找到交给你们,至于河上大师和林风致,我也会尽量摸清两人的所在。歌月会办事,你们放心。” “哈哈”,华澜庭在和林弦惊互递了眼色后说道:“就冲你这句话,今晚不睡了,我们陪熊八公子走一程,一起去当阳好了。” “那敢情好”,熊成猫喜道,他知道孟濠濮的存在,有了万象门的人随行,他的安全系数大增。 “感谢的话就不说了,以后在厚土大陆,你们的事就是我熊八的事。” 通知了孟濠濮后,大家收拾行囊随熊成猫出了城。 七花师太和余鲮鲤留了下来。 熊成猫调了十几匹神俊的特种灵马过来,这段路程不近,而且还要翻山越岭,能中距离飞行的大能也不如骑马代步省力快速。 出了城,熊成猫没有选择走山路大道,带着众人走上了小路。 路上,他有时间和华澜庭他们讲了讲歌月会与太和教之间的纠葛。 即便在混乱的厚土大陆上,天一派和太和教也被认为是异派邪教,两家本身的实力就已经很强,人员良莠不齐,近来更是招兵买马,通过各种明着争抢和暗中收买的手段大肆网罗各色修士,势力膨胀得很快。 太和教最近把触角伸进了歌月会,在暗地里发展教众,为的是不花钱获取情报消息,在被熊家发现并警告后,进而提出了以优厚的条件兼并歌月会的要求。 熊家当然不肯,于是有了熊成罴遇刺这一出儿,这是敲山震虎,要以武力吞并的意思。 熊成猫继续介绍道:“天一派和太和教的总部一南一北,各自蠢蠢欲动,有做大的趋势。” “我歌月会位于中部偏东的位置,这一带归太和教中部分舵负责。” “中部分舵的实力不及太和教的其他分舵,说是不及,但也委实不弱。” “中部分舵有名的高手不少。除了常规高手外,有一类号称‘十殿阎罗’,指的是十名玄珠境强者,再往上是‘五方巡使’,乃五名瑶池境大能,分舵舵主自号‘八府巡按’,有瑶池境中阶的修为。” “明面上是这样,近期吸收了什么其他黑白两道的强者,暂时还不清楚。对我大哥下手的同时,派来对付我的,恐怕就是上面说的十殿阎罗和五方巡使中的人物。” 说话间,他们已经钻进了深山密林。 小半个时辰后,熊成猫停下,观望了下山势,说道:“走,换个方向,我们变道!” 第343章 对牛谈情 “为什么?”易流年问。 “如果真有人要截杀我,不外乎直扑郴州城,以及在大路或小路上堵截,不能肯定太和教有没有在城内外安插耳目,我虚晃一枪从这里赶往大路,是希望对方判断我走大路的可能性不大,安排的力量不会是最强。” 熊成猫确实不笨,说得在理。 也真让他猜着了。 作为熊家的重要人物,熊成猫和熊成罴列在了太和教的必杀名单上,狙杀熊成罴的一路失手了,而因为熊成猫昨晚遇袭后来了郴州,派去杀他的人扑了个空。 巧合之下,他大哥熊成罴对他的暗杀反而让他躲过了一劫。 太和教中部分舵于是重新做了部署,调遣并增派人手,分舵主“八府巡按”手下的“五方巡使”全部出动。熊成罴已经重伤,在双方尚没有全面开战时,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如能干掉在外的熊成猫,会给歌月会和熊作妖造成一个沉重的打击。 原先的一路人马追了过来,另外两路从其他地方赶过来,在大路和小路两个方向上进行堵截。 在大路上逡巡埋伏的是相对较弱的一队。 熊成猫他们没能避开。 这一路由西方巡使刘水垠带领着“十殿阎罗”中的李代、陶疆把守。 双方遭遇后,方柏升空对上了刘水垠,熊成猫手下的四名玄珠境强者也在半空中和李代、陶疆动起手来。 孟濠濮与双面蛟还是尾随在后没有现身。 方柏的伤势没有好利索,屠刚和屠强也还没有完全从使用“须弥巨灵掌”后的虚弱期恢复,两拨人马形成了僵持,刘水垠一方还略占一分上风。 地面上,华澜庭他们护住了熊成猫,见上面不能马上见出分晓,林弦惊道:“对方奈何不了你的人,他们的目标是你,我们继续前进,不要干等在这儿。” 林弦惊说的没错,刘水垠见自己三人不能独得大功,已经通知了同伙赶过来增援,拖得久了,等其他四位五方巡使带人到齐,有孟濠濮在也难以脱身了。 一行十三人快速纵马前行。 没走出多远,从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哈哈哈,没想到是你们,冤家路窄,这次老夫要一雪前耻。” 这是邓凌的声音。 他本为一散修,受雇于熊成罴袭杀熊成猫,但他同时已经被太和教中部分舵网罗,成为了外围的一名护法,这次被刘水垠招来帮助阻击熊成猫,再次巧遇万象门弟子。 上次失利,不想这么快就又见面,邓凌躲在远处的空中,正想着一箭双雕,既能拿下熊成猫邀功,还能一洗昨天没能在天机术上击杀林弦惊他们的耻辱。 邓凌知道这伙人有高人保护,他在暗自提防的同时,不再多说,快速发动了天机攻击,要速战速决。 他要一击奏效、斩草除根,这次出手异常凶猛。 林弦惊几人反应迅速,立即结成阵势,以天机融合技还击。 他们的头顶上方出现了肉眼不可见的剧烈气机荡漾。 邓凌的这一记重击,被他们将将挡下。 不是四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天机融合技的功力提高了,而是因为有了华澜庭和岳光寒的加入。 岳光寒的大预言术也属于天机术的范畴,华澜庭已把紫微斗数和紫微星斗观天决结合,形成了“杀破狼”天机星战术。 他两人在路上没有向邵枫和单天冲显露,却也旁听了天机融合技的基础原理与组合方法,这次参与了进来,六人以当晚领悟到的雪天易学中的“叠”字诀发出了融合一击。 叠是交集,这一击,把六人各自不同的天机密术中性质类似部分的精华发挥了出来,交叠后威力倍增,抗住了邓凌的凶悍攻击。 邓凌惊呆。 这些个小子又给他带来了惊喜,可惜是有惊无喜,又一次让他无功而返。 再来一击? 邓凌为人惜命狡猾的紧,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冲锋陷阵,习惯躲在暗处远处放冷枪,以自身安危为重。 一击不中,想到上次被孟濠濮一声冷哼迫退,他立即放弃了续战的念头,返身就要化流光遁走。 迟了半步。 就在他要走的时候,虚空中突然显出一个粗壮布满鳞片的尾巴,猛然横扫了过来。 那是龙马双面蛟的蛟龙之尾。 双面蛟善变幻,虚空隐形的能力不次于孟濠濮,它悄然潜近,一记“神龙摆尾”抽到了邓凌的身上。 邓凌怪叫一声,在空中打了几个滚,不敢再留,负伤远遁。 双面蛟现身后,随即加入了几名玄珠境的战团,一举打退了李代和陶疆。 孟濠濮也出了手,他并不在乎什么偷袭,取出了自己的兵刃一刀一剑,刀叫南来北往刀,剑名凭空千万剑,刀剑相击,一道电光流火飞向了刘水垠,把对方从空中压迫到了地面。 刘水垠和李代、陶疆受了惊吓,不敢追赶,熊成猫等人趁机疾速向前冲去。 等其他人从郴州与小路赶到,再要追赶已是不及,熊成猫他们在凌晨时分进了当阳城。 进了当阳,在陆续有熊家高手抵达后,熊成猫即刻被护送前往歌月会的总部樊城。 华澜庭他们没有跟去。 一是熊成猫不需要他们随同了,二是他们要在这里等候歌月会把要找的万安带过来,三是他们听说当阳城里要召开一个奇门遁甲道术交流大会,决定顺便留下来看看热闹,然后再根据熊成猫的后续消息决定行止。 当阳是座小城,但城里却有一个大宗门,长于奇门遁甲道术,唤作大观阁,其号召力能够组织起这样的大型盛会。 万象门弟子适逢其会,都想见识下厚土大陆上的奇门道术。 第二天就是大会召开的第一天,睡了个懒觉,华澜庭等人从歌月会的驻地走了出来。 当阳小城除了大观阁,最为出名的就是满城的梨花树。 此一时节,正逢梨花盛开。 梨花,冰身玉肌,凝脂欲滴,妩媚多姿,是纯情与柔的化身。 梨花,抖落寒峭,撇下绿叶,先开为快,独占枝头,又是刚烈的象征。诗曰: 素淡香清自一家, 未容桃李占年华。 寻常百种花争艳, 偏摘梨白映脂颊。 城里此际,梨花满天,欺霜赛雪,偏有粉蕊飘飞。 白白与粉红,别是东风滋味,冷艳余香乍入衣,花落花开问谁识——芳心高洁?! 大街上,人流熙攘。 大观阁的山门在郊外山上,大会的会址在城里一处会馆里,万象门弟子随着人流走了进去。 里面已是摩肩接踵,服色各异的修士成群成堆聚集,第一天是暖场的时间,明天大会才正式开始,所以年轻修士居多,有的在听人讲法论道,有的在隔开设置的场地里切磋比试。 兜兜转转,他们停在了一座高台下,上面正有一个粉面公子在讲道,四周围着些人,不时提问辩论。 只听那公子言道:“奇门、六壬、太乙号称三大秘术。” “奇门法术有三千六百个法门,其中又分为大小法门,大小法门中又分为上中下三等法术。” “常用的类型有护身法、收元神法、制邪术法、互斗法、驱魂散离法、索债法、阴坛符咒法、发兵将法、急难突围法、扭转乾坤法、六甲阴符法、伏匿藏形法、真人步斗法、攘除疫病法、三奇神咒法、五鬼驱魂法和五鬼搜魂法。” 万象门弟子都对奇门遁甲有所了解,但在众人之中,若说是精通的的话,当属台山宗道子单天冲了。 茅山道术与奇门遁甲,严格说来并不是同一种类型的道术,但二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听了一会儿台上人的讲述,单天冲微微摇头,低声道:“说得也不为错,但是夸夸其谈,沿袭古人之法,全无创见。” 茅台道术重创新,所以单天冲这话虽然说得有些大,他也算有资格评论奇门遁甲的人。 他的声音压得甚低,台上的那人并没有听到,但身边有一玉面公子哥儿模样的人却不干了,出言反驳道:“这位道兄,台上的侯公子是我朋友,他出自奇门世家,修为也许难入道友的法眼,但家学渊源,这识见总不会这般不堪吧。” 单天冲回道:“奇门遁甲象义结合,星神相同,八卦定踪,圆融中宫,一通九宫,变不离宗。” “象为大象,义为义理。奇门遁甲每一宫都交织着天地人神四种象义的组合。象可通融于天下,理可广纳于百川。” “虽说天下术数术法各有乾坤,如周易八卦以阴阳为主,风水堪舆以地形为主,六壬四柱以天干地支为主,梅花等易数以象形为主,但任何事物之间都有着相通相融的交合点。” “单单关注奇门遁甲,承古守旧,而不知触类旁通,奇门之路只会越走越窄。” 这时旁观诸人和台上人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了过来,粉面侯公子和单天冲争辩了几句后,变得有些挂不住面子了,台下那玉面公子看着还温和,台上这位侯公子可比他要气性大得多,起身喝到: “祖宗传下来的成法,历经千锤百炼,我等后辈能尽力习会已是不易。你是何方神圣,才修道几年?竟如此大言不惭,胆敢轻言开创改变?与你说道,简直是,对牛弹琴!” 单天冲在台山宗的一亩三分地上也是横着走的人物,倒不会一言不合就恼羞成脑,但对方抢白过来,他在言辞上也不肯吃了亏。 当下急中生智道:“对,牛弹琴!” 说完还嫌不够,抓住侯公子有本地方言口音的毛病,接上了一句: “彼此彼此,我也觉得和仁兄的此番对话是白费口舌,对牛谈情!” 第344章 天花乱坠 这两句“牛弹琴”和“谈情牛”可惹毛了侯公子,他噌地一下跳下了高台,分开挡在前面的观众走了近来:“你谁啊?,哪块儿庄稼地里冒出来的独头蒜,找茬啊,要不要掐一架啊!” 这侯公子不比华澜庭他们大上多少,单天冲闻言毫不示弱:“胎毛未褪,乳臭未干。你又是谁啊?你管我是谁,我管你是谁家那小谁啊?看了几本入门读本,就在这里大放厥词,误人子弟,奇门遁甲就毁在你们这帮因循守旧的骗子手里。” 侯公子大怒:“你才是骗子!你全家都是骗子!” 他转向旁边的玉面公子:“大哥,这伙外乡人侮辱我当阳城奇门正宗是骗子,你说怎么办吧。” 玉面公子还未答话,外面就传来一声娇斥:“还怎么办?扁他们!二姐给你撑腰出气!” 声随人到,就见一个一头黄毛的女子拉着另一个素衫女子风风火火地扒拉开围观的吃瓜群众闯了进来,一边还说着:“闪开闪开,让姐看看是什么人头一天就敢在这里闹事,皮痒痒了吗?” 这时周围的人都围拢了上来,大家小声议论纷纷:“有热闹瞧了,得罪了当阳四子,看他们怎么收场。” 原来那玉面公子叫简杰,是当阳城郊梨山大观阁阁主的长孙,黄毛女子叫薛桃,素衫女子叫封莲,侯公子名叫侯巅,这三人都是依附大观阁的奇门遁甲宗门的后辈。 四人交好,关系莫逆,仗着宗门势力,谈不上无恶不作,但在这一带也是呼风唤雨、蛮横不讲理的一个组合,暗地里人称“见血封喉,梨山四道凶”,人们在人前不敢明说,多以当阳四子名之。 简杰毕竟老成些,这次奇门遁甲大会是他大观阁召集的,他不想在第一天就闹出个欺负外来人的名声,于是拦住了蹦过来大呼小叫的薛桃,对单天冲等人言道: “各位,本届大会旨在促进奇门遁甲道术的交流,既然大家见解有异,不如咱们找个地方闭门盘道,正好论辩切磋一番,想来也是一桩美事。” 单天冲征求了华澜庭和林弦惊的意见后,同意了简杰的提议,众人随着简杰四人进了会场里的一处演武场地。 大门关上,围观者都在嘀嘀咕咕,猜测这是要关门打狗,依着以往梨山四道凶的风格,这十几个人能不能健健康康地出来可不好说。 不过这次他们倒是错怪人了,侯巅和薛桃三人是这般想法,简杰不久前刚被家里长辈敲打过,让他在大会期间收敛些,要以大局为重,不要无事生非得罪客人。 双方坐定,简杰先安抚压制了侯巅三个,命人上了茶,互通了姓名,复对单天冲他们说道:“列位道友远来是客,这位单道兄听来对奇门遁甲多有涉猎,想必诸位也是行家里手,相请不如偶遇,该当碰撞一番,共同提高促进。” 华澜庭代表大家道:“客随主便,简道兄既为地主,我等悉听尊便,不知是个如何碰撞法儿?” 简杰道:“先礼后兵,文攻武卫,咱们先聊一聊闲天,听听你们的高论,如果谁也说不服谁,那就再比划上几招,理论结合实际,胜负是小事,能够增进交流,岂不妙哉美哉?” 见华澜庭不反对,简杰又道:“但是适才单道友说我们是骗子,这个就有些过份了,不怪侯巅三人压不住火气,还请贵方先解释一二。” 见单天冲就要开始反驳,华澜庭和林弦惊制止了他,简杰的话虽然绵里藏针,但人家好言好语,也没必要正面呛起来。 华澜庭仰天打个哈哈,施展太极推手卸力、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和个稀泥,那可是营造处四子的拿手绝活之一。 华澜庭先开口说道:“四位有所不知,在我们殊玄仙洲那一旮沓,骗子一词已经发展成为一个中性化的词语了,和某一领域内的专才差不多一个意思。” “有句话说,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套用之,骗子约等于学者能人。” 简杰一口茶差点儿喷了出来,睁大眼睛道:“兄台,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今天你们不解释清楚骗子等同于专才,休怪本公子翻脸不认人。” 华澜庭说:“我们那儿的俗世界里,曾有老百姓向官府反映骗子太多,要求官府给与帮助,于是大老爷组织了一场骗子与学者的同场较技,以便让大家学会区分骗子和学者。” “第一场的题目是天地起源,由骗子组队对阵我们道门大能。” “骗子们大讲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道家真人说的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结果发现,少年蒙童们辨别不了骗子和真人,他们更对神话故事听得如痴如醉,只有秀才们才知道远古传说大都是骗小孩子的。” 林弦惊接道:“第二场论的是生命起源,骗子大谈特谈轮回转世和灵魂不死,请来的专才学者则竭力证明我们人类是从山洞里的猿猴演变而来的。” “结果发现,秀才们更倾向于相信六道轮回的故事,纷纷追问骗子怎么看出自己的前世是什么,现场只有举人才关心猴子变成人的证据何在。” 易流年跟上说道:“第三场分别由骗子和道士论健康与长寿,结果发现,百姓们,包括举人根本无法抵挡骗子的忽悠,很容易就相信了绿豆配枸杞可以治百病。只有贡生们才不为所动,对道家炼丹和炼气之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诸葛昀道:“下一场说的是性格脾性,结果贡生们也不能分辨出骗子和大儒,特别是年轻人和女子们,很快就被星象摸骨学说迷乎晕了,反正骗子一张口,左右都说的通,只有进士们才同意大儒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养浩然之气的主张。” 华澜庭继续道:“最后一场官老爷们亲自上场对阵骗子,结果比较搞笑。” “一开始,是小骗子们败下阵来,因为是他们只是业余骗子,但大老爷们那可是科班骗子啊,轻而易举就让观众相信了骗子就是骗子。” “但后来,等请来的头号大骗子上场后,情况突变。这位大骗子侃侃而谈,例举事实,毫无惧色地指责官老爷们才是骗子,并且成功让下面的所有人相信了。” “原因无他,这位大骗子早已成功转过几次型,他既做过官,在致仕后还成为了一名大学问家。” 说到这里,华澜庭总结道:“你看,情况是非常复杂地。虽然一些领域很容易区分骗子和学者,但有些领域却极难分辨,而且越是重要的领域越难区分。” “更要命的是,骗子们为了以假乱真,通过勤奋学习专业技能已经成为主攻领域内的学者了,而很多学者们却经不住各种诱惑,转而改行行骗。” “综上,到底谁是骗子谁是学者,已经无法有效区分。所以,骗子和专才学者基本上可以通假互用了。” 对面的简杰等四人面对这番奇谈怪论,听得是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一头黄发的薛桃一脸迷惑地叹道:“神逻辑啊!可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华澜庭一脸笃定地答道:“人人骗我,我骗人人,大家都是骗子,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流年,出列,试举例说明给他们看。” “得嘞”,易流年窜上,“姑娘,你且听我言。” “老父亲老母亲会说:孩子,压岁钱拿来,我给你保管。” “私塾老夫子会说:小子,你跟我说实话,我一定不告诉你母上。” “掌门会说:大家好,本座就占用你们一小会儿时间,简单讲两句。” “学霸会说:麻蛋,这次又没考好。” “师父会说:等你通了这一关,你想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没人管你。” “夫人会说:来了来了,马上就好。” “伙计会说:大哥,我真的没挣你钱,我这是按进价卖的。” “朋友会说:人来了就好嘛,你看你,还带什么礼物。慢走哈,改天我请你吃饭。” 易流年退下后,华澜庭一脸正经地又道:“薛姑娘,其实你们女子才是最大的骗子,女人们想表达的意思,通常和她说出来的话是反着的。当然你们是不会承认了,但这也充分说明,骗子不是一个贬义词。” “来,哥几个,上呈堂证供。” 林弦惊:“哦,随便你吧。解读后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 易流年:“我困了,要睡了。实际的意思是——你特么要是敢说再见,老娘就炸给你看。” 诸葛昀:“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心里话是——放下你手上的事,走过来哄我,哄到我高兴为止!” 华澜庭:“那真挺好的,你去玩吧,记得玩的开心啊。其实咬牙切齿在喊——你怎么不去死!” 林弦惊:“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通译后的本意是——现在、立刻、马上,过来抱我。” 易流年:“你去找她啊!潜台词是——你要是敢去,有种你就试试看,姐会让你试试就逝世!” 诸葛昀:“没关系的,我很好,我没事。这句话可以理解为——我有事!我有事!我有事!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简杰、薛桃、封莲,侯巅四人都快听傻了,一个个瞠目结舌。 这就是传说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吗? 如此胡搅蛮缠、指鹿为马,偏偏说得祥云朵朵、天花乱坠的,为什么自己觉得好有道理,竟然无力反驳呢?! 第345章 接着忽悠 当阳城四子业已被营造处四子组团忽悠瘸了,带到沟里了。 简杰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好吧,你们说我们是骗子这篇儿揭过了,单道友所说的创新奇门遁甲道术,是不是可以给我们阐述下,愿意洗耳恭听。” 单天冲冷然道:“想白嫖?哪有这等好事。不过呢,创新的原则可以和你们简单说说,我这也是为了奇门遁甲一脉的持续强盛着想。” “第一条,要培养想与众不同的进取心和能力。” “不管你会的东西是大众化的还是小众的,你都需要在某个领域做得比其他人好,并创造出价值。” “虽然某些能力比其他能力更有用现实的作用,但从长远看,哪个能力最有价值,真的很难说。” “获得与众不同优势最简单的方式可能是——把两个看似不相关的技能结合起来。” “例如,做最强的道术大师非常难,做世界上最好的厨子也非常难,但做一个既懂奇门术法,有精于烹饪的人,还是可以达到的。” “你可以试着用五行道术来调整炒菜的火候,或者从不同食材的五味搭配效果中参悟道术属性混合使用的灵感。” “第二条,建立有效的思维方式体系。包括但不限于以下。” “简单思维。不执着在事物表面的复杂性上,找到基本规律和存在问题之间最短的联系。” “辩证思维。看待事物至少一分为二,权衡利弊,合理取舍,留有余地,力气不必用尽。” “顺势思维。在大方向上,顺大势所趋,顺潮流而动,顺时间而过,顺道理成章。” “逆向思维。在具体事情上,能从对立的反面提出问题和思考原因,以逆常规的方法解决问题。” “横向思维。尝试把多种多样看似不关联的要素捏合在一起,并强行建立联系,以求获得不同的创见。” “质疑思维。要创新就要对前人的想法加以怀疑,提出疑问才能发现不足,才能产生新观点。” “换位思维。设身处地把自己放在对方的位置,用对方的视角看待事物,然后再换回来。” “换轨思维。当某一路径遇到极大阻碍,无法抵达目标时,及时脱轨会成为突破的关键。” “众向思维。承认自己的缺憾不足之处,懂得借势借力,想方设法请能人代劳助力。” “矛盾思维。事物是相容的,也是有抵触的,和谐是相对的,矛盾是必然的,要承认现实中的矛盾。” “发散思维。学会突破常规和定式,打破旧条条框框的限制和束缚,一切的创造和创新都基于此。” “质量思维。量变会引起质变,不忽视任何细小微弱之处,现象和本质两手抓。” “选择思维。综合运用上述思维方式,过于谨慎不能善断,过于偏激造成盲断,皆不可取,这需要长时间的艰苦训练。” “第三条。嗯,那个,免费条目结束,再想听,以下就是收费辅导了。” 简杰正听得入神,单天冲戛然而止,薛桃气道:“你,骗子!” “哈哈哈”,华澜庭笑着说:“单兄深谙官府大老爷们的为官之道。朝廷做事,那是有很大的讲究的。” “有些事,是只在嘴上说说,口号喊得震天响,貌似大张旗鼓,实际上不会真的干的,叫出来是给人听的。” “有些事嘛,先斩后奏,干了以后再说出来,既成事实,木已成舟,不好意思,你奈我何?” “还有的事,只能干不能说,暗戳戳做了先,但可能永远也不会说,问起来是我不知道我也不说、你问我我问谁的态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另有的事,既做也说,大做特说,生怕别人不知道。” “再有些事,就像现在,说一点儿做一点儿,做一点儿说一点儿,一切看看反应和效果,再决定下一步。” “你可以说这样太圆滑,但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为官、经商、做人都是如此,一切看情况、看需要、看利益,话不说满,事不做绝就好。” “单兄已经很够意思了,上面说的这些可都是沥干水分的干货,这也就是因为你们奇门遁甲和茅山道术颇有渊源。” “虚伪!”薛桃鄙夷道。 “也不是虚伪。” “大道总体上圆融的,内部却是千差万别的,宇宙中本没有好坏之分,有的只是能量、层次和境界的差别。” “我虽没有精修过奇门遁甲,但也知道奇门遁甲使用的九宫八卦是前人对宇宙整体尽善尽美的总体概括,九宫八门场能的相互结合转换产生了物质与能量的趋向和走势。” “三奇六仪和九星、八门、八神、九宫等诸多因素构成的场景,就像是一幅幅山水画卷,有近景也有远景,有主体也有客体,距离和层次不同,产生的效果和影响力也不一样。” “一如刚才说的为官之道,任何人身在其中只能看到一部分,你能看到的越多,就越明白曲直结合才能更加圆融通透。” “具体来说,交流是双方的,哪有一上来就让我们竹筒倒豆子把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拿出来的道理。” “我对台山宗的了解还不算多,但想想也知道,台山宗这么推崇创新,并且有了很多的成果,却没能在修真界太过显山露水,应该是他们在创新的过程中付出过惨重的代价,以致顶尖高手稀落,也没有足够数量的强者支撑,不能让宗门走向巅峰。” 单天冲一拱手:“华道友所言极是。” “每一门新创功法都需要摸索尝试,这涉及到人体穴窍和发劲使力方式与行功路线的变化,错了一丁点儿,都会导致走火入魔、造成身陨道消。” “一套新法的形成,那可都是拿大量的人命生生填出来的啊。” 这时封莲说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们当然不会强求你们的功法道术,但实践切磋印证下,总是可以的吧。” 简杰听了这话后,在心里暗暗叫苦。 封莲三人没怎么远游外出过,简杰作为大观阁的嫡系传人,自小就被当阁主的爷爷带着参加过很多种场合的活动,见识是很有一些的。 华澜庭等人收敛住了身上的气息,以简杰的能力不能完全看透众人的真实修为,但也大致感受的到这些比他还要年轻的仙洲道修不是寻常之辈。 而且,对方众人脸上一直自然带出来一股不在乎的神气。 以他的阅历经验,能够看出来这不是刻意装的,而是实力支撑、底气充足所散发出的镇定自若。 在听了对方似正经非不正经的高谈阔论后,简杰更加坚定了不要轻易招惹对方的念头。 封莲却直接叫上了阵。 一念刚及此,就听侯巅在后面跳着脚叫道:“三姐说的不错。梨山脚下四道凶,飞扬跋扈杰为雄。杰老大,代表我们给他们上一堂实战指导课。” 简杰真想一脚踹飞了侯巅,自己收的都是些什么小弟太妹啊,叫嚣在前,冲锋在后,脑子这东西挺好,可惜今天都落家里忘带了。 正要硬着头皮起身,另一侧的薛桃已经抢先箭步窜了出去:“让姐来!三天不打架,犹如七天没洗澡,这谁受得了!” 简杰松了口气,好在傻傻的二妹愿意顶在前面,他抬手叫过一名大观阁弟子,耳语了几句,那人然后出了场地。 单天冲和薛桃的修为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才叫实战指导课,或者说,叫演示观摩课。 因为,薛桃甚至发动不出来攻击,也做不出任何有效的防守,完全是单天冲在进行花式表演。 单天冲随手掐诀念咒,什么雷霆大威德神咒,大木郎神咒,太乙三山小木郎神咒,三十六雷总辖咒,七十二侯都总咒,大金光神咒,被他控制住了威力连续扔了出来。 以薛桃的修为,不应该是毫无还手之力,但问题是她持咒掐诀的功夫比单天冲差太远了。 道修念咒,有的是明咒,需要出声地念,或者低声自己可闻而不让他人听到。有的是不出声地念,称为心咒、密咒。 念咒时,常配合掐诀。 所谓掐诀,即将手指的指跟、指节、指头、指甲背等处,分别与天干、地支、五行、七政、八卦、二十八宿相配,按五行生克的原理和关系,模仿某种形象,作出伸、屈、拉、勾、交等各种手势。 掐诀和念咒都需要时间。 这边是薛桃刚聚拢手形准备开口,单天冲那头已经完了事,术法马上就轰击了过来了,那还怎么打。 咒法或者不易记,或者音节之间不易连接,需要对气息有良好的控制。诀法也是一样的道理,需要对筋骨肌肉和经脉神经具有高度的掌控力。 越是高手,掐诀念咒的时间越短、越流畅。 真正的强者大能,往往是一念起瞬息发,达到了一气呵成、熟极而流、冲口而出、任意衔接的地步。 境界再往上,甚至可以做到成为本能且不需要动脑的程度,在起心动念的同时,甚至是心念还没完全形成生起之时,一连串的术法组合就成型了。 本来简杰还存有亲自下场,用大观阁的奇门术法和独门遁术比一比的想法,见了单天冲的花式表演后,他打消了念头,喊道:“桃子妹,你不是单兄的对手,回来吧。” “什么人!敢在家门口欺负我奇门遁甲道门无人,老娘,来也!” 从场地高高的外墙外,忽然传来声音。 一道人影,随即落了下来。 第346章 肉票万安 万象门众人闻声闪目观瞧。 这座演武场别看露天中空,外墙和上方可是设有禁制的,除了有人把守的大门,能随意进出的,必是大观阁内部的人。 翻墙落下的是个女子,肤白嘴大,刚才说话的口气不小,气场十足。 华澜庭审视了一下,眼眉一挑,巧了,这人他认识,脱口叫道:“陈纸鸢!” 他没认错,来人正是他在仙洲中央天井历险时并肩合作过的陈纸鸢,出自神符天遁门,是个符箓遁术方面的高手,也是个奇女子。 陈纸鸢被人叫出名字,先是愣了一下,待看清了华澜庭等人,惊叫道:“庭庭弟,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哈,扫兴,一场架又打不成了。” 嘴里说着扫兴,脸上却兴高采烈,快步走过来和众人见礼。 华澜庭翻了个白眼,觉得很没有面子,众人却一致对“庭庭弟”这个称谓颇感新奇有趣。 大家一起站着聊了一会儿,原来陈纸鸢和大观阁的关系近的很。 很久之前,大观阁有一名天才弟子精修符箓和遁术有成,遭到了同门的妒忌和排挤,不得不远走殊玄仙洲,开创了神符天遁一门,并延绵至今。 所以神符天遁门可说是大观阁的一个分支,只是已经发展得不弱于本宗了。 两边发生过多次争斗,后来还曾经长期不相往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消磨,最近几代人逐渐修复了破损的关系,相互之间来往频繁,变得同气连枝般地亲近了。 这次大观阁召开奇门遁甲道术交流大会,陈纸鸢和她的叔父陈篑作为代表前来助长声势。 陈纸鸢本来就是门中的重点培养弟子,自从在中央天井得了遗失的《遁甲探源之六》秘本后,非但本人的修为大幅增长,在门派中的地位也因为这个贡献而水涨船高。 陈纸鸢和简杰等人很熟,因年龄、修为和性格的关系,只要她在,她就是大观阁小辈中的大姐大。 又说了几句,华澜庭提议不要占用场地,另外找个地方继续聊。 陈纸鸢有些不甘心,说道:“占都占了,不如小玩儿一把,让姐看看你这些年里有什么长进,姐姐我可是今非昔比哦。” 华澜庭道:“也好,怎么玩儿?我记得姐你最擅长的是五行遁术,要不你逃我追?” 陈纸鸢道:“你小子胆儿够肥的啊,有了风妹妹,还敢追别的女人?既然你总是污蔑我们遁术是拿来跑路的,这次你逃,看你能不能逃出我的神符追杀术。” 话音一落,陈纸鸢手指一晃,一道符箓生成,迅即无火自燃,随着她的一声“疾”,一道厉风扑向华澜庭。 华澜庭发动寸步千里,短距离瞬移,闪出了数丈开外。 “好!”陈纸鸢又是一指点出:“追!” 那道风更加尖利,自行转向,发出呼啸之声,追击而去。 这种小范围的移动,华澜庭使用寸步千里快似闪电,音波都追之不及,陈纸鸢的数道符纸都落了空。 陈纸鸢单手挥动,符纸出现和发动的时间大为缩短,几乎形成了虚影,比第一道快了十多倍。 面对铺天盖地的追袭,华澜庭就是凭借寸步千里接连闪烁,在细小的缝隙之间穿行,显得游刃有余。 陈纸鸢用上了双手,打出了不同类型的符箓,法诀也变了,夹杂着“定”和“禁”的尾音。 这下华澜庭不那么从容了,符箓术法中含有定身和禁锢的作用,影响迟滞了他的速度,需用动用更多的灵力来摆脱。 僵持中,陈纸鸢双掌扣住,内翻,再向外一分,一个“牢”字发出。 华澜庭只觉自己被四面来风合围,移动不出去了,上方也有劲风压下。 陈纸鸢笑道:“还记得在中央天井里,单天冲曾被一个阵法困住过吧,我据此制作了‘画地为牢’符,感觉如何啊?” 华澜庭哼唧一声,掐诀施法,嗖地一下,人已经出现在了符阵之外。 他用的是陈纸鸢那时传授给他遁术,从地下借助土遁脱身。 陈纸鸢叫道:“我倒忘了教过你这一手,再来!” 她又是三个画地为牢符打出,华澜庭躲过了前两个,没有躲过第三个,被扣在当中。 这次连脚下的地面也变得坚如磐石,土遁术无效。 华澜庭摇身一晃,以力破巧,以浑厚的灵力强行震散了符阵。 陈纸鸢斥道:“说好了术法较技,不能用蛮力。” 华澜庭心道什么时候说好了? 没法跟女人争辩,陈纸鸢已经三个连环牢阵符叠加在一起套了过来。 华澜庭陷身其中,不得挣脱。 陈纸鸢刚喜上眉梢,肩膀被人一拍,回头一看,华澜庭在她的身后。 原来是华澜庭不露痕迹地以太极巾隐形,变色龙蜥幻化成他的模样,本尊则到了陈纸鸢的背后。 陈纸鸢也不在意,笑道:“可以可以,有长进。” 这边说着,只听华澜庭怪叫一声,捂着手掌、吸着凉气蹦了开去。 陈纸鸢撇撇嘴:“让你尝尝麻辣火锅符的烫人滋味。姐还没嫁人,岂能轻易碰得?” 玩闹过后,一行人向外走去。 刚出了门,就见有个歌月会的手下正等在外面,见他们出来马上迎了上来。 这人低声和华澜庭耳语,华澜庭脸色一变,又问了几句,转身和众人说明了情况。 万安被绑票了! 熊成猫的人已经找到了万安,并把他带来当阳城交给万象门,这事儿按说没有其他人知道,万安也不是什么紧要人物,人却在城边儿上被劫走了。 劫匪留下了一封书信,留言让万象门的人带着天机融合技秘法去郊外蓠山交换万安,人不能多,不能有强者跟随,否则撕票。 下手之人这就呼之欲出了,虽不知名姓,应该是在路上和他们斗过两场的那名天机大能。 这人两次在天机比斗中受挫,必是猜测出了修为不及他的林弦惊等人是依靠合击秘法才能和他抗衡的,于是不惜耗费功力算出了万安这根线头,以之逼迫万象门交出秘技。 林弦惊等人还没反应,简杰在一边听到先不干了,怒道:“什么人敢在我大观阁的地盘上打劫,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陈纸鸢一看有事情可搞,兴奋了,拍了简杰一掌:“对啊,还赶在大会召开的当口,这分明是没把你大观阁放在眼里,在太岁头上动土啊。简杰,你速去上报,调集人手,我和华澜庭他们先回歌月会驻地商量对策。” 有地头蛇的介入也是好事,华澜庭等人和陈纸鸢迅速回到了歌月会,看完了书信,又详细询问了情形。 事情好办也不好办。 万安这个一点儿都不安生的人是一定要救的,必须去人换回来,万象门自身加上大观阁的力量不差,而且还有外援可以求助。 但怎么救需要见机行事。 一则,如果只是那个天机高手自己一个人还好说些,就怕此人和太和教中部分舵有勾结,难度可就大了。 二则,要确保万安的人身安全,明面上去的人不能多,太强了不好,太弱了也不行,大队人马和强者如何跟随保护也是个问题。 第三,最基本的天机合击技真要交出去换人也未尝不可,但这是人家台山宗单家的东西,就算单天冲同意,万象门也不心甘情愿交给敌对之人。 约定的时间在今天晚上。 大家商量了几个来回,在征求了孟濠濮的意见和大观阁同意派人协助后,最终形成了一个方案以及数个应急预案。 首先,是决定让华澜庭带着风清隽和陈纸鸢三人单独出发。 这三人都不到脱胎境的修为,符合对方要求的无强者、人数少的要求。 华澜庭是头脑清楚、手段众多,综合能力最强,危急的时候还能发动大穿送术让三人及时脱身。 选择风清隽,是因为她和华澜庭两人近期一直在合练的一门依靠法宝的术法成功了,可以增强正面冲突时的战力。 陈纸鸢是自告奋勇坚持要加入的,她的符遁之术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移动闪避,有助于提高在陷入僵局进行缠战时的灵活机动性。 第二队人手就是其他万象门弟子和单天冲与邵枫了,有岳光寒在,他们随时可以以大穿送术快速空降到需要的地方。 后续接应的强者包括孟濠濮和陈纸鸢的叔父陈篑,以及一名大观阁长老,还有联系上的另外两位瑶池境大能,这已经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了,就算对上了中部分舵的“五方巡使”,此阵容也足以匹敌。 这里面最关键的还是华澜庭三人,三人的临场应变和随机应变能力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最后的结果。 华澜庭不习惯说大话,但他此刻的信心不少,为了这趟厚土大陆之行,他提前做了不少准备,为的就是应付各种突发的困难局面。 他面临进入脱胎境,目前还算不得跨入强者之列,但师父云轶奇告诉过他,必须从现在开始培养一颗强者之心,在充足准备的前提下,要建立起适当的自负。 一起计划停当后,华澜庭和风清隽、陈纸鸢出城奔向蓠山方向。 蓠山和梨山大观阁的方向正相反,位于偏远的荒山野地。 三人进了蓠山地界后,天色已暗黑,山路崎岖难行,迤逦走了一阵儿,能够察觉到远处有人在观察,并没理会,再行数里,前方闪出了几名彪形大汉。 第347章 引君入瓮 几名大汉拦住去路,其中一人喝到:“来者止步,交出东西,你们可以走了。” 见是些个小喽啰,华澜庭实在是懒得口角,只沉声说了句“滚”,然后一拳轰出,夹带着劲风和少许雷电之力。 暴烈的灵力扑出。 如今面对结丹境修士,华澜庭早已可以强势碾压。 这毫无花俏的一拳直接掀飞了几人,要不是他手下留情,对方只怕当场就要吐血毙命。 扫清了杂鱼,三人继续上行。 不多时,前方出现三人,这次是三个温养境的高手了。 为首一人道:“前来赎人还这么蛮横,胆敢伤我太和教的人,现在交出东西也不行了,你们三个也要留下。” 果然,太和教掺和了这件事。 华澜庭嘿嘿一声:“既然知道我们是来赎人,这人还没见到,就要我们交出东西?” “太和教绑票在先,强抢在后。现在我们如约来了,你们连人带东西都要留下,食言而肥。修真之士,既做了强盗还这么鸡贼,不愧是盗教邪教。到底是谁蛮横!” “少废话!想要赎人,先把东西交出……” 他的“来”字还没有出口,华澜庭一记五雷鸣光掌就送了出去。 看这形势,万安能不能救出来还是个问号,左右示弱服软更没戏,那不如逼进一步。 见华澜庭动了手,风清隽和陈纸鸢也夹攻而上。 陈纸鸢暗中一纸符箓加身,身形快速闪动,欺近到了一名汉子身边,符箓软索拦腰缠了上去,光芒大作,劈啪作响,那名汉子竭力挣扎,被她一脚踹飞了出去。 华澜庭发出五雷鸣光掌后,一个寸步千里也到了对方身前。 那人抵挡掌力已然吃力,连退数步。 华澜庭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也不使用武技术法,就是一个八极靠山撞顶了上去,这人直被撞到了后方的岩壁上,身子都嵌进去了大半个。 风清隽没有两人的速度快,她在发出剑气突袭后,威力如今已经大增的“雨过天青软烟罗”迅速罩了过去,青光乍开,灵力弥漫,打得第三名汉子抱头鼠窜。 这三人的修为本就不及,一上来就吃了大亏。 华澜庭的金丝铁线抵在了那人的喉头:“不想死,带我去找正主儿。” 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斜眼看见两名同伴也已经在一招之下受伤败退,他是真怕了,颤抖着声音说:“先,先把我弄出来,我带你们去。” 华澜庭不管他的伤势是不是会加重,一把把他从岩壁里生拽了出来。 大汉强忍伤痛,踉跄着领着三人接着向山上走去,一直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大汉单膝跪地,对着悬崖对面的山头说道:“大人,人已经带到了,下面传过话来,没有发现强者跟随。” “行了,这里没你事儿了,下去吧。” 对面山上传来声音,一老者在暮色中显出身形,正是邓凌。 邓凌狡猾谨慎,虽然太和教确认相当远的距离内没有强者跟随华澜庭三人,他还是不放心,没有在近处现身。 两山之间的悬崖深渊相隔数十丈,华澜庭三人都没有脱胎境的御空而行能力,不能飞渡过去威胁到他。 华澜庭沉声问道:“老丈贵姓?我等带着诚意而来,大佬就是这么做交易的吗?” 邓凌道:“老夫邓凌。” “本座事先也不知道太和教的人会这么下作。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们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儿吗?连他们这一关都过不了,那就说明没有交易的资格。” 华澜庭不想和他废话,问道:“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我要的人呢?” 邓凌一甩手,昏迷的万安被他抛在了地上:“人在这儿,不需要验明正身了吧,本座要看看东西的真假。” 华澜庭取出一块玉简,迎风一展。 以邓凌玄珠境的目力,完全可以隔空看清玉简上流转的光影文字。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上面记述的确实是天机合击技的基础理论部分。 数息过后,华澜庭把玉简一收:“可以了。原理部分你肯定一看便知真假,至于使用方法和所需口诀,交了人后,玉简归你自己往后看。” 邓凌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一理通百理通,以他的天机造诣,自己干想要自行创新是千难万难,但打眼一过,就知道是真东西。 如果给他时间,方法和口诀未必不能慢慢琢磨出来,既然有现成的,当然是省些力气好了。 眼睛一眨,邓凌道:“先把玉简扔过来,老夫会把人交给你。” 华澜庭道:“我信不过你,你先把人交过来,玉简再给你。你是玄珠大能,我们三个能翻出什么风浪,还怕玉简长翅膀自己飞了不成。” 邓凌不为所动:“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知道本座是玄珠大能,你就该乖乖就范。这里是我做主,主动权在我,肯和你多费这许多唇舌,就证明本座有交换的诚意。拿来!” “再者说了,这个叫万安的弱鸡用过之后便毫无价值,杀他本座都嫌浪费时间,你又怕什么。” 华澜庭这里一边说着,一边在暗地里做着布置。 他继续说道:“那好吧,我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过到你那边,咱们一手交货、一手交人。这样如果都不同意,那就算了。阁下胆子这么小,也别一口一个本座地自称了。人呢,我们也不要了,你老留着玩儿吧。” 华澜庭的激将法听上去有些幼稚,看似起不到作用。 人不要了?邓凌是不信的。 但邓凌同意了。 第一个原因,再谨慎的强者也是有傲气和自负心的,人家一个小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还不敢应允下来,那就显得太胆怯窝囊了。 第二个原因,驻守在外面的太和教强者确认没发现强大的敌人靠近跟踪而来,安全性还是有相当的保证的。 第三个原因,邓凌作为太和教招揽的外围挂靠护法,他在算出万安与万象门的人有关联后,他和太和教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协议各取所需,他要的是天机融合技法,太和教要的是华澜庭等人。 在上次的夜袭中,华澜庭他们明显和熊成猫关系紧密,是穿一条裤子的。熊成猫走脱,如果拿了万象门的人,太和教就能继续诱捕或施压熊成猫,起码可以作为一个筹码。 所以,邓凌只求拿到密技,之后的事自有太和教的人操心。 于是,他同意了这种交换方式。 华澜庭见他答应,手抚过胸,从空天青烟玉里放出了伪装成脱胎境修为的变色龙蜥,他一跃上背,龙蜥驮着他起身飞出了悬崖,向着对面而去。 乍见变色龙蜥,邓凌也是吓了一跳,不过没说什么,很快就镇定下来。 一是变色龙蜥善变幻,邓凌没能看出来龙蜥的修为不弱于他。 二是华澜庭三个温养境敢于上山交换肉票人质,必然会有所准备,带着一头异种灵兽做保镖,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第三点,邓凌除了天机造诣不俗,自身也是位实打实的玄珠大能,一个温养境加上一个脱胎境的组合,还真对他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 最后一点,太和教的强者不认为他对付不了三个温养境的小辈,只等他交换完毕再出手抓住华澜庭,现在可都在附近提防着对方可能跟来的援兵。 因此,就算出了什么岔子,这些强者也会支援邓凌的,他自认安全无虞。 变色龙蜥直接飞到了倒在地上晕厥的万安身旁落下,华澜庭下地,一厢伸手去捞万安,一手把玉简扔出,玉简缓缓飞向邓凌。 邓凌迫不及待地手一挥,抓过了玉简在手。 不等他收好,就听华澜庭大叫一声:“好邓凌,你诓我!” “什么?”邓凌一愣。 他还真没要欺骗华澜庭。 他要的是天机融合技法,万安的死活他不关心,华澜庭等人的死活等玉简到手后自有太和教的人招呼,他也不关心,所以邓凌并没有在交换上动任何手脚,在他看来这是对此一举,没有任何必要。 然而,地上的万安突然、确实,是不见了。 华澜庭急了,喝到:“老匹夫!还我玉简!”一道威力十足的五雷鸣光掌就劈了过来。 邓凌抬手当下,若无其事,只是手掌有些发麻,心中暗赞,这小子行啊,这一击真有脱胎境的水准。 赞归赞,心头可是有些光火,没来由地就被骂了句老匹夫,问题是他冤枉啊。 华澜庭在一击过后,变色龙蜥也调转身子,一记蜥尾横扫,重重抽向邓凌。 邓凌怒了。 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破天荒地一回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交易,却接二连三地被一个小辈娃娃和一头蜥蜴畜生当面辱骂与攻击,这还得了,反了天了! 他拔起气势,就要正式动手。 哪知华澜庭和龙蜥滑溜的紧,见势不妙,华澜庭伏到大蜥蜴背上,一人一兽转身逃窜。 邓凌紧追不舍。 一落到对面悬崖上,邓凌立即施法,他要暴起伤人。 华澜庭却转过身来,好整似暇。 变色龙蜥全身胀大,化作十几丈长的凶兽,匍匐于地,凶相毕露,气息高涨。 上当了! 邓凌略一犹豫。 他有一战之力,短时间不会落败,但既然对方引他到此,必有缘由,此刻东西到手,附近又有太和教的强者守护,没必要打打杀杀。 一念及此,邓凌返身就逃。 不期,对面自己来时的山崖上,一只怪模怪样的蛟龙正利爪翻腾,虎视眈眈,气息比自己只强不弱。 龙马双面蛟! 双面蛟藏身空天青烟玉内,一起来到了这里,刚才是它出来后,趁乱幻化身影卷走了地上的万安。 邓凌倒吸一口凉气,两个同阶强者,加上华澜庭三人,自己危险了。 嘬唇长啸,支持一小段时间他还做得到,他要召唤太和教强者来援。 远处,有几道恐怖的气息升起,那是瑶池境大能的声威。 邓凌谨慎,华澜庭比他更谨慎。 埋伏下两个玄珠境异兽,就是为了救回万安的同时,还能不让天机融合技旁落。 就怕这样的实力还不足以应付未知的局面,他还布置了一个后手。 之前拖延了好一些时间,就是为了启动这个后手。 现在是时候了。 邓凌只觉从四周和地下升腾起一股厚实的气息,自己竟不由自主被包裹起来,困入其中。 阵法! 华澜庭的,顺逆八极云光大阵! 第348章 八拜之交 是的,昔年在雾岚山中,来路飘渺的无着老道留给他的顺逆八极云光阵。 当日无着曾言,此阵为活阵,等阵灵成长起来后,大阵可以被阵灵操控移动行走,或可成为华澜庭的一个助力。 出发之前,华澜庭心中冥冥有感,他单独前往雾岚山一行,和阵灵恢复了联系,得知阵灵已经到了可以被他收取和主导大阵移动的时候了,于是让阵灵进入了空天青烟玉中贴身随行。 这时派上了用场。 大阵虽强,要说能一下子镇压住一位玄珠强者还不太现实,但是有了变色龙蜥和龙马双面蛟的帮助就不一样了。 空天青烟玉因为一直被龙蜥提取灵气,内部空间扩充的速度很慢,效能也没有得到大幅的提升,还接纳不了瑶池境大能的进入,装纳一蛟一蜥一灵勉强还行。 三只灵物在里面腾挪的空间并不大,兴许是耳鬓厮磨投缘……也许是前世三生有缘,它们尽管物种、年龄和秉性不同,打打闹闹难免,倒是在短暂的相处中建立了友情,甚至还拜了把子,阵灵是大哥,变色龙蜥是老二,双面蛟是老幺。 三只灵物个个不弱于邓凌,所以邓凌才被迅速拖入阵中,华澜庭、风清隽和陈纸鸢也进了大阵。 四个一见面,华澜庭就说到:“快走快走,太和教的大能很快过来,惹不起。” 阵灵没有肉身,通常也不愿显化成形,只发声道:“知道了知道了,大阵发动后在地面上行走不易、目标太大,我会沉入土中遁走,主人你们仨先歇着,我先处理下那个姓邓的。” 须臾,阵灵的声音又再响起:“好了,这厮晕菜了,交给你们了。” 邓凌被惯出,扔到了地上。 华澜庭道:“你可以啊,这么快就搞定一个玄珠境了?” “那是,在外面我够不着,进了阵就由不得他了。八极迷踪,顺逆迷幻,云光迷神,*字迷魂。哼,和我斗,他还差点儿。”阵灵得意洋洋地说。 变色龙蜥道:“老大,弄死算了,省事儿,你把老人家搞得半死不活的,要来何用?” 阵灵道:“小蜥,这你就不老道了,玄珠境大能啊,还会天机预测术,这样的小弟谁不想要?你看哈。” “第一,他可以当主人的人形沙包陪练,那可称得上是经打又经捶、经拉又经拽,经蹬又经踹,用来当练功靶子最好不过。” “第二,他可以作为主人的御用打手,合适的时候一句关门放狗,撒出去就是头成年藏獒,对付一些鼠辈鹰犬再合适不过。” “第三,他可以作为主人的替命之身,平时挡风挡雨,危急的时候挡枪挡剑挡刀,等于多出一条命啊。” “你说是不是呀?小蛟。” 双面蛟点头:“大哥所言极是,只要你控制了他的心神,让他听话,平时能自行修炼,还不耗费粮食和修炼资源就行,杀了是太可惜了。老二没什么头脑,不用理他。” “啥?我没头脑?小三儿你是不是不想混了?大哥活久见,比我强我服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变色龙蜥急了,挤兑龙马双面蛟道:“你个小屁孩,我们三个结拜的时候,你连八拜之交的八拜都不知道是八个方向的意思,结拜誓词我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你倒好,就一句——俺也是。” “你的血脉比我纯正我认,这见识吗,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怎么没齁死你”,双面蛟争辩道,“让你帮大哥起个昵称你都不会。” “怎么起?顺逆八极云光阵,六个字并列,没有重点。小顺子像太监,小逆子像小妮子,叫小八吧,但人家是老大,小极子听上去像小鸡仔,小云也是女的名,小光它又不喜欢,不像我们俩的小蜥和小蛟好办。” 华澜庭在旁边听得好笑,这三位没有一个比他小的,偏要叫个小蜥小蛟,他接口道:“出自雾岚山,以后就叫小雾好了。” 解决了称呼问题,华澜庭忽然想到进来后就没看见风清隽和陈纸鸢,问了后,小雾答道:“我让她俩睡过去了,男人办事,女人就不要掺和了。” 变色龙蜥抬杠道:“小雾你这想法有失偏颇,女修也是人,小风还是你主人的媳妇儿,不要搞性别歧视嘛。” “再说了,你个阵灵又没有性别之分,小蛟是雌雄同体,我对你的观点持保留态度。” 这次双面蛟站到了龙蜥的一边:“是的,小雾,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阵灵正待反驳,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以致大家都站立不稳。 阵灵道:“麻烦了,太和教的瑶池境大能追上来了,大阵抵挡起来很费劲。” 龙蜥说:“小雾大哥,你不是总吹牛是天下最强八极大阵吗?可以抗瑶池境强攻而不破。” 阵灵没好气地说道:“小蜥兄弟,你难为我。对付一个可以,太和教如今是五方巡使齐至,其中三人在防范着孟长老几个,现在来的可是另外两位瑶池大能啊,这谁受得了。别说了,赶紧帮我御敌,哥要跑路。” 大阵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厉害,身在阵中都能感受到外围猛烈的冲击,华澜庭有些紧张:“能不能再下沉些?” 阵灵回道:“目前的我还做不到,阵法挡不了两个瑶池境太久,第一道防线已经破了。” “那怎么办?我叫孟长老他们过来吧。” 阵灵沉默未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奇怪,我忽然感受到一种神秘的召唤,让我觉得亲近又畏惧,是在命令我靠近过去。” “什么意思?”华澜庭和龙蜥与双面蛟都没有觉到任何异常。 “那是我们阵灵、器灵之间的沟通方式,你们察觉不了。你们固定好自己,我要加速逃离了,必须赶在阵破之前赶过去,那个声音让我有种安全感,不会有错。” 阵灵开始了地下疯狂飙车,时而疾停,时而变线,躲避攻击。 两位瑶池境并肩低空飞行,一道道术法之光轰击在地面上,也谈不上惊天动地、毁天灭地,但山石崩裂尘土飞溅中产生的震荡之力对阵法的损伤很大,大阵外部已经是七零八落了,只有中央核心部分还在全速运转。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只听阵灵小雾大叫一声:“大家稳住!我要出去了!” 大阵钻出了地面,向着一座山峰撞去。 两位大能的强力一击同时打在了没有岩土防护的大阵之上,天旋地转的同时,华澜庭都能从破损处看见外面的情景,有凉风灌入。 对方两人的下一击又要到了。 残阵抢在攻击落下之前撞在了岩壁上。 微弱的光华一闪,残阵就像被人拉进去了一样钻了进去。 瑶池境大能的攻击下落,这片岩壁纹丝不动,继而扑簌簌化作齑粉散落。 地上地下,却再也找不见有任何活物的痕迹,大阵连带众人消失不见。 华澜庭从黑暗中睁开双眼,光线渐渐亮了起来,四周树影婆娑,空气中水雾弥漫,阳光射下,色彩斑斓,不远处有水流淙淙、鸟鸣山涧的声音。 “呵呵,不走寻常路啊,从旁门用备用锁钥进来。” 这声音既熟悉又带着陌生。 华澜庭大松了口气,躺倒在地。 这里必是又一处老祖秘境,又一位器灵分身! 放松了一下,觉得不敬,华澜庭起身施礼。 器灵呵呵笑道:“无妨无妨,走后门还是用了顺逆八极云光阵这个备用锁钥也好,都是让对的人进来的。” 似是在端详华澜庭,片刻后,器灵道:可以可以,六丁六甲境造极期巅峰。嗯,我知道了。” 华澜庭已经经过了几处秘境,一听有门儿,舔着脸道:“器灵大大,是不是有什么秘法妙招教授于我?说来听听。” 器灵笑骂:“你小子,脸皮忘家里了,不过也行,脑子带了就好。” “适合你现在情况的有三桩,一个是老夫可以助你突破进入七星北斗境;一个是一门功法,比较复杂,你可以酌情和你的女伴同伴分享;还有一个,是种能和你目前能力配合使用的威力奇大的法宝。” “但是在这之前,过场还是要走一走。其实也没什么,老规矩,玩一把回文句。我说一个,你依样画瓢整三个。” “山高飞鸟绕。” 华澜庭品了一品,自语道:“山高飞鸟绕,从第二个字开始回环,高飞鸟绕山,飞鸟绕高山,鸟绕山高飞,绕山高鸟飞。有了!” “第一个,请快来吃饭!快来吃饭,请!来吃饭快请,吃饭请快来,饭请快来吃。” “第二个,香菜煎鸡蛋,菜煎鸡蛋香,煎鸡蛋香菜,鸡蛋香菜煎,蛋香菜煎鸡。” “你这是饿了么?差点儿意思,再来最后一个,对不好就轰将出去。”器灵道。 “有有”,华澜庭急忙说:“好花开多美,花开多美好,开多美好花,多美好花开,美好花开多。” “不是很顺啊。不行,这次老夫扣下一个,东西给你,但要等你什么时候想出来一个绝的,那件法宝才能解锁。” 不等华澜庭申辩,器灵继续道:“助你突破的方法等下给你讲,这第二门功法你先收好,名字叫做——五星七元空常诀。” “要想突破,首先要知道重叠结构宇宙的概念。” “依照这个理论,完整的世界,由两个属性完全不同的真实世界重叠而成。其中一个真实世界是人们的感官都感觉到的,称之为显性世界。另一个真实的世界人们感觉不到,称之为隐性世界,或者叫隐性宇宙。” 第349章 鹏怒而飞 华澜庭若有所思,这和云轶奇所说的现实世界和梦中世界很相似啊。 听了他的说法,器灵道:“万法皆通,是内味吧。佛家讲的六道轮回、极乐世界,也有这个意思在内。” “在重叠结构世界中,隐性世界是完整世界的主体。” “也就是说,在显性世界中,所有一切事物的主体都在隐性世界中;在显性世界中,所有一切事物变化的动因、动机、动力,也都在隐性世界中。” “我可以借助二个概念帮助你理解。” “一个是阵法中幻阵所模拟出来的虚幻如真的幻境。” “在创造出来的情境中,修士通过术法让对手看到、听到、感受到的虚拟现实场景就如同显性世界,而施法者和入阵者所在的的现实世界就好比是隐性世界。” “在大的结构上,幻境与重叠结构世界的构成非常相似,都是由两个性质截然不同的真实世界同时重叠存在的。” “虚拟现实场景虚拟的是现实,但它也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并不是虚无的,是一种物质存在,并有自身的属性。” “在虚拟现实场景中的所有一切的主体都来源于现实世界,运行虚拟现实场景中所有一切的动因、动机、动力都来源于现实世界。两者是重叠的关系,存在着完全的关联性。” “第二种概念是三维和四维、多维空间。” “在重叠结构世界中,显性世界是人能感觉到的三维空间,而隐性世界就是人的感官感觉不到,甚至无法想象的四维和高维空间。” 高维空间中的生命层次要比三维空间的高,掌控三维空间中一切的动因、动机、动力都存在于四维空间中。” “需要说明的是,平行空间相互之间没有关联,就像平面上的两条直线,不人为干预的话,不会有重叠的交叉点,每个世界的主体都是自身。” 而重叠是相互之间存在着关联的概念,就好比平面上的两条交叉直线,在交叉点上是重叠的。 “但重叠结构世界与两条直线的点交叉关系不一样,显性世界完全重叠于隐性世界中,而隐性世界远比显性世界的范畴大得多,类似平面上的一个点与一条直线重叠,这个点完全都在这条直线的某一个点上。” “显性世界完全重叠于隐性世界,而隐性世界并不完全重叠于显性世界。” “根据此理论,道生一中的一,指代的是隐性世界。” “一生二中的二,表示的就是重叠结构世界。二上面的一横是隐性世界,下面的一横是显性世界。先有隐性,才有显性。” “二生三,三不代表数字。重点是三中间的一横,说明重叠结构世界形成后,有一种能量物质把二者连接在了一起,这才是完整的结构。” “三生万物。所有万物都具有重叠结构世界属性。任何一物,都有在隐性世界中的部分,也有在显性世界的部分。” “万物负阴而抱阳,并由粘合胶一样的能量物质来连接,从而完整。” “气,被用来形容这种连接的能量物质,需要经过长期系统的的修行训练来感受。” “但气仅仅是用来描述,本质和修炼中的气感不同。具体如何,只有到了那个层次的人才能体验到。” “具体到你现在的情况,六丁六甲境是气满化神,即炼气化神阶段的后期,这时气化成神,大脑由表及里逐渐由木变活,由浊变清,意念得到强化。” “接下来的七星北斗境,是神足入虚,即炼神还虚阶段,肉身和宇宙天地能够初步相通。” ”本我为欲神,自我为识神,超我为元神。进入等同于脱胎境的七星北斗境升堂期,就已经是介于识神和元神之间的阶段了。” “北斗七星,在自在无极功里指的是上身的哪七个穴窍你是知道的。” “北斗七星向北极。” “北斗和极星作为一个整体称为‘斗极’,斗极处于星空旋转的中心,群星绕其旋转,好比天空中的主宰。” “古人以北斗斗杓周旋四指来厘定节候,北斗又称为天地秩序的制定者,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都是随北斗指向而来临,北斗成为天地万物化生的中心。” “所以,梦笔生花山的后山重地称之为,斗极群峰。” “在北斗七星境,斗极为心。你要做的,是彻底贯通七星,能量直指通达心脏,完成生生不息的循环。” “你要记住,思考不只是大脑的功能,心脏不只是输送血液的一个工具,同时也是一个思维的器官。” “所以人们会说操心、心领神会、心得体会、心有灵犀,才有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的说法。” “我能帮助你的,是摄取到一丢丢前面提到的链接隐性世界和显性世界的神秘能量物质。” “不要小看这一丢丢,弥足珍贵,足以助你破关,还能对你以后的提升产生后续的影响,让你在这一步上就远超寻常脱胎境修士。” “但是,如何承接这一丢丢,需要你自己把握。受不了的话,前功尽弃,再要升级,难上加难。顺利的话,在进入瑶池境之前,你的修炼之路将一马平川。” “你,准备一下吧。” 华澜庭听得戒而重之,然而越重视越紧张,难以进入入定的状态。 他强迫自己先不去想进阶的事情,在心里默默把自己从入门以来的修炼历程回忆了一遍。 想了几个来回后,他认为自己最为舒适自然的一次面临突破时的心境,是在万象新天泉秘境中那一次。 那种心境,正可以用陈履安长老的谒语来诠释: 练得身形似鹤形, 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悦, 云在青天水在瓶! 云在青天水在瓶的状态,还可以换句话描述: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此语也源于传统道家思想。 为人做事,能视宠辱如花开花落般平常,才能心境平和。 得之不喜,失之不忧,视去留如云卷云舒般变幻,才能淡泊自然。 一个“看庭前”三字,大有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秋冬之意,而“望天上”三字则又显示了放大眼光,不与他人争短长的博大情怀,一句云卷云舒更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境界,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是异曲同工,颇有魏晋人物的豁达风流。 感受到华澜庭已经进入入定的状态,器灵施法,摄取老祖留存的那一丝杳杳渺渺的神秘物质。 初时,华澜庭只觉如泰山压顶般沉重,简直是肉体不可承受之重,全身骨节咯吱作响,似要随时断折。 少顷,待他努力不以为意,寻找闲看庭前镜花水月、花开花落的悠然之意时,如醍醐灌顶,一股堪比实质的能量自头顶而入,迅速游走全身四肢百骸,继而化作虚无,让他又有了生命不可承受之轻的充实飘然感。 闭目内视中,胸前七个穴窍依次点亮,一道光芒自斗柄射出指向心脏,随后眼前又一片混沌暗黑,沉寂失落茫然的感觉陡生。 心中是满满的绝望无助,身子却格外凝实厚重,气息充盈。 两种极端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随后,体内丹田处雷丹蠢蠢欲动,金光越来越盛,却似乎冲破不了肉身的禁锢。 如此,反复几回,华澜庭觉得自己就要失去知觉了。 此刻,器灵发出了声音,漫声长吟: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最后加上了一句如棒喝:鹏,怒而飞! 此言把华澜庭惊醒过来,眼前金光大作,心脏处亮得刺眼。 华澜庭心有明悟。 北冥有鱼。 北,在五行里属水,属肾,是藏纳之地。 冥,意指极其幽暗的地方,黑而深远,没有尽头。 任何一件事,想要往上升,想要有所达,任何人,想要一飞冲天,都必须要经过一个漫长、幽暗、绝望的暗黑时期,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吸纳、隐藏和储备。 化而为鸟。 化是从无到有、从生到死、从量变到质变的意思。 而呢? 而的本意,是脸颊上的毛。 在《说文解字》里,而字上面的横代表鼻子,下面的斜撇代表人中,两边的两条竖代表的是鬓角的毛,中间的两条竖代表的是嘴下面的胡须。 从象形文字的角度解释,而,代表从上至下顺着的这一个过程。 “而且”,就是顺承的关系,是递进、顺着,以及还有“然而”的转折的意思。 顺,对于他来说,是厚积薄发,是要化神还虚!是要化茧为蝶! 化茧为蝶,意味着——飞! 冲天而起! 怒而飞! 怒,不是愤怒。 那是水到渠成后的眼界大开,视野大展,是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是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是,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翱翔天际。 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怒,是奋起!是奋进!是奋飞! 于是,他,华澜庭,真的可以。 飞起来了! 第350章 湖畔泛舟 华澜庭,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晋阶七星北斗境,成为自在万象门的核心弟子。 器灵道:“恭喜恭喜。想当年,一代老祖道函真人也不过如此。自他而下,你是门中有史以来的第二人。” 华澜庭此时却顾不上得意。 刚刚升级,第一次上天,他哪里控制得好。 地面上十几丈处,华澜庭正手忙脚乱、手舞足蹈、七手八脚、指手画脚、忙手忙脚地,挣扎。 随后一个倒栽葱,大头朝下栽了下来,直接把自己个儿种到了地里。 器灵似是捂脸不忍直视,对华澜庭嘀咕了几句后,悄然消失。 七星北斗境修士能和天地作初步的沟通,加上自身强大的灵力,所以可以驱动自身产生反作用力来突破地心引力的束缚,进行一定程度的飞行。 但是初哥华澜庭还掌握不好角度、力度和速度,试了几次,都像一支呲了火儿的烟花一般在空中无规律地乱窜,摔得是鼻青脸肿。 好在四下里无人,初尝飞行美妙滋味的他,在持之以恒不信邪地练习下,一个时辰后,终于可以较为自如地翱翔天际了。 歇了半晌,他取出五星七元空常诀玉简浏览了一遍,心里有数后,按照器灵走前的指示唤醒了风清隽、陈纸鸢和小雾、小蜥、小蛟三只,他自己抓紧巩固七星北斗境升堂期境界,二女和一蜥一蛟选取了空常诀中适合的内容学习,小雾则自行修复顺逆八极云光阵。 他没有告知器灵的事情,只说遇到了隐居在此的与自在万象门有旧的高人,使用法宝救了他们,并指点了他的突破,以及留赠了空常诀。 双面蛟通知了孟濠濮他们目前安全的情况,耽搁了几天,一切就绪后,华澜庭以器灵走时告知的方法开启了秘境通路,他们出了蓠山,回到了当阳城。 此行大获成功,不但擒获了邓凌,还救回了万安,而且基本上是凭华澜庭一伙儿的实力和运气,没有动用到其他人。那天,在孟濠濮等几位大能的威慑下,太和教的五方巡使见力量对比不占优势,很快退走了。 更为可喜的是,华澜庭率先突破进入了七星北斗境。 其后几天,万象门众人留在了当阳城,参加了奇门遁甲道术交流大会,并且和大观阁的同辈进行了友好切磋。 这一天下午,到了大会的尾声,三天的忙碌后,在临走之前,陈纸鸢领着众人来到梨山里的一个名为氤氲的小湖上游玩放松。 氤氲湖的水面不大,但湖水碧蓝,如同一块镶嵌在梨山之上的宝石,且因海拔较高,常年水气霭霭,更给湖面蒙上了一层轻薄的面纱。 湖光山色,水波荡漾,景色十分怡人。大家沿着湖畔走了大半圈后,一起登上了一条木船,泛舟湖上。 他们带了酒水食物,畅饮微醺后,如今学问大有长进的易流年说道:“来来来,如此良辰美色,有酒无诗岂不大煞风景,谁陪我吟上几首古诗助兴?” 见大家没人搭理他,易流年自顾自道:“一个个俗人没有雅兴,这样吧,我先来,抛玉引砖好了。咳咳,听着。” “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说完自得地道:“真好意境!弦惊师弟,你确定不来一首应和下?” 林弦惊本不想理他,他身边的宋霏霏不愿看见易流年一人嘚瑟,怂恿道:“小林子,干他干他。” 林弦惊无奈道:“对酒不觉暝,落花盈我衣。醉起步溪月,鸟还人亦稀。” “好湿好湿!澜庭,继续怼他。”宋霏霏鼓动。 华澜庭灌了一口酒道:“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宋霏霏拍掌:“好一个满船清梦压星河,澜庭你太浪太漫了。该你了,诸葛。” 诸葛昀迷离的眼神望向氤氲湖面,念道:“我是人间自在人,江湖处处可垂纶。扫空紫陌红尘梦,收得烟蓑雨笠身。” “有范儿”,宋霏霏夸道:“自在垂钓,紫陌红尘。流年,比你的幽人未眠、无病呻吟强多了。” 易流年讥讽道:“呵呵,女人。你行你上啊。”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在坐的风清隽、霍徽晓和顾辰枫还好,宋霏霏、陈纸鸢、薛桃和封莲不干了,一起起身怒向易流年,陈纸鸢道:“易道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女人?” 面对来势汹汹的四女,易流年有点儿怂,讪笑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我的意思,嗯,我的意思其实是,男女有别,思维方式不同,没有高下好坏,只是,只是有时理解不了。但我会表示尊重的。” 薛桃不肯放过,追问道:“怎么就不同了?你试举几个例子说明,说得在理,姐妹们就不追究了。” 易流年被挤到墙角,看华澜庭等人也不帮他,只好道:“好吧,我举两个自己亲身经历的例子,这样比较有说服力。先声明啊,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为了证明男女思维方式大不同。” “话说在殊玄仙洲俗世界我所在的燕北国翼行帮的时候,我人生第一次被帮主拉去相亲。人家姑娘倒是很豁达,不在乎身外之物。” “我说我没有很多钱财,姑娘回答说她是跟我过又不是跟钱过。我说我也还没有置办房子,姑娘又说她是跟我过不是跟房过。” “我心甚喜,看来人家不嫌弃我穷。谁知,姑娘在吃饭的时候,问我是喜欢吃宽面还是细面。哥经验少,说喜欢吃韭叶细面。结果,姑娘说她喜欢宽面,她觉得我俩不合适,过不到一起。第一次找对象就这么吹了。” “后来还有一次,我们为一个大户人家保镖押车。那户人家的女儿个子很矮,她有一个自己的珠宝小箱子怎么也放不到马车架子上,看她准备找个东西踩着上去的时候,我没忍住,走过去帮她把箱子提了上去。” “我做完这件我看来理所应当、助人为乐的好事,结果她不仅没有对我表示感谢,反而责怪我,说她其实很讨厌我这种大男子行为的人。” “我当时就一脸懵逼,满脸问号,一脑袋黑线。” “她接着说她自己能想办法把箱子放上去,我这样不问就直接帮她,这让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她还说,我这样会让她觉得女子比男人差,让她感觉到了不公平和我对她的歧视。” “我无言以对,对她说你别生气,要不我帮你拿下来,你自己再放一遍?” “她说那倒不用了,她并是不讨厌我这个人,她只是在说这个事情。” “哎呀,我真的很难理解女人的这种脑回路。” 看易流年解释得磕磕巴巴,不复平时的简短流畅,说都不会话了,华澜庭于心不忍,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流年只是表达一个事实,不代表他的观点和立场,求放过。” 封莲不依不饶,把矛头指向了华澜庭:“那好,你说说事实、观点和立场有什么不同,说清楚了我们就放过他。” 华澜庭想了想道:“一个人的表达,大概可以分为事实和观点。事实有真假,观点无对错。” “细究起来,还可以再分。包括事实、观点、立场和信仰。” “先来看事实。比如说,今天很寒冷,是不是事实?真不是,滴水成冰,这才是事实。” “寒冷,只是你的个人观点。” “事实,是独立于人的判断的客观存在。当然了,这也是在大多数情况下。现实世界,有时复杂到你无法判断事实。” “例如,你看一个圆柱体的正面,你说这是个圆形。你再看圆柱体的侧面,你会说这是个方形。” “你看一座山,横看成岭侧成峰。” “鱼在鱼缸里看到的事实是,这个世界是球面的。而你看到的事实,不是这样。” “但总体而言,事实是最不容易有争议的部分。我们只能说,我们对事实的了解还不全面。” “观点,就是你对一个事实的看法了。” “你觉得滴水成冰很冷,是因为你觉得冷。你觉得滴水成冰还行,是因为你耐寒,觉得不太冷。” “你的知识结构、所处环境、你的感知方式等等,决定了你的观点。”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这么多争论和争斗?因为人们活在不同的环境和认知下。” “如果彼此扎堆,交叉很少,还能相安无事。如果联系在一起,一定会彼此惊为天人,吵得不可开交,都觉得自己代表的是事实。” “那什么是立场?立场就是被位置和利益影响的观点。” “你说滴水成冰冷不冷?如果你是地主老财,你一旦说冷,就要给长工们烧热炕了。于是你一边打着哆嗦添衣服,一边说我不冷,我就是不冷。” “这时,你们就没什么好辩论的了,除非你和他能调整到相同的位置和利益,否则是达不成共识的。” “好比一场辩论,你持有正方观点,这时主持人突然要求双方交换立场,你也会把反方的观点说的头头是道,最后甚至你自己都相信了。” “这时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不要与有位置和利益相关的立场进行争论。” “这就是为什么说,小孩子才谈对错,大人只谈利益。因为小孩子一般没有位置和利益。” “至于说信仰,你信佛,他信道,这个就比立场更厉害了。” “信仰是一套完全自洽的逻辑体系。大家都相信自己信的东西是对的,都没有立场。” “没错,信仰都是对的,因为你无法证明它是错的,这就是逻辑自洽。”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大量逻辑自洽但互相矛盾的信仰存在。” “信仰内逻辑自洽,信仰外互相矛盾。” “此时,你只能选择。” “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信仰。攻击别人的信仰,你不大可能获胜,你还很可能会失去这个朋友。” “当一个人是屁股决定脑袋时,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对他说——也许你说的,对你而言是好的,是对的。” “反过来,我们也要时刻反省自己,我的表达,是事实,还是观点,又或是立场,亦或是信仰?” 华澜庭讲完收工,易流年趁四女还在发蒙,急忙转换话题和视线,喊道:“华仔,听说你进入七星北斗境脱胎了?今天大家都在,不如给我们表演下御风飞行呗,刺激下我们,好加快追赶你的步伐。” 华澜庭已经基本掌握了飞行技能,当下冲天而起。 易流年最不安分,他的轻身速度在众人中仅次于华澜庭,等华澜庭起身,他健步跃起,直接抓住了华澜庭的脚脖子,被带上了空中。 好玩儿! 接着,船上的所有人,依葫芦画瓢,接龙一样一个串一个,如同风筝线一般坠在了下面。 这是蜈蚣升天。 众人大呼小叫,享受飞上天空的乐趣和刺激。 问题华澜庭再强,也禁不住这么些人“拖后腿”。 一头栽下,掉入湖中。 湖中一时出现了,十几只落汤鸡。 刺激! 第351章 天灾人祸 当晚,当阳城歌月会堂口里的一处厅堂内,万象门弟子正在闲坐闲聊,只有林弦惊一人埋首在一堆卷宗里翻看着。 华澜庭问他:“弦惊,你在看什么?这些歌月会的日常情报里可有河上大师和林风致的消息?” 林弦惊一边整理一边回答道:“熊成猫已经再次确认河上大师和林风致来到厚土大陆后,分别加入了太和教和天一派,林风致带人剿灭了无影宗后隐匿不出,河上大师在多地出现过,不过行踪飘忽不定,熊八说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们。” 林弦惊又举了举手中的卷宗,继续道:“歌月会内部每天关于厚土大陆各方面动向的普通日常情报都在这里,除了河上大师两人的,其他有保密级别的、以玉简显示的重要内容我看不到,但这几天里,我从这些公开信息里发现了两点值得关注的东西。” “啊哦”,华澜庭有了兴趣,善于从公开表面的信息里通过蛛丝马迹挖掘有价值的情报,这是林弦惊的强项。他走了过去,准备听一听。 林弦惊正要讲的时候,从旁边传来争吵的噪音,他斜睨一眼,是易流年正在和宋霏霏争论着什么。 宋霏霏喝了一口水,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眉飞色舞地对易流年指手画脚地大声说着什么。 她手舞足蹈,说到兴起,口水四溅,有些喷到了易流年的脸上。 宋霏霏先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看易流年在擦,马上装作生气,先声夺人地嗔怒道:“怎么着?流年师兄,你嫌弃我啊。” 易流年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毛躁了,见宋霏霏一副要急的样子,堆出满脸笑容道:“没,我只是在抹匀,而已。” “噗!” 宋霏霏这时分又喝了口水,听了易流年的话,没想到他会这么容忍,一时竟没忍住,一口凉茶都喷到了他的脸上。 易流年转向林弦惊:“弦惊,你管不管你家婆娘,哥哥我这还没到睡觉洗脸的时间呢。” 林弦惊忍俊不禁:“怪我怪我,没教育好。你俩小声点儿,我和澜庭说正事儿呢。” “我发现了两个蹊跷的事情。” “一件是关于太和教和天一派的。这两个异教邪派一南一北,往常是在势力范围内各干各的坏事,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近来,厚土大陆上不少争端事件的发生地都同时有两个教派的人出现,并且还相安无事,这就有问题了,我怀疑太和与天一暗中已经联起手来了。” “如果是这样,他们想要干什么?” “第二件事是关于山火。” “这事儿开始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情报里最初只有零星的记录,问题是后来越来越频繁,这就反常了。” “哪里反常了?”华澜庭问。 “山火在这个季节不算少见,但一是这些山火今年多发在一些修真门派所在的山区,二是山火扑灭后会反复重燃,让这些门派损失惨重,还有一些不得不被迫迁离,三是复燃的山火多是被天雷勾起的。” 华澜庭道:“可惜这次没有带牧犴来,他能和树木花草沟通,应该可以查明缘由,要不,我们请商家在厚土大陆上的人把消息传回去问问他?” 林弦惊又道:“也是个办法,就怕信息往来太慢了。我特地询问过歌月会的人,他们说事发地的桉树非常多,厚土大陆上野生野长和人工栽种的桉树很是广泛,因为这里地广人稀,而且根据以往经验,往常在遭遇野火后,桉树很快就能复苏生长,让植被和生态得以恢复。” “桉树?”角落里突然有人发声。 说话的人是万安。 万安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相貌普普通通,是那种掉到人堆儿里就找不着的人。 他被救回来以后,得知世上仅有的亲人万醍醐夫妇过世,因为心情难过,也因为和万象门的人还陌生,而且他的修为勉强刚过结丹境,估计在众人面前也很自卑,所以总是缩在角落里蔫头耷脑不言声。 听到万安说话,林弦惊问道:“万老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万安摇摇头:“山火为什么大肆泛滥我不清楚,但桉树的习性我倒是略知一二。” 原来,万安的资质一般,对武学修真也不感兴趣,所以即便有万醍醐夫妇这样的名师指点,他的修为一直进展缓慢。但他从小长在山林,对植物十分了解,精力大都用在了这方面,这次来厚土大陆也不是为了其他,而是想着借机来考察研究当地的植被情况的。 说到了他擅长的东西,万安立刻变得牙齿伶俐、侃侃而谈起来。经过他的解说,大家明白了桉树是怎么一回事。 桉树的的生命力极其顽强。 因为桉树的树心深深隐藏在枝干里,自然山火只能伤及它的表面,只要没有破坏树心,桉树就可以很快地复活,生出新的枝芽和嫩叶。 而其他的树木植被之所以没能复苏,是由于它们的树心在表面,伤到根本后,不能从枝干中萌发新枝,只能从地下的根系里重新发芽。 另外,人们都知道,阳光是森林里宝贵的资源,接触到的阳光越多,植物自身制造出来的能量越多,生产得就越旺盛。 因此,植物为了获取更多的阳光,会拼命向上生长,这样才能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然而,率先复苏的是桉树,加上树心没有被破坏,新芽是从枝干中萌发的,桉树会抢先占据有利的位置,桉树的树叶就会把阳光遮挡住,让阳光难以照射到地面上,这会导致其他植被接受到较少的阳光照射,以至于生长缓慢,甚至是死亡。 再有,桉树的种子具有坚硬的外壳,在自然条件下不容易萌发,需要经过大火的煅烧后才可以。而其他植物的种子在高温下会被烧死,失去活性,这也造成了桉树的复苏最早最快。 后果就是,每一次山火后,桉树的数量都会大幅度增多。 也因为如此,大火能够帮助桉树更好地生存壮大,桉树可以说是喜火不怕火的树木。 为了吸引火,桉树在进化中让自己的树叶富含油脂。 这也是为什么山火发生后,桉树的存在导致火灾很难被扑灭。 火灾过后,桉树大举取代其他植被,而越来越多的桉树,必然会导致一旦再次发生火灾,火势面积更大,更加难以控制。 在自然界中,植被丰盛本是好事,因为植物是自养生物,能够将阳光转化为能量存储起来,食草动物通过吃植物来获取能量,食肉动物再捕食食草动物,而食肉动物死亡后,尸体再转化为新的能量,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 但是,桉树增多后却不尽然。 桉树很坏,它们还有另一个特性——演化出了毒性,从而避免自身被食草动物啃食,只有树袋熊等少数动物能够分解这种毒性,可以以桉树为食。 桉树多了,其他动物会面临食物短缺的威胁。 桉树的霸道还体现在其他方面。 植物想要更好地存活,除了争取阳光外,还需要水分和其他营养。但桉树的根系发达,能够吸收大量水分和土壤里的微量物质,造成土地沙化、肥力流失下降。 桉树是进化非常成功的一个树种,树心的位置、树枝的油脂、种子的硬度、树叶的毒性、发达的根系,这些都让它们在生态竞争中占据优势。 但后果也是可怕的,在桉树多的地区,火灾频率大,其他植被的数量少,当地的生态环境被扭曲。 讲完后,万安说:“这就是我所了解的桉树。至于你说的其他异常现象,比如天雷,比如威胁宗门生存,我就不明白了。” 林弦惊沉默了一会儿后言道:“天灾常有,不可怕,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但是如果再加上人祸,事情就难说了。” 华澜庭问:“你的意思是说,这里面有人为的因素?” “我现在还没有证据,只是直觉告诉我,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在议论时,有歌月会的人进来找到华澜庭和林弦惊,交给了他俩一封书信,说是熊成猫要求带过来的。 展开一看,在信中,熊成猫说歌月会总会所在的山区火灾频发,火势巨大,已经造成了人手折损,会中大能出手都无法完全杜绝山火的发生,情形十分怪异,歌月会甚至已经做好了总部搬迁的准备。 熊成猫现在无暇顾及其他事情,他建议万象门的人在原地等候,待歌月会安顿好后再行联系。 看过信后,万象门众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事有古怪,他们决定尽快赶往歌月会总部樊城的大璃山一探究竟。 第二天一早,大家出发,一路火速疾行。 神符天遁门的陈纸鸢和长老陈篑在奇门遁甲道术交流大会结束后,也决定和他们同行。 过不几天,他们进入了大璃山的范围。 进山后,沿途所见,果然是满目疮痍,很多地方一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焦土、寸草不生,生出簇簇丛丛新绿的地方都是桉树林。 再往上行,歌月会的山门如今已经全部烧毁了,前半部的不少建筑也已变成了残垣断壁、焦黑一片,歌月会的人都退守在了后半部区域内。 通报后,熊成猫匆匆出来迎接众人,一见面就唉声叹气,把大家接进去后,在询问之下,熊成猫把具体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第352章 雷部元帅 事情和林弦惊所料的相似,而且还要更加严重。 大璃山上遍布桉树,以前在天干物燥风大的季节,发生几次山火不足为奇,影响并不大,但今年处处透着诡异。 一是桉树复苏后生长的速度奇快,不久就能再次成片,达到继续引发山火的基本规模程度。 二是惊蛰节气早已过去,雷雨季节尚未来到,然而近期天雷在晚间频发,很容易就点燃野火。 三是这些桉树的油脂异常丰富,给扑灭火势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四是桉树树叶的毒性加大了,山火形成的毒烟对修士都形成了威胁。 扑灭普通的自然野火对修真者没有什么难度,一般几个大型术法下去就解决问题了。 但这次完全不同,歌月会出动了大量人手扑救火灾,可由于上面的几个原因,特别是油脂与毒烟的因素,低阶修士竟然会出现损伤,中阶修士才能自保,中高阶以上的才能止住火势蔓延,在几次危急的情况下,大能出手才保住了总部的核心部分没有失守。 而且,桉树林形成的新旧火场已经把总部团团包围住了,经常是多处起火点同时发动,让歌月会顾此失彼、应接不暇。 这些还不算,最为骇人的是大火蕴含丝丝难缠的雷霆之力,这才是最要命的。 要知道,歌月会的护山大阵和护会法阵可不是吃素的,寻常明火再猛烈,哪里能撼动,偏偏现在连山门都没烧没了,都快到了撤退迁徙的地步了。 听了熊成猫的描述,林弦惊沉声问道:“这压根就不是天灾,是如假包换的人祸。熊八爷,你可别告诉我,歌月会是厚土大陆上有名的情报组织之一,你们没有任何察觉和动作。” 熊成猫苦笑两声:“大兄弟,你说的对。是人祸非天灾,这都不用什么专业的判断,歌月会自然会有自己的分析和布置,并且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太和教。” “但我们仍然慢了一步,受制于人。” “最难办的一点是其势已成,我们虽可以抵抗和反击,但目前的困境是——是否要放弃这里的总部。” “对方显然早有预谋,我们现在已经发现山里的桉树早已变异。在这场表面的山火灾祸中,只天雷和桉树配合就让我们疲于奔命,但其中并没有人活动插手的痕迹。” “另外,太和教在其他方面也做了提前部署,我们的数位顶尖强者在之前都因为要应对其他事务被陆续调离开去,如今总部只有一位瑶池境大能坐镇。” “聪明的做法是放弃这里,再图还手,但是堂堂歌月会没有被人而是被山火逼走,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气啊。” “不过我父亲已经决定了,如果今晚没有想出办法,明天就会弃守总部。另外,经过天雷、山火、毒烟的摧残,这里的环境和空气恶化,也不适合作为修炼之地了。” 华澜庭问道:“难在哪里?” 熊成猫答说:“疯狂生长的桉树林相对还好办,总有手段限制或清除掉,关键在于天雷。天雷随时引发火灾威胁我们,让我们难以对大面积存在的桉树林进行彻底清理。” 林弦惊想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问:“从歌月会的情报里看,厚土大陆上很多地方都有这种情况出现,你们是怎么看的?” 犹豫了下,熊成猫叹道:“你说得对。我隐隐感到太和教这局棋下得很大,但怎么个大法?他们的目的何在?目前还不很清楚。” “桉树火灾在很多地方是都发生了,在中部地区是轮流发作。搞不明白的是人员损伤不大,个别无力应对的小门派消失了,但大多数宗派并没有伤筋动骨,只是被迫离开,所以想不太通。” “多的先不说,我可以透露一点。我会中的大能在探察了大璃山和天雷的情况后,怀疑太和教除了处心积虑,很早就提前对各地的桉树施法进行了变异以外,天雷的异动和轮动发生也是一种极其厉害的阵法运行的结果。” 林弦惊听了沉默不语。 大家又议论了一会儿,没有得出更多的结论。 这等大事也还轮不到他们这些后辈拿主意,听熊成猫说孟濠濮和陈篑业已被歌月会会长熊作妖请进了内堂议事,于是众人先去吃过了晚饭。 晚饭过后,万象门弟子正聚在一起,这时孟濠濮带着双面蛟进来了,召集他们有话要说。 孟濠濮环顾一圈,目光在华澜庭身上停留了片刻,后道:“事情你们都听说了,我和神符天遁门的陈篑长老与熊会长等歌月会上层商议了一番,有了一个决定。” “我们的想法是,几方通力合作,争取在大璃山破解天雷频发的问题,成功的话,就能够保住歌月会的老巢。” 易流年问:“不是说难度很大,并且这里也不再适宜作为修炼之地了吗?” 孟濠濮道:“第一呢,放弃总部动摇根本,还丢人丢面儿,觅地重建又耗时费力,但凡有可能,歌月会都不想出此下策。” “第二呢,如果我们做到了,等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在太和教仍然朦胧的整体布局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后面未尝不可顺藤摸瓜,牵出和瓦解对方的阴谋。” “至于说环境和灵气污染问题,只有没有天雷和桉树作祟,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第三点,正好我和陈篑在此,可以助歌月会一试。” 林弦惊问:“您们决定怎么做?” 孟濠濮:“今晚就会联合行动,不过事情有些棘手。” “是这样。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判断天雷不是自然生发的,而是某种邪性阵法的作用,换句话说,天雷是被人召唤引来的。” 大家听了,倒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 请神和引雷,本就是道门修炼内容和术法中常有的事。 孟濠濮继续说道:“以符咒或其他方式召唤神灵降下天雷,凡人听着是玄妙,我们却知道确有其事,内在玄机或许不能全然的明了,作用与效果是真实存在的。” “不止我道门,其他修真门派或信仰体系内亦有类似的秘法,不论正邪,虽说信奉的神明不同,召唤下来的天雷的种类属性有异,实非虚妄。” 话头一转,孟濠濮道:“我且来考问你们,就你们所知所学,我道门中的雷部仙神是怎么个情况?” 华澜庭先答道:“道教神仙中夹杂了神话传说,体系比较繁复,反映在雷部神仙中也是如此。” “按照一般通行的说法,雷祖雷声普化天尊是地位最高的雷神,掌管雷部,全称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执掌世间一切雷电法则,主生杀枯荣、赏善罚恶、行云布雨、斩妖除魔等。又传雷声普化天尊是南极长生大帝的化身,乃六御之一。” 林弦惊续道:“王灵官也是道教中着名的护法神,赤面髯须,身披金甲红袍,三目怒视,左轮右鞭,同时也是雷神和火神,又称太乙雷声应化天尊,亦掌收瘟摄毒。” 易流年接道:“雷公电母就是普通的雷部使者了。雷公状若力士,**袒腹,背插双翅,额具三目,脸赤如猴,下颌长锐,足如鹰颤,左手执楔,右手执槌。据传雷部使者有三十六位天将。” 诸葛昀又道:“雷部道场为神霄玉府,据说下设三省、四府、六院、东西华台,玄馆妙阁及各诸司、各分曹局,很是庞大。” “三省是雷霆泰省、雷霆玄省、雷霆都省;四府为九霄玉清府、东极青玄府、九天应元府、洞渊玉府;六院分别是太一内院、玉枢院、五雷院、斗枢院、氏阳院、仙都火雷院;诸司有天部霆司、蓬莱都水司、太一雷霆司、北帝雷霆司、北斗征伐司、北斗防卫司、玉府雷霆九司等。” 风清隽补充道:“雷部神将多行神霄雷法。此外,除了金木水火土五行神雷,人们常说的五雷轰顶分为天雷、地雷、水雷、神雷和社雷,掌管者为五方雷帝:东方轰天震门雷帝、南方赤天火光震煞雷帝、西方大暗坤伏雷帝、北方倒天翻海雷帝、中央黄天崩烈雷帝。” 孟濠濮微微颔首:“你们说的挺多了,但是忘了一位重要人物。这位才是今晚我们要恭请的正主儿,他来了,或者说是他的不管是分身还是投影还是什么形式,必可克制压服太和教法阵引动的雷属性之邪神。” “华澜庭,你可知道?” “啊!”华澜庭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您说的是,天蓬元帅!” “天蓬元帅,不是志怪话本中八戒朱悟能的前世,而是道教中非常重要的一位神只,贵为北极紫微大帝座下北极四圣之首,乃道教着名战神之一。” “道经有分说,天蓬元帅三头六臂,赤发,绯衣,赤甲,跣足;左一手结天蓬印,右一手撼帝钟;又左一手执斧钺,右一手结印擎七星;左一手提索,右一手仗剑,领兵三十六万骑,可号令雷公电母,风伯雨师,仙童玉女,羽衣赫赫,各持金剑,乘北方太玄煞气、黑气,气中有五色气,从空降坛。” “又有云:凡行雷法,无天蓬不可以役雷生。独行雷法,无天蓬不可以显验。” “着啊!”孟濠濮道:“就是这位。” 第353章 恭请天蓬 孟濠濮继续说道:“行雷法,无天蓬不可。这种说法或许是夸张了,但雷部正宗神霄一派的雷法,的确无天蓬不显真神通。” 易流年问:“您刚才说比较棘手,是因为我自在万象门的雷法不够威力吗?” 孟濠濮答:“门中雷法厉害是厉害了,但不论是五雷鸣光掌,还是五雷天心引雷诀,本质上都是以自身灵力为基础的雷属性攻击术法,顶多是引动天地之间的雷系元素辅助,不是符箓请神降雷之法。” “对方施法之人,非但修为在我之上,还借用了阵法之力,这样才能在相当的范围内轮番降下雷击。”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三个要联手的缘故。” “歌月会的大能可以抵抗和削弱天雷之力,但是只能被动防御,无力根除,一是修为不够,二是解决不了对方请神自空中降雷的问题。” “我亦是如此。雷法我会,却不精擅召雷之道。” “这次好在有神符天遁门的陈篑长老在,他门中秘传的符箓有召唤天蓬降雷之法。” “但据他讲,以他功力,此符需现场制作,不但耗费修为巨大,而且能否成功也不好说。另外,就算成功,威力如何,是否可以击败对方的邪恶雷神之力也是未知,他在虚弱后不能继续强化符箓的作用。” “除非是神符天遁门门主亲临,方可确保效果。” “几位大能联手还不够吗?”林弦惊问。 “我们联手,在修为程度上倒是能够抗衡对方施法之人以及阵法之力,问题是在天雷主导权的争夺上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只有以毒攻毒,以雷破雷,才能起到震慑作用,起码在一段时间内让大璃山这片天空上不再有天雷出现,为歌月会的后续反击争取到时间。” “为此,老夫想到了一个不得已的办法。” 大家静待下文。 孟濠濮的目光炯炯,落到了华澜庭的身上,他缓缓道:“华澜庭,你修的丹田之丹是少见的纯雷属性,由你来催发请雷神符箓,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必可成功,实现效果的最大化。” 华澜庭一愣,他没想到孟濠濮是这个主意,当下道:“好啊,没问题。” 孟濠濮脸色一肃:“你先别急着答应,丑话老夫要和你说在前头。” “雷丹催雷符,如同天雷勾地火,那是绝配,效果是杠杠的,前提只要你承受的住。” “第一关,要能激发请神符箓。” “你刚刚进入七星北斗境,催动高等符箓十分勉强。观你灵力比同等境界之人厚实,再有我们的帮助,应可做到。” “第二关,符箓催发后,会面临对方阵法和雷霆之力的封挡拦截,这主要由我们三位瑶池境来对付,你需要坚持扛过这段时间,直到符箓冲破阻碍。” “第三关,请神成功,天雷在天际斗法,地面上虽安全,但作为发动符箓的人,你要承受一部分天雷的反震之力。” “每一处关口都有很大的凶险。稍有不慎,功亏一篑是小,你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身死道消。” “因为,这次你是符箓之力的载体,我们三位的元力也都要经由你的身体中转输送出去。” “在这一过程中,你的身心将承受极大的负荷。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其一,这次咱们是为了歌月会出力,他们已经答应贡献出来一粒珍品龙虎紫金丹。此丹可为你提供庞大的灵力所需,以及守护你的身体不至于被撑爆。” “第二,我们三老会随时关注你的情况,一旦力有不逮,你达到了能忍受的极限,宁可计划失败,我们也会立即收手。” “有这两项保证,你性命无忧,修为应该也不至于跌落,损伤不会太大。” “但我还是要郑重提醒你,你必须自己考虑清楚,还有没有其他的救急保命手段,以应对突发不测的情况,以免出什么闪失。” 华澜庭没有马上回答,他在心里仔细梳理了一遍后,这才抬头道:“孟长老,我晓得厉害,会多加注意和防范。需要我,我就上。” 孟濠濮欣慰地点点头,顿了顿又说:“澜庭啊,这事老夫是认真权衡后对歌月会与陈篑提出的。对你而言,风险和机会并存。” “你是我门中的希望之星,老夫不是你的直系师长,按说不应该让你冒太大的风险。可在另一方面,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 “你是知道的,七星北斗境之后要靠苦修,以时间的打熬换进阶的空间,除了一些天材地宝,丹药之功减弱。所以要想加快成长的速度,这种九天雷力淬体、自然之力炼心、三位瑶池大能护法的时候,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 “如能如愿,以你根基之厚,在跃上一个两个台阶,事有可期。” “当然,为了你自己的安危,也为了不让老夫回去被人骂死,你务必量力而行,千万不要好勇逞强,挺不住的时候必须急流勇退。明白了吗?切记此点。” 华澜庭道:“您老放心,弟子心中有数。” “那好,我去请他们过来,你们到后殿练功场等候。” 万象门弟子们到了场地不久,孟濠濮和歌月会长老也来了。 这位熊家瑶池境长老名叫熊酹,是会长熊作妖的叔伯辈,人高马大,满面红光,走路虎虎生风,见了华澜庭,目光一扫,笑道:“果然了得,年少有为,人中龙凤。好好!” “闲话不说了。来,华小哥,这枚本会珍藏的龙虎紫金丹是你的了,等下还要多多费心啊。” 对于一位瑶池境大能来说,肯放下身段和一位后辈如此说话,算是诚意拳拳了。 华澜庭躬身施礼谢过,接过丹药服下,坐地盘膝化解药力。 孟濠濮和熊酹各自盘坐在了他的身后左右,闭目凝神等候。 一刻时间过后,高空中隐约有雷声滚过。 这时陈篑出现了,他之前在沐浴更衣,做制符请神前的准备。 陈篑瘦小枯干、尖嘴猴腮,唯额头天庭饱满、锃光瓦亮,是位生有异相的奇人。 身着法衣,迈着小四方步踱了过来后,陈篑站在了黄布围起的法坛之前。 道门画符仪轨一般包括择时、开坛、请神、施咒、画符、启灵、送神等程序,一道符咒有符头、威仪、入神、符心、布气、咒语、符胆、秘字、符脚等部分。 陈篑先是焚香祷告,接着取出一把雷亟桃木剑,踏罡步斗,行仙鹤禹步,一套斋醮仪式走下来。 随后,陈篑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黄色锦帛凭空现出,在他面前无风自动。 收回桃木剑,陈篑从书案上取过尺长的大笔,蘸满朱砂,然后竟是一口鲜血喷出,在他身前作雾状散开。 炼血! 毛笔伸出,沾染上自身血色,当空停顿飘浮。 陈篑做出剑指,变换手印,左手右手食指伸直,左小指在上,勾右小指,拇指伸入中指与无名指指缝中。 他叩齿九通,念净天地神咒。又叩齿五通,念天蓬安神咒,咽津五过。毕,再叩左齿,撞天钟;后叩右齿,鸣天磬;次叩中间二齿,击天鼓,各七通。其后默念神符天遁门密咒,开始执笔画符。 道书谓:符无正形,以气而灵。 符箓之术运用自然法理,撷取天上风云星辰之力,在本是空洞无物的景象上,幻化出各种图形和文字形状。符之笔画屈伸,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箓则是记录于符间的神灵名讳秘文。 符箓是种语言,人和神灵沟通的语言,通过自身气场将朱砂、气血磁化,诱导天地元气变化。 他身后的华澜庭仔细聆听,神符天遁门的秘箓密咒他听不到,在陈篑最后印点符胆时的明咒却清晰可闻: 东甲乾元亨,天地掌中横。 五雷速降气,入我雷轮行。 天精元元,地广用川,雷公击杖,电母制延。 乾元阴覆,玄运无偏。造化发育,万物资焉。 东西南北,任意安然。雷行电施,变化不测。 急降急急降,急速显真形。 天蓬元帅降临来,神兵火急如律令! 符纸黄光大放,符上图形和符印微芒闪耀。 功德圆满!符成。 陈篑缓缓坐下,吞服下一枚回气丹药,转身面向华澜庭,手指牵引,符箓飘于华澜庭面前。 一道传音灌入华澜庭耳中,那是催发符箓的密语。 华澜庭悉心记下,默念的同时,行自在无极功,运转腹内雷丹。 雷丹此时多色纷呈,辨不清具体的色彩,慢慢启动旋转,只他自己可以感受到光华流转,游走而上,与口中密咒接连。 明黄符纸开始抖动,有噼啪之音传出。 启动所需之力庞大,并非他此时功力可以达致,雷丹转速渐缓。 华澜庭鼓足气息,全力激发。 如是三次,有力竭之感。 这时,孟濠濮、熊酹、陈篑三位大能的元力依次缓和注入。 说是缓和,也非华澜庭可以轻易接纳,他全身一无异状,体内气息鼓荡,只觉自己在不断膨胀。 雷丹得到助力,再次运转发光,眼前的雷符颤动得愈发厉害。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之间,雷丹表面出现了细小的缝隙,有电光溢出。 这是雷丹承受不住压力,有破损开裂的迹象。 三位大能略微加大了输入,雷丹再度弥合,高速转动。 这时华澜庭的反应已经反映到了身体表面,面色赤红,身体摇摆,要把持不住了。 更痛苦的是他的精神。 内丹损伤带来的撕裂痛感同时作用于肉身、神经和精神上,这股冲击力复杂难言,胀满刺痛又不可宣泄,其苦不可名状。 紧咬牙关,必须要借助外力了。 然而,这仅仅是第一关中的一个小关口。 更大更多的考验,还在后面! 第354章 顶雷挨劈 华澜庭释放了龙虎紫金丹之力。 磅礴的灵气涌入丹田,雷丹重新焕发勃勃生机,灵气同时散布全身,滋润每一处经脉,血肉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重新变得充盈富有活力。 华澜庭长啸一声,借灵气勃发之势,催动灵力,右手食指尖爆出一蓬赤焰蓝芯的雷火,在他手掌前伸触到符箓之时,雷火卷动,包裹点燃了请神雷符。 雷符燃烬,一股难言的气息生成,符箓被成功激发。 他身前身后的孟濠濮三位心中轻叹,稍感遗憾。 华澜庭动用龙虎紫金丹早了,雷符是启动了,但是应付其后的关卡就少了支撑,要是能再多坚持些时间,最后的成功才更有保证。 来不及多想了,此刻空中黑云弥漫,不复刚才月朗星稀的清明,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此处的异动,召雷大阵就要封堵符箓之力冲出云层。 这一关主要要靠三位瑶池境大能度过去。 他们不是不可以飞起,直接以修为和术法帮助雷符冲破阻碍,只是通过华澜庭这个触发点所起到的作用更为有效和持久,否则越往后,在距离越远高度越高的时候,他们也难以企及。 对方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越来越多的天雷不但目标直指窜上的雷符之力,并且沿着这条线路不断落下,击向华澜庭所在的位置。 陈篑暂时收手恢复元气,孟濠濮与熊酹两人的元力源源不断,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到逐渐加力加码,通过华澜庭身体的中转冲向空中迎击。 有龙虎紫金丹的护持,两位大能的运力也非常柔和巧妙,尽量避免对他的身体产生过重的负荷,华澜庭坚持了一段时间。 但当对抗越发激烈形成僵持时,为了让有所衰减的雷符之力尽快突破空中天雷和阵法的重围,孟濠濮在通知华澜庭后,他和熊酹猛然加大了输送的力道。 玄珠境的气息与元力何其强大,华澜庭立即就又有了胀满要爆炸的感觉,进入七星北斗境的经脉暂时还承受的住,被撑大的筋骨血肉却要撕裂破碎了。 面部、脖颈和身体表面的青筋显露,突突如蚯蚓翻动。 稳了稳心神,华澜庭在时隔很久之后,心念落入了胸口的空天青烟玉之内,此玉每次在关键时刻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这次,也不例外。 别人无法察觉,在华澜庭的感知力下,空天青烟玉在无形中一圈圈急速放大,像一个罩子一个袋子一样把他护在其中。 青玉罩袋的外壁保护他不至于被撑爆,这是从外至内的匡护。 与此同时,空天青烟玉在波动放大的过程中,如涟漪似犁地般带起了龙虎紫金丹放出的华澜庭一时难以吸收的灵气,经过精耕细作的梳理,这些灵气一一被华澜庭纳入经脉气血之中,从内部守护他抗住并同时汲取孟濠濮二老的过路元力,以减轻他的压力。 孟濠濮和熊酹立时感受到了华澜庭这里突然变得游刃有余,马上放开了手脚,大幅增加了向他体内输送元气的速度。 在三人的配合下,时不时发出电闪雷鸣的漆黑夜幕中隐现白亮之光,这是雷符快要钻出对方的阵势压制了。 闭目盘坐的华澜庭对此毫无察觉,时时观察的孟熊二老心知肚明,孟濠濮传音华澜庭道:“就快了,陈篑会加入进来,我们要一鼓作气了,你还有什么手段就拿出来吧。” 空天青烟玉中的灵气平时被变色龙蜥和后进来的龙马双面蛟以及顺逆八极云光阵阵灵消耗了不少,等休息过来的陈篑也开始了输送后,护持华澜庭的力量减弱下来,再要虚弱的话,就不能实现孟濠濮一鼓作气的目的了。 华澜庭不慌不忙,动用空天青烟玉的时候,他就和其中的三只沟通过了,于是一蜥一蛟和阵灵出手了。 三只灵物都有玄珠境初期的修为,掺和瑶池境的事情目前还差点儿意思,但是助华澜庭一臂之力,挡住过路元力的冲击,让他的身体不至于严重受损,这还是能做到的。 三股气息分别护住华澜庭的脑域、心脏和丹田,瑶池三老的“大军”得以顺利过境,直冲霄汉。 三位大能联手冲击一点,终是护送雷符的召唤之力冲出了拦阻,遁入天际,鸿飞冥冥,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不要紧,请动天蓬大神显灵就行。 孟濠濮趁着短暂的间歇时间,以元力探入,迅速帮助华澜庭修复已经有些支离破碎的身体内部,一边低声说道:“小子,行百里者半九十。接下来,老夫来帮你抵御天雷斗法对你形成的冲击。” “这一步,你自己看吧。护你周全当无问题,问题是你要想从中获得好处,就不能靠我给你遮风挡雨,替你顶雷挨劈。你自己觉得能扛多少,就要比你想的扛得更多才行。” “这次我听你的。你让我卸力我就卸力,你让我加劲我就加劲。挨得住,我就陪你到底,挨不住,咱就认怂。听懂了吗?” 华澜庭不住点头:“您老但放宽心。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咱这一派不禁嫁娶,小子我还没尝尽人生四大喜,还不想归西。” 孟濠濮嘿嘿一笑:“你小子,行,死鸭子嘴硬。等会儿天雷之下,我看你还能不能耍贫嘴。” 华澜庭没吱声,心道:小爷挨雷劈又不是一次二次了,这方面的经验,您未必有我多。 刚想到这儿,就听头上高处咔拉拉一声巨响,炸起一道闷雷,轰隆隆滚过小半个天空。 众人抬头观望。 就见遥远天边,两道金光划过天空,由远及近,照亮夜空,夺人二目,那是闪电。 而后,如金蛇狂舞,四道、八道、十六道,更多道的金色闪电蛇行弯曲而来。 紧接着,天尽头,开道的金色闪电过后,正主儿显现,似有暗色雷霆炸开,虽因距离实在太远,尚无声音传过来,已让人眼中震撼,耳畔隐然鸣响。 雷霆连续激发,倏忽而近,粗大以极,雷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雷音中正清粹,余音不绝。 近了时,大家看到那远处的暗色,实是紫色。 神霄雷府,正牌神霄雷法中的,紫霄神雷! 雷符请神既成,天蓬元帅率雷部众神亲降的紫霄神雷与暗中对手的杂属性天雷的斗法,不是地面上的众人能够干预的,这且不管。 孟濠濮一拍华澜庭,他自己腾身而起,一步一行,一步十丈,步步高升,踩天梯般上了半空。 他要在空中阻截被华澜庭牵引而下的部分紫霄神雷的劈击之力。 顺着召雷符箓上行的路线,紫霄神雷有余波落下。 孟濠濮展现了瑶池境大能之威,双手连续挥出,十一层级的五雷鸣光掌! 掌力雄浑,雷声清越,自下而上迎击下落的天雷,劲力奇大,不亚于降临的细小些的紫霄神雷,雷霆被他一一予以正面击溃。 其中,他故意留下空隙,漏下不少天雷。 这些天雷之力都被华澜庭承接了。 华澜庭全力抗衡,腹中雷丹被震得跳动起来,似有灵性,似有惧意,又有雀跃之喜悦感,在华澜庭的控制下,不断接纳吸收打在华澜庭身上的雷霆之力。 华澜庭顾不了其他了,修为疯狂运转,浑身颤动,头发都被激得竖了起来,刚被孟濠濮修理过的肌肤和内腑又有了要被扯裂的迹象。 电光淬本体,雷霆炼雷丹! 华澜庭,紧咬牙关,硬刚硬肝! 雷丹再度出现龟裂的纹路缝隙。 孟濠濮时刻在观察华澜庭的情况,见此情景,问道:“小子,滋味如何?还说得出风凉话吗?要不要我收紧些?” 华澜庭嘶吼道:“不用,麻烦手再松些!好舒服,我正爽得很,让暴雷电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孟濠濮暗骂一声犯贱。 华澜庭既如此说,必是有后招应付,那就不必和他客气。 更多的雷霆落下。 华澜庭结印,施法,掐诀,念咒。 紫微星斗观天诀! 这一手也是许久不用了,但他平时一直没有断了修炼。 此时南斗星系十一星诀已然大成。 此时正值夜晚,紫霄神雷驱散乌云,天空清朗无比,星辰之力最盛。 犹如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漫天星光在紫微星斗观天决的引动下,丝丝星力自空中滑下,注入华澜庭的身体,并在他的指挥下凝聚在头顶上方。 南斗星系主辅十一星:天府星力厚重温和,天机星力机敏灵活,天相星力端正清雅,天梁星力稳重磊落,天同星力单纯懒散,七杀星力肃杀威严,铃星与火星星力煞气冲天,文昌和天魁天钺星力为辅佐之气。 十一种性质不同的星力在华澜庭头顶盘旋,经他调配,混合而成一面星光护盾悬浮。 孟濠濮漏下的天雷击打在光盾上,星光四溅,但被光盾阻隔过滤后,雷力变得温顺,悉数被华澜庭快速吸取入体。 好本事!好手段! 孟濠濮暗挑大指称许,这孩子不愧是六十代弟子中的翘楚。 但这还不够,天雷仍盛,距离结束还会有些工夫,连老孟都有些感到吃力了,五雷鸣光掌既耗功力,反震之力还异常强大。 又过了十几息,孟濠濮见光盾在天雷的连续轰击下溃不成军,华澜庭难以聚集起星光,知他坚持不住,问道:“差不多了吧,小子,老夫帮你抗着,歇了吧。” 华澜庭此际说话已经吃力,勉强笑道:“弟子,弟子还行,机会难得,再来,没吃饱,我还要……” 孟濠濮的手臂现在略有酸麻,听了华澜庭的要求,骂道:“都说过了,不要硬撑,雷丹若有闪失,你会追悔莫及。” 华澜庭不答,运尽余力,在收起紫微星斗观天决的时候,利用最后的星力温润身体。 在强自恢复了几成后,他,华澜庭,竟然做出了,一个让众人目瞪口呆的,自杀性的,疯癫举动! 第355章 祸起萧墙 华澜庭要壮大自己的强者之心。 他要抓住每一次主动创造或被动得来的机会,把效用最大化。 攀上北斗七星境后,向下看,已经是一览众山小。 但他最近些年接触了不少玄珠、瑶池境的至强者,眼光已大为不同,他要向上看,向前看! 怎么实现效用的最大化? 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毅然决然,华澜庭用勉强够用的现有功力,发动了,五雷天心引雷诀。 这次的引,是引向他自己! 在满天遍布天雷的情况下,他还继续招引,勾动更多的天雷劈向自己。 众人皆惊。 这是什么玩儿法?华澜庭的脑子被劈坏了吗?已经岌岌可危,还寿星公上吊嫌命大,嫌不够,要顶雷作案? 最先遭殃的还不是华澜庭,而是孟濠濮。 老孟首当其冲,面对被牵引而下的更多的天雷。 高空中的紫霄神雷从地面上望去,看似有水桶粗细,实则不知多少丈宽大。 华澜庭这里接受的更多的是作为雷符启动点引来的反震之力,真正漏下并打到地面的,只是手指般粗细的零碎散雷,不然的话,就算是瑶池境,由于还远没有到渡雷劫的程度,孟濠濮也是不敢抗击的。 饶是如此,顶住突然增多的雷亟,孟濠濮也手忙脚乱,惊出一身冷汗,连发数掌才稳住了局势,而且还是从空中跌落了十几丈下来。 稳住身形,孟濠濮破口大骂:“姓华的,你搞什么搞!自己找死,不要拉上老夫垫背。” “游戏结束了,我不玩儿了,给我收。” 说话间,为了安全起见,孟濠濮就要截断符箓之力和华澜庭之间的联系,止住天雷下劈。 华澜庭这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嘶哑叫了一声,以眼神示意孟濠濮不要这样。 孟濠濮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有求肯和求助,更有决绝和坚毅,以及,强烈的无惧与自信。 踌躇了一下,孟濠濮落下地面,接过华澜庭飞出的一块玉简看后,坐到了他身后,一面单手发掌,有选择地帮助华澜庭抵挡住部分天雷,另一只手则贴到了其后背。 凌乱的天雷一道接一道打在华澜庭身上。 华澜庭渐渐萎靡蜷缩,肌肤骨骼破裂,唯灵识内视并控制雷丹汲取精纯的紫霄神雷雷电之力。 经过吸收和淬炼,雷丹不再是分不清色彩的混合杂色,现出了青蒙蒙的光华,其中带着一丝紫意,并且犹如心脏一样,缓缓胀缩泵动,愈发有力。 过程并不很长,华澜庭的意识已开始模糊,身体缩做一团。 是时候了。 孟濠濮掌力微吐,刺激华澜庭清醒过来,随后手指连点他的七大要穴,再后推血过气,以瑶池境修为助华澜庭的气血重新运行。 得此辅助,华澜庭的雷丹又再跳动起来,可以自行搬运灵力了。 行宫路线与方式,遵循的是——北斗七星接命经! 今晚星光璀璨,华澜庭这时体内七个穴窍拼了命一般吸收转换北斗星力和天地间活跃的精纯雷霆正气,为他添油接命, 良久,当天上雷声散去,对方阵势被天蓬的紫霄神雷击溃,华澜庭再度复苏,腹内雷丹青光莹润,体内经脉内灵力奔流不息,伤势尽愈,气息爬升到了七星北斗境登封期! 心想事成! 在华澜庭步步为营,一环接一环的安排下,他把环境和条件利用到了极致,终于实现了事前的目的。 歌月会也如愿破除了大璃山上空的阴霾,不必迁址,得到了喘息反击的时间。 华澜庭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巩固修为境界。 第二天近中午,熊成猫过来找万象门弟子通报和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大璃山之危暂时渡过,但歌月会和其他宗门的桉树火灾之难还在继续,必须找出源头加以解决。 林弦惊问道:“歌月会以情报能力着称,你别告诉我你们至今在这方面一无所获。” 熊成猫苦恼地说:“我们当然也没闲着,经过对各方面汇集来的消息的分析,我们已经锁定了五处地方。” “会中认为,太和教的中部分舵应该是在其中的某一处布置了大型阵法,以此遥控操作桉树和天雷配合进行破坏,最终目的何在还不明了。” “这五处地方守卫严密,伪装巧妙,为的是扰乱视线、故布疑阵,我们的内线一时拿不到更进一步的情报,需要一些时间,而且我们的力量之前被分散了,要聚集起来摧毁大阵的中枢控制地也需要时间。” 林弦惊忧心忡忡:“这个问题未必没有解决之法,我担心的更多。来了后你安排我看了不少有密级的情报,我怕的是太和教和天一派已经暗中联手,中部分舵可能只是他们布局中的一环。” 熊成猫道:“经你提醒,我们已经往这方面注意了。当务之急还是破坏中部的安排,这样才可能找出更多的线索。你刚才说有解决之道,是什么?” 林弦惊:“天机预测术。你们不是有了五个地点吗,实地踏勘既然有困难,我们就用天机术找出来。” “这就是我来找你们的目的了”,熊成猫笑道,“天机人才歌月会也有几个,但是道行一般,我在路上见识了你们的功夫,觉得你们更靠谱。” 说干就干。 林弦惊、霍徽晓、单天冲、邵枫,包括岳光寒和华澜庭都亲自上阵测算,甚至六个人还进行了合作,试图从中确定一个地点。 但是这次,他们失败了。 原因并不是能力不够得不出结果。 五选一,使用高明的天机术的话,就算是用笨拙的两两排除法也能最终明确,问题在于林弦惊比较谨慎,不想冒惊动对方的风险。 对方布下的阵势绝对是大手笔,不管是设计布阵和主持操控之人,还是阵法本身的能量和防护水准,都不由得林弦惊不小心在意。 即便算出了地点,如果要是惊动了对方的话,不论是做出调整或是加强守卫,都会给其后的定点清除行动增加难度,带来更大的变数。 在尝试性的粗略预测之后,大家都没有不让对方察觉而神不知鬼不觉算出准确地点的把握。 不过这也难不倒众人,他们不行,有人行啊。 他们手中还有一张王牌,就是被顺逆八极云光阵迷失了心智,如今让他往东不敢往西的天机大能邓凌。 玄珠强者邓凌的人品不堪,可他的天机术水平还在他的修为之上,要不是走了背运碰到林弦惊他们和阵灵小雾,再加上他轻易不处危地的自保原则,很难落到成为傀儡的这步田地。 邓凌的天机术有自己的独得之秘,在接受任务略作思索后,他又在对战中对林弦惊等人的长处有所了解,很快制定出了针对性的测算方案,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从五个备选地点中筛选出了一处地方。 据此百多里之外的小艾岭冠山书院。 地点定了,下一步就是如何召集人手攻陷了。 歌月会还要些时间准备,不能立即出动,万象门众人却不想在原地干等,于是他们和熊成猫说好先行一步,先到小艾岭附近侦察周边情况,等歌月会大队人马到了以后再发起攻击,争取一战克敌。 当天下午,万象门弟子出了大璃山,在歌月会一名向导的带领下顺山路去往小艾岭。 反正不急,大家没有急着赶路,在暮色西沉之时,距离小艾岭还有几十里地的路程,他们到了一个叫琼花坳的地方。 十几个人正走着,一面商量着是否晚上在此地宿营休息,身后有人接近,是远远跟随的孟濠濮和陈篑。 孟濠濮在平时如非必要,是不会随便出现的。 孟濠濮叫住了大家,冷声道:“停下吧,有人拦路。” 孟陈二老亲自赶上来,这敌踪必然非同小可,不是他们可以应付的。 果然,孟长老带着煞气的声音过后,前方不远处影影绰绰出来了一伙人。 头前两名老者,气息强横,竟似是不在孟濠濮和陈篑之下,两人后面跟着四人,居然都有玄珠境的修为。 这二加四可是很强的组合啊,扫荡一个规模实力平平的中型修真门派都不在话下、绰绰有余了。 是什么人?这是偶遇,还是专为他们而来? 孟濠濮越众而出,粗声喝到:“来者何人?阻我去路。” 对方一老者声如夜枭,回道:“哈哈,同为瑶池大能,自没必要遮遮掩掩。明人不说暗话,本座歌月会长老刘根,今日奉命取尔等首级。” 啥?歌月会长老? 有没有搞错? 没有搞错。 众人当中脑筋灵光的林弦惊几人,在念头几转之间就反应了过来。 他们,听说过刘根这个名字。 是熊成猫告诉他们的。 此人乃是熊成猫大哥熊成罴的亲随护卫,就像熊成猫和方柏的关系一样。 他们之前得到的消息,是熊成罴遭到无名高手伏杀,身受重伤,被刘根拼死救回,逃到了歌月会的一处秘密据点养伤。 如果眼前之人是刘根没错的话,那就说明这件事是个局,是假的。 刘根没事,那熊成罴必然也没事。 能在这里埋伏截杀他们,肯定是提前知道了他们的动向。 熊成罴是歌月会熊家的长子,了解他们的行踪易如反掌。 为什么要伏杀他们? 结合前些天发生的事情,熊成罴欲杀熊成猫而后快,为的是剪除和他竞争未来会长、族长大位的八弟。 而万象门诸人实力不俗,最近突然杀了出来,救了熊成猫还相互走得很近,刚刚又帮了歌月会很大的忙,现在又要在对付太和教上出力,要是几次三番让熊成猫抢了风头,在熊作妖面前邀了功得了宠,那是熊成罴绝对不愿看到的。 于是,派人狙杀他们就不足为奇了。 再往深一层想,熊成罴做戏,会不会和太和教有勾结? 这节暂时顾不上,眼前的局面先要过关。 两位瑶池,四位玄珠,熊成罴还真是瞧得起他们。 这也不怪熊成罴,他们之前露了不少底,要吃下万象门,没有这个阵容还真不行。 其实熊成罴也是咬牙跺脚下了血本,这六人里面只有三个是他的亲信,另外一个瑶池大能和两名玄珠强者都是他花了大价钱聘请来的。 在熊成罴得到的信息里,万象门一行至少有孟濠濮、陈篑以及双面蛟,其他都是温养境修士,他组织的这个六人阵容还是打出了不少富余的,没有失手的理由。 也因为如此,刘根没有藏着掖着,就这么大摇大摆明目张胆亮出身份出现,摆明了是要凭实力吃下对手。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356章 借个陪练 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 林弦惊和华澜庭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他俩可不这么看。 你死我活的战斗,那要看必不必要、值不值当。 孙子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意思是如我兵力十倍于敌,就实施围歼,五倍于敌就实施进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军,势均力敌则设法分散各个击破之。兵力弱于敌人,就避免作战。所以,弱小的一方若死拼固守,那就会成为强大敌人的俘虏。 开玩笑,两瑶池四玄珠,要想聚而歼之,想都不要想。 况且,他们的目的是要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协助歌月会瓦解桉树天雷的威胁,不是要和这支突如其来的强队死战,也不一定要深度介入歌月会内部的争斗。 因此,林弦惊的想法,是要以最小的代价驱除面前的障碍。 他向孟濠濮传音,说了他的意图。 孟濠濮一摊手二耸肩,一副我无所谓、你们自己看着办的态度。 华澜庭清了清喉咙,走前一步说道:“那个,刘根儿是吧,把根儿留住,好名字,有儿子孙子了么?留下几个根儿了?” 刘根的脾气其实还行,但贵为瑶池境大能,除了有限的几人,在歌月会里那是人人见了都要低头恭敬请安问好的人物,外出也是只有别人仰他鼻息的存在,此刻被华澜庭一个后生一上来就调侃,哪里忍得,当下咆哮道: “哪里冒出来的小杂碎!没大没小,你家长辈是怎么教你的?这儿轮不到你说话。” 华澜庭呵呵:“我们走路走的好好的,是你这只老狗好死不死地冒出来汪汪乱叫。常言说,好狗不挡道。既然你都要取我们的首级了,还指望听到好话?诺大一把年纪,果然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哇呀呀!气煞老夫。”刘根直被噎得三尸神暴跳,不由分说,抬手一按,一缕强劲的指风打向华澜庭胸窝。 华澜庭纹丝不动。 自有孟濠濮替他拦下刘根。 攻击无果,刘根冷静了下来:“让你们先逞一时之快,人多嘴利有个屁用,现在两边都是两位瑶池,你们十几个末学后进给四位玄珠强者填牙缝都不够,你凭什么和老夫斗?” “磕头求饶,然后马上滚出厚土大陆,老夫饶你不死,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为歌月会的家事枉送了性命。” “滚你妈的扥丘!” 华澜庭说着也是真来气了:“你老子们累死累活,昨晚刚以命扛下天雷,为歌月会免去一劫。你个瓜娃子不思感恩,这时候跑出来哔哔。” “宗门有难你不在,恩将仇报你最欢。还舔着老脸在这里装叉叉,瑶池境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有本事,你来取小爷性命!” 话一落地,华澜庭肩膀一晃,抖落出来三只灵物。 小蜥、小蛟和小雾,三只非人玄珠境。 小蜥嗷呜一声,化作本体浮在华澜庭头顶,丑陋的黄绿色身躯晃动,两只凸出的大眼提溜乱转。 小蛟更夸张,亮出比变色龙蜥还要大上几圈的蛟龙本蛟的利爪,呲牙咧嘴,口涎直流。 大哥小雾不落人后,幻化成一名彪形大汉的模样。 它化为人形还不太习惯和适应,因见多了雾岚山里的长虫,此际从大汉的嘴里吐出的是蛇信子,腰部以下也是盘绕的蟒身,着实不伦不类得吓人。 这样一来,万象门这边有孟濠濮和陈篑两名瑶池境和三个玄珠境,再加上华澜庭的脱胎境和林弦惊等十几个温养境,尽管和对方六人相比,在修为上各有参差不一的或高一些或低几分的水平差异,整体上已毫不逊色。 刘根的脸色就变了,情报有误,顷刻间优势化为乌有。 他不甘心,揣度实力对比后嘎声道:“先别得意。五对五的话,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但你们这些个小娃娃,不过温养境修为,人再多,也不是我方一个玄珠境的对手,只要一环崩溃,老夫就能让你们再难翻身。” 华澜庭抓住他的话把儿,打蛇随棍上:“好啊,刘大能,这可是你说的。那不如这样吧,你挑一个玄珠出来,我们这些娃娃陪他玩玩儿。败了我们走人,离开厚土大陆。要是我们胜了,你带着他们,趁早滚蛋!” 刘根的脸色又绿了,那是气的,想都没想就说:“猖狂,很好,如你所愿。你们四个,谁愿意出去,给老夫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羔子?” “冯某愿往。”他身后一个蜡黄脸老者抢前一步:“标下冯铿,愿效犬马之劳,为大人分忧。” 这冯铿是刘根的亲信手下,这时正是表现的机会,岂能后人。 冯铿是老牌玄珠境,尽管修为卡在升堂期停滞不前,但功力和经验都是老到的,刘根很满意。 华澜庭等人迈步上前,一字排开。 冯铿也慢慢走了过来,负手而立,心里有些纳闷,这一字横蛇阵是个什么阵型,他虽见多识广,也没遇到过。 华澜庭他们心中有自己的打算。 既然双方半斤八两,此战不为决胜,对他们来说,不如进行一场实战练兵。 在南方华言神域的时候,他们已能够靠集体的力量对抗玄珠境了,而今各个修为又有增长,即便胜不了,也不会差太多,不若借此机会磨练单兵对战和联合作战的技能与经验,在这种真实的环境和压力下更容易真正检验修炼的实际效果。 冯铿自负修为且托大,不肯先行出手,没想到华澜庭他们也沉得住气,都是紧盯着他在蓄势,就是不抢攻。 看着对面一个个拉胳膊压腿地活动筋骨,老儿冯铿吹胡子瞪眼,终于忍不住了。 冯铿一生精修雷法,他心里有气,抖手一个掌心雷,就朝华澜庭发了过去。 咔拉一声响,犹如晴空一声霹雳,一道雷光闪过。 华澜庭早有准备,既然是以战代练,他没有马上用上自己拿手的功法武技,而是用出了临来前刚在云轶奇指点下领悟的新的一门术法——庭前明月镜。 双手如封似闭挡在胸前。 一声闷响,华澜庭倒退数步,嘴角溢出血丝。 七星北斗境登封期,距离相当于八门金锁境的玄珠境升堂期还有一大段路要走,独立挡下一击已是不易。 侧面一处坚硬的山岩,应声碎裂了一大片,被劈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庭前明月镜,基本的作用是如镜面一般,把对方的道术力道反弹出去。 冯铿没有放开手脚。 经验老到有老到的好处,这次他却过于谨慎了,面对十几个后生晚辈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没有冒进,而是只用了七成的功力试探下虚实,想看看对方要如何合力应对。 不想华澜庭一人就把他的攻击全部斜着拨打了出去。 一张老脸有点儿挂不住,冯铿双掌一错,前手伸,右手挥,张开举在耳旁,轰天掌心雷! 一道手臂粗的青色雷霆直击而出。 华澜庭回了一口气,硬压下翻腾的气血,在冯铿错掌的时候就斜向窜了出去,寸步千里,避过雷光,停顿一下,再次变向向前。 与此同时,他身侧的风清隽也直线疾行,和华澜庭左右包抄而上。 两人同时施法。 林弦惊已跃起空中,取出锦背花雕弓,弓开如满月,箭走似飞蝗,又经过数年勤修苦练的气箭连珠而发,呈一条连贯的直线,后发先至,直取冯铿的心窝。 冯铿眼一眯,有点儿劲道,不能不理,但还不够看,他较丹田一口气,就要喷出,吹散气箭。 谁知,沿着连绵的气箭,一道火光迅即呼啸而至。 火系术法冠绝六十代弟子的司马星辰的绝招——文武阴阳噬火线! 林弦惊和司马星辰联手,攻击威力起码值得冯铿正视。 两人成功吸引了冯铿的部分注意力,让他没能及时移动躲避。 华澜庭和风清隽配合使用的则是,元素剥离大法。 早在自在万象门里的万象新天泉的时候,华澜庭获得了陈履安的一条咸带鱼,那时陈长老就赠与了一尾锦鲤给风清隽。 华澜庭的咸带鱼连续进化了几次,达到了可以随意随手随时施放、剥离对手身体血液中盐分和糖份的效果。 风清隽也一直在练习锦鲤的使用,因她修为不如华澜庭,锦鲤的进化较慢,修炼有成后又因和华澜庭聚少离多,两人没有足够的时间合练,直到近期才在陈履安的亲自教导下,两人把双鱼修到了太极阴阳鱼境界的第一层。 太极阴阳鱼境界的元素剥离,那是对人体中糖份、盐份和水分的摄取。 人缺了糖份会发晕,缺了盐份会昏倒,缺了水份会休克,三种皆缺,会心动过速,体内渗血,颅内出血,重者立毙。 冯铿中招,依仗玄珠境的功力不至于休克,但受到不小的影响,修为立降,眼前金星乱冒,身形急退。 其他人可不会原地不动。 面对玄珠,不尽力就是找虐找死。 易流年绕到后面,“极道流年”加黄金错刀,全力发出。 诸葛昀随后就是一记““昀蕴灵雷”。 另一边,邵枫拍马赶到,祭出了威能不在五雷鸣光掌之下的“有山不周掌”。 旁边是单天冲,发出的是茅山道术中的佑圣真君神咒。 冯铿修为受损,但是四名温养境还欺负不了他。 施展护身功法“螺旋波浪转”,冯铿盘旋向上升空,卸掉了四人的攻击之力。 他恼羞成怒,在空中翻起,头下脚上,这回是双掌齐发掌心雷,不管旁人,目标只找华澜庭。 要把他,劈成焦炭! 第357章 兵行险着 冯铿受了元素剥离大法的影响,此时身软力乏,雷法已经没有了玄珠境之威,但还是要强于华澜庭,而且他是两道掌心雷连发接踵而至,放手施为的力道,比起第一击更加强悍。 华澜庭在挡第一击的时候颇为吃力,嘴角溢血,现在被冯铿以气息锁定,施展不了寸步千里,只能硬接。 双手圈转,华澜庭再次用出了“庭前明月镜。” 两声刺耳的鸣响过后,华澜庭一屁股跌倒,面如金纸,气息虚浮,一下子站不起来。 反观冯铿,啊呀一声,跌落尘埃,前胸衣衫破碎,露出两道焦糊的黑印,他竟和华澜庭一样,一时挣扎未起,显然受创不轻。 华澜庭这次的“庭前明月镜”另有玄机。 术法和手法还是一样,不同的是,上次是虚幻之镜,这次可是实物之镜。 他从歌月雅集拍卖会上得来的葵花四兽古铜镜。 借助了法宝的镜面反射之力,又倾尽全力,再叠加上“庭前明月镜”术法的颠倒反转之能,此番不再是斜向卸力弹出了,冯铿的两道雷电直接被径直反向撞了回去。 冯铿含着羞怒出手的两击已是用上了他此时的全力,他自己在不防之下被命中,自然也吃不消,凭着肉身与修为硬刚下来后,伤上加伤,接连被削弱。 其他人当然要痛打落水狗。 易流年、诸葛昀、邵枫和单天冲一拥而上,故技重施,二次围攻冯铿。 冯铿以剩余的功力竭力挡过这一轮攻势,贴地倒行疾退,他要脱离战团。 没门! 走窗户也不行。 这边可还有几个人没有动过手。 宋霏霏一马当先冲了过来,“流星火球”术一只接一只,带着灼热的火焰气浪飞向冯铿。 冯铿气急败坏,这种层级的术法何时也能对他产生如此大的威胁了。 他以残余的修为破了宋霏霏的所有火球,仍屹立不倒。 身为老牌玄珠强者,十几个最普通的脱胎境加起来,他都有足够的把握战而胜之,要是说败在了十几个温养境手下,这个脸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正这样想着,冯铿乍觉虎口一麻,猛然一惊,只一呼一吸之际,一道滚烫的火线就已经顺着血液攻向心脏。 中毒了。 冯铿忙不迭动用最后的储备压制火线的上行。 冯铿久久不能升级,但一身元力打磨的极为扎实,虽伤的不轻,但行有余力,他做到了,毒素被他缓缓压迫出来。 这次伤他的是顾辰枫。 确切地说,是顾辰枫的流光萤,又称流氓萤。 更确切地说,是流光萤中的王者,流光萤后。 流光萤后的能耐越大,个头越小,麻醉毒素越凶猛。 借助宋霏霏最后一个火球暴烈火焰气息的掩护,流光萤后很流氓地飞近贴上,咬了冯铿一口。 冯铿正在逼毒的工夫,后方的顾辰枫驱使萤后指挥流氓萤大军蜂拥而至。 冯铿疲于应付,渐渐力不从心,脸都麻木变僵了,还在苦苦挣扎。 华澜庭、风清隽,以及林弦惊等人的灵力都已消耗得七七八八,最后是岳光寒神完气足大咧咧站了出来,好整似暇地做足了前戏热身蓄势的准备,大喝一声,从容发动了大诅咒术。 冯铿被定住了身形,但他老而弥坚,运住一口丹田气,就是硬撑着不倒下。 但这已经无伤大雅了,万象门也没想要了冯铿的命,既没必要,在强敌环伺下也做不到,即便是在殊死搏杀中,现在的他们想要真正干脆利落地杀死一名玄珠境,也还是力不从心。 冯铿败。 刘根在心里气得牙痒痒的,内心也惊讶于华澜庭他们的超强战力。 今天流日不利,此来就是个坑,冯铿取错了名字,逢坑必入,活该他倒霉。 把失利的责任就这样甩锅给了冯铿,刘根好受了一些。 今天是没有便宜可以占了,形势比人强,窝囊是窝囊了些,对方实力摆在这儿,非战之罪。 刘根暗中给自己找好了台阶下,作为百多岁经多了风雨的瑶池大能,脸皮够厚,也够光棍,他不再纠缠,愿赌服输,场面话也懒得说,冲孟濠濮和陈篑略一点头,带着人毫不拖泥带水地就走了。 没能重挫对手,还暴露了己方,他必须速回,和熊成罴商量对策。 孟濠濮自然也不为己甚,弟子们这样处理下来的结果最优,没有太大的好处,又无刻骨的仇恨和足够的胜算,很可能是双方苦战、两败俱伤的战斗,不打也罢。 歌月会熊家内部的事务还是让人家自己解决为好。 迫退了强敌,华澜庭等人必须修整。 熊成猫派出的向导把他们带到了离得最近的一处歌月会哨点歇息,并利用传音装置通知了熊成猫这里发生的情况。 大敌当前,熊成猫和族长熊作妖怎么应对算是摆上明面儿的家族纷争,不是他们操心的事情了。 说是不操心,问题是熊家要尽快点齐人马赶上来,好作为主力发起攻击,若是为熊成罴分了心,万象门的人停在这里不上不下的,就没意思了。 短暂休息后,身体基本恢复,大家聚到一起议事。 华澜庭眯着细长的眼睛,反复踱步思索后,他找到了林弦惊。 林弦惊听他小声说了几句,剑眉挑动,似感惊诧,有交流一阵儿,他蹙眉半晌未语。 易流年注意到了二人的动作表情,问道:“两位,别打哑谜了,有什么想法和顾虑说出来听听,三个臭皮匠可还缺哥哥我一个呢。” 大家闻声围拢过来,林弦惊摇摇头道:“澜庭有一个胆大妄为、兵行险着的想法,我觉得甚为不妥,你们大家给参详参详。” “小艾岭冠山书院,必定是块难啃的骨头。” “如果歌月会的情报准确的话,这里当是太和教以桉树天雷阵法扰乱厚土大陆的其中一个中枢。先不说他们的图谋是什么,作为能够遥控桉树生长和天雷降落的控制点,阵法本身及其防护肯定极为强悍。” “这是其一。其二,主持阵法的应该是中部分舵舵主,分舵中的高手也不会少。歌月会在调兵遣将集中,对方也会相应调整。” “若是熊成罴和太和教有勾结的话,歌月会的行动和我们的动向与实力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如此一来,以歌月会的力量加上我们,要强攻硬打有阵法依托和强者防守的阵地堡垒,胜算不大,起码是场硬仗苦战。” “本来嘛,我们只是赶上了帮个忙,既没责任也无义务为歌月会冲锋陷阵打生打死。” “可是我和澜庭,包括邵枫他们,一直,一致都有一个感觉,就是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总有一种芒刺在背的阴谋和危险的味道。” “我们用过天机术,但什么也看不出来,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不是我们未卜先知的本事强了,而是隐隐觉得,这件事不止影响到厚土大陆,甚至会和我们发生某种关联,甚至是重大的影响。” “这是长期浸淫天机术所培养出来的本能反应,说不清道不明,却很真实。” “所以,我们判断,帮歌月会,就是帮自己。” “因此,冠山书院是破解谜团的一个契机。我们有必要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对待。” “当前形势是强攻不利,那就只有智取。” “于是,澜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乔装改扮,深入敌人内部探听消息,并同时看看有没有机会从内部里应外合拿下堡垒。” 大家都没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弦惊解释道:“我们还有一个前提假设,假设熊成罴和太和教沆瀣一气。” “不然的话,他真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够调动众多散修高手袭击熊成猫?为什么他会假装被袭重伤?为什么熊成猫和我们会连续遭到五方巡使的拦阻攻击?”为什么有刘根这么强的阵容截杀我们?” “如果假设成立,熊成罴一定已经通知了太和教歌月会的行动,我们的存在对方也知道了。” 易流年愤然道:“这个熊成罴,吃里扒外,为了自己上位,无所不用其极。” “清理门户的事让熊家自己去做。澜庭,你来说说你疯狂的想法吧,我连想想都不寒而栗。”林弦惊示意。 华澜庭接口道:“玩儿的就是心跳嘛。” “是这样。如果熊成罴和太和教有勾结,那么他麾下的第一高手刘根,应该是知情者和居中联络的人。这次袭击我们失利后,熊成罴的图谋暴露,刘根必须回去和他商量怎么应对来自他老爸熊作妖的责难。” “所以,我突发奇想。” “我打算,利用这个时间差,乔装改扮成刘根的模样,以报告歌月会最新动向和我们这一行人的情况,以及向太和教求援为名,只身前往小艾岭冠山书院,求见中部分舵舵主,人称‘八府巡按’的孟星散。” “所料不差的话,等我进入冠山书院里面,一方面可以以刘根的身份摸一摸内部布置的虚实,搞搞破坏,配合你们和歌月会从外部强攻。另一方面,运气好的话,再找一找太和教设计桉树天雷阵的真实意图何在。” 华澜庭的话,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 扮成刘根的模样?然后深入虎穴,打入敌人内部,最后全身而退? 且不说这些个前提假设是否成立,光拌作瑶池境大能刘根这一条,就够匪夷所思的了! 听众做痴傻呆懵状,无人应答,不是没听懂,也不是不信,而是压根儿不信,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末了,还是易流年上去摸了摸华澜庭的头:“华仔,你这是雷击后遗症犯了么?” 第358章 百变千幻 华澜庭一把推开易流年的手:“我现在冷静的自己都害怕。” 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计划进一步解说了一遍。 然而大家还是异口同声地反对。 风清隽道:“满是破绽,全是漏洞,一无是处,亏你想的出来。先不说别的,第一条就经不起推敲。” “万一熊成罴和刘根根本和太和教没有联系,你冒然上去求见,岂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华澜庭说:“那样倒省事儿了,如果刚一上去就被识破,大不了立马跑路。再说了,就算如你所说,熊成罴因为暗害熊成猫露馅了,他处境危险,于是派出玄珠大能亲自找上门投诚求助,也是说得过去的。” 易流年道:“刘根为什么能找到这里?另外,你在门口还能及时逃走,等你混进去了,这才是我担心的。你的伪装一定瞒得过孟星散吗?你的应对一定恰到好处吗?在里面露了马脚,死无葬身之地吧。” “啊呸。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风险是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山人自有妙计。” 又争论了一会儿,众人无论如何,死活不同意华澜庭冒险。 最后华澜庭一挥手:“算了,不和你们说了,我去找孟长老请示。” 孟濠濮听后的第一反应和大家一样:“你在逗我玩儿吗?简直是乱弹琴,天方夜谭!” “根据歌月会的资料,孟星散最少是瑶池境入室期强者,独自对上的话,老夫都要退避三舍,你孤身面对,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华澜庭无奈,想了一想后说:“孟长老,借一步说话,弟子把底儿都倒给您。” 两人单独密谈后,奇怪的是,孟濠濮被华澜庭说服了,同意了华澜庭的冒险行动。 事不宜迟,为防真的刘根真会找上太和教,华澜庭在收拾准备停当后即刻出发,在众人的护送下到了小艾岭的外围。 剩下进山去往冠山书院的路,就要华澜庭自己走了。 孟濠濮拍拍华澜庭的肩膀:“为防被察觉,老夫只能遮掩大家的气息到这里了。加油,小子,后面都靠你自己了,一切当心,记得你的承诺,我们等你的信号。” 华澜庭点头,给了风清隽一个但放宽心的眼神,独自上路。 冠山书院,坐落在小艾岭主峰之上,顶状似冠,故名。 书院曾经显赫一时,古人赞其为群山之冠冕,不但自然风光雄奇秀美,人文历史风韵亦深厚,只是现在已经破败荒废了。 书院坐西朝东,靠山临谷,山脚下有一条蜿蜒的石板路通向上方。 行不多时,华澜庭经过一座残破的牌楼,过了这里,就进入书院的范围了。 牌楼中间是“冠山”二字,两边楹联上分别写着: 传五万里人情多少,奇观二十四史。 绘四千年物色分明,俗说一十三经。 过了牌楼,此时已经夜色深沉,从暗处转出来几道黑影,这是太和教的岗哨,领头的是名脱胎境大汉。 这人刚要喝问,一股瑶池境大能的气息迎面扑了过来,生生把他的话压了回去。 气息一放即收,这是华澜庭发出来的。 自从进了山,华澜庭就乔装改扮,身形外貌和服色都和他见过的刘根别无二致。 这是华澜庭敢于只身犯险的依仗之一。 他从里到外,现在都模拟出了刘根的模样和修为。 之所以能够做到,得益于万醍醐和谢素夙夫妇在赴死前留给他的,百变千幻变脸面具! 万氏伉俪以玄珠境修为在华言神域纵横数年,期间诛灭魔修无数,而没有被至强者找到击杀,很大程度上靠的是面具之能。 这面具是件异宝,华澜庭也是在突破到了七星北斗境后,才能真正发挥出其神奇的功效。 功效之一,可以随心意改变使用者的面部形貌。对于像刘根这样见过真人并特意观察过细节的模仿对象,效果更是惟妙惟肖、几可乱真,甚至能细微到纤毛毕现的程度。 功效之二,能够在一定幅度上和一定时间内提升使用者的“修为水平”。当然,这只是高度仿真,是对可释放出的气息的逼真虚拟。 华澜庭的气息,现在就被面具临时“临摹”提高到了瑶池境的层次。如此,他才会假扮成刘根,而且这种气息还非常符合刘根的个人修炼特点。 世上没有完美的事物,遗憾的是,百变千幻面具在调整使用者的身形衣着方面存在欠缺。 另一方面,修为气息的模仿有着幅度和时间的限制。 对付一般的局面还好,在这种动辄出现纰漏就会关乎生死的冒险中,任何瑕疵都将是致命的。 好在华澜庭不是孤军作战,他还有伙伴。 存身在空天青烟玉里的变色龙蜥、龙马双面蛟和顺逆八极云光阵阵灵,不但都是玄珠境灵物,每一个还都在变化之道和虚幻之术上各有千秋。 三只加起来鼎力合作,近乎完美地解决了面具的缺陷,而且还有邓凌辅助。 它们的修为,能够支撑华澜庭长时间把气息保持在瑶池境的水准上。 它们的变幻之能,确保了华澜庭脸部以外的部分也得到调整,不会被认识刘根的人轻易看出破绽。 这样一来,华澜庭才有底气瞒天过海,冒充刘根。 华澜庭把气息一放即收,目的是向对方显示实力,然后他简单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说了求见孟星散的请求。 太和教中部分舵的这个据点很是隐秘,今晚除了应邀前来已经进去的数名客人外,寻常人等没有理由发现并敢于大摇大摆上山。 华澜庭公开上来和显露瑶池境气息的做法起了作用,那名把守山门的脱胎高手被唬住了。 华澜庭既然直言求见舵主,那就是知道这里是太和教的地盘;他一个人公然前来还挑明了字号,说明没有敌意;更可况,这位可是瑶池大能,放到任何一派,都是震慑四方地位尊贵的主儿。 即便他自称是歌月会的长老,如何定夺也不是此人能决定的。 于是,此人请刘根在此等候,自己迅速回到书院里请示去了。 不多时,他回来请华澜庭假扮的“刘根”进书院。 第一道关卡过了。 接下来,华澜庭要面对深入虎穴后的下一道关口。 进门后,华澜庭被领到了一个客堂里,一人正在那里等候,对他拱手说道:“敝人齐伟,见过刘长老。” 华澜庭知道齐伟是“十殿阎罗”之一,在龙潭虎穴里他微有紧张,此刻言多必失,还是少出声为妙,应付道:“原来是齐老弟,客气了。” 两人落座。 齐伟并没有怀疑华澜庭,他的身份够格与闻机密,知道熊成罴是舵主的拉拢对象,他就是有些疑惑,探问道: “刘长老莫怪,平时负责与熊大少和您老联络的东方巡使拓跋将大人外出,正在回来的路上,只好由我来接待您。敢问,刘长老深夜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华澜庭暗道侥幸,幸好拓跋将不在,否则即便刘根的形貌声音没有问题,对答起来难免有误。 他察言观色、心念转动,情况不明时,反问好过回答,遂道:“不知你们收到没收到熊少日前传递过来的消息啊?” 齐伟不疑有他,老实答说:“我们收到了。有一伙实力不俗的人被熊成猫带回去,还破了桉树天雷阵,歌月会正准备和他们联手进一步调查。孟舵主对此已经作了相应安排,包括召集人手回来。” 华澜庭听话听音,有真有假、模棱两可地说:“情况有新的变化。” “第一,他们已经探知确定了小艾岭这个位置,正调兵遣将,不日来袭。” “第二,那伙人不止是实力不俗,瑶池和玄珠各有数人之多,这让歌月会如虎添翼。” “第三,那伙人有天机异能,帮着熊作妖发现了我家熊大少暗杀熊成猫以及和你们有来往的秘密,会长虽暂时未发动,已派人监视,大少不得脱身,危矣。” “因此,情况实在紧迫,大少这才命我匆匆亲自赶来向孟舵主报告并求救,实在是兹事体大啊。” “啊?啊!是这样。”齐伟在吃惊之余,心头疑问尽消。 按说冠山书院只有熊成罴一人知晓,既然事情如此火烧眉毛,让麾下第一高手刘根过来就顺理成章了。 刘根说的三个情况确实既重要且紧急,必须上报孟舵主。 齐伟言道:“果然事关重大,既如此,刘长老请随我来,一起去见舵主面议。” 两人出了客堂,齐伟边走边说道:“您老来的突然,除了拓跋将大人以外,我们都没和您照过面。” “舵主今晚正好约见了几位客人,听到您来,他命我先问清缘由,说如果确是急事特事,就请您过去说话。” “不过,你先要在侧室旁听等一等,会见结束后,舵主会和您商议。” “无妨”,华澜庭不明白旁听是什么意思,但这第二关算是过了,刘根的身份在拓跋将回来之前,应该暂时不会败露。 转弯抹角,到了一个叫“上书院”的大殿,齐伟带华澜庭进了一侧的偏殿,告退出去了。 主殿里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华澜庭刚一坐定,从主殿里就有一股气息漫延过来。 气息很强大,没有攻击性却霸道犀利,华澜庭竟被刺激得汗毛竖起。 好在气息扫过便退走,不然华澜庭都觉得自己把持不住面具赋予他的模拟修为了。 好险!这必是太和教中部分舵舵主孟星散,的确比孟濠濮还要厉害。 心中更加警戒,华澜庭定了定神,专心听着旁边殿里的声音。 来的路上齐伟介绍了,今晚是厚土大陆中部几个排名靠前的名门大派的代表来见孟星散。 听了半晌,华澜庭越听越心惊,信息量好大,而且越琢磨,在迷惑中,他越觉得桉树天雷这件事越有问题。 同时,印象深刻的还有孟星散这个人。 太和教的一个分舵主,就这么飞扬跋扈、霸道蛮横吗? 第359章 霸凌侧漏 桉树天雷现象,在厚土大陆的各处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众多宗门开始再不以为意,到后来也都发现事情不对劲了,于是纷纷以各种手段和通过各自的渠道进行调查探究。 普通的中小门派没有什么头绪,但是不知是太和教有意无意地定向放出些风声和线索,还是有实力的门派查到了蛛丝马迹,总之,各大抵御排名靠前的顶尖势力,都把目光和矛头指向了太和教和天一派这两个邪宗异教。 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经过一些门派试探性的沟通,并在有心人的暗中牵线撮合下,这些各地的大宗门和太和教与天一派开始有了正式的接触。 在中部地区,今天晚上,就是舵主“八府巡按”孟星散定下的和六个最具规模实力的宗门代表见面的时间。 华澜庭过来的晚了一些,开场白和前面的内容他没有听到,只赶上了后一段颠覆他三观的对话,具体如下。 宗门代表一:“孟舵主,您安排了这次会面,我们大家向您表示感谢。” 六家来的代表都是瑶池境初期的强者,言辞间对比他们修为要高的孟星散用上了敬语。 要知道,瑶池以上,一个小境界的提升比前面一个大境界的提升还要困难,大部分瑶池中后期的大能都会长期闭关,以图冲击顶峰境界,像孟星散这样的,差不多是会在外露面主持日常事务的修士中的最高水平了,即便他是一个邪教之人。 孟星散:“嗯,本舵很乐意和你们这样大宗大派里有实权的代表们打交道,特别是友好的代表。” 宗门代表二:“请问,如何理解您说的友好?” 孟星散:“友好?简单。就是既能理解本舵的意思,还能如实传达回去。更重要的是,会敦促自己的宗门按照本教和本舵的意志行事。” 宗门代表三:“您是说服从太和教才叫友好?” 孟星散:“不然呢?不尊重不服从我们的都是异教,需要清除之。” 宗门代表四:“太和教虽强,也还不能只手遮天吧,中央厚土大陆一直是以多样化闻名世间的。” 孟星散:“万事皆有度。失了分寸,本教就要予以纠正。多样是指修行的术法,但理念多了就会散漫。世界需要领袖,唱对台戏不能容忍。” 宗门代表五:“这好像与贵教倡导的天性自由的教义不太相符。” 孟星散:“哼哼。丈量世界的,永远不是同一把尺子。” 宗门代表六:“哦,何解?” 孟星散:“很容易啊,同样的货物,在不同的地方出售,难道不是会标出不同价格吗?” 宗门代表一:“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贵教与外部来往,一直是持两把尺子的——一把量别人,一把量自己。典型的双标调调。” 孟星散嗤道:“我就呵呵了。每个宗派,乃至每个人,手里都有两把尺子,区别嘛,只是刻度不同而已!” 宗门代表二:“两把尺子理论,是不是贵教的对外交往原则?” 孟星散:“你可以这样理解。” 宗门代表三:“您不认为这样做,对其他宗门不公平吗?” 孟星散:“来往没有公平,只有理解,理解不了就接受。” 宗门代表四:“您的意思是,只有太和教是正确的?” 孟星散:“本教的正确不容质疑,而且以后会是太和教和天一派携手,只会更加正确。” 宗门代表五:“如果有人指责你们霸道虚伪怎么办?” 孟星散:“我看这个人就是你吧。没关系,关上门来说,霸道和虚伪是一种存在方式,不是我们独有,大家都一样,程度不同,谁也别说谁。如果每句话都是真理,还会有霸道和虚伪这样的词吗?” 宗门代表六:“咳咳,受教了。还是说回到我们最早的对话上吧。您说太和教的目的是要帮助厚土大陆摆脱困境,走向新的光明与辉煌。” 孟星散:“首先,你说的不准确,是我们引领带领你们。记住,不是吞并。只要你们肯听话,你们还是你们,太和教是指引者和指挥者。” 宗门代表五:“您就这么肯定能吃定了我们?” 孟星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本舵不会把能够掌控的东西撒手。大家手里都有牌,只是出哪一张的区别,但我们还从没有输过。” 宗门代表四:“我来之前,可听说歌月会就在频繁动作,最新消息是他们没有被逼撤出大璃山,是不是出了问题?” 孟星散:“是吗?第一,他们频繁动作是被本舵调动的结果。第二,歌月会的刘长老此刻就在偏殿。第三,我不认为他们有这个决心和能力反抗。” “最后一点,你知道从决心到决定再到成功的距离有多远吗?他们可能永远也走不到。” “也许有一部分人不安份,但是歌月会不是铁板一块,内部有分歧,这就是缺口。” “当不明理不晓事的人想要掀桌子以卵击石时,或许双方有共识的大佬正准备干杯呢。“ 宗门代表三:“这么说,您和歌月会还有私下单独的交易了?这让我们怎么想?也会引起其他宗门不快的,影响合作。” 孟星散:“太和教和任何一个宗门做交易的时候,从不把其他人怎么想这个因素考虑在内。” 宗门代表二:“太和教和天一派到底想干什么,您一直讳莫如深,能不能交个底,我也好上报。” 孟星散:“我们的理想一直很明确——致力于中央厚土大陆的稳定与繁荣。” 宗门代表一:”但是我看到的是火灾、天雷和混乱。” 孟星散:“所以说你们是短视的。这些只是暂时的手段,等你们愿意俯首和追随,等时机到了,自会清楚本教的宏图伟略。在这个世界上,杞人忧天的人总是多于敢说敢做的人。” 宗门代表四:“您是说担忧不必要?” 孟星散:“嗯哼。世界是在担忧中前进,还是在勇敢中前进?” “本舵在这里,可以多透露一点儿——厚土大陆越来越不适应人类修炼了,我们要做出改变,对此种情况进行改善。就是这样子,这是为了所有人。” 宗门代表六:“可是,现状是大家都很紧张,这是你们造成的,您却告诉我们不必过于慌乱。” 孟星散:“有人提醒你晚上走黑路可能会遇上鬼,带不带上驱鬼符和武器,那是你自己的事。需不需要害怕,取决于你们的选择。服从,或者,毁灭。” 宗门代表二:“如果我们归顺,太和教会停止下来,也会帮助那些受到影响和伤害的中小宗门?“ 孟星散:“你们会安全。至于那些可有可无的宗门,有可能吧,这个我们有计划。但你知道,计划在没实施之前,通常会发生变化。” 宗门代表五:“您是说,弱小者顺从了你们,也改变不了命运?” 孟星散:“我没这样说。” 宗门代表六:“那就是你们会救助和保护他们了?” 孟星散:“我也没这样说。” 宗门代表一:“那要我们怎么向他们解释?” 孟星散:“我都说过了。” 宗门代表三:“您这就没意思了,这种回答是什么意思?” 孟星散:“小宗门和小人物都不重要。另外,本教不接受质疑。” 宗门代表一:“您的意思是太和教总是对的?” 孟星散:“我们做错了吗?我们从不会。” 宗门代表六:“太和教和天一派不在乎除你们以外别人的看法和意见。” 孟星散:“如果在乎,我们就不会有今天。” 六位宗门代表沉默。 过了一小会儿,一位代表言道:“要是,如果,我们不愿意呢?” 孟星散:“你可以看看我身后墙上的字。” 华澜庭看不到,能看到的六人却大都看不懂。 因为,后面背景墙上,镌刻的大字是金色黑底的小篆。 有一名老者认识,低声为大家念道:“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倚仗立云沙,回首见山家。” “这曲子描写的是山高云深的景色。高山之上,云雾缭绕。云来了,山色更美;云去了,山色如画。山色因云彩的有无和飘忽不定而忽明忽暗,云彩则随着山的高低错落起伏而忽上忽下。” “孟舵主到底想表达的是什么?”有人不耐烦地问到。 “唉”,懂行的那人叹道:“孟舵主想借此表达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来还是不来,谈或者不谈,能谈更好,不谈也无伤大雅,包括成与不成,太和教都无所谓,也不在乎。“ “哈哈哈哈。” 孟星散张狂大笑:“老弟正解。” 听到这里,随后是声息皆无,想是孟星散屏蔽了声音,开始和六人进行实质性的商谈。 不多久,会谈结束,那六名代表各自告辞离去。 门帘一挑,孟星散踱步进了侧殿。 华澜庭站起,两人照面。 华澜庭心头微惊,倒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奇怪。 孟星散身高臂长,眼大如铃,眉峰黑重,煞气外露,霸气侧露。 他头上只一层剃光后刚长出的细细松软毛发,配合上他身上的服饰,此人竟是,一身密宗喇嘛的装束。 第360章 命之运动 孟星散宛如怒目金刚,一身气势逼人,这不是刻意做出来的,是骄横霸道的性格使然,以及所习功法培养出来的。 见了华澜庭,孟星散大笑两声,震得门窗簌簌抖动,他一抖袍服坐下:“刘长老,让你久等,怠慢了,坐坐。” 言辞客气,他脸上却皮笑肉不笑,没有任何抱歉的表情。 华澜庭连忙起身施礼:“不敢当,孟舵主的大名如雷贯耳,一直心向往之,今日得见,实是刘某之幸。” “哈哈”,孟星散用大手摸了摸他的光头,“刘长老言重了,好说好说。本舵等会儿还有要事要办,咱们长话短说。” “你的来意本舵都晓得了。有我在,一切尽在掌握,不必担心。” “歌月会熊作妖老儿,既然他想对付我,我就给他个机会。我已命座下高手尽数赶回来集中,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给与迎头痛击,重挫歌月会,也好杀鸡儆猴,警告其他那些骑墙观望、摇摆不定的家伙。” “至于你说的突然冒出来的那伙人,一群外来流窜至此的倒霉鬼罢了。本舵同样有强援,还有刘长老你在,加上冠山书院固若金汤的大阵,就让他们客死他乡好了。不足为虑。” “刘长老你么,就留在这里协助本舵,亲眼看着这些宵小覆灭吧,用不了多久,歌月会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华澜庭陪笑道:“孟舵高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刘某佩服的紧。” “只是刘某此番冒昧前来,是想请舵主帮一帮熊大少的。他如今被熊作妖使人监视,形同软禁,希望您能派人,比如说拓跋巡使前往,我二人合力,当可救出熊成罴。” 华澜庭不想和认识他的拓跋将在书院见面,同时还想分散孟星散的人手,所以提出了这个建议,可孟星散不这么想。 孟星散道:“放心,熊老儿的目标是本舵,熊大少不会有事的。” 华澜庭说:“舵主明鉴,等事成之后,咱们还要熊大少主持歌月会为大人效力,您看是不是要确保他的人身安全啊。” “虎毒不食子,依本舵所看,熊作妖不会把熊成罴怎么样的,不用管他。” “再有,刘长老,歌月会的情报能力在以后很有用,需要一个有本事的人掌握。我看,老刘你就不错……” 华澜庭听了心下悚然,这孟星散确实心狠手辣,歌月会被他看作一个工具,能握在手里就行,谁来做傀儡的头他本就无所谓。 为了演戏,华澜庭脸上作出了吃惊以及既纠结又热切的神色,欲言又止。 看华澜庭还想说话,孟星散大手一挥:“刘长老不必再言,本舵心中有数,就这样了。来来来,你跟我走,给你介绍几个人认识。” 华澜庭随孟星散到了书院里一个叫墨砚斋的院落,进去坐定后不久,齐伟领着四个人来了。 齐伟道:“刘长老,这四位是我们中部分舵的巡使戚风、张敞和十殿阎罗中的赵武、罗中天,他们刚从外面赶回,其他的人也快到了。” 华澜庭起身颔首示意,同时心中闪念: 太和教中部分舵的主力在最强者孟星散之外,有五方巡使和十殿阎罗,分别是瑶池境和玄珠境的修为。此地有五人,外面还飘着十人,里面有拓跋将和在去当阳城路上遇到过的刘水垠与李代、陶疆。 这十五个人的实力如此强大,要是全部到齐,不知己方的人加起来能不能应付的了,恐怕歌月会拿不出对等的力量。 暗自担心中,从屋外又走进来两个人。 华澜庭乍见,面色虽竭力控制未变,心头剧震。 众里寻他(她)千百度,不意在此地相见。 当前一老僧,须发皆银,白眉垂垂,方面大耳,面色红润,眉眼清秀。 随后一人,走路如风摆莲花,身形婀娜,唯面部似有气息遮掩,若隐若现,带着森然寒冷之意。 孟星散开声道:“最后两位,由本舵来介绍吧。” “这位神僧,他和本舵同样出自佛门,同样不喜清规戒律的束缚,同样做出了叛出教门的惊世骇俗之举。大师来自南方华言神域,是我中部分舵新任客座长老,法号上河下上,河上大师。” “这一位呢,乃是合作方天一派派来联络和增援的大能,乃女中豪杰,曾是华言神域鬼魔宗首席客卿,人称鬼娘子,姓林名风致。” 不用他介绍,华澜庭如何不识得这二人。 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要搞清楚两人的情况。 当时海苔岛上最后一战,河上大师和林风致显露出了瑶池境初期的修为,一高僧一鬼魔令人意外地成了同伙,并趁巨鲸王出现的机会双双逃走,后被佛门追杀,据说两人到了厚土大陆。 这也使得巨鲸王子嗣被杀一事的幕后原因没有得以解开。 华澜庭不动声色,对方不会认得自己,但孟星散添了两名瑶池强者,这下事情更为棘手。 此处受阵法控制,自己想要避开拓跋将,想要对外通知这里的情况,可发出信号必然暴露伪装,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没有找到什么有助于攻破冠山书院的破绽和机会,只得先虚与委蛇下去。 只听孟星散继续道:“本舵要去修复被歌月会撕开的阵法漏洞,就不陪你们了,大家聊一聊,多亲多近,放松一下,不日会有场恶战。齐伟,没有紧要事情,不要打扰我。” 这孟星散的修为不比巨鲸王弱,华澜庭不敢觅机跟过去探察阵法枢纽要地,索性和众人闲聊起来。 说了一阵儿,他感兴趣的目标是河上大师和林风致,河上大师还时不时和大家说上几句,林风致倒像是个得道高僧一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不发一言,于是华澜庭没话找话,找上了河上大师。 “刘某虽远在厚土大陆,也素闻大师的名号,原以为山高水长,无缘相见,不想今日在此晤面。说起来,这人生际遇,真是无常的很啊。” 河上大师微微一笑:“刘施主,一切皆有定数。” 华澜庭:“那是佛家所言。修道之人,逆天改命,是为不定。” 河上大师饶有兴致地盯了华澜庭几眼,点头道:“所言也不为错。真的做到了真人的地步,的确可以在掌握基本自然变化的基础上影响天地变化,从而改变命运。” “难啊,对于普通人而言,命是天定,运在人为。但是,你怎么知道你的运的变动,其实也是命定的呢?” “命是天定,运在人为。”华澜庭咂摸下滋味,问道:“何解?还请大师开示。” “简单。”河上大师答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如果你生来是一颗橘子的种,就不要想着变成苹果。” “你看这个命字,由‘口’和‘令’两个字组成,谁的口令?老天爷的,天生的,你变不了。” “然而种子的运道未尝不可以变化。因缘际会,种子可能被种在一块肥沃的土壤里,也有可能一阵风把它吹到了贫瘠的土地上,运势变了,结果就不同。” 华澜庭心中一动,接着话茬继续说道:“大师高见。曾是佛门高僧大德,今为太和客座长老,这肥沃还是贫瘠,有时也说不清吧。” 这话说的就有些带刺儿了,有暗讽的意味在内了。 华澜庭这是在试探刺激河上大师。 河上大师又盯视华澜庭一眼,面无愠色,淡淡道:“刘施主,老衲自华言而来,这是动,不是运。” “请大师教我。”华澜庭接道。 “常人多说生命在于运动。但他们动的多,运的少。” “动起来容易,因为这是人的意识可以支配的,跑个步,打趟拳,骂个街,想怎么动就可以怎么动。” “运则不然,是不受人的后天意识左右的。好比你吃饱了撑的打嗝了,这是身体的自然本能反应,是运的一种。如果我请你现在就打个嗝,即便贵为瑶池大能,也不是说到就做得到完全以假乱真的。” 华澜庭在心里苦笑,河上大师哪是不在意他的暗讽,这不马上就还了一嘴,说自己吃饱了撑的管他的闲事。 为了让谈话接续下去,华澜庭还要说出些水平相当的言语,于是他道:“哦,这个。大师的话,我深以为然。” “运和动是相反的,有时甚至是对立的。” “人动的多的时候,是很难‘运’起来的。比如刚做完剧烈运动是不大能立即吃得下饭的,因为气血还没有平复,吃这个正常的‘运’就做不到。” “动的多,运就少。人会得病,很大程度上就是动得过份了,胃病是吃得太多胃受不了,超出胃正常运行的节奏了。” “要想‘运’,就要先‘不动’。” “难在不动比动还不容易。让人站个桩、摆个姿势立在地上不动,用不了多长时间人就开始燥了,浑身刺挠、抓耳挠腮,不由自主就会想动起来。” “所以,动静相宜,才是运动。” 河上大师忽然看着华澜庭笑了笑:“此言深获我心。不如这样,孟舵主刚才言道不日将有大战,今晚闲来无事,贫僧陪长老搭一搭手、运动运动下筋骨,不为分高下,只为相互熟悉下修为特点。施主,以为如何啊?” “啊?!” 华澜庭这下傻眼了。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老僧不好惹。 他的修为是靠着百变千幻面具和空天青烟玉里几位老兄支撑的,模拟瑶池境气息是莫得问题,真要动起手来,立时露馅。 这时其他人开始起哄架秧子了,华澜庭骑虎难下,背心发凉,冷汗都快下来了。 找不到借口避战,在这么多位八阶九阶强者的包围下,他,绝无幸理。 第361章 暗算偷袭 华澜庭竭力推脱。 众位大能想瞧热闹,不肯答应。 华澜庭在心里哀嚎,难道真要提早动用他最大的一张底牌保命? 那样他此次冒险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大家正在掰扯,突听一声清脆的锣声,随后梆子声如雨点般密集响起。 这是太和教的示警讯号。 有敌情! 不管是什么,华澜庭长舒一口气,起码他躲过了当前这一劫。 墨砚斋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守山门的那名脱胎境高手闯了进来:“启禀各位大人,山下打起来了,请求援助!” “什么情况?”齐伟急问。 “舵中强者奉命回来集结,走前山的几位大人在山脚遭到不明身份之人突袭,开始还能应付,后来有歌月会大批人马杀到,他们陷入包围,刘水垠大人让属下上来求援。” 原来,孟濠濮虽然准了华澜庭独自上山冒险,那是因为华澜庭向他亮出了底牌,但他怎会完全放心而毫无作为。 太和教强者众多、实力强大,再依托阵法之利,冠山书院易守难攻,把战场放在山上,此战必然凶险。 歌月会得了他们传回的消息后,已经告知大队人马很快会分批赶到。 有鉴于此,孟濠濮决定率先动手,拦击回山的太和教强者,力争把战事锁定在小艾岭脚下。 最先回山的西方巡使刘水垠以及李代、陶疆,被埋伏在路上的孟濠濮率万象门众人袭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陶疆被神符天遁门长老陈篑重伤。 眼见可以聚而歼之的时候,中部分舵有其他强者陆续回山,五方巡使中最厉害的中央巡使管平生和十殿阎罗中的葛恪、苗七月、费戈、方小锤加入战团,形势急转直下,万象门被反包围起来压着打。 中部分舵诸强者被孟星散从各处召回后,受到牵制的歌月会人手就被熊作妖急令分赴小艾岭,先头人马及时赶到,协助万象门稳住了阵脚。 于是管平生命发现山下异常的脱胎境守卫回山搬救兵。 南方巡使戚风听了情况,知道事情紧急,径直去了大阵中心枢纽向孟星散请示。 孟星散没料到对方来的这么快,他还没有完成阵法的修复,不得脱身,下令让齐伟、赵武留守,由戚风带其他强者和中部分舵手下下山救援,同时传音从后山回来的拓跋将与十阎罗之一的尤光加速回归助战。 孟星散不明敌情,但同样知道据阵而守的重要性,他命令大家能胜则胜,不能胜就率众退回冠山书院,等他修补阵法后再出来主持大局。 华澜庭假扮的刘根也被孟星散要求出战,他不得不从。 大队人马蜂拥出了书院。 在书院的大门口,这里是阵法外围的一个节点,华澜庭故意拖延,落在了后面。 临出门时,从他的袖口悄咪咪暗戳戳滑落出一物,滚进了犄角旮旯里。 冲到山下,这里激战正酣。 太和教的强者们立时升空加入。 为了此战,熊作妖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人看守大本营和监管熊成罴,其他人被他尽数火速带来,如今已全部到齐。 华澜庭冷眼旁观。 他惊喜地在天上发现了七花师太。 七花师太和余鲮鲤师徒在他们离开郴州城时,表面上是留下了,实际上是在和孟濠濮商量后暗中跟随,后来在营救万安时师太也曾出现过,只是华澜庭他们不知道而已。 这次行动中,七花师太答应过来助战。 如此一来,己方有孟濠濮、陈篑、七花师太、熊作妖、熊酹以及另外一位歌月会的瑶池大能共六人,太和教中部分舵五方巡使中的管平生、刘水垠、戚风、张敞在场,加上客座长老河上大师与天一派林风致,也是修为相差不多的六位瑶池境。 太和教十殿阎罗中的齐伟和赵武没来,东方巡使拓跋将与最后一位阎罗尤光还没有从后山上来,陶疆重伤后被救回书院,因此现场有李代、罗中天、葛恪、费戈、苗七月和方小锤六名玄珠境。 歌月会能升空作战的玄珠境以及脱胎境强者都没有太和教的人数多,对比之下处在弱势。 歌月会带来的七阶以下高手的数量同样不如太和教,有林弦惊他们的参与也不能完全改变局面。 太和教和天一派近年频繁通过大肆挖墙脚和招揽散修高手壮大实力,尽管大部分有乌合之众之嫌,但在量上真不是歌月会能媲美的。 华澜庭看下来,在地面上,群战乱斗的歌月会普通高手已经开始有了不支之势;在空中,玄珠和脱胎强者也落在下风,只瑶池层次可以抗衡太和教。 如果身为歌月会瑶池境长老“刘根”的华澜庭倒戈,代表太和教参战,那么歌月会和万象门一方将在三条战线上全面落败不敌,这还是在孟星散等人没有出面的情况下。 形势容不得华澜庭再扮演下去寻找更好的机会了。 而且,他还必须快刀斩乱麻痛下杀手,让双方的力量通过此消彼长取得平衡乃至颠倒,否则等孟星散腾出手来,己方必然会吃大亏。 事关人命生死。 再者说了,太和教是邪教无疑,他们布下的桉树天雷阵不但伤害了很多门派的无辜修士,还荼毒了普通民众,恶化了厚土大陆的灵气环境,最终的目的很可能更加险恶。 所以,太和教的人,不论为恶程度的高低,既然助纣为虐,就其罪难逃。 正在想着,空中的太和教阎罗罗中天瞥见华澜庭迟迟没有动手,以为“刘根”还在犹豫,忍不住大叫道:“刘长老,您老还愣着干什么,此时正是表现立功的大好时机,上啊!” 上啊?那好,谁让你多嘴,第一个目标,就是你罗中天了! 华澜庭这时已经能自如飞翔,他踏步飞起,到了罗中天的身边。 罗中天大喜,他出声叫唤,目的就是想要刘根上来帮自己一把,他在奋力攻击前面的对手的同时,叫道:“谢了,请刘长老助我!” “罗老弟莫慌,本座来了!”华澜庭暗中狞笑一声。 此刻罗中天背后空门大露。 因孟星散亲自领来和介绍“刘根”的缘故,他对华澜庭毫无防备,做梦也没想到孟星散也是被华澜庭几个合使的障眼法给瞒过了。 机不可失。 华澜庭出手,毫不留情,偷袭暗算罗中天。 借助面具伪装之力即将散去、露出原形之前空天青烟玉中玄珠境伙伴给予的最后修为支持,华澜庭以金丝铁线,发出隐含了一丝“道光一击”仙意的“撇捺人生”。 “撇捺人生”大繁若简。 道光仙意,所向披靡。 但见两道人字形华光闪过,形成十字交叉,罗中天的脖颈被无声切开,人头旋转飞起,没有叫声,没有血迹,尸身并人头,自由落体,跌落尘埃。 华澜庭如今的修为已臻七星北斗境登封期,再有了胸前玉内同伴在修为上的暂时加持,以及这一击本身在道意和技巧上的神妙无方,这已经超出了罗中天能够承受的范畴,更别提他根本就没有防备了。 罗中天去世去得是干净利落,好在毫无痛苦。 罗中天被“刘根”从背后偷袭击杀! 刘根变节、在反水歌月会后又反水太和教! 刘根变身。 出现的是另一个人! 这是什么骚操作? 这边的情形,马上被空中和地面上正在激斗的太和教的人先后觉察,一连串变化眼花缭乱,大家都不傻,转念后,开始反应过来他们上当受骗了。 电光石火之际,华澜庭可不会待着等敌人思考反应,他刚一得手,变成他自己的模样,随即就是一记十成十功力的五雷鸣光掌,鸣雷轰电般打在了不远处正在和对手酣斗的另一位阎罗田小锤的身上。 田小锤猝不及防,他被对手牵绊住了,这一记掌力结结实实落在了他的肋下。 大叫一声,他在空中再也立足不稳,栽歪着掉了下来。 华澜庭消耗过后的第二击,还真要不了田小锤的命。 但可是,万象门弟子配合已久,华澜庭现身时,大家就都尽力摆脱了各自对手,从地面上集中移动过来,林弦惊等人正好围住了掉落的田小锤。 重伤的小锤就这样被乱刃分尸。 于此同一时分,空天青烟玉中的变色龙蜥、龙马双面蛟和邓凌潜了出来,这三个由于较长时间消耗修为支持华澜庭变身,实力下降,但仍以联手之力快速斩杀了太和教的苗七月。 华澜庭暴露,恢复了本来面目和脱胎境修为。 十殿阎罗中的罗中天、田小锤、苗七月,亡。 这个时候,要论实际上的双方力量强弱,华澜庭一方只是极大地缩小了差距,死拼之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问题是,这一变故对太和教众的心里打击比较的大,似乎是“刘根”一出,熟悉得刚才还你好我好的三名八阶大能就此烟消云散,而且还是死无全尸,这感官刺激着实骇人。 惊吓之余,首先是同为十殿阎罗的葛恪等玄珠强者不禁生起了惧意和退意,本来孟星散的命令就是不行的话就撤回冠山书院大阵,那还等什么? 十殿阎罗一撤,不用号令,地面上的教众也一窝蜂退向小艾岭山上。 六位瑶池大能没有那么胆小,本不打算怯战,架不住每一个人都被对手逼住,没有精气神抽身去喝止撤退的队伍,不得已也只好缓缓退却,反正依靠冠山书院据守反击,一样可以在孟星散的指挥下取得最终的胜利。 歌月会会长熊作妖见势,打算率众乘胜追击,却被孟濠濮拦了下来,交头接耳几句后,熊作妖指挥兵马慢慢压上,没有衔尾急追。 孟濠濮要求这么做当然有他的道理。 果不其然,太和教众人在退入冠山书院的时候,异变陡生! 第362章 乐空双运 瑶池和玄珠强者撤退的速度最快,等他们先进了大门,太和教教众鱼贯而入之时,一声猛烈的爆炸声响起,大门前后里外的数十人被冲天的气浪炸得人仰马翻,附近一片狼藉。 惊慌声中,这还不算完,接下来此起彼伏的巨响在冠山书院各处建筑内接连响起。 人员的损失不很严重,但是依书院而设的阵法的外围防御部分彻底瘫痪了,只余孟星散所在的天雷核心法阵正常运转。 这是华澜庭在临出大门口时,从他袖口暗中滑落出来的那个物件的功劳。 此物名为“高能空爆弹”,是华澜庭的洞明峰师父风火伦与猫妖两个联合制作出来的。 对灵力进行储藏和引爆,从而达到杀伤的效果,这种东西早已有之。 例如华澜庭他们刚入门时,就收到过商晨曦送的几颗闪光雷焱珠。但是由于各种条件的限制,这种灵力爆炸物的威力一直有限。 风火伦是炼器大能,他在近期解决了对灵力进行高浓度压缩的问题,而尘封山的铼矿资源又为他提供了相当数量的高强度灵力容器材料。 猫妖则因长期在异度空间上很有研究和心得,上次的空间暴动又让他摸到了更多的门道,使他得以在风火伦做的东西内设计出了空间裂变微装置,爆炸威力得到翻了多少倍的大幅度增强。 两人将此物命名为“高能空爆弹”。 自己心爱的弟子出行,风火伦私下里塞了十几颗给华澜庭。 华澜庭在放出一颗的同时,请阵灵小雾随之潜出。 孟星散的全付精力此时都在修理核心法阵上,冠山书院外围阵法里只有齐伟和赵武两个玄珠强者。小雾善变化迷幻,只要小心避开,它在这里就如入无人之境。 借此时机,小雾游走各处。 它既为高阶阵法的阵灵,对阵法节点的设置当然熟稔,偷摸把华澜庭带来的所有高能空爆弹都隐藏在了暗处。 等太和教的人进门,小雾适时发动,高能空爆弹依次爆开,把书院的防御阵法炸得七零八落。 要不是这样,歌月会和万象门想要攻破阵门,那就要费九牛二虎之力,而且一旦孟星散得空操控核心法阵介入,更是没有破阵的可能。 这还罢了,太和教的人撤回后,孟星散不用再担心误伤自己人,他就可以利用阵法召唤天雷降下,歌月会一方的伤亡恐怕会极为恐怖。 等爆炸的余波减弱,歌月会人马一拥而上,杀进了冠山书院。 太和教的人本就是败退回山,心劲不旺,以为可以喘一口气,没想到固若金汤的阵法被突如其来的连环爆炸直接报废,难免更加惊慌失措,再被士气如虹的歌月会修士一阵掩杀,损失了不少人手。 太和教的巡使和阎罗们尚可自保,但受到阵法摧毁和手下人心涣散的影响,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不得不向后退却。 孟星散自然是第一时间察觉了出现的意外变故,也是大吃一惊。 孟星散看似霸道狠决,这也是实情,但其人实际上比邓凌还要谨慎。 靠着这份小心,他才能苦修苦熬到了瑶池境界和中部分舵的舵主位置,更是在最近因为操控天雷阵法之便,修为侥幸突破到了瑶池境登封期。 放出气息扫过书院,认为自己控制得住局势后,孟星散忍住没有马上出击,直等到了阵法被他全部修复完毕。 这期间,十殿阎罗中的葛恪和费戈在混战中受伤,丧失了战斗力。 孟星散呼啸一声,出了核心法阵,腾身飞起,抓过来附近的李代,问明了在山下发生的情况。 他听罢心中怒极,自己打了一辈子雁,今天却差点儿被雁啄瞎了眼,让一个小小的脱胎境给装神弄鬼蒙骗了过去,致使他的中部分舵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闷哼一声,目光扫视,孟星散找到了华澜庭所在的方位,没有理会其他强者大能,他直奔华澜庭而去。 中途路遇熊作妖和熊酹正好挡住了去路,孟星散爆喝,取出了自己的兵器,一柄宽大之极的深紫色锯齿飞镰刀,左一招白草割天,右一招黑云委地。 瑶池之上,进级是一层难过一层,刚稳住在登封期的孟星散,只各一招就分别逼退了两位老牌瑶池境升堂期大能。 熊作妖和熊酹难撄其锋,却不肯任孟星散轻易通过,两人收缩自身的道域,各以拿手术法攻出。 孟星散要取华澜庭性命,出胸中一口恶气,不愿纠缠,他二度暴喝,全身气势再次升起,用出了他习自佛门密宗白教噶举派的大手印秘法——乐空双运。 密宗白教噶举教派,注重密法修行,修法全靠师徒之间的言语传达,神秘色彩很浓。 噶举派派系尽管十分复杂,但宣扬的教法基本大同小异,即以中观学说为基础并糅合密教修法的“大手印法。” 其大手印的含义为:若能通达诸生死涅架之一切法皆不超出法性无生的范围,即是“手”;所现所有的一切法均不超出本元之义,是谓“印”;于法性自然解脱中证悟,故称“大”。 简要地说,就是法性本来解脱,以自心去印证这种无生无灭的解脱状态。 大手印法由显、密两种构成。显教大手印依中观学说证得诸法空性,密教大手印以种种修持方法获得实证境界。 前者证空,后者不舍方便,称为乐。 两者结合叫做“乐空双运”。 根据修行者根器的优劣,大手印分为实住大手印、空乐大手印和光明大手印三种。 实住大手印为一般形式,适应利钝一切根性的众生。 空乐大手印适于中上根性者,修习气脉、明点和六成就法。 光明大手印又称恒河大手印,适应于最上等根器之人,属于顿悟顿修的范畴。上师以无上加持之力在弟子因缘成熟之时略一点拨,一弹指间成就佛法,对于上师和弟子两方面的要求都很高。 孟星散原为密宗弟子,后反出佛门投入太和教。 不少时候,修法之灵性和修为之强弱,与世俗之人心善恶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孟星散根器颇佳,入门后很快到达了大手印四个次第中的第一层“心注内心”的专一次第:一入禅定,妄念消减,心住一境而不散乱、不起念。 他达致第二次第“离戏”阶段也比别人为快,此阶段能认识到心体与生灭不相干涉,非断非常,类似禅宗的初步开悟。 后在迈入瑶池境的同时进入了第三次第“一味”阶段:自心与外物本来一体,精神与物质本是一元而非二分,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用诸于生活,则善恶净染皆是法身,故心无所住,身得自在。 孟星散在其后没能进入最后一个次第“无修”阶段,无法达成心物一元、交融无碍、证得果位的成就,于是心灰意冷,遂以善恶无谓的状态叛出了密宗师门,走上了邪教之路。 “乐空双运”之法不但威力强大,更能影响对手的意志心绪,使人生不起反抗的想法。 熊作妖和熊酹虽不至于一触即溃,但因要分心驱散心中放弃抵抗臣服孟星散的念头,术法威力打了折扣,被孟星散从两人中间硬闯了过去。 孟星散去势如电,气息牢牢锁定了华澜庭,手中锯齿飞镰刀前指,刀身放大,冷森森寒渗渗的锯齿当头“咬”下。 华澜庭难动分毫。 危急时刻,远处的孟濠濮舍了对手,飞身来救,他祭出了手中的南来北往刀和凭空千万剑,刀剑凌空十字交叉,架住了孟星散的锯齿刀,华澜庭得以飞退。 孟星散加力,一刀一剑下沉,抵挡不住。 孟濠濮及时赶到,接住刀剑上迎。 孟星散再次施放出“乐空双运”大法。 孟濠濮不敌,被孟星散一刀迫开,再一刀劈下,刀气卷向华澜庭。 华澜庭此时已蓄势在身,拼力发出了“道光一击”,同时大喊:“三位助我!” 自从登上厚土大陆后,这一路上大家就没断了交流,一有时间就在一起琢磨道法道术,十几人已经形成了比较熟练的配合。 华澜庭这次求助的三人是邵枫、单天冲和霍徽晓,这三人联手,能够发出他们之中的最强一击——“瞳术三连”。 七巧魔瞳、六晓灵瞳、八彩重瞳,世间三大瞳术的合击! 三大瞳术与道光一击撞在了孟星散的刀气之上,将刀气抵消,消于无形。 孟星散讶然。 道光一击有渺渺仙意,三大瞳术各有奇异之能,这四个年纪轻轻的男女居然能接下他的一刀而无损,这份能力着实可圈可点。 但也只是一闪念而已,那样更加饶不得。 孟星散一击不成,刀身翻卷向后,挡住了孟濠濮反扑而来的凶狠一刀一剑,然后第三次用出“乐空双运”,要就势了结华澜庭四人的性命。 华澜庭四人全力而为也只能挡下一击,再无余力相抗。 林弦惊等人无力进入“乐空双运”笼罩的范围之内,其他大能都被太和教强者拦住。 眼见孟星散现身之后势如破竹,己方几位九阶大能概莫能敌,形势立转。 华澜庭他们就要丧身其下。 性命攸关时分,一个他们万万意想不到的人斜刺冲来,竟抗住了孟星散的“乐空双运”密宗大法! 第363章 舍己成全 救下华澜庭他们的是,河上大师! 噶举教派学说的基础是佛家的中观思想,这与“定慧双修”、“止观并重”原则如出一辙。 因此,河上大师的修为虽不及孟星散,却比在场其他大能更为了解大手印法,他破不了“乐空双运”,但可以不受术法对其意志心绪的影响。 孟星散又惊又怒,骂道:“老和尚,你得了失心疯吗!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阿弥陀佛”。 河上大师一摆手中扁拐状的禅杖:“太和教布下邪恶的桉树天雷阵,致使生灵涂炭,且所谋者大。我佛慈悲,为天下苍生念,老衲奉劝孟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其他强者也吃惊于河上大师莫名其妙的行为,都停下或慢下打斗瞧了过来。 孟星散似乎明白了什么:“本舵瞎了眼,好你个河上和尚,居然是打进来的奸细。还我佛慈悲?你为了被我教接纳,在和林风致犯下淫戒、叛出华言佛门以及接受本舵的考验时,可没少杀生,不也是一手血腥!” 河上大师竖掌胸前,叹道:“凡欲圆满,舍己方能成全。果真慈悲,毁誉何必挂碍。所谓勇猛,剜肉可饲恶虎。有心担当,愚傻不计亏屈。” “贫僧所犯的清规戒律,自会偿赎。施主你和太和教的罪孽,今天也要付出代价!” 言罢,河上大师没再理会孟星散,在空中闪身斜行,并现出了法身,急速向书院内的核心法阵而去。 他这是要引开孟星散,攻敌之所必救,否则孟星散一人就能拖住他们中的数人,胜负还不好说。 “鼠辈敢尔!” 孟星散见河上大师要去破坏阵法,不能坐视不理,他舍了众人,疾追而上,同时喝到:“管平生,林风致,你们带领大家坚持一会儿,等本舵擒下河上再来相助。” 管平生应了一句,双方再度开战。 林风致答应是答应了,却没有留下迎敌,她双手齐使“一身诗意千重瀑、万古人间四月天”剑法,竟从后面追打阻拦孟星散。 孟星散重重哼了一声,以锯齿飞镰刀从后架住林风致的宝剑:“果不其然,本舵就料到你们两个是一丘之貉。” 他返身接挡几招,再使“乐空双运”大法逼开林风致。 不能耽误了,他注意到河上大师正在以元力燃烧自己的法身佛光。 这是要玩儿命。 法身燃烧还死不了,但会修为大损,再修出新的法身比以前还要艰难,河上大师是要牺牲法身破坏核心法阵。 此处法阵若破了,会连累太和教在厚土大陆上整体阵法作用的发挥,势必影响大局,他孟星散担不起这个责任。 孟星散修为运转,“乐空双运”火力全开,只两个瞬移就到了对方身后。 河上大师不进反退,迎向孟星散,面带微笑:“这就对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孟施主,随老衲同去吧,黄泉路上,不会寂寞。” 他法身周围佛光灿然,化作飞舞的火焰,肉身在其中不断放大。 “不要!”孟星散和林风致同时大喊。 河上大师望向林风致,厉喝道:“不要过来!好自为之!不要让我的牺牲没有意义!” 林风致停下脚步,双目流泪,虚幻的身体和面貌逐渐凝实,一身鬼气尽散,容颜虽不很年轻,却端庄秀丽。 孟星散拼命挣扎,想要脱离佛光笼罩的范围。 河上大师口念佛号,紧紧贴近,不让分毫。 他的佛功对“乐空双运”形成克制,孟星散摆脱不了,燃烧的佛光柔和而坚韧,逐渐包裹住了两人的身形。 书院里的众人都住手观望。 没有剧烈的爆炸,河上大师的肉身连同法身渐渐融化,孟星散还能维持住人形。 到了最后,一声轻响,河上大师消融殆尽,一枚舍利浮在空中,毫光大放。 孟星散忍不住惨叫,身体终于开始变得虚幻抖动。 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下,孟星散形貌凄惨,身量都缩小了不少,但毕竟没有消散,反而稳固下来。 一伸手,孟星散抓住了佛光舍利,狠狠一握,舍利被捏碎。 他狞笑,嘶声吼道:“大师,你失算了。” “换作本舵进阶登封期之前,受不起你不惜神魂俱灭放弃转世轮回的佛光消融。” “现在嘛,本舵拼着不要这具肉身,要借你自燃的佛光,顿悟心物一元、交融无碍的密宗大活佛果位,成就乐空双运的终极无修次第!” “哈哈哈。凡欲圆满,舍己方能成全。好好好,只是没想到最后获益的是本舵吧。” “多谢成全!众位巡使、阎罗,为本舵护法!” 孟星散没有被河上大师牺牲自己的举动灭杀,反而还要借机晋升,必须制止,不能让他如意。 由于河上大师和林风致倒戈,歌月会和万象门一方在实力上强过了太和教,双方又再陷入混战。 太和教没人能过来干扰林风致,她迎风踏空而上,甩手扔出一枚玉简到了华澜庭身前,这是她刚以心念刻写完毕的。 待华澜庭接住,林风致简短说道:“事情在里面都说清楚了,破阵就交给你们了。后会,无期!” 林风致说完就以手抚过腕脉,有鲜血侵在她的剑身之上,她持剑自上而下直扑孟星散。 途中,林风致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化作一团熊熊光焰划落,光焰由暗黑和桃粉两色组成,外围是金色的镶边。 孟星散正值转化佛光向“无修”次第攀升的不能打扰的虚弱期,移动不了位置,不由急得大叫道:“一帮笨蛋!林风致,你不要命了吗!” 光焰中有声音传出:“大师,昔日你度化我,今天我还给你!” “非是我不遵从你好自为之之意,而是你说不要让你的牺牲没有意义。既然孟星散还残存,那就让我来实现这个意义吧。” “人间四月芳菲尽,一身诗意千重爆。给我,爆爆爆!” 光焰冲进落入,响起一声声的猛烈爆炸声,烟云腾起,徐徐散开,地上只余一个深坑,再无人迹。 孟星散一死,太和教的人都没了恋战的心思,四下里作鸟兽散,被歌月会的人追赶斩杀了近半,余者逃走。 熊作妖令人打扫战场。 华澜庭等人观看了林风致留下的玉简,方才恍然明白了河上大师和她两人的真实情况。 原来,厚土大陆上的佛门一早就怀疑邪宗异教天一派和太和教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苦于不知内情没有任何实锤的证据,于是和华言神域佛门商议,请他们派出一人,以陌生的面孔混入打听消息。 华言佛门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河上大师,河上大师还没有想好以什么由头让什么人打入对方内部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件事。 事情的幕后缘由也是后来林风致告诉他的。 一个实力强大无比的神秘人,找到了华言神域鬼魔宗宗主鬼神惊,并许以厚利,要鬼神惊挑起与罡魔宗、体魔宗之间以及三宗与佛门的大战,同时要求给路过海苔岛的万象门的人制造麻烦。 鬼魔宗与其他几方本就不睦,见有利可图,当即答应下来,并命令镇守海苔岛的鬼娘子林风致经办此事。 林风致是个可怜的女人。 她自小被卖到青楼,因为生得过份美丽标致,在被教养而没有做事的时候就被修真强者买走,后来几经转手,在不同大陆上的多名邪派大能的身边服侍过。 林风致不但貌美聪慧,灵性悟心亦佳。 为报仇雪恨,她在忍辱偷生的同时,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之身,从最开始的筑基入门起步,每次都能从交易她的修真者手中学到不同的更精深的本事。 数十年过去,等她到了鬼魔宗鬼神惊身边作为侍妾后,又历经很多年的苦炼,终于达到了玄珠境界,成为鬼修强者。 其后她外出寻仇,从儿时的人贩子所在家族开始,一路折磨杀尽所有欺辱过她的人,也得到了鬼神惊的信任,被正式聘作客卿长老驻守海苔岛。 在长期的忍辱修炼过程中,林风致的心理遭受扭曲,变得随心放纵、喜好猎奇,她盯上了同为海苔岛四方坐镇者的河上大师。 河上大师宅心仁厚、佛心坚韧,不为所动。 但在知道了林风致坎坷不堪的经历后,大师生出了同情之心。 林风致的情况与她自小修习各种杂七杂八的邪派功法与鬼修之道不无关系,河上大师在虚与委蛇的时候,不惜耗费佛力,以无上佛功对林风致进行消解度化。 林风致的身心在不知不觉中渐至清明,这时鬼神惊的命令到了,同时带来的还有神秘人赐予的珍贵晋升宝物。 两人在合计后,河上大师决定一方面借此机会以宝物助林风致突破到瑶池境,彻底摆脱以前功法形成伤害和弊端,一方面以此为契机,在假意实施鬼神惊交办的任务的同时,捏造出一个反出佛门投奔厚土大陆的借口。 令人意外的是,河上大师的佛门修为并没有因为帮助林风致而衰退,在晋级后的林风致的协助下,河上大师也突破进入了瑶池境。 再以后,在各种阴差阳错的巧合之下,两人身负误解和恶名逃出了华言神域,并如愿各自投入了太和教与天一派。 限于身份等级,河上大师虽然探知了桉树天雷阵的一些部署秘密以及部分意图,但仍对最终的目的不甚了了,而据他所知,两个教派的大行动不会拖得太久就会全面展开,他没有更多的时间熬到更高更核心的位置了。 这样一来,面对今日之局面,大师决意出手。 他要牺牲自己,一是争取斩杀孟星散,二是尽可能破坏中部地区的核心阵法,延缓天一派和太和教行动的总体进程,另外他清楚华澜庭所在的自在万象门的实力和歌月会的能力,希望他们可以在自己提供的情报的基础上继续挖掘出更多的秘密。 不意孟星散的修为超出预估,连带受到他慈悲心肠和牺牲精神感召的林风致也不得不舍身成仁,好在孟星散最终伏诛,林风致也把全部所知留了下来。 稍事感慨河上大师和林风致两人的际遇,当务之急还是毁掉此间的桉树天雷分阵的核心法阵。 此地法阵被孟星散修复后,不但本身极其坚固,并且和主阵与其他分阵紧密相连,实在是一个异常罕见的大手笔的超级巨型阵法。 不过,有河上大师提供的有关法阵设计与布置的一些信息,还有八级阵灵小雾可以给予思路上的参考,再加上这里共有六位瑶池大能的修为能力保障,以及陈篑在修整后能进行雷神召唤,降下天雷之余波相助,他们尽管没能彻底清除摧毁法阵,也让其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停止了运转。 两方撤出了冠山书院后,本来万象门众人是想留下来协同歌月会继续调查,华澜庭他们却收到了经由商家商会的人转来的万象门的口信,让他们尽速回返,具体原因没有说明。 师门之命不可违。 万象门一行结束了短暂的中央厚土大陆之旅,返回了,东方殊玄仙洲。 第364章 醉酒斜阳 邵枫和单天冲与陈纸鸢左右无事,打算结伴在厚土大陆继续云游,于是万象门众弟子和三人作别后启程返回。 渡海进入殊玄仙洲后,孟濠濮没有让大家急着回山,允许他们先修整三天。众人在厚土大陆上历经数战也疲累了,正好优哉游哉缓行慢走。 这一日的晌午后,他们途径一个叫斜阳镇的的地方,这里风景甚佳,特别是郊外的穹岛风光十分有名,十一人遂登岛游玩。 穹岛位于一个天然湖泊之中,湖泊名为太液池,以秋景蜚声仙洲,被冠以“太液秋波”之名。虽此时尚未入秋,然穹岛景致同样不负盛名。 岛上四面皆景,中间小峰上松柏遍地,苍翠欲滴,山石皆为远处运来的玲珑剔透的太湖石,远观秀若天成,郁郁葱葱,近看峰峦隐映,松桧隆郁。 岛上一石碑上有诗赞曰:青峰突兀倚水孤,翠柏森森绕殿扶。乔松挺拔来深涧,异石嵌空出太湖。 天光渐暗时,孟濠濮和龙马双面蛟不知去向,十一人自顾在岛上自寻了处酒肆用晚饭。 明日就要加快速度赶回门中,大家今晚索性轻松放开一醉,边吃边喝,很快都有了微醺醉意。 这时残阳斜落,从楼上望去,湖面上金光粼粼、静影沉璧,易流年不知是不是喝高了,他倚栏把酒临风,自言自语道:“太安静了,澜庭,你还有没有那啥高能空爆弹,扔一颗。” 华澜庭翻了个白眼给他:“你当那是大白菜么,那可是风老师和猫妖大人做了无数次试验才成功搞出来的秘密武器。空爆弹炸湖,你还真是牛嚼牡丹、焚琴煮鹤,忒也得煞风景吧。” “对了,我一直没搞懂你们洞明峰的试验和实验有什么区别,你给我讲讲呗。”易流年醉意熏熏地问。 林弦惊抢着说道:“来,让兄弟我给你解惑。” “比如说吧,你面前有一坨屎,你完全不知道它是好吃还是难吃,你决定尝了一口,这就叫做试验。” “那实验呢?”易流年眨眨眼问。 “嗯,你道听途说屎很难吃,但是你不太确定,于是乎身体力行想尝尝验证下,这就叫做实验。” 易流年打了个酒嗝:“有道理哈。“ “弦惊,你的思维还真是善于逆行。你这脑子,还真是让智慧给撑大的。不过,我怎么听着这个例子这么上头冲鼻子呢?我明白了,哥哥面前现在只有你啊!原来你就是那一坨。” “哈哈哈”,众人大笑,看来易流年也不是真的喝多了。 大家正玩笑着,从楼下走上来一群人,吸引住了他们的注意力。 这时酒肆里只有他们一桌,这群人就显得更加显眼。 一共七个人,都有功夫在身,修为有高有低,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最年轻的有三四十岁的样子,年长的一个已经须发皆白了。 这并没什么,引人侧目的是人人的穿着都很古朴,虽不惊世骇俗,却并不是仙洲里常人的服色。 比如头前老者,披白鱼鬣服,戴交泰冠,足蹑朱履。 他身后一人,身长八尺许,顶分二髻,容貌紫赤,髭髯盛美,青袍草履。 再后一人,头戴云霞五岳冠,身穿皂布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背插横纹古铜剑,两只脚穿双耳麻鞋。 这七人坐到了万象门弟子旁边的一桌,也叫了菜肴酒水。 开始的时候都很文雅,觥筹交错之际的声响不大,细语轻声交谈。 然而似乎人人都不善饮,等到不胜酒力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抬高了起来,而且互相各说各的,内容也开始不大着调了。 不知是酒后胡言乱语,还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本身就是生性率直的性情中人,总之个个奇葩,让万象门十一人听得是时而相顾无语,时而莞尔。 起先,是一个魁梧却白净的汉子连干数杯后顿足捶胸、痛哭流涕,哭得很是伤心。 身侧一人问他:“无名师兄,咱们这次从四处聚齐,出来去中部找大师兄,一去一回要小半年光景,你这是想家了吗?临走前就没好好疼疼咱嫂子?“ ”疼个屁,休了,师兄我把她休了。” “休了?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儿你才说?嫂嫂她,她外面有人了?” “唉,家丑啊。她外面有没有人我没去查,是,是她里面有人了。” “反了她了!不早说,你下不了手,兄弟替你把她一刀两断,一尸两命!” “哎,算了。你嫂子跟了我就没过过好日子,我成天介不着家,是师兄我欠她。” “怎么着?你还想以后和她继续做朋友不成?” “师弟你不懂。真正爱过的人,是不可能做朋友的。一见面就会心软,一拥抱就会沦陷。哪怕多看一眼,都会想重新拥有。我打算以后就浪迹天下,以江湖为家了。” 隔着桌子,在这两人的对面,两个姑娘家正互相牵着手,一个也在对着另一个哭诉:“一念师姐,你能明白妹妹我的心吗?” “明明那个人还在,也可以找得到、联系得上,但你就是知道他永远不是你的了。那种感觉真的特别特别难受——纵使有一万个想见他的理由,却找不到一个见他的身份。” ”艾玛,冰师妹,你又被人甩了?师姐是过来人,告诉你,跟自己说声对不起,因为你总是为了别人而难为了自己。你以后可长点儿心吧。” “莫得办法,妹妹我对长得帅的男人就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抵抗力。” “帅,帅又不能当饭吃。” 她的冰师妹低头猛扒拉了两口碗里的饭,满脸小星星地说:“你不懂,帅不能当饭吃。但是,帅,它能下饭,能就酒啊!” “而且,姐你不知道,那小子太会甜言蜜语了,而且好有情趣意境的。” “他曾对我说过——念念不忘心已碎,二人何时能相会。寒山寺前牧黄牛,口力二字与刀配。双目非林心相许,您若无心先自飞。你能猜出是什么意思吗?” 一念师姐一脸嫌弃地道:“都是油嘴滑舌骗你们这些小姑娘的老套把戏。告诉你,那都是师姐那代人当年玩儿剩下的,有什么难的,有什么意趣?不过就是:今天特别想你,这六个字而已。” “姐,你真是前辈,有没有好的经验教妹妹?” “咳咳,呵呵,没有经验,只有教训……” “想当初,那个男人跟我说,有人总结过很多人临终前会觉得最后悔的事,前三名是:没能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没有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被情绪左右度过一生。” “姐我就此沦陷,天涯海角追随他。” “那后来呢?”冰师妹问。 “唉。后来,后来听闻他有了新欢。从此,我心中的大英雄,为了另一个女孩征战疆场、血溅八方了。姐只能在心里对他说:爱过就好,我就陪你到这里了。” “哼哼,后来,后来我总想,要是早知道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就省着点儿过了。” “后来,后来师姐才明白过来——是谈了一场永不遗忘的恋爱,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最后被痛苦左右渡过一生。” “人啊,总是马不停蹄的错过,轻而易举的辜负。” “年轻的女子,多盼望能遇见一个可心温雅的男子,年轻的男子,总希望身后有个美丽良善的女子,期许着暮光中轻寒渐重,有人能悄悄为之添茶。待岁月厮磨到最后,执手的,很多时候却是那大咧咧为她添衣的男人,是那骂咧咧为他添饭的女人。” “时间并不残忍,只是美与真之间,若只能二选一的话,总是会留下真。” “你听姐的话,忘了他吧。” “姐,我也想,可我做不到啊。” 两姐妹聊着的同时,桌子的另一头,另有一男一女酒后吐真言,可是说着说着不知为何吵了起来。 女的起身道:“独孤庸,你再凶我!你再凶我老娘拍屁股走了,以后再也不理你! 独孤庸也勃然大怒:“洛水滢,你有种!” 洛水滢听罢毫不犹豫抬腿就走。 独孤庸上前一把拉住她,接着吼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啊!我是说,你有种让人无法抗拒、天下无双的独特气质!” 洛水滢一下子就软了。 独孤庸紧抓洛水滢的手:“滢。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君安游兮西入秦,愿为影兮随君身。” 洛水滢泪眼婆娑地接道:“独孤君。君在阴兮影不见,君依光兮妾所愿。” 一听到两人对上诗了,那魁梧白净大汉在一旁黯然吟道:“哎,可怜我师无名满腹经纶,留不住一个女子,可悲可叹。正所谓 ——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 身边劝慰他的人摇摇头:“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对面的冰师妹也感伤起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的一念师姐续上最后一句:“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这一边,易流年小声问华澜庭:“三五共盈盈是什么意思。” 华澜庭答说:“三五一十五,说的是十五月圆,盈盈满月。” 七人之中,只有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直一个人对着太液池自斟自饮,摇头晃脑地吟唱: 波涛浩渺兮,日沉吻海而敛光。 鸥雀高低兮,朗飞暗息而鸣唱。 桅林渐密兮,毫透帆隙而归港。 岸平如砥兮,沙细如粉而誉享。 绿屏花墙兮,长椅横陈而远望。 候鸟远来兮,沐晖起舞而苍茫。 结美人游兮,魂魄桀傲而坦荡。 等他听到同伴们也开始念诗了,回头看看六人,叹道: 明明知道相思苦,却还对你牵肠挂肚。 经过几许细思量,宁愿承受这痛苦。 认识你之前是无靠无依,认识你以后是无药可医。 情之一字,难啊,难了。 终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 万象门众人正在听得津津有味入神的时候,大汉师无名摇晃着站了起来,瞧样子似乎是想下楼解手。 但他喝大发了走路不稳,歪歪斜斜走到了万象门这桌顾辰枫的旁边,大着舌头突然对顾辰枫来了句:“打劫。” 华澜庭等人只是微醺,可没喝醉,一听这话,呼啦啦都站起身来,有人还亮出了武器家伙事儿。 师无名被大家的动作惊住,忙尽力捋直了舌头道: “几位,误、误会,俺有口音。我的意思是,大姐,请、请问楼梯在哪里?不,不是打劫啊。” 第365章 生命能量 那白发老者连忙过来调和,经过师无名这一出一搅合,两下里有了接触,对方邀请万象门弟子坐过来一起攀谈。 聊下来以后,华澜庭他们得知了这七人份属同门,是仙洲西部星锁长空宗的。 星锁长空宗曾经也是名门大派。 但是斗转星移,能够在历史长河的风吹浪打中长盛不衰的终归是少数,星锁长空宗如今已经凋零下来,自从老掌门过世后,宗门里只剩下这八名被陆续收下的弟子。 除了相爱相杀的独孤庸与洛水滢,陪着师无名说话的叫晁吉帅,那对师姐师妹是杭一念与薛冰,白发老者名为冯莱。 他们还有一个掌门大师兄叫木风隐,已经年近百岁了,师父走了以后,一直是大师兄代师传艺。 八人感情甚笃,又都痴迷诗词歌赋,对文道情有独钟,以前长期在一起修炼,直到十年前,木风隐为了振兴宗门,决意闭死关冲击瑶池境。 木风隐在靠近中部的山里找了个灵气充沛的山洞闭关,其余七人散处各地修炼,大家约好每年聚会一次,汇报各自的修为进境。 今年恰逢十年之期,他们聚齐后正要前往山中,等候木风隐出关。 两拨人饮酒闲聊,因都好文,在面对穹岛太液池的胜景以文会友切磋后,双方结下了友谊。 酒饭之后,两边挥手依依作别,各奔东西。 不久,孟濠濮带着华澜庭等人回到了梦笔生花山。 万安被安排进了营造处,其他人各归各峰,他们发现山上的气氛有些紧张,山路上来往走动的人比平时要少。 华澜庭先去见了云轶奇,云轶奇询问了此行的过程,对他再遭雷劈后进阶七星北斗境甚为满意,认为这有益于完善他的雷丹。 华澜庭询问为什么要急着召大家回来。 云轶奇对此没有细说,只告诉他自在万象门,包括殊玄仙洲的天机大能最近都算出仙洲将有一劫,奇怪的是时间和地点都很模糊,缘由与结果等详细情况更加难以看清。 这引起了各大宗门的严重关切。 推算未来算不清不算什么,但大家都算不清,就算是一件稀奇的事儿了,这说明兹事体大,而且是相当的大,天机必然被以大法力蒙蔽了很多,这手笔可不一般。 事关一洲之安危,不由得各门各派不重视,除了通气连声以外,大家都开始召回弟子,虽然不明所以,无法做出针对性的布置,但俱皆秣兵历马、未雨绸缪,仙洲里一时风声鹤唳。 云轶奇让华澜庭不用理会,这些事情自有门中长辈关心,低辈弟子们目前的任务是抓紧时间修炼,提高修为。 接下来,云轶奇在感受华澜庭腹内雷丹的现状后,指点他以九转大还丹法对之进行进一步的巩固。 末了,云轶奇问道:“进阶后,你不但已经是六十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了,很多前几代的弟子都没有达到你的高度。现在,你在心态或功法上还有什么问题?” 华澜庭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后回答道:“师父,弟子感到有些矛盾和摇摆。” “一方面,如您所说,我已经走得很快了,您要我培养强者之心,我也在着意去做了,尤其是能飞上天以后,我也想能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这些日里里见识过不少瑶池境大能,我亦想像他们一样举手投足搅动风云变换,将来能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动辄定人生死,直至羽化飞升,不负师门所望。” “另一方面呢,学道之初,弟子并没有多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现在有所成就,能飞一飞了,碰到枝头就停一停,不小心掉到地上也摔不坏,不那么累,也挺愉快的,还没有太大的危险,其实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小鸟也不错。” “而且,即便成为孟星散那样的强者,也难免灰飞烟灭的结局,何必呢?大鹏展翅恨天低,何苦呢?最后成仙了,就一定自在吗?” 云轶奇点点头:“舒服自在,看云卷云舒,做株有自己春天的空谷野百合;或是努力奋斗,扬名立万儿,做搏击长空九万里遮天蔽日的大鹏鸟。” “你这个问题,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解答。今天你刚回来,需要休息,为师就不展开了,略说一说。” “乐天知命、知足常乐、安于现状是一种生活方式。志存高远、不甘平凡、锐意进取,也是一种人生选择。” “为师以为,大可不必如此纠结,那样就落于下乘了。” “一个人不管是苟活,还是高飞,一生中总是会起起落落。对于个人而言,动荡的幅度有高低,但总会是一条波浪式震荡的周期性曲线。” “所以,有一些时候,你要在谷底积累蓄势;有一些时候,你要见好就收准备收敛隐忍;有一些是需要爬坡的时候,必须气不可泄奋发图强;另有一些是需要冲顶不进则退的时候,不得不激流勇进一鼓作气。” “师父,您的意思是,做波段?”华澜庭问。 “嗯哼。然也。” “你的年纪,正处在精力充沛、创造力最活跃的时期,潜力和可能无限,正是要蓄势奋发的时候。” “至于为师我,精神和灵性或许还在峰值,精力和体力已经开始下降,能不能登顶值得存疑,然而冲劲确实在衰减,除了身上背负的责任,我会更加关注和取悦于自己,以及关心自己身边的人,早年矢志成仙的理想目标不那么一定要实现了。” “此其一也。你可还远没到偃旗龟缩、颐养自乐的阶段,少不得要拼一把的。” “这第二点么,关于波段的幅度、人生的高度。” “命里有没有是一方面,有也还是要搏过才能验证。” “我们修道修长生久视,最终修的是能量,不但数量要庞大,质量还要更高级更精纯。” “我记得有位前辈大能曾经教给过我一个说法,现在分享给你参考。” 他说:“一个生命的能量,等于生命的长度乘以生命的宽度,再乘以生命的高度,最后乘以生命的密度。” “生命的长度就是寿数了,所谓活久见,修道者如果不是横死的话,比普通人更加长寿。” “生命的高度。所谓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你要是能从万丈高空俯瞰世间,自然看得既远且阔,这里说的是视野眼光、格局体量、胸襟气度。” “再说生命的宽度。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你的知识和智慧决定了你看待事物的角度和维度,立足点和视角越多元,对事物的了解就越全面越彻底。” “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又是山,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 “长宽高都有了,最后是生命的密度。” “为师喜欢喝茶,品过不下上百种茶叶,每一种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味,不同节气里产的同一种茶叶味道也不同。茶叶,是一种非常复杂和有立体气味的饮品。” “一杯茶,从在原产地于何时及以何种方式被采摘下来,到过程中的加工处理方式,再到用什么水、用什么器具、以什么手法调制冲泡,每一个环节和细节,都会为这杯茶赋予生命,使之与众不同。” “而当你抿一口入嘴后,茶汤在你口中激荡回旋,口腔和舌头的不同部位在不同时间内的感受也不一而足,徐徐吞咽,逐步温润你的喉咙和胃,或灼热或温暖,还有香气弥散,一呼一吸之间,甚至你能体味到茶叶汲取大地土壤、日月之光、雨水晨露等等的精华,又经人手器物炒制而散发出来的自然芬芳。” “而后,你可能出一点点汗,你可能身心松弛舒泰,你可能神清气爽,或在午后昏昏打个小盹。随便什么了,总之,这就是生命密度的体现之一。” “生命的密度,是你体会事物的细腻入微和复杂丰富的程度。” “生命的长度,是你不能完全控制的。但是生命的高度、宽度和密度,是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或者说相当的程度上通过努力能够予以提升的。” “你懂术算,若是各自提升百分之十,那相乘的结果会是多少?要是百分之二十、五十呢?生命的能量可不止倍增吧。” “你生命的能量,很可能就决定你人生波段的高点。” “此其二也。” “不过,为师要告诉你的是,在该努力的时段努力了,也用了高明的方法和技巧,这或许仍不足以支撑你得道成仙。” “啊?还要怎样?“华澜庭苦着脸问。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绝大部分人都会受制于自身的经验、所处的圈子、生活的社会,以及生存的时代,从而受到局限。当面临面对巨变时,很难破除桎梏得以突破。“ “你要记住,你学习诗词是为了发展诗意的心灵,你学习术算是为了培养逻辑推理能力,你周游大陆是为了了解不同的文化与文明。但这些还不够,这些,只是工具。” “只有一件事,是你需要终身学习的,那就是——想象力!” “玄珠镜不算什么、瑶池镜做到的人也在所多多,十方无极镜也还不是极致。你要问我具体,我不能给你答案。但如果你想象得到能够成为的样子最多就是那样,你很可能连做到都很难。” “只有你的脑洞突破天际,敢于想前人所未想,永远在不断地建立和更新对未来自己新的想象,才能走出属于自己的成仙封神之道。” “仙人,无非是进化的更高级的人。想要进化,除了努力,还要有想象的能力。” “据说,很久很久之前,一群猴子里的一部分藉由想象力和努力,慢慢做到了直立行走、制造工具,最终成为人,而另外一部分则变成了今日之大猩猩。” 华澜庭:“......” 此日之后的半年,华澜庭等人安心修炼,仙洲里平安无事。 时间一长,不少门派渐渐淡忘了预测过的危机,日子重归平时的安逸。 但包括自在万象门在内的一些有远见的宗门和组织,始终没有放下警惕,虽然不知危机何时降临,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包括各种资源的储备,以致“土木工商”四大商家的生意在暗中是愈发的频繁和火爆起来。 这一日,华澜庭等人又有了新的任务。 第366章 大战即起 商家二少商晨曦办事路过梦笔生花山,他和门中商量想带华澜庭等四名商家白金子弟继续接下来的行程,门里在考虑后答应了。 几天后,满载货物的商家车队启程下山,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四人随队而行。 加入进来后,他们看到除了商晨曦外,车队里还有商家长孙商锦书和之前打过不少次交道的抱剑伯、牛柯廉与艾晴柔等人都在,当然还有其他陌生面孔,应该是高手护卫。 一番热络之后,车队出山,向着东部沿海方向斜插下去,这条路不是主道,虽不崎岖,沿途多是树林与田地,显得比较冷清。 行至中午,车队要打尖吃饭,但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几个为路人和行脚客商提供简单吃食的路边摊子。 车队的人不少,长途赶路自带了家伙事儿,大部分人就地埋锅造饭了,商晨曦则领着华澜庭等人找了个摊子用饭,大家边吃边闲扯。 易流年问道:“忽然有个问题,出门在外,经常被问打尖还是住店,意思明白是明白,就是这打尖一词从而说起呢?” 这里别看是山野之地,摊子上的烙饼烙得是倍儿香,葱香味勾人馋虫,配上大锅熬的羊杂汤,别人都在吸溜吸溜吧嗒吧嗒地大快朵颐,还是林弦惊抹了抹嘴嘴答道: “打尖,就是打发舌尖的缩略语。舌尖是人对味道最敏感的器官,赶路饿了,好赖吃点东西,打发一下舌尖,满足口腹之欲,而后继续上路,就是这个意思了” “非也,牵强。”反驳他的是艾晴柔:“打尖是停下吃饭、稍作休息的意思不假,但是打尖是从打间而来,意为打个间隔,歇一歇。” “哈哈,都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老于世故的牛轲廉笑着说道。 林弦惊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岔开话题对商晨曦道:“二少,惯例,既然又见面了,再给我们传授下经商之道吧。” 艾晴柔说:“你们总是偷师,平日里忙于修炼又用不到,知道那么多干嘛?” 林弦惊道:“艺不压身嘛,谁知道什么时候哪块云彩下雨,再说我们是商家外姓白金子弟,这不算偷师吧。” 商晨曦说:“木得问题,今天我不说了,我叫几个商家的车夫来给你们讲讲,我身边的每个人对经商都有自己不同的见解,听听他们各抒己见,百花齐放。” 人叫过来以后,商晨曦环顾左右。 此时正值秋末“秋老虎”热得流汗的天气,他见摊子旁边有个人在卖西瓜,遂道:“就从这里开始吧,你们几个给万象门的朋友说说,怎么才能卖出更多的西瓜,把买卖做大。” 一个车夫先回答道:“从卖东西的技巧上说,每次有人来买,我至少会随机拍打三个西瓜,装模作样听听声音。然后呢,随便挑一个给客人。这时的表情最为重要,一定要是一副不容置疑、自信满满的神色。” 另一名车夫不屑:“老李,你这是骗人,不长久的,骗骗不懂行带着走的路人还行,人家要是当场打开是生的怎么办?另外当地人来买你也骗吗?” “我来告诉你,做买卖的关键是要打动人心。你要吆喝、要招揽生意,叫唤的话术要直指需求的痛点、货品的爆点、客人的潜在价值点。” “痛点能够触动客人、吸引购买,爆点能够突出不同、广为传播,价值点能引发需求,促进成交。” “比如,你判断客人口渴,那就要强调西瓜个大、水多、汁儿甜;你观察到客人是燥热,就要强调西瓜是井水冰镇过的,可以消暑降温;要是客人不渴也不热,那你就要吆喝西瓜败火、解毒,而且还能美肤呢。” 第三名车夫也不甘示弱,他要在商晨曦面前表现:“我总结并补充下老张的说法。” “做买卖么,不管你卖什么,有几个原则: 为要求高又挑剔的客人提供最好的货品;为心不在焉没有意愿的人提供多种优惠;对性格谨慎、习惯深思熟虑者给与货品的购买指导,进行正面强化;为经常购买的老客户提供折扣特价;为吝啬扣门爱节约的人提供清仓甩卖;给不差钱的客人推荐周边补充商品。” 这几个车夫毫不怯场,当着众人侃侃而谈,令华澜庭他们刮目相看,商家的下人都能对商场之道说出个子丑寅卯,厉害。 牛柯廉道:“你们几个说的都对,但都是提桶挣钱思维,不是水管赚钱思维。” “有什么区别吗?落袋为安,都是钱。”易流年问。 “挣钱和赚钱一字之差,天堑之别啊。一个是提手旁,靠的是劳动,多劳多得。一个是贝字旁,靠的是资金,滚动生钱。” 易流年点点头:“有道理,了解了。不过我关心的是怎么应对客人的不满,要是客人买了生瓜回来吵闹怎么办?” 第三名车夫继续卖弄道:“大哥,客人投诉,那可是强化关系的良机啊,这在我们商家叫危机处理。” “一般的原则是,在规定的时间内给出答复,答复的内容要基于事实,但比事实更重要的是展示良好的态度。“ “这个态度包括要发挥同理心,搞懂抱怨的内容,在表示感谢和理解的同时,解释为什么会重视人家的抱怨。” “这以后,先道歉。有错,为事情道歉;没错,为心情道歉。” “接着,立即处理,积极弥补,态度之后要提供不少于两种的解决方案和时间表,配合解决方案要进行后续的跟踪反馈。” 大家正要继续讨论下去,商晨曦怀中忽然有震动声响起。 这是商家高层才有的远程微型传音装置,可传送的话语有限,只用于紧急情况之下。 商晨曦一惊,以灵识探入,很快神色一变,起身吩咐道:“澜庭,出事了,我们要折回万象门,你们几个马上跟我走,让其他人留在此地等候命令。” 安排完毕,商晨曦带上护卫和牛柯廉及华澜庭等人急速返回。 路上,商晨曦对万象门四人道:“估计你们的师门长辈没有让你们知道,仙洲危机被预测出来后,各方势力在其他大陆上的人手一直都在竭力打探,最后的怀疑对象是中央厚土大陆。” “有理由相信,厚土大陆上的天一派和太和教两个邪派异教利用不知名的阵法作乱,一方面造成厚土大陆上环境恶化,灵气匮乏的情况愈发严重,另一方面也使原本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这两家随后借机煽动很多宗门联合起来寻找出路,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我们殊玄仙洲。” “问题是两块大陆之间横亘着茫茫大海,跨海征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一旦成真,大军集结,不可能不被我们提前发现。” “所以尽管厚土大陆有蠢蠢欲动之势,在时间和方式均不明朗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加紧打探,并在边域加强戒备,同时抓紧进行物资的储备。” “我这次就是奉命去和东海中海族进行谈判,争取做成一笔大单。” “刚才最新的消息来了。” “中央厚土大陆,正式对我们东方殊玄仙洲宣战!” “啊!” 华澜庭等人尽皆惊呼出声。 洲际大战开启?! “不错”,商晨曦心情沉重地回答。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太和天一不知得到了什么神通或古法,竟然有办法打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通道。不是从海上,而是,他们能够直接从厚土大陆上运送兵力抵达仙洲。” 众人再次吃惊。 商晨曦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中央天井!是中央天井。” “中央天井是仙洲的禁忌之地,鲜有人踏足,只有在衰弱期才有可能进入过渡区探险,听说你们几个曾去过。”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被对方找到法子随意进出了。” “如今,已经兵临仙洲了,战事即起。” 看大家还要问,商晨曦打住了他们:“不用问了,传音内容很简短,具体情形我也不知,详细情报会递到万象门,让咱们回去商议。” 一路无话,众人迅速回转。 到了山上,终于得知了进一步的情况。 天一派和太和教纠集了很多厚土大陆上的宗门组成了修士联军,出其不意、突如其来地从中央天井之地出现,并兵分四路分别向四个方向杀出。 中央天井还是一如既往的危险,厚土联军是如何直接从遥远的另一洲抵达中央天井的,又是怎么开辟了四条通道得以让大军出来的,这两个问题现在完全没有答案。 现在也不是调查的时候。 由于事发突然,靠近中央天井四周的门派根本没有防范,厚土联军的四支先头队伍十分凶悍,不少门派一触即溃。 除了零星队伍和散修,厚土联军没有继续深入,而是在已经占领的地盘上停留修整、布置阵势,同时等待源源不断的后续队伍跟上。 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四擘盟联络仙洲各大修真宗门进行了紧急磋商,宣布进入战时状态,号召所有宗门家族以及散修为家园而战,并作出了临时部署。 根据部署,四擘盟先行派人赶赴中央天井四周侦察情况,并要求东西南北各方的宗门派出强者高手尽快去往指点地点集结,合作抵御厚土大陆的入侵。 虽然有不少宗门选择了暂时观望,但像商家和自在万象门这样的,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必须迅速做出反应。 第367章 守真真人 修真之地,不是非常谈得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还是有意义的,大部分修真之士的地域归属感是非常强烈的。 经长老会商议,自在万象门第五十七代掌门老祖守恒真人发布谕令,着副掌门守朴真人会同守需、守无、守平、守清、守静、守法六位真人,带领梦笔九峰中的部分第五十八代和第五十九代,以及出身仙洲之内的一些六十代弟子们出征参战。 谕令一下,华澜庭这样的从俗世界招收的第六十代弟子们大失所望。 这届来自俗世界的六十代弟子的整体资质出众,修为进境突出,尤其像以华澜庭为代表的头部的数十人更是了得,境界上都压过了不少上几代门人中的普通弟子。 不过万象门的门规甚严,计议已定,不容更改,六十代弟子们只有徒呼奈何。 私下里当然不免发发牢骚。 这不,华澜庭等人现在都到了营造处,聚在了启蒙恩师慕倥偬的身边倒苦水。 慕倥偬一摆大手:“行啦,一个个叽叽歪歪,婆婆妈妈的,门里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原因的。” “其一,轮得到你们吗?” “论资排辈,懂不懂?现有的这几代弟子说下来,你们是最末垫底儿的一拨。” “好比一个家族里,有德高望重、功力通神、经验丰富的祖爷辈儿,有年富力强、正值盛年、精力充沛的叔伯们,遇事让孙子们顶缸上,有这个理儿吗?说出去不让人笑话我自在万象门无人!” “那些能跟着去的低辈弟子们,也不过是去打酱油,增长些阅历和经验。你们这些年出去历练的还少吗?门里够宠着你们的了。” “其二,这是爱护你们和为长远计。” “洲际大战,你死我活,打生打死。百人遭遇战那是毛毛雨,千人互殴都算不上常规战,数万人大混战也时有发生,强者大能随时可能陨落,越出彩儿越容易被人盯上。” “知道你们也曾经出生入死,但门里的传承和延续谁来?让那帮风浊残年的老头子们?让我这种潜力到头、突破越来越艰难缓慢的混吃等死的中生代?” “好容易等到你们一批好苗子,殚精竭虑、施肥浇水,一个个养的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小姑娘家家的,为的是让你们提前夭折凋谢吗?” “最后,没听说过什么叫压轴出场吗?没听说过什么叫一战成名吗?没听说过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吗?” “前辈们和师兄们冲锋在前,趟了路、流了血,消耗了敌人的有生力量,然后让你们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名利双收,不该吗?不好吗?它不香么?” “以后你们也要这么做!” “你们以后,同样是后辈们的铺路石,垫脚砖!” “这是策略。你们,是被雪藏的利刃!” 一番话夹枪带棒、连哄带劝下来,说得孩子们蔫头耷脑,无话可说。 顿了顿,慕倥偬接着道:“六十代弟子们留守山中,好生修炼,等待召唤。” “另外,你你你你,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你们四个,我慕倥偬的大营造处四子,接着跟着商晨曦出去。”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商二少这回是要做一笔大生意,为仙洲大军筹措物资,为强者大能们提供支持,事成了,同样功不可没,你们要协助他完成。” “此行亦难免竞争和凶险,门中特意要求一位真人出关相助,你们跟着他好好学点儿东西。” 诸葛昀问道:“听说是那位在动员大会上露过一面的守真真人?” “不错,就是他。” 诸葛昀这么一提,大家都想起来是谁了。 也不由得他们想不起来,这位守真真人实在是太显眼了,搁人堆儿里想不注意都不成。 最突出的是,守真真人过百的年纪了,但是人生得是面如冠玉、肤如凝脂、人似白壁。 要不是两鬓微白,且神情变换之际,有时显出沧桑之感,简直可以视作一位邻家大哥哥。 修行高深之辈,可以靠着丹药之力或气血之功得以驻颜,但这位守真真人的确是修为和心性俱为上乘,加上另有奇遇,所以看上去年轻的不像话。 慕倥偬道:“守真真人,那也是本门中的一位前辈奇人。” “要不是周翕长老后来居上,守真真人不论是修为还是经历,堪称门中一代传奇人物中的传奇。” “真人他虽然闭关多年,想必你们也应该略有耳闻吧?他老人家,可是我的偶像之一啊。” 林弦惊道:“有过风闻。道门相学中,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 心决定性,叫心性;性决定命,叫性命。 命决定运,叫命运;运决定气,叫运气。 气决定色,叫气色;色决定相,叫相貌。” “所以说,显得特别年轻秀美的人,一定是本性单纯和品行善良的人,这是长期的心性与行为的修炼在脸上的投影,因而相貌也预示着人未来的命运。” “据说,有慈悲心、有爱心的人,往往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光芒,让人越看越顺眼,并喜欢与其接触。这,叫亲和力,也就是所谓的老少通吃。” 慕倥偬笑道:“你这话迂腐了些,不过也不算说错,守真真人确实能给人这样的感觉。” “不过以偏概全了。真人在我心里,不,是在大多数门人的心中,如同佛教中的千面观音,他有很多个侧面和形象,你只说对了其中一样。” 华澜庭道:“嗯,关于真人的传言是不少。” “我曾听人这样评价过:有的人,他不在江湖,江湖处处有他的传说;他一出江湖,这江湖,便是他的。” “有一种人,前半生活得功成名就,后半生活得是谁也不在乎。据所那些真正活出体面的人,大抵如此。” ”还有人评价守真真人:荒唐时,他就痛饮,不胜人间一场醉;禅意时,他就拈花,人间有味是清欢。” 慕倥偬点头:“是了,真人可说是个纯真、天真、率真的人,同时也是个奇人、怪人、神人。” “真人俗名李寻真,入道后得名守真。” “真人初入山修炼时,天资卓越,远超同门,进境神速,一时无两,任何功法术法到了他手里都能迅速上手,不长时间就能学会精通,以以致于他当时的师父都换了好几个。” “同时,真人的心性质朴,不谙世事,只知一心向道。但也因为如此,天资尽管超凡绝伦,性子上的单纯养成了他钻牛角尖的毛病,导致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修为停滞不前,慢慢被后来者赶上。” “真人那时年轻,受不了这个,他一怒之下私自下山,声称要去红尘中磨练。” “门里当然会派人去找他寻回。不想真人聪慧,竟然以不知哪里淘换的秘法改头换面,逃离了追踪的视线。” “后来,听说真人以不同的身份云游行走各处,期间尝遍了人生百态、世事炎凉,历经九死一生又屡屡化险为夷,期间既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气风发时候,也有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末路狂奔时分,终有所感所悟,获得接连的突破。” “然后他回到门中,消停了很长时间,谁知因为性格有变,变得狡诈乖张狠厉,因与人争斗,失手打伤致残师兄,被门中责罚面壁思过三年。” “真人不服,以行走江湖得到的法术与巧计又再逃离下山。” “这次他却在仙洲里搅风搅雨,甚至还自立门派、胡作非为,招致长老会中的大能亲自下山捉拿,几经周折才围捕擒住。” “不料在归途中,他的狐朋狗友纠集洲外势力把他救了出去。” “他出走仙洲到了厚土大陆上,这次摇身一变又成了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的侠义之人,他隐忍蛰伏,以一人之力瓦解了好几个邪恶宗门,做下了轰轰烈烈的一番事业。” “如日中天的时候,他急流勇退,主动回山负荆请罪,得到了门中的原宥。” “本以为就此平静,真人却陷入情事,最后因爱生恨,以情殇为借口第三次逃离山门。” “潜踪匿迹一段时间后,真人在仙洲里忽隐忽现,行事但凭喜好心情,亦正亦邪,时善时恶,帮过人救过人,也杀过人屠过宗。” “因其修为渐高,且智力超群、行踪诡谲,很多势力不堪其扰,告上了门里,时任掌门下决心清理门户。” “这时真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做出了一桩对仙洲极为有利,可说是挽狂澜于既倒的大事,自己却因此修为跌落,并招致误解,遭到追杀,不得已遁回门中求援。” “幸好掌门英明,力排众议,顶住压力,想方设法还了真人一个清白。” “至此,真人方返璞归真,不问外事,潜心修道不出。我估计如今怎么也该有了瑶池境后期的修为吧,有望冲击十方无极境。”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悠然神往。 慕倥偬又道:“我也是有十多年没有见到守真真人的本尊了,应该是门中想有人带带你们,另外就是帮助商家和保护商晨曦尽快完成这次交易,这才请真人出山。” “听说这些年来由于做事和经历过于跌宕激烈,真人的性格还是古怪了些,不过就算还没有修到圆润无缺的境地,教导你们几个小子是绰绰有余的,你们可要好生伺候着。” 老慕果然没有虚言,华澜庭四人在随后下山出发的时候,就被守真真人先来了一个下马威。 第368章 三起三落 山门外,华澜庭四人候到守真真人,同声请安。 华澜庭:“师叔祖早。” 林弦惊:“参见守真真人。” 易流年:“拜大佬。” 诸葛昀:“长老好。” 守真真人的脸上光滑的没有一丝皱纹,笑得一派天真无邪:“娃娃们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一人一个,在问候四个人呢。这样吧,以后大家就熟了,熟不拘礼,就叫我的本名寻真吧。” “商家车队已经先走一步了,我们就不同行了,反正他们的车队速度快不起来,我们只要远远近近地跟住他们就行。去东边的这段路,咱爷儿们五个自由行。” 虽然守真面相年轻,叫大哥都不违和,但在年龄上可是他们的祖爷爷辈儿,在门里的辈份上也高出他们几代,华澜庭四人自然没有话说。 五人下得山来,守真仰头望望天,今天风和日丽,白云朵朵,日头也不大,凉风习习,守真又看看四人,说道:“商家车队已经走远了,出了山门不禁空,要不要我带你们飞着追上去啊?” “好啊好啊。”易流年第一个拍手赞成。 四人之中只有华澜庭有升空的能力,有这样的好事,连一向沉稳的林弦惊和淡然的诸葛昀听了,脸上都露出渴望的神情。 守真哈哈一笑,踏空升起,袍袖一挥,四人被真气托着,毫不费力地拔地而起、徐徐上升,并且越飞越高。 地面迅速远离,景物变得越来越渺小,而视野逐步放大。 青山绿水亦如是,群山万壑现眼前。 四人不是没有离开过地面,但如此高空行走都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平时仰之弥高的梦笔九峰和后山斗极群峰都只能依稀辨认了,远处蜿蜒的商家车队更是成了大地画卷上的一条短短黑线。 高空中的气流开始变得冷冽和湍急起来,呼吸有所不畅,四人并不在意,兴奋地东瞧西望。 易流年:“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爽。” 林弦惊伸手,似要摸一摸悠然飘过的云朵:“原来俯瞰的瞰是这种赶脚。一览众山小,极目楚天舒。酷。” 诸葛昀也心旌摇动:“好景致。登临出世界,磴道盘虚空。妙。” 华澜庭自己都从来没敢飞到过这个高度,接道:“下窥指高鸟,俯听闻惊风。飒。” 守真在一旁,忽笑道:“臭小子们,费劲巴拉让你们上来,不是让你们赏景吟诗的,爽酷妙飒是吧,想玩儿帅?不如,咱们来儿点刺激的?” 华澜庭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脚下猛地失去了依托。 四人,自高空,坠落! 这真是猝不及防,乐极生悲,好比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缆崩舟! 四人踩空,身体失衡,手足乱动无措,翻滚着急剧下落,浑身汗毛骤然乍起。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们有过一回极限刺激,是在三山伴月境之后门中组织试炼闯关时从空中落下,但那充其量是百丈距离,最后有惊无险。 这次的高度可不止百丈。 这哪里是什么自由行,妥妥的自由落体行。 四人都身不由己惊呼出声,落到地面的时间不会太长,他们本能地开始自救。 华澜庭能够做到滞空停留,可他现在不能,他自己停住了,三个不会飞的兄弟可怎么办? 手疾眼快,华澜庭一把捞住离得最近的林弦惊,两人一沉一起,打了几个转悬浮住了。 诸葛昀继续落下,而易流年被气流吹得飘开,离得较远。 只有略一闪念的时间,华澜庭扬手挥出了金丝铁线,卷住了易流年的腰,发力把他拉了过来。 易流年感受金丝铁线回扯的方向和力道,跃起一个空翻,自上而下落到了两人的头上方,然后径直重重坐到了华澜庭的肩膀上。 借着下落之势和易流年下压的助力,三人加速坠降,在临近地面时到了诸葛昀的身边。 四人同时各自出掌,拳打脚踢。 大家的修为好歹都不弱了,终于强行把竖直冲下的动能势能转为横向跌出,扑倒在了地面上。 脚踏实地,四人方才躺倒大口喘气,心有余悸,面色有铁青、有煞白,有红润,有蜡黄的。 耳边传来守真的声音:“还不错嘛,比我想象的要好。来,咱们继续。” 还没时间平静下来和在心里骂娘,四人忽悠一下又被守真带到了高空中,再次被扔了下来。 好在四人配合已久,短短上升的工夫就以简短的话语交流完毕。 这次,守真以手段封了华澜庭的部分能力,他能动,但是不能飞行了,而且四人被隔开很远掉落。 尽管守真是长辈,但是在这么个玩儿法下,华澜庭四人也不想被动被整,必须要反击! 刚才得了“还不错”的评语,这次要有进步,争取更好的表现。 于是,他们出招了。 这次,他们的对策是——不抵抗。 说白了就是,耍赖皮。 反正守真也不会把他们摔死,既然没有危险,干嘛还要费力挣扎,不如享受。 四人就这么四仰八叉着,四肢放松,任由气流卷着他们坠落,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看着周围白云变换,感受着广阔天地里极限失重刺激的快感。 而且还,有了快感你就喊:啊啊啊,嗷嗷嗷,嘤嘤嘤,咕咕咕…… 果不其然,很快,他们就被柔和的气流托举住了,软如棉花,极富弹性。 守真沉默了片刻方道:“好小子,有种,游戏中真是谁认真谁就输了啊。哼,看谁玩儿的过谁。” “再来。想感受是吧,那就让你们感受下空中旋转飞人的过瘾感觉,也都快能突破进入七星北斗境了,提前学一学空中飞行的技巧,进行适应性训练吧。” “这是对你们非暴力不抵抗不作为的惩罚!” 一边说着,四人看见守真取出了一条黑不溜秋带金丝的绳子,比华澜庭的金丝铁线要粗很多,同样可长可短,可软可硬。 这是守真的兵器,名叫晃金绳。 守真一抖晃金绳,两边的绳头分别圈住了四人后,他迎风而上,又到了天上,边飞边玩儿起了杂耍。 只见守真一会儿单臂大回环,把四人抡圆了,舞的如同风车一般,一会儿双手转动,耍长棍一样把绳子左右交替耍成棍花,一会儿又以绳为枪,在空中练起了枪法。 华澜庭四人就像一根绳子拴的四只蚂蚱,被上下反复颠倒旋转,折腾的是头晕眼花,不是以修为强行压制,就差把早饭吐出来了。 “万象门的弟子要有素质,不准吐,下面可能有人,也不能污染花花草草,否则罚你们下去擦干舔净。”守真提醒道。 守真是自家师门长辈,没什么好丢脸的,四个人终于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开声求饶了。 守真道:“再等会儿,时候未到。” 又过一刻,他们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身体已经软瘫得吊在晃金绳上的时候,守真停了手:“下面,还是要让你们自己回到地面上去。” “啊!”四人虚弱得出声都困难。 “鉴于现在的情况,我会给每个人度一道真气,怎么利用和发挥就靠个人了。事先说好,谁让我去救,可以,但是等落地后,谁就自行回山吧。” 说完,守真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各点了一指,随后晃金绳一松,大家第三次跌落。 瑶池境高阶的元力真气精纯浓厚无比,入体后,四人立时恢复了活力,变得行动自如,只华澜庭还是不能飞行。 这次四人之间的距离不远,又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们没有着急行动,努力稳住身形,在风啸声中大声交流起来。 落到半途,林弦惊取出了一面新铸造的大盾,诸葛昀取出了他的流云枪,一枪大力刺在了盾上,两人借助冲击反震之力化解了部分下坠的势头,向两侧翻了出去。 华澜庭继续落下,同时发出一招“撇捺人生”,金丝铁线延长,圈住了林弦惊和诸葛昀的腰身一拉,两人被他拽了回来。 两人沿着斜向回拉的力道撞在一起,再度枪盾互击向外冲出,并顺势将华澜庭带起了数丈。 如是反复了几次,三人不断缓冲下坠之力,逐渐接近了地面。 以实打实的轻身功夫而论,易流年在四人中最高。 他在空中举起了黄金错刀,如陀罗般高速旋转,并以率先领悟的“极道流年”准道域能力,制造出了一个能够减缓坠落速度的灵力“降落伞”,实在支持不住时就由华澜庭三人给与他一点支撑借力。 就这样,四人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了。 然而四人也快耗光了守真度入的真气,难以再故技重施。 这股真气是外来的,只能临时使用。 林弦惊三人在分别做了最后一次挣扎后,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分别落向了地面。 这个高度和速度,摔下去还是危险很大。 易流年大叫道:“澜庭,看你的了!” 华澜庭本身的修为最高,又在空中以雷丹度化吸收了一部分守真的真气,此时仍行有余力。 他,在空中,发动了“寸步千里”。 林弦惊、诸葛昀和易流年三人所在位置三点连接,呈一条斜向上的直线,华澜庭接连三次闪烁,先是揽住易流年后,易流年再抓住诸葛昀,诸葛最后抱住了林弦惊。 四人,滚落地面,翻动卸力,狼狈不堪,但总算,安然着陆。 第369章 合乎中道 守真随后也落了下来,对着四人道:“门里让我出来带带你们的时候,把你们四人夸得是天上少有、地下难寻,如何如何了得,在后代弟子中怎样怎样出众。我本来是不太相信的,这一番试下来,果然是后浪推前浪,真的不赖。” 状态还算好的华澜庭道:“多谢谬赞。寻真,那个,师……您老长得这么少兴,师叔祖我实在是叫不出口啊。要不,弟子僭越了,干脆我们在路上都称呼您寻真师兄吧。” “师兄您这个前浪也太浪了吧,下次这么做的时候,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啊,我们好不吃早饭空着肚子,空中飞人真心不好玩儿啊。” 寻真老神在在地说:“真要空腹,怕你们连胆汁儿都要吐出来。” “不是闲的没事耍着你们玩儿。” “这一呢,当然是测试下你们四个现在的修为水平和应变能力,我好心中有数。” “二呢,他们三个早晚会突破七星北斗境,早些有飞行的真实体验,没有坏处。” “第三,如今是多事之秋,适逢两洲大战,门里雪藏你们,也有期待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意思,所以让我帮助你们四个进一步提升。” “修炼来不得半点儿马虎和虚假,少有捷径,但是近路还是有一些的。” “你们在经受两次下落之后,精气神已经极度亢奋并且全部打开了,再被我在空中猛烈折腾,灵力于短时间内快速耗光见底,身体心神俱疲,到了一个平时不容易达到的极限。” “这时我再输入真纯的本源真气刺激,对你的好处是一般,但对他们三个而言,经脉的宽度和承受力大为增强,等到攀上七星北斗境的那一刻,实力和潜力都会更有增益。” 大家这才明白了寻真的用意。 休息过后,寻真带着四人沿路向前走去。 经此一事,四人和寻真的关系拉近了许多,说话也近便了。 林弦惊发问道:“寻真师兄,我和流年、诸葛距离七星北斗境仍有一段距离,门里请您帮助我们进步,您打算怎么教导?要我们怎么配合?” 寻真道:“对你们,我没有强制性的目标,怎么教也还没想好,也没有一定之规吧。” “我这个人比较随性。你们应该也听过许多关于我的传闻,年轻时爱走极端,各种经历算是丰富。” “我想,在你们成长的路上,会有很多的人,他们总想告诉你们怎么做才是对的。而我呢,一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二来我也没有信心我教的必然是对的。” “但是,我大概能告诉你们的是,什么样的选择和路径是错误的。” “因为,我曾经这样走过,知道它有问题,是不对的,是歧路,会把你们带到沟里。” “而走过这么多歧路还活着的人,不太多。” “在我看来,古时候的教育,至少在仙洲里,从来不是给学生或弟子建立起多少套僵硬的思维方式、行为准则,把人进行格式化的过程。” “真正的教育大贤,都是身体力行,把自己的学识和体悟,演给子弟们看的,是自己走过有了体会,让自己成为自己想成为的自己后,才能言传身教出来的。” “从来没有拿起来过,又怎么能放得下呢?拿起过很多,又放下过很多的人,知道其中的难易和要点,方可把事情讲清楚说明白。” “《中庸》一书里有讲到:天命谓之性,率性谓之道,修道谓之教。” “用自己亲身的经历和经验去覆盖学生的过程,就叫做修道谓之教。” 大家听了后若有所思。 华澜庭又问道:“寻真师兄,您体会了那么多的角色,嗯,听说有大奸大恶的,有大慈大悲的,也有平凡渺小的普通人,就是为了了解人生百态、世间真相,从而获得更高的智慧,率性修道吗?” 寻真的脸上,流露出和年轻的面容不相符的复杂:“这怎么说呢。年轻时气盛,认为只有通过丰富人生的经历,才不枉在这世间走上一遭。现在回想,自己是幸运的很,不然早就不知死过多少回了。这样做的危险和代价很大,不是随便谁都能熬过来的。” “但是话说回来,确实也是人生宝贵的财富。” “人的一生,只有你自己是你这一场人生大戏的主演,同时也是这出戏的编着者和编排者,同时你还是最重要的观看者。你可以为之鼓掌,也可以为之落泪。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有一点你说的是对的。智慧,就是看清事物真相的能力。 “太多事物的真相,是非常复杂的,并且是非常精细的,有时甚至是难以描述的,而生活,或者说命运,是不会把真相一一详细罗列出来给你看的,人必须拥有查明真相的本事。” “你知道事物的真相了,就会拥有更为平和的心态,概因你既然知道真相了,那你和真相较个什么劲呢?” “你知道事物的真相了,平和了,明白了,也就踏实了,然后自然会有一股踏踏实实的浩然正气,有一种明明明白的通透智慧。” “有了智慧,则有慈悲心。” “什么是慈悲心?”易流年问。 “在我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视同仁就是慈。” “那为什么会有悲呢?一定的,因为有了慈,就会有希望,问题是虽然有希望,但具体到某件事上,你救得了自己,你帮得了别人一时,未必一定能拉得起别人一世,于是就有了悲。” “中央厚土大陆上曾经很包容,后来变了味,有了分别心和歧视心,没有了慈,主动挑起了和仙洲的战事。但是不论东方还是中央,最终死伤的都是人,都是修士,你的慈改变不了牺牲的悲。” 学佛的诸葛昀问:“要怎么培养慈悲心?” “我的答案是找相同,找到了相同,就有了平等心。有了平等心,意味着慈悲心的升起。“ 华澜庭道:“找相同?那不是易学的精髓吗?” “没错。易学是研究八卦的,卦是什么呢?” “从天地万物的差异性中发现相同之处,一开始粗略分了八个大类,就叫八卦。 “我来问你们,儒家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前面还有一句,那句更重要,知道是什么吗?” “格物、致知、诚心、正意。”易流年答道。 “对头。从不同的事物之间寻找相同的东西,这有助于打开更加宏大的视角,看清似乎错综无章事物之间的本质规律。” “这门技术,在《大学》里,被记载为——格物致知。” “于不同处发现相同,把复杂的东西归于简单,把模糊的东西确定下来,把不清不楚、雾里看花的事情变得简单明白,这就是易的视角,是传统文化的精髓。易,就是简单、简易。” “刚才说了,智慧就是看出事物真相的本领,而格物致知,就是找到真相的方法。” 易流年继续追问道:“您刚才也说了,您的经历未必所有人都能学着去做,因为很多是非常极端的做法和体验。易学与儒学不是倡导中庸之道吗?不主张极端的。” 寻真解释道:“当我们越来越能以中性的视角去看待事情和问题时,通常可以比较更容易接近事物的本真原貌。” “中庸嘛,不要试图用一个点或者一条线去理解一个立体的东西,不执着于点与线,从而能保持平和、理智的心态,此为中庸。” “还可以理解为,不及不过。” “以俗世界中传统的中医为例。中医二字,不是中国的医学,而是指合乎中道的医学。” “医道都提倡提高人体的抵抗力,这只对了一半。” “提高抵抗力,提高两个字暗含的意思是抵抗力要越强越好。其实不然,很多时候,当人们患病的的时候,恰恰是人体的抵抗力对外界侵入的反应过度所造成的。” “中医之所以系统,之所以神奇,之所以合乎中道,原因在于中医不仅仅会提高你的抵抗力,还能在你的身体发生过度抵抗的时候,使其不会过度表达而致病。” “抵抗力不足的时候,就去提高它;抵抗力过强的时候,就要抑制它。” “这才是中医,才是大智慧。” “我的经历,你尽可以说它极端,但也是从不同的点、线、面,去切分和感受立体的人生。” “我的经历,你可以说它是不及的反面,是太过了,是过犹不及。” “但是,如果我能从中汲取经验教训,以更加有效和有意思的方式,转化为我后半生,以及转化你们这些后辈的生命营养,不也是非常值得吗?” “再者说了,经过这样的转换和重复利用,所谓极端产生了比耗费更大的价值,我倒是觉得是很高效能的做法呢。” 寻真和华澜庭四人一路说着,一路跟着商家车队就临近了东海之滨。 他们的落脚之地,是滨海之城宁海。 第370章 我就呵呵 宁海,说它是滨海之城不太确切,因为此城并不是坐落在大陆上,而是在一个海岛之上。 只是这个岛有些奇怪,或者说是这片海域比较奇怪,一段时间的水位高,使之成为孤悬海上的岛屿,另有一段时间的水位低,有陆地露出,又使之成为一个半岛,并且这种现象与潮汐的涨落无关。 万象门五人落后了商家车队一些时间抵达海岸,到了的时候已经入夜了,正逢宁海处在孤岛状态,这时传送阵业已关闭,虽然今晚明月高悬,也没有渡船愿意在夜里出海,必须等到第二天。 华澜庭四人是没什么办法,踏水无痕漂一段飞一程没问题,泅渡茫茫大海就没这个本事和必要了,但这难不倒寻真。 带着他们到了海边,寻真从怀里掏出一物抛出,此物迎风即长,落到了海面上,竟是一只尺许高,四五丈长的大蜘蛛,通体漆黑如墨,胸腹扁平,八只长腿支起,随波浮动。 寻真让大家都站了上去,注入元力后,大蜘蛛的八腿弹动,轻盈地贴着水面就滑了出去,只一下就窜出了老远。 随着元力的增加,大蜘蛛风驰电掣般在海上滑行,既快且稳,没有任何水花溅起,似一叶快舟奔向大海深处。 华澜庭他们犹如临风而行,不由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仔细观察,蜘蛛是真的,身体、骨节、眼目等俱全,就是有所残破,却不是个活物。 大蜘蛛的八条长长的歩足分为基节、转节、腿节、膝节、胫节、后跗节、跗节和跗端节,极其灵活有力,而且步足上覆盖密密麻麻的刚毛,能够在气流振时帮助身体进行调节,并可在水面上产生浮力。 大家问寻真这是什么好宝贝。 “这东西叫黑寡妇,是蜘蛛中的异种,结网能力一般,毒力也不甚强,优点是身体坚硬无比,同时异常轻灵,速度奇快,水陆两栖,很难捕捉。” “我也是趁着其族群内斗时才侥幸获得,可惜捉到时已经半死不活了,后来请了洞明峰的长老出手才制作成了代步工具,驱动起来耗费的真气不大,适合长途赶路奔袭之用。” 五人在海面上如踏水疾驰,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银光闪闪波澜不惊的水面上出现了一道直刺大海深处的水线,比起在空中飞翔又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海风轻拂,他们在深邃的海水上微微载沉载浮,等寻真把速度再提上了一个等级,飞驰的刺激感逐渐显现出来。 四人兴奋起来。 林弦惊对易流年道:“流年,听闻你最近在至道学宫里得到了好几次表扬。怎么样,面对此情此景,何不赋诗一首?” 易流年稍显尴尬。 他是进门后才开始识文断字的,尽管这些年来在学习诗书文章方面的进展显着,但要说真让他即兴做出一首高质量的诗文,还是强人所难的。 即便是华澜庭和林弦惊,也不能做到随时出口成章。 要知道,古人七步成诗就能名扬千古了。 易流年在林弦惊面前不肯轻易低头,强自搜肠刮肚,干咳一声道:“听好啊。那个,嗯,说是——眼前海景美如画,本想吟诗赠天下。奈何自己少文化,只能握草浪好大。” 林弦惊以手捂脸,嗤道:“不是兄弟我说你。” “语言的边界,就是你世界的边界;语言的质感,就是你人生的质感。表达的匮乏和语言的贫乏,乃是终极的贫乏,如今正在掏空年轻一代,很多人张口闭口,只有一句握草牛叉走天下。” “有人觉得古诗词太装叉,不如握草牛叉来的真实爽白,认为这样的言语说起来方便、简洁,通俗易懂,还痛快有劲道,以此为荣。” “其实呢,我也喜欢,并不反对使用。但是,这一句之后,你总得言之有物吧。“ “我听说咱们在厚土大陆上的时候,仙洲里有个地方遭了天灾,俗世界里有些国度知道后,为了拍马屁讨好受灾的门派,想方设法送进来一批有用的物资,人家在上面附言写了句话,叫——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用意咱们暂且不管,据我所知,前两句出自俗世界里一千三百多年前的《诗经》,后两句是经倭人据之演化出来恭请高僧鉴真的词句。放在今时,仍能恰到好处地表情达意。” “可惜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那些文辞优美的语言,已不被后人时人所推崇,甚至遭到了鄙夷嘲笑,俗词流行俚语反而大行其道。” 林弦惊还待再说,易流年不服,打断他反驳道:“弦惊啊,这要是放从前,哥们儿我还能被你唬的一愣一愣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昔了,你说的听上去不无道理,但是经不起推敲的。” “一直以来,很多人觉得古代诗词是文化人才能懂的东西,十分高大上。” “殊不知,你说的诗经的原始作者,其实是一群文盲,你嘴里的优美言辞,都是出自种田老百姓之口,是如假包换的乡间地头的土语和民歌,被文人记录汇总编纂成书而已。” “感情,情感,懂不懂?即便是民间歌谣,人家也不是随便就唱的,所谓不悲不喜不唱,只有朴素的真情实感到了,有了,发自肺腑的才会水满则溢地表达出来,而不是你刚才要求我的,为赋新词强说愁。” “再者,你管我好坏,我做出了一首诗不是吗?这就是进步。” 林弦惊自然不容流年逞强,辩驳道:“诚然,你也说的有些道理,我并非不同意诗词是源自民间以及是情到浓时的表达。” “我的重点是,现在人的语言功能在退化,人们的生活感知力降低了,审美变成了审丑,不但信息接受碎片化,还情感表达肌无力,而且抗拒从古代文明和文化底蕴中吸收精华。” “我没有非要要求模仿古人说话,但你不能内心虽有波澜,却除了一句握草好美后就哑口无言了吧,起码你要会联想、会想象和会形象化表达吧。” “你记得刚上山时,你我和澜庭有过一段对话,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能用古语古诗更唯美地表达出来。这说明你嘴里的流行话,不过是古人玩儿剩下来的,我们没有进步。” 易流年:“怎么就没有进步呢?这太武断了吧。” “前些天,我在学宫上课时,先生让我们用没收一词造个句子,是有人说什么师父没收了我的灵石这样浅显没营养的,然而我和其他师兄弟也有让先生刮目相看的金句啊。你比如说: 光阴没收了我的青春; 阳光,没收了地面上的雨水; 母亲的拥抱,没收了我的恐惧; 孩子们的欢笑,没收了冬天的冷寂。” “这不香么?我们怎么就拾古人的牙慧了?” 林弦惊冷笑:“呵呵,好,我给你试举一例。” “呵呵这个词,是你们近来常用的吧。你不知道的是,千多年就被古人用过了,你们不过是重新捡拾了起来罢了。” 易流年这次倒是一脸懵。 林弦惊哂道:“谅你也不知。诗人韦庄听说过吗?” 易流年说:“知道啊,他最有名的一句诗好像是: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另外还有: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林弦惊:“就是这位了,他的《菩萨蛮五首》看来你没有全读过,其中一首是这样的: 劝君今夜须沉醉, 尊前莫话明朝事。 珍重主人心, 酒深情亦深。 须愁春漏短, 莫诉金杯满。 遇酒且呵呵, 人生能几何。” “听见了吗?遇酒且呵呵,不是喝喝。” 易流年颇为无语:“还真有啊,我就呵呵了。” “不过,这不正说明我们传承了你喜欢的古语,把之再次启用了,并赋予了新的含义,这是好事儿啊。” 轮到林弦惊听了后无语。 两人继续争辩。 最后,两人渐渐脸红耳赤,快要吵起来了。 林弦惊大声道:“姓易的,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胡搅蛮缠上瘾了吗?” 易流年也不示弱:“姓林的,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还明告诉你了,哥以前是配锁配钥匙的,专治你这种钥匙对不上锁孔,怎么捅都不通的人!” 林弦惊:“呵呵,我可是算命出身,专治你这样对经过验证的道理各种不服不信不听的人。” 易流年:“哼哼,配钥匙的请问,阁下配吗?” 林弦惊:“哼哼加一,算命的请问,尊驾算什么东西?” 见两人上了火气,听得直乐的华澜庭出来打圆场:“两位,两位,莫吵,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容我来总结,说句公道话。” “语言和文字是一个时代思想的投射,粗鄙词汇的流行,确实能反映出当时人们情感精神的粗俗和心灵审美的枯萎。” “中央厚土大陆曾经包容并蓄,后来戾气重了以后,我东方殊玄仙洲变得开放了,吸收了很多其他四块大陆的语言,加上也受到俗世界传统文化的影响,我们词汇言语愈发的丰富多样,这是好事,更是趋势。” “弦惊说的年轻一代的断层式的文化匮乏、语言贫瘠等等,也是有的存在的。不过这点我倒是不太担心。” “时代总归是一代一代向前推进的。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特点、特色和使命,暂时和偶尔的后退、迂回,改变不了历史的大趋势。” “从这点上看,年轻人成长期间和成长起来后,都会有集体有意识的自我反思和自我修正的,尤其是当前浪把责任交到后浪手中以后,都会有中坚力量站出来承上启下,挑起那个时代赋予的重担。” “年少轻狂,甚至是无知无畏、流于低俗,并不能代表他们不会受到流淌在血液里和铭刻在骨子里的文脉传承的影响,相信他们会以扬弃的态度找到符合自己的道路的。” 华澜庭刚说到这里,就听寻真突地喝止道:“停。小子们,有敌来袭。备战!” 第371章 东海之星 华澜庭四人,闻声游目四顾。 四周海面波澜不惊,一片平静祥和,视线和感知里都没有发现敌踪。 寻真道:“不必找了,你们感应不到的,一会儿就会出现。” “是什么人?”华澜庭问。 “看样子是海盗。” 寻真道:“有史以来,海中世界和我们大陆之间发生剧烈冲突的时候不多,平常多是相安无事,但是两边也有来往,尤其是相互之间的奇珍异宝的交易一直都有。” “大海之中的物产丰富,海兽们基本上可以自给自足,大陆上却也有些东西是海中强者需要的,人类修士对海里天材地宝的需求就更多了。” “海兽的寿命悠长,比我们人类要长得多,有道是沧海桑田,路上的世事人事变迁的快,这让海兽们交易起来很不便利,于是它们就设立了代理人的做法,委托一些世家宗门固定和长期负责双方的交易。” “我们要去的岛上宁海城的俞家,就是其中的一个,所以此岛也被称为俞岛。” “在这东海之滨,另外还有两个代理人,代表着海中不同的大族群势力与陆上做生意,二者之一为海中的巨盗组织,起名为东海之星。” “俞家还算恪守本分,祖祖辈辈以来一直靠着正当生意立足于东海。这东海之星却是实打实的海盗,仗着背后海兽的撑腰,在沿海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普通民众和修真门派都饱受欺凌,又奈何不了他们,暗中都称之为海腥帮。” “海腥帮于东海之地横行,连俞家的货都敢劫,两家摩擦不断,势成水火。” “我本以为这里靠近宁海,没想到还是能遇到海腥帮的人。” 其实寻真这回也是冤枉了海腥帮。 东海沿海势力各有大致的地域划分,如非必要,此时又是夜里,少有船只人员出行,海腥帮一般也不会越界滋事。 怎奈寻真的这只“黑寡妇蜘蛛船”在今夜几乎亮如白昼的月色下太过显眼,被游弋在远处的海腥帮巡海夜叉哨发现了。 大蜘蛛本身的目标并不大,然而速度实在太快,形成的水线引起了注意。 大蜘蛛要是活的,八只脚可压住水花,几乎是踏水无痕,但靠着秘法保持住活力和以真气及机关阵法驱动的八肢就没这个能力了。 巡海哨把情况报给了在近海停靠寻找猎物的海盗船。 这艘船上当值的大统领名叫靳取,他在跟踪观察后垂涎三尺,利欲熏心之下,决定出手抢夺。 黑寡妇的速度太扎眼了。 海腥帮里形形色色的船只等各式海上代步工具不少,但除了帮主朱落雨的坐骑外,因为黑寡妇只在内陆江河出没,靳取还从没见过如此神速的水上赶路宝物。 这要是能夺下来献给帮主,必是大功一件,只要速战速决,短时突入宁海俞家领海辖区的问题不大。 拥有这等宝贝的必不是弱者,时间不等人,仓促之间,召唤人手来不及了,身为玄珠强者的靳取只来得及叫上三名船上海盗中的脱胎境高手跟了上来。 寻真驱动水蜘蛛在陆地江河上行走没问题,但他缺少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航行的经验,另外也没有特意操控水蜘蛛以精确的方向和线路前进,所以渐渐被熟悉海域情况、善于辨向的靳取几人追赶了上来。 寻真继续说道:“对方必是要抢夺黑寡妇,你们四个可要保护我。让我看看你们的真实战力吧,记住不可假手于外人” “人所以沦为海盗,各有各的原因,未必都是奸恶之辈,不过海腥帮作恶累累,人人双手沾满血腥,下手不用容情。” “同时也警告你们,海腥帮穷凶极恶,行事狠辣,劫掠起来一向是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来去如风,又向来斩草除根,你们要小心了。” “来者不善,对手实力要胜过你等,我当保你们无虞,但那样的话,就无法令我对你们另眼相看了,也就没了以后的青眼有加。嗯,明白吗?” “弟子明白”,四人同答。 说话的工夫,视线里有了动静。 前后左右,对方从四个方向包抄而来。 四人各驾一只不知用何物遗骸做成的白骨小舟,乘风破浪,速度亦是不慢。 以水蜘蛛之快,再提速后当可从空档冲出包围,寻真要检验四人,却是没有加速,他们不久后被海腥帮的四舟围在了当中。 寻真此时已不见踪影。 华澜庭四个还想先整个来将通名之类的,而海腥帮四人确如寻真所言,既已决定抢劫,又见对方四个青年年纪不大,虽实力不俗却功力不及,当下根本不予废话,驾舟直扑。 行到半途,四人跃起空中,除靳取空手以外,其他三人各展兵刃,居高临下,落向水蜘蛛。 这边只华澜庭升空,悬浮在上方,其他三人都不到七星北斗境,只能原地等待。 没有开打,己方就落在了下风头。 最先出手的一人名为左道倾,人尚在空中,手中一柄长着怪刺的长剑就脱手而飞,奔向林弦惊。 林弦惊的鸢形燕尾盾数度损毁,如今经洞明峰再次打造的大盾重新取名为紫华奇林盾,迎上了飞剑。 盾剑相交,左道倾这第一击竟然是全力以赴,加上他的修为高出,剑尖直刺入了盾身半寸,卡在了上面。 林弦惊出乎意料,全身剧震。 左道倾毫不迟疑,接着发力招手一吸,长剑回收,带着受到冲击顿了一顿的林弦惊离开了水蜘蛛。 林弦惊在空中缓过气来,甩臂一抖,震脱了长剑,随即要借震脱之力返回水蜘蛛上,以免落水,那样很可能更加不是久居海上的海盗的对手。 身形刚退,猛然惊觉危险。 有数物绕过大盾攻向自己。 剑鱼! 左道倾长剑上的倒刺居然是被炼化的年久成精的剑鱼,在他的驱使下化为活体,在近距离破防,尖利的长嘴刺向林弦惊的心窝。 林弦惊大叫一声,丹田气沉,身子急坠,摆脱了剑鱼的攻击,落在了海面上。 好在他有大盾可浮于水面,林弦惊站在了上方。 剑鱼的攻击落空,更多的剑鱼从左道倾的长剑上飞出落下,剑鱼形成剑雨罩了下来,而长剑也夹在其中,攒刺而来。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动手了。 另一名脱胎高手童林的兵器,直接就是一条丈许长的活虎鲨本体,利嘴钢牙咬向易流年。 易流年以黄金错刀格挡。 虎鲨扭动,让过刀锋,翻滚到旁边,摆尾抽向易流年。 易流年在水蜘蛛上腾挪不便,想以身硬抗,但是童林在半空中发出数股强烈的真气袭扰,易流年摇摆闪躲,被虎鲨尾大力撞上,身子被抽击了出去。 虎鲨如影随形跟上,大嘴张开,牙如锯齿,看样子是要把易流年一口两断。 易流年和林弦惊的选择一样,身子坠落躲开,运气发出灵力,以黄金错刀轻点水面,竟能疾飞而起,在和笔直冲下的虎鲨错身之际,空中转体变向,附到了虎鲨身上。 虎鲨有灵性,学着易流年的模样加速,打着把他带入水中的主意,在海中它的神通能力才能完全发挥。 易流年面临着随之而下还是脱身的选择,问题是脱身了也不易回到水蜘蛛上面了。 第三名脱胎高手找上了诸葛昀。 此人名叫鲁雄,身高力大,喜好近战,临近后当头一棍砸了下来,意图凭借势大力沉的一招把诸葛昀打落下水。 诸葛昀精于搏击,远攻近战都不惧。 这种双方都有兵器的情况下,被动遮拦非高手所为,因为实力相仿时的挡架只会是自己受到震动交出主动权。 长兵器的精华并不在于砸和扫,而是捅。 近身战的要义是谁先近身抢进,谁就占优势。 对方再高明,举棍下击也需要时间。 诸葛昀的高天流云枪夹在腋下握在手中,只是瞧准时机,迅速地前指一捅,枪尖就轻轻巧巧地点到了鲁雄的胸前,这时对方上身的一条竖线上都是攻击点,点哪里,就看是要死还是要伤了。 鲁雄也是技击高手,见枪尖突到了身前,双手棍不再下击,旋身一翻,让过枪头,人到了诸葛昀的右侧,身形如熊步摇晃,靠近后一掌拍出,熊掌拨清波,打向右胁。 诸葛昀要是拦挡,这一掌顺势上移,就会改为熊掌抓面满脸花,端的厉害。 诸葛昀是你硬我也硬的性子,单手猫洗脸,左掌在眼前一晃后下抓,护脸的同时,截击对方袭胸的一掌。 双掌相交,发出沉闷一声,鲁雄似力道不及,飞身后退。 这一掌本就是鲁雄的虚招,他的长棍是海蛇所化,此时棍变成蛇,水桶粗的海蟒缠上了诸葛的腰,鲁雄要借退身之力把诸葛拉下水。 华澜庭在空中遇上了空手的靳取。 靳取说是空手,他的攻击利器是无处不在的海水。 只见他双手连拍,海面掀起大浪,几个浪头接连扑向华澜庭,水势迅疾,水力沉重。 华澜庭闪过几道,然而浪头越来越多,而且开始呈扇面状散开,水气弥漫中蕴含了靳取的真气,连绵不绝,想突出来都要耗费不少力气。 华澜庭连番移动,正要发力冲出,已经蓄好势待发的靳取两手一拍,口中施咒念诀。 华澜庭四周的海水骤然向内收拢,并且凝结成坚硬寒冷的冰碴,飞快地把他冻结在里面。 靳取还在不断地施法,加固海面上的锥形冰山。 一时之间,没几个回合,华澜庭四人都遇险了。 寻真虽然警告过他们了,但临战才真正体会了海腥帮行事狠辣干净利落的意思。 这四人首先是一上来话不多说直接开打,而且出手就是全力施为的大招重手,并且发觉不能一击奏效拿下敌人的话,战术马上改为把对手带离水蜘蛛,使他们失去落脚之地,陷入入海作战的不利局面。 看来这一套不知使用过多少回了,已经成为海腥帮的固定战法。 接下里要做的,就是,痛打落水狗。 第372章 合作克敌 华澜庭四人可不是软柿子,正相反,都是久经战阵的硬茬。 失了先手不怕,扳回来就是,寻真还不知在那个地方看着他们的表现呢。 痛打落水狗? 谁先落水还不一定! 最先反击得手的是诸葛昀。 鲁雄抽身撤步,踏足在海面上,同时抽动卷住了诸葛昀的粗长海蛇,要把他拖下海去。 诸葛昀就势上前一步,眼看就要跌入到海水之中。 猛然间,突如其来,当诸葛昀这一脚踩实,一直飘浮不动的水蜘蛛的一只节足毫无征兆地弹了起来,几处关节行云流水般甩动,如一杆笔直的长枪,闪电一样扎向鲁雄。 鲁雄全副精力都在诸葛昀的身上,这下猝不及防,大惊失色。 水蜘蛛的节足又长又粗,黝黑锃亮,不亚于一根大树的主干,前端尖利,这要挨上一下,还不开膛破腹。 鲁雄怪叫一声,极力晃身形闪避,最后还是被戳中了大腿。 空中溅起一蓬血雨,鲁雄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先掉入了海中。 诸葛昀手中枪调转,反手一划拉,枪尾尖部在海蛇身长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海蛇负痛扭动,放开了对诸葛昀的缠绕。 诸葛昀刚一放松,没想到海蛇顽强,滑开时一吐信子,张嘴咬向他的脖颈。 诸葛被唬了一跳,不肯定海蛇有没有毒,偏头一让,一脚把海蛇踹了下去,然后一枪追身,贯入了海蛇的脑部。 刚才在路上,林弦惊和易流年在斗嘴,华澜庭在帮腔,而诸葛昀的注意力则在黑寡妇身上,时不时向寻真提问几句,寻真见他感兴趣就教了一些,还让他操控了一会儿水蜘蛛,这也是他们被海腥帮追上的原因之一。 好奇好问发挥了作用。 诸葛昀虽然对水蜘蛛的认识还不全面,可粗浅的了解让他知道在何处使力用巧劲能够让其节足动起来,一举迫退了鲁雄。 另一边,易流年攀附在虎鲨身上,在即将入水的一刻,黄金错刀切开,扎入。 虎鲨皮糙肉厚,黄金错刀倒是切入进去了,但被里面的筋肉骨骼夹挡住,虎鲨吃痛,入水后奋力向深处游去。 易流年拔刀,浮出水面换气。 童林自天而降,双手交替连发真气,轰击易流年。 易流年提气换形,在水面上闪避,残影过处,身后留下道道冲天而起的水浪。 数次过后,他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就要沉下。 童林跟上,加大掌力下击,而水下的虎鲨也游了过来,上下夹攻。 一人一鲨联手之下,易流年落水中招。 但那只是他“幻影游动”术法中的一个虚影。 虚影破碎,易流年在不远处钻出水面,黄金错刀斜挥。 这次,刀影如山、刀光似炼,刀气纵横,海水都被激起翻涌。 虎鲨再添伤口,水面染红,它潜入水下,不敢再露头。 童林大怒,全身旋转,掐诀并拢双掌。 易流年所在水面翻卷起来,很快形成一个漩涡,他身不由己,在中心挣扎着抵抗水流水压。 童林高举双掌,如刀劈下,海水被分了开来,眼瞧着易流年要被这一道气劲劈中。 然而不知为何,易流年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拉着一样,身子骤然出了水面,迅速向空中飞去,脱离了危险区域。 童林追了上去。 再说林弦惊,他站在大盾上正受到剑鱼群和左道倾长剑的袭击。 林弦惊驱动紫华奇林盾,似踩着只滑板,在海面上游鱼般往来穿梭趋避,致使对方的攻击连续落在空处。 左道倾见自己在空中远距离攻击的灵活性和力度不足,遂收了剑鱼,降了下来,临近后发起猛攻。 面对左道倾连绵凌厉的剑气,林弦惊右手一抖,幻化出一面和脚下大盾相同的虚幻之盾,一面变线滑行,一面抵挡。 他现在已经可以把大范围的龙形战阵凝聚成小型阵盾,借助紫华齐林盾的飘飞之力,应付左道倾并不吃力。 华澜庭也展开了反击。 自从在厚土大陆歌月会总部里经过天雷的冲击后,华澜庭的腹内雷丹如今青莹圆润,而且收发自如,释放出的雷属性真气中夹杂着丝丝淡淡的紫意,威力大增。 跨入七星北斗境后,华澜庭可把灵力升级后的元力经由通身毛孔散逸,当带着雷电之能的气息轻微外溢时,周身传来轻微的噼噼啪啪声,再一晃身,禁锢他的海冰哗啦啦碎开掉落。 靳取见自己的海水凝冰法轻易就被华澜庭破了,心头微惊。 不等他动作,华澜庭冲出冰山后,金丝铁线飞出,直取靳取。 尚在途中,现如今提升了不知多少个等级的五行清炁雷力接连喷吐而出。 靳取冷哼一声,手一招,他下方海面上的白骨小舟应声飞起,被他当作兵器用出。 骨舟立起迎上,挡住了金丝铁线的雷力攻击,舟身剧烈晃动。 趁着靳取的视线被阻,华澜庭并不纠缠,一个空中寸步千里,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靳取的近前不远处,双手左右一分,金丝铁线分作两股,“撇捺人生”发出。 靳取先惊于华澜庭的瞬移速度,再惊于“撇捺人生”那简练却蕴含极大切割之力的招法。 到底是玄珠强者,虽惊不乱,意念闪动,退了几步的同时,骨舟被他召唤而至,竖在身前。 金丝铁线交叉划过骨舟,片刻之后,骨舟分作三段掉落。 靳取揉身而上,简简单单一拳,对着华澜庭轰出。 为防华澜庭故技重施逃走,周围水面上又掀起数道水浪,并呈扇面状向中心挤压,固化成冰,阻挡退路。 华澜庭挥出金丝铁线,同时下坠,靳取也随之降落,挥拳追击。 金丝铁线却不是攻击靳取,而是飞向了易流年,卷住其腰,把他从海水旋涡中拉了出来。 华澜庭在即将入水时疾停,猛然发力,易流年被加速从海冰空隙中拽了过来,而他自己在会意后也借力疾飞,径直迎上了靳取的第二拳。 华澜庭则发动寸步千里身法,迎面截击从寒冰夹缝中追了过来的童林。 易流年施展出他的“极道流年”准道域,硬接了靳取势大力沉的一拳。 “极道流年”被破开,但也替易流年化解了这一拳,他借势飘出,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另一边的童林就没这么好命了。 他背后有靳取的冰山阻挡,出现在前面的华澜庭直接就全力发出了升级后威能再次加强的“小玄机一式”。 蕴含着半仙机半道意的“小玄机一式”大展神威,修为和华澜庭半斤八两的童林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根本接不下来,被打得重伤濒死,跌落入海。 寻真说过对海腥帮的人不必留手,所以华澜庭采取田忌赛马的策略,骤下杀手,结果了童林。 靳取立马就急眼了,学着华澜庭的法子,扑向了逃得不远并受了轻伤落水的易流年,他要一报还一报。 易流年被高出他一个半大境界的靳取的气机锁定,奋力后退却脱不出攻击范围。 华澜庭在发出“小玄机一式”后耗费了不少修为,需要缓一口气,一时也不及救援。 危险的时刻,接连三只气箭无声无息自冰山上方的缺口划了一道弧线飞了过来,直奔靳取的面门。 这是林弦惊以锦背花雕弓射出来的。 龙形战阵缩小幻化成盾后的威力不俗,在林弦惊的驱使下暂时绊住了左道倾的长剑,使林弦惊得以抽身,在发现易流年遇险后以气箭解围。 气箭威胁不到靳取,但干扰了他对易流年的攻杀,易流年被缓过气来的华澜庭以金丝铁线又拖到了身边,两人靠扶着并肩御敌。 诸葛昀在击退鲁雄和打伤海蛇后,迅即驾着水蜘蛛赶了过来,以节足推开小冰山驶向华澜庭两人,接应他们上船。 鲁雄和海蛇逃到了白骨小舟上,因腿伤颇重之故,没敢再追上来。 左道倾此时已经击散了林弦惊的龙形盾阵,但林弦惊早已驱动大盾滑向水蜘蛛,他一时也追赶不上。 战到此时,海腥帮四人在大意之下一死一伤,吃了个大亏,但是华澜庭、易流年和林弦惊也消耗不小。 有玄珠境的靳取在,他和左道倾两人仍可与华澜庭及不会飞行的三人对抗,若肯拼命一搏的话,胜负还在未知之间。 华澜庭四人当然不担心,不说他们尚未尽全力,不惧靳取两人,这次是寻真说过不让假他人之手,要是空天青烟玉里的变色龙蜥和顺逆八极云光阵阵灵助战,对方只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而且还有寻真坐镇呢。 靳取本可赶在诸葛昀和林弦惊过来汇合之前强力突进,争取给予战力下降许多的华澜庭和易流年以重创,但他犹豫了。 因为此地的剧斗已经惊动了宁海城俞家的海防巡逻队,在他的感知里,对方已经离得不远了。 再久留纠缠下去,就算取胜,他和左道倾碰上冤家死对头俞家的巡逻队,必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今晚算是栽了。 靳取阴沉着脸,知道问来历对方也未必肯说,还自取其辱,因此场面话也没心情撂下,瞪视几眼,似乎是要记住四人容貌,而后带着左道倾和鲁雄迅速离去。 过不多时,俞家的巡逻队到了,一共一中一小两艘快船和六只小舟,人数不详,杀气腾腾,把水蜘蛛包围了起来。 居中的船上,一人脸带寒霜,居高临下立于船头甲板,审视过后,发现是四名陌生的年青人,这才面色稍缓,但仍沉声喝问:“来者何人?为何在我宁海俞家海域闹事!” 第373章 屠家姐弟 华澜庭见寻真一直没有出现的意思,遂抱拳拱手回道:“在下四人是仙洲东部自在万象门的弟子,敢问船上是俞家哪位?” “本座俞钧,你等为何深夜在此?” 宁海俞家存在的历史颇长,家有古风,家族的掌权者遵从古制,称为家宰。 目前俞家的家宰名为俞哥,其下有四个弟弟,地位相当与其他宗族门派里的长老,在俞家叫做掌舵,俞钧排行最末。 “原来是四掌舵,我叫华澜庭,这三位是我的师兄弟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 “我们是应商家二少商晨曦的邀请,和商家一起到宁海城办事的,因贪图沿岸风景,没赶上白天的传送阵,晚间又没有渡船,于是自驾前往贵岛,不意在海上遇到了海腥帮的海盗拦路抢劫,和他们干了一架,惊动了四掌舵,实在是不好意思。” 俞钧早已注意到黑寡妇,随口道:“海腥帮这些挨千刀的,胆敢在夜里进入俞家海域滋事,应该是看上了你们的蜘蛛船吧。你肯定是海腥帮的人?知道来的是谁吗?” “具体不知,但他们的胸前都有海腥帮的东海之星标志。”华澜庭接着把靳取四人的样貌和所使兵器与术法描述了一下。 “这是海腥帮统领靳取和他手下的三名海盗头目!”俞钧的语气有些惊疑不定。 他再次将信将疑地打量了打量华澜庭四人,看着不像撒谎的样子。 他当然了解靳取等人的实力,眼前这四个小子能在这样的阵容下没吃大亏,这份本事可不得了。 华澜庭看出了他的惊疑。 他们此行是要协助商家拿下俞家的生意,能引起对方的重视自是最好,当下笑了笑,不露声色不着痕迹地说道: “吾等运气不错,对方小瞧了我们,我们因此侥幸斩杀了那个操控虎鲨的汉子,还伤了使海蛇的一人,您说的靳取要和我们拼命,得亏四掌舵您及时赶到,不然搞不好就要葬身鱼腹了。” 话说的恭敬客气,可带出的战果又让俞钧心头一惊。 这几天因为仙洲巨贾屠家和商家的贵客到来,俞家为此特地加强了海防,由四位掌舵轮番值日守夜,要是平常,现在的这一支巡逻队都不一定能在靳取四人的手下讨得了好去,更别说杀伤对方两人了。 又放缓了些脸色,俞钧道:“真是如此,四位可是年少有为。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随本座上岛吧,等和商家确认了身份,要是能打捞起童林的尸体,你们算是帮俞家教训了侵入的宿敌,本座还要好好感谢你们呢。” “但凭四掌舵安排。感谢不敢当,说起来是我们引来了海腥帮,给您添了麻烦。” 俞钧见华澜庭说话得体,点头不再多言,命船上水手用钩子钩住了水蜘蛛,拖带着他们返回了俞岛。 上得岛来,将水蜘蛛停靠在沙滩上,俞钧亲自带着华澜庭四人去商家的住处。 在路上正走着,迎面过来一行人,为首一人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步履矫健。 两边相遇,那人停步,向俞钧微施一礼:“屠翔见过四掌舵。” 屠翔笑着颔首:“是翔少啊,这么晚了还没睡?” 来人是屠家的大少爷屠翔,比商晨曦一伙还要早一天上岛,听俞钧询问,答道:“我习惯在夜里修炼,刚才找了个僻静月色好的地方,这不刚要回去歇息就碰到您了。您这是出海巡夜了?这几位是?” 俞钧先看了看两边,随后介绍道:“来来来,本座给你们引见。这位是屠家大公子屠翔。这四位呢,是来自自在万象门的华澜庭等四位小朋友,听他们说是跟随商家二少一起的。” 商家和屠家两大经商家族明争暗斗久矣,自在万象门帮着商家,最近一次三方还因为尘封山铼矿的事情大打出手,这次又是为了俞家代理的海中资源同时来到宁海,可说是立场对立了。 华澜庭四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屠翔,既然对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在他们的印象里,正当壮年的屠翔不同于小他很多的纨绔弟弟屠翼,听说痴迷于武道,对经商不感兴趣。 此时当面一见,果然修为很强,比不上老头子俞钧,却比华澜庭要高上一些,看来屠翔的天资不俗,又有屠家延请的很多名师指导,天材地宝都是挑着用的,自己也勤勉。 屠翔目光一闪,眼眉一挑。 他对做生意兴趣缺缺,这次要不是姐姐屠熙珺强拉着他来,他根本就不想出来,嫌耽误他修炼的时间。 就算是屠家的对头,只要不主动招惹他,又没有什么能引起他兴致的地方,他也赖得理会,这些事自有姐姐和弟弟去应付。 他只想努力提高修为,他在人间的目标是修炼、比斗,最后飞升成仙。 不过华澜庭几个人他是知道的,而且几眼扫过去,让他起了兴致。 屠翔也点点头,漫声道:“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还有诸葛昀,我听说过你们。那次在尘封山,就是华澜庭你活捉了我弟弟屠翼吧。” 华澜庭警觉:“不错,正是区区在下。怎么?翔大少是打算现在就为兄弟报仇吗?” 屠翔摇头:“没死没伤的,报哪门子仇。我只是单纯对你们的功夫感兴趣。这般年纪就有此修为,不简单,什么时候一起约着切磋切磋啊。” 华澜庭皱皱眉头:“没这个必要吧。我们此来是陪着商二少与俞家做生意的,不是来打架的。” 屠翔不为己甚:“今天太晚了,又有四掌舵在,看来是打不成了。没关系,再找机会,还没有人能拒绝我屠翔的约战呢。我们走。” 屠翔带着人先走了。 俞钧带他们到了商家驻地,交给商晨曦后,临走时不怀好意地说:“和屠翔比试时记得叫上本座,本座很有兴趣。” 商晨曦等人和华澜庭他们见了面,这时寻真神出鬼没地出现了,只略聊了几句就和商晨曦去了安排好的住处叙话,留下四人在厅堂里。 商锦书兴奋地说:“寻真长老可是少见的传说里的人物,有他老人家亲至,这次我们的底气更足了。” 华澜庭问:“目前情况如何?我们在路上碰到了屠翔。” 牛柯廉道:“不出所料,此次是商家和屠家之争。晚上俞汝大掌舵和我们吃了顿饭,但是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明言这次交易的归属。” 易流年问:“这么拿着劲儿吗?一个偏于孤岛上的俞家,面对仙洲数一数二的两大商业巨擘,这还端起架子了?” 牛轲廉解释道:“论生意场上的规模实力,俞家当然不能和商屠两家相提并论,家族实力上也不能掰腕子,但架不住人家有奇货可居啊,所以能够待价而沽。” “虽然不是独此一家,海中霸主们指定的代理人数量也不多,俞家的靠山又是其中比较厉害的一位,手里的宝贝东西贼多,所以没人愿意真的得罪,因此他们是有恃无恐。” 林弦惊问:“开出条件了吗?是价高者得吗?” 艾晴柔回他:“奇怪的就是还没有,俞家避而不谈这次的规矩和条件,好像还没确定似的,要不就是想渗商屠两家几天,等我们心浮气躁了再谈,以争取更大的利益。” 林弦惊又问:“对方除了屠翔还有什么人,主事的是谁?” 艾晴柔说:“是屠翔的姐姐屠熙珺,不是亲姐,她是屠家家主图悬临的干女儿。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屠熙珺的名声并不好,是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主儿,传闻她和屠家三父子都有一腿。” “但此人头脑精明、长袖善舞,同时杀伐果断,心狠手辣,屠家一直没被我们商家打垮,屠熙珺在其中功不可没。” 华澜庭问:“咱们打算如何应对?” 牛柯廉摸了把并没有胡须的下巴,反问道:“既然你没自己当外人,咱们咱们的,那不如你们四个小子给出出主意,帮俺们一把。” 易流年抢着说:“商场如战场,还不是比拼实力,要我说,我们就答应屠翔的要求,在比武场上干死他,先在气势下压住屠家一头,屠家自然就强硬不起来了。” 诸葛昀:“也不是不行,问题是我看屠翔不是个善茬,万一输了怎么办?而且我们毕竟不是商家的人。” 华澜庭道:“有求于人的话,那就投其所好。我看俞家五位强者以哥、汝、官、定、钧为名,起码俞家上代对于瓷器是非常热衷的,商家如果有什么珍品古窑瓷暗中递上去,没准能拿几个印象分,套一套消息也是好的。” 牛柯廉:“有道理,正好二少刚收上来两件稀罕宋代瓷片,有道是:月光之白,定窑已成,天青过雨,汝瓷无双。可以一试。还有吗?” 林弦惊道:“多管齐下吧。投其所好是对的,瓷器可能小了点。我看,俞家和海腥帮敌对,我们杀退了靳取,俞钧状甚满意的样子,如果艾小姐有情报的话,可以请大能出手再干一票,以显示诚意。” 大家议论一番后,方散去就寝。 之后几天,俞家依旧是好吃好喝款待着,派人带众人去岛上游玩,就是不具体提交易的事情。 期间屠翔倒是让人过来传话,继续邀请万象门弟子比斗,不过让商晨曦给回绝了。 这一日,直到第五天头上,俞家终于有信儿了。 但是,这个大单子的获取方式,却出乎商屠两家的意料,不是竞价价高者得,而是看谁,能帮上俞家一个忙。 第374章 代理考核 原来,成为海中霸主们的代理人也是有条件的,保持住代理地位也是要考核的。 东海三大海中巨头相互之间并不和睦,但在这件事上是一致的。 每三十三年一次,它们会联合举行一次考核活动,只有通过的才能继续享有代理人的地位,如果失败,就会被其他候选家族宗门所取代。 东海海中霸主近几千来没有变动过,所以这个规矩一直延续了下来。 这么多年里,在代理权的争夺中,俞家保有的时间最长,但期间也有过数次失手,经过卧薪尝胆秣兵历马,才在后续的考核中觅机夺回。 像海盗东海之星是百多年前才崛起拿到了代理权的,而另一位代理人日渐式微,估计有很大的可能通不过这次的考核。 按照海中霸主定下的规矩,代理人是不能染指经手交易的物品的,只能从中抽取不高的一定比例作为报酬,就算这样,由于量大持久的关系,代理权仍然是炙手可热。 要不是候选人有靠近海边和其他一些特定的条件,大陆上的门派都会加入争夺的行列。 最近几十年,东海之星的发展势头迅猛,大有隐隐压过俞家的势头。 任何家族宗门的发展都有高潮和低谷,俞家目前就处在青黄不接的一个时期,老辈人已老,后辈人中没有太像样的接班人,又恰逢考核之年,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商家和屠家的身上。 考核时,三家将各自派遣九人参与考核,目标是取得下一期代理权的信物,这九人中包括瑶池、玄珠和脱胎境强者各三人。 按照最早定下一直没有更改过的规矩,代理人可以找人助拳,但是外援名额限定为不超过三人,瑶池、玄珠和脱胎强者各一人。 到了现在,东海之星海腥帮作为海盗组织,可以随时请人加入帮会,不存在外援的问题,只有俞家和另一家族需要邀请非族姓外人帮忙。 抢着帮忙的人很多,但是考虑到这次屠家大少和商家二少及长孙商锦书都来到岛上,保护他们的强者自然不缺,既可以借上力还能以此定下交易对象,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商屠两家当然不会拒绝。 华澜庭他们也觉得好,能够光明正大凭实力取胜,总比靠阴谋诡计小动作竞争要好。 经过商议,抱剑伯要贴身保护商晨曦,将由另一名商家本家的瑶池大能商朔望和玄珠强者商料峭出手,而保护商锦书的任务就交给了不愿出面的寻真长老,第三位脱胎境外援则当仁不让地落到了华澜庭的头上。 他们本以为要提前和屠家通过比试定下三个境界的外援人选,那样的话,华澜庭就很有可能要和同样处于脱胎境高阶又尚武好战的屠翔打上一场。 后经俞家说明,并不需要提前比试,而是届时现场争夺参与考核的外援名额。 海中霸主们都长年处于沉睡的状态,活动时也很少会在浅海地带,所以它们设置了一座建立在一个小岛上的阵法,阵法会按时浮出水面,到时候在岛外会有传送门出现,能够最先通过对应境界传送门压力测试的人方可进入岛中。 三方商定后,又过了一天,俞家几乎倾巢出动,船队驶向大海深处。 商家高手和万象门的人随之前往。 屠家也来了不少人,但他们在屠家人群中却没看见主事人屠熙珺。 牛柯廉在打探后,果然不出所料,屠翔尽管身为屠家长子,却愿意以身犯险充当外援,他要和华澜庭抢脱胎境的一个名额。 一早出发,在海上航行了两个时辰后,船队到了外海区域停了下来。 差不多同一时间,海腥帮和另一家的船队也来了,三方隔着段距离下锚等候。 时至正午,万里无云的天空慢慢开始变得阴沉,还起了风,海浪逐渐大了起来。 突然之间,大家都感到海面的波动变得愈发地剧烈,船只上下颠簸抖动,在波峰浪谷中起伏不定。 前方远处,海面下似隐隐有沉闷的声音传来,逐渐变得隆隆作响。 俞家的人此时还好,毕竟都是水上讨生活的人,多大的风浪都经历过,有些老人还见识过考核所用阵法现身的实景,万象门四人却有些脸上微微变色。 以前他们跨越大海会使用传送阵,出海也多是在近海,没有亲眼目睹过大海发威时人力有时而穷的那种骇人景象。 这还是只是序曲。 没过一会儿,前方响声已经大如闷雷,天空上落下了豆大的雨滴,一时间风雨如注。 轰的一声闷响,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座小山从水底冒出了头,并且越来越大,竟是一个天然的岛屿自下钻出,升了起来。 随着露出水面范围的增大,岛屿周围的水域产生的吸力,导致风向和水流方向发生逆转,岛屿周围灰蒙蒙一片,让人看不清岛上的情况。 幸好三家的船队都离得足够远,否则非得给吸过去撞上不可。 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之久,说是个小岛,毕竟是个岛,一个庞然大物浮出水面,耸峙停止下来,动人心魄。 风雨也慢慢停息了,岛屿四周起了雾气,令众人看不清岛上的景物。 俞家家宰俞哥取出一根焦黑的树枝,那是代理权的信物雷击木。 雷击木是在生长过程中遭到了雷击但活下来没有死去的树木,以多次雷击都平安无事的树为佳,也称辟邪木,因为带有霸道而充满正气和阳气的雷电气息与印记从而产生了灵性,被认为是阴祟之物的绝对克星。 获取雷击木的最佳时间当是在惊蛰节气附近,获取时不可砍倒尽毁全树,只能取一部分,而且不可落地,须用红布接住供奉起来。 其他两家的主事人也举起了各自的雷击木。 三家的目标就是从岛上取得新的雷击木作为信物,旧的则会失效。 三根雷击木出现后,岛屿上的雾气见之而动,收拢后,一部分凝聚成一个巨大蛇头的形状,双眼处有光芒时明时灭,并缓缓张开了大嘴,吐出几十个雾气圆圈,这就是进入岛内的传送门了。 圆圈飘飞到船队的近前,在三个相邻的区域内散开,有上有下,错落沉浮,圈中散发出强弱不等的威压气息。 华澜庭他们事前已经得知,有资格参与的各人要选择适合自己的传送门接受考验,能破门者进入,无力进入或当进入者的数量达到上限,剩余者被排斥在外。 俞家和争夺进入资格的商家、屠家强者已经纷纷飞起,就近选择与自身境界对应的传送光门开始闯入。 华澜庭也瞅准了外侧下方一个威压较弱的传送门飞了过去,与他竞争脱胎境外援名额的屠翔同样如此,两人比的是看谁先行破门,迟者为输。 诸葛昀在这几天里已经和寻真学会了驾驶水蜘蛛,他和林弦惊、易流年不放心,三人从海面上追了过去。 华澜庭突入传送门内,立时感受到强大的压力从前方和四周逼了过来。 以身硬扛了一会儿,他发现这股威压除了考验欲进入者的修为,必须放出真气抵御以外,其中还有如刀锋般锐利的水气似针尖一样攒刺肉身,而且时不时还有蕴含着金石、土木、火光、雷电元素的术法袭来,较为全面地检验着他的防御水平。 斜瞟一眼,华澜庭的目光穿过气旋外壁透明的水汽,见不远处的屠翔脱下了手腕上的一个镯子,那镯子放大并变着方向旋转起来,护住了屠翔,帮他挡住了威压。 财大气粗的屠家大公子法宝多得很。 看到这里,华澜庭腹内雷丹动了起来,青蒙蒙的光芒溢出,在他的体外形成了一层护甲,有细碎的雷电光华轻微地噼啪作响,加上他本已穿了一件护身套装,顿时把威压拒之在外。 这是云轶奇在他从厚土大陆回来后,根据雷丹的进化情况帮他设计出的防御之法,命名为“青雷随身甲”,别看不厚,却能绞碎试图入体的大多数类型的攻击。 靠着护甲,华澜庭一步步向着传送门气旋的深处挺进,目测他和屠翔两人的速度不相上下。 华澜庭正在考虑用什么招数既能加快速度又不消耗太大,以免进去后影响实力发挥的时候,忽然觉到身后有异! 在他下方水蜘蛛上的林弦惊三人看得清楚,一条数丈长的灰色水柱翻滚着从侧方席卷而来,水柱粗大的龙形头部里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驱动水柱扑向华澜庭的后背。 有人偷袭! 不论华澜庭挡不挡得住,推进的速度势必受到影响,就会被屠翔抢到先机。 三人怒了。 失去资格也便罢了,就怕华澜庭在威压和水柱的夹攻下受伤。 诸葛昀反应最快,骤然强力出手,“昀蕴灵雷”冲天而起,雷光电火叠加了金系术法的锐利,追上了水柱的龙头。 龙头顿了一顿,缩减了一圈,仍然去势不变。 林弦惊的气箭紧跟着到了。 这次锦背花雕弓只发了一箭,弓弦弹出炸响,气箭在空中无形,几乎瞬间后就进入水柱的头部爆开。 水柱停滞了两息,灰色的水汽又稀薄透明了几分,显露出里面的人。 是海腥帮的靳取! 靳取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器之人,数日前被万象门四个年轻小子迫退让他耿耿于怀,这次又看到了水蜘蛛和闯传送门的华澜庭后,他头脑发热,不惜冒着被帮规责罚的后果,放弃了自己进入的机会,从相邻的一侧发动了偷袭,要将华澜庭毙于手下泄愤。 诸葛昀和林弦惊上次是留了力的,现在两人各施绝招,暂时阻住了水柱的前行势头。 奈何靳取玄珠境的修为摆在那里,华澜庭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易流年缺乏远程攻击手段,又不甘落于人后,急道:“诸葛、弦惊,送我上去!” 诸葛昀和林弦惊两人合力一推一踹,易流年随之被抛起,他在空中施展身法又闪了几闪,到了还要继续发力攻击的靳取的后下方。 易流年放出“极道流年”准道域,同时以手中的黄金错刀斜挥,目标是靳取的两脚。 刀砍不是目的,这是易流年新近刚初窥门径还不完满的一记半吊子绝招——空间吞噬。 此招如果大成,不但可以开辟出一道空间裂缝,既可以让他临时存身,闪躲开应付不了攻击,还能出其不意让敌人陷入其中。 这种空间裂缝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另一个时空维度的空间位面,只是同一空间内的次级低维附属子空间,但任何跨空间衔接处的切割之力都是极为恐怖的。 易流年现在只练到了勉勉强强撕裂出一丝空间缝隙。 靳取志在华澜庭,没有把不到脱胎境的易流年当作大敌,疏忽之下吃了亏。 等他感到剧痛时,幸亏及时抽身,只是鲜血淋漓、伤重见脚骨,慢一点儿的话,这只右脚就没了,而且找都找不回来。 三人接力攻击,终于拖住了靳取的脚步。 但是,华澜庭还是受到了干扰,另一处的屠翔已经发力冲进了传送门。 脱胎境外援只限一人,华澜庭无缘进入,他被传送门气旋推了出来。 第375章 自取灭亡 靳取搅局,华澜庭竞争失利,进入名额被屠翔抢走,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不由怒从心头起,是恶向胆边生。 他被传送门里的威压送了出来,借着这股推力,华澜庭稍微变了个向,加速冲向靳取,要一泄心中愤懑。 靳取脚上的伤势并不算重,却着实吓了他一跳,且他的水龙术法已经被林弦惊和易流年打散,再要重新凝聚可就来不及了,在空中被华澜庭恶狠狠地撞了上来。 华澜庭有气旋推力的加成,身上的“青雷随身甲”也还没有卸掉,这一下,冲击得靳取倒退数丈,浑身气血翻涌。 这对玄珠境的靳取来说问题并不大,可华澜庭丝毫不停顿,如影随形跟上,直接放出了“元素剥夺”秘法,靳取没缓过神儿的工夫就中招了。 元素剥离已经被华澜庭运用的熟极而流、炉火纯青,靳取体内的盐份和糖份飞快逸出,这下的伤害实在不小,他头晕眼花得连云头都要踩不住了。 敢偷袭我?那就要有被反杀的觉悟! 华澜庭正打算拼尽全力一鼓作气,几个大招衔接在一起,看能不能取了靳取的狗命。 这时下方传来林弦惊呼喝的声音。 华澜庭向下望去。 为了帮助华澜庭,林弦惊和诸葛昀不再保留灵力,此时再次竭尽所能施放云蕴灵雷的无形气箭,不让受创的靳取喘过气来。 施放完毕,林弦惊手指斜上方,嘴里和华澜庭说着什么。 华澜庭抬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这段时间里,商家的瑶池大能商朔望成功进入,商料峭和屠家的人却无一人得手,玄珠外援的名额面临空缺的状况。 林弦惊这是要华澜庭认真考虑是否转而冲击玄珠境的传送门,以获取进入的资格。 华澜庭再怎么强悍,以脱胎境硬闯玄珠境层次的传送门,如愿的希望不大。 见林弦惊又指了指靳取,华澜庭心领神会。 一不做二不休,靳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作为我的垫脚石吧。 华澜庭一狠心,拼了,风险当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靳取,你去死吧。 靳取此时虚弱,正在极力运转修为恢复。 华澜庭双手一分,金丝铁线的“撇捺人生”强力发出,不是攻击,而是以巧劲击打在靳取的身上,抽飞并卷带着他到了附近的一个玄珠境传送门前。 靳取这时不在状态,他害怕了,哪里肯进,试图挣扎。 华澜庭为了取得登岛资格,也不保留修为储备了,相对省力的五行清炁雷法用出,暴烈的雷电之力顺着金丝铁线涌出,将心不甘情不愿的靳取硬生生逼了进去。 靳取为求活命,不得不打先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气旋内威压的攻击。 他是想主动退出去,可华澜庭又发出了五雷鸣光掌力,通过金丝铁线顶着靳取,以蓄势不发、含而微发之势逼迫压着靳取抵挡威压。 这就是境界提升的好处了,能收能放,对真气的分寸控制相当自如。 靳取被外面连续削弱,一招受制步步受制,在一开始没能一下子摆脱华澜庭从身后的打击,当他必须全力抵御气旋的威压而不断耗损后,就再也无计可施,陷入了必死之局。 靳取万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偷鸡不成枉自送了性命。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靳取,他现在要不是爆发最后的余力争取冲入传送门内,要不就向外突围夺取一线生机。 靳取选择了后者。 当前这个屌样,他可没有信心硬往里闯,侥幸闯过去还要在里面经受不可测的危机考验,还不如死拼身后只有脱胎境的华澜庭。 修为疯狂运转,压榨出全身上下所有的剩余功力,靳取双眼赤红,调转身形,勉勉强强调运出一条小号的水龙在后面盘旋,护住了他的背部和侧方。 与此同时,他双手圈抱,凝水成冰,生成了数百支大小粗细不依的冰刃。 成败在此一举,靳取穷尽能够聚起的修为,挥手御使冰刃飞向华澜庭。 这是他赖以成名的“万刃穿心寒冰刺”,不但锋利而且数量多,附带的寒气还能迟滞甚至冻结修士的气血运行,修为不及的对手在冻住后被冰刃肢解时,往往成为带血的冰块散落一地。 华澜庭这时也承受不住连发五雷鸣光掌形成的越发强大的反震之力,不得不收了掌力。 目睹靳取垂死挣扎前的凶狠反扑,华澜庭不能闪避,那样靳取很可能顺势冲出传送门了,他也没有选择对攻,而是采取了集防守反击于一身的招法——庭前明月镜。 法宝葵花四兽境被他祭出浮于胸前,放大如盾,护住了要害,腹内雷丹的青光源源不绝注入。 得雷丹之助,葵花宝镜斑驳镜面内镶嵌的四只固定的古兽似乎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动了起来,形象立体丰满。 说时迟那时快,冰刃已如箭雨般疾飞而至。 镜面在开始并未反射,而是收拢光芒内凹,冰刃射入好比泥牛入海毫无声息,实则是被万千细小的青色雷光与银色电芒绞得粉碎,散出的寒气被四兽以嘴长吸,纳入腹中。 随着接收的冰刃的增多,葵花镜也在缩小,华澜庭脸色先红后白,后力也不继了。 好在法宝本身的威力显现,四兽镜缩小到正常大小时,终于吞噬化解了大部分冰刃的攻击,镜面重又变得闪亮起来,明光大放,扭了几扭,晃了几晃,光芒外凸,内部四兽吸收的寒气也被它们大力喷吐而出。 庭前明月镜的反射作用! 明光夹带着寒气席卷了所剩不多的冰刃,并使其倒转,以比来时更快更强的速度力度反打靳取! 靳取见之,面若死灰,知无幸理,自己无论如何,难逃这一死劫。 一来一回的数息之间,靳取咎由自取,自己发出的术法被华澜庭反拨了回来,威能更盛。 他被冻成了一座冰雕! 不等冰刃分身,传送门里的威压在水龙消失后迅即包围挤压靳取,与平常的肉身不同,冰雕靳取非但被挤裂压碎,形成了冰雾,而且冻结的真气爆开,效果和自爆比起来也差不太多。 一声闷哑的巨响发出,传送门摇了三摇,出现了溃散的迹象,内里的气旋也停滞了片刻。 华澜庭眼明身快,捕捉到了中间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 心未动,身已远。 下意识地,想都没想,“寸步千里”即时启动。 再出现时,华澜庭穿越了传送门,进入到了门的另一侧。 迎接他的是已经在里面的八个人诧异的目光。 大家都以为这次要少一人进行考核了,这也是为什么俞家要请外援的缘故,因为他们知道强者的数量虽够,有把握通过传送门的却不足。 带头的俞家瑶池大能松了口气:“小伙子不错,居然能通过玄珠门进来。好了,人齐了,考核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大家稍作休息,等会儿分组出发,规则在来之前都和你们说过了。为了俞家的荣耀,请加油。” 华澜庭打量了下里面的环境,他们现在是在沙滩上,天色阴沉黯淡,空气中的灵力充沛,但是水汽很重,极为潮湿,前面椰林摇曳,穿过椰林是被雾气笼罩的黑色山林。 九人在原地盘坐调息。 屠翔有意坐到了华澜庭的旁边,对他说道:“可以啊,小子,不过接下来你要走的是玄珠境的通道,希望你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吧。如果大难不死,出去后,我想和你较量一场。” 华澜庭有点儿哭笑不得:“我说屠大少,尚武的你应该找的是比你强的人挑战,欺负修为弱的非高手所为。” 屠翔正色道:“我有种感觉,不会看错,你是个非常有实力的对手。再者,我是最喜欢看潜力强者在我面前吃瘪了。哈哈哈。” 华澜庭笑笑,未置可否,专心于恢复。 闭目凝神,他一面运功,一面和空天青烟玉里的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沟通。 在岛屿升起出现的时候,易流年曾提出进入空天青烟玉和华澜庭一起参与考核。 华澜庭的空天青烟玉早已渐渐为人所知,门中长辈和弟子们都知道他有一个储物宝玉可以容纳活物与人,是从俗世界里带过来的。 易流年的提议被寻真否决了,理由是以他的感知和经验,这个岛屿让他都觉得有些恐怖,这种类似作弊的宝物在里面应该发挥不了作用。 果不其然,龙蜥和阵灵与华澜庭可以以意念交换想法,但是两只灵物目前无法离开青烟玉出来帮助华澜庭,他在这里要孤军奋战了。 华澜庭没有想太多,根据了解,在岛上考核中失利的人不会死亡,会被传送出去,所以屠家才放心大胆肯让屠翔进来。 难度必然还是不小,因为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九人将分作三组,华澜庭是从玄珠门进来,因此会和其他两位玄珠强者进入相应的通道闯关。 据俞家介绍,每次考核的内容都不太一样,每一组别内必须至少有一人过关,三人齐聚才能取得新的代理权信物,如果有任何一组全军覆没的话,就会失去代理资格。 话虽如此,要想力压屠家拿到交易资格,华澜庭需要比屠翔走的更远才行。 还没有完全恢复,众人就在带队老者的要求下起身出发了。 那瑶池老者取出了雷击木,将之一分为九,每人分发了一小根,凭此可进入对应境界的考核通道。 他们穿过了椰林来到了山脚之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次考核和以往相比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三家的二十多人,即将面对的是,生死考验! 第376章 林中怪兽 按照以往的惯例,考核通道位于山岭另一侧的下方,他们需要翻山过去。 然而,正当九人要飞跃过山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阴云密布,顷刻之间就暴雨倾盆,瓢泼如注,恰似海水倒灌一般。 为了赶时间的话,冒雨飞行也不是不行,大家都是修真强者,只消把真气外放护体就能隔绝雨水。 问题是除了大雨,天空中还时有雷电肆虐,这可就危险了。 无奈之下,九人只好乖乖地攀山而行。 这倒正中华澜庭的下怀,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正好利用路上的时间继续行功调息。 山上虽然无路且泥泞湿滑,对于这些人来说并不是问题,他们很快就到了山顶,途中分作了三拨,华澜庭随另外两名俞家的玄珠强者走在一起。 其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曾经参加过上次的考核,算是识途老马,他带着华澜庭两人向着左侧的山峰插了过去。 此人和蔼面善,名叫俞平,见了华澜庭温言说道:“年轻人,你很厉害嘛,这般年纪有如此修为,还能通过玄珠气旋,真是后生可畏啊。” 另外一名年岁轻一些的俞家强者俞定就不那么友好了,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是侥幸而已,恐怕消耗不小吧,等下在里面可不要拖我们这一队的后腿才好。” 岛上的灵气很足,华澜庭正在抓紧时间回气,无暇理会那人的阴阳怪气,只和老者微笑点头。 三人攀上山头的时候,才刚铅云压头的天空一转眼就云收雨霁放晴了,雷阵雨过去,一下子变得碧空如洗,天光大亮。 三人向着另一侧的山底下看去,山谷中,远远地隐约有一处光芒忽闪忽现。 俞平道:“不错了,那里便是玄珠考核通道的入口了,我们有雷击木为凭,进入无碍。走,下山。” 这一侧的林木更为繁茂,但是坡度要陡峭的多,此时风雨俱停,三人飞身而起,沿着密林的树冠顶端斜掠冲下。 待接近山脚,越过最后一片树梢后,眼前陡然开朗,下面是一个长长的斜坡,尽头处有一道光门。 华澜庭就要借势而下,却被老者一把拉住。 “不可!从斜坡开始到光门跟前禁空,瑶池大能也飞不起来,只能步行。” 华澜庭倒吸一口凉气,让他飞不起来好说,寻真都轻易做到了,但是禁飞瑶池大能可就难了,这个地方的确邪门。 俞定忽道:“你们看,那边有一条急流,是暴雨造成的山上泻水形成的,沿地势低洼处汇聚成河,末端直入光门,我看咱们不如做只小舟漂流而下。” 这个主意倒是可行,三人也不用做舟,直接以术法切断三棵大树,把树干浮于水面,站在上面操控着顺流而下。 坡陡水急,他们很快就到了斜坡的中段,华澜庭突叫道:“你们看!彩虹!” “有什么稀奇的,大惊小怪,刚才就有了。”俞定不以为然。 华澜庭道:“不对,你们看彩虹的中间。” 雨后彩虹确是寻常,但华澜庭说的没错,这道彩虹贯于光门之上,七彩霓色在两边泾渭分明,但中间的部分在这个位置看过去却是古怪。 七种色彩发生了扭曲,而且扭得形如麻花一样,在水汽映衬下更显诡异。 事有反常,三人欲停下观察,可这时正顺激流而下,减缓速度都要费点儿劲,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前方似乎有一股吸力传来,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拖拽着三人加速冲下。 吸力沛然,难以抵御。 怎么办? 俞平毕竟年长,虽然上次来没见到如此异状,他没有惊慌,一指点出,一道气劲打在光门上,结果好像是撞击在了一面无形的壁障之上,气劲落点处出现了七色光波组成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并呈现波纹状的抖动,逐渐淡化消失。 试探后感受到反弹的力度,俞平大叫:“拿出雷击木,术法强力攻击!咱们闯进去!” 华澜庭和俞定闻声取出雷击木手持,同时各自发出了真气。 几个眨眼的工夫,三人来到了光门之前。 接着术法引起的光纹激荡穿过的一刹那,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下来。 华澜庭眼前发黑,头皮发紧,只觉大脑中一片空白,脚下圆木如同慢动作一般在一寸一寸地前进,肺中空气如被大力抽走,行将窒息。 令人不解的是,他尽管目不能视,身若停滞,周围景物却似乎历历在目,并在飞快地在向后倒去。 开始的时候,地面上都是砂砾碎石,很是干旱,稀稀落落的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是些不高的针叶锥形树和低矮的蕨类植物,叶子都尖尖细细的。 接下里,气候似乎温暖湿润了不少,有了灌木丛林,地表几乎都被植物覆盖,大地一片葱绿,植被的高度也增加了。 再后,有了沼泽湖泊、绿草、灌木和大叶乔木,取代了灌木和蕨类植物,并且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开花植物,山川变得欣欣向荣起来。 这段浮光掠影的时间应该很短,因为窒息的感觉马上就过去了,眼睛可以看见了,一切恢复了正常。 思维能力和视听嗅味触五感是正常了,华澜庭却啊的一声惊呼。 他从光门里冲了出来,速度极快地落向地面,下方是一块布满了青苔的巨大岩石。 本能地一个轻巧的空翻,华澜庭将将躲过了和岩石的亲密接触。 这本是一次成功且漂亮的闪避,他却在落地后僵了一会儿,一脸的难以置信。 又动了动手脚呆立了半晌,在走了几步后,华澜庭终于确认,他失去了修为! 确切地说,不是失去了修为,而是不能动用了。 雷丹仍在,但是黯然失色、无法转动,而且任何功法都启动不了,术法自然也发不出来,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样。 现在,他变回了一个普通人,包括感知力也是。 试了试,好在肉身没有变化,身体的强度还是脱胎境的水准。 这是什么鬼地方? 怎么可以如此? 寻真没有说错,此地极为恐怖。 失去飞行能力是一回事,如果是瑶池大能针对他出手,封印了他也能接受,但这里明明是个极为广阔的空间,他却被压制得修为用不出一星半点儿。 就算是座阵法,如果进入的脱胎、玄珠和瑶池修士都是如此,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以他所知,首先,阵法本身要极为强悍,除了设计和布置高明之极,还要有海量的能量支持。其次,主持阵法的人也要有无比强大的修为,才能控制住阵法。 这,怎么也得是传说中的十方无极境界,具有突破飞升成仙可能的超级大能才能做到的吧。 难道说是东海三大霸主亲临? 一是不太可能,二是那三位恐怕也达不到这等程度吧? 华澜庭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费神,当务之急是找到出路。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俞平和俞定都不见踪影,现在的情况和俞家介绍过的历次考核的情形已经大为不同了,再结合穿过光门时那道怪异的彩虹和窒息时的景象,他觉得此次考核应该是发生了不可知的异变。 再次观察环境,这里静悄悄的,阴暗如傍晚,周围树木一人都环抱不了,足有十几丈之高,在头顶上方遮天蔽日,高处的树身树冠上可见蜘蛛网样的尘丝挂着,地上是积累了多年的绵软的枯枝败叶。 他身处在原始森林之中。 此时当是白天,但是难以辨明方向,华澜庭根据树木枝叶细微的不同,朝着认为的阳面位置前行,不时调整方向,以免迷路绕圈。 修为不在,好在身体强度尚存,他在密林中可以快速穿行。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一路上安静的怕人,连一只小动物都见不到,唯一的变化是树木有所稀疏。 华澜庭刚坐在一棵直径过丈的巨树下休息,忽听到有人呼救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来,还夹杂着猛兽的嘶吼。 呼地站起,华澜庭想了想,爬上了最矮的巨树树枝,纵跃着沿交错的树木枝干朝发声方向摸去。 不多时,他在树上都能感到地面上传来的轻微的震动。 这猛兽的体型该有多大啊。 正想着,透过枝叶的缝隙,他看见了一幕让他震惊的画面。 一人正在窜上跳下地逃窜,不是俞家的人,看他胸前标记,是海盗东海之星海腥帮的人! 这次考核果然是乱套了,按理说三方独立考核,相互之间是不会串在一起的。 来不及思考,华澜庭的眼神就被在那人身后追赶的怪兽吸引了过去,一时呆滞。 那是一只他从没见过却似乎有印象的异兽。 异兽的个头比常人高出一倍,体长一丈左右,头部如鳄鱼身子似蜥蜴,皮肤粗糙带有鳞片,但四肢不是从身体两侧向外张开,而是直立在身下,以两只后足着地行走,脑袋很大,大嘴张开,里面有锯齿状的牙齿,前肢虽细长,却分别有三个又尖又长的爪子,还有一根粗尾。 怪兽的行动略笨拙,这才使得那名海腥帮汉子能够依靠灵巧的身法幸存到现在。 怪兽捕杀猎物的方法很特殊。 先是跃起扑向目标,伸出一只前肢抓出,其中一只后脚会单脚着地,另一只足上有一个如镰刀般的爪趾接着踩踏而下,尾巴强烈地摇摆,以保持这种攻击方式的平衡。 无端地,华澜庭的脑海中蹦出三个字——恐爪龙! 第377章 史前生物 没有多少事情是真正无端无缘由的。 华澜庭之所以瞬间就想起了恐爪龙三个字,是因为他见过。 不是见过这种怪兽,而是在书上见过相关的描述。 这种生物曾经是远古时期的世界霸主,早已灭绝,不现于世。 各个大陆上的人们,有资质有条件的大多专注于修炼,但在漫长的生活中,总有一些人有其他的关注点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爱好,打发时间也好,个人兴趣也罢,让这个世界里多了些姿彩。 这里面就包括了自在万象门的一代老祖道函真人,老祖修炼之余的兴趣广泛、涉猎繁多。 他老人家对这种生物没有花时间研究,却收集了大量前人的成果,这些笔记存于至道学宫中,到如今已是落满尘灰,很少有人翻阅了。 华澜庭恰恰就是这很少人中的一员。 从笔记中,他知道这种绝迹的生物被后人命名为“恐怖的大蜥蜴”,然而道函真人在注释里,形象地称之为“恐龙”。 恐龙,已经不是远古生物了,而是史前怪兽,统治了大陆不知多少万年,为爬行类动物,外形奇特,大小悬殊,大者有数十头大象之巨,小的则如同鸡鸭,恐龙有的食肉,有的吃素。 恐龙的种类有数百种之多,起源和灭绝原因成迷,后人只能从骸骨遗迹中进行研究。 华澜庭看到的这只是其中的一种——恐爪龙。 在恐龙家族中,恐爪龙是体型较小的一种,但是动作敏捷又聪明,前后肢上都有令人恐怖的爪子,是极具危险性的肉食性掠食者恐龙。 恐爪就是恐怖之爪的意思,尤其指它后肢掌上的第二趾,此利爪可以调整角度,进攻时能够以最大的弧度向前向下戳向猎物。恐爪龙十分爱护这个爪子,连走路时都会收起来以免磨损。 华澜庭正走神脑补恐龙信息的时候,海腥帮强者在和恐爪龙一追一逃的过程中已是筋疲力尽了,再也支持不住。 此人修为虽胜过华澜庭,但在这里是空有一身修为发挥不出来,强悍的肉身在恐爪龙的爪牙皮甲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儿,这时被恐爪龙攻击带起的恶风掀翻在地,恐爪龙一抬脚,恐怖之爪戳下,那人被开膛破肚、一命呜呼。 华澜庭不是不能救援,一是距离上有些来不及了,二是寻真说过海腥帮都是该死之人,救之无益。 目睹一位玄珠强者就这样殒命在恐爪龙爪下,华澜庭心下骇然的同时,脸上表情随之僵了一下。 空天青烟玉里的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向他发出了警示。 一兽一灵说的是:这里不是幻阵,恐爪龙是真实的存在。更吓人的是,在它们的感知下,海腥帮强者是真的死亡了,而不是如俞家所言,失利者会被传送出去,不会丢掉性命。 这下麻烦大了。 华澜庭敛息屏气,一动不敢动。 据他所知,恐爪龙可不是个体单独行动的种类,由于体型较小,恐爪龙是成群结队集体狩猎的,以便应对大型肉食类恐龙,此地出现一只,必然还有其他的在周围。 如他所料,这一只正在撕扯尸体的时候,就有好几只跟过来的恐爪龙赶上来捡便宜。 直到海腥帮强者被啃食得只剩下些散碎骨肉,恐爪龙们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又等了半晌,华澜庭才敢小心翼翼地下了树,撒腿如飞,撒丫子向着认准的方向奔去。 元识已经外放不出去了,此时如此弱小,为防像海腥帮那人一样丧生恐龙之口,华澜庭一路上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跑跑停停,时时观察风吹草动,随时准备飞身上树,生怕撞上惹不起的存在。 可怕什么来什么,华澜庭又听到了吼叫的声音,松软的地面上传来的震动比前一次更甚。 他马上上树,手脚并用来到了高处,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枝繁叶密,看不到什么,远处只有树枝被毁坏造成的连续的动静。 犹豫了片刻,华澜庭决定还是靠近去看一看。 他现在还有接近打通任督二脉的俗世界武者的水平,启动轻身功夫,沿着大树枝干纵跃,快接近时停了下来,用了一个倒挂金钩,双腿勾住树枝向下探头观瞧。 片刻后,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仍被吓了一跳。 和刚才一样,一人正被一只恐龙追逐。 这次先没去注意那个人,因为华澜庭被恐龙惊到了。 其实修真界里体型巨大的灵兽多得是,不少比恐龙还要大还要狰狞可怕,但纸上描述的史前怪兽一旦真实出现在眼前,形成的视觉冲击力更加令人震撼。 这只恐龙比恐爪龙还要恐怖,体型大了两三倍,前后身长足有五丈,高大威猛,体重怕不是有四五千斤。 它有一个极大的脑袋,光嘴巴就有三尺多长,可以张得极大,里面长了满满两排锋利的牙齿,每一颗都像匕首一样尖利,还都带着倒钩,一旦猎物入口,绝对再也逃不出去。、 衡量恐龙攻击力的一项重要指标就是嘴巴的大小,这只肯定是肉食性的。 此兽前肢相对短小却强壮有力,两爪各有如同弯刀的三指,后肢高大粗壮,两只脚掌上各有一个带爪的脚趾,另有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背上沿脊部有几十个三角形的凸起。 这个种类华澜庭也知道,正是恐龙家族中着名的兽脚类杀手——异特龙,只有寥寥几种大型蜥脚类恐龙才能和异特龙相抗衡。 这只独行的异特龙正在横冲直撞,追赶前面一人,凡是阻挡它的细小些的树木和低矮树枝,都被它以身躯撞断或者以利爪拨开。 目光下落,当华澜庭注意到被猎捕之人时,认出来此人竟是来时同行的俞定。 俞定狼狈不堪,一条腿应该是在逃跑过程中伤到了,人一瘸一拐的。 俞定和之前死掉的海腥帮强者一样倒霉,进来后不久都遇到了掠食性的肉食恐龙。 死去那人面对的是体态娇小的恐爪龙,他不是没想过上树躲避,但在灵活的恐爪龙的追捕下一直没找到机会,靠着玄珠境不俗的肉身强度和灵巧性才捱到了最后不支的时刻。 俞定碰到的是更为凶猛的异特龙,他居然慌乱得在一开始没有想起来要上树。 也怪不得俞定惊慌失措,任谁赖以存身和图强的修为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都会一时间接受不了、反应迟钝的。 好在异特龙虽凶,身形和体重决定了它的行动没有恐爪龙那样迅速敏捷,俞定才免于在碰面时当场去世。 但他在醒过味儿来要窜上树时,异特龙的体型优势使得它能控制一定的高度,俞定就是在那个当口被异特龙的利爪擦中大腿负伤的。 这下他更难以摆脱对方的追击了,如果不是玄珠肉身让他能扛住好几次异特龙的非正面爪击,俞定早就葬身恐龙之腹了。 见是俞定,对方虽曾出言不逊,华澜庭怎会在此刻计较,他要出手相助。 眼见异特龙猛地一个踏步,不良于行的俞定被震抛了起来,未必躲得过异特龙随之而来的前爪拍击,华澜庭可不敢直接扑过去和异特龙贴身肉搏,他挥手把那段雷击木发射了出去。 华澜庭在俗世界里就是暗器高手,雷击木准确地打在了异特龙的一只眼睛上。 怎奈力道有限,雷击木没能深入进去,只射瞎了异特龙。 异特龙突然遭受袭击,剧痛难忍,怒吼连连,放弃了俞定,鼻翼翕动,同时四下里寻找,发现了华澜庭的藏身之地,怒不可遏地来到树下。 华澜庭继续向上窜行,异特龙够之不着,愤怒地以粗壮的尾巴连续抽打树干。 这里的森林稀疏了不少,树木也没有深处的粗大,树干被异特龙弄得遥遥欲坠。 华澜庭见势不妙,高高纵身跃起,跳到了旁边的树上。 异特龙跟了过来。 华澜庭瞅准时机,再一抖手,一道金银交加的光芒直刺而出。 来到这里后,储物空间里的物品都取不出来了,俞定和海腥帮的人的武器与法宝都是玄珠境界所使用的,失去修为后,即便拿得出来,他们也使不了,光武器的重量就吃不消。 但华澜庭在外面取雷击木在手时,顺便把金丝铁线揉成一团握在掌心,这才有了件趁手的利器。 此时甩出,金丝铁线自身神奇,长短如意,且不受岛内空间阵法的制约,尽管没有真气的加持,本身的锋锐足够了,笔直地从异特龙左眼伤处刺入,从大头的另一侧眼部贯通而出。 异特龙脑部受损,这是致命伤! 但异特龙体大,生命力旺盛,一时不得死,又在树下折腾了一小会儿方才突然挺立不动,随后堆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委地。 俞定大难不死,惊魂未定,等异特龙死定后才走了过来。 两人相聚,俞定对华澜庭自是千恩万谢。 俞定的伤势不重,包扎一番后,两人捡拾了一些野果果腹,恢复气力后不敢久留,继续向外行去。 走出很远,终于出了茂密的原始森林,没有再遇到其他的恐龙。 高大树木开始变得稀少,落叶乔木、低矮灌木和草本植物逐渐多了起来,并开始有了沼泽。 再后,他们来到了一个狭长的巨大湖泊的岸边,两人正沿湖疾行时,湖中间的水面上忽地冒出了一条巨蟒,随着巨蟒露出水面部分越来越多,一个庞然大物浮了出来,身子比异特龙还要长出不少,他们最早看到的巨蟒只是它细长的头和脖子部分。 俞定是杯弓蛇影,见此情景,吓得拉着华澜庭就要跑。 华澜庭故作轻松地笑道:“无妨,这是蛇颈龙,食草吃鱼,不吃人的。” 俞定将信将疑,湖里这是又冒出来几只蛇颈龙,果如华澜庭所说,蛇颈龙根本不朝岸上看,优哉游哉地在湖里游戏捕食。 顾不上观赏少见的奇异恐龙,他们继续沿着岸边前行。 走到湖泊中部,两人猛地驻足,面对面对视一眼,都是脸现,惊喜之色。 第378章 天上水下 他们的修为,有了松动的迹象。 又过片刻,两人都恢复到了筑基境,并且能感到还在一丝丝地拔升,速度是奇慢无比,但总好过一潭死水。 太爽了! 久违的充盈感上身,虽然只是平平无奇的筑基境,毕竟任督二脉通畅了,远非前段时间只有俗世界里武者巅峰的水准可比,一个箭步都能窜出好远。 两人欢呼一声,拔腿向前飞奔。 看来向外走是对的,阵法的作用会随着距离中心区的远近而变化,照着这个方向走下去,迟早能找回全部修为。 翻过一座缓坡,华澜庭和俞定却急忙收住了欢快的脚步。 眼前不远,赫然有两只蛇颈龙站在岸边,正在悠闲地吃草。 两人刚刚信心爆棚,觉得似乎有能力和恐龙掰一掰手腕了,怎奈一看见蛇颈龙庞大如山的身躯,身体就很诚实地停了下来。 俞定道:“小华,你不是说蛇颈龙不吃肉的吗,那咱们也没必要自找麻烦,还是绕过去吧。” 华澜庭还没回答,侧面远处的湖面上空有了声音,而后从低矮的白云后面闪出来上百个黑点。 修为有了,目力也增强了,两人定睛一看,华澜庭脱口而出:“翼龙!” 按照至道学宫笔记上的说法,最早能飞上天空的动物不是鸟,那个时候鸟类还没有出现,而是具备了飞行能力的爬行类动物——翼龙。 在那个时代,翼龙是天空中的“主宰者”。 这一批翼龙长不到一丈,脑袋很大,嘴巴又尖又长,喉咙处有一个皮囊,也许是为了取得平衡,头顶上方有一个大大的向后伸出的骨冠,骨冠颜色艳丽,和长长的嘴喙对称,再配上弯月形不很宽大却长长的双翼,样子很是漂亮。 翼龙的速度极快,出现后有一些便俯冲下来,然后马上振翅飞起,应该是抓住了水中的游鱼,吞入了嘴下方的皮囊之内储存。 俞定知道华澜庭对这些怪兽了解不少,弱弱问道:“这些家伙吃鱼,会不会吃人?蛇颈龙再怎么说行动缓慢,要是翼龙从天上攻击我们,很难防啊。” 华澜庭也不肯定。 人们对恐龙这种古老的物种在整体上知之极少,有限的认识都是从骨骼遗迹上推断出来的,像翼龙就有好几种分类,他吃不准湖上的这些对人有没有攻击性。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面对陆上恐龙,他们还可以斗一斗,斗不过还可以跑,但来自天上的攻击确如俞定所说,是很难防住和逃脱的。 华澜庭摇摇头,安全起见,还是不能冒险,筑基境只是力气大了,具备了基本的术法攻防能力,要说和数量众多的翼龙对上,他心里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时已经有很多只翼龙从湖面上向着这边飞过来了。 华澜庭观察一下,现在跑是来不及了,他当机立断,矮着身子一马当先冲下小山坡,一面对俞定说:“快,走,我们到蛇颈龙的身下躲一躲。” 俞定啊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看见华澜庭借着茅草的掩护跑出了老远,想想终是不敢自己一个人留下,鼓起勇气也随之而下。 不知是翼龙只吃鱼不吃人,还是被蛇颈龙巨大的身子挡住了视线,它们只是在湖面上活动,没有发现华澜庭他们,而专心吃草的蛇颈龙也浑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肚子下面藏了两个人,或者是它根本就不在意。 俞定很不踏实,如坐针毡,神经兮兮贼目鼠眼地上看下瞧左顾右盼,华澜庭则从蛇颈龙两根柱子般的后腿中间观察着湖上的翼龙。 在确认它们对岸上的事物好像是不感兴趣后,华澜庭刚要舒一口气耳旁就听得俞定大惊小怪地叫道:“翼龙!快看,一大波翼龙群!”。 华澜庭一屁股坐在地上:“知道啦,知道啦,别鬼叫了,没事儿,它们不咬人。” “不,不是,你看那边!”俞定一手指向另一侧。 华澜庭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炸雷响起,震得两耳嗡嗡作响。 这不是旱天雷,是蛇颈龙吼了一声,然后就见它缓慢转动庞大的身躯,迈步向湖里走去。 握草,这一嗓子不亚于地震一般,唬得华澜庭和俞定赶忙连滚带爬避了开去。 华澜庭这才看到侧面的一处森林上方,黑压压的一片。 运足目力看去,这一回的翼龙和湖面上的长得不太一样。 体型要小一些,但看样子更为狰狞。 全身黑褐色,头部和典型的恐龙很像,像是缩小版的异特龙的脑袋,几乎和身体差不多,两眼凶狠,四只爪子尖利微曲,中间带蹼,两只羽翼形如燕子的剪刀翅。 此物四肢齐全带翼,并且还有一条长长的骨质尾巴,有身体的一半长,尾部末端呈菱形片状,应该是起到类似船舵的作用,帮助它在空中平衡和改变方向。 华澜庭感到不寒而栗,因为他从这批翼龙张开的嘴里看到了泛着寒光的牙齿,不同于湖上的那些,湖上长嘴翼龙的嘴形同后世的鱼鹰,并没有牙齿。 这次来的翼龙好像是肉食者,而且还不是鱼肉,要不然的话,怎么连蛇颈龙都招呼着同伴一起向湖里退去,可见连它们都害怕了。 咋办?跟着蛇颈龙藏到水里? 是水里危险,还是岸上安全? 华澜庭这回拿不定注意。 俞定虽然害怕,却一直在仔细观察,这时又提醒华澜庭道:“距离有点儿远,但我看那些翼龙好像在轮番下击,像是在进攻什么人?” 一言点醒了华澜庭,难不成还有同来的修士被翼龙当作了猎物? 迅速盘算了几个来回,华澜庭对俞定说:“老哥,我要过去看看,你自便,躲在这里相对安全。” 俞定好歹也是玄珠强者,现在又恢复了少许修为,他看了眼大湖,一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随处可见的粗长枯败树干:“唉,老夫和你一起去吧,总比做个水鬼强。” 人本能惧怕水,修真者在水里的修为更是打了折扣,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壮胆气,要是能再汇合几个人,说不定还有逃生的机会,死也有个伴,一个人在这个恐龙肆虐的地方太危险了。 华澜庭握住金丝铁线,另一手一扫,摄取了一把地上的鹅卵石,两人猫腰向外冲去。 两下里越来越近,有齿翼龙比乌鸦还要难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真的是在轮番下击。 找了处草密的高坡,两人俯身探望。 俞定的判断是对的,有齿翼龙群正在攻击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屠家大少屠翔,另一个是名华澜庭不认识的老妪。 老妪鹤发鸡皮,而是是个独臂人,却比屠翔要强悍许多,单手舞动一根不知哪里来的兽骨在驱赶翼龙,冒进撞上来的翼龙不是被她打歪到一边就是受伤落地不起,屠翔几乎是在老妪的保护下才完好无损坚持到现在的。 但是老妪独木难支,在翼龙群不死不休的追击下,老妪的独臂挥动得缓慢了下来,靠着屠翔的支援才躲过了几只大翼龙的偷袭。 华澜庭出手了。 连续几颗鸡蛋大的鹅卵石被他以重手法发出,目标不是坚硬的翼龙脑袋,而是专打翼龙的两翼或尾部菱形骨片,中者无不失去飞行能力盘旋着跌落。 地上的石子很多,华澜庭边捡边打。 屠翔发现了华澜庭,欢喜叫了一声,和老妪向着两人跑了过来,四人汇合,没时间叙话,合力抵挡翼龙的围攻。 翼龙个体小,有了筑基修为的四人不是不能对付,问题是数量太多了,居高临下的扑击没有死角,这让四人疲于奔命。 华澜庭的金丝铁线成了救急的神器,每次挥出,中招的翼龙身上都要少一个零件。 麻烦的是,附带了真气的金丝铁线对华澜庭来说是不小的消耗,其他人也是如此,四人的防御圈子越来越小,这么下去会被耗死在原地。 向外冲了几次冲不出去,万般无奈,他们不得不向湖岸退去。 随着距离湖岸越来越近,翼龙群的攻击见缓,可并没有退却,反而慢慢聚拢,高中低的位置都有翼龙在盘旋,如同一面大网迫近。 四人已经人人带伤、筋疲力尽,老妪嘶哑开声道:“我们去湖里。这里滚木甚多,操控并不费力,顺流而下,或可逃脱。” 俞定认识老妪,此妇是三家代理人中最弱的一家鹿家的鹿非焉,在鹿家位高权重,且是瑶池大能,换作平时他不一定敢于直接顶撞,此时却不顾得了: “鹿大姐,您老有所不知,湖里同样有大型怪兽,天上飞的也有,华小友叫它们蛇颈龙和翼龙,此举不妥啊。” 老妪把眼一瞪:“俞定,你在质疑我的话么!这些,嗯,叫翼龙好了,给我的感觉是俱于靠近大湖,我们进入湖里当可摆脱它们的死缠烂打。湖里的危险再说湖里的。早死早超生,你要留在这里,我不拦你。” 俞定没词儿了,左右都不安全,拖得一刻是一刻吧。 华澜庭和屠翔都没意见,于是四人加速向湖边突围,有齿翼龙们步步紧逼,然而确实没有敢于跟进到岸边的。 四人各自快速选定了合适的树干放入水中,以真气驱动进入了湖中。 有齿翼龙们飞临了湖边逡巡,有不甘心的顺湖岸跟踪,但真就没有敢于进入水面上空的。 俞定迷惑地道:“同类相残?难道它们和湖上的翼龙有仇?彼此各有地盘,互不侵犯?” 华澜庭摇摇头:“搞不清,不来最好。大家小心些,长嘴翼龙和蛇颈龙或许不会攻击我们,但蛇颈龙太大了,浮出水面时要是赶上了本体或它掀起的风浪,误伤而死人家可不管。” 湖水流速不慢,大家很快就漂流出了五六里地远,有齿翼龙们失去了耐心退走了,沿途也没碰上蛇颈龙和长嘴翼龙的骚扰。 湖面开始收窄,水流更加湍急了。 鹿非焉的修为比他们要高,此时该是恢复到了得药境,感知比他们敏锐,这时一摆手:“停,你们几个小心!水底有东西。” 话音没落,一道黑影从水底跳了出来,摇头摆尾,来势急狠,咬向屠翔。 这是一只身长两丈多,很像鳄鱼的怪兽,有扁长有力的尾巴和四条短腿,板门大嘴里牙齿如钢钉,身上疙里疙瘩,区别是脖子比鳄鱼长,四腿和尾巴的后部都有鳍。 “沧龙,海中霸王!”华澜庭失声叫出。 他本以为这里是江河淡水,不会有沧龙,未料到沧龙也是随着适应性增强才个头逐渐变大,能从河湖中到盐分高的海水里生活的,这是处在进化期的沧龙。 鹿非焉已经有了准备,一挥手中兽骨拍了出去,那条沧龙被击落,挣扎了一下又游到了另一侧。 这时众人的四面八方都有沧龙跃出,大家一时手忙脚乱。 沧龙不比翼龙,个体较大,皮甲厚实,不论哪个部位受到击打,都不是三五下能击杀的,再有就是沧龙的身体在水下和水上都足够灵活,可以扭动以躲避重击。 原来,有齿翼龙不敢飞入湖区就是因为有沧龙的存在,沧龙出水高度一般,但能藏在水中叼住扑下接近湖面捕食的翼龙。 俞定暗叫一声苦也,都怪这老虔婆鹿非焉,这回自己真要做个水鬼了。 第379章 地龙之王 不知道是不是俞定就近抱怨的缘故,老婆子鹿非焉反正是打了个喷嚏。 她不怕下水,因为她是水系术法大师,只恢复到得药境的修为也够她施展了。 双手一搓一拍,湖水立即掀起来一道大浪,把她顶了起来。 沧龙跃出水面的高度最多两丈许,鹿非焉操弄的浪头不散,托着她立在浪尖,没有沧龙够得着她。 俞定此时也顾不上腹诽了,好几条沧龙正绕着他的滚木攻击。 华澜庭舞动金丝铁线,但是沧龙灵动,多能避开要害部位,其他地方的皮甲糙厚,刺中了对之形不成严重的伤害。 见攻击效果不明显,屠翔和俞定又各自为战、左支右拙,华澜庭一转念,改变了战法。 金丝铁线左右一分,分别卷住了两边屠翔和俞定的圆木拉了过来,三根树干连成了一个小小的木排。 金丝铁线在木排下探出头去,阻挡着来自水下的沧龙,上面三人掌劈棍戳,抵御着穿梭往来飞出水面的沧龙,同时木排急速向前划去。 鹿非焉面狠冷厉,为人并不差,没有不管他们,挥手之际,一道大浪激起,同样把木排托举到了三丈多高的位置,鹿非焉本人也跳了过来,四人立在波峰之尖,乘风破浪前行。 沧龙群发出吱吱的叫声,对此束手无策,它们不肯放弃到手的美味,跟着追了过去。 鹿非焉本想靠岸摆脱追兵沧龙,可岸上又有趁火打劫的有齿翼龙出现和聚集,于是只好继续向下游逃去。 时间一长的话,等四人的真气持续消耗,维持不了术法,仍要面对水陆两个方向的纠缠。 大家正没主意的时候,欣喜地看到身后的沧龙们停了下来,不再尾随。 然而没高兴太久,眼尖的俞定大呼道:“停下!你们看前面,河断了!” 不用他说,大家都看到了。 自湖面收窄后,这一路上就成了一条大河,一个缓弯过后,水流的速度陡然加快,前方突见群山叠翠,不见了河面。 断头河! 地形的缘故,河床中断,下面应该是断崖形成的瀑布深潭! 鹿非焉停住潮头,后面的沧龙齐齐向前了几个身位,竟是要逼四人下去。 鹿非焉心里实在憋屈,自己怎么说也是瑶池大能,在鹿家的地盘上呼风唤雨,不说说一不二吧,家主一般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在这里却被一群水中怪兽威胁。 此地灵气充足,恐龙们虽不懂修炼,因日常呼吸灵气之故,身体强度上佳,丝毫不弱于体修大能,这时大家的境界被抑制,修为不济,自己还真奈何不了它们,不然举手投足都能拍苍蝇一样拍死一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鹿非焉驱动水浪继续向前,先脱离战斗再说其他。 接近断崖,已经能够听到前方下面震耳欲聋的水声,空中水气弥漫上扬,湿意昂然。 大自然早就的景象声响听得四人不是害怕,反而刺激亢奋起来。 转眼到了瀑布上方的边沿,木排眼看就要一头栽下,鹿非焉脚下使力,其他三人也发出灵力助她。 作为水系术法大能,水越多的地方越有用武之地,丰沛的水流中再次振起一道滔天大浪,稳稳地承载着木排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从瀑布的头顶飞落而下。 木排载着浑身被打得湿透的众人穿过瀑布翻起的氤氲水汽,向着下方飘落。 大家展目向下观瞧,无怪乎身强力壮的沧龙都不愿意接近,这个瀑布的高程超过了三十丈,下方形成的巨大泛着白浪的水潭中怪石嶙峋,很多如利剑笔直向上,沧龙一旦落下又控制不好的话,就会成为族群中身残志坚的表率了。 充沛的河水自瀑布轰鸣冲下,在深潭中重新汇聚,马上就是一个大回环转向右侧流去,所以四人从空中下落没有掉进河里,而是降落在了下方的近岸河滩上。 这里绿草如茵、高密丰美,四人原地调息,并以真气烘干了衣服。 天色渐暗,大家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为了早些恢复修为,一致同意再歇息一会儿并补充食水后连夜向外围赶路,有了修为才能应付丛林里随处不在的危机。 商量完毕,四人来到附近的林子里寻找浆果充饥,走着走着,耳目最为灵便的鹿非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散开的四人都慢下脚步,四下里张望。 昏暗的暮色下,四周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微小声音。 俞定大着胆子走了几步,就被不远处一个硕大的黑影定在了当地。 借助熹微的天光看过去,那是,一只极大的恐龙。 恐龙的体型庞大,光头部就有俞定一个人高,整个魁梧的身形像座会移动的小山般坚实,厚重的四肢强壮,有条短短的尾巴摆来摆去。 除去身躯,最为明显的特征是大脑袋上长着三个尖角,其中两个位于两眼上方,长度超过五尺,另外一个在鼻子上方。 第二明显的特征是厚实的脖子上有一块彩色的大肉盾,如同护甲。 这个大家伙也发现了俞定,大脑袋转动,缓慢地移了过来,一双瞳孔几乎竖着的怪眼淡定地看了俞定几眼,却就又低下头啃起了青草。 俞定干咽了几下口水,他跟着华澜庭这一段时间也算有了经验,见这只庞然大物只在安静地吃草,没有发起攻击的意图,估摸着是食草性的恐龙。 即便这样,俞定也没敢轻举妄动,他转头示意华澜庭过来,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华小友,这种叫什么名字,看样子好像是不吃荤的。” 特征太明显了,华澜庭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三角龙,很有名,体型大,数量多,群居,素食者,重要的是别看长相凶恶,性格非常温顺,不惹急它就没事儿。” 两人慢慢退了回来,鹿非焉和屠翔也靠拢过来,说周围发现了很多只这种生物。 他们误入正在进食的三角龙族群了。 听了华澜庭的介绍,三人稍稍放下心来,这种重甲猛兽说是只吃草的素食者,还是少招惹为妙,四人决定原路退回,从河边绕路行走。 行至半途,天不遂人愿,他们不生事儿,不等于没事儿,莽荒丛林里有的是愿意主动惹事的主儿。 就听身后忽然传来三角龙的嘶吼声音,此起彼伏,后方开始一片大乱,多头重达上几千上万斤的三角龙沉重的脚步声杂乱响起,也是向着河边而来。 什么情况?大家慌忙向前奔去。 华澜庭回首眺望,视线里出现了一只经典形象的猛龙,不对,不止一只。 “不好!”华澜庭叫道,“这是号称恐龙之王的暴龙!” 暴龙,名如其实的陆地王者,同时代几乎没任何其他恐龙可以成为其对手。 暴龙的身高没有三角龙高,但是头至尾长有四五丈,浑身筋肉虬结有力,充满了紧绷的力量感。 暴龙的头是所有恐龙里最大最恐怖的,张开血盆大口时最吓人,嘴里是两排向内弯曲的锋利牙齿,一口下来,有着坚韧甲胄的大型恐龙都承受不住。 而且暴龙吃东西时会用力咬穿猎物的骨头,然后将带骨血肉大块大块撕扯下来,暴龙奔跑速度亦快,听觉视觉和嗅觉灵敏,还懂得配合,是那个时代近乎无敌的存在。 不同时期的名称也不一样,有叫特暴龙的,而华澜庭看见的这一种,又被叫作——霸王龙! 这是一支霸王龙小分队,正准备要猎杀偶遇的三角龙家族。 让华澜庭微感奇怪的是,以他所知,恐龙曾经统治了世界近二亿多年,在如此漫长的时间内,不同时期里是出现过几百种不同类别的恐龙的。 严格说来,恐龙是爬行类动物,既不会游泳,也不会飞行,只生活在陆地上,像空中的翼龙和水中的沧龙等并不属于恐龙。 他遇到的这些恐龙有些是分属于不同时期的,却在这里同时现身。 没空仔细琢磨,现在逃命要紧。 三角龙的脖子短粗转动不灵,脑袋不能抬得很高,整体显得很笨拙,然而这只是假象,当撒开四条腿奔跑的时候还是相当迅捷的,更遑论逃命时分了,但凡矮小些的树木根本形不成障碍。 一阵鸡飞狗跳、树倒草伏,三角龙族群被霸王龙们从后方追赶着奔向河边。 华澜庭四人也在全力逃往河边,本来是可以提前上河避开两大恐龙族群厮杀的,却不料河边早有两头霸王龙提前静悄悄赶到在埋伏了,这就叫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就这样,在霸王龙有计划的围捕下,三角龙族群和华澜庭几人都被包围起来。 这便如何是好? 无路可走的三角龙族群慌乱了一阵儿,见逃无可逃,终于镇定了下来。 三角龙平时温顺,但在拼命的时候可不是弱者。 首先,是成年三角龙上万斤的体重是霸王龙也不敢直面其锋的。 其次,三角龙虽然吃素,但它的颈盾和三根尖角可不是吃素的摆设,霸王龙被挑中了的话,那就是个开膛破肚的结局。 第三,三角龙是群居性的,在面对攻击时,有自己的群体防御方法,即强壮的三角龙会头外尾内组成一圈铜墙铁壁,把老弱病残孕护在中间。 这样一来,华澜庭四人也被围在了当中。 三角龙们自顾尚且不暇,竟没有谁理会在内圈倚靠移动、避免被踩踏误伤的他们。 这让华澜庭几个也颇有些哭笑不得。 华澜庭定了定神,既然如此,也好,那就让四人和三角龙族群并肩作战,斗一斗不可一世的,史前无敌霸王龙。 第380章 潜龙在渊 霸王龙们见三角龙族群阵势已成,没有急于进攻。 体型虽大,它们的速度可比更巨大的三角龙快上不少,这时开始集体绕着对方布成的防御圆阵奔跑,旨在寻找空档破阵。 三角龙族群的老大同样久经战阵、经验丰富,它不为所动,发出吼声命令阵形外围的成年三角龙们不要跟着霸王龙移动被带偏,全部在原地严防死守。 策略是对的,怎奈时间一长,有些三角龙或者是因为心里害怕,或者是失去了耐心,又或者是被霸王龙们转得头眼发晕,总之变得躁动不安,身体随之晃动起来。 一只霸王龙见势停了下来,前腿向前刨动,后腿蹬动,做出了一副就要前冲的架势。 它对面的那只三角龙上当了,吼叫着迈步奔了出来,以头上三支尖角撞向霸王龙。 霸王龙本就是佯攻,更不会和三角龙正面硬拼,它侧身让过,然后人立起来,两只前爪飞快地扣在了三角龙的身上,同时张开大嘴就咬了下去。 三角龙的脖子上有肉盾护甲,这一嘴没有咬到要害,但也够它喝一壶的了,背部吃痛之下,拼命挣扎转动。 霸王龙凶悍,紧咬不放,随着三角龙转圈,直到撕咬下来一大块血淋淋的肉才松了口。 这边还不是重点,就有两只霸王龙从撕开的缺口处冲了进去,一只被补防过来的三角龙用庞大的身躯掀翻,另一只却趁乱突入进了中圈。 既然决定了和三角龙并肩作战,华澜庭四人当然不会见死不救。 屠翔和俞定双双抢出,以手中的树干打向霸王龙的后腿。 霸王龙的后肢比树干还要粗壮,两人的重击作用不大,只让霸王龙停顿了一下,两腿有些趔趄,它把身子一仰,扭头挥动前爪要撕烂这两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不点儿。 鹿非焉的水系攻击术法到了,水汽凝结成冰刃,一片片削向霸王龙因仰起而露出的脖颈胸腹。 霸王龙胸腹上的鳞片皮甲不算很密集,但是它的筋肉太结实厚重了,虽然被冰刃削割得翻卷开来,却只是表面伤,这反而激起了它更大的凶性,大头摇动,利嘴转而咬向鹿非焉。 华澜庭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向上跃起,手中金丝铁线飞出,准确无误地自霸王龙薄弱的铜铃大眼中刺入,在脑中搅动后,又从另一侧的眼睛透了出来。 霸王龙昂首怒吼,吼声未绝,轰然倒地气绝。 其他三人的储物空间此刻仍被阵法封住,拿不出法宝和兵器,亏得华澜庭有金丝铁线在手,可以攻入霸王龙无法防范的眼睛,不然霸王龙仗着一身铜墙铁壁般的坚硬皮甲,就算是四人合力肉搏,也不易将之很快杀死。 霸王龙不愧是地龙之王,反应迅速,速度也不是笨重的三角龙可以比拟的,在四人击杀这一只的短短时间里,三四只霸王龙已经顺着缺口冲了进来。 屠翔靠近缺口,而那只死去的霸王龙倒向了他,为了不被压住,他不得不退后,直接对上了两只冲进来的霸王龙,对方四根巨大黑硬的尖利前爪交相抓下,逼迫得屠翔接连倒退。 这时三角龙的防守阵型大乱,内圈一只盲目逃窜的小三角龙恰好挡在了他的后面,说是小恐龙,屠翔碰上就像撞上了一座肉山,无法再退,而一只霸王龙向前一窜,大头前伸,大嘴张开,露出两排小铡刀一样的利齿,一嘴咬下。 霸王龙的脑袋是所有恐龙中头号大的,加上颌骨开合的角度也很惊人,这一嘴咬中的话,差不多能把人一铡两半,再全部生生吞下。 屠翔不是屠翼那样的纨绔公子哥儿,一身修为和功夫是尸山血海里磨练出来的,眼前从天而降的血盆巨口虽让人心惊肉跳,他强稳心神,双腿向后倒踩。 屠翔两脚踩着小三角龙的身体向上几步,随后足下用力跃升起来,抢在巨口獠牙下落之前跳到了霸王龙的脊背之上。 霸王龙的脖子粗长,尽管比三角龙短粗的脖子转动得灵活,回头还是不便,然而另一只霸王龙已经张开大嘴咬向屠翔。 屠翔及时后退,不防前一只霸王龙摆动自己的尾巴,有力地对着他抽了过来。 这一下的力道极重。 屠翔身为屠家长子,身上的高阶防身法宝多得是,但此时所有的宝贝都在储物空间内取不出来,而且其中的大部分都需要强大的修为催动,他现在也用不了。 好在他身上还有一件宝甲能够在受到冲击时自动激发。 有宝甲护身,屠翔没有受到伤害,可仍被暴龙摆尾的一击扇得飞了出去。 屠翔遇险的同时,三角龙族群已经是一阵大乱,防守阵势已破,周围的霸王龙一哄而上。 它们的数量没有三角龙多,但是一旦近身后,三角龙没有了冲刺距离,难以用尖角和体重撞击,笨重的身形又躲不开霸王龙的嘴咬、爪撕和尾巴横扫三大绝招,只能无头苍蝇般各自闪躲逃避。 而且霸王龙的攻击极有章法,反正三角龙跑得慢逃不远,霸王龙采取了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之势的战法。 一只霸王龙咬住三角龙的尾巴不放,等三角龙疼痛难忍,试图返身回头时,另外一只或两只就从侧面扑将过来,或者以巨嘴钢牙攻击三角龙脖子下方的相对柔软部分,或者以前肢利爪撕扯其腹部,直至三角龙倒地不起。 混乱局面下,华澜庭三人也没有了用武之地,还必须闪展腾挪,避免被两边不分敌我的恐龙们践踏。 三人正在尝试重新聚在一起夺路而逃,那一边被抽击的屠翔飞了过来。 无巧不巧,在屠翔滚动前进的方向上,正有一只最为雄壮的霸王龙虎视眈眈,并且瞧准了来势,前爪落下,脑袋一探,大嘴提前大开,要把屠翔顺势纳入口中。 屠翔受到巨力震动,这时浑身使不上力道,眼看着就要成为送上门的美食,不由变色大叫。 华澜庭瞥见了这一幕。 他不敢肯定屠翔的护甲是不是能禁得住霸王龙嘴里锯齿的夹击,此时屠翔是同伴,恐龙是敌人,他无暇多想,也没有必要去验证,金丝铁线甩出,圈住了屠翔的腰,就把他往自己这边拖拽。 屠翔惊出一身冷汗,顺势转身,要和华澜庭汇合一处,忽地惊呼:“小心后面!” 另一只狡猾的霸王龙要趁乱捡便宜,已经悄悄来到了华澜庭的身后,头一歪,张开了大嘴,斜着吞咬华澜庭。 华澜庭惊觉,虽惊不乱,一松手,先放下了屠翔落地,并收回了金丝铁线,可再要躲闪就慢了半分,他的身子被霸王龙的大嘴巴夹住。 霸王龙的咬合力超强,不能等它闭嘴,虽说脱胎境的肉身强度已是不弱,那也无须以身犯险。 金丝铁线柔韧而锋锐,可长可短,华澜庭这时使出了他不太常用的可软可硬中硬的一面,金丝铁线一下缩短变成一根不长不短的细棍,斜着顶在了霸王龙的嘴里。 管用! 细棍坚硬无比,霸王龙的上下颌闭合不到一起。 接下来,华澜庭以手握棍,双腿飞起,用出了是与不是纠缠腿,接连几腿,双腿似剪,两脚如锤,重重蹬踏在霸王龙的上下颌上。 霸王龙感到了疼痛,却无大碍,继续使劲咬合。 霸王龙太强壮了,华澜庭见效果一般,他立即变招,金丝铁棍支住,双手一翻,运动可用的全部修为,一记掌心雷发出。 一声沉闷的雷鸣之音,掌力打进了霸王龙的嘴巴里,直至咽部喉咙深处。 霸王龙受创,这次它受不了了,收回了已经合不拢的大嘴,一屁股向后坐倒,嘴里嗷嗷嘶吼着,身体颤动不已。 华澜庭也是全身发软,气喘吁吁。 这时鹿非焉和俞定已经钻出了两大恐龙群乱作一团的战场,向着河边跑去,霸王龙和三角龙都不会水,深水河里反而安全。 屠翔见华澜庭死里逃生,向他一招手喊了一声,也向着河边而去。 华澜庭正打算跟上,却不料没能如意。 那只霸王龙只是受伤,它被雷属性术法击中咽部,这种道术造成的创伤恐怕很难自愈,早晚是个死,但问题是现在还不至死,生命力依然强大。 它凶性大发,见华澜庭要走,竟站了起来,脑袋一摆,嘴巴也能动了,一口就把措手不及的华澜庭叼在了嘴里。 华澜庭见机的快,一团身,避过了獠牙锯齿的交击,被困在了里面。 刚想要挣扎脱困,变故又生。 三角龙们并不笨,具备了一定的灵智,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凭本能行事。 此时此刻,三角龙族群的带头大哥龙已经发疯狂怒了,哪里顾得上思考华澜庭这四个人是神马东西,得到这个机会,离得不远的它迈开四腿,超过万斤的重装肉甲身躯朝着这头霸王龙就一头撞了过来。 受了伤的霸王龙躲不开,被三支尖角撞中,挑飞! 划出一道抛物线,嘴里咬着华澜庭的霸王龙腾云驾雾似的就落到了瀑布下的深潭之中,侥幸没掉到尖利的岩石上面,可体重太大,落水后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屠翔见此情景,失声惊呼。 他逃到岸边跃入水中,已经在水上的鹿非焉过来捞起他,驾着水浪载着三人来到了华澜庭入水的地方。 三人等了不短的时间,没有等到华澜庭上来。 鹿非焉目前只有得药境的修为,所会的很多类似分水下潜的术法都没法使用,不能进入潭底援救或打捞华澜庭。 这让屠翔十分痛惜怅然,华澜庭可以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要救他而落到这步田地的,如今生死未卜,看情形估计是很难幸免于难了。 无计可施,三人最终还是在等到天黑无果后离开了。 再说华澜庭,落水后自然是图谋自救逃生,不过胡乱蹬动的霸王龙只是地上王者,在水里可玩不转,潜入进寒潭深渊不一会儿就奄奄一息了,龙头大嘴紧紧闭拢无法分开,华澜庭心说这下可虾米菜了。 他要联系空天青烟玉中的龙蜥和阵灵商量办法,就在此时,霸王龙的喉部突然发出亮光,在漆黑憋闷的水中,夺人二目! 第381章 何为美人 亮光迅速形成一道旋涡,华澜庭不由自主闭上双眼,身不由己地被吸了过去,无论怎么试图挣扎都生不出抵抗的力量,他和龙蜥与阵灵之间的联系也被打断了。 光芒温暖柔和,令人如浴温泉、如沐春风。 华澜庭顺着飘飘荡荡,浑身暖洋洋的,睁不开眼睛,意念也散不开很远,似睡非睡之时,朦胧中听到两个对话的声音。 声音都很苍老,是一男一女,虽清晰可闻,却时远时近,近时如在耳边低语,远时好像在天边私语。 女声道:“你说的就是这个小子?这般年纪,修为相当可观了,但还是太弱鸡了,你确定他能做到?” 男声道:“信不信由你,他就是我们脱困的希望,老夫说可以就可以。”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在老身面前充大瓣蒜,你个小娃娃。” “咳咳,又忘了。好的,那我叫您大婶?还是老阿姨?或者叫太奶奶啊?” “呸,叫归大姐。当然了,你要是肯叫小姐姐的话,我会比较喜欢。” “行了,我听着都脸红。大姐且先回避一下,让我和他谈谈。” “抓紧啊,老身已经迫不及待了。” “着什么急,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差一时。” 声音停下。 华澜庭觉得自己可以动了,能够睁眼了。 眼前是一片森林,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一派生机勃勃景象。 听到忽远忽近的声音,华澜庭业已明白过来,这里又是一处老祖遗留的秘境,那男声是另一位器灵,只是没想到这次是以这种形式进入,当下试着叫道:“器灵大大,可是您?” 一团光影在他面前出现,轮廓逐渐实化,最后形成一位面容清瘦的老者形象。 这次器灵少见地化作人身示人。 一捋胡须,器灵道:“终于见面了,小华。” 华澜庭躬身一礼:“您老人家好。天地万象炉共有几个分身啊?每次器灵大大都是神出鬼没的,这次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见面,真的很别致。” “呵呵,你以后会明白原委的。有缘总会相会,不过你也是误打误撞一次成功,不然老夫还要费力想别的办法让你找到入口进来。” “闲话不说了,你一定心有疑惑,待老夫为你解惑,我们还有事情有求于你。” “您老客气了,但有要求,小子自当尽力。你们?还有谁?那个女声是谁?” “说来话长,先跟你讲个故事,说说这里的来历吧。” “你也看到了,这里是一处恐龙的世界,而恐龙是远古之前的生物,按说早已灭绝。” “事情是这样的。在恐龙时代的中后期,也是有一些古动物与之并存的,比如鳄类,比如犬齿类野兽,比如龟鳖类。” “最早的龟鳖类的背上还没有厚重的龟壳,只是一个骨头架子,上面有厚实且坚硬的皮甲覆盖,那时四肢和头部还不能缩回壳内。” “后来,由于一些原因,恐龙们濒临灭绝,有一个龟类种群也被迫迁入大海中以求生存。” “经历漫长的时间,它们进化出了龟甲,并且可以通过摆动脖子把头缩入壳里,被称为曲颈龟。” “当天地间的灵气开始复苏后,曲颈龟慢慢有了神通,它们的生命绵长,经常陷入成千上万年的沉睡。” “又历经了无数个世代,曲颈龟家族虽繁衍不足,数量日渐稀少,但个体实力强大无匹,成为东海海域的至尊强者。” “曲颈龟的祖先在迁入大海的时候,收集了无数枚各式各样的恐龙蛋,把这些蛋置于深海寒泉中冷冻保存。” “啊。”华澜庭叫道:“恐龙灭绝六大主因之一!” “什么?”器灵诧异道。 “后人分析了几种可能导致恐龙灭绝的原因。” “一是星球撞击,造成森然大火,有害物质和烟尘肆虐,太阳被遮蔽,植被死亡,天气变得寒冷,恐龙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了。” “二是火山爆发,气温上升,植物枯萎,恐龙死于食物短缺。” “三是气候变化,变得寒热夏冬交替,恐龙不能随时吃到酷热时生长旺盛的可口食物,数量锐减,直至消失。” “四是食物中毒,越来越多的碱性新植物出现,食草性恐龙不适应,便秘致死,食肉性恐龙食物不足,也逐渐消亡。” “第五,生存压力大——恐龙们的数量过多而食物有限。” “最后一条就是偷蛋了,其他动物不能抵抗恐龙,釆取了夜里偷蛋回去吃的做法,以至恐龙难以为继。” “这些只是猜测,也可能是几种因素共同作用的。” 器灵虽活久见,这几条也不尽知,挠挠头道:“好吧,想像力很丰富,不过不是我要说的重点。” “曲颈龟一族神通有成后,开始尝试孵化史前恐龙蛋并驯养,多有失败,终有少量成功了,这就是它们有恐龙世界的原因,而且还一直在琢磨使之强化的途径。” “传到现下这一代,曲颈龟仍是海域王者,尤以当代龟母为甚。但在龟母一次长时间沉睡期间,东海目前的三大海族崛起,起了取而代之之心。” “三大海族强者知道龟母神通广大,实力深不可测,它们三个联手也不是对手,于是设下计策诓骗,先是谎称对付东海水族进攻,骗取了鬼母一件自产独有的随身至宝龟苓胶,然后又合作取得了落入海底的一件奇珍。” “这件奇珍,就是承载本器灵之物了。那时老夫没有苏醒,被它们所用。” “三大强者以承载本器灵之物封住了沉睡中的龟母,又以龟苓胶涂抹缝隙,以致龟母的脑袋无法伸出体外,同时它们各展奇能,以阵法封印住了龟母的四肢。” “三大强者取而代之,成为了东海三大霸主。” “即便这样,也只是限制了龟母的行动,龟母的肉身和壳甲坚硬之极,三大强者无法将之杀死,但是龟母受限,难以大量吸纳海水中的灵气,要想恢复和脱困也是难上加难。” “它们对龟母仍不放心,设置的阵法每三十年会刺激龟母一次,使其苏醒,从而扰乱破坏龟母沉睡修养的进程,并顺便作为俞家等三家代理权考核的场地。” “这座岛屿就是龟母的本体,我们脚下之地是龟甲上龟母仅能施加影响的一层空间,我和她只能在这里幻化成形。” “地方太大,合我和龟母之力,这次才能破坏了三大海族强者设置的考核阵法,并对上岛的人的修为进行一定程度的限制。” “万幸的是,它们以为承载本器灵之物是个死物,等老夫醒过来后,自然不会甘于被限制在海底,必须想办法脱身,然而龟苓胶异常顽固,老夫和龟母对此也是无计可施。” “直到这次你有机会和缘法到来,老夫和龟母才有了解脱的希望。” 华澜庭得天地万象炉器灵们和老祖秘境之助极多,匪夷所思的故事听完了,当即表态:“您老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器灵道:“除了你自己的努力之外,你觉得你走到现在,身上最神奇的物事是什么?” 只略加思索,华澜庭就答道:“空天青烟玉。” “是了,就是此物。” “以老夫所知,要想破除龟苓胶的粘韧,唯有天雷劈之方可。届时承载老夫之物可以脱困,老夫得到自由,而龟母只要能伸出头来,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她自会拿回她本属于她的东海霸主之位。” 华澜庭现在听到天雷就有些发憷,小心问道:“您的意思是,用空天青烟玉引雷?” 器灵回道:“平时刮风下雨时的天雷只是普通雷电,没什么作用,只有类似你上回在中央厚土大陆上经历的紫霄神雷这样的正牌雷法才能奏效。” “就算勾引天雷下界,如非修士飞升渡劫,降下的天雷等落到地面,也都是些零星余波,属于散碎的小雷崽子,亦不济事。” “所以,需要以空天青烟玉在高空为引,通过收集、过滤和放大,接引精粹的天雷直击龟苓胶。” “你放心,空天青烟玉曾历经天雷劫难,世间比它更坚硬更合适的东西不多。” “具体要如何进行?”华澜庭还是惴惴。 “细节需要和龟母商议。你小子听好了,你帮了这个忙,龟母是间接受益者,咱爷俩要统一口径,等会儿争取从她那里榨出更多的好处才是。” 华澜庭心领神会,接着问道::“龟母是个什么性格?要我如何配合?” “说到底,龟母也是母的。龟母在沉睡的间隙会到人间大陆游历,我看也沾染了不少女子的习性。你小子这么聪慧,该当知道怎么对付女人吧?” “呃,这个嘛,头疼。我见机行事好了。” 器灵散开布下袖珍结界,和龟母细细商量引雷解救之法。 这其中的关节不少,器灵和华澜庭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两个默契配合着向龟母索要好处,例如要龟母答应在以后需应召解除华澜庭的一次危难,例如送出引雷术法和诀咒,例如再多送一件宝物,以及……凡此等等,不一而足,说到最后连华澜庭都不太好意思了,器灵还在狮子大开口喋喋不休。 龟母的性子并不复杂,也知道此事有求于人,必然会付出代价,然毕竟年老成精,说来说去就有些恼羞成怒: “我说老棺材瓤子,你给老身闭嘴!要不是你,我还不至于落难至此。此事华小哥为主,他要是能通过老身的测试,无有不允。” 器灵道:“老婆子,论修为我都拿你没办法,他怎么比得上你?” 龟母笑道:“自然不是考察修为。” 华澜庭一拱手:“小姐姐,只要不是修为,其他的,敬请出题。” 只一句“小姐姐”,龟母的声音立时变得像是正在眉花眼笑的样子,她这时才幻化出了一道身影出来。 一个二八娇龄的古装女子,薄施粉黛,妙目含羞,俏丽不可方物,燕语莺声道:“小哥哥,妾身姓归名姊,倒要请教,在尊驾心中,何为美人?” “回答的中了我的意,一切好说。不然的话,饶是你年少英俊,也休想占老身的,便宜。” 第382章 晴天霹雳 听到小哥哥三个字,器灵掩面。 华澜庭端详了下归姊,言道:“不同时代的审美标准不同,文化变迁引起的流行,终将化为历史的尘埃。在我心中,唯有诗意审美亘古不变。” “古典美女,首先,美在皮相。“ “美,既是一种状态,也是一种神态,并且美在细节。” “例如,自然健康的状态就很好,捧心的西子和蹙眉的黛玉总让人感觉少了些什么。” “例如,诗经有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如小姊姊现在的样子: 高挑修长,手像春荑般纤长柔嫩,肤如凝脂白润而有弹性,颈似蝤蛴优美,隐现锁骨,牙齿若瓠子齐整,额角丰满,眉毛细长,并且 ——嫣然一笑动人心,回眸一笑百媚生,秋波一转摄人魂。” 归姊闻之,喜动颜色。 华澜庭继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然身体的状态和神态表情的愉悦却是可以自己调节的。” “最高级的皮相,除了后天妆容的点缀,经由内在活出来的健康喜悦尤为令人秀色可餐。” 归姊苦笑,状态和表情可以改变,但自己被困多年,这由内而外由衷散发的喜悦和神采现在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华澜庭察言观色,安慰道:“古代美人,无需矫揉造作,不必艳俗媚态,美在皮相,亦在气质。” “琴棋书画,织锦刺绣,翻一卷诗书,临一幅帖画,自会腹有诗书气自华。” “赋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仪静体闲,微幽兰之芳蔼兮。” “更为可贵的是历经世事后铅华洗尽的本真。” “此言深获我心。”归姊叹道。 华澜庭:“我还没说完。” “我认为最好的古之美人,美在内,而不在外。” “美在内,该当是巾帼不让须眉、刚柔并济的风骨,是有灵魂、有个性的气韵,以及豪气干云、气冲霄汉的气概。” “所谓古典美人,美在皮相,更在气质,尤在风骨。兼而有之,天下无双。” 归姊拍手:“说得好,当浮一大白。” “所谓红颜易老,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唯气质与风骨长存。甚好,所有条件,老婆子我照单全收了。” 搞定了龟母,华澜庭就准备要引雷了。 龟母和器灵当然有能力把空天青烟玉送入高空,不过器灵一力怂恿华澜庭亲自上天引雷。 华澜庭早已是挨雷劈专业户,但越是这样,他其实越是不愿意再体会雷亟的滋味,最后还是器灵拍胸脯保证这次他只是护送空天青烟玉,并非挨雷主力,华澜庭才勉强同意了。 一切准备停当,华澜庭还在想着如何起飞的时候,只见龟母和器灵各出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如同风火伦人间大炮里的灵力炮弹出膛,腾云驾雾一般,华澜庭被踹了出去,穿出了阵法飞上了天空。 久违的修为充实感又回来了。 偷空下瞧,龟岛上空浓雾弥漫,岛外海面上三家等候着的船队越来越小,海腥帮的船只数量显得最少。 周围的温度在降低。 推力将尽时,华澜庭启动了自己的飞行能力,又向上窜行了一会儿,余力不逮时,他停了下来,取下了空天青烟玉,抛向上方。 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从其中钻了出来,这两只一方面为华澜庭护法,另一方面协助保持华澜庭和青烟玉在空中能长时间滞留。 华澜庭继续升到青烟玉的平行位置,隔得很远,站立虚空,踏罡步斗,翻手掐诀施咒。 归姊寿命悠长,她自己主要修习天赋神通,但也收集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人类各种修行术法,器灵从中为华澜庭选取了一种召雷诀咒,名为五雷罡咒。 此咒出自太上三洞神咒卷之七《雷部诸咒》。 据说宇宙中的一个时空名为神霄天,其中存在雷电现象的掌控体,称为万雷总司,行其诀咒可把神霄天的能量召唤而来,并可转换为人体可以接受的能量。 器灵之所以选此诀咒,一是因为与华澜庭所学的自在万象门五雷天心引雷诀相合,二是华澜庭练习过得自上一个秘境的太上五星七元空常诀。有此两条,他可以迅速掌握五雷罡咒。 华澜庭施法念咒: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雷为阳,霆为阴,阴阳合,雷霆动。 一步天雷动,二步地水通,三步雷火发,四步霹雳通,五步使者到。五雷风伯,雷电奉行。星罡步至,与吾当先。急急如律令。 不多久,云层上方起风,吹散了浮云,有雷声自极远处滚滚而来。 水面荡起波纹,雷鸣电闪瞬间开始在空中闪耀,但天色仍晴,碧空万里,竟是晴空霹雳旱天雷。 金蛇狂舞,蜂拥而至,一道天雷当先劈下。 空天青烟玉比婴儿手掌大不了多少,此刻静静浮于空中,却像是对雷霆有无穷吸引力一般,那道天雷似饿鬼闻到美味,在空中竟自转体,眨眼间落到了玉上。 青玉微微颤了几颤,弹动几下,就又悬浮不动,好像只是梦中受了惊吓后发现啥事没有再睡过去一样,形体似乎胀大了一丝。 此雷只是开路先锋,更多的天雷随之而来,接二连三劈击在青玉之上。 青玉翻了个身,内部青芒流转,有肉眼可见的雷光在其中游走轻闪,再次鼓胀后,终于躁动颤抖起来。 华澜庭的心神已和此玉相连,这时莫名有了种一个小孩子吃饱了要打嗝的感觉,他不敢懈怠,施展五雷天心引雷诀向下一指。 空天青烟玉不规则的一个尖角光华一显,一道细细呈青碧色的雷霆无声地落了下去。 下落途中,几个闪烁之际,纤细的雷霆不断放大,直至接近海面已如水桶粗细,雷音轰然大作,径直没入云雾之中。 闷雷之声响起,岛上浓浓的云雾激荡滚动。 等了等后,天上的华澜庭隐约听见了器灵的骂声:“小子,你认真点儿行不行?劈歪了!落水里了,你大爷要这些臭鱼烂虾何用!” “给我仔细些,要是打到老夫或者你小姐姐身上,你的报酬就给你打折!” 华澜庭上来之前已经被指点了打击点的位置,但他雷挨得多,引雷确实手生,当下讪笑几声,收摄心神,静待青玉再次吃饱了降下的天雷后,第二次引雷下击。 这次的天雷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密封粘合所用的龟苓胶。 这种接引下来的天雷仍远不是天雷的最强状态,所以一次并不足够。 好在华澜庭已经手热,失误几次后,后面连续几次都打在了同一个点上。 然而空天青烟玉此时看上去有些承受不住了,一副炙手可热要冒青烟挂掉的样子。 华澜庭暗暗在心里责怪器灵,不是说好了坚硬无比让他放心的吗? 他吃不准这是接近极限的表现,还是即将升华的迹象。 此物是他最大的依仗,他不敢冒险,不得不用出了器灵临行前教他的办法,即催动腹内雷丹,以金丝铁线和青玉相连接,通过吸收玉内过滤浓缩的雷霆之力来帮助青烟玉减少负荷。 老器灵这回没有骗他,青烟玉内的雷霆之力相对平和精纯,并且少了许多暴戾之气,而且金丝铁线本身也过路分一半吸纳了不少,再由雷丹再予消化,他这次引流的过程异常顺利,没有遭受太大的痛苦,等于全身筋骨血脉又被天雷淬炼捶打了一次,得益良多。 最后,当又一道天雷劈下,华澜庭在空中恍惚了一瞬,觉得下面的岛屿似是晃动数下,马上归于平静,上方四周的云雾霍然消散,露出了茂密苍郁的森林。 成了。 华澜庭刚收了诀咒,散去天雷,下方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把他拽回了地面。 不久之后,当被突然出现的天雷惊到,为了避免被降下的零散雷电波及而躲到远处的俞家等三家的船只又再靠近时,之前的光门再度出现,将没有在恐龙森林中丧生的人吐了出来。 各家接回进入的强者,却没有人说得清里面的变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海腥帮的船只先自离去,屠翔也找了借口走了,鹿非焉则带了鹿家的人过来询问商议,两家均不得要领。 等到又一座光门显现,华澜庭出来后,他才向众人简单说明了下情况,大意是前代东海巨头龟母今日脱困,她让华澜庭传话,说要找现在的三大霸主算账,让三家回去等待结果。 大家没想到这次出海赶上了这么一档子是非恩怨,反正此乃神仙打架,不管谁胜出都是需要交易代理人的,只是两家都有人枉死在岛上,只能自认倒霉。 华澜庭回到了水蜘蛛上,林弦惊三人刚才不见华澜庭出来,也是等的急了。 华澜庭却奇怪三人脸色通红、精神健旺,问是怎么回事。 易流年抢着答道:“唉,可说呢。真心感动啊。” 原来,当天雷出现时,寻真也现了身,他没有带领三人退后,反而驾乘水蜘蛛到了岛屿的另一面,然后不惜以身犯险,升空收集零碎降下的雷霆之力并进行了提取,为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进行淬炼。 三人虽然没有就此进阶,但身心经过天雷涤荡后,晋升七星北斗境的路途必将一片平坦,差的就是最后的积累冲刺。 华澜庭听得讶然,寻真这么做和他的引雷相似,但空天青烟玉神妙,寻真以瑶池境之力承受天雷打击,再是余波也是风险极大啊,前辈为后代子弟铺路之心太难得了。 诸葛昀感叹道:“谁说不是呢。此等恩德,没齿难忘。长老适才消失的时候发话了,说我们要是不能在短期内突破就对不起他,因为他为此被天雷生生削落了一层修为。” 四人感慨了一阵,就随着船队返程了。 不想回去后,接踵而至的,是一个对俞家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的,重大坏消息。 第383章 失而复得 还没回到宁海城,能依稀看到岛的轮廓时,迎面一叶快舟穿波破浪疾驰而至,舟上是几个俞家的人。 到了近前,几个人连滚带爬弃舟上船,到了家宰俞哥的面前,噗通跪倒,哭诉道:“家宰,大事不好,老巢被人端了!您快拿个主意吧。” 俞家众人大惊,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才把事情的经过讲清楚。 俞哥还没听完,已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周围的人连忙扶住他方站稳身形。 这个消息对其他人也不啻于晴空一个炸雷,一个个都被轰得呆如木鸡。 俞岛宁海城,失陷。 如今已是,换了人间。 罪魁祸首,是屠家的屠熙珺。 屠熙珺没有随同出海观看代理权考核,而是留在了岛上。 此等大事,俞家几乎倾巢出动,大部分强者都跟随船队去往海上等候结果,只有少部分高手领着普通修为的族人留在岛上。 屠熙珺趁此机会发动了突袭,一举攻占了宁海城。 “她有多少人?怎么吃得下一岛一城?”来人诉说期间,俞哥颤声问道。 “回家宰,屠家有很多人手事先上岛在各处要害之地埋伏,这是其一,另外就是有一帮不属于屠家之人的陌生高手协助,俱是强者。这还不算,屠家勾结了海腥帮,海腥帮帮主亲率大批精锐登岛。三方兵合一处,所以我们的人很快不敌。” 俞哥咬牙切齿:“无怪乎在海上我发现海腥帮船队船只的数量不多。海腥帮,屠家,老夫和你们不同戴天!” 三掌舵俞定道:“留守人员虽少,但岛上各处重要之地,尤其是祖宅都有大型阵法守护,怎会在短时间内陷落?” “三掌舵啊,您有所不知,留守的大掌舵俞汝被屠熙珺那贱人以美色诱惑,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总之是做出了反叛之事,他放开了各地的禁制,我俞家大阵不攻自破啊。” “气煞我也!老二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贼叛徒!”俞定气得手足发抖。 二掌舵俞官问道:“你们几个是怎么逃出来报信的?” “回二掌舵,我们几个放假出来海钓,侥幸躲过劫难,二哥冒死上岸探听了确切消息马上出逃,屠熙珺亲自追赶,后见追不上了,当时在后面放出话来,说给家宰三天时间考虑,限您尽快率众投降,归附屠家,并撤出俞岛,将宁海城交由海腥帮管理,只留俞汝作为代表。” “她警告您不要妄图反攻夺岛,必须尽早归顺,如若不然,城里的所有俞家家眷就是人质,她会杀人,以儆效尤。” 俞哥的一口血就是在听了这句话喷出来的,吼道:“好个屠熙珺,蛇蝎心肠!他日落入我手,必将你碎尸万段!” 狠话说完,俞哥颓然站立,双眼失神。 说可以这么说,现在宁海被占、家属被拘,俞家一众强者孤悬海上、投鼠忌器,如无根之木,纵然实力未大损,又拿什么去和屠家的联军抗争。 但说要就此投降,下场必然是被屠家分解吃掉,宁海俞家自此将在仙洲除名,在他手中消逝,这让作为家宰的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俞家四老和在场的其他老一辈少一辈的强者紧急磋商,有说另起炉灶、觅地东山再起的,有说投靠鹿家向其借兵复仇的,还有的说不如抢占空虚的海腥帮总部报复的。 这些都有道理,但问题是家眷人质一条吃得他们死死的,以上再怎么都是不得已的善后之策,夺回老巢是无望了。 众人一筹莫展,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末了,俞钧建议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鹿家式微,但商家因此断了一条财路,自在万象门则是蒸蒸日上之势,他们受到拖累,也是受害者,我看死马当活马医,不如去求求人,说不定能有转机。” 俞家于是分头行动,俞哥带着和商晨曦与万象门打交道比较多的俞钧过来拜访,俞定和俞官去找鹿非焉。 商晨曦和华澜庭他们这时已经听说了俞家的窘境,同时也在商量。 华澜庭问道:“二爷,救不救俞家?” 商晨曦沉着脸说:“救不救俞家尚在次要,屠家如此作为,作为竞争对手,当然是不能让他们如意。” “一旦让他们得逞,还在宁海城里的物资丢了不说,这次的交易黄汤了不说,影响了和厚土大陆的战事也不说,关键是屠家就能掌握俞家和海腥帮两家的代理权,鹿家若再失去代理权的话,以后东海贸易这条线就断了,长期的损失可不小。” “现在的问题是屠熙珺这个娘们着实狠辣,处心积虑、出其不意地来了这么一手,让我措手不及,手头没有足够的人马,调兵遣将也来不及了,想要救俞家也望尘莫及啊。” 林弦惊道:“莫急,澜庭有办法。” “是吗?澜庭,计将安出?” “是这样。如今屠家联军势大,并手握人质,俞家无力反击,而我们的实力不济,靠自己是怎么都没有反败为胜的办法。但是可以狐假虎威,拉大旗作虎皮啊。” “你们也知道,在这次考核中,我有幸和上代东海巨头龟母攀上了交情,只要她老人家肯出手,那还不是泰山压顶、以石击卵、小菜一碟、手到擒来。” 商锦书道:“真的?澜庭你的运气可真好,我还以为你只是代为传话呢。” 华澜庭继续道:“这其中还是有几个关节需要打通的。” “第一点,我虽然能说上话,但是人微言轻,人家是海中一代巨擘,肯不肯听我一言都是两说着,听了愿不愿意出头更难讲,也许懒得理会这种小事。” 商锦书:“也是。屠家之所以敢于如此蛮横霸道,明火执仗地谋夺俞家,就是看出了东海三霸主对于人族代理人一事没有多大兴趣,谁来做对它们而言没什么区别,修真门派和家族之间的内斗并不影响它们的利益。” 林弦惊道:“不能动之以利,那就晓之以情。澜庭你就说屠家这么做是在挑战龟母她老人家的权威,一朝天子一朝臣,龟母不是要从三大霸主手里拿回东海霸权吗?那以后自然是要安排忠于自己的人了,不老实的屠家和海腥帮什么的,尽早剔除为好。” “对对”,易流年也在一边敲边鼓:“拍马屁你还不会吗?澜庭你就使劲夸夸龟母。话术嘛,就这样,夸她是强大而不强势的海中神龟。” “强大和强势是两个概念。强势的人倾向于欺负弱小,而强大的人倾向于保护弱小。强势的人让底下的人有深深自卑感,而强大的人让跟随者有满满的安全感。” 华澜庭道:“嗯,很好。第二点,龟母也许不会,但是也许会索要好处。” 商晨曦接口道:“这个好办,真要成功,俞家还不得感恩戴德,一切让他们出血,而且商家既然从中获利,必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据我分析,龟母这种层次的顶尖大能会上眼的东西可不多,只要她心情好肯帮忙就行,估计还看不上我们给出的好处呢。” 华澜庭点头:“最后一点,龟母新近脱困,需要时间修复实力重回巅峰,我离开的时候已经陷于沉睡,她说不会太久,就不知赶不赶趟。” 商晨曦道:“那就看俞家的运道了。三天之内苏醒最好,晚了的话对结果没有影响,只是俞家亲眷就少不得要受罪遭殃了。” 这边正说着,俞哥和俞钧就到了。 无需废话,双方即刻进入正题,华澜庭没有藏着掖着,开门见山说了他的想法,问俞哥:“家宰大人,丑话所在前面,我们愿意帮忙尽力,但人家答不答应,我们无法保证,另外就是可能的好处和时间点……” “并且,您可要想好了。龟母是要和三大霸主争夺新的东海霸权的,胜了一切自无问题,到时如果败了,三大霸主有可能因此迁怒俞家,届时,可能给俞家带来灭顶之灾啊。” 俞哥一摆手:“华小兄弟无须多言。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难道我俞家还什么选择和讨价还价的余地吗?皮之不复,毛将焉存?夺不回宁海城,保护不了家人,我等也没有面目苟延残喘于世。” “至于你说的可能的代价,俞家愿倾尽所有,换取家族平安。不管今后还能不能做这个代理,都会对自在万象门和商家感激不尽,但有差遣,无不从命。” 说妥之后,俞哥等告辞回去了自己的船上。 合该俞家家道不当绝,龟母本身的实力无损,它只是受骗后被自己分泌制作的龟苓胶禁制住了,当禁制解除后回复极快,华澜庭在龟岛附近守候了三日,在屠熙珺定下的时间到来之前,龟母苏醒。 龟母布在周围的阵法散去后,华澜庭得以利用龟母承诺救他一次所留的联络之法求见,龟母以上次显化的少女之身接见了他,这时器灵已经不知所踪。 听华澜庭说完来意,归姊咯咯笑道:“你小子不用花言巧语欺哄婆婆,此乃小事,婆婆也不要你什么好处,顺手而为罢了,弄点儿动静出来,唤醒那三个东西,就当老身正式宣战好了。” “你出去让他们退后,婆婆即刻施法,替你们讨回公道。” 很快,躲得远远的华澜庭等人亲眼见识了海中顶尖大能的法力。 他们也不知道龟母实际的修为层次,肯定是人类修士传说中十方无极境的水准,具体哪个阶段无从得知。 龟母确实接近了修士飞升的阶段,可惜受制于宇宙天地对于妖族兽类的天道规则压制,如无极特殊的机缘,恐怕是此生无望了。 只见不比俞岛小多少的龟母真身显露形成的龟岛在海水翻卷轰鸣声中动作起来,一升一沉,一座“岛屿”倏然消失,再出现时已在数十里之外,沿途海面上翻起滔天巨浪。 几个挪移,“龟岛”就移到了俞岛外围,而俞家船队也被龟母施法,以大浪拖带到了左近。 龟母小岛般巨大的身躯一个向前的探头,倾斜下压,,其后的景象那才叫地动山摇、山呼海啸。 海面下,宁海城所在的俞岛连颤了几颤,水下部分竟自有了松动的迹象,简直比地震还要恐怖。 水面和低空之上,就是彻彻底底的海啸与风暴,几十丈高的巨浪排空,延绵不绝滚动向前,拍向俞岛。 俞岛上空,风雨交加,大雨滂沱,更有数十道海水形成的狂暴龙卷形风暴扑向岛上各个大的建筑。 屠家等三家的强者觉察后纷纷出来察看,俱都面色大变,惊慌失措。 数十道巨浪风暴找准了岛上露面的脱胎强者和玄珠大能,在空中逡巡不落,这时龟母的声音响彻岛屿: “老身乃昔年东海之主神龟圣母,被那三只自诩为霸主的小崽子暗算封禁,今日脱身,不日将重夺霸主之位,此为我东海之盛世喜事,吾不欲多造杀孽。” “尔等速速退出宁海,可逃得性命,否则将陆沉此岛,人人死有葬身之地——进我大东海的海鱼之腹吧!” 最后一句用上了无极境的无上修为,震得众人立足不稳。 其实不用它吓唬,各个强者见此场面,哪有不知道厉害的,这就叫做莫之能御、沛不可敌。 在近乎天地之威的存在面前作死反抗,在场的人还没有这个魄力,迅速惶惶然狼狈逃出了俞岛。 事情解决。 善后之事有俞家一应处理,华澜庭等人回转了梦笔生花山。 第384章 蝉音禅意 商家此行收获多多。 俞家得到华澜庭之助,请来神龟圣母发威,他们夺回了家族根本之地宁海城,粉碎了屠家的阴谋,避免了一场人祸大劫,在一天之内经历了大落大起的冰火两重天,对此自然感激涕零,此恩就算倾其所有报答也不为过。 因此,除了原本交易的物品以外,商家获得了俞家半卖半送的过半库存物资,可谓满载而归。 离开的当天,有消息传来,神龟圣母降服了东海三大霸主,重新确立了东海之主的地位,并谕令将海腥帮除名,俞家和鹿家继续保留贸易代理权,两家立即决定借此势头合力剿灭东海之星,还沿海之地一个和平清静。 家宰俞哥做得也很光棍,他马上宣布向殊玄仙洲抗击厚土大陆入侵的前线捐赠大量物资,委托商家商队启运交付,并将屠家列入了交易黑名单。 货物太多,商家特制的车辆已然装之不下,不得不租用了很多当地的车马运输,车队将直奔前线。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特别是兵败宁海的屠家的反扑,商晨曦飞书传音商家堡调集人手前来接应。 寻真带着华澜庭四人协助护送了一段,等商家来人抵达后,他们转道回返自在万象门。 回到门中,华澜庭他们最关心的是前线的战事。 这些天里,厚土大陆入侵之敌大举进犯、四面出击,殊玄仙洲由于仓促应战,而且很多宗门还在观望,表现得并不积极,造成了多条防线被对方突破,直到更多的宗门开始参战才勉强稳住了局面,目前两边正处于胶着混战的状态。 华澜庭等年轻的六十代弟子们都耐不住性子,纷纷请缨出战,但还是被门里给压了下来,说是时候未到。 周翕长老发下话来,只有更多的六十代弟子突破到五气朝元境,相当一部分人达到六丁六甲境之后才会考虑。 周翕还另外在私底下提出了要求,说是为了不让寻真长老修为跌落一个小境界的付出白费,要求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三人尽快进入七星北斗境,否则将推迟六十代弟子们的出战时间。 动力有了,压力也有了,林弦惊三人在各自主修和辅修师父们的指导下加班加点勤修苦练。 三人的资质上佳,毅力亦强,寻真不但让他们提前体验了一把御空飞行的感觉,当时还附送了一道固本培元的精纯真气,更难得的是不惜耗损修为以纯正天雷为他们拓展经脉、淬炼肉身,所以在数月之后,三人都到了突破的临界点。 但是关口就是关口,水到渠成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尤其是七星北斗境更需要悟性与机缘到来时方可一蹴而就。 三人的师长把各种手段都用上了,有好言安慰循循善诱的,有连打带骂当头棒喝的,有四处求医问药找外力的,可说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停下来一看还是原地杵,三人就是卡在最后一突突上。 时间拖得一久,看到别的师兄弟进步如飞,连林弦惊这样心智稳定的都开始心浮气躁起来。 华澜庭对此也无能为力,在七星北斗境关口上,自己的经验感受并不适用于其他人。 这种情况周翕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左思右想之后,他请出了佛道双修的陈履安长老。 请陈履安不是为了修为上的突破,而是想藉由修行上的感悟调整三人的心态。 这一天,陈履安带了华澜庭和林弦惊三人出来,到了后山斗极群峰里的一处树林里。 此时山外业已入秋微凉,而后山里仍是暑热残留将尽的时候,林地里的树上还有蝉声在嘶鸣。 陈履安道:“这里是平时我修炼的一处场所,今日借你们用用。想要突破,天热心不能热,都要给我静下来。你们三个,现在开始打坐入定。” 三人盘坐,运转自在无极功。 开始时他们并没有在意,因为入定是基本功夫,从入门就开始学习了,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几乎可以做到在任何环境下都能随时迅速入静的水平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无论他们如何凝聚意念、搬运气息,就是心烦意乱,无法顺利进入状态。 华澜庭在一边旁观者清,他抬眼看看树上,秋蝉聒噪,时而此起彼伏,时而百蝉争鸣,声声入耳,扰人心意。 林弦惊等也觉到了异常,按说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别说是蝉鸣了,就算在他们耳边敲锣放鞭炮,也不能阻止三人进入忘我之境的。 此蝉有异。 陈履安这时说道:“不错,这是我从招摇峰借来的灵蝉,善发音杀之术,可破体入魂,扰人清修更是不在话下,以此磨砺你们的心性。” “你们三人一壁行功入定,再竖起一只耳朵听老夫讲禅,同时聆听蝉声。如果最后能成功,今天就算圆满了。” “有前辈高人耿林莽等几位居士曾写过与蝉和禅相关的文章,我和你们讲一讲大意。” 蝉,是最能代表夏天的昆虫。 甲骨卜辞上的“夏”字就是一只蝉的样子,而这个“夏”,是东方古老文明的发端。 很难说夏天是从何时开始潜入生活的。当烈日高照,第一声蝉鸣响彻大地的时候,谁都可以确定地说:夏天,是真的来了。 夏日开始盛大,始于一声蝉鸣。 总有一只蝉先声夺人地领唱,引来万句相和,一句三叠,高低分明,若金声玉振,不绝于耳。 这样的夏天,像一首绝句,蝉声阵阵,平平仄仄平平仄。 蝉与禅,这两个字形近,音似,意同。 蝉与禅,都有一个“单”字,而蝉的古体“蝉”上面的两个小口活像两只眼睛,再披上丝绸似的轻薄之翼,俨然就有形只影单孤独的禅修者身披袈裟之风了。 蝉,是一种昆虫。 禅,是一种修心的方法。 蝉不叫的时候,在那里静止不动。 禅,就像蝉不叫的时候一样,静。由外而内,从身体上的静到心灵上的静。最后就算身体动,心亦静。 蝉是禅者,蝉声即梵音。 蝉“垂緌饮清露”。荀子也曾说:“饮而不食者蝉也。” 蝉的饮食习惯的确与众不同。一说它饮的是叶上清露,一说它饮的是树之汁液,反正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这便有点修禅者高风亮节的意味了。 盛夏听蝉,声声蝉鸣就是无字禅意。 古人认为蝉性高洁,“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隐身止语,出世发声,恰如君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民间则喜欢将蝉称作“知了”。 这个名字更有意思:知是大智慧,是看清世间万象的通透;了是大超脱,是无欲无求无我的彻悟。 修禅者主张以大智慧参透人生,以大超脱回归本真,才能证大自在成就,获得真正的快乐。 小小知了,未必想过这些玄妙之事,它只是秉着本心而活,不贪婪,不苛求。 三千林木,有一枝栖身;漫漫红尘,有清风流响,已经足够。 蝉亦是禅,一个是自然的声音,一个是内心的修行。 一声蝉,也是一生禅。 蝉的一生可谓多劫。 蝉卵产在树枝孔眼上,要躲过蚋的偷食才有机会孵化,若虫刚刚见光,又要赶在降温之前钻入地穴,进行新的“修行”。 这是一段黑暗而漫长的等待。 即使是常见的蝉,也要熬个两三年,在昆虫中已属长寿,有些长至五六年,而有一品种竟甘心苦等十七年! 如果运气好,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被人从地底挖出,蝉就迎来了又一次的蜕变──羽化。 地底的旧壳会从头顶至后胸背中央开始裂开,柔软的新身从中脱离出来,颤抖着展开翅膀,感受空气的流动,开始真正的生活——此时离它的死亡,只剩几周时间了。 数以年计的等待,只为换取一季的高歌。 它在地下度过了一生的大部分时光,最终只有几十天阳光下的灿烂生活。想到这一点,你便不觉得那整齐划一的蝉鸣恼人了。积累了一生的热情,在短短的时间宣泄出来,这声音如何能不响亮? 在它的一生里,经历了黑暗与光明,束缚与自由,爬行与展翅,黯哑与高歌……在生与死的两重门之间层层蜕变。 蝉鸣中蕴含着生命的力量,是沉寂之后的爆发,是积累之后的成功。 生而为人,谁不曾如蝉一样坠入泥土,谁又不曾如蝉一样,披上坚硬的盔甲拼搏冲突? 懂得了蝉鸣,或许就懂得了生命。 西天取经人唐三藏和尚乃佛前金蝉子,前世便是蝉。 传闻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讲经,树上有只金蝉,梵音萦绕,蝉鸣不息,扰了神佛,佛祖就一挥手,把金蝉挥入尘世历劫。 其实不论是圣僧还是凡人,生活中总会遇见一段沉闷冗长、如黑洞一般看不见尽头的苦难,但正是这样的时光,才是即将迎来蜕变的生长期。 人生苦难处,正是修行时。 虫成蝉是身体的重生, 人入禅是灵魂的涅盘。 要相信,身外逼仄的禁锢正在断裂,心中孕育的翅膀即将挣出。 庄子曾讲过一个故事,一个驼背的老人用竹竿抓蝉,容易得跟捡东西一样。于是有人问他秘诀时,他说他有道,而所谓得道不过就是训练。在竹竿上绑着石头,直至达成一种“入定”的状态。 那是一种什么状态?“身体就如一颗树,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眼中只有那对蝉的翅翼,心无旁骛,专心凝神。” 抓蝉,坐禅,都要入定。从最初的躁动不安,到身心分离,旁观自我,内观自身,最后才能入定。 没有蝉歌的夏,是寂寞的。但有了蝉歌,也有人总嫌它吵闹。 大热天里,蝉声如沸,从早闹到晚,不休不停。尤其是犯困的中午,你越困,它越闹,闹着闹着也就昏昏睡去了。 闹的不是蝉呀,是我们的心。 能在这躁乱的声音和炎热里,静下来听那蝉鸣,本身就是一种禅修。 古时佛门子弟参禅时,也总是会选择树下、山野,伴着声声蝉鸣盘腿而坐,修习心静入定。 蝉音就成了禅意。 一只蝉在破土鸣叫之前,就已经在暗无天日中坐定了许多个春秋冬夏。也许三年,也许十年,静静地坐定,等待,不断地蜕去老旧的衣壳,每蜕一次,树上年轮便多一轮,时间,就过去了一点。 留在树梢的蝉蜕,是旧日苦修的痕迹。 人生最好的禅境,是丰富且安静,不会在躁动中焦虑迷茫,也不会在浮华里挣扎追逐。 第385章 开赴前线 陈履安最后说道:“然而,没有在躁动的时空中焦虑迷茫过,没有在浮华的世界里挣扎追逐过,则不足以谈人生,难以达致丰富而安静的境地。” 陈长老在午后微风蝉鸣的树林内侃侃而谈,看似云淡风轻的声音里蕴含了些许瑶池大能的无上修为,挥洒禅意,犹如梵音,柔而不淡,润而不绵。 终于,连华澜庭在内的四人都闭上了双目,进入了禅定的状态。 只不过,华澜庭是有感于地下经年伏蝉之蜕变,林弦惊是对破土而出引吭高歌似有所悟,诸葛昀沉醉在一声蝉、一生禅的意境之中,只有易流年则是被规律枯燥的蝉叫声和陈履安的话语弄得昏昏沉沉,在不经意间入了梦乡。 不管怎样,随后一段时间里,林弦惊、诸葛昀和易流年接连进阶,如愿跨入了七星北斗境,成为了自在万象门最新最年轻的三名核心弟子。 约半年之后,门里下令,遣过半六十代弟子出征,参加对厚土大陆的自卫反击之战。 在这数月期间,两块大陆之间的战事经过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在天一派和太和教的鼓动下,大量厚土大陆修士突然自中央天井之地出现,打了殊玄仙洲一个措手不及,仓促纠集起来的修真门派和家族的阵势散乱,且人数不足,以致多处防线被对方突破,不说节节败退,也是处于劣势。 第二阶段,入侵的厚土大陆在各处烧杀抢掠、灭门无数,激起了殊玄仙洲同仇敌忾之气,随着更多宗门的加入参战,以及四擘盟为首的抗战联盟形成,己方开始稳住阵脚,齐心协力夺回了大部分失地,同时展开了全面的反击,在一波声势浩大凌厉的攻势下,厚土大陆被迫向内龟缩。 第三阶段,经过不长时间的修整,双方再次进入激战,既有大规模的集团作战,也有小股强者实施的斩首行动,双方的控制区域犬牙交错,一个山峰或村镇经常被反复争夺、攻守互换。 在这期间,两边的战损巨大,各有大量修士阵亡。 殊玄仙洲里加入战事的宗门越来越多,但是厚土大陆也有修士源源不断加入,虽然被压制在中央天井周边地域,但是凭借中央天井险地,人数占优的仙洲大军竟不能将之打退回去。 奇异的是,越靠近中央天井,殊玄仙洲修真者的实力越受到限制,而厚土大陆修士反而越战越勇,多支由强者大能组成的小分队试图进入核心区域寻找厚土大陆得以从此处进入仙洲的原因,也因此缘故屡屡受挫。 如此酣斗又有月余,各自都开始疲惫,攻守之势渐缓,两边陷入缠战胶着状态。 太和教和天一派借此机会紧锣密鼓调兵遣将,殊玄仙洲也启动了新一轮的轮换,除了补充新的有生力量之外,参与的宗门都在调派人手替换长时间攻杀后已显疲态和身带伤势之人。 现在只有小规模的宗门拼杀和零星的团战还在继续,双方都在调整蓄势,以图在下一阶段打破僵局。 华澜庭等人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出战的,他们将随万象门第二批人马开往前线,接替守朴真人带领的第一拨人。 这次万象门一口气派出了守和、守元、守气、守仁、守简、守易、守清、守盈、守柔九位真人和不少各峰的俗家强者。 六十代弟子理所当然还是作为预备力量,但是在临走前夕,华澜庭和林弦惊三人嘀咕一番,并在得到了云轶奇与风火伦的首肯后,独自去后山斗极群峰求见了周翕和掌门守恒真人。 三人密谈之后,守恒真人同意了华澜庭四人组成特别行动小队单独行动的要求。 不日,自在万象门动用大型远程传送阵,分批输送弟子们奔赴前线。 第二天,先后两批弟子在驻守的地方进行了交接换防。 当晚,在华澜庭的要求下,知道内情的守和真人带了除三名负责巡夜以外的五位守字辈真人前来,他们六人要为华澜庭他们深入敌后的传送进行护法。 由于中央天井的奇异,殊玄仙洲多次派人想深入进去的行动都折戟沉沙,没能查到为什么厚土大陆可以不走海路,而是能够直接从中央天井出现,并且基本不受影响地实施进攻的秘密。 只要一天不能查明缘由予以破坏,厚土大陆就一直可以随时随意把征调的修士送进来,就算仙洲能够压制得住,这种持久战拼消耗的局面也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时间长了要是再生出什么其他变数,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华澜庭的想法是他们四人以大穿送术进入到里面进行侦查和破坏,最起码要探明究竟。 他的第一个理由是四人如今都已是脱胎境强者,加上人少机动性强,如果只是侦察情况的话,应该没有大碍。 可在守恒真人和周翕长老看来,这条理由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天一派和太和教既然能够对中央天井加以利用,内部必定是防守严密、危机四伏,四人面对的风险极大,脱胎境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作为。 华澜庭又抛出了第二个理由。 他昔日曾进入过中央天井的外围区域,并且到过老祖秘境析易宫,还得到了寸步千里缩地术秘法和变色龙蜥,那里比较安全,可作为出入之所和存身之地。 周翕对老祖秘境之事并不知情,但作为掌门的守恒真人对门派秘辛知之甚详,正是这一点打动了他。 当然,华澜庭还提供了一些此行的其他依仗和脱身之法,最终促使守恒真人同意了他大胆冒险的行动计划。 这时,守和等六位真人正在发功为华澜庭的大穿送术提供充足的能量保障。 随着华澜庭修为的提升,大穿送术的传送距离和精准度越发可控,而且他可以感应到析易宫的大致坐标,再说了,还有在里面熬过了无数岁月的变色龙蜥为他进行位置校正,一次到位的把握性相当大。 要不是大穿送术仍然不能转移修真大能者,以及这种行动人多了反而碍事,周翕都想亲自带人进入。 术法发动,四人感到有轻微的晕眩感,但很快就开始减弱,忽忽悠悠的穿梭感也在消退,这是要到达目的地了。 然而,就在大家稍微放松的当口,突然间震荡加剧,人像是被抛飞了起来,猛然就头下脚上,忽而又调转过来,如是几次。 出问题了! 以前的传送中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是中央天井的影响? 华澜庭做好了再次发动术法的准备,同时在心中呼唤变色龙蜥,要它做二次校正,重新提供准确的坐标点。 变色龙蜥却叫道:“受到极其强烈的干扰,不是时空乱流,我也无法校准方位了,以前天井里并没有这样过!” 华澜庭的心一沉,即便不是时空乱流,这种传送中最怕的就是不可控制的外来干扰,这下不知道要落到何方了。 林弦惊用出了自己的天机术手段,没有产生作用。 四人无计可施,突破七星北斗境的成就感遭到了挫败,在涉及空间时间以及转换的领域,人类修士还是太渺小了。 好在只是数息之后,四人就跌落到了地面,身上并无损伤。 环顾四周,他们落在了一个丘陵小高地上,此时天色暗淡,周围一片荒芜,只散落着一些杂草和灌木。 不多时,华澜庭的脑海和耳边同时听到了变色龙蜥与林弦惊的声音:“我们还在中央天井内。” 经过探测,这里仍属于中央天井的范围,只是距离原始目的地析易地宫的距离非常远了。 怎么会偏差这么多? 大家极目四望,同时在一个方向上发现了异常。 远处,星星点点的夜空下,有一大片奇怪的存在。 说不出是什么所在,因为那里有无数道渺渺的光芒伸向空中,组成了一片相当宏伟令人震惊的光幕。 光幕也便罢了,其中的光霭不是笔直,而是不规则扭曲着的,有的只是弯曲,有的却是弯弯绕着向上而去,还有的拉出了淡淡的残影,并且颜色变幻不定,所以光幕之中是什么完全看不清楚。 宁静璀璨的夜空下,这片光区尽管壮观,却让人油然产生了光怪陆离、阴森恐怖的念头。 必是这里对他们的传送形成了干扰,致使他们偏离了航向,降落到了附近。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光幕区域和厚土大陆的入侵有关? 四人快速商议了几句。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侦测,为了不打草惊蛇,暂时不易接近。 要是霍徽晓在就好了,她的八彩重瞳应该可以远程探查光幕后的情况。 不过这也难不倒四人,他们的进步不止于在修为上,术法上亦有突破。 例如,他们的合击技“叠叠不休”不但能够使攻击威力倍增,现在还可以用在精神扫描上,消耗还不大。 四人八手连环抵在一起,集中输送气息给华澜庭,华澜庭放出精神意识,聚集成束,贴地,向远方游去。 第386章 玉皇庙里 华澜庭的意识蛇伏蚁行、走走停停,来到了光区附近,又潜伏半晌,探头探脑继续接近。 停在跟前,近距离感受光区边缘的情况,他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里是座阵法,状态和他的紫微星斗观天诀有相似的地方,都是汲取星辰之力后对之进行处理。 如此便好办一些。 想消无声息地进入阵法,难就难在最开始探入进去的时候容易触发禁制被发现,既然都是星辰之力,华澜庭的意识立即通过观想开始运转紫微星斗观天诀。 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逐渐有袅袅星光垂下,落到并包裹住了无形无色的华澜庭的意识体上。 脱胎境之上,此时修士的意识不再称作灵识,一般叫作元识了,呼吸吐纳的天地灵气在体内转化之物叫作元力。 等感到形态和浓度与阵法内部近似时,华澜庭的元识缓缓推进了光区。 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异状,除了突然觉得阴冷,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以外。 适应了一下,他的元识一点点移动,渐渐升起,想要居高临下看清里面的模样。 光区内部星力充沛,依然成浓雾状,以极其缓慢而又似乎有规律的节奏与路径在静静变动着。 升起到五丈左右高,远处的四人一起加大输出的强度,慢慢能“看”得清楚一些内部的轮廓了。 影影绰绰中,这里似乎是一座观祠,他们正处在二道门上方的位置。 向南看,头道大门前是两个碑亭,外面是一座戏台,进门后第一进院子左右是翼房和客房,二道门两侧分别是钟楼和鼓楼。 再往里,拾阶而上,穿过月台就是中殿,两旁是东西配殿和偏殿。 中殿之后是一进大院子,尽头是作为祭坛的献殿,其后是高大巍峨的大殿,大殿两旁是两座侧堂,在传统建筑中称之为朵殿。 这种格局不算太稀奇,这些殿堂里也没有什么异常,但当华澜庭凝神感应,察觉吸引漫天星力的不是那座名为玉皇殿的大殿,而是最大院落右侧,他之前没太留意的长有十几丈的侧殿。 殿门口上有块牌匾,上书“二十八宿神殿”。 殿门紧闭,门楣上镶有一块木牌,上有若干小字: 异兽如飞星宿落,百千家似围棋局。 以及: 磅礴天宇, 星宿入海。 地上对应, 何止春秋。 华澜庭知道前两句分别取自杜甫和白居易的诗。 二十八宿他当然不陌生。 古人把星空分为四大区域,对应易之四象,即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和北方玄武,后又把四象的每一象分为七段,每段称之为“宿”,共二十八宿。 五行家袁天罡把二十八宿与二十八种动物撮合在一起,并在每个星宿后分别缀以日、月、金、木、水、火、土中的一个字,形成了二十八个三字组合,并进行了神格化。 莫非这二十八宿神殿才是这里的阵法枢机,必须一探究竟。 打起十二分警惕,华澜庭的元识从门缝中无声无息挤了进去。 殿里虽然黑暗,并不妨碍意识的探看。 殿里果然供奉着二十八宿的泥胎塑像。 华澜庭一一扫过,不由叹为观止。 这些塑像是老者慈祥,妇女端庄,文官稳重,武士威猛,非但被刻画得栩栩如生、穆穆雍雍、惟妙惟肖,动作体态顾盼神飞,衣纹彩带飘逸飞舞,而且气势磅礴、呼之欲出。 连见多了道观佛寺雕像的华澜庭都觉得若以雕塑技艺而论,此地可谓是冠绝天下,一时无两。 这让华澜庭有点儿忘乎所以,仔细欣赏起正好在他面前的东方青龙七宿。 青龙七宿组成的形象好似一条苍龙,春分时节出现在东部天空,分别为角、亢、氐、房、心、尾、箕。 第一个就是角木蛟。 角星可解释为位置在青龙角上,木指的是青龙属木,蛟则表明角星之精的相貌如蛟龙一般,蛟是与龙相似却没有角的异兽。 龙之角,乃杀之首冲,最为善战。 正略一分神之际,还在感叹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八个字,华澜庭猛觉旁边一处突显一道,不,是数道强悍至极的气息。 不好,被发现了! 还真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应该是呼之而出才对。 那一侧是南方朱雀七宿所在的地方,朱雀七宿之首,井木犴的塑像动了! 雕像活了,劲风扑出,看似一人,却给人群狗并至、犬吠不止的感觉。 井木犴,属木,犴为野狗,组合星群形状如网,由此得名为井,井宿就像一张迎头之网,又如一片无底汪洋。 这气息,妥妥的瑶池境大能! 华澜庭悚然而惊,回过神来。 不可力敌! 跑路! 元识倏然倒退出了门,沿来路返回,似电闪一般。 井木犴如狗头撑起的大网,飞了过来,紧追不舍。 华澜庭就要逃出阵法之时,井木犴已从空中抄近路直追而上,扑起,真如四肢伸展开来的人形犬。 人未到,气息已笼罩住了华澜庭元识的前后左右。 切断联系放弃掉这部分意识的话,对华澜庭四人并没有大碍,将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如初,这样他们能够在远处尽快逃走。 但是华澜庭不肯,他又怎么会不在进入之前想好一旦被发现的几手应对方案呢。 远处本体的心念一动,跟了过来却附着元识之上,敛息隐藏未动的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的意识即时发动,裹住华澜庭的元识暴退,在间不容发之间脱出了井木犴的气息笼罩。 闪念之间,元识回归本体。 华澜庭四人转身向后,撒丫子就跑。 一则此行主要是为了侦察情况,不宜被拖住久战。 二则井木犴也出了光区,意念跟踪而至,并且唿哨一声,光区里又有几道气息冲起。 一个瑶池境已然吓人,再多几个的话,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四人一路狂奔,进入了山地丛林,借着起起伏伏地形的掩护在林间树梢曲折低飞疾行,以便遮掩气息摆脱对方的意念追踪。 随着山势的陡峭和多变,井木犴本人不知道是不是带人追了上来,他的意念时断时续,看似山林地形起了作用,有望逃离搜捕。 四人不敢大意,降到地面上,专找崎岖不平的山谷,时缓时急地窜行。 又过了一阵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如蛆附骨如影随形的危机感了,四人正打算放慢脚步稍事休息。 就在这个当口,斜刺一个山旮旯里传来一声低沉的爆喝:“找到这里,那就鱼死网破吧!” 人随声至,一道黑影蓦地跳了出来,四人还没看清,疾风暴雨般的术法成片打了过来。 这人不是井木犴,但也是一位瑶池境大能。 四人虽惊不乱,相互配合,各出异能和来人打在一处。 乒乒乓乓、你来我往,这才有时间瞧清楚来人。 此人是名老者,长得瘦小枯干,面容枯槁,神色木然,举手投足倒是有种大家风范,但好像身有伤势,让四人未出绝招还能抵挡下来。 事不宜迟,对方不是最强状态,不能让其他强者闻声也找到这里,必须快刀斩乱麻。 华澜庭四人大致摸清了虚实,想着一起放出大招,争取在短时间内创造出逃走的机会。 没想老者先他们一步,虚晃一招跳出了圈外,定定看了他们几眼,言道:“等等,你们不是玉皇庙的人。这功法、这招式,这般年纪,你们,难道是自在万象门的?” 四人这时也听出了蹊跷,觉出了不对劲,华澜庭一抱拳:“不错,我等来自万象门,敢问您老是?” 老者黯然:“那你们一定认识独孤庸、洛水滢、师无名、晁吉帅、杭一念、薛冰和冯莱吧。” 原来是他! 华澜庭他们虽然和独孤庸七人只有一面之缘,但印象深刻,如何不记得星锁长空宗的七名弟子。 那这人,应该就是星锁长空宗的当代宗主,也是七人的大师兄木风隐了。 “您可是木风隐木老前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晚辈华澜庭和三位师兄这厢有礼了。” “老夫正是木风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华澜庭虽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但两块大陆如今刀兵相见,倒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只说他们四人混进来探听消息,惊动了那座玉皇庙里面的人,遭到追杀。 木风隐面现惊色:“闭关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突破了,世道已经变了吗?三十多岁就能达到脱胎境了?还能轻易进入中央天井?老夫,果然,是老了吗……” 林弦惊见木风隐面色憔悴,岔开话题道:“前辈,您老也是冒险进来刺探情报的?其余七位没有陪您来?” 木风隐一下子颓然,瑶池境的气势尽消,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竟是手扶岩壁慢慢坐了下来,涕泪横流: “他们,他们已经,不在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让老夫,情何以堪啊!” “什么?!”四人齐声惊呼。 “你们也知道,他们七人那次是到我闭关之所等待我出关的。我以百岁之龄初登瑶池境,老怀甚慰,我们把酒言欢,就是在欢宴之上,他们和老夫说起过你们。” “我们八人名为师兄弟,老夫年长他们许多,其实情同父子情若父女,本来畅想着以后能带着七人重振师门声威,却不料一别竟成永诀。” “老夫因为要稳固境界,还要了结几桩恩怨,就让他们先回宗门等待,却在半日后收到了紧急求救信号。” 第387章 回马一枪 “等我赶过去,已经是迟了。” “他们,很不巧的,遭遇了厚土大陆入侵的第一批修士大军。” “恶虎还敌不过群狼,更不用说他们七人了。可怜,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完全。” “老夫恨意难平,虽然连续伏击了多次落单人少的厚土大陆修士,仍难解心中滔天恨意。一念之差,我老夫害了他们啊。” 易流年见木风隐悲恸不已,于心不忍,走过去扶起他:“前辈,人死如灯灭,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木风隐脸现茫然之色,喃喃:“修仙渺茫,永生无望,做人就没有来生吗?若不是大仇未全报,好想随他们而去,以便早日投胎再聚首啊。” “阿弥陀佛”,诸葛昀开解道,“前辈,人生有生、老、病、死,心念有生、住、异、灭,世间有春、夏、秋、冬,世界有成、住、坏、空,宇宙万物是循环往复的。” “生不是开始,死也不是结束,日出日落,去了会再来,人有来生,才有希望。因果循环,如果有缘,定会相见。” “人有隔阴之谜,因为对未来无法亲眼看到,所以多不相信有来世。” “其实呢,空气人是看不到的,音波人也是看不到的,善心、爱心同样无形无色,但你能说它们没有,不存在吗?” 华澜庭也不知怎么安慰老来修为精进却成为孤家寡人的木风隐,想想星锁长空宗的八人都喜好诗文,遂道: “前辈,昨天的太阳晒不干今天的衣裳,还请振作。岂不闻—— 人生在世一蜉蝣,转眼乌头换白头。 百岁光阴能有几?一场扯淡没来由。 当年楚汉今何在?昔日萧曹尽已休。 遇饮酒时须饮酒,青山偏会笑人愁。” 木风隐苦笑:“好吧,一场扯淡没来由……不错,老夫还有正事没做完。” 林弦惊认为让一个人尽快摆脱痛苦,需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到其他的事情上头,于是问道: “前辈,您进来以后有什么发现吗?” “此乃灭门之恨,老夫岂能善罢甘休,亦自知双拳难敌四手,杀再多的敌人也无济于事,于是以师门秘法不惜耗损修为潜入中央天井内部,和你们一样,希望找到有用的信息提供给四擘联盟,这样也许能从根上解决问题报仇雪恨。” “事情总算有些端倪,正好和你们分享一下。” “莫不是那座玉皇庙有问题?”林弦惊问。 “对。” 木风隐道:“我星锁长空宗昔年也曾经辉煌一时,最为得意的两门功夫就是在观星法和布阵法上有独得之秘。” “可惜,这两门功夫要想达到极致,都至少需要瑶池境的修为,后因宗门人才凋零,鲜有人做到,功法虽未失传,能用出来的却没有了。” “老夫有幸,一是对观星与阵法原理机理的领悟超越了前几代,二是最近得以进阶,勉强可以尝试使用了。” “以我的识见,天一派和太和教之所以可以利用中央天井,关键就在这玉皇庙里的二十八宿神殿上。” “您是说,二十八宿神殿通过吸取星空之力,就能以阵法打通二块大陆之间的壁障,让厚土大陆得以挥师直入?“华澜庭问。 木风隐摇头:“真实情况我也没有把握。但显而易见的是,一座二十八宿大阵,且先这么称呼吧,是根本不够的。以我的探察和推断,在中央天井里应该有二十八座同样的玉皇庙,如此阵仗,方能有此威能。” 四人倒吸一口凉气,二十八座!天一派和太和教可谓是图谋已久啊。 易流年兴奋了:“前辈,既然找到症结所在,您说,以我们的力量,也不说摧毁玉皇庙了,破坏一下总有可能吧?以我所知,不管什么样的阵法,一旦出现缺损就难以为继了。” 木风隐再次摇头:“小伙子,你想的太简单了。且听老夫细细道来。” “第一点。汲取星辰之力不算多难。但这二十八宿神殿里的群像很是神妙,能够分解出来其中的阴冷孤寒之气。” “要知道,这些星辰不知在宇宙中存在多少亿万年了,哪怕只是遥远摄取到的力量,积累起来也是极其可怕的,这些阴冷孤寒的星力尤其难缠,很难化解。” “第二点,玉皇庙阵法在借助二十八宿神殿吸收的星力对修士的加持方面另有玄妙之处。” “换句话说,二十八宿神殿里的二十八个塑像都是天一派和太和教的高阶修士,或者是他们网罗的忠心党羽。这些人多只有玄珠和脱胎境界,但在阵法加持之下,却都能提升到瑶池境不同阶段的水准。” “你们想想,二十八人,二十八座玉皇庙,光是驻守其中保持阵法运行的瑶池境大能就有七百八十四位之多……” 听到这里,四人已经不是倒吸一口凉气了,就算这些人不能脱离阵法,这个阵容,惊世骇俗啊,这种阵法,闻所未闻。 木风隐继续说道:“凡事没有完美无缺、无懈可击的。老夫为了试探,曾数次或硬闯或潜入,发现了一些瑕疵,当然也因此受了伤。” “比如说,每座玉皇庙的二十八宿神殿里,只有一位修为最高活力最强,并且只有某一个方向的七座塑像能够行动自如,其他的都处在休眠状态,以维持阵法的运转。” “再比如说,这些人的瑶池修为要依靠阵法,所以是临时提升到这个层级的,实力与真正的瑶池境还有不小的差距,消耗多了,就会跌落回原本的修为。” “还有,他们不能离开玉皇庙太远,否则维持不了,这也是我藏身此地的原因,他们轻易不会深入到这个距离追杀搜寻。” “最后,我估计,他们依托的这种邪恶的星力应该对身体是有伤害的,一旦阵法整体失效,这些人恐怕难得善终。” “第三点,老夫来回答下这位小兄弟刚才的问题。” “以老夫的阵法所学所知,二十八座玉皇庙,二十八座群像神殿,乃至二十八地的同种星宿之间,肯定是存在相互联系的。这,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地方。” “具体地说,一个塑像损毁,一个神宿死亡,哪怕是几个,对阵法而言影响很小,就算是一座玉皇庙停止运转,剩下的二十七座阵法仍能有足够的完整性,从而发挥出足够的功效。” “而且,由于相互之间的联系紧密繁复,受损处很快就能得到修复。” “就没有破解之法吗?”易流年追问。 木风隐第三次摇头:“或许有,我能想到的就有几种。但是,难度太大了。” “第一种,召集足够的人手同时进攻所有的,至少是大部分玉皇庙,并且能够将之摧毁。” “显而易见,仙洲修士进入中央天井有多难你们是知道的,怎么可能把数量如此之大的修士消无声息地弄进来呢?” “此外,二十八座玉皇庙的位置是很隐秘的,而且还在不断移动之中,有了人,也未必找得到所有玉皇庙的地点。” “再有,对方是二十八位位于阵法之内的瑶池大能,没有数量更多的高阶强者,又如何能攻破呢?” 四人听后面面相觑,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二种,同时消灭二十八座神殿里同一方位的某个星宿。换言之,要是所有井木犴都在相近的时间内陨落,那么二十八宿大阵才会因不完整而整体被削弱,部分杀死都效果不显。” “第三种,同时切断二十八座玉皇庙阵法之间的联系。” 四人撇嘴呲牙,第二第三种方法的难度,比起第一种来也小不了多少。 大家拧起眉头,聚在一起小议。 如果木风隐所说属实,情况是明朗了,但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 华澜庭和林弦惊决定先把消息传送回去,然后在中央天井内滞留三天,进一步确认和争取探听到更多情况后再撤出。 林弦惊问木风隐:“前辈,如果我们想找出二十八座玉皇庙的具体位置,您老有什么建议吗?” “这也是老夫留着没走的原因,这片区域里的已经摸清了,再远的实在是力有不逮。” “取巧的法子也有,一是以天机术测算,老夫不会,估计这种大范围又厉害的阵法防御力极高,也不是你们能做到的。” “另外的方法嘛,既然每一个二十八宿神殿都是相连的,从里面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线索,要是能弄清阵法移动的规律就更好了,但老夫尝试几次都被对方发现,他们人多,又打不过。” 林弦惊说:“您一个人形单影只、孤掌难鸣,不如我们配合行动,先调虎离山,把值日方向的七个神宿吸引到庙外,其他星宿是休眠的,可另行派人去殿里侦测。” 木风隐看看他们:“四个小子是实力不俗,可七宿就是七名瑶池境,哪怕是打肿脸充的胖子,老夫可不想看着你们枉送性命。” “这个您老放心,我们心里有数,又不是拼命,纠缠一时还是可以的。我所虑的是,已经惊动了对手,他们会不会增派人员防范和搜剿我们?” “以我的经验是不会。” “一来厚土大陆也面临很大的压力,在人力上捉襟见肘;二来是他们对阵法极其自信,认为几只咸鱼不可能形成严重的威胁,这座巨阵也不怕局部的破坏。” “那就好,我们就计划一下,返身杀个,回马枪。” 第388章 釜底抽薪 计划并分工完毕,五人即刻出发,直奔玉皇庙。 到了近前,为了虚张声势,他们兵分三路。 木风隐只身一人,华澜庭放出了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其中阵灵化身顺逆八极云光阵,把林弦惊和易流年隐藏在内,暗戳戳跟随华澜庭,变色龙蜥则和诸葛昀同行。 三方从三个方向明火执仗闯入玉皇庙阵法,沿路破坏得房倒屋塌,生怕别人不知道。 二十八宿神殿里值守的南方朱雀七宿中的井木犴几人刚刚归位入静修炼,察觉有人从不同方位闯入并大肆破坏,井木犴近来多次被扰,十分烦躁,立即带着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和翼火蛇出殿迎敌,只留下轸水蚓坐守神殿。 木风隐一人接下了井木犴和鬼金羊,华澜庭敌住柳土獐和星日马,变色龙蜥和诸葛昀分别拦住了张月鹿和翼火蛇。 交手不过数个回合,三人一蜥不是对手,呼啸一声后败走,边打边退,把南方朱雀六宿引出到了玉皇庙外。 华澜庭一方无论是修为层次还是人数上都弱于对手,撑得一时却未必能为林弦惊与易流年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又坚持片刻,华澜庭嘿嘿一笑,在心中召唤。 从他胸前的空天青烟玉里,就蹦出来一头怪兽! 这头异兽,头至尾长约八丈,蹄至背高有三丈,两条后腿高大粗壮,人立而起,身体如一座拱起的小山,背上长着两排三角形的骨板,前肢强壮有力,两只巨爪前端各弹出三根弯曲的钩甲。 此兽颈部短粗,几乎看不出有脖子,一颗大头有一人大小,嘴巴张开,可见两排参差不齐的尖利大牙,头部还有三根象牙般的尖角,拖着的一条尾巴不但如锤如鞭,末端还立起两根长刺。 怪兽目光凶厉,吼声如雷,一出现就以一己之力绊住了柳土獐和星日马两个瑶池境大能,使华澜庭得以脱身替木风隐缠住了鬼金羊。 巨兽摇头晃脑、头顶嘴啃,并辅以尾部挥扫,速度还不慢,在地上左冲右突,横冲直撞。 柳土獐和星日马的武器与术法打在它的身上就如同瘙痒痒一样,皮糙肉厚带有骨板的身子虽有了一些皮外伤,然愈合极快,它几乎是在压着二人追打。 这个大家伙,乃是东海神龟圣母为了报答华澜庭的解禁之恩所答应的条件之一,馈赠给华澜庭作为保镖之用。 此物为神龟一族费劲心力才杂交成功的新的恐龙品种,集合了霸王龙、异特龙、恐爪龙、三角龙等多个恐龙种群的优点,还被注入了龟母的一滴精血,命名为龟甲特暴龙,防御力极强,杀伤力巨大。 有了龟甲特暴龙之助,华澜庭几人把六大星宿留在了庙外。 玉皇庙内,等六宿被调开后,八极阵灵移动云光阵溜进了神殿,轸水蚓觉到异常起身察看,被阵灵发动云光阵吞了进去,随即带出了神殿。 八极阵灵和变色龙蜥现在已经成长到了接近瑶池境的地步,灭杀轸水蚓短时间内做不到,困住一时却没有太大的问题。 肩负探秘任务的林弦惊和易流年已经被阵灵悄悄放在了殿里,两人迅速在里面游走一圈。 林弦惊道:“流年,你为我把风,我怕时间一长,其他休眠的星宿会被唤醒。” 林弦惊兼修瑶光峰的阵道机关之学,很快找到了大殿里的控制中枢,他不敢轻易触动,施展天机术掩盖住真气波动的气息,尝试顺着气机过来的方向反向探寻来源,看能不能定位其他玉皇庙的位置。 半晌过后,林弦惊颓然而返,对易流年道:“不成,气到用时方恨少,修为不够,既不能探察到太远的地方,也不敢深入到气机里面,那样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那怎办?还有你林三少办不到的事情?” “你少来。”林弦惊哪肯放弃,继续在控制中枢内外仔细察看。 不一会儿,终于让他发现了一处后面墙壁上的暗门。暗门中间有一道气息若有若无的封印,形同门锁。 林弦惊的元识出体,小心翼翼地绕过封印探入墙壁内部。 内部中空,他脑海中出现的影像是一个正悬浮在空中缓缓转动的直径一尺左右的圆盘。 圆盘的一个凸面上镂空雕刻着两条盘旋的彩色小龙,龙身立体,须眼生动,龙头的中间是一颗圆润的珠子,珠子内部隐约有一枚玉简静静平躺,玉简上面的图形和字迹却无论如何看不清楚。 圆盘的另一面刻画着一个九宫格,上面是从一到九的数字。 收回了意识,林弦惊对易流年道:“双龙戏珠盘。以我的经验,珠子里面的玉简八成是玉皇庙阵法的操控使用说明,有了这东西,我出去后就能以天机术推算出其他二十七处玉皇庙的相应位置。” “那你还等什么,动手啊。” “真当探囊取物啊,又不是自己家,有两个阻碍。”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珠子,第一要先知道圆盘背面的开启数字组合,这个我可以试着以大衍天机诀测算,但是珠子内有禁制,我的修为看不清楚内容,必须请木风隐才能识别,所以就要把珠子拿出来。” “问题是元识可以进出,实体的珠子就要打开封印才能取出,我没把握。” 易流年定睛观察片刻:“第二个问题我来解决。我的准道域在进阶七星北斗境后已经成熟,不像你的还只是个雏形,道域之内随心所欲,只要不是强大的压制不住,当可解开封印而不触发报警。” 时间紧迫,两人立即行动。 林弦惊的元识再次探入,近距离详查九宫格上沾染附带的所有细微气息,他则在外以大衍天机诀据此演算。 没多久,林弦惊睁开眼睛,面带愕然之色,他随后闭目继续推衍,三次过后,面色沮丧。 “什么情况?算不出来?”易流年着急地问他。 “是也不是。” “算是算出来了,就是,可能是没算对……吧。” “你啥意思啊?” “我算了三次,得到的提示都是一二三四五六,可这也太简明了吧,而且我以元识点动,圆盘毫无反应。” “你个棒槌,再算!” 林弦惊显得有些赫然:“已然尽力了,只能算到这一步了。” 砸吧了嘴,林弦惊自语道:“没道理啊,这六个数必然和开启数字组合有很大的关系,不会有错,但怎么就是总觉得哪里差了一点儿。” 负责望风的易流年一面观察着其他泥塑雕像的动静,同时脑中急转,一边念叨着:“一、二、三、四、五、六……” 重复了几便,他忽然一拍大腿:“有了!着啊,看看,那里都少不了哥哥我这颗聪明的头脑。” “快点,别废话,你什么想法?”林弦惊催促道。 易流年满脸自信,一脸嫌弃地看了看林弦惊,鄙夷道:“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他边说边在林弦惊的手心写了几个数字:二四四四六六六六六。 林弦惊立即恍然大明白:“哈哈哈,嗝,尼玛,原来如此。一个二,三个四,五个六,这么个一二三四五六,这天机好无聊透顶。” 他依法施为,圆盘应声而开。 林弦惊以元识托住了珠子,易流年以“极道流年”道域裹住了封印并消无声息地移开在归位,让珠子滚了出来。 得手,扯呼。 二人传音了在远处缠斗轸水蚓的八极阵灵后快速溜出了玉皇庙,从另一个方向回返。 阵灵得到传音,不再理会轸水蚓,出庙会同上华澜庭几人迅速撤退,南方朱雀七宿没有紧追不舍。 回到山里,木风隐读出了珠子里玉简上的内容,林弦惊分析以后再以天机术推算,得到了其他二十七处玉皇庙大致的模糊位置。 “我的能力只能做到这样了,出去后在行动前再请大能施法,应可绘制出那时的准确地点。现在我们何去何从?撤出去,还是?” “不是说好了三天后么。”易流年不舍得走。 诸葛昀道:“进来一趟不容易,但是待下去要有事情做有意义才行。” 林弦惊聚精会神看着他在地上画出来的方位图,沉吟后道:“其他玉皇庙我看不出规律,可有四座的位置很明显,全都位于厚土大陆开辟出来的四个通道旁边,我怀疑是为通道提供能量的。” 木风隐听后问:“你的意思是如果能摧毁一座,就能导致一条通道关闭?” “值得一试啊。通道关闭的话,对方在一个方向上的人马就出不去了,可以大大减轻我方的压力,他们修复或重建阵法应该也是需要不短的时间的。” 易流年虽然想留下来,却也有自知之明:“可是,集合我们的力量,恐怕没有能力摧毁一座玉皇庙吧。”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对付南方朱雀七宿还有的一搏,要是其他三个方向的二十一宿全部苏醒,能不能脱身都很难讲。 华澜庭一直在边上沉思不语,林弦惊知道他应该是有什么想法了,捅了捅他问道:“哥们儿,有什么点子说来听听。” “木老前辈说了三种破解大阵的方法,我刚才在想是不是有釜底抽薪、断根绝户的第四种,我琢磨着可以选定一个目标,咱们来做个试验。” 第389章 意料之外 “啥绝户计?”易流年一听来了兴致。 华澜庭回道:“对付玉皇庙大阵,除了强攻和分而破之,是不是还可以追根溯源,掐掉其动力,让它成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这样就不攻自破了。” 林弦惊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既然星光是动力源头,那就切断之?我一个主修阵法机关的怎么就没想到……唉,看来我该反躬自省了。” “怪不得师父前一阵儿骂过我,说我书读得多、有些阅历、形成了自己一套思维方法是好事,他不怕我遇事没对策,就怕我满脑子的标准答案,囿于在固化的分析框架里,用果实代替果树,用阳光代替太阳。” “标准答案多了,其实就是,不愿意思考了。” 感慨自责了一番,林弦惊继续说道:“我观察过阵法中枢,四周被天一派太和教用不知道收集了多少年的铼晶设置了保护阵法,寻常瑶池境都破不开。只要阵眼存在,他们很快就能再建立起和其他地方的联系,恢复阵势的运行,所以破阵很难。” “但是,要如何遮蔽星光?夜晚星光最盛,白日里只是看不见,星辰仍在,星光受阳光的影响减弱,却不影响阵法吸收星力。” 华澜庭道:“全部遮蔽没办法,但可以抢夺。我曾得到一功法,名为紫微星斗观天诀,可以吸收星力修炼自身。” “我的想法是尝试掠夺被阵法牵引下来的星光,看看能不能起到削弱阵法的目的。” “如果可行,就让四擘大联盟去按着这个思路想办法破阵。” “哎呀,还是你们年轻人敢想敢干有闯劲。如此的话,老夫也不藏着掖着了。” 说话的是木风隐。 看来这老头还有干货没掏出来。 “华小子想的方向对头,老夫曾试过一次。不是老夫聪明,而是……你们是知道老夫宗门的名字的了。” 星锁长空宗。 “是了,本宗独树一帜撑门面的绝活儿就是观星术与布阵法相结合的星锁长空阵了,既是阵法,同时也可用作术法。可惜年代久远,另外就是历代掌门多有修为不或及所学不全的,导致这门功夫传到老夫手里已是残缺。” “老夫在玉皇庙外偷偷施展过一次,初步结论是有用。然而出于一些原因,没能进一步测试。” “原因之一,是功法本身不完整;原因之二,发功之时老夫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无暇顾及自身安全,没有他人护法的话就是个活靶子,所以不敢长时间放手施为;原因之三,初入瑶池境的功力支撑不了太久,未致阵法大损恐怕自己就先消耗殆尽。” “不过以老夫当时的感觉,其阵法主要控制的是玉皇庙正上方的星空,如果让老夫火力全开的话,隔绝全部星光没有问题,只是时间有限,但并不清楚需要多久才能对阵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华澜庭说:“如果我从旁辅佐,您只要负责大半或一半的区域,您估计可以坚持多久?” “最多半个时辰吧。” “另外,还有一点老夫之前没有提及,就是如果能把整个玉皇庙,包括二十八宿神殿里的阵眼彻彻底底地抹去,没有一丝痕迹残留,对方再要恢复就不是修复而是重建了,那费时可就久了,等同于毁掉二十八分之一,一旦数量多了,影响不容小觑。” “非是老夫故意隐瞒有意不讲,实在是已经心灰意冷,对摧毁阵法一事不抱什么希望了,而且认为对你们几个只有脱胎境的小子说多了也没有什么作用和意义。” “不知是不是老夫与世隔绝闭关得太久了,内心失了锐气,加上同门尽去,难免兔死狐悲、性味萧索。” “直到见了你们几个的表现,既有胆气,也有智谋,也不缺手段,背后还有宗门可依靠,这才重新升起了些狠狠报仇雪恨的念头。” “你们运作一下吧,老夫这身残躯,听凭驱策。” 木风隐虽为瑶池大能,但一则为人性格谦和,自己的主见不多,二来宗门没落人数稀少,他历来没有什么架子,三来如今孤家寡人,他要报仇就需要帮手,所以这次姿态放得很低。 华澜庭和林弦惊也没有和木风隐继续客气,又追问了些问题后就计议起来。 这个计划并不好制定,毕竟他们这些人的力量确实不够强大,在不准备搏命的境况下,进攻一座玉皇庙颇为勉强。 最后,他们仍然决定攻打一座通道附近的阵法,目的是进一步测试木风隐和华澜庭联手对阵法进行干扰的效果,并争取对通道形成一定的破坏,原则是能做到什么程度做到什么程度,见好就收,不成就退。 商量好之后,众人先是养精蓄锐,他们有将近三天的时间,尔后在木风隐的护持下,华澜庭分了几次间隔发动大穿送术,转移到了离得最近的一座通道旁的玉皇庙的附近。 又花了半天的时间,万象门四人在这里选定了一处地形复杂的区域进行了布置。 他们这次前来带了不少的材料物资,其他人的储物空间体积一般,华澜庭的空天玉现今可着实能装不少东西。 一切准备停当后,众人出发前去攻打这座新的玉皇庙大阵,华澜庭放出了龟甲特暴龙。 龟甲特暴龙由于一身装甲和地盘太过沉重,飞行起来很是吃力,索性就在地面上奔跑。 玉皇庙四周静寂,特暴龙吼声如雷,四蹄蹬开声势惊人,只它一个就引来了对方派人出来察看。 再加上变色龙蜥也显出了本体在空中张牙舞爪,以幻术搅风弄雨,殿后的木风隐则施展出瑶池大能之威,一路而来是飞沙走石、尘烟滚滚,一支小队生生被弄得像一支数十人的大队。 这座玉皇庙里值守的是西方白虎七宿,分别是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 得到毕月乌的报告,领头的奎木狼出来看过后不敢大意,点齐了白虎七宿出阵迎战。 接战之下,发现对手除了龟甲特暴龙凶悍,能以一敌二,老头木风隐稳稳压制一人以外,其他的不过尔尔。 于是,战力最强的奎木狼和参水猿鏖战特暴龙,灵活的觜火猴缠住木风隐,其余四人对付华澜庭等。 华澜庭这头人多,但论修为可不是四名伪瑶池境的对手,没多久就开始在特暴龙和木风隐的保护下边打边退了,引得奎木狼七人追来。 华澜庭他们绕着玉皇庙逃窜,为的就是吸引七人入瓮。 到了地点后,林弦惊激发了他在这里设置的阵法。 此阵名为钤印弥章夺魂大阵,学自阵道大师辛桥仙,只听林弦惊掐诀念咒:“乾三连,坤六断,景神门、休圣路,太岁当辰,神魂引路,急急如律令。钤印弥章,封!” 封字一出,紧紧追赶他和易流年、诸葛昀的胃土雉和昴日鸡两人就被一起收进了阵中。 钤印弥章大阵可夺人魂魄,鉴于胃土雉和昴日鸡两人的九阶瑶池境修为,林弦惊布下的阵法可灭杀不了这二位,但凭借着阵法之力,只有七阶脱胎境的林弦惊、诸葛昀和易流年以及易流年豢养的斑翅飞蜥,足可以困住对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阵法之外,龟甲特暴龙仍然大战奎木狼和参水猿,而八极阵灵突然放大顺逆八极云光阵的范围,于此同时,变色龙蜥在云光阵内叠加上了它的幻术,把剩下的娄金狗、毕月乌和觜火猴三人尽数困在阵里。 脱身而出的木风隐和华澜庭一前一后占位坐定,开始施法。 木风隐的星锁长空之术是在空中截取玉皇庙二十八宿神殿吸引下来的星光之力,然后加以分割,再在交接处纠缠打结,形成一面大网挡住下泄的星力,星力再对星网进行加固,从而拦下并锁住后续星力。 华澜庭的紫微星斗观天诀是直接把他负责的约四分之一玉皇庙上空范围内的星力拉取过来,使之不能落到庙内。 两人全力施为,能落入庙里的星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起来。 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坚持更长的时间,以便观察玉皇庙的反应。 最容易判断的反应,就是其他二十一位星宿从休眠中苏醒并出来救援西方白虎七宿的时间。 时间越长,说明其他星宿受星力减少的影响越大。 最理想的情况是玉皇庙大阵因动力不足而逐渐停止运转。 但理想总是丰满,现实总是骨感,其他星宿确实还没有动静,华澜庭一方已经出现了问题。 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还坚持得住,八极阵灵与变色龙蜥首先吃不住劲儿了。 这两只玄珠高阶层次的灵物要对付的是三位瑶池大能,阵灵的八极迷踪、顺逆迷幻、云光迷神、*字迷魂和龙蜥幻术可以拖住一时却拖不了太久。 一声咆哮过后,觜火猴摆脱了阵法控制,目光一闪,直奔因施法不得动弹的木风隐。 这一点,却在他们之前的算计之中。 华澜庭担下了保护木风隐的责任。 华澜庭也在行功之中,但他好在还能行动。 行动是行动,他拦住了觜火猴,可要不放弃施观天诀法,他就没有余力抵挡住一位瑶池大能。 光华闪现,他的葵花四兽古铜镜飞出护主。 觜火猴狞笑,还没到近前,一拳击出,元力打在铜镜之上。 铜镜一震,后移了半寸,没有碎裂! 觜火猴连击,无效。 他近身再击,还是破不开古镜。 拉远,阴沉星力混合在术法之内轰击,仍然没太大的作用。 觜火猴移动,华澜庭跟着移动,他只需以微小的力道控制葵花镜上下移动抵挡攻击,不让觜火猴能够威胁到木风隐。 觜火猴一张老脸真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用出了大范围的攻击术法。 谁知古铜镜也随之放大,保护华澜庭不受伤害。 华澜庭无暇施展“庭前明镜”等各种术法反攻,只靠着镜子的坚韧就挡下了瑶池大能沉重犀利的攻击。 不是古镜本身的能耐涨了,而是华澜庭在东海之时,神龟圣母还送给了他一滴龟苓胶,风火伦帮助他把龟苓胶融入了古镜之内。 想当初,龟苓胶封住了龟母之头和器灵几千年,连天雷都要多道才能劈开,可以想见其坚固强韧,虽说镜面里只有一滴的含量,觜火猴急切之间也奈何不得。 就这样纠缠了一阵,华澜庭一方终于都开始力竭,要坚持不住了。 是该按计划撤离的时候了。 正当他们准备收手,异变陡生! 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一人一鹰在玉皇庙大殿顶上现身。 随后的电光石火之间,木风隐被捉,林弦惊和易流年、诸葛昀被擒,龟甲特暴龙受伤,八极阵灵和变色龙蜥消失,而华澜庭被震翻在地,一口气缓不上来。 欲知详情如何,且听下文书分解。 第390章 阴差阳错 他们正准备跑路,一人一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玉皇庙大殿顶。 鹰是秃鹫,头部裸露无羽,通体黑褐,翼展达到了两丈,脖子处有一圈白羽,尖嘴如钩,眼神锐利。 人是一老者,一身整整齐齐皂袍束带,灰白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直挺挺端坐在秃鹫背上,眼神同样犀利如刀,与其战宠相得益彰。 现身之后,老者略一扫视,把几处战场上的情况尽收眼底,迅速判断了下双方的形势,也不见动作,那秃鹫一声短促的鸣叫,随即振翅而下,其势迅疾。 老者抬起手来,两手各拎起一柄黑不溜秋紫不溜丢的短把大锤。 他先是右手一挥,大锤去势如电,途中竟和空气擦出了火花,目标直指华澜庭。 接着左手扬起,另一只锤也脱手飞出,砸向激战中的龟甲特暴龙,一人一鹰跟着扑了下来,冲向钤印弥章夺魂大阵。 华澜庭明明看到了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大锤,硬是躲避不开,速度太快了,几乎刚出手还没容得他眨眼就到了近前。 大锤轰在了葵花四兽镜上面。 清脆、沉闷、悠扬交织的奇特声音响起。 清脆是镜面被猛烈撞击发出的,沉闷是大锤遇阻受力形成的,悠扬是两者差不多坚固,碰撞后产生的回响。 大锤跌落,被老者招手收了回去。 镜面出现了裂纹,但在龟苓胶的保护下并未碎裂,但对方力大锤沉,四兽镜被击打得向后,拍在了华澜庭的胸口。 华澜庭受到冲击,立时跪倒,勉强单膝支地没有软瘫,他嘴角溢血,一口气上不来,憋闷至极,无法动弹。 和他对战的觜火猴刚要趁机结果华澜庭,听到了老者给他的命令:“你先去把那老头给本座活捉了。” 觜火猴迈步上前,去抓来不及收功恢复行动力的木风隐。 与此同时,龟甲特暴龙躲开了老者甩出来打向它肚腹的左手锤,锤子落在了右后腿上,它腿一软坐倒,被奎木狼和参水猿扑上来制住。 而老者和秃鹫直接撞入了林弦惊的钤印弥章夺魂大阵,几息的工夫,等再出来时,老者单手一掼,昏迷不醒的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三人被扔到了地上。 说着慢,在这电光石火间,华澜庭被打倒,木风隐被活捉,特暴龙就擒,林、易、诸葛三人落入敌手。 老者出来后打眼一扫,也是小吃一惊,他的计划还是出了点子纰漏,未尽全功。 一是八极阵灵和变色龙蜥消失不见,二是华澜庭在他阴阳紫电锤的暴力一击下居然没死。 八极阵灵虽然还差一点儿没到九阶大阵的层次,但它在雾岚山潜修了不知多少年,成为可自行移动的法阵,此时见机得快,缩小阵法就钻入了地里逃窜。 变色龙蜥不但幻术惊人,既然以变色为名,这伪装的本事异常了得,此“色”可不止是颜色,更是无形无色之色,隐匿气息那是一绝,也随同阵灵潜逃了。 老者以元识查找,居然一时没有发现踪迹。 华澜庭没死,得益于龟苓胶的神奇,替他挡住化解了绝大部分力道,他的伤主要是被葵花镜震的。 老者很不满意,一面继续查找阵灵和龙蜥的下落,一面抬脚奔向华澜庭。 华澜庭这时已知道此人修为不在孟星散之下,实在是不可力敌。 他忍痛吐了口血,缓过一口气。 下一时刻,他的人就,倏然不见! 骑鹰老者名为晏七炫,是太和教南部分舵的扛把子,修为比死去的孟星散还要强上那么一两分。 厚土大陆大军出行四个通道旁的玉皇庙非常重要,所以天一派和太和教各自派了两名大能悍将亲自镇守,这是华澜庭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这里从开战以来没有人出没过,晏七炫平时就在庙内地宫中修炼。 今天,白虎七宿外出御敌很长时间没有回来,定是遇到了强敌,他才中断修炼,收功出来料理。 此刻,晏七炫的面色很不好看,华澜庭突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失去了踪影,而且不论他如何探察,都没能找出对方的蛛丝马迹,这让他一出手就把对方打得七零八落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看了看周围陪着小心的白虎七宿,晏七炫没好气地说:“收队!” 他职责所在,又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没敢轻易深入到远处搜索。 实际上,华澜庭根本没有走远,也没法走远,他就藏身在晏七炫的脚下。 华澜庭在向守恒真人与周翕长老请缨的时候,说出了几个保身的底牌,现在用出来就是其中的一个倚仗。 他进阶七星北斗境后,发现空天青烟玉有了新的功效。 最开始,空天青烟玉的基本功能是储物,以及吸纳灵气反馈给他,其硬度还可以防身,曾救他一命。 后来,空间不断增大,除了从中置物取物以外,开始能够容纳活物以及活人了,然而他自己却不能进去。 知道这次冲关成功后,他发现已经能够随意进出了,而且在里面可操控做出一些动作和进行变化。 这就是一个可大可小的芥子须弥空间。 如今,华澜庭藏身其内予以控制,空天青烟玉化作一颗砂砾,外表和内核都与真的一般无二,强如晏七炫都辨认不出有异,就这样帮助他躲过了一劫。 晏七炫回到玉皇庙内,对白虎七宿下达了命令:“本座还要先把今天的功课做完,你们把人带到西配殿暗室,放入禁锢牢箱。” “记住,把那个似龙非龙的大家伙的伤治好,本座准备降服此兽作为坐骑。另外,那个老头单独关押,等我出来要盘问于他。” “还有,为防对方救人,你们七个这几天不要回到塑像里修炼了,就在庙内各处守卫巡视,不能在本座负责的这里出岔子让人看笑话。” 再说华澜庭,虽然心急如焚,却是不得不耐住性子等待。 等晏七炫八人走远进了庙,又过了一小段时间,他才挪动“砂砾”到了安全的地方,小心地冒出头来。 八极阵灵和变色龙蜥在空天青烟玉里待了这么久,早已建立起了联系,听到华澜庭召唤,并没逃得很远的它们根据感应溜了过来汇合。 青烟玉内,华澜庭又吞下了几枚疗伤的丹药,边运功化开药力,边和那两只商量:“我要马上进去救人,你们两个有什么建议。” 变色龙蜥道:“主上,你这伤势一时半会儿好不利索,那个老家伙厉害,还是等一等吧。” “不行,我怕弦惊他们出事,谁有个三长两短都不行。伤无大碍,就算痊愈了,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八极阵灵道:“我看对方不搞清楚我们的身份来历是不会轻易杀人的,而且那人必定对我们干扰破坏阵法的门道感兴趣,所以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危险。” “再说了,你都讲了,进去也打不过的。” 华澜庭说:“先进去看看情况,必须确认他们的人身安全我才放心。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动用龟母给的信物实施召唤,老家伙再厉害,龟母老人家一巴掌就能拍死他。” 华澜庭和林弦惊三人情同手足,龙蜥和阵灵露出一副你既然都决定了还问我们干什么的表情。 华澜庭耸耸肩:“说说话,压压惊么。” 等药力压制住了伤势,他立即驾御空天青烟玉变化的砂砾来到了玉皇庙阵法外。 依葫芦画瓢,以紫微星斗观天诀抽取了星力包裹住砂砾,等形态状态模拟得八九不离十,砂砾骗过了阵法外沿的防护层,顺利进到了庙内。 连晏七炫都发现不了砂砾的不同,华澜庭也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除非遇到巡逻者或在担心被白虎七宿的意识扫描到动静的异常时,他不得不停下来,其他时候就沿着边边角角时快时慢地游走。 在玉皇庙里盘了两圈,从观察到的大体情况、守卫的松紧严密程度和偷听到的只言片语里判断,林弦惊等人暂时没事,被关进了西配殿里。 一不做二不休,既来之则试之,伪装的“莎莉?华”滚进了西配殿。 西配殿里的地下暗室不难找到,有阵灵和龙蜥在,暗室的暗门也不成为阻碍。 无声开启暗门,从楼梯悄然挪移而下,微小的砂砾停住,华澜庭的元识探出头去。 暗室不小,还曲里拐弯的,入口不远就斜斜摆着个大箱子,装进七八个人不成问题。 这东西华澜庭认识,属于高级灵宝,外皮坚固,元识都不能轻易侵入。 通常的点穴截脉不是没用,但一是有风险,二是不持久。 这种箱子专为羁押修真者设计打制,里面设有小型阵法,能够禁锢犯人的丹田等关键穴窍和气血,使人失去行动能力,更高阶的还可以对人进行全面长时间的封印。 毫无疑问了,林弦惊等人就在里面。 问题是昴日鸡星宿翘着二郎腿正坐在入口的一边看守。 兵贵神速,必须尽快下手。 华澜庭和阵灵、龙蜥商量一番后,由八极阵灵晃身出去,在暗门那里弄出了些许响动,等昂日鸡起身过去查看的工夫,华澜庭驱动砂砾快速滚了过去。 华澜庭现身,把禁锢牢箱抓取到了空天青烟玉里。 幻术大师变色龙蜥迅即幻化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箱子放在原处,可以保持一段时间不消散。 做完这一切,待疑神疑鬼又没有任何发现的昂日鸡回来后,华澜庭催动砂砾出了暗室和西配殿,再遁出了玉皇庙。 事情异乎寻常地顺利。 往往这种时候出问题的几率也会,嗯,比较那么大一些…… 咳咳,果不其然。 等来到远处,华澜庭用金丝铁线强力破开箱子一看,里面的确是有人,而且还不少。 但可是,并非林弦惊等人! 啥子情况? 救错人了?! 第391章 临阵磨枪 人确实是救错了。 好在所谓阴差阳错,本义有太过或不及导致差错的意思,总算不是全然的牛头不对马嘴。 阴差阳错,本是命理术语。 在干支纪法和天文历法中,有十二地支、十二月份和十二时辰,而六十甲子分为四段,自甲子、己卯、甲午、己酉开始,却是各得十五辰。 因此,甲子、甲午等为阳辰,故有阴错;己卯、己酉等为阴辰,故有阳差。 如果八字中的日柱是丙子、丁丑、戊寅、辛卯、壬辰、癸巳、丙午、丁未、戊申、辛酉、壬戌、癸亥中其中一个的,是为阴差阳错日。 于命理而言,男忌阴差,女怕阳错。 救出的这几个人,华澜庭基本上都认识。 非是别人,乃是上回华澜庭等人离开中央厚土大陆时,决定留在当地继续游历的南方华言神域罡魔宗丹魔门大魔子邵枫、台山宗道子单天冲,以及神符天遁门的陈纸鸢和长老陈篑,另外还有一名陌生老者。 这五人虽被禁锢,神智尚清醒。 禁锢牢箱打开,八极阵灵彻底破坏了其中的阵法,五人脱困。 华澜庭解开了邵枫、单天冲和陈纸鸢被下的禁制,三人只是虚弱,但陈篑和那陌生老者都是瑶池境,所受的禁制很重,不是他能破解的,只能靠两人自行化解。 别后重逢,邵枫三人意外被华澜庭救出,自是喜出望外,双方快速把别后情况互相说了一遍。 分手以后,三个人结伴在厚土大陆游历,后来遇到天一太和半强迫半鼓动各地修士入侵殊玄仙洲,三人在商量后决定以散修的身份混进去,一方面可以摸一摸情况,一方面顺便回归仙洲。 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天一太和对修士的审查并不严格,三人顺利进入中央天井之内。 长老陈篑当然也跟了进来,那个陌生老者是台山宗派出暗中保护单天冲的,名叫单灭,他只负责单天冲面临生死时的安危,所以在激战孟星散时都没有出现。 五人三明两暗,开始时趁着混乱在各处游荡,也探听到了一些情况,等到天一派和太和教着手整顿人马时,他们被编入了一支准备通过通道参与进攻的队伍,正好跟随回到仙洲之内。 这支队伍开拔后,途中被安排在玉皇庙里候命,就是在这里出了事。 在前方的战事中,两方互有损伤,各有人员被俘虏,在临时关押于玉皇庙的一批战俘里,陈纸鸢无意中发现其中有两人是神符天遁门的师兄。 自己的同门必须救护,邵枫和单天冲已经和陈纸鸢有了交情,不会袖手旁观,五人决定救人。 他们之前已经探听得知玉皇庙里在短时间内最多有七名坐守的伪瑶池境可以出手,五人如果搞突然袭击,得手后马上逃走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事实也是如此,但他们同样没有料到还有晏七炫存在,就在救了人要出庙的时候,晏七炫自地底现身拦住了他们。 一个安七炫都不好对付,等白虎七宿到齐,实力对比就更悬殊了,五人最终遭擒,单灭和陈篑还受了不轻的伤势,众人被关进了禁锢牢箱。 谁知事情就是这么巧,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却被华澜庭阴差阳错之下救了出来。 简短说清楚了来龙去脉,华澜庭此刻的全付心思都在救人上,他怕就怕对方发觉后迁怒于林弦惊等人,做出什么伤害几人的事情。 大家早已是朋友了,几人又为华澜庭所救,自不会任由他一个人去冒险,单天冲道: “华兄稍安勿躁,是没时间从长计议了,但刚才这位龙蜥说它幻化出来的牢箱还能坚持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先想个万全之策,再去救人为好。” 华澜庭按捺下急迫的心情,先想了想,又看了看五人:“你们三个现在虚弱,陈篑和单灭二老也需要时间解除禁制和疗伤,我知道你们肯帮忙,可我们势单力薄,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 “为今之计,就是豁出去拼了。我有个想法,需要你们帮衬。” “你讲,你救了我们,大不了拼了性命再还回去就是了。”陈纸鸢满不在乎地说。 “我近日习得一召雷之术,我会召唤天雷轰击玉皇庙,彻底摧毁阵法不可能,但造成混乱没问题,我需要你们趁乱潜入庙里帮我救人。” “只要人能救出来,合我们大家之力,或许有突围逃生的可能。” 华澜庭还有一手召请神龟圣母相助的底牌,但他想把这个作为最后万不得已时的手段。 邵枫的智谋不差,他和华澜庭一起把计划从头到尾梳理完善了一遍。 这时陈篑忽道:“华小友,我和单灭很快就能解开禁制了,但是我俩有伤在身,而且晏七炫那老儿的禁法对我们的身体还留有伤害。忙是必须要帮的,现状是我和他都不在巅峰状态,充其量只能发挥出六七成的水平,顶多各自对付得了一名星宿。” “刚才听你说你学会了五雷罡咒,我就有了一个想法。” “你在厚土大陆上是见过我施展恭请天蓬降雷之术的,此术需要神符天遁门的诀咒和符箓相配合才能成功。” “这符箓嘛,我在这大半年里花费了不少精力成功做出了一道,要不是请雷这种大型术法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发动,在和晏七炫的激斗中实在无暇,不然我早就用了。” “我的想法是,我把这道符箓给你,再把配合使用的诀咒教给你,你已经有了接近脱胎境后期的修为,只要有时间准备,用不了太多的消耗就可以催发了。” “催发之后,天雷可以自行持续一段时间,保持对玉皇庙的压力,然后你可以再施展你的五雷罡咒展开第二波雷击,这样救人和逃脱的把握会大上不少。你看如何?” “好是好,前辈外传门内诀咒,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我和单灭落入敌手,就算侥幸不死的话,对方也有很多恶毒不堪的手段对我们加以折磨和进行利用,这还不说陈纸鸢和单天冲都是宗门里的骄子,你既救了我们,一段诀咒算不了什么。” “再说了,没有本门符箓,你光会诀咒也没有用。至于是否能传给你符箓制作之法,如果这次大难不死,我回去后会向门主请示再定。” “即便如此,在行动之前你学不学得会,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陈篑所言不虚。 任何功法、术法、武技的习得,包括法宝武器的设计制作,一是靠开新自创,二是要得蒙传授。 自创有多难就不用多说了,在前人基础上的改良提升都非易事。 传授,不管是有师父或由他人教授指导,还是自己根据典籍秘本学习,要想学好,一是需要传授之道得法得当,二是要看弟子的资质悟性,三是弟子本身是否勤勉努力。 对于修士来说,还有一个第四点,就是先天所生和后天在修炼早期形成的身体的质地如何,这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对所学功法术法的适应程度。 至少由于这四个因素,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的成不一样,同一个弟子在不同人的教导下达到的水平也会有异,同一套功法同一种术法,不同人学习的速度和使出来的威力效用也有差别。 就像陈篑要传给华澜庭的诀咒,有的人一学就会,有的人需要很久才能做到流畅地掐诀念咒。 而在足够的时间以后,有的人始终只是粗会能用,有的则是熟练运用,更有人能收发自如,少数人可形成无需思考的肌肉记忆和成为下意识的本能,最后是凤毛麟角的人能达到对之进行更新升级乃至彻底创新的地步。 华澜庭走到今天,刨除各种奇遇的因素,与他所遇皆名师和明师密不可分;在资质悟性上,他属于上佳,但还不到顶尖的层级;勤奋方面可圈可点,但比他用功的也不在少数;肉身品质上,在机缘巧合作用下,相比较而言,他对雷属性的一切功法术法都极为亲近、极具亲和力,极易上手。 尽管不是每项都是上上之选,再加上不凡的头脑和学识,华澜庭的综合均衡素质让他得以出类拔萃、傲视同侪。 陈篑教过之后,他们五人打坐调息恢复元气的时候,华澜庭在一旁抓紧时间熟悉和练习诀咒。 他不但腹内有雷属性之丹,修习过五雷鸣光掌、五雷天心引雷诀和九转大还丹法,从雾岚山开始,还亲身体验过多次大大小小的雷劫,还是上次陈篑引雷的主要参与者,因此时间不长就掌握了诀咒。 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说到了如臂使指的程度,起码是能够运用自如了。 半个时辰后,陈篑等还没有完全复原,但时间不允许再拖下去,必须行动了。 临出发前,没怎么说过话的单灭叫过华澜庭道:“你虽是误打误撞救人,陈长老都不吝啬,单灭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 “老夫这里给你体内灌入一道本命真气,当得一次全力出手的威力,你等下面对的危险不小,希望能帮到你。” 华澜庭谢过,他和邵枫又把方案细细过了一遍,众人出发,要再次进庙,二次救人! 第392章 按部就班 距离玉皇庙还有一段距离时,华澜庭升空,其余人利用地形潜伏到了玉皇庙附近。 来到高空,华澜庭没有先使用陈篑的召雷法子,他在和邵枫商量后决定先用五雷罡咒引雷。 陈篑之法请来的雷电是自由散落的,而经过上次在东海的实践,他有相当的把握以空天青烟玉为媒介,操纵天雷对玉皇庙实施精准打击,以便帮助其他人进入救人。 放出空天青烟玉悬在空中,掐诀念动五雷罡咒,不多时,天空极高处风云变色、电光隐隐、雷鸣声渐起。 和上次一样,先行而至的天雷被空天青烟玉吸引了过来,积蓄了几道以后,华澜庭借助和此玉一体同心的心血相连感,牵引雷霆向下方落去。 静心感受和观察,果然如他所料,自成空间的中央天井之地确是不同于仙洲其他地方,人力所召唤而来的天雷本身就不是最强状态,星光虽可以无碍地洒落,但天雷在降下时却受到了相当幅度的削弱。 而且玉皇庙阵法也非比寻常,竟能对天雷进行再一次的拦挡。 好在威力被减低的天雷仍可穿透阵法,前几道准确地击打在西配殿的后墙之上,将墙壁连同阵法劈开了一个缺口。 随后的天雷被华澜庭指挥着落在了玉皇庙不同的位置,引起了一阵骚乱。 其中二十八宿神殿另有阵法防护,尤其坚固,天雷虽能击穿,余力已尽,并且破损处还能缓缓自行修复。 邵枫等人已经潜伏到后墙,这时趁乱从缺口溜进了庙里,敛息隐藏在墙根处,准备等待时机后,按计划兵分两路。 白虎七宿中,昴日鸡在西配殿地下密室看守,其余正在各处值守的六人不明所以,被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天雷弄得不知所措。 如此异动,地宫中的晏七炫被惊动后立即停止了修炼上到地面,仰头观望片刻,大声命令道: “都不要慌!昴日鸡继续留守密室,胃土雉,你去二十八宿神殿内把阵眼降入地宫深处并负责守护神殿,其他人修补阵法的破损,待本座上去查看。” 说完就飞身腾空而起。 等晏七炫离得地面远了,奎木狼等人又分散了开来,邵枫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五人和八极阵灵与变色龙蜥出动,一路就近窜入西配殿,另一路偷偷摸摸去了二十八宿神殿。 天雷的动静太大,密室里的昴日鸡也受惊出了密室,却被晏七炫喝了回去,他正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变色龙蜥变化出来的那只禁锢牢箱发出一声轻响,原地消失了。 昴日鸡大惊,连忙在密室里检查了一遍,确认关押邵枫五人的牢箱不见了。 这还得了!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发生的? 昴日鸡正在心里发冷、脸上发愣的当口,密室的暗门开了,紧接着晏七炫从楼梯走了下来。 昴日鸡吓了一跳,心里发紧,脸上一呆,旋即硬着头皮迎上前去道:“舵主大人,您,您怎么来了?您不是亲自上去查看了吗?那个,属下无能,早先那批犯人莫名其妙不见了……” 晏七炫听了,脸带寒霜:“废物点心!本座就知道出事了才先下来看看的。莫名其妙?我看是你莫名其妙,几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让开!” 昴日鸡喏喏不敢辩解,低下了头,一边侧身让开了路。 等晏七炫走过,昴日鸡低垂着头看着脚下,猛然心头一悸、眼神收缩,两道不弱于他的气息罩住了他的双腿。 他啊地大叫一声:“舵主,有人潜入!救……” 昴日鸡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我”字还没有出口,晏七炫的一只手已经伸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此晏七炫当然不是彼晏七炫。 他是陈篑假扮的。 他们这些人都是见过真晏七炫的,华澜庭把百变千幻面具借给了陈篑使用,龙蜥和阵灵帮着改变了陈篑发式和衣着的样子并隐在其身后潜入。 时间计算拿捏的刚好,恰是伪装牢箱失效的时候。 三个当前的修为都不在昴日鸡之下,合力出手,又是出其不意,而且昴日鸡完全对“晏七炫”没有防范之心,所以立时制住了对方。 陈篑身为堂堂瑶池境大能,前些日子失手被擒,没少遭受白虎七宿的羞辱,这时又深处险地,他想也不想,单手一捏一拧,再真气侵入,昴日鸡的颈骨咔吧一声断裂,一命呜呼。 他们在密室里找到了关着林弦惊等人和木风隐与龟甲特暴龙的牢箱,联手破除了禁制阵法,放出了大家。 四人一兽只是萎靡,特暴龙的伤势已经被对方医好了,所以服过丹药后恢复得很快,起码不影响基本战力的发挥。 陈篑把发生的情况和后续的计划说了一遍,众人即刻行动,出了西配殿。 此后就是公开的战斗了。 信号发出,藏匿在二十八宿神殿外的单灭领着单天冲、邵枫和陈纸鸢冲出,破开防御力最薄弱的殿门杀了进去。 单灭对上了守卫神殿的胃土雉,单天冲三人没有去寻找阵眼,而是开始破坏其他二十一座星宿塑像,为的是不让这些人被唤醒。 白虎七宿还有五人在外,怒吼连连、杀气腾腾的龟甲特暴龙找上了奎木狼和娄金狗,陈篑和木风隐对战毕月乌与觜火猴,林弦惊三人与阵灵和龙蜥围攻参水猿。 他们这一方从人数和实力上都不落下风,但急切间也分不出胜负,反而是单天冲那里遇到了些麻烦。 殿内雕塑不是普通的泥塑木雕,而是阵法的有机组成部分,是星力的收集放大器和中转连接节点,还是二十一宿的修炼之所。 天一派和太和教制作这些雕塑可是下了很大功夫的,且不论功能上的作用,光这些雕像本身都是难得的艺术珍品。 起始不过是些材质特殊的顽石与稀有树木,但经过匠人的打磨,它们不但有了形状,在粗粝雄浑中渐次露出精致的颜容,有了肃穆,有了笑意,有了凝思,有了愤怒,宛若一个个的生命诞生。 依次看过去,这些“人”有的沧桑厚重,有的空灵鲜活、有的宁静安详、有的愁苦悲悯,凡此种种,几可乱真。 精美也便罢了,虽然毁之可惜,此时不是保护文化遗物的时候,问题是这些“容器”在阵法中长久串联,为星力所长期浸润,如今已经坚不可摧。 任邵枫三人使出好几种术法轰击捶打,顶多造成表皮脱落,有些地方变得坑坑洼洼,撼动不了整体。 三人急了,现在其他人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这里要是不成功的话,等更多的星宿被唤醒就麻烦了。 不提三人继续更换手段攻击,再说华澜庭。 他要独自面对晏七炫为下方众人争取时间,处境最为险恶。 在中央天井里召雷控雷的消耗很大,制造混乱后,见劈击活人的效果不佳,他就停下了五雷罡咒,转而开始吟唱陈篑所授诀咒,争取在晏七炫上来之前激活符箓,召唤紫霄神雷。 法诀、媒介和修为、步骤都没有问题,请雷神天蓬的符箓被催发,燃烧后升上高空,引来了紫霄神雷。 华澜庭没有收起空天青烟玉,只是躲在了玉的下面。 在东海的时候,器灵教过他运转此玉的法门,正向逆向催动产生的效果不同,一为引雷,二是避雷,因此华澜庭能够在紫霄神雷群至时不被波及。 招引下来的紫霄神雷是无差别的散乱下落,正好兜头迎上飞上来的晏七炫。 这也就是晏七炫,换了西方白虎七宿中任何一人,早晚会挨上几道雷劈,不死也得退避三舍。 晏七炫则不然,坐在秃鹫之上,在道道天雷中趋避自如,总能找到间隙容身,同时还在不断地上升。 华澜庭要的就是迟滞晏七炫,他要把晏七炫拖延在天上一些时候,为下面的人达到此行目的多争取些时间,不能马上进入空天青烟玉里脱身。 在晏七炫躲闪天雷之际,华澜庭却时不时地短暂反向运转青烟玉,让玉去吸引过来比较细小的紫霄神雷,经由内部转化后,由他再承接下来。 在经历过多次雷亟之后,并有了东海上的实操经验,他现在对威力一般的天雷非但多少有了些抵抗之力,而且能够适度利用反哺自身。 这不,几道天雷犹如大补之物,尽管不能这么快就对他修为的提升产生好处,至少让他把刚才消耗的元力都补充了回来,精气神处在了巅峰状态。 这时如果仔细看去,华澜庭的眼中似有微小的雷电明暗闪灭,腹部一翕一缩之际,有若有若无的雷鸣之音发出。 搓动手指握拳,此刻他竟不自禁有了可以和晏七炫正面一战的冲动。 错觉,华澜庭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晏七炫终于升了上来。 见是华澜庭,他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算是打过了招呼,而后一拍身下的秃鹫,秃鹫展翅高飞而起。 晏七炫浮在空中开声道:“本座还道是谁,来得正好,上次大意让你逃遁,今天老夫要天葬了你,喂我的秃鹫饱餐!” 华澜庭只觉一股难言的阴冷气息铺天盖地包围了他,气息旋转,他竟站立不稳,说不出话来。 华澜庭在这里面对强敌的时候,底下的单天冲、邵枫和陈纸鸢试出来雕像不是三人现在的修为水平能毁得了的,甚至有伤在身,修为不在全盛状态的木风隐、陈篑和单灭也不能一击奏效。 但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破解的办法。 第393章 海上仙山 办法就是瞳术。 邵枫的“六晓灵瞳”和单天冲的“七巧魔瞳”,二者与霍徽晓的“八彩重瞳”,并称为世间三大瞳术。 三大瞳术的传承隐秘、威力奇绝,同时也极难练成。 首先一个条件,是要有传承。 这种传承指的是以形成实体瞳体为核心的成熟修炼体系。 实体瞳体,有的是等同于法宝的有形瞳体,需要摘除原有的眼部晶体,以有形瞳体替换,比如单天冲就是这样。 有的是用密法使现有的眼睛和有形瞳体实现完美融合,邵枫即为这种情况。 还有的,像霍徽晓,是用特殊的方法把原有眼球经修炼后转化为特异瞳体。 第二个条件,是资质和体质适合相应瞳术的修炼,否则空有瞳体和功法也是白搭。 修炼功法或实体瞳体已是稀少,资质体质特别匹配之人同样鲜见,这才造成了传承的不易,甚至时有断绝。 而且,就算有此两点,也不能确保成功。 第三个条件,就是传承者要有大毅力,必须通过勤修苦练方能有所成就。 瞳术的修炼法门多种多样,可说是千奇百怪。 很多旁门左道都有相关的法子,很多很邪异和残忍,例如将柳树叶放入黑狗血后鸡血内,沾匀后擦在眼皮上开阴阳眼,例如活吞乌鸦的眼睛等等。 这些法子见效快,但是效果和持久性有限,而且使用会受到限制和反噬。 邵枫、单天冲和霍徽晓三人为玄门正宗,尽管瞳术的修炼方法各异,但在传承的过程中都是历经了千难万苦的,例如在打基础阶段有一些通用的法子包括: 其一,观日呼吸法。 修炼者在清晨或傍晚,盘坐或站桩面向东升的旭日或将落的夕阳,吸气时眼睛的瞳神凝视太阳不动,冥想阳光和能量从眉间天目穴吸入脑内并留存,呼气时将浊气从天目穴排出,直至天目发热发胀。 每晚子时,对着烛光进行采炼。 此法需要长期坚持,并克服额前胀痛、眉心刺痛、眼睛流泪等现象。 其二,观香调灵法。 修炼者坐在漆黑的房间里,点上一支,最多九支香,眼睛睁大注视香头亮点,尽可能延长眨眼的时间,用心不用力,疲倦时可合眼以眉心观想,要求是把红色香点观出来,并长时间维持其存在。 这种方法同时是一种定力的训练。 练到一定程度时,眼不眨了,达到念而无念,眼神不动时,呼吸也会自然停止,靠的是鼻外的虚空“通天窍”产生控制的微力维持气息,进入深层的大定真空、如如不动的定境。 其三,观其他物体法。 其他物体包括眉心、圣像、法印、星辰,以至一盏灯、一棵树、一朵花、一个字、一幅画、一口井等,还可以是一个脸盆放在圆月或烈日之下,静坐定观光线的反射点。 种种方法,一方面的作用是增强修炼者入定的能力,另一方面旨在不断加强特异瞳体的力量,同时还有的功能是——平衡。 人体是个均衡的系统,人体本身就是一架精密的装置,并且随时处在动态调整的过程中。 人的生理和心理状态复杂至极,失衡时摇摆不定,一般可自我调节,但当摆动的幅度过大,“天平”系统就会一头沉一头翘,身体或心理就会生病。 眼睛有异,相当于失衡。 修行练功的主旨,其作用就是调零,把任何失衡的两边的摆角调校缩小,趋于平衡,直至可以控制自如、随心所欲。 这个过程需要克服艰难和痛苦,坚持不懈、持之以恒。 邵枫和单天冲两人天赋异禀,是和华澜庭一样的天之骄子,加上都肯刻苦努力,再有独特的传承,所修瞳术的威力非同一般。 再者说来,塑像本身的坚固还在其次,主要是因为阴沉星力的加持才变得坚不可摧的,而两人的瞳术主要得自观想日月星辰之光和烛火之亮的精华,在很大程度上可说是阴沉星力的克星。 因此,当两人拉开距离,用出了各自的瞳术连续攻击后,一座塑像的外壳出现了破裂,露出了其内的修士本体。 而后,神符天遁门的陈纸鸢开始表现,她手里有大量的攻坚符、破碎符、透甲符等五花八门的符纸,塑像内部修士仍处在休眠状态,被陈纸鸢当作靶子活活轰杀。 唯一的问题是邵枫和单天冲的修为有限,要想把二十一座神像全部毁去,恐怕耗费的时间就要很长了。 三人在这里竭尽全力的同时,天上的华澜庭正在挣扎之中。 把华澜庭束缚住的,是晏七炫的道域。 之前说过,道域覆盖之内,只要对手的修为不及,想要挣脱是难上加难,更不用说晏七炫比华澜庭要高出一个多大境界了。 晏七炫的道域是狂暴混沌型的,由大量大小不一的元力旋涡组成,每个旋涡的旋转方向和角度是无序的,身在其中的命运就是被撕扯拉伸到最后血肉横飞,神魂都不得逃脱。 华澜庭收回了空天青烟玉到胸前。 他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一是他的修为等各方面要超过同阶,二是晏七炫没有一上来就骤下重手,他憎恶华澜庭之前“隐形消失”带给他的羞辱,想让华澜庭多些时间体会生不如死,全身血肉被一点点磨碎的感觉。 华澜庭在急思对策。 他原想大不了遁入空天青烟玉内,可他和玉的联系还在,但对方的道域如磨似网,阻止了他的进入。 他又想发动小玄机一式、道光一击等大杀招脱困,但此时腹内雷丹运转滞涩,大威力的术法根本施展不出来。 束缚越来越紧,华澜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自身做不出反抗,那就只能依靠外力了。 这时有什么外力? 离得最近的就是还没结束、还在下落的紫霄神雷了。 好在和空天青烟玉还有联系,他逆转运行方向,竭力启动了引雷功能。 紫霄神雷和五雷罡咒招来的天雷并无二致,感受到玉的吸引,好像猫儿闻到了腥味,纷纷调转方向,扑向华澜庭。 这下晏七炫就不大好受了。 华澜庭周围可都是他的道域,华澜庭暂时没什么事儿,因为紫霄神雷都落在并被道域挡住了。 快落地的弱化天雷之威力百不存一,但是这么多道集中打在道域之上,饶是晏七炫也觉得禁受不住了,更何况还有一些就要扫落在他的身上,虽能躲闪,也让他很是狼狈。 还真是难缠。 晏七炫心里想着,转念之间就有了主意。 他召回秃鹫,然后迅速移到了华澜庭的下方,只把道域收缩到了将将覆盖住华澜庭的程度。 这样一来,华澜庭还是跑不了,且天雷都被华澜庭的身体遮住,让天雷先劈死这小子好了,自己再脱身不迟。 殊不知,这正中华澜庭的下怀。 上有天雷,下有强敌,华澜庭正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提升自己的修为! 晏七炫的道域收缩变薄,天雷足以穿透。 他在出发之前和周翕长老与守恒真人密谈的最后,曾和两人谈及了空天青烟玉,并告诉他们此玉近来常让他出现幻觉。 在幻觉里,空天青烟玉变化成为一只香炉的样子。 听完他的具体描述,守恒真人和周翕长老都露出了恍然和惊喜之色。 两人没有和华澜庭解释,只是教给了他一个提升修为的门道,即在下次面临突破升级时,可以尝试把幻象里的香炉下降到丹田之内,让腹内雷丹进入香炉。 修道者多修内丹,这是以人体为丹炉炼之,然如果有机缘将神奇的空天青烟玉幻化之炉置入,使雷丹得以进入其中,则更为如虎添翼。 等于凭添一座内化丹炉,此乃可遇不可求之际遇。 此时此刻他还不到晋级八门金锁境的时候,但等不及顾不上了。 要是再不想办法,空天青烟玉虽可引雷并炼化,但紫霄神雷不像五雷罡咒那样收发可控制,吸引过来的紫霄神雷实在太多了,吃不了兜着走会被撑爆的,况且下面还有一个晏七炫在虎视眈眈。 强摄心神,华澜庭内视胸口位置,如愿出现了一座香炉。 说是香炉,却在侧底投射出一个鼎的虚影。 炉子的样式是俗世界里古汉代的博山炉,形状如山峰。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汉代之人造博山炉,起源于对仙人的向往仰慕。 传说中,飘渺的大海之滨有仙山无数,宫殿宏伟,男女仙人出入有仙马车辇,无尘间苦痛,唯有幸福美好。 仙境难觅,世人便在日常所用的香炉上雕造出了一个神仙世界。 博山炉的炉身比前代更深,能放进更多炭火,进口收窄,避免了香炉浅平造成的烟大散乱,香烟可徐徐散发,袅袅上升。 仙境有云,那就在青铜上刻流云纹,当香烟熏起,烟波萦绕,云雾升腾,仿若置身云端。 是谓:海上仙山落人间,一半飘渺一半仙! 此炉之内,真有一座山,层层峰峦间,林木茂盛,花鸟虫兽与各色人物栩栩如生,在方寸之间,极尽精微。 在艺术手法上并不以虚当实,没有留白,几乎是铺天盖地、满满当当。 留白有空灵精致,完美有丰盈充实。 小小博山炉精微之余,整体上给人开阔雄浑、大气磅礴之感,似可纳万物,意境宽广。 汉代博山炉。 汉之形制,是东方传统文化之底色! 天雷穿过道域进入炉中,不断积累,华澜庭利用转化的雷力推动香炉徐徐下降。 他要,驱炉吞丹,让雷丹和空天青烟玉所虚化之炉结合,丹炉合一,使之成为一个丹玉炉鼎! 第394章 互相帮助 空天青烟玉还在胸口贴附,一片清凉,投射出的博山香炉虚影一路向下,毫无阻碍地落入丹田之内。 驱炉纳丹,丹入炉中。 莫名地,华澜庭的意识里觉到了喜悦欢快的人性化的情绪。 一方面,是雷属性内丹那种仿若幼子游子回归母体怀抱般的雀跃欢呼和踏实巴适。 另一方面,是博山炉犹如久睡乍醒的母亲发现自己的孩子正扑进怀里的那种不敢置信后的舒畅与宽慰。 这就好,华澜庭暗自舒了口气,看来自己提前冒险融合丹炉没有错,可问题是怎么会莫名冒出来这种心绪,难不成? 正在想着,然而,下一刻,画风突变! 雷丹发出了痛苦的哼唧声,青光崩裂,似在承受难以忍耐的煎熬,丹体在哆嗦颤抖。 而博山炉也有了慌张的情绪,一下收缩一下膨胀,一副很是无措的样子。 华澜庭的元识与二者相连,立时感受到了不对的对方在哪儿。 他的雷丹已经不弱了,修出了深青色的光华,但是比起空天青烟玉里的紫芒来说还是大为不如,更何况此时吸收了太多的紫霄神雷,幻化出的博山炉里简直是“烈火”熊熊。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炉就是用来炼丹的,然而炉火太旺太猛,雷丹相对而言过弱,双方初逢乍遇,没有到默契调和的地步,所以出了问题。 还是早了。 在进入八门金锁境之前提早结合还是早了,更有紫霄神雷助威,这下要遭! 实际也是如此。 雷丹内已经诞生了幼小的丹灵雏体,但只是刚出生的婴儿,神智和抵抗力极为弱小。 空天青烟玉内原有强大的陷于沉睡的器灵存在,现在刚刚苏醒,处在昏然懵懂酸软无力的状态,意识还不能完全控制自身的行动。 两下里一碰撞,都不能及时有效做出应对,解决力量悬殊的问题。 华澜庭想催动空天青烟玉反转运行,不再吸收紫霄神雷,却做不到了。 麻烦了! 这样下去的话,自己苦苦修出来的雷丹会被博山炉活活炼化,一身修为还不得前功尽弃? 尝试各种法子,他想把博山炉提出丹田,想降低炉内雷火电光的强度,以及为雷丹注入更多的元力护持等等,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用。 华澜庭额头汗水涔涔而下,不是热的急的,是雷丹猛烈挣扎却仍在缓慢融化,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在变得虚弱之后所产生的虚汗。 无计可施,无法可想! 华澜庭哀嚎,此刻大敌当前,真是应了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 在他下方避雷的晏七炫心头窃喜。 他看不透博山炉的存在和异动,可以他的修为自是瞧出了华澜庭腹内雷丹正在消融之中,他把之归结于承受不住天雷的轰击。 小子,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哼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那就不如让老夫来助你一臂之力,借花献佛,送你上西天! 没有多想,他一指点在华澜庭脚心涌泉穴之上,要以体内纯阳元力助燃,加速雷丹烧化的速度。 雷丹一毁,华澜庭就与常人无异,自己就可以眼睁睁看着他从高空摔落,成为一地肉糜。 雷霆之力至刚至阳,再得晏七炫近距离助攻,炉火再盛,这手确实狠毒。 华澜庭大叫一声,身子僵硬挺直,眼前发黑。 绝望之际,马上又化为惊喜! 因为,腹内发生了变化,一股阴冷清凉之意突然出现,这在此时可是救命的稻草。 反观晏七炫,脸色大变,拼命想要收回手指,浑身扭动,却挣脱不开。 事与愿违,他的行为对华澜庭来说是神助攻,反而起到了救命的作用。 博山炉内本是纯阳雷力肆虐,一接触和联通上晏七炫,竟发现了他体内存有庞大厚重的纯阴星力。 原来,坐镇玉皇庙大阵的晏七炫与身不由己的二十八宿不同,他不必参与吸收暗沉阴冷星力维持阵法运转,他更知道这对修为有害无利。 但这星力可是好东西,不用白不用,所以他在地宫之中修炼时,借助修为优势,暗中悄咪咪地和二十八座塑像打通了关联,在这段时间里从入定的二十一座星宿塑像中偷取了大量的星力过来。 他把星力储存起来,就等以后慢慢炼化为己用,等这趟任务完成,他有把握让修为再上层楼。 “仓库”是自己的,别人岂能随便打开。 他却不晓得空天青烟玉的神通威能如此强大,一旦和他通过华澜庭的涌泉穴接上了头,立即嗅到了纯阴星力的味道,猛虎下山饿虎扑食般开始抢夺,而且霸道得不容他反抗。 有了纯阴星力的加入,如同灭火,博山炉内阴阳有了趋于平衡的趋势,雷火变得温和,雷丹不再融化,还开始勃发了,开启了正常的炼丹模式。 华澜庭得救了。 暗道一声侥幸,华澜庭恨不得翘起两根大拇指和一双大脚趾为晏七炫疯狂点赞,这人就是久旱逢甘霖的及时雨啊。 现在轮到晏七炫额头见汗了。 起先还是莫名惊诧,然后变成苦不堪言,等他发现以他之能都无力摆脱华澜庭体内怪异力量的束缚时,他终于变得惊骇欲绝了。 把储存的星力送过去也便罢了,毕竟是外物,可在这个过程中,自己苦修的元力也被顺带吸过去不少,这要是没完没了的话,早晚还不得变成人干,到时候摔成肉酱的,岂不是要换作了自己?! 我的亲妈啊,麻麻,这才叫自作虐不可活。 说时长那时短,就在晏七炫肠子都要悔青了,真要绝望的时刻,传送戛然而止。 够了,华澜庭,或者说青烟玉,不再需要他了。 一是紫霄神雷的召唤到时候了,过期了,雷霆消失。 二是博山炉和雷丹实现了融合,互相没有了排斥,水乳交融,以后能够自行运转,不需要外力辅助了。 但就在这一瞬,华澜庭没有完全习惯腹内丹炉的存在,有一息的失神,控制不住身体,骤然下落。 刚一动作,空天青烟玉就把他吸到了内部,这才笔直落下。 华澜庭心道可惜,没能借机干掉晏七炫,不过人要知足,人家“好心”帮了他一回,做人总要“知恩图报、投桃报李”,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当饶他一命,了却这桩因果吧。 在两人的“互相帮助”之下,空中之战结束。 晏七炫捡了一条命,心有余悸,没时间细想,指挥秃鹫闪了开来。 他检视一番,心里叫苦不迭。 自己被吸取了不知多少元力,现在的修为还不如华澜庭的层次,亏大发了。 这要怎么办? 能修到玄珠境入室期巅峰之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机缘与心智、毅力、狠辣都不缺,几个闪念之间,晏七炫就做了决定。 华澜庭藏身玉内落下,当的一声砸破的了屋瓦,落入了二十八宿神殿之内,随后现身出来。 左右一看。 这时邵枫、单天冲和陈纸鸢已经毁掉了数座雕像,正在打坐调息,准备接着干。 其他几处地方,龟甲特暴龙、陈篑、木风隐、单灭还在和对手鏖战,而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与阵灵和龙蜥刚经过苦战解决掉了善战的参水猿,正闯进殿门。 略一思忖,华澜庭道:“来得正好,你们五个帮邵枫他们摧毁二十一星宿塑像,我去破坏阵眼。” 在下落的过程中,华澜庭已形成了丹炉的契合,此际正在巅峰时刻,全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需要找个地方发泄,而且丹炉内残留不少紫霄神雷的气息,也需要释放出去。 话不多说,他一掌拍在地面上,打出一个大洞,下面深处就是被沉下隐藏的阵法中枢阵眼。 华澜庭扑下,双掌连发,一连打出了十几记蕴含天雷之力的五雷鸣光掌。 这个工夫,林弦惊五人协助邵枫三人尽快恢复气力。 头顶上忽然异响,却是晏七炫落了下来。 晏七炫在空中做了决定后,立即实施他的计划,先是不惜吸光了身下秃鹫的气血,杀了自己的战宠,让自己暂时回复到了玄珠境的层次,然后他没有逃走,而是落到了二十八宿神殿。 林弦惊这些人还不知道天上发生的情况,见了晏七炫不免慌张,此人修为极高,不是他们可以抵挡的。 易流年一个闪身出门,同时招手呼喝道:“澜庭,快出来,敌人来了,我们先汇合一起!” 华澜庭挟丹炉成型和天雷余量之威,一鼓作气发掌轰碎了阵眼,这处玉皇庙大阵遭到重创,修复起来不是短时间内做得到的了。 听到易流年的叫声,他冲出地面:“不妨事,这厮修为跌落,现在不用怕他了,大伙并肩子上吧。” 说是这么说,他也在奇怪,晏七炫不逃反进,现在形势虽未逆转,但已经不是他凭修为就能翻盘的了,他们九个围攻他一个,不信晏七炫还能讨得了好去。 返身要逃出大殿的众人正要一拥而上,却见晏七炫突地坐到了地上,快速掐诀施法,随后双手高举。 这是要作甚? 一停顿的时间,殿里骤然接连响起了炸裂声,余下的十几个星宿雕像一个接一个的爆开,尘烟大起,碎片纷飞,星力四散。 众人慌忙退出殿外。 等他们再进入时,晏七炫已经不见了踪影。 搜寻一圈仍没找到后,他们出去帮助其他人,奎木狼五人见机不对,发一声喊一起冲出庙去逃走了。 众人返回二十八宿神殿查看情况,无果后就在殿里调息,准备恢复气力后离开,再决定下一步行止。 此战既救出了人,还毁了阵眼和神殿、伤了晏七炫、杀了两名星宿,成果不小。 暂时没了危险,林弦惊调笑易流年道:“流年啊,你果然机警,反应佳速度快,一见从天而降的那位就第一个窜出了殿外。” “丢死人了!”易流年有些尴尬,小脸发红,一把拽住一个残破死人星宿的一只胳膊丢到了殿外,旋即反击道: “哥不像你那样智勇双全,那怕出个恭,都能把厕纸玩弄于股掌之间。” “话说回来,我第一,你还不是第二个跑的?五十步笑百步,不要用道德绑架我。” “切”,林弦惊回嘴,“好吧,在发现你根本就没有道德后,我决定,放弃对你的道德绑架。” 说话间,林弦惊怀里的传音装置发出了声响,这是中央天井外面传回了给他们的讯息。 第395章 借尸还魂 中央天井内外传讯不易,好在岳光寒也来到了前线,他和华澜庭都会大穿送术,只要是华澜庭在的地方,尝试多次能建立起感应后,就可以据此取得微弱的联系。 林弦惊侧首倾听,发过来的讯息内容不多,意思表达得很清晰: 四擘大联盟收到了他们关于玉皇庙的情报以及遮蔽星光破阵法的建议,非常重视,已经调集人力物力进行相应的研究并着手布置。 但对方为此战筹谋多年,联盟需要时间才能整合资源做好反击破阵的准备。 因此,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华澜庭等人设法为联盟尽量拖延时间,如果风险太大,则可速速撤出,不必强求。 众人聚在一起商议起来,最后一致决定留下来在敌后搞破坏。 他们已经毁了一座玉皇庙,而且是地处四个通道旁的一座,在对方修好之前,此路通道将处于瘫痪状态,已经可以为联盟减轻不少压力了。 如法炮制的话,以目前他们这批人的力量,其他人协助,由华澜庭和木风隐与陈篑联手施展星光遮蔽和勾引天雷之术,当有机会再摧毁一两座甚至是全部通道上的玉皇庙,势必能够切断对方向外的兵力输送,为联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计议已定,为防天一派和太和教的人赶过来,大家没有久留,短暂休息后就撤到了大山深处。 修整过后,林弦惊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通道旁的玉皇庙作为目标,打算利用华澜庭的大穿送术直接传送过去。 中央天井内的情况特殊,上次经过试验,已经证明华澜庭可以带动木风隐这样的瑶池大能进行远距离传送了,这次更有陈篑和单灭在,实现全部人员的转移应无问题。 众人围拢华澜庭坐定,林弦惊等人在内圈,木风隐、陈篑和单灭在外圈提供动力支持,华澜庭开始施法发动大穿送术。 光华闪现,轻微的轰鸣声逐渐加重,术法即将充能完毕启动。 大家聚精会神等待之际,蓦然间,一股雄浑的气息自上而下笼罩下来,这是道域! 随后一道沛然的大力横向撞了过来。 正在启动过程中的大穿送术被强大的外力打断了! 众人受到震荡,不论修为高低,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影响,作为主发动者的华澜庭更是胸口一阵憋闷,试了试,竟一时起不了身。 有人偷袭! 并且还是修为超出众人的强者,不然不能没有声息地就发起袭击,不然也不能看准时机一击而中。 也不用他们费心猜想了,偷袭者接着就现了身形,咆哮着晃身欺近,两柄大锤先后砸了下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五人。 这不会是其他人了,就是在二十八宿神殿里突然消失不见的太和教南部分舵舵主晏七炫! 之前说过,任何到了这个层次的强者,每人都会有不止一手的逃生、保命或者隐匿、复原之类的特殊手段,除非遇到更高层阶的敌人,否则很难轻易陨落死绝。 晏七炫的底牌之一叫做“借尸还魂”大法。 这里的借尸还魂只是比喻,不是借他人的尸体恢复生机生气的意思,而是借助他人的力量疗伤恢复。 晏七炫在华澜庭的手底下吃瘪,但只是修为有损,并没有性命之忧。 他当时在空中当机立断,先是亲手杀了坐骑秃鹫,用其气血保持巩固住了相当于玄珠境的修为,然后没有选择逃走,而是落到二十八宿神殿内,为的就是施展他的“借尸还魂”。 他在地宫内偷取星宿们星力的时候就耗费时间,预先做好了施法必须的准备工作,当然那时只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的就用上了。 所以,他能够很快发动了“借尸还魂”之术,使二十一星宿全部爆体而亡,而他则接收了二十一星宿自身和储藏星力中的大部分,随后遁出了玉皇庙。 这是一笔庞大的能量,足以让他的修为在短时间内回复到了原先的水平,虽然要彻底恢复如初,还要经过长时间的炼化和静养,但不影响他对华澜庭等人展开报复的能力和决心。 首先,他信奉有仇必报不隔夜,尤其是在华澜庭这个脱胎境小子面前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此时不报让其逃出中央天井的话,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仇人。 其次,他对自己有信心,另外他还有五名星宿作为帮手,而且他的底牌也不止“借尸还魂”这一张。 第三,华澜庭的身上有不知名的法宝能够压制他,但这并非华澜庭的修为高强,只要小心些就好,他起了贪念,要夺取此物来补偿自己的损失。 最后,只有不计代价消灭这些人,他才能将功补过。 由此,他初愈后,一面运功疗伤,一面纠集了奎木狼五人跟踪众人,在大穿送术即将激发时发起了突袭。 晏七炫展双锤杀入,修为占优,他要以势以力压人。 众人都受了术法中断的不利影响,修为最高的陈篑、单灭和木风隐最先起身抵御。 陈篑一闪身,迎上了跟在晏七炫后面的奎木狼等五人,这五人没了玉皇庙阵法的加持,如今都是真实的玄珠境修为,陈篑以一敌五。 单灭接下了晏七炫先到的右手第一锤。 晏七炫气势正盛,又是含恨出手,修为还高出单灭,单灭被一锤击飞,气血翻涌,当场受伤。 木风隐接下了晏七炫随之而来的左手第二锤。 木风隐本身不以战力见长,他比单灭还不如,跌出去后嘴角溢血,坐倒在地。 第三个顶上来的是华澜庭从空天青烟玉里放出来的龟甲特暴龙。 龟甲特暴龙论功力并不比单灭和木风隐强上太多,它胜在肉身强横坚硬,因此如果打起来,两人齐上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晏七炫的第三锤,打在龟甲特暴龙俯首冲上来的头部三只尖角上。 一声震耳的闷响,肉眼可见的震荡波涟漪一圈圈散开,晏七炫臂膀发麻,倒退了一步,脸色发红,浑身微颤。 龟甲特暴龙的尖角出现裂纹,前蹄跪地,后腿陷入地面,有气无力发出低吼,摇头晃脑,似是头晕脑胀。 后面的林弦惊心念电转,审时度势,和华澜庭对过眼色后,迅速发出呼喝做出安排,然后和易流年与诸葛昀冲了上来。 同为瑶池境,晏七炫两锤击退单灭和木风隐并不是看上去那般轻而易举,特别是龟甲特暴龙出乎他的意料,对他造成了损伤。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的下一锤已经打不出第一锤的气势和力道了。 就算这样,林弦惊他们在修为上和他差的较大,三人断线风筝般落到远处爬不起来。 晏七炫从气管子里哼了一声,默运玄功停顿了一下,继续向华澜庭的方向突进。 嗷呜一嗓子,这次是变色龙蜥在阵灵小雾的配合下拦挡在他的面前。 龙蜥和阵灵心知硬拼不是晏七炫的对手,两个都擅长变幻,它们要扬长避短,以幻术阵法削弱对方。 变色龙蜥和华澜庭相处的时间可是不短了,这家伙这次发出的幻术就是模仿的华澜庭。 而且不是半吊子的准仙术“小玄机一式”,出手就是“道光一击”。 有阵灵的辅助,龙蜥模仿得有模有样、有声有色。 一开始,晏七炫被唬了这一大跳,后脊梁骨直窜凉风冒凉气。 这只不过玄珠高阶的异兽怎么能发出来带着一丝仙气仙意的术法! 他猛然驻足,就要暂避锋芒。 亏得他心头存有疑问,待运足目力查看,终是让他看出了破绽。 假的,幻术! 就说是的呢,哪有这般厉害的异兽。 第五锤砸下,龙蜥和阵灵也应声而飞。 单天冲、邵枫和陈纸鸢躲在旁边没有上前,晏七炫就到了华澜庭的近前。 华澜庭此刻已经从术法被强行中断的断片中恢复过来,手一晃,葵花四兽镜在“庭前明月镜”防御术法的加持下护在了他的身前,挡下了晏七炫恶狠狠的双锤下砸。 哐当巨响,华澜庭同时抽身后退。 博山炉入体和雷丹结合后,华澜庭的修为又有精进,故而四兽镜再次为他挡住了晏七炫的攻击,但也只能是这一下子了。 晏七炫此刻的消耗其实相当的大,然仇人近在眼前,他右手锤把在手里一抡一转,就要甩手发出,轰碎华澜庭。 谁知华澜庭在退后的同时已在蓄势,这时沉腰坐马,以全部的修为发出了许久不用的“道光一击”准仙术! 术法先晏七炫一步发出,转瞬即至。 晏七炫刚才被变色龙蜥的假“道光一击”虚晃一枪,有了先入为主之见,他又在激战后力疲,吃惊之余,恍惚之下,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准确的判断和正确的反应。 这次糗大了。 “道光一击”正中他的胸前。 他只来得及挥锤拦了一下。 放在全盛之时,受修为境界的限制,华澜庭的这一击必定伤他不轻,但仍难以重创晏七炫。 但这时对方组织起来的五六次阻截尽管都被他击溃,却对他形成了不小的消耗,他开始又以为这一击还是虚张声势,准备不及之下,术法尽数命中,他的锤头还受力反弹,撞在他的胸口。 晏七炫直接原地瘫倒吐血。 就这样也还要不了他的命,晏七炫还有挣扎还手之力。 奈何单灭与木风隐只是被他强力震飞负伤而已,他要是能快速结果了华澜庭,自然不惧和两人再战,起码脱身不是什么难事,现在这个光景,只能落得个被痛打落水狗的下场。 被他两次欺压的龟甲特暴龙居中,单灭和木风隐两人在侧,对他展开了群殴,强弩之末的晏七炫眼见支撑不了多久就要毙命于斯了。 最后的关头,晏七炫大叫一声,众人眼睛一花,只见从他的胸口飞出来一物,速度奇快,依稀是个小人儿的形状。 此物飞出,却并没有去帮助晏七炫脱困,直接扑向了发出道光一击后脱力坐地的华澜庭。 华澜庭离得较远,看得清楚,心下不由大吃一惊。 小人儿眉眼清晰,明显是个修士的元神,那模样,分明是本应早已陨命的一个认识的人。 他,怎么借尸还魂,还活在世间? 第396章 渣男渣女 此人是太和教中部分舵舵主,孟星散。 当日在冠山书院,孟星散先被河上大师舍身重创,再被林风致步河上大师的后尘“舍己成全”,大家都以为他断无存活之机。 不想孟星散作为佛门叛僧,在那种十死无生的情况下,利用河上大师残留下来的舍利的能量,拼着舍却肉身不要,趁着达成“乐空双运”大法终极的心物一元、交融无碍之“无修”次第那一刻的顿悟,保住了元神不灭,并在大爆炸中趁乱逃走。 在那之后,孟星散昼伏夜出,投奔了自己的铁哥们儿晏七炫。 晏七炫和孟星散两人相交莫逆,孟星散在以前曾顺手救过晏七炫一命,晏七炫自然收留了孟星散,还拿出了自己的一件秘宝让他在其中温养,并开始积极为孟星散留意能够夺舍的对象。 经过一路的逃亡,孟星散的元神极其虚弱,但他心高气傲,非瑶池境的身躯不要,不肯夺舍低阶修士后再慢慢修炼,那复原之事就遥遥无期了。 这次东侵,晏七炫把存有孟星散元神的秘宝秘密放置在了二十八宿神殿里,让他利用秘宝转化的星力继续壮大元神。 晏七炫在“借尸还魂”后把孟星散带了出来。一是不能抛下老友,秘宝没有他的开启,孟星散自己是出不来的;二是孟星散的元神恢复的不错,必要时可以作为秘密武器放出来帮忙。 现在放是放出来了,然而孟星散可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救晏七炫。 孟星散一眼就盯上了华澜庭。 华澜庭不但是参与围杀他的仇人之一,而且他听晏七炫说过空中之战,认为华澜庭身上连晏七炫都抗拒不了的那件宝贝对他修复元神大有裨益。 此时华澜庭力竭,正是夺取此宝的大好机会。 人不利己,地灭天诛。 至于好兄弟晏七炫,如果等东西到手,他那时还没被龟甲特暴龙等围殴至死的话,不妨捎带手的…… 再补上一刀! 谁让他看到了自己忘恩负义没有先去救他的一幕呢。 或者,可以…… 孟星散没有再想下去,当务之急是干掉华澜庭,拿到那件至宝。 孟星散没有了肉身,很多神通术法用不出来,但他的绝招“乐空双运”不再此列,元神之力可以发出。 华澜庭被“道光一击”耗光了元力,葵花四兽镜也暂时失效了,这时无法抵抗。 但是在他和林弦惊的安排里,同样为不可知的危险预留下了后手,即始终没有参与进来的邵枫、单天冲和陈纸鸢三人。 而且歪打正着,这个后手刚巧可以应对孟星散的“乐空双运”,换了别人,可能还要费一番周章。 孟星散不复巅峰时的修为,“乐空双运”还是以元神的精神意识力发出来的,恰恰为邵枫和单天冲所克制。 两人的瞳术连击破了孟星散的“乐空双运”。 陈纸鸢是神符天遁门弟子,驱鬼捉妖对付神魂的符箓多得很,大把大把撒出后,打得孟星散的元神抱头鼠窜。 孟星散失利,却没乱了方寸,鼠窜是鼠窜了,抱头而逃的方向是晏七炫。 他也有后手,后手就是夺舍晏七炫! 晏七炫濒死而尚未毙命,此时夺舍没有难度,晏七炫也不会提防他,等神魂占据了肉身后,以自己现在元识的层次,“晏七炫”的战力怎么说也可以恢复个四五成,在大家都激战疲乏的情形下,未必没有逃生的希望。 孟星散的元神快速移动,想寻找空隙侵入还在垂死挣扎的晏七炫的脑域。 合该他命里当绝。 木风隐在同阶中的战力平平,但是观星和阵法双绝,对付偷袭的大高手晏七炫,他做不到在短时间内信手布下能起作用的杀阵,也没拦住突然出现的孟星散的元神,但对付又杀回来的游魂,木风隐翻手祭起一座小塔。 此塔名为“玲珑宝塔塔玲珑”,内设阵法,转为镇压元神类灵物而制。 小塔一圈圈胀大,发出毫光,都不用罩住目标,只要靠近到一定范围就会自动摄取。 孟星散急匆匆而来,简直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被宝塔吸入,开始了炼化。 而晏七炫最终被龟甲特暴龙的四肢粗暴践踏踩得稀碎,奎木狼五人也被团灭。 此番波折过后,众人在二天后出发去了另一处通道旁的玉皇庙,众志成城之下将之摧毁。 他们没敢再去第三座玉皇庙找麻烦,对方已被惊动,加强了防范,继续下去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于是众人以大穿送术进行了几次跳跃式的跃迁,为的是在回归途中再灭掉几座不在通道旁的普通玉皇庙。 十天后,他们回到了中央天井之外的联盟大本营。 此行可谓居功至伟。 华澜庭他们既找到了瓦解厚土大陆入侵的办法,还破坏了两个方向上的通道,令对方出击的兵力减半,联盟的压力骤降,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和人手到破阵的准备上面。 大人物们都在紧锣密鼓地奔走忙碌,六十代弟子们除了偶尔被拉出去练练兵,后面就基本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这一天,华澜庭等人修炼过后百无聊赖,聚在一起侃大山。 宋霏霏对于华澜庭他们这次出行没有带上她一直心有不忿耿耿于怀,这时了还在抱怨,她不好意思以及不敢对华澜庭和林弦惊开炮,习惯性把矛头对准了易流年: “我说小易啊,你们这些渣男,好玩儿又能立功的事儿都不叫上我们姐妹,忒不够意思了。” 易流年岂能背这个锅,驳斥道:“好玩儿?好险还差不多。渣男?暖男才对吧。我们那是为了保护你们和拯救仙洲不惜迎难而上、以身犯险!” 宋霏霏在这点上还真不好说什么,遂换了个角度难为易流年:“哼,你就是渣男,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文茵姐多担心你,天天神不守舍的,让自己的女人担心,没给他安全感的男人,就是渣男。” “你胡说!”易流年自然不服。 “那你说,什么样的叫渣男?”宋霏霏追问。 易流年沉吟,这个问题就是个坑,他不肯上当接招,弱弱回道:“我……哥不知道,不懂,不会。” “你说啥,我听不清。没胆,没种。男人嘛,要自信勇敢,大胆说。”宋霏霏循循善诱。 易流年眼珠一转很配合,点点头,气贯丹田,嚣张地大喊了一句:“老子就是不会!” “呸。”宋霏霏捂耳。 易流年嫌山芋烫手,转手抛出:“世上非男即女,有渣男就有渣女,大哥不要笑话二哥。关于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咨询本次中央天井旅行团的大功臣,澜庭大官人。” “咳咳。”华澜庭清清嗓子。 没办法,是兄弟就得帮着接住。 正面和女人讨论渣男渣女非智者所为,还是转到学问研究上比较保险妥当: “那个,这样,兄弟我讲一讲在紫微斗数里是如何判断渣男渣女的。” “首先嘛,所谓的渣,其实就是犯桃花。” “桃花是个很泛泛的概念,紫斗里除了天梁星,可以说每颗星都或多或少有点儿桃花的意味。” “你看哈,文昌文曲等所有的文星都是桃花星,爱舞个文弄个墨发发骚什么的,道是风流最痴情。” “再有呢,太阴、巨门等所有的水性星曜都是桃花星,水性杨花总听过吧。” “还有,紫微、天府这些个帝王星也是桃花星,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 “还有,武曲、禄存等财星也是桃花星,饱暖就思双皮奶,有钱多会找小叁儿,不是么。” “停停,打住。庭庭你这是要给渣男们找借口吗?都是桃花星,所以渣渣还有理了?” “不不,这是一般来说。今天要讲的是正宗的、有名分的桃花星。” “所谓的渣,感情没有对错之分,而是值不值的问题。” “头一个,作为主星,头号大桃花是贪狼星。” “贪狼星主欲望。当贪狼坐命或夫妻宫的时候,在情感方面表征不满足现状,常会出现一个不够、两个不多的情况。但在具体论断上,要根据三方四正和化星的配置加以区分。” “有的贪欲是肯定导致实质性劈腿、出轨的,有的却只表示思想上的优柔寡断,鱼和熊掌都想兼得,有的则指向这个人对另一半的要求高,为人热烈偏情绪化,不一定很滥。” “还有一种情况,贪狼星的贪婪和欲望针对的是精神世界,而不是物质和肉身。这就比较像次桃花星廉贞了,多代表着异性缘好,重视精神世界的沟通。” “廉贞在感情上主性硬浮荡,但是星曜配合好的话,同样有廉贞清白能相守的说道,反而为美。” “哪个星曜入命都有长得漂亮的人,却有一些姑娘和小伙相貌平平,但就是有很多人喜欢,很多人追,这就是命带桃花的缘故了。” “第二梯队的桃花星,包括紫微、破军等。例如帝星紫微,未必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始乱终弃型,然帝王的掌控欲会让他有发展备胎的想法,锅里没有碗里还要有的意思。” “破军星主剧烈的消耗和先破后立,易冲动,在婚姻里遇到问题时就可想而知了。” “第三梯队的桃花星是小星和对星。小是小,能耐可不小。” “红鸾和天喜是正桃花,主异性缘足,还是判断婚期和生子的参考依据。” “天姚偏肉那个欲,在女命福德宫尤其不佳,而咸池表示痴情、为爱而生,碰到好人没问题,遇到渣男确实会不堪回首。” “其他如天魁天钺、左辅右弼这样的对星,如在夫妻宫单守,则必阴差阳错,感情不顺,晚婚为宜,此为铁断。” “当然,紫微斗数是一门系统的学问,任何的铁断都是有前置或附带条件的。” “桃花星也分思想和行动。同样的星曜,坐命宫代表有想法还会行动,坐福德宫可能只是想想,不一定付诸于行动,坐子女宫,更多地代表婚外桃花……” 华澜庭正在这里煞有介事地灌迷魂汤,外面传来阵阵欢呼的声音。 战事,暂时,结束了。 数月以来,四擘大联盟集仙洲主要修真门派之力,不惜许下各种重酬,请动了不少隐居不出的大能,并花费了海量的资源,终于研发出了遮蔽中央天井上空星光的阵法。 尽管漏洞不少,阵法也几乎是拼凑而成,但在这么急的时间里能做到已是不易。 最终,数番拉锯一样的争夺之后,殊玄仙洲的大阵略胜一筹,使二十八座玉皇庙构成的敌方大阵因吸取不到足够的星力而难以维持基本的运转,对方的大军不得不退回厚土大陆。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估计双方都无力再启战端。 华澜庭等人在数日后,回归,宗门。 第397章 命运与爱 几天的打扫战场和清理收尾工作结束后,集结起来的仙洲修士开始陆续离开中央天井。 远距离传送实在是太耗费资源了,这场战事使大家在人员和物资上的消耗都不小,于是几乎所有人都是腿儿着返回宗门的,华澜庭他们也不例外。 自在万象门的人分成了几组,由不同的长辈带队回返,华澜庭和交好以及相熟的二三十名弟子组成了一队。 长辈们有意在大战过后让大家放松放松,所以路线和归期都没有强制性的要求,华澜庭这一队人也就慢慢悠悠地随意而行。 路上,有人没听上华澜庭关于桃花星曜和渣男渣女的讲座,要求他再说一遍并多讲一些,末了问道:“师兄,你这个紫微斗数算命算得准吗?” 华澜庭很是无奈,这是命理学,他不是算命瞎子好不好,就怕这种小白,啥基础和背景知识都没有,冒头就问出一个看似直击要害的伪问题。 这就不是简单的准不准的事儿,回答起来要不长篇大论一番,但说多了人家也听不进去,要不就干脆利落说准,但是又会引来一系列后续夹缠不清的问题。 所以说教书育人,做成一个能为人师表的好师父、好老师是一件很难却很伟大的事情,既需要有一颗金子般的爱心和耐心,还需要有一套好的教导方法。 “这位师弟,这么说吧。如果和其他命理学说相比较,我个人认为紫微斗数相对更精准细致。如果放在一个大历史周期的世间万物里来说,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可丁可卯、无比灵验准确的。” “你比如,一个女子,武曲星坐命,有禄存星天马星拱照,辅弼齐集,简单说就是个性格刚烈、做事雷厉风行,并且财运极佳之人。” “但是如果放在俗世界里的近古时代,那时的男尊女卑思想盛行,此女或许生活富足、吃喝不愁,但走出家门、抛头露面做生意几乎不可能,她要是不甘心,必然碰得头破血流,会被强大的世俗现实打压得郁郁寡欢、遍体鳞伤,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在一个家族里呼风唤雨这种了。” “放到现在,仙洲里的女修虽少,总是有了修炼和出头的机会与可能。打个比方,此女如果生在商家这样的世家豪门,以其命格,做起买卖来必定风生水起、无往不利,商家就此出一代掌舵的传奇女家主都不足为奇。” 又有人问道:“华大师,照你这么说,每个人的命即天定,我们努力修炼还有什么意义?” 华澜庭笑道:“这个问题你去问弦惊大师比较好。” “在我看来,一个人的命大体上是既定的。好比一颗种子从萌生到长成苍天大树,种子不同,生长地点不同,土壤养分不同,雨水多少和风向不同,有没有人来砍伐它也不知道,一旦落下发芽生根,一般来说,主干和大的分支的长势形状就那样了。” “一个人,是不是会在低迷陷落时,能不惧艰难困苦奋发雄起,其实是命里注定的;一个人,会不会在即将成功时没能坚持住,退却放弃了,也是命里注定的。” “如果你非要歪着长,如果你一定要再多生出几根分支,也不是不行,我命由我不由天?在一定程度上应该是可以的吧。能否改命,能还是不能,似乎,都是答案。”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只要想改,都有可为之处,并非无力可使,甚至有些立竿见影,但一是作用有限、时效有限,二是难在坚持,需要走正路和持之以恒,非大毅力之人不可改之。” “人们求测的,命理师父预测的,都是果。而因,是过去,过去,在目前的认知里,是无法改变的。” “这里的因果和轮回,不是佛家讲的前世今生,只是在紫微斗数里的前因后果,没有比轮回和因果更合适的词拿来形容了。” “逆天改命,逆转运势,何其难哉,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命,难上加难,在我看就没有这回事。或者说,可以改的,只是一些方面。” “你觉得真能改的话。其一,那是你本来就有反转的命。其二,会有一时之效果,或者带来部分好的转变,但均非长久之计,甚至为以后埋下祸根。” “运用符咒和法术、卦象改命,通过改名字什么的改运,有效,但那是拆东墙补西墙,这里多了,那边必然少了,而且对施法者的反作用力太大,代价不菲。” “我相信风水有改运的作用,通过改变外在环境和气场影响命运确实可取。问题是风水流派不少,传承并不完整,各家都有绝活,然伪术更多,风险很大,长远的好坏不可控。” “积德,同样有用,但你见过多少人是可以一生一世一辈子积德行善的?难在日积月累不作恶。” “读书,看似是最简单的方法了,但很多奸恶之人都是脑子好使、知识丰富的,死读书不如不读书,多读书而不修心修德生智慧,如同吃白食吃霸王餐和看书不花钱,那是早晚要遭到报应的。” “当然了,如果你向前进、向前进,走到家门口,摔了个狗吃屎,你也可以主观地不把这个报应归结于你在看盗版书…..” 华澜庭还要继续嘚啵嘚的时候,一个女弟子打断了他:“华师弟,师姐不关心什么改命改运的,我就问你,如果碰到烂桃花的渣男怎么办?” 华澜庭挠挠头,这可不是送分题,绝对是道送命题,该如何作答?还是打马虎眼比较好: “师姐,你问的是关于爱的问题,对不?爱,奏是爱情。” “爱情,是伟大的。爱情,如果没有恒长的怜惜心,又是自私的。” “所以,爱的真谛,只有一个字可以代表,那就是——惜。” “我们的老祖宗造字造词时是很有智慧的,在爱情之外,将爱和惜两个字合成为一个词,即为——爱惜。” “爱后面跟一个惜,爱,就有了落实的方向。” “珍惜相遇又相知的缘份,要——惜缘。” “在意彼此在一起的时光,要——惜时。”、 “看重那来之不易的情感,要——惜情。” “喜欢对方的优点与才华,要——惜才。” “注重沟通和交流的言语,要——惜言。” 他偷眼看了看那位师姐,见师姐蹙眉,一副忍耐着要发作的样子,知道没有搔到痒处,赶紧吞下了还要继续说的“惜力、惜财、惜物”三句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话,转而说道: “师姐,不是生活变得太狗血,而是生活本身就是那么的狗血。为了防止您遇到渣男,师弟豁出去了,免费赠给你一个建议。” “我们道门有一句话,叫做——游心于淡,合气于漠。说白了就是不乱动,归于一,是一种修炼的法门。” “何为淡漠,是冷淡、漠然吗?是,也不是。” “它不是简简单单的不热络、不关心。放下自己不在意的人或事不难,难的是对自己很感兴趣、深以为然的东西,也能够保持一种沉默和冷淡,那才称得上是真淡,是真漠,才是真正的酷毙了。” “如何做到?” “吃饱了吃撑了撑吐了以后,马上再给你上什么山珍海味珍馐,你都难以下咽了。” “因为,你已经体验过了,体验够了,知道这些其实也不过尔尔罢了。” “因此,你就有了事后的淡漠。” “真正的酷,不是人为刻意装出来、控制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释放出来的。” “师弟的忠告就是,如果一定要恋爱,就去找那些在年少时疯过、浪过,疯狂浓烈爱过的男人,他们各种玩法都体会过了,对感情的不正常的浓烈与爱情的邪火都出得快干净了,正的烂的桃花星的能量释放的差不多了,开始收敛了,以后就不会那么作妖捣蛋了。” “这也是有条件的。” “要想今后淡的起,必须之前浓得够。” “而且,最好让他知道你以前比他还要浓,现在是已经真的淡,这样他才能心甘情愿地为你、和你、对你真而不淡。” “你先要经历过——欲买桂花同载酒,为爱你受冷风吹。” “然后,当爱已成往事,往事不要再提。” “为何你不懂,只要有爱就有痛,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思念是紧跟着的,好不了的咳。” “有时你遇到了一个人,以为就是他了,后来回头看,其实他也不过是这一段路恰好给了你想要的东西。” “梦醒时分之后,再迎来的,才是你的,爱如潮水。” 说到这里,华澜庭被师姐如刀锋的眼神迫得停了下来,他也确实被逼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 “华仔,你这是在教唆师姐必须先经过不止一个渣男的洗礼,然后才能修成正果吗?” 师姐初时还听得脸色稍霁,现在已经开始变颜变色了,追问道。 华澜庭心知必须马上结束这段对话,不然很可能招致师姐,嗯,很有可能是师姐们的追杀,遂快刀斩乱麻: “其实哈,师弟就一句话,你就多此一问,但凡遇到渣男,我大仙洲内又没有世俗界王朝的律法约束,师姐大可一刀两断、一剑穿心——剁了他,喂狗!” 第398章 巴山夜话 听了最后一句话,一众男弟子都突如其来地打了个哆嗦,身体的某个部位统统一紧,人人不寒而栗。 有人赶紧出来转移话题:“诸位师兄,小弟这厢有一事求教,事情是这样滴。” “这段时间在前线,咱们免不了和其他宗门的人往来,师弟我也没浪费光阴,就和其中一位有有眼缘的女修有了来往。” “这不,在路上还在和她传音聊天,但是快要超出通话的范围了,我想尽快和人家表白一下,可又怕被一口回绝,大家可有妙法教我?”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来,弦惊,君子成人之美,咱哥俩给师弟演示一下,带一带末学后进。” 易流年抢着跳了出来,和林弦惊开始二人转表演。 易流年:“师妹,跟你说个事儿呗。我呢,准备向喜欢的人表白了。” 林弦惊:“啊,是吗?你,难道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易流年:“是你呢……” 林弦惊:“可,可我有道侣了……” 易流年:“这样啊,师妹你误会了,我刚才是想说——是,你呢?” 林弦惊:“啊哈哈哈。” 易流年:“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样,师弟,这么一来,要么成功,要么彼此也不尴尬,对不对啊?” 林弦惊笑道:“流年,我看咱们回山后,有必要给师兄弟们开个培训班了,看来这方面的需求很旺盛啊,顺便还可以挣点儿灵石花花。” 易流年也道:“说的是呢,修道的直男简直不要太多,前几天我就听过一个笑话。” “一个师兄的准道侣说——人家以前来亲戚的时候,前道侣都会帮人家揉肚子、煮红糖水什么的,你再看看你,一天到晚只知道修炼。” “你猜这位道兄怎么回答的——那你要我怎么办?现在这深更大半夜的,我也联系不上你前道侣啊……” 另一位师兄听了深有感触,插言道: “可不是,依着看,还是专心修炼比较好,女人的心思真的猜不透,比琢磨功法还要劳心费神。要找,也要找懂你的才好。” “我在今年五月二十日那天,本来是计划好了向心仪的一个师妹告白的,结果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了,后来我还是买了一支花去找她,对她说我喜欢你。” “她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今天都五二二了,你来晚了。” “当时我的心拔凉拔凉的,我就在心里算啊算啊。你们想,五乘以十六再乘以十六,再加上二乘以十六,再加二就等于一三一四,五二二是术算上十六进制的一生一世,寓意多好啊。 ”五二二是直男的情人节。” “然后,想到这里,我扔下鲜花就跑了。因为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根本配不上我这么聪明的男人。” “哈哈哈”,不论是女弟子还是男弟子,大家纷纷起哄,表示对这位师兄的不屑,或者是,送上赞赏。 一路说着,万象门弟子在傍晚抵达了一个叫巴山的地方,寻了个山脚下巴山村边上的道观住下。 道观的年头不短了,看得出曾经鼎盛过,但如今显得破败了,只有一个邋遢的老道长带着个小道士长年住在里面。 道观不算小,闲置的空房很多,二十多个弟子每人分得了一间。 入夜,静谧。 华澜庭在床边打坐调息,风清隽也在屋里,她是过来为华澜庭炼制丹药调养身体的。 这些年来,华澜庭在山上时多忙于修炼,还经常性的外出奔波,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丝毫没影响两人的感情,每次华澜庭闲下来,风清隽都会亲自为他调制丹药治伤。 华澜庭伤重的时候不多,小伤却不断,宗门里的伤药见效的快,但风清隽精修药理,认为经脉里积累下来的小问题会积少成多,需要对他的修炼特点和身体状况非常了解的人,才能以定制的丹药来消除隐患,所以只要一有工夫,她就会为华澜庭量身熬制对症的补药。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华澜庭完成了一阶段的周天搬运,睁开眼睛,见风清隽正在屋中间对着个丹炉施法炼丹。 此炉是风清隽专有之物,样子小巧,名为九转三味炉,此刻炉火熊熊,风清隽在一旁盘坐,不断变换着手势,引导丹火起落升腾。 火光映衬着娇颜,虽未见汗,额上发丝被不时窜出的火焰气息吹拂得有些散乱。 华澜庭轻轻走过,为她理了理头发,说道:“炉火调顺后,让它自行燃烧就好了,何必这么辛苦地看着。” 风清隽柔柔地笑道:“你不主修丹道,但也应该知道炼丹不是那么简单的。” “拜师之时,我们都在药王殿内对着药王孙思邈、神医华佗、医圣张仲景发下过誓言的。” “医者相信,在人们和病患看不到的地方,药王们看得到。炼丹医病不能将就。” “比如今天这几味药材,选择轻松速成的大锅蒸制也行,但我就是要坚持选取费时费力的九蒸九晒九炼,只有如此,才能把药性发挥到极致。” “药草和丹炉如同法宝与兵器,能不能物尽其用,还要看你是否理解它、尊重它,而不是仅仅把其当作一个工具。” “善待它们,最终,它们的灵性会回报于你的。 “丹药能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你的病人能感觉的到。时间,也能证明。” “再者说了,医道丹道都是一样的,标准化不足取,要想物尽其用,任何时候都要分人、分时、分情况,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 “举了例子,姜枣茶是好,是用干姜、生姜,还是老姜?姜要不要去皮?红枣要不要去核?能放糖吗?冬天夏天都可以喝吗?会不会上火?加点儿桂圆和黄芪行不行?” “这里面,学问大了。答案是因人而异。” “生姜的功效是散而不守,药性是发散的,不会老待在一个地方,也就是说,会在身体里穿来窜去。所以,感冒初期喝姜汤用生姜,用以帮助身体发汗排寒。” “而干姜则恰恰相反,性质守而不散,喜欢待在一处,尤其喜欢脾胃。所以,对于脾胃虚寒者,干姜比生姜好,能够暖胃。” “姜皮的作用是行水和消肿,是否去皮,要看病人有没有出现水肿。” 华澜庭:“是是是,我是不懂,我只要知道,适合我的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这就够了。” 风清隽白了他一眼,心里甜丝丝的,继续柔声道: “有你就好,不用最好。人生不必太圆满,若要求满,一半就好。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色处见繁花。只求对半,方得圆满。” “半的魅力,是留白,是空间,是想象。” “你一半,我一半,我们合在一起,在我,就是圆满了。” “人生,总是一半一半的。“ “一半争取,是你;一半随缘,是我。” “一半烟火,是你;一半清欢,是我。” “一半花开,是你;一半月圆,是我。” “一半,刚刚好。而且,还能更好。” “半因半果,半得半失。一半还之天地,一半让给人世。一半归于前尘,一半赠与后缘。” “一半烟火,是人得活得接地气,锅碗瓢盆,马勺锅沿,谁也离不开谁。” “一半清欢,是人总要有一点儿高于柴米油盐的品相。” “生活是种律动,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滋味,就含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 “生活最好的状态,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 华澜庭坐在了风清隽的身边:“哥哥就喜欢你这一点。” “真正强大自律的女人,不需要靠男人去证明自己,也不需要去碾压别人,自带强大的气场,却不会表现出极端的强势,浑身带刺,让人敬而远之。” “相反,而是非常柔和,让人如沐春风。” ”两个人在一起时,不显山露水,不争锋夺芒,而又不可或缺。” “一个人时,自己就能够活成一支队伍,坦坦荡荡,独来独往,做自己的事情,如此才是体面自在。” “你少来灌迷魂汤,再不多陪陪我,老娘休了你。” 华澜庭打蛇随棍上,顺势道:“依我说,一半一半不是泾渭分明,不是半江瑟瑟半江红。犹抱琵琶半遮面是好,好在半遮半掩,风情万种,欲说还休。” “更好的一半一半,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太极图中阴阳鱼的融合……” “华澜庭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别乱来啊。姐要的是媒妁齐全、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凤冠霞帔、鼓乐喧天……” 风清隽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樱唇已被华澜庭封缄。 两人正可能发生点儿什么,窗外忽然传来阵阵隐隐的哭声,不是道观里,是从院墙之外的民居里发出来的声音。 哭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这大半夜的,还真是渗人。 风清隽赶紧起身:“我来的时候看见老道长正在院子里打拳,我这就去问问他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华澜庭无奈:“好吧,今晚暂且记下,我陪你去。” 到了院子里,老道长听说他们的来意后,叹道:“唉,惨啊。既然两位见问,老道就和你们说道说道。” 第399章 性命双修 “翻过巴山主峰,另一侧就是夔州地界了,那一侧的山腰处有一个修真门派,叫北都罗酆帮。” “说是门派,其实不过是个成立时间只有几十年的帮派,由一群臭味相投的邪恶散修聚众而成。” “以前的北都罗酆帮虽然也烧杀掳掠、为非作歹,因他们的几个首领只有温养境的修为,夔州内有不少宗门能够对其构成威胁,所以行为还算收敛。” “但是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白池道人,修为高绝,先是收服了此帮,后又灭了周边几个大的宗门,他们就开始肆意妄为起来。” “近些年来,更是变本加厉,尤其是四处搜罗童男童女,据说是要供白池道人修炼一门邪功。” “这简直是人神共愤,奈何没有修士能够对抗白池道人,搞得夔州有小孩的人家终日惶惶,很多人不得不逃离家园。” “本来他们很少越过山脉到这边作恶,想必是由于夔州里合适的小孩儿越来越少了,最近他们把魔爪伸到了本地。” “你们听到的哭声,就是一户人家刚出生的一对双胞胎儿女被掳走了,这对夫妇中年得子,你们说惨不惨。” 风清隽听得义愤填膺:“就没有人抱打不平吗?” “唉,技不如人啊,连老道我都出外求肯过高手大能出面,奈何白池道人一身邪功诡异莫测,无人是其对手。” “这些天,中央天井里回归之人路过这里歇脚的很多,我也央求过,但是人家不是急于回山不肯相助,就是俱于白池道人瑶池境的修为,不愿冒险出头。” “都是刚经过一场大战的人,贫道也能理解。这次见你们这些人多是青年,我也就没再开口多事了。” 华澜庭温言安慰了老道长,此事他要在明天和师兄弟们商量后再定,然后就和风清隽回屋了。 天色不早,风清隽应该回去了,但两人心里都想着锄奸卫道,那就需要不断提升实力才更有把握,于是决定在屋里继续修炼。 风清隽在医道和丹道上花费的精力较多,目前的修为一直徘徊在温养境入室期,她自己最近刚精炼了一枚三味扶元丹,华澜庭打算在今晚助她提升境界。 两人,要双修。 列位看官不要误会,此双修非彼双修,此双修为道门的性命双修,不是房中导引之阴阳双修。 虽然包括自在万象门在内的道家宗派都有不少彼双修之法,目前两人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两人练的是性命双修。 “百姓”之姓,“性命”之性,在古文字中皆作“生”,不从女,不从心,所有性字皆后人改写,原本皆作“生”字。 关于“性命”二字,儒释道三家有不同见地。儒教以尽性立命为宗,释家以养性听命为宗,道家以炼性寿命为宗。 很多的宗教思想,大都是苦难者的呻吟,不少教义认为人生充满了痛苦,大千世界无可留恋,把幸福的希望寄托于未来,寄希望于死后灵魂得救。 但道家思想有所不同。 道家乐生、重生、贵术,认为人生难得——“今生不将此身度,待将何日度此身”。 道家认为人生在世是件快乐之事,死亡才是痛苦的,要把握人生,争取竟其天年,最高理想是长生不死。 仙道贵生,因而道家人物均以自身为载体,寻求探索能够使人长生久视的方法,这些方法就是道功和道术。 泛泛而言,性指人内在的道,心性、思想、秉性、性格、精神等,命指人外在的道,身体、生命、能量、命运、物质等。 性命双修也就是指“神形兼修”,是心与身的全面修炼。 吕祖曰:性命双修玄又玄,海底洪波驾法船。生擒活捉蛟龙首,始知匠手不虚传。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 人之生命,实际上是两个生命,即精神生命和生理生命的双重融合,人们通常说要身心健康,亏其一即残缺不全。 所以性命二字高度概括了人生的两大要素。 道教吸收了儒佛两家的心性学说,又发扬了自家传统的性功学说,形成性命双修的修炼理论。 性之造化系乎心,命之造化系乎身。性即是吾人之灵觉,命即是吾人之生机。 由此,可以将性命双修分为性功与命功两种。 性功是道教与儒、佛相通的地方,而命功则是道教独有的传统和特色,不讲命功,不是道教。 性命相依,其中命为重。 性和命的关系就如同马和车,性可喻为马,命可喻为车,车坏马即奔,屋坏人即走。 如灯油是命,灯光泽是性。有灯无油,灯必不能发光;徒有灯油而不能发光,则不能显现油灯照明之用。 修道之意在教人积足油量,并教以点灯之法。 道经有云:“性靠自悟,命靠师传”。 大部分修行只能靠自己体悟,为师者只能原则上掌握和指导,所以说“性靠自悟”。 “悟”之一字,大有讲究,师传者不可将玄况说深说透,以免形成定格,修者难以突破和全面发展,只可释疑解惑,具体事上督促检查破解,或者以讲数事谈神话的方式举例,旁敲侧击地点化。 至于炼形炼命涉及到方法,步骤,火候时机等因素,“差毫发不结丹”,所以称为“命靠师传”。 因此,道家追求即世成道,所以更重视性命双修。佛家追求超脱、转世轮回,所以独重修性。 在自在万象门中,长老陈履安是佛道双修,营造四子中的诸葛昀,则是先学佛后入道。 有人会问了:那可以说道门比佛家或儒学等更高明吗?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佛理中有一句话——八万四千法门,皆可成佛。 如果把目标定在山顶,那任何修行之道都好比爬山,所有正牌正派的法门就像是四面八方各个方向上地貌不同的路径,任何一条皆可登顶,有难易快慢之别,并无高下之分。 选择修行路径,切忌有极重的分别心,认为只此一途,别法都不行,甚至为此互相倾轧打压。 另外切忌昏沉。 有些人分别心倒是不重,但又不是智慧很高后消除了,而是迷糊和昏沉,认为修习哪个门道都成,或者妄想尽量兼容并包。 关键在于根据自身的根器选择适合的法门。 以佛家为例,上根之人适合禅宗。 禅宗讲求教外别传、不立文字、当下顿悟、明心见性,对根器的要求极高,想当年六祖惠能大字不识一个,只听一遍《金刚经》即可开悟。 对俗世众人,如果在红尘炼心的世俗中连人情世故都搞不掂、混不出模样的话,学禅不是开悟,而是自误。 天性淳朴之人,可以选择净土宗。 净土宗简单易行,只需念佛就行,但其“三根普被,利钝全收”只是提倡众生念佛的方便法门,如果真有普世之道,佛祖何必辛辛苦苦讲法四十九年,留下无数法门呢? 通过念佛号收摄杂念,感应佛陀愿力,得进净土世界的,需要是生性敦厚之人,学识广博聪慧但“知见障”很深的就难以找到那种状态。 密宗的修行极为复杂,喜欢神秘文化又对繁复事物有兴趣且不差钱的师兄比较适合修密。 人的个性差别极大,改变几不可能,需要找对合适自己的缘法。 而且,即便是普度众生的佛门,即便佛祖神通广大慈悲为怀,世上受苦之人仍多,仍有四件事是佛菩萨们“做不到”的。 第一,因果不可改。自因自果,别人不能代替。 第二,智慧不可赐。任何人要开智慧,离不开自身的磨练。 第三,真法不可说。语言最终是苍白的,只能靠实证。 第四,无缘不能度。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 儒家也是这个道理——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如果你很有能量、很有文化,向下是可以演的,可以兼容的,有时借由某些缘法,可以表现的不是那么有文化,反正大家都知道你在装哔哔。 但是不懂装懂,就很容易露馅了。 也就是说,大爷有时候可以装孙子,但孙子不容易装大爷。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在明明德的儒学是个由很多子系统构成的大系统。 “叮!启动规避模式——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该逃跑就脚底抹油。 “叮!转换为道义模式——道之所在,虽万千人,吾往矣。该坚持就当仁不让。 “叮!吃好喝好——齐必变食,居必迁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叮!安贫乐道——食无求饱,居无求安。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就做什么样的角色,就做什么样的功课。 胸有沟壑时,这种自觉切换的状态,其实是一种在明明德的状态。 道门各家所修之性命,往往又各有所指所长。 自在万象门的性功为守印堂之法,为上丹田,命功为守脐轮之下的下丹田。 两人的元素剥离大法需要修为相近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如今风清隽和华澜庭的差距已经不小,华澜庭今晚要以自己体内的博山雷丹炉运转的命功助力风清隽的性功运行,帮她提升功力。 直到子时已过,两人才收功。 两人各自休息,只待第二天和众位同门商量后,决定如何对付北都罗酆帮。 第400章 稳如老狗 转天清早,华澜庭先是去向带队长老汇报请示。 带队长老这次的态度很明确——不过问、不干涉、不帮忙。 临行时,周翕已经让人带话儿给这位长老,意思是六十代弟子已经初步成长起来,其中的华澜庭等人已经是门中七星北斗境的核心弟子了,是时候通过适当放养来锻炼他们的独立能力了,所以允许他们在返程路上可以自行处理遇到的问题。 而且是充分放权,但是风险和后果自担——带队长老不到万不得已,顶多是出面震慑,而不会出手相助。 得了这话,华澜庭回来考虑了一下,随后他和风清隽挨屋通知了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以及宋霏霏、文茵、章晗蕴六人,约好半个时辰后碰头,他们八个要先商议一番。 早饭过后,八人聚在了一个房间里。 易流年率先发言:“还商量什么?马上抄家伙动手干啊。这事咱们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碰到了,必须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林弦惊道:“不妥、不好……” 易流年打断了他的话头:“弦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要说是一般的门派争斗互殴,咱未必要管那个闲事,但这可是强抢童男童女啊,我可忍不了,戕害仙洲的花骨朵儿,罪不容诛!” 林弦惊:“我的意思是……” 易流年再次抢话道:“我知道你向来谨小慎微,我们又是大战之后的疲惫之师,但对方不过是乌合之众,就算有几个温养境的高手,还有一个瑶池大能,又能怎样?” “瑶池大能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兄弟并不是鲁莽,以现在咱们这二三十号弟子,一拥而上的话,我看赢面居多。” 林弦惊摇头:“流年,你先莫急。澜庭和我说过之后,我掐算卜了一卦,卦象非常凶险。再说,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这句话你应该是理解错了。” “它的意思其实提倡的不是冲动行事,而是遇到危险要保持适当的理性。遇到不平事,先吼一嗓子,吓吓敌人,顺带给自己壮壮胆,然后看看情况,根据情况再做决定。” “该出手时就出手,等于——不该出手时就不出手。这件事,我是这么考虑的……” 易流年第三次插道:“哥哥鄙视你。我知道你一向自诩智者,一直以来都是看似稳如老狗,没想到你实则更加稳如老狗。你一算到有危险就避让,要当缩头乌龟我不管,我和其他师兄弟姐妹们去好了。” 林弦惊想说的话几次三番被他打断,又被易流年老狗啊乌龟啊的说了一通,心头也是火起,愠道:”易流年,我看你是飘了!” “自从晋级七星北斗境后,你骄傲了,最近走路都是昂着头的,从来不肯低头,连文茵送你的储物香囊掉地上了都不带捡的,都是一路踢着回去的。” “你这是要干嘛?用你的大脸盘子吸收太阳光充能吗?” “你以为你晒黑了,就不是白痴了吗?” “瞧你现在这副样子,盘着腿坐着都不忘仰着头和大家说话——怎么着,今天用脸充能,还玩儿的是座充?” 易流年也被抢白急了:“小林子,你说话也太损了吧。如果我的话不好听,招惹到你了,让你生气了,那在这里我真诚地和你说一声——哥哥我不在乎。” 华澜庭在一旁偷笑,其他人听不下去了,文茵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俩都别吵了。流年,你先听弦惊把话说完。” 林弦惊压了压火:“首先,我要纠正一个观念。” “天机命理测算,是为了趋吉避凶。避凶是尽可能地有效规避凶险,规为人为谋划,而不是事事回回逃避躲避。规避是在更好地保全自己的前提下争取把风险危害降到最低。” “庄子说过,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 “意思是,鸟儿通过振翅高飞来躲避捕猎者的箭矢伤害,鼹鼠会在神圣的宗庙祭坛下面挖深洞,来躲避人们的挖掘和烟熏火燎祸患。” “古时造箭不易,弋指带绳子的箭,人们怕射下鸟后找不到掉落的地方,也怕箭射飞后找不回来,因此在箭尾上系一根细小的绳子。鸟只要飞到比绳子更长的高度,就可以避开弋之害。” “小动物都知道本能地避开危险,何况人乎?恐惧并不丢人。” “孔子也曰过,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那种空手搏虎、赤足过河、盲目冒险,连死都不怕的人我是不屑与之交往的。遇见事情知道害怕是必然的,做事只有先谋划,然后才能成功。” “是人都会害怕,有惧才能敬畏,敬畏才会想办法,或者绕开,或者克服。” “你刚才不让我把话说完。我林弦惊是算出了危险,但不意味着害怕而逃避。恰恰相反,我说的不妥,是我建议不要带上其他的师兄弟了,就由我们八人结队,挑了北都罗酆帮。怎么样?比你还悍勇吧?” 易流年啊了一声:“你上下嘴唇一碰,说得容易,轻描淡写,要对兄弟们的安危负责啊。” 华澜庭笑道:“流年,看来你还是不真的了解弦惊。” “你只看到他的轻描淡写,其实背后全是艰辛努力和不为人知的付出。” “要知道,一切看上去的轻松潇洒和无所谓的状态,大都是以外人看不见的艰苦工作作为支撑的。” “你只有在很努力之后,才能慢慢地变成看上去不需要太努力就能成事的样子。” “我在俗世界的时候有个村里的同窗,岁数是比我大了些,他在私塾上课之外的时间总是在玩儿,很少看他做功课,但成绩却比我好。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就把四书五经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全部记诵下来了。” “我们都知道诸葛亮料事如神、决胜千里。卧龙先生是头脑灵光,书读得多,上知天文,下肢瘫痪,出入都要坐轮椅。什么呀,错了错了,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却不知,人家在隆中的时候,就经常外出游历,广交朋友,了解周边地区地理风貌、风土民情和各方势力的情况,以及重要人物的脾气秉性等等,这才能做出天下三分的判断。” “出山以后,在魏国、吴国都有很多亲朋故交作为他的耳目内应,加上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共同为他提供情报信息,如此方可算无遗策、运筹帷幄。” “你像弦惊,我知会了他此事后,你们是慢悠悠用早膳去了,他可是滴米未进,在这半个时辰里,先是走访了那户失去孩子的人家和其他受害者,又拉着老道长聊了半天,这才提出了我们八人出击的建议。” “行了,这个先不说,我讲一讲我了解到的情况。”林弦惊打住了华澜庭。 “老道长的修为太低,说的不清不楚,但根据我听他的描述做出的分析,北都罗酆帮的帮众数量不多,修为不足为惧,但原先的三名首领酆都三鬼现在应该有脱胎境的层次了,白池道人的功力当和孟星散、晏七炫不相上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清隽、霏霏、文茵和晗蕴四女对付帮众,我和流年、诸葛挡住酆都三鬼,澜庭加上龙蜥、阵灵与龟甲特暴龙对抗白池道人。” “对方既然四处搜罗童男童女,所修功法必然阴毒,澜庭的雷丹之力正好是其克星。” “叫上其他师兄弟当然是好,但是一则我打算采取偷袭的方式,人数多了反而不便。” “第二,其他人基本处在相当于还丹境、温养境的修为,混战起来起到的作用有限。” “最后,既然卦象凶险,大家都是刚经历过战事后要凯旋回山,如果出现损伤得不偿失,还是我们八个去冒险比较妥当。” “我先说不妥后说不好,不是不同意流年,而是凶险未知,我们需要做好准备。动手不必急在一时,我们八人虽说配合默契,为了应对未知的风险,还是花个三天的时间磨合大招,制定出几个应急方案为好。” 众人听了都没有什么意见。 易流年讪讪道:“弦惊,是哥哥心急了,误会了你,那在这里我真诚地和你说一声抱歉。” 林弦惊歪着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两个字就打发我了?这么简单吗?悔过反省要深刻。” “是是是”,易流年一脸谄笑,“这有何难,不就是谀词如潮吗,哥哥张口就来。” 停了须臾,易流年大声吟道: “啊,林三,在下十在是太喜欢你了,已经暗恋你很九了,请八你交给我吧,我绝不会七负你的,会永远六在你的身边,五发四,今生今世,都不会三心二意,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林弦惊掩面唾弃: “我呸,肉麻兮兮的,我可没断袖之癖。不过看在你难得才思泉涌,居然能把一到十十个字用得恰到好处的份上,今天这篇儿算揭过了。另外,我再和你一段回赠。” “小易,你的表白真是说的独一无二,能听到真是三生有幸,我回味了四到五遍,小心肝还有点儿六神无主,心里面也是七上八下,想来你是预谋已九,我也是十分得佩服。” 计议已定,华澜庭回报了带队长老,长老带着其他人先行,华澜庭八人留在道观里修整。 这三日里天雨不绝,正可谓巴山夜雨涨秋池。 第三天下午,四男四女打算离开小山村,向北都罗酆帮进发。 第401章 动静之机 八人来到道观的前庭,正要找到老道长道个别,从大门外杀气腾腾冲进来一个道姑。 道姑的身材娇小,看发髻颜色和眼色神态,估计约莫和老道长差不多,大概有七十多岁了。 其实这个年纪,以仙洲里修士的平均寿数来说,还算正当盛年。 但道姑的脸上皮肤保养得当,连鱼尾纹和法令纹都没有,反像是三四十岁的样子。 她的身后斜插着一杆丈八蛇矛,矛头高高挑出肩头,不是一脸寒霜的话,倒是英姿飒爽。 道姑斜睨了天井里的八人一眼,没作理会,风风火火往里闯,一边喊道:“冲寅,你在哪儿,快给老娘出来!” 侧间偏殿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老道长刚露出头,那道姑径直就撞了过去,直把他顶进了屋里。 好生猛! 大家来了兴趣,都停下脚步,在天井里驻足。 屋里两人也没避讳,说话的声音虽时大时小,以众人的修为,足以听得清清楚楚。 “啊,冲银?师妹你啥事这么捉急,到底因何惊慌?你温柔些嘛,师兄我如今可禁不住你如此猛烈的撞击。” “少废话!你是不是前些日子回山了?” “是啊。这里出了妖邪之辈,为祸乡里,我想上山求师叔祖出手伏魔,银师妹你当时外出,咱俩没碰见。” “师叔祖他老人家闭关不出,你吃了闭门羹走了就是,为什么要招惹其他同门?” “什么叫招惹?我当年也是一柱擎天门的大师兄,和他们见面聊聊有何不可?不对!银师妹你提他们作甚?难道出事了?” “哼。我回山后,发现冲洞师弟和冲动师妹这一对儿不见了,等候多日未归,后来在两人的住处发现了字条,他二人听你说了缘由,是去找北都罗酆派去了。” “啊!哎呀!不好。”老道冲寅大惊,顿足。 “这两人,我明明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过大家,北都罗酆帮的妖孽修为高强,非师叔祖不能降服,千万不要逞强。他们,他们这是自寻死路啊。” “师兄,自师父仙逝,师叔祖闭关,平日里就这些门人在一起相依为命了,冲洞两人此去必然凶多吉少。此事皆因你一言而起,真恨不得一枪捅了你!” 冲寅落泪,捶胸,哽咽道:“你一枪捅了我吧。师兄沦落至此,不能为师门扬威,不能替同门报仇,还连累了大家,确是了无生趣。” 冲银道姑跺脚,恨铁不成钢地斥道:“师兄,你,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偏激倔强吗?真是气煞小妹。” “想当初,你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弟子,是我们的掌门大师兄,是本门天之骄子,修为在同辈之中无人可比。” “师父有意撮合你我,要正式授你我二人双修功法。可你倒好,守着入门前在家里被灌输的世俗礼教理法,死活不肯。” “我一柱擎天门本就以道家双修功法驰名,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门中历代有大成就的祖师莫不是由此从中受益,就你个糟老头子迂腐不堪,坚辞不就。” 冲寅低声道:“夫妻之事,自是无妨。但以此作为修炼之道,实在是淫邪,大大有违师兄自幼所学,是以抵触,万难从之。” “门中有此特色不假,但并非没有其他道术可修。我辈男儿,有志者,当自己闯出一条路径……” 冲银道姑轻哂:“师兄倒是有志气的很,好勇任侠,嫉恶如仇,爱打抱不平,结果最后闹得被人伤及道基。” “师父在世时虽为你报了仇,你却因此修为跌落谷底,无法再修习上乘功法,不得不寄身在此安度余生。” “师父赐你不老回春丹,可延年益寿、百病不侵、长命百岁,但你甘心就此沉沦终老吗?你我仍在壮年,即时双修,仍可恢复功力。它、它就不香吗?” 冲寅摇头苦笑:“师妹莫说了。时至今日,师兄并不后悔,所憾的是,苦了师妹你了,等吾多年…….你,还是,另寻道侣,争取成就升仙大道吧。” 冲银气得峨眉倒竖,喝道:“师兄你昏聩!小妹只求有朝一日同你双宿双飞,成神仙眷侣,至于能否真正成仙,又算得了什么!你竟把我往外推!” 顿了顿,冲银道姑突又柔声道:“师兄,我再劝你一次,算我求你好了,不要再拘泥固执了。” “你看看,不修门中双修绝学,你我都没有胆量和能力找上北都罗酆派为师弟师妹报仇,何苦来哉?” “你我对门中的武技道术皆精,但徒具招法形式,不双修就不能体会和用出其中真意,苦练一生,也不能跻身强者大能之境地。” “你就说这一柱擎天枪法之神枪九式,空会龙翻、虎步、猿搏、蝉附、龟腾、凤翔、兔吸毫、鱼接鳞、鹤交颈这仿生交合九法,而不以散火倒阳、调神抟精、阴阳导引之术辅之,我们的枪术就没有超凡的杀伤力。” “再说本门枪法之妙,几乎全在枪头的运用上,至少有三十三打之说。” “一场激烈的贴身肉搏战中,枪身配合枪头的动作繁多,计有: 插、戳、射、吞、吸、靠、裹、揉、含、逗、压、坐、推、进、出、顶、撸、摇、晃、挑、抖、脱、扯、撕、挤、打、颤、骑、上、下、抽、挺、舔…… 还有更多的动作,简直不下几十种操弄枪尖之法。” “没有亲身体会,如何能对其中的细微变化了如指掌?” “咳咳,那个银师妹……你你你……”冲寅老道面色发红,“看你也不瘦,怎么越说越露骨了……你不要以为师兄不知道,你这都是和合之术,怎么能张口说来就来。” “嗨,我的寅师兄啊。师妹怎么会和其他觊觎你的小妮子们一样?” “她们对你好,那都是想和你上床?” “师妹我不一样啊!” “床算老几?我是炕上也行,后厨亦可……” “师妹,打住打住,不像话了,这外面还有人呢。”冲寅老道边说边吓得退后。 冲银道姑逼近一步,腻声道: “师兄,我反正已经想开了。你,可想通了么?” “咳咳,师妹,求你了,不要公然张开和疏通那啥的,贫道这张老脸还要呢。” “呸,师兄你就装吧,你一个看不破却听得懂话里意思的人。你说,你能纯到哪去?” 冲寅道长狼狈不堪,只好转移视线,冲外喊道:“那谁?谁家那小谁来着,你们这是要走吗?” 华澜庭八人在外面也是越偷听墙根越尴尬,一个个面红耳赤,正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听到老道发问,连忙发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后鱼贯而入。 华澜庭一拱手:“见过两位冲,那个,前辈。我等计议已定,决定赶赴巴山山后北都罗酆帮,争取为民除害。” 冲寅惊道:“你们可想好了?诸位虽是仙洲青年英豪,那白池道人可非等闲大能,小心去得回不得。” 华澜庭不欲多说,搪塞道:“道长放心,我们已有定计。再者说了,本门会有强者长辈会暗中相随,料也无妨。” 冲寅点点头,略一沉吟后,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华澜庭道:“这位小哥,此乃我一柱擎天门秘宝,叫做凹凸和合珠,妙处和用法在锦盒里有,现在借给你们,兴许派的上用场。” “不可!” 冲银道姑制止道:“师兄,这是师父遗物,老人家过世前专门留给你护身的,怎可给人?” 冲寅黯然:“师妹,其一,这东西我现在也发挥不出威力。” “另外,近期在道观歇脚住宿的不下十几拨宗门修士,肯出手相帮的就他们这一批人,实让贫道想起来自己少时的血勇之气,这些孩子值得相帮。” “而且,我这是借。如你们能全身而退,还请找过来还给我。” “我和师妹修为有限,陪你们去多半是送死,我们会回山继续央求师叔祖开关下山。” 华澜庭谢过老道,取过来锦盒收好,众人就要告辞离去。 走到门口,有感于冲寅老道的仗义,华澜庭转身道:“前辈,晚辈尚有一言相劝,可肯听否?” “何事?请讲。” “玄门正宗的男女之阴阳双修结丹之术,非指身外,实乃体内阴阳也。然男女双修可达事半功倍之效,无关淫邪之事。” “其一,动中求静。” “双修比个人孤修之静内求静,更易入于真静之机,概因有动静对比和生发之机。前提是双修口诀正确,并且道侣两人都对结丹之法有透彻的了解,否则适得其反,陷入欲情苦海,则流弊无穷。” “其二,静而生动。” “彼此静极而动之时,通过激发和调和,阴阳二炁易于显现,相互采补可神气合一,则阳丹外药自成。” “此处采补的不是对方的气血,而是后天所修身内丹鼎中之先天之炁,故人元双修内炼法同于天元丹法内炼之道。只要配合得宜,严苛的双方自身条件和外部条件适合,人元双修法实乃我道门独得之秘也。” “其三,有为无为。” “道门之无为,不是无所事事爱谁谁,而是有前置条件的,是在天道法则、内部规矩、对外规制等皆有一定之规后,所现显出来的万物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和自然而然、自我运行、自我调整、自我循环。” “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所以,看起来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实际上那是天道对所有事物一视同仁、不偏不倚的意思。” “双修炼性之道,在于在色则忘色,于动而忘动。所谓忘中觅,觅中忘,忘中现,现中忘。” “一个忘字,天上地下之分,否则炉翻鼎踏,反害性命。做到了,对炼炁化神,直至炼神返虚有大助。那时就不再需要人元双修了,那种虚无大定的境界自身完足,故无男女形色概念,亦无阴阳动静之分。” 冲银道姑听得眉开眼笑,用手肘捅了捅冲寅:“咋样?听听,好好学习体会,人家未经人事的小伙子都比你懂得多的多。” 冲寅不知是何反应,反正未经人事的华澜庭等八人已经趁机走得远了。 第402章 大过之象 经过一个下午的跋涉,八人在天色擦黑时,来到了北都罗酆派所在的巴山另一侧的山腰。 从翻过顶峰下行开始,众人就觉得后脊梁骨凉飕飕的,越靠近山腰阴气越重,等接近到山腰附近时,树林里静谧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连夜晚虫鸣之声都听不到了。 又走了一小段路,林弦惊停下脚步,止住了大家前行之势,观察感受后,他带着七人横向移动,绕着潜行了一会儿,在一个小山坡后又再停下,言道: “不能再往前了,前面北都罗酆派设下了阵法,很强,好阴森,且污浊,阴煞之气极重,直接闯入会触发阵法报警。” 不用他说,大家此时都已经聚起了真气,抵御阵法散发出来的阴寒之力。 有些棘手啊。 他们此来是要偷袭的,而不是强攻。 第一个原因是八人的力量有限,强攻一个门派力有不逮;第二个原因是他们还想着能争取救出被对方掳走不久的那对童男童女,贸然攻打不利于救人。 华澜庭寻思了一下,放出了八极阵灵小雾和变色龙蜥,命这两只潜入地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进去的办法。 过不多时,小雾钻出来回报,它告诉华澜庭此路不通,因为地下的阵势比地上只强不弱,并且阴气极盛,即便是阵灵和龙蜥联手施展迷阵都也只能伪装一时,时间一长还是难免暴露。 易流年听得呲牙:“这么强的阵法?八极阵灵都束手无策,龙蜥的幻术也骗不过?” 龙蜥摇摇尾巴说:“极阴之地,我自己在阵法的外围区域还能隐匿,中心区是进不去的,带着你们就更不行了。” “怪不得白池道人要找童男童女来,他这是要借助童子的阳气镇压阵法,不然这里的阴气冲出外溢,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们八人修习的是道门正宗玄功,并且人人多多少少都炼过雷霆之力,直接进入阵法的话,现在的修为还不能完全锁住气息不外泄,在阵势里就犹如暗夜里的明灯,马上就会显露行踪。” 难道只能明火执仗硬闯了吗? 大家检视一番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还真就没有能悄无声息进入这种阵法的法宝或手段。 “我们自己没有的话……”林弦惊把目光投向华澜庭。 华澜庭一拍身旁易流年的脑门:“明白了,你不说我还忘了,让我来看看。” 易流年:“大哥,你想起来什么,也不用对我拍花子吧。” 华澜庭取出了冲寅老道给他的锦盒,元识探入其内的玉简观阅起来。 俄顷,他大喜道:“果然是好宝贝,我看行。” “凹凸和合珠,采集天下多种烈阳和阴煞之气炼制,分置于两个半球之内,分开合使皆可,凹珠可形成阴气护罩,攻守兼备。我们可凭此物穿行深入阵法。” 华澜庭依照玉简所述发动了凹半球,先自己一个人尝试踏入阵法边缘,待试验效果良好之后,他以护罩裹住众人,潜入了阵法之内。 阵法内部还是阴森无比,但地势趋于平坦,树木丛生,草木丰茂。 好在里面的阴气组成十分驳杂,护罩散发的能量被阵法视为相似的属性,是以没有发出警讯。 大家在护罩内谨小慎微地走了一会儿,发现这里同样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守卫暗哨,等他们加快速度走上了山路,仍没有人迹,直到穿过北都罗酆派的正式山门依然如此。 沿途有一些错落的屋舍,里面同样空无一人,大家虽然心里奇怪,也只能继续前进。 过了第三道山门就进入中心区域了,可他们还是没有遇到阻碍。 中心区的面积不大,外面被高大的围墙环绕,因为山势的原因,围墙又呈现圆形,他们在黯淡的星光下可以看见高处的墙体。 没敢轻举妄动,他们顺着围墙又走了一段,看到了一座大门,两扇大门洞开,望进去是鳞次栉比的山房殿宇,依旧静寂无声。 大门上方有一个石雕的龙首,从龙口里正源源不断喷吐出阴气,散发到外面。 再走一段,发现了第二道大门,是一样的情况,看来正是环状围墙的这些入口大门上的龙头在为阵法提供能量。 易流年小声道:“什么情况,北都罗酆帮的人都死绝了吗?空城一座。” 没人回答的上来,大家商量了一下后,决定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进去。 过了大门,身上的气息压力一轻,里面居然没有阴气弥漫,是正常的。 小心地散去护罩,果然没有任何问题。 有些殿舍内有烛光透出,大家在暗夜微光下蹑足潜踪穿行,经过有烛光的地方时,在侦察过后发现里面还是空无一人。 情形很诡异啊。 尽管没有了阴气,大家反而觉得更加紧张了。 一直摸索到了核心位置,这里有一座三层高的巨大方形高台,像是个祭坛的模样。 从台阶上到最高处,以众人的目力自可黑夜视物,这一看,着实吓了一大跳。 这里真是个祭坛。 平整的高台顶部,密密麻麻堆满了人的骸骨! 几无下脚之地。 是的,全部是骸骨,不是有血肉的死尸。 沿着边角走了一圈,易流年眼尖,隔空摄取过来几片残破的衣衫碎片,上面都绣着一个标志。 这个标志他们在冲银道姑的衣服上见过,是一柱擎天门的徽标。 所料不差的话,冲动和冲洞这对道侣必是死在了此地。 叹息一声,尸骨是辨别不清了,华澜庭尽量将附近颜色质地相近的衣衫碎片抓取过来收好,以便日后归还凹凸和合珠时一并交给冲寅老道。 易流年啐了一口:“这什么鬼地方,倒是挺吓人的,其他我瞧着也是寻常,不过是个没活人的鬼城。” 华澜庭道:“也许你还真说对了,道家典籍《无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中说:北都罗酆,恶域也。” 林弦惊一直在观察四周情况,在高台上正好可以把周边环境尽收眼底,他摇摇头道:“流年,你不要小瞧这里。” “你们别看这里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暗含九宫八卦之道,外墙有九座龙口城门,内里是八八六十四卦的形制。” “此阵不管是白池道人承袭下来的,还是他自己布置出来的,都非同小可。恶人是恶人,这阵法本身确是精妙不俗。” “以我的估计,北都罗酆帮里应该是有大事发生,不然不会如此。” “而且,此阵的重心当在地下。阵灵不是说了嘛,地下的阴气更盛,以它之力都不敢深入,那就说明大阵的层次能级在八级之上。” “可能是有什么重要活动或重大仪式在地下进行。” 易流年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破得了吗?” “这种层次的阵法咱们破不了,不过既然来了,总要进去看看。”林弦惊取出一面罗盘,转着圈开始测算。 少顷,林弦惊领着大家下到高台二层的一座小门前:“此处是祭坛的太极点,该是地宫入口了。” 华澜庭问:“怎么进去?能估摸出大致的风险吗?” 林弦惊摇头:“具体不知。但下去必有各种禁制,自己人熟知进入路径和机关陷阱,或是有信物在手,自然无碍,我们就要摸索了。” “大家都同意进去的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此阵极强,除了我所学的破阵技法,更多的要靠临场发挥的临机运道了。” 华澜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大家没人出声,显见是无人退缩。 易流年急道:“那还等什么?弦惊,这第一道门要怎么开?” 林弦惊耸耸肩:“我刚说过了,阵法的凶厉超出我们的实力,所以更多的是临机的自然第一反应。” 易流年不解,旋即作势一脚踹了出去:“哥哥一般都是这样开门的。” 他也知道这样不靠谱,并没有真个踹在门上。 华澜庭上前,轻扣门环三下,扬声道:“请问里面有人吗?没人我就推门而入啦。” 随即一推,小门吱呀一声开了。 易流年瞪了林弦惊一眼。 林弦惊轻笑道:“这门就没有机关,逗你的,缓解下紧张情绪。” 众人鱼贯而入,沿通道下行。 不多时,大概在下到和地面平行的位置时,遇到了第一道关口。 众人面前没有路了,是一道硕大的光幕,流光溢彩,上面有各种卦象不时闪过。 华澜庭道:“弦惊,这个你来吧,不知道有几次机会。” 林弦惊之前故作不紧张,实际上压力很大,起码在安全深入地宫之前,他们一行人的大部分安危都系在他的身上。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手指点动掐算,良久,却没有得到结果,此阵的确不在他此时实力的掌控范围之内。 华澜庭相信林弦惊不是能力不足,而是修为不到对抗阵法光幕的能量级数。 他信手挥出,轻拍在林弦惊的头顶百会之上,随后一面“数据光瀑”凭空出现。 一方面,他以自身功力住林弦惊推演。另一方面,博山丹炉形成后,他已经能够把“数据光瀑”这种幻化出的工具临时“借”给林弦惊使用。 有了华澜庭的助力,再加上风火伦发明的可以自行高速进行复杂运算与分析的数据光瀑,林弦惊终于张开双眼,一指点出。 光幕骤停,一道卦象放大,停在大家面前。 林弦惊一看,说道:“就是它了。” 易流年半信半疑:“兄弟,这卦象我怎么看着像一口棺材啊,不大吉利,对头不?” 林弦惊道:“这是伏羲六十四卦中的大过卦。上下各一道断开的阴爻,中间四个阳爻。” “你说的对,大过卦像是副棺材板儿,中间四条连续实线的阳爻好像死人,直挺挺没有弹性地躺着,两头的阴爻如同四根钉子钉下去一样。” “所谓盖棺定论,说的就是大过卦的棺材象了。” 第403章 连过三关 “大过听上去似乎不吉,其实易经之卦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都是要根据情况演化解释的。” “卦象就是象,象就是现象,现象分为真相和假象,真假在乎一念之间,在乎不经意时内心透露的情状。” “会看相的人不会看人表面的。一个人要求你给看相,其实已经不必看了,其人全身上下都做好被看的准备,那就差不多都是假象了,真相是在独处没人的时候,或者自然流露的时候才真。” “大过卦,正好符合我们现在的情境。” “大过卦,既可以想象成棺材,还可以想象成桥梁——四条阳爻是桥上的木板,两边的阴爻是钉子,连接楔住木板。棺材装死尸,桥梁,却可以渡我们过去,是通往成功的道路。” “阳为大,阴为小。大过卦,阳多阴少,意味着剧烈的变动,以及由于变动产生的高度风险。” “大过卦,要么是棺材,要么是桥梁。桥梁就是成功,棺材就是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这就是大过。” “我们现在就在冒险,不生,则可能死。” “普通人,一生中通常是只会犯小过,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犯大过,基本上是小过不断、大过不犯。不犯大过。” “但是历代的伟人,不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他们在当时都是在犯大过的——所作所为和当时的时代主流有着非常激烈的矛盾冲突。” “古之仁人志士也是如此。比如比干、魏征等这些冒死进谏的,例如商鞅、王安石那些改革变法的,都是有着成仁的心里准备的。” “要想犯大过,人就要有种,有担当,有责任,有气节,有成功后名垂千古,或者成功也没自己的份儿,但失败后必死无疑、死而成仁的观念和决心,他就不会摇尾乞怜求放过,他会自认为死得其所,时不利兮,那就死得心安理得好了。” “因为,其实,所有的道路,都是人自己选择的。” 易流年颔首:“明白了,了解。大过卦,要么生,要么就死翘翘、硬邦邦地挂掉。” 林弦惊:“一阴一阳谓之道。同样一个卦象,可以有不同的解释。大过卦也许是一口棺材,意味着死路一条,也许是一座桥梁,能够渡人度己。” 易流年问道:“一件事能有不同角度的解释,这我能理解,可要老是相反的话,这谁受得了。” 林弦惊呵呵: “你见或者不见,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懂或者不懂,道就在那里,不生不灭。” 易流年:“说人话。” 林弦惊:“正反同时存在,正就是反,反就是正。” “你比如,今天是阴天吧,其实呢,太阳还在那里,它只是被云层遮住了,我们看不到而已。” “等到乌云散开,太阳马上就露出笑脸,晒黑你的小脸,就算刚才还瓢泼大雨,转瞬也可能艳阳当空。” “不是太阳跑得有多么快,而是它本来就在那里,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是你的感觉不同罢了。” 易流年哼哼:“说你胖,你就喘。真当哥哥不懂么?” “无极生太极。” “无极是无,看似混沌一片,什么都没有,其实是什么都有,只是人们看不出来。” “太极呢,太极分阴阳,是内部在动,人们从外面看不出它在动。” “任何东西,骨子里一定有两种力量在动,在博弈。” “就像当我们的心里生出一个念头的时候,不管你是否意识到,必定是有正反两方面的力量同时存在。” “假设,现在地上有一块熠熠发光的极品灵石,一般的第一个念头是立刻捡起来收为己有,然后马上又会想,还是算了,不捡是不是比较好,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 “念头一动,正反两个方向都有了,后果也会不同。这就叫天人交战,这就叫太极生两仪。” “再然后呢,可能会左右看看,如果没人,可能还是会捡起来。捡起来之后呢,是自己藏起来好,还是交公更妥当?要不还是拉几把倒吧,让别人去捡好了,至于别人怎么处理就与己无关了,这样没有道德和心理上的压力……” “于是乎,两仪成四象。短短转念间,这就已经有了四个念头了,还可能更多,四象成八卦,八八六十四……” “好了好了,易大老师,赶紧过桥吧。”林弦惊道。 这时,竖立着的大过卦象倒了下来,形成了一座链接起来的光板桥梁,众人踩着越过,向里面走去。 第一关,通关。 踏过卦象形成的桥梁,走上实地,大家继续顺着通道下行,七折八拐后,他们到了第二个关口处。 此处是座精美的紧闭石门,一侧的中间有一个四方的光盘,上有零到九,共十个数字依次在跳动闪耀,这是个密码锁。 易流年道:“小弦子,这个还得靠你。” 林弦惊再次以天机术演算,第一次施法无果。 他变换方法,施展自在万象门瑶光峰独有的大衍天机诀测算。 片刻后,林弦惊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迟疑未语,并摆手制止了华澜庭发动数据光瀑的举动: “这次不行,不完全是修为不足和运算水平的问题。此锁设计比前面的更加精巧,我的大衍天机诀还没有学到最新最后的阶段,算法不够精深。” 华澜庭也皱眉道:“这就不好办了。有的时候有些情形下,咱们还能猜一猜、蒙一蒙,十个数字就无法可施了,组合起来的可能,海了去了。” 林弦惊用手舒展了下眉心:“要是霍徽晓在就好了,以她的八彩重瞳术,定可以看出来哪些数字是被人触碰过的,还能试一试,我们都没这个本事。” “不过,话说,我也不是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大衍天机诀算出了密码的位数不多,由三个数字组成,问题是怎么十选三就没有眉目了。” 范围虽然极大地缩小了,但众人各自苦思,仍没有什么头绪,可能性还是太多,个性化的依据很难猜对,而且不大可能允许无限次尝试的。 最后还是华澜庭拍板说道:“这样吧,我按照弦惊说的,随缘临机赌一把,大家做好应对机关攻击的准备,实在不行就退出去。” “大家知道,易之卦象蕴含数理变化。数字么,就是从零到十,或者所从一到十,这十个而已。” “我们的双手有十个指头,一掌五个。” “我在俗世界学习紫微斗数的时候,老师教过我,一到五为生数,生数是基础,所以一掌之力叫尽在掌握,因为一切数字都可以从这五个数字生发出来。五解决不了了,才会有六,五以后都是凑出来的,因此叫成数。” “比如,一队人马叫队伍,而不会叫队陆、队柒,一只手掌就能够掌握的住,控制不了的就不叫队伍了。” “所以,再细看从一到五,只要有一、二、五这三个数,就足以形成三、四、六、七、八、九、十,三个数,解决所有数字。” “言之有理。”林弦惊鼓掌。 大家做好应变准备,华澜庭上前点击了一、二和五这三个数字的光区。 片刻之后,华澜庭蒙对了,石门缓缓打开,大家继续前进。 越往下,阴气还是不明显,湿寒之气越来越重,他们碰到了第三处关卡。 此地距离地面已经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了。 这一关是个长方形的光门形状。 大家都识得是六十四卦的第一卦乾卦的形状,为六个实心的横杠,左首还标有卦符爻辞的代号,从下到上分别是: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 光门两侧,左边是一道石梯斜向上方,右边是一道斜向下方的石阶。 这是道选择题,非上即下。 众人盯视研究,包括华澜庭在内,都没能看出个所以然。 这次林弦惊不孚众望做出了判断——走右首向下的石阶。 他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伏羲六十四卦由阳爻和阴爻组成,其中阴爻都叫六,阳爻都称九。 阳到顶点为九,九就是数里的阳极,为最大。 易经有个概念叫物极必反,抛物线一般,凡事或人走到极限必然反向。 所以古时人们虚岁五十九是说要过六十大寿的,图的就是把九这个盛极而衰的数字避掉。 每一卦皆有六爻,卦辞代号又有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从一到九,独独少了七和八两个数字。 林弦惊观察过,左侧向上的石梯共有七阶,右侧向下的石阶有八级,合了七八之数。 这叫做七上八下。 古语,都是有讲究和出处的。 在易学中,九代表老阳,六代表老阴,而七和八是不变的,因为阳极成阴,阴极成阳,七是少阳,八是少阴,少阳和少阴不会变,只有老阳和老阴才会变。 七是少阳,相对于最大的为九的老阳是少阳好理解,那为什么八比六大,八是少阴,六反而是老阴呢? 很简单。阳是向外扩张的,是膨胀的,所以九大于七;而阴是向内收缩的,内敛的,所以六比八大。 换言之,奇数为阳,阳是正数。偶数为阴,阴是负数。七是奇数为阳,八是偶数为阴,所以七在上,八在下。 这就是七为什么上、多一个的八反而下的原因,是成语七上八下的来源和道理所在。 接下来就更简单粗暴了,华澜庭他们有八个人,不用多想,必须要走右侧向下的八阶石阶。 下了石阶,就到了平地,没有了往下的通道,该是进入了地宫了。 华澜庭他们不知道的是,危险,正从此刻,开始降临。 第404章 折戟沉沙 地宫低矮的空间内有酥油灯发出微光,平地是平地了,但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道纵横错落的石墙,其间虽有宽敞的通道,却宛如迷宫一般,众人穿行一阵儿,发现又回到了原地。 林弦惊取出罗盘,摆弄一番后说道:“还好,地宫里的空间方位和地上无异,石墙群只是座没有启动的八卦阵,作用是保护中心区域的,只有在发现外敌侵入时才会产生变化。” “我们目前处在东北艮位的生门,我应该可以带大家走出去。” 华澜庭道:“我看石墙之间时不时会有房屋,刚才路过的就是几处库房,你既然不会迷路,不急着出去,先到处看一看,我们的首要目的是救人,希望那对童男童女还没有遇害。” 林弦惊点头,以天机术驱动罗盘,带领众人在八卦阵中游走。 还真让华澜庭说着了,他们来到生门对面坤位的死门地带的时候,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了一对处于昏迷状态的男女幼童。 或许是因为没想到会有人潜入,屋子里并没有任何的禁制存在,众人轻而易举就救出了两个孩子。 文茵和章晗蕴两人上前分别抱起男童女童,大家出来后,易流年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是出地宫回去,还是继续深入?” 华澜庭忽然没来由地觉得后脖颈子有些发凉,感知了下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他答道:“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好像有人在窥伺我们,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看还是撤吧,把两个孩子送回去再说。” 大家随林弦惊原路返回。 不想没走出多远,四面八方突地响起声音,不是很多人很多道声音,就是一个人在说话,声音却能在密闭的空间里到处回响,让人辨不出来源。 “瓜娃子们,既然来都来了,不看看正主儿就想走吗?忒也的没礼貌了吧。” 众人的心弦一下子绷紧,迅速对外散成一圈戒备,把抱着孩子的文茵和章晗蕴围在当中。 被发现了! 华澜庭沉声道:“正主儿?敢情阁下是白池道人?” “呵呵,不错,正是你家白池道尊。” “既然被你发现了,还请尊驾现身一见。”华澜庭试探道。 白池道人的实力绝对强大,此地又是他的主场,最好是逼他现身正面一战,或许还有机会,任由对方在地宫阵法内没有行迹地操控,对他们很不利。 白池道人却不接话,自顾自道:“那人果然没有欺骗于我,让我开门揖盗迎你们进来,好助本尊炼化大阵。” “如今瓮中捉鳖,你们就别想走了。不过本尊向来通情达理,会让你们做个明白鬼的。” 易流年明白华澜庭的意思,他打断了白池道人,喝到: “你以为在这暗无天日黑灯瞎火的地下待久了,你变黑了就不是白痴了吗!白痴老鬼,过来受死!” 白池道人没受易流年的激将,没有动怒生气,仍继续他自己的话头:“唉,这人老了,不容易受激发火喽,但是也确实是时日无多,不得不急于求成。” “这座大阵需要活人活物祭炼,酆都三鬼和北都罗酆帮众用在了三处地方,抓来的童男童女祭了一处,其他上门找麻烦的零散修士炼成了一处,算下来,还有四处没有着落。” “本来嘛,本尊是想拼着自己修为有损,舍出一部分填在剩下的四个地方,反正只要阵法炼成,就能形成那件法宝。有了法宝,本尊进阶无极境只是时间的问题,还是划算的。” “没想到有人正好把你们八个送进来,以你等的修为和体质,四男四女分作四对,简直不能更完美了。待大阵有成,本尊突破十阶,指日可待。” 大家可不是进来听白池道人说书的,林弦惊发一声喊,就要带大家奔向生门的方向逃走。 白池道人的声音陡然提高:“困兽犹斗。想走?门儿都没有。好,既然不想听本尊啰嗦,急着赴死赶去投胎,本尊就成全你们。小的们来啊,幽鬼,凕鬼,动手!” 大家急忙凝神,警惕即将出现的幽鬼和凕鬼的进攻,却没料到对方的攻击不是来自外部。 而是,发自他们的防御圈子里面。 确切地说,动手的是他们救出来的那对童男童女。 两个孩童猛地睁眼,眼神空洞无神,动作却极快,在文茵与章晗蕴的怀里骤然下手,小手伸出掐住了二女的脖颈,二女猝不及防,修为也弱于对方,头一歪就昏迷了过去。 这还不算,抢在华澜庭等人察觉后要回身抢救之前,两童身上冒出黑烟,拖带着两女从地下陷落形成的孔洞中消失不见,洞口随即闭合。 六人惊呼出声。 易流年和诸葛昀施法发力击打地面,虽有效果,但无法找到二女。 易流年急吼:“白痴妖道,交出人来,不然小爷把你这里拆了!” 白池道人的声音响起:“你们的修为本尊知道,再来看看你们的实际战力如何。下鬼,带着你的人出来吧。” 说是人,其实出来的是鬼。 酆都三鬼之一率手下群鬼现身,足有百十号之多,鬼影重重,杀将过来。 林弦惊猛然叫道:“白池,幽鬼、凕鬼、下鬼,难道,你这是——含笑九泉大阵?!” “嗯?不愧是名门弟子,居然知道含笑九泉。那又如何,本尊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名门弟子。” “本尊以一介散修之身苦修百年,其间不得不巧取豪夺、坑蒙拐骗,你们以为是我的本意吗?” “一开始没有好的出身,没有好的传承,没有人指点和提供资源,为了生存和修炼,本尊只得如此!” “上天眷顾,最后让本尊得了这含笑九泉阵图和残阵,为了突破,本尊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林弦惊脑海里快速闪过关于“含笑九泉”大阵的信息。 “含笑九泉”大阵最早并不阴毒,在被前辈高人取阴曹地府九幽之地九狱之意创造出来时,甚至是用来镇压邪魔鬼祟的。 传说中,九泉各有其意。 一曰酆泉,为号令之狱,主摄天魔。魔由心生,主要是指干尽坏事、穷凶极恶之辈。 二曰重泉,又作衙泉,为斩馘之狱,主摄不职典祠。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贪官污吏掌管典祠却不负责任,这类人死后尽入重泉。 三曰黄泉,为追鬼之狱,原来主摄山魈精魅。古时认为草木、野兽会成为精怪,黄泉则是这类鬼怪的牢狱。后来,黄泉成为了普通人的归宿。 在道家典籍中,黄泉隶属于九泉之一,也有人认为九泉指的就是黄泉,九只代表地下极深之地。 古人认为天地玄黄,天有天界,人有人间,鬼有阴间冥司,人死后便会前往黄泉,进行投胎转世。 四曰寒泉,为毒害之狱,主摄江湖水怪。山泽湖海中会孕育出水怪,寒泉便是这类怪兽死后的归宿。 五曰阴泉,为寒夜之狱,主摄血食邪神。邪,最为不祥,可指不走正道之人。世间残害人们心灵的邪恶之人,死后便会进入阴泉。 六曰幽泉,为杀伐之狱,主摄山林毒恶。深山老林中暗藏鬼蜮迷惑人心,落草为寇者也多居于山林,打家劫舍残害百姓,这类人死后入幽泉。 七曰下泉,为长夜之狱,主摄古伏尸。伏尸在古中医学上是指隐藏于五脏间的隐患,后指代背后下手的小人,这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反复无常、见风使舵之人,死后会去下泉。 八曰苦泉,为屠戮之狱,主摄师巫逆鬼。师巫以骗术骗人钱财,后指骗子。这类人死后入苦泉,终日受屠戮之苦,不得解脱。 九曰凕泉,为考焚之狱,主摄刑亡横死。做尽坏事受刑之人,或是杀人犯,这类人死后入凕泉,受焚烧之苦。 此阵威力极大,而且阵法炼至大成阶段后,九泉合一可凝聚出来一件至宝“奈何桥”,据说妙用无穷。 阵法的立意虽好,但提取聚集的却是天地间阴阳二气中一切偏阴属性的能量,而且极难炼制。 为了降低难度,后来有存心不正的能人异士对阵法进行了改造,通过活物活人和各种阴邪之力的祭炼来促进阵法形成。 因其炼制过程有伤天和,遭到修真界的唾弃和打压,年代一久,逐渐失传,少现于世。 林弦惊正想着,就听白池道人冷笑道:“既识得此阵,就更加别想走了。你们,都要作为肥料被炼化,助本尊成功。” “幽鬼、凕鬼、下鬼,发动你们各自泉眼之力,给本尊耗死并拿下这六人。” 林弦惊和华澜庭低声快速交谈几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三鬼带领的群鬼的攻击缠住了。 酆都三鬼本是人身,在被白池道人以阵法炼化为鬼后,修为在泉水之力的加持下不减反增,加上北都罗酆帮帮众所化之鬼兵助阵,华澜庭六人打得很是艰苦。 六人使出的道门真气和雷霆之力确对鬼魂有很大的克制作用,但问题是群鬼在阵法和九泉的佑护之内,使得他们它们成为“不死之身”,只要白池道人不心疼消耗掉的泉水之力,众鬼被打散后就能“复生”再战。 此消彼长,华澜庭他们再神勇,道每高一尺,魔就高一丈二,这就要了亲命了。 剧斗之下,六人力竭不敌,全部遭擒,被投入了还没有完成祭炼的最后四个泉眼之中。 所来八人,折戟沉沙,全军尽墨。 第405章 五方正色 地宫内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有中央部位传来轻微潺潺的声音。 地宫正中,一道阴影盘坐,似在空中,四周方圆九丈之内,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按说,深入地下的地宫,又是“含笑九泉”这样的仿极阴鬼地的一座冥阵,应该尽是阴森恐怖。 中央之处却并非全然如此,反而,有堂皇中正之象。 除开阴影盘坐的地方以外,向四周外部延伸出去的空间,确实幽深阴沉,鬼气森森、寒气彻骨,肉眼难以看清。 唯一可以听见的潺潺声就从里面发出。 时而像是泉水淙淙流动悦耳,时而又像是阴气鬼气雾化后卷动摩擦发出的声音,如虫走蚁行般沙沙,密密麻麻,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正中间,那道阴影实际上身着白衣,该是那白池道人无疑,但他周身被阴寒鬼气环绕,模模糊糊显现出阴暗虚影之状。 堂皇中正之象来自他的身下。 身下物体的形状此时难以辨别,仔细看去,隐隐约约呈现出一座桥的模样,而且桥的中间正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隆起。 与周边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桥的颜色。 桥身九色,其中有五种颜色相对凝实,另外四种还淡薄。 九种颜色随时在变换,多是九色斑杂、九彩混合,偶尔又是依次出现。 变换之际,更加凝实的五色最为显眼。 而且,每种颜色还时而在深浅变化。 有道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中央黄龙土。 青、白、赤、黑、黄,为五方正色。 其中,黑色,总是底色。 北方为玄武,玄武为黑,黑在此处,是水的颜色。 含笑九泉,泉是水,所以黑水之色为底色。 黑,其实是五彩斑斓的。 古人以毛笔舔墨作画,概因墨生五色,遇水化焦,分为浓、重、淡、清、焦,辅以留白,能展现世间万物。 白色,是事物最初的颜色。 表征着起点,一切都从空白中孕育而生。 黑白如太极,黑是阴极,白是阳极,循环往复,静动相宜。 白是无色,浓缩世间精华,静而不凡。 从白月光的月色到反光白的雪色之间,白,是那样令人惊艳且清冷而又不失温柔的一抹绝色。 青色,则是最东方的颜色。 青,东方色也,寓意草木初生、万物生长。 叶青竹绿叠翠间,万古长青。 青出于蓝。 蓝深如海,久历沧桑;雨过天晴,水洗天青。 赤色,最为吉祥之色。 朱雀主火,火红炽烈。 青为逝去之色,而鲜红为盛,大红为极盛之色,艳而不作。 朱门红墙,朱红丹朱,乃是天子居色,至高无上。 黄色,是最为尊贵的颜色。 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之至也。 明黄,只有帝王宫阙才配使用。 明黄中和,瓦黄古老,嫩黄娇俏,瓷黄沉实。 “含笑九泉”大阵原非阴邪之阵,在被改造后,仍保留了中正之意。 白池道人正好今晚要牺牲北都罗酆帮和童男童女炼化大阵,其中五泉已经完成,剩余四泉他本打算投入自身修为炼制,后得人相助,被告知有华澜庭等人会送上门来,遂守株待兔。 九泉在炼化的过程中会输送阴气给位于阵眼的白池,白池道人还打算一鼓作气,聚九泉之力炼制异宝“奈何桥”。 待九泉完全生成,九种泉水的阴气齐聚,秘法转化成的九种色彩变成为一色,即为“奈何桥”成形之时。 五泉的五方五色本已凝实,但对付华澜庭八人又耗费掉一些,其他四泉还需要炼化,所以白池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大功告成。 这时他正在聚精会神、全力以赴催动秘法炼阵。 核心区外沿,华澜庭等人全体被擒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寂静中,墙角一地,一道隐晦的气息微微波动了一下。 气息之下,是华澜庭。 遮盖他气息的,是隐身之力变得更强了的道门法器——太极巾。 漏网之鱼,只他一人。 在和群鬼战斗之前,林弦惊曾和他低语了几句,被打断后,两人在战斗中继续传音进行沟通。 他们共同认为此战不可力敌,之前的判断有误。 白池道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他竟想的是突破十方无极境,那修为当比孟星散和晏七炫还要高。 而且他不但有“含笑九泉”大阵相助,另有杀不死好耗不尽的群鬼帮忙,六人实非对手。 再有,文茵和章晗蕴落入敌手,即便不打上这一战,对方以此相要挟,他们都尽落下风,无计可施。 在这种情况下,不全力相博,而是示弱,留出一线反击的机会才是正途,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否则真就全军尽墨了。 这个机会,只能着落在他们之中最强的华澜庭的身上。 机会渺茫,但不是没有。 林弦惊通过观察分析,并结合他对“含笑九泉”阵法的粗浅了解,判断白池道人之所以不亲自出手,一方面可能是托大,但更大的可能性是——他的行动不自由。 在炼化阵法的关键时刻,白池不得不亲自坐镇阵眼,行动受限,并且大部分精力被牵扯住了,实力必然会打了折扣,这是他们以弱胜强、求生脱困的契机。 林弦惊判断对了。 施法过程中,白池道人要全神贯注对付庞大的阴气注入以及加以炼化,不止是不能出手,连起身和离开阵眼都不可以,否则前功尽弃,还有遭到反噬的危险,能开声说话已经是勉为其难了。 当然,他对于地宫内自己设下的防御阵法之力和群鬼之能是有信心的,为了万无一失,他还在阵眼处提前做好了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布下了不止一道的防御。 华澜庭和林弦惊商量好并通知其他人后,大家经过苦战告负,被白池道人把六人连同文茵与章晗蕴分别投入四个泉眼之内。 但是,其中的华澜庭是由变色龙蜥与八极阵灵合作幻化出来的假的华澜庭,真的华澜庭则利用太极巾的隐身功能藏在了外面。 白池道人的大部分心神放在阵法炼化上,所以对此没有细察,也没有余暇和必要在事后去搜索,因此华澜庭得以保全。 刚才的打斗也有不小的消耗,华澜庭不得不花费时间恢复到最强的状态。 其实他心里是心急如焚。 此时必须和时间赛跑,兄弟姐妹们在泉眼里被祭炼,必定会受到伤害,拖得久了,严重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华澜庭在调整后,加着小心潜行挪动,终于来到了中心区域,看到了之前五色九彩斑斓奈何桥的那一幕景象。 此刻他已经能够断定白池道人受到限制,为了尽早解救大家,必须立刻展开攻击,不论前方有什么危险存在。 华澜庭疾冲。 他小幅移动还不打紧,虽然披着太极巾,速度一快,立时被白池道人察觉。 心里骂了一声“小强”,白池没有太过担心,这小子凭着法宝逃过一时,那也蹦跶不了多久。 他在此地做的布置针对的是玄珠和瑶池境的强者,一个脱胎境,岁数三十而已,万难突破威胁到他。 说时迟那时快,华澜庭到了白池的第一道机关之前,攻击被触发。 白池在九丈圈外设下的是他拿手的一道攻击型术法。 此术名为五行化血飞剑,一旦被激发,暗金、翠绿、土黄、青白、银灰五色剑气瞬间发出,每道剑气都有四五丈之长,威力相当于白池全力一击。 华澜庭早有防备,葵花四兽镜法宝配合“庭前明月镜”防御术挡在身前。 攻击力道凌厉无匹,术法和法宝合一仍然抵挡不住,更别说将攻击反弹回去了。 宝物实镜和术法虚镜接连破碎,葵花四兽境彻底损毁,铼矿石粉末乱飞。 剑光接着穿过,分别打在华澜庭的四肢和胸口处。 华澜庭仰天大叫一声,后仰翻倒在地,不省人事。 白池道人鼻间轻哼,五行化血飞剑对付小辈实在是杀鸡用牛刀,手到擒来再正常不过。 他不再理会,继续炼化阵法。 华澜庭昏死过去,五处剑伤冒出鲜血。 葵花镜法宝和明月镜术法替他挡下了五行化血飞剑的大部分攻击力,剩下的他以肉身之力硬生生承受。 他的肉身被多次雷亟淬炼过,强度已经达到了玄珠境高阶的水准,奈何剑气凶悍,不但伤了他的肉体,强烈的震动还让腹内博山雷丹炉的转动暂时停滞了。 肉身之伤倒在其次,雷丹停转让他一下子陷入晕厥,进入假死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被突然的巨力震荡造成停摆的博山炉终于又开始缓慢运转了,华澜庭悠悠醒转过来。 刺痛、麻木、无力,晕眩…… 直到华澜庭记起身在何处,全身的知觉才全部回来。 没有睁开眼睛,换作以前,雷丹的苏醒勃发必定会被白池发现,但现在有了博山炉的守护,华澜庭给人的感觉仍像一具还温热的死尸一般。 放松心神躺着,雷丹开始了疯狂运转,华澜庭在快速复原。 恢复到七八成时,他不愿再拖,暗中聚力凝气,最强杀招“道光一击”悄然成形。 “道光一击”,结合道法与佛光之力,并蕴含罕见的仙意在内,取“大道光明、大道光辉”之意,从他自行悟出之后,如今已初具火候,有辟易之能。 华澜庭深信,只有不是面对白池本尊,碰上其他防护,他都能一击洞穿破开。 蓄势已毕,华澜庭猛然跃起,高高扑出,凌空下击。 抢入攻进了白池道人的九丈防护圈,之内。 第406章 勇退强敌 白池道人有点儿烦。 这比蝼蚁要厉害一些的臭小子不但是只小强,还像只在耳边不停嗡嗡嗡的苍蝇蚊子,居然没死透,又来打扰他的炼阵。 不过,马上,白池的眼睛猛然睁大,嘴巴微张,正式收起了对华澜庭的轻视之心。 只因为,这记“道光一击”太让他吃惊了。 这哪里是个脱胎境能发的出来的,与他同级的修士都少有能领悟那淡淡却犀利无比的一丝仙意。 他知道自己布下的第二道屏障挡不住这一击。 果不其然,白池的第二道屏障是一堵气墙,坚硬厚重,华澜庭毕竟限于修为,无法大面积击碎,但“道光一击”只求攻破一点,造成空隙,能让他穿过去就够了。 华澜庭钻过,继续靠近白池,到了第三道防护之前。 白池虽吃惊,却不慌。 他的眼力看得出华澜庭发动这一击的消耗很大,后继乏力,不可能再破得了他设下的最后一关。 白池最后的防护手段攻防兼备,是他的一件一人多高的球状法宝,硬度一般,但黏度极大,攻击者如果陷入其中,非但难以脱身,而且还会受到全方位的挤压,最后只能任他揉捏。 此物在白池身边游移,此刻已经拦在华澜庭前进的路上。 华澜庭知道厉害,但看不出虚实,他也不想看,因为他就没打算自己硬闯。 他放出了龟甲特暴龙。 龟甲特暴龙体型巨大,一爪子按在圆球之上,随后小半个身子陷了进去,被法宝黏住并受到了强力攻击,特暴龙的肉身强悍不惧挤压,可也被阻住,止步于此。 华澜庭滑步,使出寸步千里,眨眼间杀到了白池的近前。 白池这下是真的受惊了。 以他的修为层次,以华澜庭现在的消耗状况,就算坐在这里任由华澜庭攻击,他自忖也不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现在的问题是,华澜庭近身前的三次表现远超出了他的预判,谁知道这小子还有什么其他骇人的手段。 这是一节,其他的顾虑还包括: 他现在动弹不得,只能当挨打的靶子,即便对方奈何不了他,可这样也太被动太窝囊了,简直是耻辱。 再有,炼化大阵的过程中受不得长时间的干扰,华澜庭是伤不了他,但能力足以影响扰乱他的心神,这阵还怎么炼下去? 第三,如果华澜庭认清了形势,不去攻击他,转而出去破坏泉眼,有任一个受损,他的炼阵升级大计就泡汤了。 最后,之前是为了对付华澜庭等人,他留着酆都三鬼和帮众的鬼身,后来八人遭擒后,他已经炼化了所有手下和童男童女,五个泉眼已经炼成,没人帮得了他了。 想到这里,白池决定冒一下险,付出些代价也必须剪除华澜庭。 他的肉身不能动,但他可以,元神出窍。 只以元神之力,也足以灭掉这个讨厌的小子了,然后就从容了,时间拖得长些也无所谓。 不再迟疑,白池道人施法,遁出了自己的元神。 元神离体,他对“含笑九泉”阵法的控制立即下降,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阴气还对他形成了反噬,所以必须速战速决,否则阵法失控,他只有放弃和逃走一途。 白池没有施展自己的术法攻击华澜庭,而是利用了现成的法宝,就是那半成品的“奈何桥”。 尽管只是半成品,已经显现出九彩之色的奈何桥充满了阴煞之力,绝非华澜庭扛得下来的。 华澜庭窜过来的时候,脑海中就在快速思考和权衡可动用的几种手段的强弱利弊,等发觉白池道人是元神出窍,用奈何桥对付自己的时候,他有了决断。 自己修为不及,还是靠着博山雷丹炉的护持才能在九丈阴气范围内活动,同样不能持久,对方既然用了法宝,自己也要用法宝去抗衡。 法宝就是那件好人有好报得来的——凹凸和合珠。 进来的时候依仗凹珠,此时要用出的是凸珠。 凹凸和合珠在威能层次上比不了奈何桥,但这件一柱擎天门的镇山法宝之一,对抗半成品的奈何桥还是可以的,尤其凸珠内是满满的各种阳属性的能量,对阴属性的奈何桥别具克制之功。 华澜庭以至刚至阳的雷属性的内丹催动,更添威力。 这还不算,更妙的是,他从林弦惊对大过卦的讲述中得到启发,以紫微星斗观天决将凸珠幻化出了新的形制——一口翘头元宝形的大棺材。 一往无前,以死之椁对生之桥,不成功,便成仁。 不生,则死! 拼法宝,看看是谁的压制得了谁的。 大棺材迎空扣在了奈何桥上。 比斗之下,棺材板占了些许的上风。 面对强敌,华澜庭并没有指望一击奏效。 他心里也没底,毕竟斗的是法宝之力,但还要拼发动者的耐力,这方面他不如白池道人。 他这里咬牙苦苦支撑,白池同时也在暗暗叫苦。 论修为,华澜庭的奇遇再多、真气再精纯,也不是白池的对手,实打实的话,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但就此刻而言,华澜庭的消耗不小,白池长久运转阵法的消耗同样极大。 白池以元神对战,少了肉身,能级再被削弱。 并且,作为阵法操控者,离体的白池元神时时承受阵法阴气的反噬,在不断变得虚弱。 再者,奈何桥从能量到气机,都被棺材板压制,微弱的劣势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扩大。 更何况,博山雷丹炉加持的凸珠所产生的雷力与阳气克制了奈何桥的阴属性。 几种因素叠加之下,尽管白池拼到后来未露败象,仍可支撑,但他的气势弱了,心有些乱了,气息不再圆满。 反观华澜庭,打出了大过卦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他为救兄弟姐妹,不得不豁出去,是以对奈何桥的镇压之力愈发旺盛,这无关修为,是精神上的作用。 两人又坚持了半盏茶的工夫,华澜庭已经快到了强弩之末之时,全凭心中一口气在扛着,而白池道人必胜的信念崩溃了。 元神离体太久,也会对他形成伤害,他怕了。 这是意志力上的不足。 白池的杂念太多,这与他修炼的历程息息相关。 白池没有强大的宗门传承,修炼到如今的地步,一靠他本人的聪明才智,二靠他为获取更高阶的功法术法而不断改换门庭的做法,三靠巧取豪夺资源和宝物,所以投机取巧和生存下来的念头很重。 一旦碰到不可测的情况,他不肯勇往直前,不愿蒙受太大的损失。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白池弃了奈何桥,元神回窍。 元神归位,但变得虚弱的白池已经控制不住阵法内的九泉之力了,他必须放弃炼阵,逃出此地。 临走之前,白池想一巴掌拍死华澜庭,以解他炼阵失败之恨。 华澜庭业已接近脱力,肯定禁不起元神回到肉身的白池道人的一掌。 千钧一发之际,摆脱了法宝纠缠的龟甲特暴龙赶过来,护在了华澜庭的身边。 掂量了一下,白池道人不愿耗时耗力去拼命,阵法已失了控制,自己还是早些脱身为好,反正华澜庭等人难逃被紊乱的阵法绞杀的命运,没必要冒险。 决心一下,白池飞身而起,三转两绕出了地宫。 临走之际还不忘撂下句场面话:“小崽子,老子记住你了,本尊在外面等着给你收尸。” 华澜庭巴不得白池赶紧离开,回了句:“少废话,爷爷可没你这样的白痴孙子,不劳牵挂,好走不送!” 回了一句后,华澜庭没心思和白池口舌,这老家伙自己退走最好,今天是各种机缘巧合,与其说是他打败了白池,不如说是白池自己惊走了自己,白池道人并没受到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过不多久就能在外面恢复如初。 待会儿出去怎么面对白池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是救出林弦惊等人。 华澜庭也知道阵法面临坍塌的危险,必须先解决掉这个问题。 冷静分析了下当前的局面,时间不等人,只能立即行动,走一步看一步。 第一步,华澜庭教给了龟甲特暴龙操控凹珠的方法。 凹珠属阴,在进山使用时用掉了其中大量的能量,先让特暴龙催动凹珠吸取阵中阴气,延缓阵法紊乱自毁的时间。 第二步,华澜庭找到了容纳林弦惊等人的泉眼,利用体内残余的雷丹之力和凸珠的阳气摧毁了其中一个,救出了林弦惊和宋霏霏。 林弦惊看上去还好,只是虚弱,宋霏霏却昏迷不醒。 华澜庭本已届油尽灯枯之境,却在摧毁泉眼时,无意中发现不但凹珠能吸取阴气,属阳的雷丹和凸珠对这里的阴气更加如饥似渴,这让他大喜过望。 他的真气得以快速恢复了一些,并藉此救出了另外几人。 易流年和诸葛昀与龙蜥、阵灵都还清醒,只四女全部在昏迷状态。 这时特暴龙也坚持不住了,阵法之内的泉眼与阴气狂暴起来,随时可能坍塌。 八人中最懂阵法的林弦惊在几乎成为废品的奈何桥内找到了“含笑九泉”的阵图和炼制说明,看后对华澜庭说:“你把此桥先收了,以后有用。” “但是此阵已经混乱,从来时的路径出不去了,有阵图也没办法操控,怎么办?” 华澜庭将奈何桥收入空天青烟玉中,凡事习惯留一手的他回道:“我有办法,最后一招,既然常法不行,那就暴力破之。我们此来带了不少高能空爆弹,你找到阵法薄弱之处,破开后让八极阵灵以土遁之法带我们离开。” 依法炮制,他们炸开了阵法一角,在大阵自毁之前,阵灵小雾包裹住大家逃出了生天,也避开了白池。 逃离很远后,大家觅地休息,四女渐次醒来。 精通医道的风清隽给大家和自己检查了身体,却告知了一个很坏的消息。 众人之中,八极阵灵的情况最好,其次是变色龙蜥,接下来是修为较高的林弦惊、易流年和诸葛昀三人,修为较弱风清隽四女的伤势最重。 但这只是表面情况。 林弦惊三人和四名女弟子在泉眼中受到的实际暗伤,比看上去,要严重的,多得多! 第407章 人生六段 华澜庭的营救行动坚定果决,大家受困于阵法泉眼中的时间不长,所以并没有被彻底炼化的危险。 但是,“含笑九泉”任一泉眼中的阴气对修士的侵蚀是极其厉害的,肉身的伤害倒在其次,对人体阳气的磨损和对修行真气的腐蚀才是最要命的。 时间尚短,命是要不了,甚至表面上看去的修为都没有太明显的降低,然而,已经发生了修士最为惧怕的——道基受损。 对人体和修士而言,气血的作用如同饭锅之底的火,因“气血”的存在,五脏六腑才得以运转。 气血中的有形物质,有固摄的作用,比如血液循行于血管中,汗液固守在肌表下,精元固摄在男女肾脏之中,气,使之各司其位。 如果人经常稍一走动就大汗淋漓,那就是气虚不能固摄汗液的一种表现。 气血中的无形物质,则发挥推动、温煦、防御、升华等作用,是修为得以强大的根本。 道基受损,正常的身体生发和新陈代谢将紊乱,抵抗病邪侵袭的能力减弱,血液精元等容易流失,以致气血两虚,即便行功也事倍功半,难以形成聚集,修为再无寸进之力,只会逐步倒退为凡夫,那还谈什么飞升成仙。 而且,据风清隽的观察,“含笑九泉”泉眼中的阴气尤其阴毒,对脏腑的损害是全方位的。 要知道,心脏有气,心才可以保持神思不乱;肺脏有气,肺才可以呼吸运动;脾脏有气,脾才可以主持肠胃消化吸收;肝脏有气,肝才可以排除毒素梳理气机;肾脏有气,肾才可以维护水液的正常代谢。 如今,一损俱损,任由其发展下去,最后的结果是连凡人的寿数都达不到,就会油尽灯枯地死去。 听了风清隽的分析,众人虽然背靠宗门这棵大树不太着慌,可是这种道基之殇还是让他们心情沉重。 通常情况下,即便医好了,修炼的前途仍会蒙上一层阴影,修行的潜力和最终能走多远,多多少少会受到限制和影响。 不敢耽搁,华澜庭留下龟甲特暴龙守卫,自己只身出去寻到了离得最近的商家商号,借用了人员和代步工具转移大家,并经过数次传送阵,在最短的时间里回了自在万象门。 翌日,云轶奇把华澜庭叫到了房间。 华澜庭连忙询问门里对林弦惊和风清隽等人的处置情况。 云轶奇道:“门中请开阳峰大能仔细检查过了,的确十分严重,为此已经特地准许大家进入‘万象新天泉’里休养。” “万象新天泉有洗髓伐骨、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问题他们不是重伤濒死的状态,而是道基的问题。” “所以说,万象新天泉能够确保情况不再恶化,并且有助于温养修复,只是这时间就要很久了,总是会耽误他们的修炼进程。” 华澜庭急道:“门里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和手段修复道基的吧?” 云轶奇示意华澜庭不要急躁,答说:“你且莫急。这几人都是六十代弟子中佼佼者,不定就是我门未来的栋梁之才,我们岂会坐视不管。” “修复道基自然是极难,但法子当然还是有的。” “但一则上次救助在魔原里道基有损的王根基和虞蹊之时,最为对症的丹药用尽,再行收集药材予以炼制需要时间。” “二来,近来仙洲内外的形势变换莫测,各方势力暗中的动作频频,门里不想让几位医家大能为此事过度耗费修为。” 华澜庭一下子急了,站了起来:“师父,弦惊几人可也是为了宗门出生入死才受伤的,你们不能厚此薄彼啊!” 云轶奇轻喝一声:“澜庭,你糊涂!” “都是门下弟子,我们怎么会见死不救!宗门可以为你们托底,但若是你可以自己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呢?听为师慢慢道来。” “在和中央厚土大陆的一场战事后,各方的消耗颇多,仙洲之内对资源的争夺愈发激烈,近日商家会派人参与一桩大生意的抢夺,据闻其中就有弦惊他们需要的现成丹药。” “门里的意思是你跟随商家,择机获取疗伤丹药。” “既然你们师兄弟姐妹情深,由你出头,不是更为合适?” “这是其一。其二,你凭一己之力出马,如若得手,对你在六十代弟子和门中的威望与影响力亦有益处,这是门中栽培之意。” “其三,遇到大事小情就仰仗宗门之力,不是有担当之人所为。你进步虽快,仍处在青年之期,需要多多磨练才能在将来担起更大更重的担子。” “其实,成败都没关系,关键在于你敢于迎难而上,去做过、经历过、拼搏过。” 看华澜庭依然一副有些心有不甘、脸带忿忿的样子,云轶奇转念劝道: “你这是关心则乱。想你也是饱读诗书、谙习周易之人,怎么就不明白你目前处在需要闯、需要拼、需要搏的时期呢?还不到为师如今顺天知命、乐而忘忧的阶段。” “我来问你,易经的第一卦乾卦,也是唯一的一个纯阳卦,和唯一的一个纯阴卦坤卦都有哪些卦辞?” 华澜庭老实答道:“易之卦皆为六爻。” “乾卦的爻辞是: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坤卦的爻辞为:初六,履霜坚冰至;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六四,括囊,无咎无誉;六五,黄裳元吉;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用六,利永贞。” “很好”,云轶奇道,“易经的卦爻要从底下往上看。” “乾卦六爻都是龙,依次是潜龙、现龙、惕龙、跃龙、飞龙、亢龙。最后加上一个用九之群龙——见群龙无首,吉。” “乾为首,乾卦是六条龙,但在不同的阶段,面对不同的环境,也也要有不同的表现,不可以只有一种状态,要做阶段性的调整,要做,变色龙!” “简单讲,这六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的关键字是潜——潜藏、潜伏起来,暂时不要急于表现。” “第二个阶段的关键字是现——藏一藏、伏一伏后,等到合适的机会,待到时机成熟了,就不得不、必须要表现出来。” “第三个阶段的关键字是惕——你伏处于一方兮以待天时,大家关注不到你,不会把你当目标,偶尔松懈下还无所谓。一旦表现了,你就可能妨碍到别人,别人就有可能看你不顺眼,这时你再不警惕,各种打击可能就会针对你的弱点从四面八方而来了。” “第四个阶段的关键字是跃——开始表现出来了,再有打击,也要找机会争取一跃升天。人的一生一世等的就是这次机会,越过去了,如鲤鱼跃龙门,接下里就是下一阶段的飞龙在天;越不过去,大概其也就这样了。” “第五阶段的关键字是飞——上一阶段跃起来了,那就很不得了,叫做飞龙在天!但这同时也是一个转折点,飞到最高点后就面临着下落,挑战更加严峻,需要开始谨小慎微了。” “第六个阶段的关键字叫亢——警惕的意味极重,飞龙在天的荣光后需要适可而止,再过分就是高亢了,物极必反就会走向另一个方向,不要盲目继续追求更强更大。” “易经六十四卦里,只有纯阳乾卦和纯阴坤卦另外有用九和用六,其他卦都没有。” “乾卦用九里的‘群龙无首’在后世被引申误用了,成了没有首领首脑会变得乱七八糟的意思。” “实际上,群龙无首是在不同的阶段要有不同的调整的意思,或者是数雄并起,没有一家独大,才能鼎盛平稳的意思。” “否则,就算你是条了不起的飞龙,也要从潜到现到跃再到飞,不然的话,一根筋,一个模样强到底,一定会死的很惨、很难看的。” “以上是简单地讲,卦辞的每一个字都大有深意,你定有自己的理解,我们可以以后再具体讨论。” “再讲下坤卦。” “乾为阳,是发散向外创造的,是要变化以适应环境的,关键字为一个字。” “坤为阴,是收敛向内配合的,是要求不变的,这叫一阴一阳谓之道,否则两个都不变是固定僵化,两个都变叫做乱套无所适从,坤卦的关键字为两字。” “坤卦的要义是配合和成全,和我今天要和你讲的主旨无关,就不展开了。” “简单说一下,坤卦的地一个密码是履霜——当你踩到霜的时候,就要一叶知秋,提前马上做好相应的应变准备了。” “坤卦的第二个密码是不习——不要学一些不好的习气,要保持初心时纯正态度。” “坤卦的第三个密码是含章——越有学问、才华和成就,越要小心谦逊,内在美永远是超过外在的。” “坤卦的第四个密码是括囊——处在关键位置,嘴巴要紧,不该讲的不讲,该讲的要会讲。” “坤卦的第五个密码是黄裳——适可而止,守的意思,再不止的话,就是龙战。” “坤的第六个密码是龙战——坤卦里唯一的有龙的字眼,天龙为玄,地龙为黄,天龙地龙交战,其血玄黄,战况和结局是超惨烈的。” “坤若能很好地适应、配合、辅佐乾,则为用六——利永贞。” “今天为师想说的是,和易学道家的人生六段之分类似,孔圣人也有人生六段论,暗合易之六爻。” “第一爻——十有五而至于学——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第二爻——三十而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第三爻——四十而不惑——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第四爻——五十而知天命——发愤忘食。” “第五爻——六十而耳顺——乐以忘忧。” “第六爻——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不知老之将至。” “来来来,澜庭,接下来咱爷俩儿一条条瞅瞅这人生六段的异同,看看你在儒家人生六阶段的哪个阶段里,以及门中为什么要你费事巴拉地独自出去找药。” 第408章 六六大顺 “吾十有五而至于学,这是孔子眼中人生的第一个阶段。” “十五岁,至于学,就是要大致明白自己要朝哪个方向努力,去学习些什么,不能浪费光阴了。” “这句话,当然不是十五岁之前就不用学习的意思,而是不到十五,不必定立自己的志向,因为还太早,在这之前的做那个做这个不过是说着玩儿的戏言而已,当不得真的。” “人在小的时候,是可以立志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对自己负责,或者对社会有益的人,但是没有必要把梦想设定的太具体、太清晰明确,这样的发愿太早了、太明确了,会限制人的想象力的。” “这个世界会变化得越来越快,少年之时,你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还都不知道呢。” “很多时候,你的目标,没准只是父母眼前苟且而没达到的诗和远方目标的延续罢了。” “人生没有梦想是个悲剧,比这个悲剧更大的是梦想树立的过早,过于具体,那样就会常新常变。例如,邻家女孩儿时曾经的梦想可能是长大嫁给一个做糖葫芦的,可以天天吃到甜食,后来又变成嫁给裁缝,可以日日穿新的好看的衣裳……” “有了初步的基本的志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学而时习之的实践。” “习,真不是反复温习、复习、重复的意思。习,是习惯,习是实践,是去做、去体会。” “学了知识并不算数,知识记住了,只是能够应付学塾的考试、师长的考察,父母的要求,需要在生活中体验实践了,并且养成习惯了,切实感受到学习带来的好处了,自己有了真实的收获了,这才叫不亦说乎,才会发自内心地愉悦欢喜。” “孔氏人生的第二阶段,叫做三十而立。” “有了志向,然后向着目标方向摸索前进十五年,能成家立业自然是好,更重要的是要能确立自己这一生该遵循的一些原则了,这是立,立志后的立规矩。” “择善而固执,是这个阶段需要不断尝试并开始有所坚持的。” “涉及原则、底线、大方向的事,太早的时候不必执拗,但是如果到了三十岁,心里还没有个谱,那无疑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是三十而立的一个重要成果。” “接触了人,接触了社会,有了自己基本的做人行事准则,能够顾人顾己,才会有朋友乐意和你交往,人家才会一有时间就能不计远近地来看你,那就会有了良好的人脉和圈子,有了立足社会的好的基础。” “其后,是四十不惑。” “当你根据十五岁时确立的志向,三十岁时定下的历世原则,再经过十年的尝试和实践后,你就可以说,嗯嗯,差不多了,我这辈子大概就会这么走下去了。” “不惑,不是没有疑问疑惑了,孔圣主张活到老学到老,人怎么会没有问题呢?” “不惑,是对个人原则的不惑。人生四十,对自己的人生目标、方向和原则,应该做到不惑了。至于在具体的事情上,当然还是会有迷惑和要有变动的。” “这时要做到的是人不知而不愠。愠,是小小的生气。” “你都已经不惑了,就要有定力了,应该成熟了。事情暂时的不如意,别人对你的不理解,别人对你怎么想怎么看,那踏马是别人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为之生气动怒,自己该干嘛干嘛。” “而且,三十到四十之前的阶段,是人的一生中精力、意识、创造力最为活跃的一个时期,是取得所谓人生成就的高峰期,需要专注在自己之前选定的路径与目标的努力和坚持上。” “五十知天命。” “五为五指,是一掌之数。五十岁时回头看,一路走过来,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安排着自己的人生。其实,都是自己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路。” “这个时候,不要怨天尤人了,自己的命自己造,自己作。成功与否,心安理得就好,每个人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你的努力就是在证明自己有什么样的命。” “这时要发愤忘食。” “年轻的时候,什么都没定下来,可能做这个,过一段时间又可能去做那个,好像做什么都不大对,都有人比你做得好,发愤忘食得不偿失。” “等都既定难改的时候,才可以全身心发愤忘食地去做,此时不必计较,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在颐养天年之前做就是了。” “一切都不能重来,所以,只能六十而耳顺。” “别人对你的指指戳戳,你听了就要和没听一样。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是我,对我的议论无关紧要。” “此阶段要乐以忘忧。” “人生有忧虑、有惧怕、有顾虑、有阻碍,那就找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不畏辛苦去做,继续发奋做事全力以赴,不要在乎外界打击、旁人议论和别人的挑战,并把这些当作乐趣来看,对外物抱着‘无所谓、本来就是这样,这就是我的命’的态度。” 别人的忧可能是你的乐,别人觉得你苦,那是他的事儿,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可能还是有所约束,但是,是时候自由自在了。” “一个人活到了七八十岁,遇到的、做到的种种的规规矩矩,已经几乎变成了一个人的习惯了,应该不会有大的差错了,尽可以放开身心去执行就好了。” “虽然修道之士的目标是长生和解脱,力图打破客观规律和天道的束缚,但人在身体精力上要认老、服老,在精神和心理上要保持年轻,这叫不知老之将至,不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没有年龄的概念,既然看开自在了,何老之有?” “人生大的阶段,以四十岁之前、五十岁之后的四五十岁为分水岭,是人生最为关键的阶段。” “四五十岁了,还搞不清自己要干嘛该干嘛,这辈子也就基本上拉倒了。” “孔老夫子归结了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在这之前,排除万难,不服就干,认定该做的就去做。在这之后,听天命吧,成功自然就成功了,如果没有,我们可以继续努力,但不必强求了。” “在为师看来,四十多岁这个阶段内,仍有一个变动的机会。” “因为在这个时期,人会开始体会到一种新的不安,通常此时上有老下有小,压力很大,同时也开始有反思和分享的念头,也相对成熟了,会对自己的人生做一个回望审视和调整纠偏,会认识到取悦自己而非他人更为重要。” “而且在四十、五十多岁的阶段,有些人或许能够迎来人生的第二次机会。他们的身体是在走下坡路了,但在精神和灵性上却迎来高峰,他们更加关注内在,更懂得各种关系的协调。” “对这些人来说,人生没有太晚的开始,命运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等待一场厚积薄发。” “以上这六段,就是孔子自己的人生自画像,对大多数人都有启示,人们有必要据此对自己的人生,进行阶段性的调整。” “这六个阶段,以常人的寿命计,平均一个阶段十几年,也有人按照每段七年的精华周期来计算。” “当然,具体到每个人,每个阶段的长短是不一样的,快的阶段二三年、三五年渡过,慢的阶段十年、二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很多人,只能走过三四个、四五个阶段,中间就挂掉了。在俗世界,走过全周期的已然算是高寿之人。” “对于我们修士,因为寿命为常人的二倍以上,算起来就更加困难。不过,从心智成长上,也不都按倍数计算的。” “你所处的阶段,尤其难算些。依照年龄,已经是三十而立,有自己的方向原则了;按照修为,在你这个岁数已经是极强了,起码开始进入跃龙阶段,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飞龙在天了。” “门中对你寄予厚望,不管你在哪个阶段,你都是天才之选,是非凡之人,不能以常理算度,我们希望通过不断的磨砺保证你的成长,彰显出你自身的独特性。”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知道了人生六段分,是很宝贵的礼物,你早已有了长生久视飞升的目标,应该更加努力去争取。” “易有六爻,人为六段,意蕴六六大顺之愿望,为师祝你早日实现并超脱出去,走出自己的人生。” 云轶奇掰开了揉碎了讲到这个份上,华澜庭无话可说,接受了独自外出寻药,救治同门的安排。 华澜庭这个天才弟子宝贝疙瘩要独自出行,自在万象门也不会不给予护持,他升级后还迟迟没有到自在万象炉的高层空间里选取法宝,这次正好借机办了。 在宝物空间里,华澜庭没有多作犹豫,选了一个宝葫芦。 葫芦是常用的道家法宝和风水器具,嘴小肚大,能够容纳和化解各种气场,以及盛装灵丹妙药,同时谐音为“福禄”,符合华澜庭对受伤同门早日康复的期许,并且在奇门遁甲中是乙木的地表,有极强的容忍力和变通力,可趋吉避凶。 一切准备停当,又去了一趟风火伦处,华澜庭出发,去和商家会合。 第409章 邂逅故人 从门里选了一匹上好的灵马,华澜庭翻身上马出了山门。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仙洲东南之地。 东方殊玄仙洲和中央厚土大陆大战一场,虽未伤及元气,参战门派也是耗损颇多,平静了一小段时间以后,各方明里暗里开始了对资源的抢夺,以图弥补损失和借机壮大自身。 一时之间,仙洲各地烽烟四起、乌烟瘴气,大大小小的纷争不断,随着时间的推移,局面走向混乱不堪,有了失控的危险。 四擘盟作为联盟性质的组织,并没有足够的威慑力进行管束,只能尽力调停,到了后来,为了减少冲突,四擘盟会同四大商业家族连续在各地组织了数次交易大会,旨在尽量避免大家通过门派战事的形式争夺资源,而是以交易的方式进行。 在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里,交易也难以做到公平,时而有血腥暴力的事件出现,但总比赤裸裸的当面厮杀要好上一些。 最近的一次交易大会,地点选在了仙洲东南,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次大会的规模更大,等级更高,参加的门派数量非常多。 自在万象门已经为华澜庭和商家约好了途中会面的地点,尽管时间很充裕,华澜庭心忧同门,下山后打马如飞一路前行。 两天后,华澜庭路过一个镇子,恰逢镇上一旬一次的集市。 在热闹的集市上吃饱喝足饮了马后,华澜庭在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的人流中牵着马缓慢而行,一方面是人潮拥挤不宜纵马,另一方面,他没来由地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前方会有什么人在等着他一样,心绪难以安定下来。 在这种挥之不去的莫名预感中走了一段,一直没有什么状况出现,他索性沉浸在目不暇接的人群来往和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东瞧西望,不时驻足观看。 看了一处皮影戏表演,转过身瞧着旁边的小贩捏糖人时,以他过人的元识感知,华澜庭查觉有人在身后不远处盯视着他。 猛回头,视线所至,一道娇俏的身影伫立,是个圆脸女子,个头不高,一身杏黄衣衫,明眸发亮如水,嘴角梨涡隐现,正在对着他浅笑嫣然。 华澜庭只觉心神一阵恍惚,张了张口,此女明明似是见过,乍一下却认不出想不起曾在哪里谋面,这情形对过目不忘的华澜庭来说可不多见。 女子看出了华澜庭的茫然和尴尬,促狭一笑,道:“怎么?澜庭华兄,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小妹了?” 她这一开口,华澜庭的记忆瞬间回潮,脱口而出:“是你!你是,薛稼依。” “竟然是你,太好了,怎么会这么巧?” 此女正是他在蒋家堡之行中曾经共同历过生死的盲眼少女薛稼依。 多年之后,薛稼依长成大姑娘了,而且眼睛也好了,是以华澜庭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想当初,他无意中救了被蒋家掳来的薛稼依,薛稼依当时当即就以敏锐的灵觉救了他一命,后来又在逃亡中数次帮了他和师兄曹家澍,就算他打昏了她准备独自面对蒋功子的时候,薛稼依还不忘把金丝铁线塞给他护身,此物后来成了他的得意拿手兵器。 两人虽然只有那次的匆匆一晤,华澜庭怎能不感怀而难以忘怀。 他后来也多方寻访查找,但再无薛稼依的踪迹和讯息,好像她存在的痕迹都被抹除了一般,为此偶尔也会感到怅然。 此次邂逅,让他如何不惊喜有加。 薛稼依笑盈盈地点点头:“算你有良心,还没忘记本姑娘,不枉我…..咳咳,那个,是挺巧的哈……” 两人移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叙话,说了一会儿,华澜庭取出金丝铁线,意欲还给薛稼依。 薛稼依推开:“此物虽是家传,但送出去的东西就是你的了,我后来拜了师父,有了自己的趁手武器,你不必介意。” 华澜庭没再坚持,心里暗想这份礼、这个情一定要找机会还掉。 正在说着,冷不丁地,一个声音插了进来:“稼依妹子,原来你在这里,让为兄好找,你总是这样,喜欢不告而别。” 说话之人是名青年,从街心跃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票牵着马的随从。 此人看上去比华澜庭年长一些,身量不高,矮华澜庭半头,模样长得不错,颇为器宇轩昂,眉清雅,目清秀。 要说不足,就是做派中带出少许阴柔女气的劲头。 薛稼依看见这人也笑了:“罗兄,真有你的,几次三番都没能躲过你的跟踪。” “哈哈,我拂晨堡的追踪术和炼器术双绝,愚兄也是知道妹子在逗我玩儿,不然本公子可不是不知趣死缠烂打之人。” 他自然注意到了华澜庭,眼光一闪,问道:“妹子,这位是…….瞧不出妹妹年纪轻轻,交游满天下啊,这打个盹儿的工夫就你就撞上了熟人。”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薛稼依一指来人:“华兄,这位是仙洲西北赫赫有名的拂晨堡堡主的独子罗洗砚,是我这次出来在道上新结识的朋友。人嘛,要说是挺好的,除了嘴碎和黏糊了点儿。” “这位是自在万象门的华澜庭,估计不用我多说了吧”。 “哦,原来是华澜庭华老弟。” 罗洗砚自动过滤了薛稼依对他的评价,眼眸一放后一缩:“确实不用多做介绍,华老弟在两洲之战中大出风头,这阵子可是名声远扬,如今一见,果然是人中之龙。” 拂晨堡的名头华澜庭知道,是归属于四擘盟四大巨头之下的仙洲宗门第二梯队中的老牌势力,长期虎踞仙洲西北,家大业大,底蕴深厚,不可小觑,当下一抱拳:“拂晨堡和少堡主的名声在下亦闻名已久,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三人交谈几句后,薛稼依问华澜庭:“你这是要去哪儿?不如同行啊。” 华澜庭有事在身,推脱道:“我前往梧州办事,再去交易大会,行程匆忙,还是你留下地址,容我日后专程拜访吧。” “那多麻烦呀,相约不如偶遇,反正我这次是趁师父闭关的机会偷跑出来游玩儿的,没有什么计划,你孤身一人,一起又何妨。”薛稼依坚持道。 罗洗砚接过话头:“这么巧吗?我也是家父安排先到梧州,汇合上商家商队,然后再随同前往东南参加交易大会。我同意稼依妹子的意见,一路上凑个热闹呗。” 华澜庭没想到罗洗砚和他是相同的路线,心说还真是巧了。 罗洗砚说的是实话,拂晨堡和商家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这次让罗洗砚远赴东南历练,他父亲就把他托给了商家照拂。 罗洗砚在路上遇见薛稼依之后惊为天人,就此一见钟情,于是缠上了薛稼依。 拂晨堡堡主罗浮盏妻妾成群,育有七个子女,但膝下只有罗洗砚一个儿子,罗洗砚自幼在女人堆儿里长大,不免沾染了些阴柔之气。 不过,罗洗砚天资不凡,加之家学渊源、不缺资源,罗浮盏又在修炼与学问上的家教颇严,此人实非纨绔草包,确有真才实学,而且沿袭了老爹会讨女人喜欢的长处,所以一路上能哄得薛稼依开心。 罗洗砚已知薛稼依不讨厌自己,他自认初获佳人芳心,所需的是后续靠时间和坚持来继续打磨感情。 这次见到华澜庭,虽然华薛两人的行止并没有什么特别熟稔和亲密的地方,陷入爱恋追求心仪女子状态的罗洗砚此时也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他就是在心里自觉不自觉地把华澜庭当作了潜在情敌看待。 尤其是在交谈之后,薛稼依透露出两人曾经在一起有过出生入死的经历,交情匪浅。 罗洗砚非常人,自有大宗门少堡主的傲气和资本,不屑以隔离的方式争夺,宁愿直面正对竞争,所以一力配合薛稼依,邀请华澜庭同行。 左不过还要和罗洗砚在商家商队里见面,华澜庭对此无可无不可,也就答应下来。 罗洗砚命人牵过来两匹神俊的灵马,三人出了集镇,在手下的尾随下沿山路而行。 罗洗砚健谈嘴碎,华澜庭见闻广博,薛稼依聪明伶俐,三人在路上海阔天空地高谈阔论,确实好过一个人赶路的乏味。 罗洗砚初时尚自收敛,等到三人说的眉飞色舞之时,他在言谈之间话里话外渐渐带出了隐隐的不服和针对的意味,不但薛稼依听出来了,连华澜庭也察觉到不对头。 他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已经有了风清隽,心里早已装不下别人,对薛稼依最多是以妹妹看待,只有感激感谢,哪有男女之情的念头。 薛稼依却不这样想,她一是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二是女孩家的心性和好玩儿之意,遂开始不着痕迹地煽风点火。 后见华澜庭不为所动,根本就不接招,她索性把话挑明了:“两位都是仙洲青年才俊,去了商家和到了交易大会上,不论是各为其主还是寻求合作,都需要知己知彼,此刻闲暇,我看不如切磋交流一番,互相增进了解可好?” 罗洗砚跃跃欲试:“薛妹妹的这个提议不赖,正合吾意。” 华澜庭看了他一眼。 行走江湖的人经常会收敛修为,但以华澜庭的眼力,能够看出罗洗砚虽然在同辈人中算得出类拔萃,境界仍在他之下,当下耸耸肩,表示愿意奉陪。 罗洗砚正要下马找个地方,薛稼依却道:“慢着,打来打去是要的,但是我记得罗公子总说自己学问精深,文采风流,本姑娘想着先来一场文比,未知两位意下如何?” 两人都没有意见,点头示意听凭薛姑娘吩咐。 薛稼依来了精神:“那成,由我来出题好了。” “常听傻哔之人说,我辈修士修炼功法术法,识不识字关系不大,言传身教就好,不必在学识上多做纠缠,浪费时间。” “本姑娘对此大不以为然,说这话的人没有文化根底,必不能修到至高境界。” “因此,这文比嘛,有请两位根据题目,先向小妹展示文字之壮丽秀美。” 第410章 文争武斗 薛稼依发问:“二位,你们认为我们的文字美在哪里?” 罗洗砚率先发骚:“汉字之美,一笔一划,一词一句皆有意义与典故。你像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静水流深、春树暮云……简直如歌如诉,美轮美奂。” 华澜庭接上:“汉字,从字体结构到书写艺术,从音韵格律到吟诵朗读,从单字含义到成语俚语,从散文语录到诗词歌赋,可谓意蕴无穷,美不胜收。” “譬如暗香疏影、西窗剪烛,淡烟疏雨、朝花夕拾,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雪泥鸿爪、谷雨清明……” “本姑娘还想听词汇之美。” 华澜庭:“缱绻、潋滟、蹁跹、惘然,落英缤纷、时光荏苒……那是浩如烟海啊。” 罗洗砚:“锦瑟、皎洁、婉约、霓裳,岁月静好、诗酒韶华……不过是九牛一毛。” “那人名之美呢?” 华澜庭一笑而答:“罗洗砚。还有柳如是、叶孤城、南怀瑾、林徽因、木婉清、楚留香、赵飞燕、花满楼、林风眠、高渐离、朱自清、贺知章、戴望舒、孙思邈、辛弃疾、纳兰容若、完颜盈歌……” 罗洗砚投桃报李:“华澜庭。以及王羲之、陶渊明、白居易、沈从文、杜如晦、温庭筠、孟浩然、卞之琳、元好问、张大千、李清照、梁思成、徐悲鸿、蔺相如、李商隐、仓央嘉措、上官婉儿……” “地名之美?” “长乐坊、灵隐道、白鹿巷、琉璃厂、莫愁路、琴台街,云梦泽,胡同叫百花深处、古街名为勒马听风……” “天水、敦煌、蓬莱、西凉、酒泉、长安、栖霞、湄洲、扶风,有亭曲水流觞、有城风花雪月苍山洱海……” “词牌之美。” “满江红、钗头凤、浪淘沙、如梦令、鹊桥仙、点绛唇、小重山、醉花阴、浣溪沙……光读一读就如饮醇酒。” “沁园春、虞美人、蝶恋花、定风波、临江仙、青玉案、一剪梅、苏幕遮、雨霖铃……只品一品就恰若香茗。” “颜色之美。” “桃红、黛青、釉蓝、明黄、绯红、朱砂、胭脂……” “竹青、靛蓝、杏黄、墨绿、绛紫、月白、霜色……” “药名之美。” “沉香、半夏、白芷、青蒿、合欢、紫苏、杜仲、丁香、长卿、玳瑁、王不留行、七叶一枝花……” “天南星、六月雪、半边莲、叶上秋、女贞子、淡竹叶、川贝母、马蹄金、菟丝子、君迁子……” 薛稼依歪头想想:“是时候增加难度了。那个,用汉字的偏旁部首吟诗作对给我看。” 罗洗砚抢先道:“好嘞,我这个都是走之旁——远近通达道。请斧正。” 华澜庭一哂:“好说,谢赐教——进退返逍遥。” 罗洗砚:“我还能加——远近通达道,晴晖时晦明。” 华澜庭哼哼两声:“我也能添——泾渭清浊浑,进退返逍遥。” 罗洗砚:“全是三点水吗?看我的——湛江港,清波滚滚。” 华澜庭:“嗯嗯——渤海湾,浊浪滔滔。” 薛稼依又道:“眼前山色佳美,我想听风雅的。” 罗洗砚略一沉吟:“好。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华澜庭:“有禅意,我回一句——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薛稼依:“太有意境了。现在妹妹我想听俗的了,要语义双关的。” 罗洗砚:“额,这个,大圣问土地——我的金箍棒在哪儿?土地答——大圣,你的金箍,棒就棒在配你的发型。” 华澜庭:“刘备的的卢马脱缰跑向悬崖,张飞急得大喊——哥哥,你快勒马!刘备气得骂道——我快乐你马勒戈壁。” 薛稼依莞尔:“够俗。话说我在路上认识了两个人,一个叫周鹏,大鹏的鹏,一个叫周朋,朋友的朋,一直想不出如何区分,你们的建议呢?” 华澜庭和罗洗砚异口同声答道:“一个叫他有鸟的,一个叫他没鸟的。” 薛稼依眨眨眼:“为毛?啥是鸟儿?” 罗洗砚和华澜庭一起咳咳。 薛稼依:“本评判看出来了,两位公子旗鼓相当,文字造诣俱皆精深。那么,接下来,有请两位壮士动手一试高低。事先说好了啊,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哪个伤了本姑娘都不舍得。” 罗洗砚暗中嘀咕一句:“有舍才有得。” 他和华澜庭两人找了处草地,拉开些距离面对面站立,薛稼依一声令下,武斗开始。 华澜庭欺罗洗砚功力不及自己,丹田一提气,真气灌注全身,以力压人,抢先出手,一招小自在拳中的“投石问路”,当胸打向对方。 这一击不但拳未到,劲风已如锤及身,鼓荡的真气还从正面罩住了罗洗砚的上下左右,令他不好闪避。 罗洗砚在第一招上不肯示弱,同样一掌推出,要和华澜庭硬碰硬。 拳掌相交,发出砰然巨响。 罗洗砚吃不住劲,脚下踉跄,不得不后退几步卸力。 华澜庭得势不饶人,中宫直进后脚步晃动,手上变招如行云流水,以指作剑,一式大自在剑的“挑灯看剑”信手发出,斜刺里挑向罗洗砚的左胸,剑气逼人。 罗洗砚受到震荡,反应跟得上,动作却反应不过来,只好继续后退。 这一退的去势更急。 他已经试出来自己的修为层次和武技变化都弱于华澜庭,索性一退七八丈,和华澜庭拉开了距离。 华澜庭想起来拂晨堡以炼器闻名,看来罗洗砚这是要在中远距离以术法和法宝与自己对战。 他猜的不错,罗洗砚掐诀施法,口中喝到:“华老弟小心,接我四五剑阵。” 随着声音,五把样式形制各不同的飞剑呼啸而出,有先有后攻向华澜庭。 华澜庭移形换位躲避。 以他的修为,就算没有使出“寸步千里”挪移,移动的速度也比瞬移慢不了多少,却接连几次闪避都没能摆脱剑阵。 这五把飞剑甚有灵性,不但速度有快有慢,一把可吞吐剑气远攻骚扰,一把专门负责贴身追袭,另有两把则绕开堵截,封锁华澜庭的闪躲空间,还有一把在空中开阖跳动,抽冷子极尽削砍劈斩之事。 华澜庭熟知道教掌故,看出来罗洗砚的飞剑乃是仿制四位传说中的厉害人物的兵器。 以浩大剑气远袭的是吕洞宾的纯阳剑,近身凌厉追袭的是真武大帝的断魔雄剑,游鱼般闪动的是张道陵天师的雌雄斩邪剑,神出鬼没的是许逊天师的斩蛟灵剑。 那又如何?仿品罢了。 华澜庭腹内丹炉鼓动,真气再次攀升,左手甩出了金丝铁线,两头延伸出去,分别缠住了空中的两把雌雄斩邪剑,并右手向后探出,强行抓取了断魔雄剑,发力压制住其挣扎之势,并挥动抵挡纯阳剑的剑气。 与此同时,他的护体真气外放,任斩蛟灵剑在周身砍歽,形成道道气息涟漪,肉身毫发无损。 罗洗砚也加大了灵力输出,五把受阻的飞剑激烈抖动,却始终脱不出华澜庭的影响。 罗洗砚见状,左肩一晃,一只铁鞭闪出,迎风即长,飞临过来,当头砸下,接着右肩一耸,一只渔鼓幻化出来,走直线撞向华澜庭的胸腹。 这是赵公明元帅的铁鞭和八仙之一张果老的渔鼓。 华澜庭周身骤然一松,发动了寸步千里,从七件兵器围攻的空隙中穿出,残影都不见,人就到了罗洗砚的近前。 对方既然善远攻,不必和他较劲,靠近攻其弱点好了。 刚一接近,一杆二郎真君的三尖两刃刀凭空出现,刺向华澜庭。 华澜庭左手发出一记五雷鸣光掌,震开了刀身,继续欺近。 罗洗砚振奋精神,双手一抡,明晃晃光闪闪冷森森的关圣帝君青龙偃月大刀在手,气势如虹,一刀劈下。 这件灵宝不俗,不靠罗洗砚自身灵力的加持,都让华澜庭感到了沉重刀势和锋锐刀气的威胁。 罗洗砚虽不高壮,显是在此刀上下过苦功,施展劈、砍、磨、撩、削、裁、展、挑、拍、挂、拘、割十二法,充分发挥了又名“冷艳锯”的青龙偃月刀之能,把华澜庭拒之身外。 华澜庭要分神观察和防御其他灵宝的追击,不想久战,只见他吐气开声,以手中断魔雄剑磕开了尺多长的刀头,猛然提速,再度挤进到了罗洗砚的跟前。 罗洗砚叫了声“来得好!” 拂晨堡罗家精于炼器,自知近战的弱点,平时罗洗砚的修炼和法器的配合使用中,到有一半的时间花费在近身搏战练习上,他此前故意示敌以弱,现在正中下怀。 华澜庭风风火火接近,迎接他的先是一把拂尘,仿太白金星的拂尘制作,千丝万缕绕上了他的腰间,同时一把仿制八仙钟离权的芭蕉扇护在了罗洗砚身前。 华澜庭晃身,竟没能一下子挣开拂尘的缠绕,他发出一记接近大成的五雷鸣光掌,印在了芭蕉扇上。 芭蕉扇页碎开四散,只剩下扇骨,罗洗砚闷哼一声,靠法宝之力抗住了这一击。 华澜庭缓一口气,想再攻击之时,不防缠腰一圈的拂尘尖部陡然硬直,就近朝着他的胸肋之间的横膈膜扎了下来。 这招十分隐秘阴沉,叫人防不胜防。 尘丝接触皮肤,感受到沛然的力道后,华澜庭心念一动,只好也动用了法宝。 一收腹,一面椭圆之物竖在尘丝之前。 他的葵花四兽境已毁,风火伦还没来得及为他炼制替代的物品,这件名为镜花水月鉴的防身至宝是师父云轶奇所用之物,临行前送了给他护身。 尘丝被弹开,华澜庭借势冲出了拂尘的纠缠。 罗洗砚业已召回了青龙偃月刀,并指挥其他法宝悬浮不动,凝神看向华澜庭,胸口微微气喘。 华澜庭哈哈一笑,递过去了断魔雄剑道:“罗兄一身法宝层出不穷,我看快把道教出名的十八般武器聚齐了,就算修为稍逊,也足以让小弟有无从下手之感,再打下去没什么意义。” 罗洗砚吃了点儿小亏,闻言也收了势子:“好说好说,华老弟盛名之下名实相符,愚兄出动多路法器也奈何不了你分毫,等以后有机会,再行领教。” 两人此番只是初次见面的切磋试探,没什么深仇大恨的,不会倾尽全力,各自的绝活儿大招都没打算用出来,前面的文争和后面的武斗均以平和的方式收场。 薛稼依只是玩闹,对结果不为己甚,也乐见两人的平局。 三人和罗洗砚的随从,一行人继续向东南而去。 第411章 林暗惊风 一路上,罗洗砚继续对薛稼依大献殷勤,嘘寒问暖跑前跑后,照顾得无微不至。 薛稼依只当做不知,有事没事倒是更多地跑到华澜庭身边闲扯,华澜庭身正不怕影子斜,既不主动也不避嫌,罗洗砚颇有城府,心里面在嘀咕,面上装作若无其事。 距离梧州越近,道上去参加交易大会的修士越多,路上渐渐人稠热闹起来。 这一日晌午,三人进了一间途中镇子上的酒楼用饭。 酒菜上齐,吃喝了一阵儿,华澜庭扯起闲篇,问罗洗砚:“听说西北苦寒之地的民风彪悍,没想到罗兄你胸有锦绣,文道娴熟,可是家学渊源?” 罗洗砚答道:“华老弟说对了,罗家祖上从文采风流的东南迁来,到了西北,虽入乡随俗变得好勇尚武,文事一道一直是族中子弟必修的功课。” 薛稼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这一两天喜欢和罗洗砚抬杠,凡他赞同的必反对,这时说道: “一个修炼的大老爷们儿,整天介吟诗作对的,耽误时间。岂不闻佛门六祖惠能大字不识一个,自二十四岁闻《金刚经》开悟后,神秀等一众同门辩经就没有能辨过他的,认字多有什么用,有种,就让苍天知道你不认书……” 罗洗砚睁大无辜的眼睛:“妹子,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好像你前几天还说没文化根底不能修至极致……” 薛稼依咬了口鸡腿:“是吗?我说过吗?没印象了。你这么大人了,不知道女人健忘善变吗?此一时彼一时,说话都是有特定语境的。” 罗洗砚张口结舌。 华澜庭笑道:“我替罗兄说句公道话,六祖他老人家古往今来就这么一位,那是前世带来的慧根,我等凡夫俗子无可比拟。” “其实呢,熟读佛门经典的神秀大师开创了北宗禅一脉,在宣教传播佛学上不输南宗,只不过被六祖一人的光芒掩盖了而已,两人都是值得仰视的佛门大能,都是天才一般的人物。” 罗洗砚感念华澜庭解围,送上一顶高帽:“说到天才,华老弟的声名近来可是如日中天啊,咱们这一路上走来,哪怕就在这小小酒楼里,多有年轻一辈的修士在谈论华老弟在中央天井里的壮举,都说想和你一较高下呢。” 华澜庭一缩头:“别介,兄弟只是运气好,适逢其会,哪里说得上是天才。” 罗洗砚哈哈一笑,环视四周,小声道:“要不要哥哥现在当场指认你?只要我振臂一呼,大叫一声自在万象门华澜庭在此!马上就会有无数人赶过来和你抻量,保管让你走不到梧州,就被人海战术挑战趴下。” “人的名,树的影,击败绝世天才华澜庭的荣耀,现在谁个不想得之。” 华澜庭嘘了一声:“老哥慎言,你可表害我。” 罗洗砚:“兄弟莫怕,真金不怕火炼,我辈修士寄望得道成仙,本就是逆天而行,怕他个屌。这个世道,你只有越强,才越会被巴结,越弱的反而越会被踩挤,要想出头,就不能怕被挑战。” 华澜庭叹道:“《道德经》有云:高者仰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道的逻辑,是削弱强者、赋能弱者,而人道则是逆天而行。” “天道的作用是劫富济贫,出头的椽子先烂啊,还是低调行事比较不招惹是非。” 顿了顿,华澜庭又道:“有一种说法叫命运平衡法则,你在某一方面得到的多,必定会在其他方面失去的多,反之亦然,人总是执着于失去的,而忽略了拥有的,于是就有了烦恼。” 罗洗砚不以为然:“老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平衡法则有些道理,像我罗家在拥有的功法和子弟的资质上也就一般,所以只好拼命发展炼器,这才在仙洲里有了立足之地。” 薛稼依嗤之以鼻:“那又怎样?靠法宝这些外物就能成仙吗?我看前次一战里,澜庭是让着你,不然你的法宝剩不下几样。” 罗洗砚不服:“外物怎么了?依靠法宝渡劫成功成仙也不是没有先例,人的肉身,说到底,也是外物,都是修道的工具罢了。前次,那是友好切磋,大家都没尽力,否则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薛稼依转转眼珠:“好呀,那我就在这里宣扬你罗洗砚击败了华澜庭,让四里八方的都来挑战你好了,我和澜庭在旁边吃瓜瞧热闹,为你加油助威,看你满身是铁能坚持多久。” 罗洗砚的面皮紧了紧,他不肯在心上人面前露怯:“我看行,谁怕谁啊,哥哥这次出来就是想扬名立万儿的。但是,最好,还是等我真的打赢华老弟再说吧。” 薛稼依切了一声:“借口。不过话说回来,澜庭,你还真得夹着小心,现在你是青年修士的众矢之的,此去东南,估计很多人都会找上门来的。” 罗洗砚道:“薛家妹子说得对,正面挑战咱不怕,输赢凭本事,怕就怕暗地里捅刀子的,就我所知,羡慕嫉妒恨自在万象门出了你这么个天才的门派应该不少。不过你放心,既然认识一场,我和稼依不会袖手旁观的。” 薛稼依白了他一眼:“你是你,我是我,我可以帮澜庭,对你只会袖手旁观,看你是如何为他作了嫁衣裳的。” 罗洗砚:“随你。能选择的话,我反正更愿为你做嫁衣。” “重色轻友,鄙视你。”薛稼依哼唧道。 华澜庭冲罗洗砚抱拳:“多谢罗兄,我会小心的。” “一个门派的兴盛,靠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批弟子的崛起。我一人的成败不打紧,如果说万象门有了兴旺的迹象,那是几代弟子的积累。” “刚才说到天才,天才总是会有的,但那些勤修苦练坚持不懈的弟子们才是宗门的中流砥柱,能埋头持之以恒修炼的人,他们也是天才,是勤奋和坚守上的天才。” 罗洗砚一拍桌子:“说得好,这是领军人物当有的胸襟。来,为你这句话,当浮一大白,不枉愚兄适才夸下海口为你挡枪。” “再说了,谁中枪还不一定呢。罗爷我不惹事,但是敢主动招惹我的,老子是一概管杀不管埋。” 华澜庭:“看情况吧,前一段两洲大战中死的人不少,友好交流的打发了就是,没必要下狠手。” 罗洗砚摇头:“老弟宅心仁厚,在仙洲里可是大忌,万万要不得,你不杀人立威、杀鸡儆猴、震慑群小,不自量力的人就络绎不绝。” 薛稼依又出来为华澜庭说话:“面对敌人,有能力伤害对方,却不敢去伤害,那叫懦弱;有能力伤害对方,而不愿意伤害,谓之善良。澜庭这是善良。” 罗洗砚:“妹子,你什么意思?善良能当饭吃?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是前人从血泪中得出的教训,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话说,哥哥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这两天总是针对我,和我唱反调?” 薛稼依不理他,抹嘴起身出去了。 华澜庭也起身,掏出灵石准备去付饭钱,一边拍拍罗洗砚笑着说: “老兄,人生在世,让你讨厌的人,可能是来助你成长的;让你怨恨的人,可能是你生命中的贵人。如同让你苦恼的人,可能是来渡你的;让你痛苦的人,可能是来帮你的。” “相反,你喜欢的人,常常是给你制造痛苦,带来烦恼的人,这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怎么选择,在你自己。” 罗洗砚品了品华澜庭的话,自言自语道:“风雨彩虹,带刺玫瑰,可能是从小家里周边的女人太多太听话了吧,我就喜欢这种不服帖的……” 华澜庭边走边说:“果然,长大后的执着多源于儿时的缺失或是阴影,这不是受虐狂么……罗兄加油,我看好你呦。” 三人继续南行。 不几日,一行人接近到了梧州城外。 天将擦黑儿,路上行人稀落,正在行进时,薛稼依忽然一带缰绳,停住了马头。 罗洗砚问她:“咋不走了?现在天快黑了,最好赶在夜色降临前抵达城中。” 薛稼依回道:“我有种感觉,前面有埋伏,而且是针对我们的,很危险。” 罗洗砚:“嗯?我还不知道妹妹能掐会算,这是天机预测之术吗?怕什么,我们三个加上我家的护卫,只要不是九阶大佬,都能与之一战。再者说,我们三个是不期而遇,且行速不定,行程也没别人知道,谁能事先埋伏截杀。” 华澜庭和薛稼依并肩作战过,对她未卜先知的对危险的嗅觉深有体会,对此深信不疑,遂道:“既然知道了,又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不必硬磕,我们可以走小道绕路,奔另外的城门。” 见薛稼依和华澜庭拨转马头,罗洗砚也只好跟了上去,一边问道:“妹妹这是什么能力?你有这个本事,岂不是无往不利?” 薛稼依说:“天生的,对危险有提前的感知力,师父说是源于这方世界里很鲜见的一种古老血脉之力。” “师父还说,可能是血脉稀薄或者是受到封印的缘故,这种能力并没有随着我修为的提升而增强,只对临近的强烈敌意和特别严重的风险才有感应,而且不是百试百灵。小心无大错,咱们先进城和商家会合为好。” 一行人沿小路前行,天色已暗,显得两旁的树木愈发密了,并有风声开始在林间低号回荡。 正走着,这次是修为最高的华澜庭止住了马头,蓦地回首,一望之下,轻声惊呼:“有问题,你们看!” 第412章 开胃小菜 薛稼依和罗洗砚回头望去,两人也是变色。 罗洗砚的那些个随从不见了! 这些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现在却踪影皆无。 他们是拂晨堡精选出来的护卫,修为俱都不弱,就算遇到难以抵敌的修真大能,距离又不远,怎么都可以出声示警的,不可能无声无息就被干掉。 但事实就是如此。 三人不由惊疑不定。 华澜庭问薛稼依:“你有没有感应到什么?” 薛稼依摇头:“完全没有。” 她想了想:“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的修为实在太高,超出我们太多,且善于隐匿气机,二是对方没有针对我们,我察觉不到敌意和危险。” 罗洗砚失了手下,有些急了:“那就怪了,只针对护卫而目标不是我们,这不符合逻辑。” 华澜庭闭目一瞬,这是空天青烟玉里的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在联系他。 睁开眼,他神色凝重:“不妙,我们遇伏入阵了。” “你的手下应该是没事,由于被隔离在阵外,所以看不到他们了,麻烦的是咱们仨。” 不光三人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入阵法之内,连精通幻阵的变色龙蜥和作为八极大阵阵灵的小雾都毫无察觉。 在刚才短暂的沟通中,小雾说:“那丫头说得对,算计你们的人修为相当高,布阵水平超强,此阵级别还在我之上,不是你觉得不对劲了,我都没觉得有问题。” 龙蜥道:“不仅如此,这家伙的精神力强大,对意念控制得极好,没有泄露出丝毫恶意,所以那位薛小姐没有感应。” 华澜庭问:“这么厉害?要怎么应对?” “现在没有办法,我们对此阵缺乏了解,见招拆招吧,你要有准备,这将是一场恶战。另外,这里的空间束缚感很强,对我和龙蜥的影响还挺大的。” “目前的环境还都是实景,但我估计另有玄机变化,会很棘手,主人务必小心。”龙蜥也补充提醒道。 华澜庭和薛稼依、罗洗砚说了下情况。 变色龙蜥和阵灵小雾前所未有地郑重警告华澜庭要小心,可两只并没有给出具体的破阵方法,三人也没有头绪,只得聚在一起戒备。 许久没有动静,三人也没感到任何不适,华澜庭道:“我们已在阵内,不是以静制动,就是主动出击引动阵法,你们怎么说?” 罗洗砚等得不耐:“我们继续往前走,不信走到梧州他还不发动。” 三人启动,快速向前奔行,两侧的密林黑影风驰电掣般向后倒退,风声呼呼。 渐渐地,放出向四周蔓延的意识感到了异常,风噪声变小了。 不是风声减弱,而是右侧躁动嘈杂,使得风声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三人的修为都超过了脱胎境,只要集中精神就能辨识出常人看不到的灵物,比如鬼魂。 他们先是一喜,继而一惊。 喜的是右侧出现的是鬼魂。 道教是一种讲鬼、治鬼和役鬼较多的宗教,驱鬼的手段和术法繁多,三人谙习道术,并不怕遭遇鬼魂。 惊的是,这数量也太多了吧。 俗话说,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兵过十万扯地连天。 林中群鬼数之不清,各式各样密密麻麻,望之不尽,相互挤压踩踏,虽只是能量体,相互之间还有啃食吞噬的。 有的鬼魂默不作声,不少却在嘶号,其实并无声音传出,但庞大的群体形成一股阴森的气势,让元识敏锐的三人莫名觉得压过了风声。 在这种压力下,三人也是惴惴。 薛稼依道:“妈妈咪呀,今天是中元节么,鬼门大开?” 华澜庭:“陷进去就是苦战,还是先避其锋芒吧。” 罗洗砚也没有逞能:“好,我们走,去左边,怕是不怕,费力不讨好啊。” 三人窜入左侧密林,群鬼随之蜂拥而上。 钻进树林深处后,三人的速度都不慢,飘忽的群鬼跟之不上。 不想小半支香的时间过后,才知道上当了。 树木开始稀疏,这片林子的后面是犬牙呲互的悬崖峭壁,岩石忽高忽低起伏陡峭,不妨碍万鬼夜行,对三人的速度却很有影响,而且前方有鬼魂包抄上来。 这是利用地形逼迫三人不得不战。 接触之下,好在这些只是普通的山精林魈,数量虽多,在各种驱鬼符箓和镇鬼术法的打击下几无抵抗之力,成片成片地灰飞烟灭。 华澜庭三人料想阵法不会这么简单,所以暂时没有动用大威力大范围的术法,只是边打边走,顺山崖试图突围而出,然鬼魂杀之不尽,持续消耗着三人的真气。 翻过一片怪石坡后,鬼魂的战法果然一变,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群起而攻之,而是分类聚集,轮番上阵。 鬼魂无实体,能量之身性质各异,有些可消融修士的肉身气血,有些会迷惑人的精神、伤及意识,或是麻痹感知、腐蚀灵力。 单一个体对华澜庭这样高阶修士的影响约等于无,根本近不了身,任其扑上来所造成的伤害也是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但同一种类鬼魂前赴后继的攻击还是多少能起到效果,让三人必须加强防守和攻击的力度。 最先扑过来的是数百只一尺来高的山精之鬼,统称濯肉,然后是木精之鬼名群夭,接下来是名为恩肉子的石精之鬼。 打散这一波之后,换上来的是兽鬼,其中包括虎精之鬼名健庄子,蛇精之鬼名侠硅,猴精之鬼名马痢子、狐精之鬼名达午,百虫之鬼遐远。 第三轮冲上的是大山之鬼名弓强、小山之鬼和邴、大树之鬼方城、小木之鬼客更。 这一次的猛攻非但接踵而至,每一鬼魂种群形成的合力使得杀伤力大增,为了避免受伤,三人真气流逝的速度开始加快。 这还不算完,灭杀掉数以千计的小鬼后,更加厉害的山丘水泽野鬼出场,为水有罔象、丘有岭、山有脊、野有彷徨、泽有委蛇五大鬼类。 此五鬼非送死的小鬼可比,不但个个体形高大,例如委蛇之状,其大如柱,其长如辕,紫而朱冠,且每一种皆形貌可怖,阴气更盛,加上数量同样不少,三人被迫打起精神正视,华澜庭用出了掌心雷,最后才将之歼灭。 鬼魂最怕雷法,三人各自的雷属性术法一出,鬼魂都有惧意,向四下里散开,三人借机逃出了一段距离。 然而没消停一会儿,树林中似有人指挥一般,群鬼再度蠢蠢而动,跟了上来。 这次上来的没了山水草木、虎豹犬豕等纯自然界之鬼,换作了其他的鬼类,例如屋室之鬼名摇子,食器之鬼名后服,围厕之鬼名项天,井鬼名夏,灶鬼名干远,床鬼名赫子一扶,伞盖鬼名晏,刀鬼名剑夫子,甲铠之鬼名子贤,铁精之鬼名医愿,金精之鬼名夷衡,铜器之鬼名扬熊。 这些鬼类奇形怪状,神态不一,或走或奔或飞,并对寻常雷法有一定的抵御之力,需要耗费更多真气方能击碎其形神。 三人迫不得已用出了更高阶的术法,但鬼众源源不绝,让人不胜其烦。 两男一女左冲右突,所到之处群鬼辟易,可四周余众漫山遍野,阴魂不散,胶皮糖一样围追堵截。 华澜庭一时杀得兴起,又知自己在三人中修为最高,必须多出些力气,他按捺不住,抬手一记五雷鸣光掌劈出,五道粗大的雷光裹夹着电火向前方轰鸣扫去,余音不绝,正面的上千鬼魂被一清而空,连岩石都被震散,露出一大片平整又焦黑的空场。 借着一掌之威,三人再次摆脱了纠缠,想着离开地形不利的悬崖乱石区,重新杀回到山路上去。 刚刚变向插进,迎面又闪出黑压压的大群鬼魂。 三人停下脚步,神色凝重起来,因为发现这回不是普通的鬼魂了,来的都是有年头的大鬼,鬼形在虚幻中多了些凝实之意,幽幽飘浮时也显得灵动有节奏,说是鬼修也不为过。 细辩形貌类别,计有空流之鬼名活尸、江河之鬼名逆鳞子、昌利之鬼名堪分、山都之鬼名天王、羡山之鬼名枉佳乩,还有五色之鬼名后象,太玄之鬼名居集,五采之鬼名提敬,五味之鬼名元臻。 这些鬼魂都有相当程度的修为,依靠数量上的优势,足以给三人制造不小的麻烦。 华澜庭暗中命令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不得妄动,麻烦也只是麻烦,还不值得暴露这两只,后面还不知有什么变动。 三人杀入鬼魂之中。 面对这一群,要拿出些真本事了。 华澜庭催动腹内雷丹之炉,雷质真气灌注,挥出金丝铁线。 丝线飞出,横扫如刀,遇到就一刀两断,并且是一扫一大片,直刺如枪,那是枪扎一条线,一穿一大串,当者披靡,鬼魂无不魂飞魄散,气息消散。 罗洗砚祭出一把仿制萨守坚天师的五明降魔扇,此扇在他操控之下于空中扇动,发出的劲风波及之地,鬼魂一概如轻烟浮云一样烟消云散,不留痕迹。 薛稼依也取出了一件法宝,是个小巧的金色铃铛,悬在她的头上,她指向哪里,那里的鬼魂就被无风自动轻响的铃音化作飞灰。 三人看似轻松,这一路过来毫发无伤,现在也直如虎入羊群、砍瓜切菜似的,实则清除这一大群鬼魂所消耗的气力着实不少。 清场以后,大家没有停歇,继续向密林闯入,在边缘又再遭遇堵截。 凝神细看,三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次,前方影影绰绰,还是一大票鬼魂阻路。 不妙就不妙在这影影绰绰上。 要知道,世间包含鬼魂在内的特种能量体多种多样,甚至云岚雾气、风雪霜雹等都可生成,就算鬼魂能歌能咏、能讲能吟都不奇怪,但除非修炼到相当的程度,通常的鬼魂是是有形无影的。 鬼魂有影,那就是鬼修了,即便受阵法主人的役使,那也是可以自主修炼了。 这一群中,有鬼魂有鬼修,数一数,鬼修不下百位之多,修为参差不齐,从最初的筑基到结丹再到温养境的都有,有自然鬼魂之修,也有修士死后的魂魄之修。 接下来的,才是硬仗。 三人在这里估摸形势,对面为首的鬼修已经嘶声叫嚣道:“来者止步,先前的,不过是开胃小菜,硬菜在这里。” 薛稼依噗嗤一笑:“多硬?还不是盘菜,风卷残云吃了便是。” 华澜庭没言声,这鬼修说得话是丧气了些,但如果他们是硬菜,那是不是后面还有主食? 大阵的主人还没现身。 未及多想,众鬼修领着鬼魂已经杀将过来。 不管怎样,先过了这个关口再说。 第413章 元神离体 三人很快发现,这一关,着实是不好过。 对方人多势众也便罢了。 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年纪轻轻就进入了脱胎境界,放到哪里都是骄子般的人物,华澜庭甚至已经初窥玄珠境的门径,功底扎实,秘法和手段众多,战力与经验俱足。 其他两人虽逊于他,罗洗砚有一身攻守平衡、兼顾远近、功效多样的强悍法宝,薛稼依的来历神秘,灵觉敏锐,在先前的战斗中展露出了术法多变、身法灵活、出手干净利落的特点,两人都不是善茬。 三人初时各自为战,也确实在一开始斩杀了不少低阶鬼修,但鬼修应该是受人控制,对同伴的死亡并不在乎,仍旧毫无惧意地奋勇向前。 这群鬼修的修为远胜之前的炮灰鬼魂也还好说。 当后来三人转为掎角之势时,不必再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而且道门术法天然克制鬼修,按说稳住局面,通过持续击杀鬼修来逐步削弱对方是做得到的。 但阵法逐渐露出了狰狞面目,对他们的制约作用增强了。 一是鬼修们得到了阵法的加持,显现出了比实际修为要高的水准,这在低阶鬼修身上体现的还不明显,但对相当于还丹和温养境鬼修的增幅不可无视,意味着需要耗费比平常更多的真气元力才能达到同样的打击效果。 二是对三人的限制更加显着了。 华澜庭在刚才和鬼魂车轮战时就体会到了这一点。 比如他们的飞行能力受到影响,可以升空但高度受限,只能在低空盘旋滞留,且消耗加大,还要应付鬼魂中跳跃能力出众和飞行类鬼魂的袭扰,无法靠此脱身。 比如华澜庭独自启动空间传送的能力失常,无力也无暇带着罗薛两人直接遁走。 更糟糕的是,三人的修为在这一仗里遭受了阵法更强的压制,真气运转出现滞涩,以致华澜庭现在想放出空天青烟玉里的龙蜥和阵灵都做不到了。 如此一来,令三人的战力大打折扣。 虽说从单打独斗变为合作抗敌后消灭了一多半的鬼修,但三人的元力也业已耗损过半,各有轻伤在身,并且鬼修十分狡猾,剩下的多是其中修为较高的,联手逼得三人迫不得已向山崖地带退却。 这盘硬菜的确不软,很是硌牙。 为首鬼修颇有大将之风,在后坐镇指挥围攻。 他们惧怕华澜庭的五雷鸣光掌,对华澜庭多是围而不打,只在他想支援同伴时派强手上来缠战,一旦华澜庭有发掌的意思就后退散开,或者让鬼魂前来送死,对他进行消耗。 对罗洗砚则是多番引诱,试图引他出击,从而进行切割,破坏三人的联合之势。 主要攻击力放在了薛稼依这边,不计代价对她狂攻猛打,为的是尽快突破一点,旨在打开三人三角阵形的缺口。 华澜庭三人不是刚出道的雏儿,对对方的意图心知肚明,并没有上当,一方面隐藏各自的后手大招不出,留着对付一直不露面的布阵之人,另一方面通过移动不断收缩和调整,保持阵型不乱。 罗洗砚以远程攻击法宝帮助薛稼依分担压力,华澜庭长可及远的金丝铁线也时不时偷袭追打薛稼依的鬼修,有时依仗速度硬冲过去迫开对方围攻的主力。 三人尽管对耗死磨光鬼修有信心,但为了延缓己方元力储备的下降势头,在一轮对战过后,他们开始主动向悬崖一侧移动,沿着蜿蜒的山势边打边退。 这样做的好处是右侧悬崖一边没有了敌人,能够减轻四面受敌的压力,呼应起来更加轻松。 最后,三人寻找到一处高坡,索性不再后退,停下来据险而守。 这座小山峰的坡度较陡,坡上有两个相隔一定距离错落分布的隆起山包,山包后面是一面高高翘起的山崖,如鹰嘴般探向深渊。 山坡陡峭,此地易守难攻,华澜庭和罗洗砚各据一个山包后,向下的攻击可以覆盖左中右三面,而薛稼依则在最上方的山崖上坐守。 山包上有居高临下的优势,火力强大的华澜庭和罗洗砚更容易消灭上攻的鬼修,而且两人只需着重顾及正面和一侧的敌人,山包之间的通道亦可勉强交叉覆盖,即便有不少漏过去的鬼修,薛稼依一人也足以应付。 这种形势下,就算万一防守不住,由华澜庭以五雷鸣光掌开路,三人也能从容继续后撤。 占了地利后果然不一样,在缺少遮挡的坡地上仰攻的鬼修的伤亡加大,鬼修们暂时停止了进攻,华澜庭三人没有出击,抓紧时间打坐回气。 过了半晌,鬼修重新集结蠢蠢欲动,缓慢上行。 就在三人准备迎战时,异变陡生! 情况并非发生在坡下,而是在华澜庭和罗洗砚的身后。 毫无征兆地,薛稼依所在的向外凸出的巨大山崖猝然间整块碎裂坍塌,她惊呼一声,也随之跌落。 换作平时,飞起来就是,不会有危险,但现在被阵法之力压制,薛稼依只在空中停顿了几息,一口真气提不上来,眼看要直落下去。 下面的沟谷深有百丈,脱胎境强者笔直掉下也难免受伤。 这几息给了华澜庭和罗洗砚反应的时间。 罗洗砚飞扑过去,而华澜庭迅速甩出金丝铁线,柔软的丝线延展,像长了眼睛一样找到了薛稼依的腰身缠了几缠,止住了下坠之势。 寻常鬼魂修为低弱,只能靠着数量多来消耗三人,但凡鬼皆有所长,群鬼之中,有地青土公鬼名元、地赤土公鬼名赤赫元、地黄土公鬼名克元、地白土公鬼名述本、地黑土公鬼名士民。 这五类鬼魂善钻土挖地。 这群鬼修之首是一名千年白骨鬼,名为远世,经验老到,他在歇战期间命令千名这五类地鬼土魂潜入山崖进行破坏,暗中松动岩石,最终形成了这般效果。 罗洗砚扑到断崖边,伸手去拉被金丝铁线拽上来的薛稼依。 白骨鬼远世早有计划,千名鬼魂马上破土而出,不顾前面被罗洗砚护体真气震散的残魂,接二连三贴上,把罗洗砚包裹的粽子一般,在他的身上撕扯啃咬。 罗洗砚法宝繁多,他左手取出一道强力驱鬼符,此符上书天皇正形,符于黄罗之上,长五寸,阔五寸,以朱砂书就,随后指尖现一簇灵火,将符纸烧作飞灰,仰头吞下。 符灰入腹,他的精气神为之一变,众鬼魂如同凡人见了鬼一样,离得近的扭曲消融,其他的不再敢附身,纷纷惊恐地转身逃离。 他正要提起薛稼依,鬼修的第二波攻击到了。 白骨鬼远世亲率人手围住华澜庭,他的两名副手五百年白骨鬼音世和忠骛带着剩余的鬼修杀到了罗洗砚近前。 此二鬼有温养境中期的修为,其余十几名鬼修也不弱。 罗洗砚虽修为受到阵法压制,元力损耗颇大,本来倒也不惧,不料脚下岩土再次塌陷,他踏空落下。 华澜庭在激斗中瞥见,瞬即发动了寸步千里,强行从围攻鬼修的缝隙中间闪出,连续几记五雷鸣光掌轰了出来,十几名鬼修被击中消散,音世和忠骛逃得快,也被雷光扫中,身影变得黯淡虚幻。 华澜庭一收金丝铁线,却拉了个空。 空中,罗洗砚揽着薛稼依冉冉升起,脚下是被华澜庭在比武中打飞了扇面只余扇骨的芭蕉扇,原来这还是一件飞行法器。 华澜庭刚松一口气,罗洗砚也悬空微笑扮酷,不想乐极生悲,阵法压制之力突然之间又再增强,芭蕉扇失控,罗洗砚一栽歪,这次大头朝下就要坠落,慌得华澜庭连忙用金丝铁线卷住两人放到了崖边。 立足未稳之时,远世领众鬼追了过来。 三人接连遇险,心里有气,又见阵法在变强,顾不得保存实力,各出重手,将鬼修尽数歼灭。 群鬼被屠戮殆尽,但三人在连番苦斗激战之后已经疲惫不堪,体内元力不及全盛时的三成。 没等三人觅地调息,四下里忽然传出声音: “倒是叫老夫吃惊,居然耗光了本座千辛万苦收集豢养的鬼差,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开胃小菜和硌牙硬菜之后,迎接最后的饕餮盛宴吧,只是,享用者不是你们!” 随着话音,华澜庭三人只觉四周压力铺天盖地而来,不断向内收缩挤压。 除了肉身上的压迫感之外,更多是精神上的痛感,特别是丹田与脑域两处犹如万针攒刺,让人眼冒金星、痛不欲生。 三人不由坐倒,拼尽余力运功抗衡这股威压。 华澜庭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一边召唤龙蜥与阵灵,一面强自以胸口空天青烟玉内的储存力保雷丹缓慢运转和脑域不失清明。 下一刻,他模糊的意识感觉身边的薛稼依和罗洗砚先后一头栽倒,俯卧在地,心头失神微微一沉的时候,那股极强的挤压之力猛然间倒转,换作骤然向外的拉扯之力。 猝不及防,一压一吸之际,华澜庭头疼欲裂,下一瞬痛感全部消失,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等回过神儿来,四周似乎天旋地转,自己不知所终,冥冥中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似近实远的地方垂首倒伏。 拼命想睁开沉重的眼皮,凭着残存的灵觉,他产生了一种感觉,自己,这是,元神离了体! 第414章 嘴炮对轰 元神出窍! 华澜庭还是首次有这种体验,他只感到晕晕乎乎的,头重脚轻,遍体生寒,神思很不连贯,如坠雾中。 极力回想,师长们和典籍里都描述过这种情形,表述各不相同,但那多是修为达到相当程度后的主动神游物外,风险虽有,相对安全。 如今自己这是…… 想到这里,他一个激灵,猛然惊醒,想起来自己是被动被人摄出了神识。 一念及此,华澜庭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边探察自身的情况,一面观察周围。 元神如己,只是这个地方给人的空间分寸感非常模糊,他判断不出元神之体的大小。 好在衣服还在身上,自己不是个光屁股小人,不然就太别扭了。 四肢行动如常,摸上身体似乎也不是想象中的虚幻意识体,仍有触感和质感,只是有种挥之不去的不真实的感觉如影随形始终存在。 修为也在,胸口空天青烟玉和腹内雷丹博山炉尚存,但是玉内储藏的一切有形无神的物品都不见了,比如金丝铁线和丹药、符箓、法宝等等和其他杂物,只有形成了意识的灵物和宝物没有丢。 青玉和丹炉是这样,还有龙蜥和阵灵,以及镜花水月鉴这样诞生了微弱灵觉的宝器。 试了试,所有术法也可以施展。 活得久长的龙蜥和阵灵告诉他,此地才是对方大阵的核心阵法所在,猜测应该是个还不成熟的袖珍半位面空间,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可也难能可贵了。 变色龙蜥全盛时也创造不出来,八极阵灵自身是被创造出来的阵法空间,但对这种属性有别的阵势也知之不详。 他们在外面已是虚弱,元识和神魂之体在这里更加受到阵法束缚,形势十分不利。 华澜庭经历的凶险不是三回五回了,知道惊慌无益,在数息之间完成这些后,他稳定心神,意念向四周蔓延出去。 很是奇怪,周遭明明是黑漆漆雾蒙蒙一片,不可视物,远处更加遥不可及,但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他就是能清晰如常地感知环境,如同亲眼所见。 其实也没什么环境了,这里空荡荡的,虽无所依凭,元神倒是可以随意定立和行动。 意念所及,很快发现有且仅有另外两人的存在。 不消说,必定是薛稼依和罗洗砚的元神了。 两人的修为和精神力不如华澜庭,正处在刚清醒还在发懵的时候。 华澜庭下意识地开口说话,忘了在这里声音是发不出来的,此地反倒是意念沟通便利快捷。 简短通报了下情况,罗洗砚听后感受了下自己现在的状态,哭丧着脸传递意念道:“我就几样法宝能带进来,实力大损,这还怎么玩儿?” “华老弟,要不咱俩赶紧结拜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儿一准儿能实现誓言。另外,薛家妹子,咱俩呢,我看捡日不如撞日,能不能也拜一下……” “你打住,我呸!”薛稼依啐了一口: “你想拜把子还是拜天地?瞧你那没出息劲儿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姐本就不想要这女儿身呢,二十年后,正好做一条好汉。” “再说了,你我是不知道,我看澜庭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福大命大造化大,他会保护我的。” 罗洗砚听罢一脸的生无可恋,犹自不甘心:“那好吧,我看华老弟对你不过是……嗯,既然你们姊妹情深,哥哥我豁出去了,必保得你们周全。” 华澜庭见两人话说的悲观,但嘴上斗来斗去实则是在互开玩笑解压打气,于是放下心来没再劝慰,而是冷静言道:“我刚才想过了,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 “你们想啊,对方要是有绝对的把握,手拿把掐的,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先是派大批鬼魂车轮战消耗我们,再遣大群鬼修以死相搏,最后弄出这么个空间困住我们,到现在还不敢现身。” 仿佛是在应和华澜庭,一道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三只小崽子是不是把遗言都交代清楚了,那好,统统受死吧!” 话毕,虚空中由远及近现出两道身影,是一人一禽。 人是黑影,隐在一团雾气中,面目模糊,笔直端坐在一只大鸟上,大鸟的翅翼宽大,眼神倨傲。 罗洗砚不明不白被拘出了元神,正自气闷,见正主儿出现,张口就骂:“呔,老鬼,终于敢露脸了?缩头缩尾,这会儿还遮掩面目,速速通名,小爷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擎出幻化成形的青龙偃月刀斜指,脚踩芭蕉扇,罗洗砚忽觉声音可以发出了。 那人回道:“想知道本座的名号,你们三个还不配。” 华澜庭在旁细看,认出此人骑坐的大鸟虽未成年,但眉间隐现一撮白毛,应该是少见的白额魔隼,再联想到早年间在雾岚山的遭遇,以及后来师门获得的情报,他怀疑这人很有可能是屡屡不明原因针对自在万象门的血云魔道宗之人。 当下出言试探:“鬼鬼祟祟,藏头缩尾之辈,如此做派的,想来只有血云魔道宗了吧。” 黑影被叫破来历,散开了雾气,露出一张大嘴倒枣核脸:“你倒眼尖,三个将死之人,说出来又有何妨,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血云魔道宗二长老成大坚是也。” 这成大坚是个倒霉孩子,早年在围剿白额魔隼时腰部受了不可逆转的重伤,落下顽疾,后来虽千方百计治疗,自此肉身提升速度极为缓慢,跟不上并拖累着修为的进境。 血云魔道宗为了补偿他,将擒获的魔隼幼崽交了给他。 成大坚性格偏执,执意不肯寻找合适的肉身夺舍重修,他在其后只好专修精神力,但也因此精神修为大进,并炼成了此阵法。 此阵很是厉害,善于拘禁锁拿各种神魂,他在其中豢养鬼魂培养鬼修,想着靠这方面的积累直至能冲击飞升的境界。 此阵厉害是厉害,也有一个弊端,就是操控起来对他精神的损耗亦大,且他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临敌时不愿意再轻易拼命了,多以阵法消耗掉敌人大半功力后,再将虚弱对手的元神摄入独立的空间吞噬供他修炼。 血云魔道宗此次出动强者意图埋伏截杀华澜庭,不想被薛稼依事先察觉避开,这才急令附近的成大坚前来阻截。 成大坚不改谨小慎微的作风,以强大的精神力驾驭阵法不泄露出杀机敌意,诱使三人入阵,然后一方面不断缩小阵法范围、加强阵法威力,一方面让鬼魂和鬼修缠斗削弱三人,直到最后逼三人的元神离体,进入到了他主导的意识空间之内。 华澜庭三人的战力超出了他的预估,直接耗光了他手下的鬼修,他尽管心疼,仍没有急于出手,只因他看上了华澜庭的肉身。 华澜庭的修为可观,身体既年轻且极具成长性,是他从没见过的上佳夺舍对象,薛稼依和罗洗砚也可炼制成替身傀儡。 鬼魂花时间还能获得,罕见的肉身可遇不可求,起了贪心后,这一票他势在必得。 因此他一直隐忍,不顾这一来二去的过程和时间令他同样实力受损,也要在他的精神道域空间里毕其功于一役。 罗洗砚横刀:“成老鬼,成了老龟既然现身,伸头引颈,过来就戮!” 成大坚不动:“咋着,这么着急投胎?本座偏不遂你的愿,猫捉老鼠,戏耍够了再送你们上路。” 薛稼依帮衬罗洗砚,跳着脚说:“看把你能的,病猫都比你强。过来,旺财,让姐撸撸。” 坐下魔隼煽动几下翅膀,还是没过来,成大坚黑着脸道:“小丫头片子,等下别怪本座没告诉你这只魔隼姓银,小姑娘身子嫩,一会儿有你受的。” 薛稼依大怒:“自大一点是为臭。成大坚,你再多一点,那就是臭不可闻的成太监。” 华澜庭见薛稼依受辱,也帮腔道:“老鬼,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腰椎间盘强直,三打一,你有多突出也没用!” 华澜庭和风清隽待的久了,对人的身体结构疾病状况了解不少,瞧出成大坚腰部有旧伤,上身笔直的状态明显是椎间盘突出。 成大坚哇哇怪叫:“华澜庭,不瞒你说,占了你的身子,本座飞升之日能提前个三五十年,你今天是我的!” 华澜庭作呕吐状:“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真是恶心到家了。堂堂玄珠高阶大能,取向这般不堪,祝你早日沦入恶鬼道被轮。” 罗洗砚跟上一句:“鸟人。” 成大坚鬼叫一声,气得拔了两撮魔隼头上的羽毛,惹得魔隼也鸣叫了两声。 华澜庭续道:“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嘿,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病猫成太监叫春了。” 四人两边,你来我往,唇枪舌箭,嘴炮隔空对轰了一盏茶的工夫,愣是没有人冲上去开打。 一直动口不动手是有原因的。 成大坚是在恢复自己耗损的精神力修为,谨慎的他要在最有把握的时候一举拿下这三个并不好啃的小子丫头,此战不容有失,为此他不惜减弱了阵法的束缚之力,让声音可以自如发出,也要尽快重回巅峰状态。 华澜庭三人在之前消耗过大,更是要拖延时间调息复原,并让元神适应这里。 相互骂战许久,毕竟此处是成大坚的主场,他自认恢复得七七八八之时,终于,要抢先动手了。 第415章 两难境地 成大坚在口水战里受了憋屈,弄了一肚子气,他意欲发泄,一拍白额魔隼的脑袋,魔隼双翅一煽,眨眼间就疾冲到了三人面前,此鸟的速度果然不是盖的,其疾如风。 魔隼飞行奇快,借着这股的冲劲,成大坚以术法分袭三人。 三人只觉风势浩大,继而转为劲急,身体如受针刺,面庞似被刀割,不能呼吸,对方的冲撞之势,势不可挡。 三人不约而同趋退,以避锋芒。 魔隼的双翼再振,第二道狂飙跟进。 三人如同巨浪里的无助小舟,暴风中的断线的风筝,离勒歪斜被击了出去。 成大坚坐定,冷眼旁观,计划适时再补上一记重击。 不料三人越飘越远,身影变得微小如点,竟是都打着靠着这股劲力向远处遁逃的念头。 这可出乎成大坚的意料,不过他随即被气乐了,心道在我的道域空间里,哪里容得你们轻易逃脱。 老头也不追赶,双手伸出放开,握拳后回收,喝到:“想跑?都给本座回来。” 随着他的意念,阵法空间猛烈向内收缩。 眼见着,华澜庭三人怎么飞出去的,就又怎么飞了回来。 三人的身影快速由小变大,被阵法之力逼回向了成大坚,而且来势比去的时候还要猛烈。 这是三人刻意为之,刚才是借力试图分散逃走,既然逃不走,索性再次借力,加速冲向成大坚。 罗洗砚脚踩芭蕉扇,一马当先杀到,仿自关圣帝君的青龙偃月刀高举,寒光一闪,匹炼般劈下。 华澜庭随后赶到,连发三记五雷鸣光掌,雷声响彻虚空,后发先至。 薛稼依在最后,她没有上前,头顶上的金色小铃铛晃动,发出清脆的铃音,形成肉眼可见的道道涟漪,涟漪倏然变形,形成一只利箭高速射向成大坚。 成大坚端坐不动,面色一哂,右掌拍出,一面气墙挡住了青龙偃月刀,刀锋如入泥沼,下落艰难。 同时他的左掌翻起,直接捏碎了华澜庭的雷光。 成大坚对薛稼依的音波之箭没做理会,而是由魔隼发出一连串的短促鸣叫,以音波对音波,减缓了利箭的来势,接着挥动右翅将之驱散。 罗洗砚施展春秋刀法中的冷艳锯拖刀劲,发力锯开了气墙后,大刀翻飞,刀气纵横,正面缠住了成大坚。 成大坚对他只守不攻,单掌接下了所有攻势。 华澜庭蓄力待发,不断移形换位牵制成大坚。 成大坚在刚才捏碎雷光后掌心有三道焦痕,令他对华澜庭稍有忌惮,大半心神主要在华澜庭的身上。 薛稼依也转到另一侧,和白额魔隼以音波对攻。 三人合围,攻打成大坚。 成大坚在打嘴炮时输了个狗血喷头,此时有心戏耍折辱三人找回场子,出了胸中恶气后再了结对手,所以没有马上以重手出击。 僵持了一会儿,华澜庭发出第四掌,威力更盛,轰击成大坚肋下。 成大坚在自己营造的空间里,不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对三人的任何动作明察秋毫,他心念一动,对魔隼下达了指令。 魔隼轻拍双翼,突然上升。 成大坚拿捏计算得巧妙,他这一飞起离开,罗洗砚的刀气落空,华澜庭的五雷鸣光掌打空,直奔正对面的薛稼依而去,而薛稼依的音波之箭也射向了华澜庭。 华澜庭下沉,让过箭路,大叫:“小心!不必硬接,闪开!” 雷光电火的去势比音波之箭更疾,好在薛稼依反应迅速,也下坠避开了。 但成大坚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魔隼再一扇翅,转瞬到了正在落下的薛稼依的附近,成大坚把手一伸,幻化出一只巨大的手掌,拢五指捏向薛稼依的元神。 巨掌凝实,连深浅纹路和掌缘的茧子都栩栩如生,薛稼依的铃铛连连响动,音波涟漪一圈圈荡出,却无法撼动。 华澜庭自责,觉得是自己中了对方的奸计才让薛稼依遇险的,瞧巨掌这势头,要是捏实了,就算捏不爆薛稼依的元神,也会受伤被成大坚生擒活捉。 “寸步千里”即时发动,华澜庭以比白额魔隼更快的速度破空移了过去。 罗洗砚没有华澜庭的瞬移能力,情急之下,青龙偃月刀脱手飞出,刀身华光冷芒大作,奋力砍向巨掌。 薛稼依也在自救。 金色小铃铛无效,她手中出现一杆长枪。 此枪长约丈六,枪头为龙头,枪尖是龙舌,枪杆为鳞状盘龙,枪纂为龙尾,从头至尾镶宝石八颗,名为八宝驼龙枪,也叫八宝鼍龙枪。 驼龙枪在俗世界古历史上大大有名,相传最早为战国时期魏国大将所用,后为楚汉西楚霸王项羽所得,其后传闻曾先后被隋唐尚师徒、罗成和北宋杨家将中的六郎杨延昭,以及南宋岳飞之子岳雷所得,也有说岳飞的沥泉枪即为此枪。 此枪锋利无比,至刚至强,乃百兵之祖之冠,另有一神奇之处,即枪头有孔,刺入人体可吸血,浸入水中可吸水,故又名吸水提卢枪。 薛稼依手中当非此枪,然形制相同,刺中巨掌后枪身金光大放,龙头宝石双眼发亮,龙舌可吸取其中阴气,这才堪堪挡住巨掌合拢之势。 再说华澜庭,发动寸步千里去求薛稼依,然而阵法空间有异,他还没有完全摸透规律,欠缺对空间距离的把握,冲是冲过去了,落点偏离,人出现在了薛稼依的侧下方。 如此一来,反倒是罗洗砚的大刀先救援到位。 但是一脸阴险的成大坚乍然收掌,让大刀和长枪碰到了一起,青龙偃月在炼制层级上不敌八宝驼龙,刀身有了裂纹,薛稼依忙收回长枪。 出击的华澜庭不但线路偏移,而且陷入被搅动起来的阵法气流当中不能脱身,连忙运转雷丹,抵抗四周翻卷涌动的巨大压力。 成大坚怎能放过机会,巨掌又幻化成形,比先前还要大了几分,骨节虬然,抓向被困住的华澜庭。 见华澜庭挣扎着逃脱不开,罗洗砚没有犹豫,催动芭蕉扇飞到近前,取过脚下扇子挥向巨掌,口中叫道:“哥哥说到做到,为你挡枪一次!” 八仙钟离权的芭蕉扇传闻可煽火火灭、扇风风息、扇水水起、扇土土散、扇石成金,变化无穷,大时遮天蔽日,动时卷月行云。 罗洗砚的仿品无此能耐,但扇骨变大张开,将将抗住了巨掌抓握之力。 这为华澜庭争取到了时间,他虎吼一声,挣开乱流的挤压,变色龙蜥现身身下驮起了他。 此时芭蕉扇的扇骨弯曲,吱吱作响,终被巨掌压得支离破碎。 华澜庭一把捞起罗洗砚,变色龙蜥发力加速窜逃,在巨掌合拢之前险险飞出。 薛稼依也赶了过来,三人汇合,一起面向成大坚。 成大坚好整似暇地阴笑几声:“有意思吧,好玩吧?跟本座斗,你们还嫩点儿。” 三人接连遇险,大口喘息,敛定心神后迅速以意念交流几句。 他们本就疲弱,修为也不及成大坚,在对方阴魂空间里的回气速度也不及,并且老鬼看上去没出全力,要想生还,必须想办法削弱对方,争取速战速决。 沟通完毕,三人齐齐冲上。 华澜庭抬手一记五雷鸣光掌开路,薛稼依和罗洗砚两人随后加速扑上。 薛稼依使八宝驼龙枪,罗洗砚用的是他能带进来的最后一件高仿法宝——八仙铁拐李的铁拐。 八仙之首李铁拐的铁拐由蟠桃园的蟠桃木断枝制成,有辟邪降魔之力。 这两件法宝不是俗物,成大坚也不能等闲视之随手打发掉。 趁两人暂时缠住成大坚,龙蜥一俯身,它和华澜庭找上了白额魔隼。 白额魔隼的速度太快,不论是战是逃,成大坚都游刃有余,所以要先剪除其羽翼,成大坚腰部有疾,可能不良于行,那样三人周旋的余地会更大。 魔隼速度快,周身更坚逾精铁,一人一蜥一时取之不下。 华澜庭没有恋战,从龙蜥身上高高飞起,掐诀蓄力,作势凌空下击成大坚,他要发出大招“道光一击”! 成大坚识货,感受到华澜庭元神体内酝酿的半仙意术法,立时心惊,这不可能却近在眼前的奇术真的会伤到他。 这时两旁的薛稼依和罗洗砚拼着受伤,攻势大涨,想要干扰成大坚。 同一时分,华澜庭动了。 却不是发动了道光一击,而是一个寸步千里,挪移到了白额魔隼的下方。 他通过之前的瞬移,已经摸清了空间距离的波动规律,这次准确出现在预定地点。 仰身抬手,道光一击发出,近距离打向魔隼的腹部。 寸步千里缩地术太快,并且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暗中穷尽余力施展幻术迷阵扰乱视听,成大坚没能及时作出闪避。 中招的魔隼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哀鸣就戛然而止,它的元神之躯被术法从中间剖开,数息间就变得浅淡消散了,连成大坚都受到了波及。 成大坚怒了,也后悔了,这下玩儿大发了,把自己的爱宠玩儿没了。 咒骂一句,成大坚双手化掌,陡然伸出,把想要逃开护住华澜庭的薛稼依和罗洗砚拿住,一前一后向着一个方向扔了出去,而后身形一落,到了下方的华澜庭身边。 他是不良于行,那只是影响速度,修成元婴之身的他在阴魂空间里行动无碍。 反而是华澜庭施放大招后元力空虚动作迟缓,被成大坚一个大脚重重踢起,朝着薛罗二人的方向飞去。 成大坚一直压着的杀意此时泛起,不再化掌,一拳击出,一个暗黑的拳影脱离右拳,呼啸着追向华澜庭。 华澜庭被他一脚踹得几乎散架,正强自运功调息,毫无抵抗之力。 关键时刻,幸而他被踢的快追上了罗洗砚和薛稼依,薛稼依见势不妙,忍着伤势手一指,她头上悬浮的铃铛迎了上来,途中变大,罩住了华澜庭。 这件法器本就以防御见长攻击为辅,在接踵而至的成大坚拳影的打击下仍能保持不碎。 在金色大铃铛的遮护下,华澜庭避过一劫,铃铛支持不住重新变回原来大小,华澜庭坠下。 成大坚从虚空中追过来,他一拳不奏效,迁怒旁人,又是一拳发出,拳影漆黑如墨,显见更为沉重,已是他实打实的全力一击,轰向薛稼依和罗洗砚。 华澜庭此战打得窝火,几次三番为罗洗砚和薛稼依所搭救,这次眼见情势危急,有伤在身的罗薛躲不过挡不下这记重击,无暇细想其他办法,缓过半口气的他用尽余力挪移到了两人前方,唤出镜花水月鉴护体,都没时间和气力发出“庭前明月”术法辅助,硬抗拳影。 轰鸣响起,余音不断。 云轶奇的镜花水月鉴捱得住,虚弱以极的华澜庭的元神可捱不住撞击的震荡之力,直接昏死过去,人往下飘落。 薛稼依悲呼一声,罗洗砚惊喊一句。 成大坚冷然一哼,这几下让他也消耗不小,好在大局已定,池中之物翻不起什么浪花了,信手一弹,一缕强劲的指风袭向罗洗砚和薛稼依。 悲恸中的薛稼依抢前一步,拦在罗洗砚身前。 反应过来的罗洗砚跨前一步,铁拐指向指风,立在了薛稼依的身前。 谁知成大坚的指风竟能弯弯绕,绕过了前面的罗洗砚,滑了个小弧线,从后打向薛稼依。 罗洗砚这次没再慢半拍,电光石火间,转身反手把薛稼依搂到身后。 指风打歪了铁拐,继续击中了罗洗砚。 一松手,罗洗砚也晕厥掉落下去。 成大坚胜券在握,放松下来,眼珠一转,阴恻恻道: “小姑娘,就剩你了。本座冷眼旁观,两个小子都对你有情有义的,这么着吧,老夫一人一拳送他们归西,你只能去救其中一个。” “救了谁,本座就留他元神不死,炼化了你俩,作为镇守阵眼的主魂,也算另一种形式的活着,小妹妹你看可好?” “老棺材瓤子,你卑鄙!” 成大坚不以为意,状甚得意,很满意自己的这个想法,立即实施,两道黝黑的拳影缓缓飞向错开飘落的华澜庭和罗洗砚。 以薛稼依现在的情况,就算能及时赶去推开一人,绝对没有时间在成大坚的遥控下救下另一人。 两难的抉择。 第416章 死亡丝网 留给薛稼依的时间并不多。 成大坚悠然道:“慢慢想。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谁都不救,那样的话,可留你一命,本座正好缺一个端茶送水、服侍起居的暖床丫鬟呢。” 薛稼依蹙眉不语,这个选项肯定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不论救谁,三人都逃脱不了老贼的魔掌,但她不能眼睁睁地什么都不做,看着朋友被轰杀。 朋友吗?这两人明显比朋友多了些什么。 她没有什么朋友。 自从蒋家堡那次为师父收留后,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随师父修炼,师父教授时很严厉,其他时间倒是不怎么管教她,但也不许出去,她只好以浏览宫中藏书作为消遣。 师父有时也会带她出去走南闯北,了解各地的山川物貌风土人情,更会擒来不同门派的弟子和她对战,但每回都是两人同行,没有独自闯荡的机会。 这次师父例行闭关,她第一次大着胆子溜了出来,凭着莫名的一种感应遇到了华澜庭。 她和华澜庭,其实只有短短的小半夜之缘。 他救了她,她在一起生死逃亡的过程也帮过他,印象足够深刻,但也就这样了,其后便无交集,两人是缘悭一面的须臾故人。 她后来会时常想起这次经历和华澜庭这个人,也问过师父他的下落,师父总是语焉不详,只说华澜庭还活着,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天意为何她不知道,只是心里会时不时浮现出两人在逃亡过程中的点点滴滴。 这种感觉很奇异,以致她很多次在打坐和做其他事情时会突然惊悸而泛起思绪,自己想想都莫名其妙,她苦思过后,归结为应该是打小很少被父母之外的人照料回护过,因此很渴望那种在他身边被关切的安全感。 至于罗洗砚,给她的感觉一样又不一样。 这人显得精明,但是在自己面前傻乎乎的,人很有趣,两人能说到一块堆儿去,示好的意思也很明显,自己每次不告而别,当他寻迹找到时,脸上那种带着小得意又很无奈不敢发作的憨憨表情很让人忍俊不禁。 说起来,这人是自己长大后接触时间最久的男子了。 更何况,才刚在面对成大坚的拳影时,罗洗砚接连两次毫无迟疑的跨步和返身将自己拦在身后,同样显露出了可以以命相护的真情实意,而华澜庭在这次见面后既不淡也不咸,和自己始终保持着一种既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然而人的情感就是这么奇怪,女人的心思尤其不可琢磨,先入为主和长久在内心躁动的那种不可名状的情绪,让薛稼依很快做出了决定。 思绪流转,念头回转,在现实中不过两次呼吸的时间。 薛稼依动了。 同一时刻,华澜庭和罗洗砚也听见了成大坚的话语。 两人虽恢复了意识,但元神都伤势沉重,无法动作,暂时也不能发出声音和传递意念,如同活死人一般。 华澜庭内视丹田,雷丹黯淡,博山炉影像也时明时灭虚幻得很,元神之体倒是不痛,但麻木之极,试图行功运转周天,几次都没有结果,只胸口空天青烟玉处有涓涓细流一样的能量慢慢淌下,为他注入一丝丝生气。 许是所修功法不同的缘故,罗洗砚的元神感受到的是破碎的撕裂痛感和冰寒之意阵阵袭来,比肉身受伤更为难熬,使他连意识都时断时续难以持久。 成大坚的一番话反倒让他们抽搐的精神一下子提振起来。 在心中齐骂一声无耻后,两人所思所想不尽相同。 罗洗砚紧张了,连意识都贯通了,他当然不想死,但如果薛稼依选择了去救华澜庭,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设想那时他应当会面带微笑送出祝福后陨落,而内心里是无尽的遗憾、刺痛和苦楚。 也许,是有痛楚而无遗憾吧,总是,知道了薛稼依的态度。 如果反过来,那么,他罗洗砚,只要能不死,必灭成大坚为华澜庭报仇。 华澜庭没想那么多。 现在的情况下,薛稼依先救后救谁,区别不大。 与其被炼化成为被驱使的傀儡魂体·,他宁愿泯灭。 与其在等待中纠结,不如抓紧尝试恢复一点儿是一点儿,尽最大可能把生死命运抓在自己手里,战斗到最后时刻,争取多拖延,多给成大坚造成些损伤,或许还有渺茫的生机。 至于薛稼依的选择,他只是一闪而过,影响和左右不了的事,此刻不用耗神去想了。 如果最终的结果是最糟糕的一种,他宁可见证一对苦命鸳鸯得以成全的结局。 四人各怀心思。 薛稼依放松全身,气沉丹田,直直坠落,接着气贯全身,加速急降,抢在拳影之前接近了一人的身边。 她一把拉住罗洗砚滚到一边,避开了成大坚的拳影。 成大坚怪笑着落下来:“好好,看来小姑娘喜欢浓眉大眼的,不中意蚕眉细眼的,正合吾意,这华澜庭的肉身本座要定了,他合该去死。” 罗洗砚惊喜,周身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 华澜庭无动于衷,加紧修复元神。 薛稼依嘴唇紧抿,盯视着华澜庭,一言不发。 成大坚俯视下方:“哼哼,人是少年勇,但姜是老的辣!去死吧!”他催动另一道拳影砸下。 罗洗砚闭目,不忍直视。 拳影就快临近,华澜庭勉力移动几寸,无济于事。 沉默不语的薛稼依突然再动,扬手。 一道流光从她怀里飞出,光芒一闪,抢在拳影之前,疾电般倏忽就打中了华澜庭。 华澜庭全身一震,接着一热,眼帘一闭一开眨眼之后,旁边多出一人,是罗洗砚! 抬眼看去,他瞬间明白过来,张口大叫一声:“不!” 侧下方,刚才他在的位置,薛稼依俏立空中,嘴角梨涡浅笑,从容朝着两人微微颔首,浑不顾即将临身的巨大拳影。 移形换位! 那道流光不知是什么宝贝,出现后在间不容发之际把华澜庭和薛稼依的元神之体对调了。 这是薛稼依的最后一件秘宝,可将远处的物体和己身掉个个儿,用于绝处逃生在妙不过。 不过这次,却是用于赴死。 罗洗砚也看清楚明白过来,牙关紧咬,眼眸充血,苦于不得动弹,只好再次闭眼,不忍卒视薛稼依在他的注视下殒命。 华澜庭暴走了。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丹田内黯淡的雷丹重新旋转起来,似有呻吟声传出,博山炉放出毫光,颤颤巍巍,但是显见力不从心,炉壁承压过重,有了模糊软化的迹象。 来不及了。 华澜庭不管不顾,借势猛烈运转玄功,先走后走,拼得一命赔一命,如此处境,如此救护,死不足惜! 就在此时,雷丹之内发出一声轻响,只华澜庭感觉得到,一团灰影冒了出来,明暗交替闪耀。 与此同时,视线中,薛稼依的体内也飞出一团灰影,同样明暗交替闪耀。 自己体内的灰影随之遁出并张开。 两团灰影都如同被渔夫抛出的渔网,从一团骤然变大,丝丝结结,极其迅速地迎向对方,好像久未见面的恋人伸出手臂,飞奔向对方的怀抱。 说时迟,那时快。 成大坚的拳影最先遇到从薛稼依那里出现的灰网,直如扬汤泼雪,拳影无声无息被切成十七八块,消弭空中。 紧跟着,两面丝网合拢,罩住了处在两人之间的成大坚。 灰色,很多时候代表着死神。 丝网,顾名思义,那就是死亡。 成大坚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惊骇欲绝的神情。 丝网合一,成大坚好比被渔网网住的一尾大鱼,任其怎么垂死挣扎都无法摆脱缠绕,以及分割。 罗洗砚看不到,华澜庭和薛稼依二人目睹了成大坚被网线直接肢解的过程,成大坚的元婴之体,就这么生生被分尸了。 灰化肥挥发发黑会化灰挥发。解体的成大坚化作飞灰,作了阵法的肥料,遗言都没留下半句。 华澜庭和薛稼依对此突发情况也是莫名其妙、目瞪口呆。 两人从来不知道自身体内暗藏着这样一件东东,在关键时刻救了他和她的性命。 华澜庭没有眨眼,自灰影出现,余光目睹成大坚的死亡,他目光的焦点则一直凝聚在薛稼依脸上。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人心神不宁,虽非他本意,神思却有如丝线牵引一样被吸了过去。 以往都是极度想念风清隽时,才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凝望。 薛稼依也是如此,两人对视。 大阵之外,一道老迈的灰色身影悬浮,喃喃道:“果然在生死之际受到感应被激发了。”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这便是人间无解之相思灰。相思成灰,也不改痴心恨意。相思,催人老、绊人心,却挥不去,散不开啊。呵呵……” 说完后,身影徐徐消散。 大阵之内,罗洗砚睁开双眼,四顾茫然道:“咦,成老鬼呢?” 华澜庭和薛稼依这才收回目光,都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想要解释也是说不清楚。 华澜庭努力避开薛稼依又盯过来的眼神道:“许是被移形换位的法宝吓走了吧。” 薛稼依也想想道:“没准,这件救命法宝是我师父所授,可能老鬼认出,他惧怕师父,不敢再下毒手,所以溜走了。” 罗洗砚如释重负,眉开眼笑看向薛稼依:“不管了,绝处逢生的感觉真好。” 华澜庭略一凝神,变颜变色,叫道:“不好!” 第417章 乘风破浪 罗洗砚问道:“老弟,咋了?” 华澜庭:“成大坚……那个,消失后,他的这个空间很快就会坍塌。” “好事啊,不然凭我们三个的能力和现在的惨状,要想破开空间出去可是难上加难,这不正好嘛。” 罗洗砚此时还沉浸在薛稼依先过来救他的喜悦中,满不在乎。 薛稼依给了他脑门一个爆栗:“你傻啊!脑子不转了是吧?空间塌陷岂同儿戏?虽然是个半吊子货色,随处可能产生风暴乱流,要是避不开碰到了,不亚于乱刃分尸。” “是哦”,罗洗砚明白过味儿又紧张起来,“咱们的元神不够凝固,不比成太监的元婴之身,没有肉身的保护也足够坚硬,而且还能在相当程度上随意大小松散变化,再者我和华老弟伤重,行动都困难,妹子你也虚弱,这便如何是好。” 说话间,空间已经开始轻微晃动。 三人的半元婴状态已经能让神色在脸上显现,感受到远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震颤感,罗洗砚脸色发白,强装镇定看着华澜庭:“我说老弟,你为什么脸色发红、红里透紫,紫里还带着点儿黑?” 华澜庭下意识抹了把脸,他正在分析自己元神的现状并思考对策,没有理会罗洗砚。 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这两只灵物在阵法里受到的压制比他还大,在帮着他击杀白额魔隼后陷入沉睡,龟甲特暴龙被招摇峰借去研究,这次没有跟来,其他法宝装备带不进这里,情况很是棘手。 薛稼依咬咬嘴唇,一摆手中八宝驼龙枪:“说不得,没办法了,你俩元神受创不轻,指不上了。这杆枪虽是能量体,但有吞噬阴气之效,且凝固无比,你们跟在我后面,我以此枪开路,看看能不能硬闯出去。” 罗洗砚说:“别介啊,哪能把担子全压在妹妹你一人身上。我这根拐杖乃辟邪千年桃木所制,在这里也有驱散阴气之能,附在你的枪头之上,可以多几分胜算。” 华澜庭道:“说得对,我也出把子力气。三人同心,其利断金。罗兄,我见你把芭蕉扇的扇骨残片和受损的青龙偃月刀都收了,可否交给小弟一用?” “没问题,尽管拿去玩儿,你要作甚?” “不瞒两位,我所修为雷丹,体内并有一异宝丹炉辅助淬炼。此刻尽管萎靡,丹炉应该是受到刺激,在重压下突然变得异常活跃,要不我怎么脸色红润、精神焕发呢。” “平时用不上也做不到,但这里的东东都是意识魂魄形成的能量体,反而能纳入炉中锻烧。我在门中辅修炼器,此际炉火正旺,短时间内就能成形。” “反正不求精致,我想炼出一件能量斗篷,护住你我她三人,冲出紊乱的空间会多一层把握。” 薛稼依将信将疑,担心地问道:“真的假的?你红光满面不会是回光返照吧?你行吗?” 华澜庭是说了谎,隐瞒了元神的伤势,但之前在和薛稼依调换位置后他超负荷爆发,博山丹炉变得发烫发飙也是实情,以此炼器是他突发奇想。 定定神,他故作不满道:“回光返照?什么话,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请把你的吗字收回去,我当然行!” “再说了,不齐心协力的话,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不行也得行。” “另外,我也想过了,成大坚的空间不是他开辟出来的独立等位面空间,是我们所在世界的附属子空间,本身也不完善,所以我们没有被卷入异空间迷失的危险,空间乱流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很长,只要能挺过去,必定可以回归。” 华澜庭既然这么说,又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罗洗砚于是取出残片交给他。 华澜庭:“罗兄,这些等冲出去应该就废了,算我借的,以后赔给你。” 罗洗砚:“说的哪里话来,小意思,还什么。哥哥我和商家商晨阳相熟,这家伙好色,到时多送他几个异域的大洋马女人,材料和法宝都好说。” 一旁的薛稼依脸色阴沉。 罗洗砚后悔自己多嘴,忙往回找补:“他是他,我是我,哥哥身家清白的很。” “那是,素闻拂晨堡罗少堡主在女人堆儿里长大,花名远播……” 罗洗砚抓耳挠腮,一副苦瓜脸。 华澜庭顾不上罗洗砚掉坑里了,时间不等人,空间风暴正迅速向内蔓延。 他也不是全然的异想天开,这种炼器方式是风火伦说过的。 小心翼翼将所有残片置入丹田内,按照风火伦说的方法,华澜庭开始锻造。 过不多时,一件大斗篷被抛了出来,表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这要是让风火伦看见了,一准儿掩面不忍卒视,把他骂得狗血喷头,自此逐出师门。 罗洗砚的拐杖被固定在八宝驼龙枪前端,长枪穿过斗篷中心探出,三人尽量缩小身形,在斗篷内攥住枪杆贴服。 准备完毕,略有恢复的薛稼依驱动大枪向前冲去。 能不能逃出生天,一看两件兵器和斗篷的威力,二看薛稼依能坚持多久,并取决于空间风暴消散的时间。 其他的,就看三人的运气如何了。 空间坍塌引发的风暴所带来的乱流和裂缝的强弱大小没有一定之规,运气不好遭遇到过于猛烈的,就只能自叹倒霉了。 不过华澜庭没有完全听天由命,他以紫微斗数和紫占之术测得了有利的方位,并在途中随时进行微调,力图趋吉避凶,找到相对安全的行进路线。 大枪和伞状斗篷的组合如一叶扁舟在空间乱流里浮浮沉沉,时而被高高抛飞,时而隐没在汹涌的气流波涛之下。 杖身驱散阴气,大枪吞吸阴气,薛稼依提供前进和趋避的动力,斗篷防御前两者拦挡不住的乱流威胁,三人“乘风破浪”疾行。 虽已做到了能做到的,龟缩在斗篷下的三人还是被剧烈的震荡击打得头晕眼花,但此时只能任尔西东、祈愿平安了。 尽管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人倒是想开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元神之体虽说极度不舒适,心情却是放松下来,心中渐有豪气升起,油然生出“乘风破浪”爱谁谁的快感,直想高歌长啸出声。 华澜庭在高抛低落的过程中几次要晕厥过去,靠着这种自我陶醉的感觉才维持住清醒,遂抛开现实想些其他的事情分神。 人是思维的主人,有时却不能百分百左右自己的思绪,像此时他想到的不是挚爱亲朋故交,而是“乘风破浪”的出处。 《滕王阁序》中有一句: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 这里的“宗悫”是个名字,典出《南史·宗悫传》——悫年少,问其所志,悫答曰:愿乘长风,破万里浪。 “乘风破浪”即源出于此。 宗悫其人为南北朝人,年少志大,后来果然有出息,曾任左卫将军,封洮阳县侯,官至安西将军、雍州刺史,死后追任征西将军,谥号肃侯。 李白在《行路难》里也用了这个典故: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他心分二用,一边想着,一边掐算,不断指挥薛稼依变换方向。 华澜庭猜得不错,没了成大坚控制的空间发作的快、消散的也快,在薛稼依的内息就快枯竭时,噼啪一声,大家只觉光华一闪而逝,四周一下子就恢复了清明,三人跌落尘埃。 出来了。 长枪和拐杖上伤痕累累,斗篷也是残破不堪,好在三人的元神还全乎。 没等他们缓一口气,倏然一下,目眩神驰,因肉身离得不远,三人的元神自动回窍,元神归位。 不知多久,薛稼依和罗洗砚先后醒转。 树林里静悄悄的,偶有虫鸣鸟叫,天气清朗,和风舒畅。 罗洗砚四仰八叉仰面朝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好甜。依依,大难不死,咱们是不是该庆祝下?”一边伸手去拉身旁的薛稼依。 薛稼依躲开,翻身而起:“依依是你叫的吗?快起来。” 华澜庭一直没有出声,两人这才发现他直挺挺挺地躺在地上。 两人俯身查看,华澜庭面如金纸,呼吸急促,人事不省。 薛稼依一摸额头,热得烫手。 两人被吓住了,使出手段推血过宫、拍掐点按,华澜庭就是毫无反应。 华澜庭的元神实际上遭到了重创。 入阵后对阵群鬼本来就消耗极大,又和成大坚苦战数个回合,歼灭魔隼后状态更是低迷,再被拳影轰击,后又强行爆发,还硬挺着炼器,出阵过程中历经连续的冲击震荡,铁人也捱不住。 风是乘了,可这么一浪,让元神也严重破损了,他此时陷入了深度昏迷。 薛稼依和罗洗砚只是粗通药理,对这种神魂之伤都是束手无策,两人只敢拣选了些稳妥的丹药喂华澜庭吃下,修真之士少见的高烧是退了,人却依然不能清醒过来。 薛稼依急的转圈跺脚,罗洗砚比她镇定些,说道:“别急,华老弟性命无碍,我们处理不了元神受损,这里离梧州已经很近了,你我速速进城,商家当有办法治疗。” 事不宜迟,罗洗砚背起华澜庭,两人一起向梧州方向而去。 路上,他们遇到了罗洗砚的手下,这些人都没事儿,正在没头苍蝇一样满世界寻找三人。 汇合后,一行人急匆匆赶到了梧州,直奔约定之地。 第418章 心传意会 约定之地是商家在梧州的分号,等他们寻过去,却扑了个空。 分号的伙计告诉他们来晚了一步,商家车队已因故提前半日出发,留下话说如果有姓罗或姓华的人找来,请其加速行进赶上车队。 车队带着辎重,速度不会太快,一行人马上出城追赶。 尽管快马加鞭,但当天是赶不上了,等到入夜,罗洗砚和薛稼依决定在一条大江边的树林里歇息半个时辰,然后再连夜赶路。 当晚,月色明亮,夜凉如水,众人简单用了些吃食后,罗薛两人移步到靠江的空地,生起了篝火围坐。 罗洗砚见薛稼依有些神不守舍,不时看向还处在昏迷之中的华澜庭,忍不住出言宽慰道: “妹妹不必担心,听说华老弟和商家交情匪浅,虽然在梧州城里才知道商家带队的不是外界以为的商晨曦商二爷和锦书大公子,但这次负责的二当家商驷爷和他的儿子商晨阳和我极为熟稔,他们主要负责商家在西北的生意,我请他们全力救治,必无问题。” 薛稼依收回目光:“那感情好,怕就怕你那个酒肉朋友商晨阳和你一样沉迷酒色,没什么本事。” 罗洗砚讪讪:“也不能这么说吧。阳少或许在势力上不如商老爷子一脉的商晨照和商晨曦两兄弟,但也因为不太得志,所以还是很奋发要强的,身边的能人不少,非一般世家纨绔可比。” 薛稼依哼了一声:“狐朋狗友,一丘之貉,但愿如此。要是不行的话,本姑娘就另做打算。” 罗洗砚被她奚落,心有不甘:“都说过了,他是他,我是我,哥哥可是出淤泥而不染,一心想要找一个灵魂伴侣的。” “是吗?你一个自己都没有灵魂的人,还奢望能有灵魂伴侣?” 罗洗砚一怔,出奇地没有反驳,他当然知道薛稼依不是说他没有魂魄,所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他是被薛稼依的这句话震到了。 又想了想,终是不服气:“妹妹随口的一句话都好有哲理,哥哥佩服。确实,只有自己内在先拥有某种情趣,精神上有所归依,然后有共同志趣的人才会出现。” “不过,罗某也没那么差吧?琴棋书画、渔樵耕读,多少还是解得个中趣味的。” “好啊,那我亲自考较一下你,咱俩各以眼前景物吟咏几句。我先来。” 薛稼依抬头望去,静夜水边,柳枝轻摇,月下江心,远远有一舟浮荡,一渔翁披蓑带笠,正闲坐垂钓独饮,似有歌声隐约传过来,于是吟道: “柳摇风静人钓月,月钓人静风摇柳。” 良辰美景里,罗洗砚眼里并无美景,只有良辰,只有薛稼依,他见她正手捧一碗莲藕在吃,想起一诗,同样也是正反回文句: 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 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 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藕丝长象征着恋人之间的情意绵绵,古乐府中常以藕谐音偶,以丝谐音思,藕节同心,象征情人的永好。 “轻浮。轻薄。”薛稼依嘟嘴道,“要是澜庭醒着,就不会如此。” “他会怎样?”罗洗砚虽觉良辰瞬间变凉辰,仍痴迷地看着小嘴嘟起的薛稼依问道。 “我猜,他会说那首应景的诗,意境绝美,豪迈中难掩孤寂—— 一蓑一笠一扁舟, 一丈丝纶一寸钩。 一曲高歌一樽酒, 一人独钓一江秋。” 罗洗砚这才把注意力放到江面上,恰逢一片乌云漂移遮住了明月,点头吟道: 月黑见渔灯, 孤光一点萤。 微微风簇浪, 散作满河星。 薛稼依轻叹一声:“聚是一轮月,散是满天星。人生,聚散无常啊。” 罗洗砚知她担心华澜庭,继续安慰道:“别太担心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薛稼依抢白道:“嗯嗯,比如你从讨厌变成了好讨厌。” 言罢,她感到有些歉然:“罗兄,不好意思,心情不好,今晚说话冲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罗洗砚受宠若惊:“没事没事,朋友嘛,相互之间就应该分享与分担,让我们都达观些吧。” “你说,什么是真正的达观?” 问出来后,薛稼依没等罗洗砚回答,接着道:“我师父说过,一件事情的正面和反面加在一起才是全面,所以达观就是悲观和乐观加在一起。人在悲观痛苦的现实面前应该乐观自强,在乐观顺遂的时候应该悲观思危。” 罗洗砚:“令师必是一位智者。我一直没敢问,以妹妹你的年龄和修为,当出身名门或隐修宗门,不知是哪一家?” 薛稼依摇摇头:“不是我不告诉你,一是师父不许我泄露有关宗门的事情,二是我……其实也不知道。” “要说是宗门,只有我和师父两人相依为命,师父从来也不提门派的名字和她的名讳。” “我们平时就住在一个小村子里,和普通村民比邻而居,偶尔会去到一个恍若与世隔绝的地宫,而且只要师父施法,环境转瞬即变。” “令师真乃神人也,叫人好生向往。问一下,你觉得你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师父她嘛,是个很奇怪的人,话不多,有时候说出的话极富智慧和道理,有时候又前后矛盾,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经常有种幻觉,师父她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 “她老人家有时候冷酷残忍,动辄灭门的事我都见过好几回,完全是视人命如草芥,恶魔一般;有时候又宅心仁厚,简直是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施粥舍饭,活菩萨一样。” “再比如说,我们从小就被灌输了好人坏人、好事坏事的观念,师父就会对我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好和坏之间是一个转换,换个时间和角度,同样一件事情,或者说任何一件事情,都会在价值判断上呈现出另一面的可能性。” “我似乎明白的时候,她又说这还是片面,所谓好的和坏的,它们是同时存在的。” “简单的区分好坏,也许是人们懒惰的自我保护行为,为了趋利避害而做出的粗暴判断。” “实际上,你心目中的坏人也会有很多好朋友,他也会真心帮助过别人,你认为的好人可能暗地里干了不少坏事,或者起码是想过很多龌龊事,只是没有胆量、机会和因缘做坏事而已。” “只以好坏来判断,会有很大的偶然性和片面性。” 罗洗砚笑道:“这也好理解。我父亲说过看人看事要有全面的视角。人的眼睛长在鼻子上,只能看到眼前和余光扫到的的范围,马的眼睛长在两侧,就有更宽广的视野,什么蜻蜓和苍蝇的就更强了,它们的复眼几乎四面八方无死角。” “我们修道之士,就是要争取做到感知无所不在、无所不及。” 薛稼依:“你那还是针对的现实世界,师父说全息是十方维度的——上下、前后、左右,还有过去与未来、生与死或者阴与阳。” “令师尊真是得道高人。” “我也这么认为,曾问她何为道,师父欲言又止后,告诉我她并没有得道,否则就不在这方世界里了。她说,道,是言语说不出来的。” “道是没有边界的。我们的世界如果是个大圈,语言就是里面的一个小圈。我们认知的边界几乎就是语言的边界,人想用小圈去丈量大圈,那是徒劳无功的,小圈以外的部分,在语言描述之外。” “但凡能说出来写下来的,就难免丢失和损耗信息,不是不想说,是根本说不出来。语言是单向性的,大部分人的头脑运转只接受单向运转,于是乎我们的世界观受制于我们语言表述的局限。然而很不巧,这种模式是我们认识世界的唯一工具。” “师父就是这样的矛盾。她今天说:你问道于我,我只能不可言说地保持沉默,但第二天她又会说,道,虽不可言,但却是可以被感知到,并是可以检验的。” “道,可以心传,不能口授,可以有心得,而不可以目见。办法就是不断地经历和体验。” 罗洗砚失笑:“这倒是应了佛家的学说,不断地在六道里转世轮回历劫,数不清的经历体验过后,建立起十方维度的全然的视角,然后就可以成佛或得道了,因为有了对一切都有了不好不坏的同情——基于同等情境的理解和悲悯。当然,我想也会有无奈吧。” “不过,我现在倒是对这种可以心传而不能口授的意境有所体悟。” “当你爱上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同时喜欢上对方的时候,语言上的我爱你,那只是最终的一种确认形式而已。” “在这之前,在没有说出这三个字之前,那种心心念念,那种心有灵犀,那种心心相印,那种心照不宣的状态,就叫做心传,我爱你就是口授。” “心传意会的状态,才是爱情最为美好最为美妙的时候……” 薛稼依眨眨眼,正不知如何回答,两人忽然同时感觉到,身边躺着的华澜庭好像,动了,一动。 第419章 观电影法 逗你玩儿。 华澜庭就是翻了个身,嘴里咕哝了句什么,然后任两人如何折腾他,仍旧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薛稼依大失所望,复又忧心忡忡地坐下。 罗洗砚这次没有温言安慰,而是以探究的口气说道:“华老弟是元神受伤,魂魄有损,这个问题很麻烦。因为意识灵魂这块儿,历来是最为神秘未知的。” “他的元神要只是超负荷运转过度疲劳的话还好说,将养休息些时日就能自行恢复,如果是三魂七魄破损就比较棘手了,重则长期昏迷不醒,轻则醒来也是精神错乱或者失忆,具体要看损伤的部位和受创的程度了。” “我听说,元神出窍分为阳神出窍和阴神出窍。” “阳神是精气神的混合体,散则成气,聚则成形。” “高阶大能们的元神凝练,已修成元婴,可分为三等:次等的隐显如意、出入随心;中等的能离体遨游、纵横自在;上等的可凝空摄物、身外化身、任意变幻;等成仙后,则灵肉合一、历劫不坏。” “像我们现在,精气神不够凝练,阳施阴化不够彻底,元婴显像模糊,为阴神出窍。” “又有说法:元神为魂,识神为魄;元神在脑,识神在心;魂为先天,魄为后天;魂为阴神,魄为阳神;元神为天命之性,不神之神,不生不灭;识神为气质之性,为神而神,有生有灭。” “实际如何,非你我现在所能窥伺。” 薛稼依懊恼地说:“是啊,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我师父在这方面颇有心得,只恨自己平时没有多向她请教,不然也不会此时一筹莫展。” 罗洗砚有心岔开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追问道:“尊师有过什么高论?” “嗯,师父曾说过,物质是由意识所决定而生成的,意识决定物质,我们的身体只是精神意识的物质外化,外化物质的消失,并不代表精神意识的消失。” “人的神魂意识,从本质上讲也是一种能量和信息,而宇宙中的任何能量信息都是不会消失的,所谓的消失,不过是转换为了另外一种形式的存在。” “从这个角度上看,生命从来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完结,每次的终结都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师父揣测,意识的源头是某种未知的神秘存在,对此人们的叫法不同,在道家就称作道。“ 罗洗砚插道:“我们所在的空间是三维的,据说天地宇宙可以达到无法想象的十一维,可能那就是天道吧。” 薛稼依说:“谁知道呢,师父猜测灵魂意识还要高于十一维,而且还是一个整体。” “千千万万的人与动物,看似拥有千千万万个独立的意识,实际上,兴许根本就是一个主意识上分化出万千个体。” “好吓人”,罗洗砚缩了缩脖子,“那会是种什么生物……蚁后蜂王么?” 随后,他又以低不可闻,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哔哔:“那岂不是说我们俩是一个妈生的兄妹,这以后到底还能不能对你有非分之想了呢?不过按说应该在三代之外、出了五服,不算近亲结合……” 薛稼依没听到他胡思乱想的胡言乱语,不然估计得气个半死,言道:“乱讲!大不敬!” “我想,这个主意识,应该并非某种生物吧,或者是超出了我们认知的某种生命体。” “最大的可能,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规则,所有的天地基础法则都是由其衍生出来的,用以维持宇宙的运行。” 罗洗砚想了想:“照你,不,照你师尊这么说,我觉得死亡在某种意义上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反正结束就是新生,不是在佛家的六道里不断轮回,就是在极乐世界或者神界仙山里逍遥。” 薛稼依慭慭然:“我不舍得,我还是对死亡感到极大的恐惧。” “你想啊,人一旦走到生命的尽头,那些曾经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美好的、哪怕是不好的记忆、经历、情感,所有的牵挂、惦念、甜与苦,统统将会消逝不见。” “人之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能思考,有着丰富的情感,烟消云散,该是多么的可悲可叹啊。因为有这些,人间,才值得。” “再者说了,对我们个体而言,结束就是结束,即便真的能够以另一种形式新生,那和现在的你也没半根毛线的关系了,这不能成为我们不珍稀生命的理由和借口。” 罗洗砚以无厘头的方式继续引开话题:“天道他老人家既然这么高妙超然,自己神游太虚就得了,逍遥自在也好,无情无义也行,自得其乐呗,干嘛非要生出我等低维世界和‘低等生物’,还要以各种法则束缚我们?” 薛稼依给了他一个白眼球:“你问我,我问谁?” “或许,像师父某一天午睡醒后所讲的——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我即世界,世界即我。我们是世界的投影,世界也是我们的投影。这是个相互投影的世界,世界是所有人投影的集合。” “用道家的话讲——物无非彼,物无非是。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 “用佛家的话讲——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可能,人们内在的精神意识并不真正存在于当前的物质宇宙,它纵横跨越在高维空间和当前空间等所有空间之中,或者就是高维世界在当前世界中的投影。” “限于规则,不同维度之间的物质是不能相互兼容的,高维空间中的东西进入低维空间,必须在低维空间找到某个东西投射,借由载体才能实现维度的转化。” “至于为什么要降维进入,也许因为这是身为宇宙最高规则的本能,亦或是它的使命和存在的意义。” 罗洗砚挠挠头:“好费解。“ “好像道家有个典故,说的是人面对很多面镜子,镜子里有影子,镜子里的影子也有影子,于是影子的影子问影子,老兄你怎么动来动去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呢?影子对影子的影子说,你这熊孩子,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跟着动的影子之一呢?” “是啊”,薛稼依感慨,“我们怎么知道镜子里面的自己,不是一个影子的影子呢?” “我们每天晚上睡得昏天黑地,像睡死过去一样,为什么不会害怕呢,因为我们知道天亮了会醒来,所以没有担忧。” “同理,人生这一场大梦之中,焉何不知死亡就不是一场梦境呢?你又怎么知道,你现在活着的世间,不过是另外一个世界里某个人的一场大梦,甚至只是其中的一个片段呢?” 罗洗砚愣怔了一会儿:“这还真是个问题。吾尝闻,太初有道。” “我修炼之初的师父也说:大道本源超越了世间万物,别说有天地之前,没有天地之前,道就已经存在。道,幻化一切,所谓‘神鬼神地,生天生地。” “大道永不枯竭、没有开始,亦没有结束,连时间和空间都是其产物。” “我当时问他,凡事总有个开始吧,总有个想当初吧,总有个边界吧,不然边界之外又是什么呢?” “师父笑道:这是因为你先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要知道时间和空间也不过是概念的假象,比如时间,那只是大脑关于光阴的主观刻度体验而已。” “我那时虽然不敢反驳,但心里是不服气的。就算时间和空间是不真实存在的幻象,还不是需要人的主观体验去感知和验证吗?” 薛稼依点点头:“我到现在都有这样的困惑。我问过师父,师父有时候不理我,有时候每次给出的答案都不太一样,要不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人格分裂为好几个人呢。” “有一次被我问急了,师父说这是她修炼的道法——在现实与梦境中扮演不同的角色,体验不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要是有一天她做出了什么令我难过的事,让我不要恨她。” “好有趣,好神奇。”罗洗砚赞道。 “才不是,师父说修炼的过程是很痛苦很分裂的。你想啊,如果她在一个所谓的虚拟的世界里待的时间长了,长过了在我们这个真实的世界的时间,那么对她而言,虚拟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我们这里反而是梦境一般的不真实,孰真孰假啊?” “而且,她的很多话我听不懂啊。” “例如,我问她修的是什么秘法,师父有一天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若是把这四句话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从后向前反着读出来,她修的秘法就是——观电影法。” “我问她什么是电影,师父笑而不语,后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把自己活成一场大戏吧,一幕幕、一帧帧……” “人间,即戏台。” “很多人的人生,比戏还要精彩。“ 罗洗砚还想再聊下去,薛稼依却不肯了,催着他起身,大家接着漏夜上路,追赶商家车队。 第420章 殊玄七劫 一路不停,至中午时分,众人追上了在路边歇息吃饭的商家车队。 有人通禀后,商晨阳闻讯迎了出来。 商晨阳浓眉大眼,长得其实还算英武,只脸上的酒糟鼻子有点儿破相。 他从车仗里走出后快步过来,哈哈笑道:“罗大少向来守时,我就知道你定能赶上来。” 商晨阳和商晨曦同辈,但因商驷得子甚晚,所以比罗洗砚年长不太多,两人一直平辈论交。 商晨阳嘴里说着话,眼光却火热地瞟向了罗洗砚身边的薛稼依,问道:“这位姑娘面生,请问是哪一位啊?” 罗洗砚知道他的尿性,笑着说:“薛稼依薛姑娘,兄弟我在路上结识的好朋友,颇为投缘,阳哥以后要多多照拂啊。” 商晨阳眼神一滞:“啊,明白明白,不就是弟妹么,好说好说。” 薛稼依心忧华澜庭,没理会两人的调侃,暗中在后面伸手抻了抻罗洗砚的衣襟。 罗洗砚会意,忙道:“阳哥,闲话后叙,我们在路上遇袭,有位兄弟受了重伤,还要麻烦你找人给看看。” 商晨阳吃了一惊:“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招惹你拂晨堡。是谁受伤了?” “这人你应该知道,自在万象门的华澜庭华老弟,听他说也是来和商家会合的。要不是他,估计我和薛姑娘还不好脱身。” “是他?我知道,不是外人,说起来也是商家的外姓子弟,我马上着人诊治,这趟出来随行的高手不少,你们尽管放心。” 商晨阳先安排人把华澜庭抬进一辆马车,自己带着罗洗砚和薛稼依去见了他父亲商驷,商驷立即请座下几位大能前去察看,商晨阳则拉着罗薛两人和商驷叙话。 商驷询问了他们遇袭的经过,随即传令下去,让商家在梧州的商号即刻展开调查。 罗洗砚问商晨阳:“你们怎么提早了半日出发?” 商晨阳答道:“你没听说吗?日前从前方传来消息,交易大会所在地附近的鸡鸣山里有宝光多次出现,有人探察后认定那里将有异宝现世,惹得众多修士纷纷前往寻宝。” 罗洗砚道:“你们商家豪富,什么宝贝没有。再说这种情况在仙洲里也常有发生,这就能惊动商驷爷和你亲自出马?” “兄弟唉,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这次可非比寻常。殊玄仙洲,要大变天了!你总知道殊玄六劫吧?” 罗洗砚和薛稼依闻听都是勃然色变。 殊玄六劫,说的是殊玄仙洲最近万年历史上的六次内部劫难,每一次都是始自异宝出世。 这些异宝不是一件两件,而是一座宝库,往往涉及了多种法宝法器和各种各样的功法秘籍与装备材料。 这些宝物有的见诸于典籍和传说中,很多都是闻所未闻的远古、上古和中古时期的遗存。 虽说近古时期的修真水平得到了不小的提升,整体上未必输于前人,甚至在有些方面已经开始超越,但这些遗存中每次都会出现几件神器和准神器,功法和材料也多是失传已久或者在仙洲里早已绝迹的,因此都会在仙洲内外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争夺大战。 历次大战都会卷入仙洲里几乎所有的门派,这还不算闻风而来的其他大陆上的修真者。 历次大战的规模层次、惨烈程度和波及范围都要超过不久之前中央厚土大陆入侵的那次,由于宝物经常会被反复争夺、数度易手,并由此激起各种新仇旧怨,故而会持续不短的时间,就算想置身事外的宗门也往往难以独善其身。 每次大战的结果必定会导致一次修真界里的大洗牌,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改变殊玄仙洲的既有格局,形成深远的影响。 一方面,大战导致不少门派就此消亡或衰落,以及大量修士的陨落,过程称得上尸横遍野、血流漂杵,是以被冠以仙洲劫难之名。 但在另一方面,战事沉寂之后,又会促使一些新门派的诞生和现有宗门的快速崛起,并且在风起云涌中会催生出一批新生代的领军人物,而际遇好的老牌强者也不乏由此得以飞升的先例。 再有,每次历劫的若干年后,殊玄仙洲的修真水平都能被带动再上一个台阶,从而在和其他大陆的竞争中一直不落人后。 有了这样的刺激和好处,尽管每次事后反思,各方都觉得应该保持克制,建立起一个更为温和的资源争抢模式,避免短时间内伤筋动骨的严重损失,却是始终无法达成共识,一次次都是猫闻到了腥一样为此杀红了眼。 前六次大劫的间隔时间有长有短,也有人找寻异宝现世的原因和规律,可总是没有定论,大家只能把之归结为天道自然在冥冥之中安排的世道演进。 如今距离第六次大劫已经过去将近两千年了,以致很多人都淡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不想第七次大劫的序幕,在此时开启。 罗洗砚被这个消息震得半晌没说话,缓了缓才道:“阳哥,仙洲将乱啊。” “可不是吗。”商晨阳舔了舔嘴唇,“不过也是机会啊,乱世出枭雄,时势造英雄,你我兄弟可要把握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拂晨堡长期偏安西北一隅,你就不想一振家声?” 罗洗砚缩头道:“如此乱象,全身保命最要紧。” “切,你不想,令尊未必不想。再说了,躬逢此事,想躲都躲不开吧。消息一出,无数人正拼了命赶来。我们正好离得近,怎么都要过去看看。” “每次取宝的规则都不太相同,这次不知是什么样。咱们到了可以选择先观望不动手,但近水楼台先得月,掌握第一手情况和先机没有错。” 薛稼依也是吃惊,但她这时更关心华澜庭的安危,催问道:“不知商家高手检查的情况如何了?” 商晨阳让罗洗砚和薛稼依先去休息,他们很快会再次启程赶路,说等有了确切的消息会通知两人的。 不一会儿,商晨阳被商驷叫了来,父子二人低声商议。 商驷年纪老迈,但眼神犀利,商晨阳没遗传到的鹰钩鼻子让他更显桀骜,他问道:“晨阳,华澜庭这事儿你怎么看?” 商晨阳没反应过来:“华澜庭?随便吧,这不算事儿吧?当务之急不是说好了吗,争取在异宝现世这件事上从中渔利,以期获得更多的争位筹码。” “糊涂!你笨啊?爹平时怎么教你的?成大事者,胸中要有沟壑,有大局观,同时事无巨细,在小事和细节上也要面面俱到!你这个样子,将来为父怎么放心把诺大的家业交给你?” “事有凑巧,此次本来该是商晨照或商晨曦带着商锦书来的,临时换成咱爷俩儿,又刚好碰上千年不遇的大劫之事,此乃天赐良机,天助我也!” “你大伯把持商家,他那一脉的子孙也争气,你我父子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机会翻盘。这些年来我在西北隐忍经营、暗中布局,不敢稍有放松懈怠,面上谨小慎微、踏踏实实,一切唯大哥之命是从,让他不起疑心,图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有变局。” “今时事情突发,仙洲很快就会乱起来。” “以大哥老谋沉稳的性子,肯定是谋定后动,目前不会贸然临阵换将派人来替换我们。” “所以这里你我父子说了算,正好可以动用商家在东南地区的力量浑水摸鱼,壮大自身实力。同时,当仙洲陷入动荡,大哥一脉的人必然不得不四处出动救急扑火,他的嫡系力量分散了,我就可以布置笼络的人手在各地下黑手。” “此消彼长。等局面混乱到一定程度,等长房一系的重要人物减损,等里面效忠和外面支持你大伯的势力变得薄弱了,我们就能联络各个旁支,在为父控制的隐藏力量以及外部合作者的帮助下逼宫,让你逆袭成为商家之主!” 商晨阳还是不解:“这些孩儿都知道啊,这和华澜庭那小子有什么关系?” 商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这是大策大局,但小节亦不能忽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蚁穴溃坝非一日之功。任何能削弱大哥实力的事情,我们都要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去做。” “华澜庭,给你的情报上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不说他本身就是个天才,未来成就可期,他更是自在万象门的宝贝,是商晨曦和万象门联络的纽带。” “万象门,也不止表面上显露的那些实力,加上两边经由铼矿合作形成了越来越紧密的关联,实是晨曦兄弟俩很大的助力。” “所以,我们要斩断这层联系,轻者给万象门造成损失,最好能够破坏双方的关系,促成两下里的反目。” “就算对我们的大计不具有决定性的影响,但这样的事做多了,早晚有一天,会让力量对比的天平向我们这头倾斜的。而且,很多事情会是连带的,效果未必当时就显现出来,焉知这不是一步妙棋。” “孩儿懂了。那……趁此机会直接除去他,还不是上策。” “废话!华澜庭是我们商家的白金子弟,尽管有伤,眼睁睁在你我手里折了,总是不够妥当,留人口实。” “那要怎么办?” “啪!”商驷一巴掌呼在商晨阳脑瓜顶上,低哮起来:“都要你老子想办法,我生你何用!另外,这里有份最新收到的消息,你看看。我的小祖宗,你多动动脑子好不好?” “还有,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全都还给我了吗!” “凡事要懂得利益最大化。商家首先是商人,人脉资源和渠道网络最重要,有了这些,宝物应有尽有,打打杀杀夺宝的事,让其他人去干。” “此外,你还要晓得隔岸观火,尽量把自己摘干净,要会笑里藏刀、无中生有、借刀杀人……” 商晨阳看了情报后,左思右想发呆了一会儿,喜道:“有了!孩儿腹生一计,不过要用到您老秘藏的那枚丹药。” “嗯,狗咬狗,一嘴毛,虽有缺憾,不能完全满足您挑拨离间的要求,也够了。我在您的教诲上还加上了一条——一石二鸟。不,简直是一石三、四鸟!” 第420章 吉星天池 不久后,商家车队启程上路,向着鸡鸣山方向疾驰。 薛稼依在马上心神不定等的心焦的时候,商晨阳从后面赶上来和两人并辔而行,看他脸色显得很沉重。 罗洗砚忙问:“怎么?华老弟的情况不好?” 商晨阳盯着薛稼依,没绷住笑了:“吓你们的,都说过包在我身上了。”随后又面色一肃:“不过,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当然是好消息。”罗洗砚道。 “先讲坏的吧。”薛稼依说。 “我还是先说好的安你们的心吧。” “好消息是,华澜庭的伤没想象中的严重,他的元神破损轻微,主要是因为疲劳过度,所以进入了自我保护的休眠状态,不用外力干预的话,需要相当长时间的沉睡静养。” “既然是我商家的白金外姓子弟,父亲特意准许用了他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一枚珍稀丹药,相信华兄弟很快就能苏醒的。” “坏消息也不是太坏。据我家精于医道的大能说,华兄弟的神魂如同拉伸过狠的皮筋一样,丹药虽能让皮筋迅速恢复原状,但是这皮筋内部的弹力在短期内是无法修复如常的。” “我的意思是,等醒过来以后,华兄弟的战力基本无损,就是可能有一段时间会浑浑噩噩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问东答西,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失常,时而清醒时而迷瞪,需要我们有心理准备,多加照应,假以时日就会完全康复。” 罗洗砚松了口气:“能醒过来就好。咱们兄弟,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薛稼依道:“多谢了。这样的话,我们得陪在他身边,不能让他单独行事,直到他完全好了,或者交到自在万象门手里才能放心。” 商晨阳说道:“这样啊。那我正好有一事要和两位相商。” “阳哥请讲。” “你们对异宝出世的事情怎么看?”商晨阳问。 罗洗砚犹豫了一下,反问道:“商驷爷和你想怎么办?” 商晨阳故作愁容:“唉,我父亲执意要我亲自带人进去寻宝。你知道我一向逍遥惯了,真不想冒这个风险,夺宝的过程肯定激烈之极,凶险无比。” 罗洗砚道:“驷爷就你一个儿子,他真舍得你犯险进去?” “父亲他也是没办法,交易大会这趟差事正好落到我们头上,谁让我们赶上了呢,职责所在,这是其一。” “其二,哥哥也不瞒你。父亲他为人好强,我虽然比不了晨照、晨曦哥俩儿,但作为商家嫡系子弟,也不能没有担当和表现。为了让大伯更加看重,将来在商家能有更多的话语权,说白了,能获得更多的权柄和利益,我不能缩在后面,只能顶上去啊。” 商晨阳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在情在理,罗洗砚自然知道世家大族子弟看似风光,其实内里的竞争压力是很大的。 商晨阳继续道:“好在父亲也交待了,一切看具体情况,能有收获当然是好,如果局面实在凶危,大可不必拼上性命去争,但走上一趟,做足表面样子是不可推脱的了。” “那还好”,罗洗砚问,“需要和我们商量什么事?” “前方发回消息,已经有人试探过了,这次藏宝之地的规矩和以往有所不同,玄珠及以上境界的大能一概进不去,都被威压逼了回来,只有脱胎境和以下修士可以踏入。” “而且你也知道,根据之前几次劫难的经验,真正的顶尖大能也不是都愿意打头阵,他们更想在宝库开启后的二次和后续争夺中出手参与,做那渔翁得利笑到最后的人,后面的你争我夺往往比头一阵更为惨烈。” 罗洗砚点头:“我明白了。这么说来,脱胎境就是能进去的最强力量了,其他的人,多了也用处不大。” “不错。这回带来为商家参加交易大会压阵的大能不少,但是脱胎境高手就有些不足了,满打满算包括我在内只有四位……‘’ “你是想让我和薛姑娘也陪同你进去?”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你注定是跑不掉的,薛姑娘乃初次见面,我可不敢强求。”商晨阳这是在欲擒故纵。 薛稼依没有立即答复,考虑后说道:“对宝物我真没多大兴趣,不过依我的性子,这种千年一遇的热闹倒是想掺和掺和的。于理我可以不去,于情,商家救了我朋友,而且罗兄也去,那我置身事外不太合适。” 商晨阳喜道:“这么说,薛姑娘是答应了?” “那华澜庭怎么办?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再者你刚说不能抛下华老弟不管的。”罗洗砚不同意。 “我没说一定去啊,等澜庭醒了,问问他的想法再决定吧。确实,把他一人放在外面不好,但带着他去同样不妥当。” 商晨阳不置可否地笑笑,偷偷朝罗洗砚挤挤眼睛,意思是老弟你不行啊,中意的女人似乎总是心系别的男人…… 罗洗砚撇撇嘴,给他比了个中指,无声地回了句:你,不懂。 商晨阳没再说什么。 他是可以不置可否,他是可以嘲笑罗洗砚。 因为在他心里,貌美如花的薛稼依早晚是他的玩物,而罗洗砚和华澜庭则是他计划中的牺牲品。他会是商家未来在仙洲里叱咤风云的新一任的家主,这一出不过是他前进路上的牛刀小试而已。 商晨阳的话里有真有假。 真的部分是他不得不去藏宝之地走上一遭装装样子,做给商家和外人看,捞取一个为家族不畏生死、冲锋在前的印象加分,尽管不用真个搏命,但里面充满不可预知的危险,利用罗洗砚和薛稼依、华澜庭的感恩心理拉上三个保镖多些保障,何乐而不为呢。 他给华澜庭用的那枚丹药能够医治元神受损不假,的确是难得的滋养魂魄的大补之物,然而更是虎狼之药,非但性烈且副作用大。 这便罢了,问题是安魂养魄只是附带作用,此丹根本上是一种毒药迷药,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对人的意识进行操控,使华澜庭对吃过药引子的商晨阳的命令生不起反抗之心,从而成为受他驱使的傀儡。 在他的计划里,等他们保护他全身而退后,他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命令华澜庭对薛稼依图谋不轨,再安排罗洗砚碰巧发觉,让两人为此大打出手,等两人两败俱伤或者一死一伤的时候,他再扮好人出现救场。 薛稼依必然对他感激涕零,他自可抱得美人归,此其一也。 而这样一来,自在万象门和拂晨堡两家结下仇怨,将成水火之势,为双方树立新敌,此其二也。 第三,拂晨堡相对势弱,又痛失继承人罗洗砚,他利用之前建立的良好关系趁虚介入,最好能觅机吞并了拂晨堡,为他父子再添竞争的实力。 第四,自在万象门因此事会闹得灰头土脸、颜面大失,他不管是为之遮掩示好拉拢,亦或是大肆宣扬打压,一方面可赚取名声,另一方面也可借势疏离商晨曦和万象门的关系。 这就是商晨阳的一箭数雕之计。 不提商晨阳这里打着如意算盘,且说华澜庭在不久以后苏醒了过来。 早已等待在外的薛稼依和罗洗砚围了上来,两人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找话说,旁敲侧击观察华澜庭的反应。 片刻后,两人放下了一多半的心。 好像夏日午后小憩醒来的人有起床气似的,华澜庭的眼神略带空洞呆滞,回答什么都要先想上一想,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改观了不少,而且并没有很明显的答非所问,不说对答如流吧,但也没有前言不搭后语的现象。 “没变成傻子就成。”罗洗砚捅了捅薛稼依。 “呸!我看他比你正常。”薛稼依抢白了一句。 “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殊玄第七劫?”华澜庭忽然问道。 “对对,薛姑娘想征求你的意见,看要不要陪商晨阳一起进去寻宝。”罗洗砚嘴快回道。 华澜庭单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努力在回想殊玄六劫的事情,末了说道:“去!干嘛不去。” “我这趟是要给同门找药的,现在交易大会指定是开不成了,索性去宝库里碰碰运气。” “另外,我辈修士,如果说是逆天而行,那就要逆流而上、知难不退、险中求机缘。“ “要说是应该顺天意而为,那既然老天爷千多年才给了我们这辈儿这个机会,馅饼砸下来还不抢着跳起来接住?难道还指望活到殊玄第八劫?” “说得好!”罗洗砚胸中顿生豪气,“干他娘的!” 薛稼依斜瞥他一眼:“粗鄙。” 既然说定了就不再废话,三人加上商晨阳四人脱离了商家车队打马如飞,马不停蹄赶往鸡鸣山。 放出宝光的藏宝地的具体位置,就在鸡鸣山上鸡首岭的鸡冠峰上,更确切的地点,是在鸡冠峰的一个火山湖上,湖名吉星天池。 听了这一串名字,到了鸡鸣山下,看着山脚下就近赶来的乌央乌央的各路修士,罗洗砚一边分开人群一边嘟囔着: “这还真是富贵险中求鸡缘啊,唧唧复唧唧,菩萨保佑,大吉大利,吉星高照,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列位人才济济的朋友来的真积极啊,借个光借个道,籍籍无名的都给罗爷向两边挤挤,不然你们小心寄几的鸡鸡岌岌可危啊……” 第422章 魔力粉晶 罗洗砚也是迫不得已,围在山脚下的修士实在是太多了,不嚣张点儿都挤不进去。 好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各家的低阶弟子,见这伙子人全是脱胎境的强者,敢怒不敢言,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七人上得山来,才知道为什么那些弟子滞留在下面,原来从山顶弥漫下来一股气息,不是很强大的威压,但透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味道,会让功力不足的人感到极不舒服。 一路上的人流还是不少,多是还丹和温养境及以上的人物了。 鸡冠峰是鸡鸣山的主峰,海拔极高,攀上鸡首岭后气温迅速下降,山腰之上还开始飘起了雪花,并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四周就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寒气逼人了。 接近峰顶时,他们来到了吉星天池之畔。 吉星天池本名鸡心池,因形似鸡心而得名,后有人嫌名字配不上湖水之美,改称吉星天池。 吉星天池是火山喷发引起山体崩塌后,在低洼处形成的高山堰塞湖,水体不大,一眼望的到边儿,确实秀美之极。 湖中心是深沉的碧蓝,向外依次呈现出深绿和浅绿的颜色,水面静止不动,近岸处的湖底清晰可见,整个湖面如同一块镶嵌在山巅下的一块润泽宝石,尤其是在雪后,更衬托出富有层次感如星辰般梦幻的艳丽色调。 快到天池时,温度反而逐渐升高,有淡淡水气飘散,等到了湖边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伸手进去,湖水十分温暖。 这吉星天池还是个温泉湖。 湖岸周围,三五成群有不少寻宝者聚集。 罗洗砚在这里没有造次了,打出拂晨堡少主的名号溜达了一圈扫听消息。 反正不是什么秘密了,他很快回来告知大家,这些天里先来的探险者已经搞清楚了状况。 刚发现这里时,各阶修士都尝试过潜入湖里寻找入口,但均无功而返,水面下几十丈是火山熔岩流形成的熔岩石林,而湖底极其坚硬,任众人如何找寻和开掘都无入口出现。 修士能够下潜的深度和屏息的时限比常人强的多得多,即便如此,也无法长时间在水下坚持。 探索数日后,大家探明了进入的机会只在每日正午的短短时间发生。 每天午时一到,吉星天池底部会发生开裂,导致湖水水位大幅降低,同时有宝光异色自湖底冲天而起,并在底下形成一层红色光幕,那时就是进入的唯一时机,玄珠以上会被光幕阻挡,而玄珠以下的修士皆可从裂口深入内部。 由于之前进入的人还没有出来的,所以进去以后如何无从得知。 知道了这些,七人就在岸边耐心等待。 他们能感受到不少股玄珠乃至瑶池境的气息在环湖周边各处若隐若现,这些是先期赶到但不得进入,只得在这里观望等待后续机会的大能,其他的人基本上都是有资格下去寻宝的脱胎境和温养境强者,修为再低的,只有零星的胆大之人有勇气上来。 令人不安的殊玄七劫不过初初伊始,敢于抢先前来碰运气的都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之徒,大家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也知道现在没必要在岸上做无谓的争斗,全部席地打坐静候午时的到来,一切机缘要等到进入以后再行拼争。 在难熬压抑的气氛中,日头终于将将移到了头顶上方。 从地底深处传来微微的轰鸣之音,脚下有了隐隐的震动,随着声音愈发明显,湖面翻动起来,原本蓝绿和深浅分明的色彩混合在一起,湖水开始浑浊,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众人都站起身来,聚精会神地盯视着吉星天池的变化。 湖水落下的同时,不断有红色光芒从湖底透出,向上升起,直冲霄汉,在上方天际缓缓消散,估计方圆百里之内都清晰可见此异象。 红色光芒的强弱不均,升腾的高度不同,在白雪、蓝天、青山、绿树的衬托下,尽管总体上只有红光一种颜色,却显现出殷红、紫红、赤红、猩红、绛红、朱红、嫣红、橘红、杏红、玫红、枣红等多彩多姿的颜色,笼罩在湖面上空,熠熠生辉,蔚为壮观,引人入胜。 大家只是看了几眼就没有心思对此异景多加欣赏了,全都把目光聚焦在湖底。 光芒渐弱时,湖面停止了下沉,湖水又再变得清澈,有忍耐不住的人喊了一声后就率先跃入湖中,引得众人纷纷接连跳下,华澜庭七人也跟随而下。 落入水中,大部人释放出真气,在周身形成一层隔绝湖水的护罩,迫开湖水向下潜去,另外有人则是利用不同的装备和法宝保护自身,更方便在水下行动。 湖水温热,能见度颇高,等下饺子般入水的修士们潜入十几丈之后,有一层整片发出涟漪状波动的桃红色光幕横亘湖底。 虽有桃红光幕阻挡,光幕下方的景象仍清晰可见,是大片大片火山熔岩凝固后堆积而成的石林。终点 熔岩石林有高有低,堆堆丛丛,形状各异,放眼望去犹如迷宫,更神奇的是色彩不一,有的洁白赛雪,有的殷红如血,有的漆黑似墨,还有的五彩斑斓,瑰丽奇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实在妙不可言,令人叹为观止。 大家无暇品味,从各处对光幕展开冲击。 没有想象中的艰难险阻,除了个别心存侥幸的玄珠境之上大能被弹开以外,下来的修士一个个笔直落入光幕之内。 光幕内的感觉水滑柔腻、温暖湿润,还有些腥腥的味道,光幕被触动后,桃红的色彩闪烁转动,让人为之目眩神迷,恍惚中似被拉扯拽动,片刻过后,等神清目明,所处已经不在湖底,四周景象好像是在地下溶洞之中。 溶洞空旷,然而不是向前后延伸,而是向下方深深扎下,从众人落脚之地起始,一条蜿蜒而下的石梯沿石壁螺旋盘下,石梯有台阶但没有护栏,一侧是岩壁,另一侧就是视之不可见底的暗黑深渊。 溶洞中央,有一根粗大的不规则柱状暗红水晶,晶莹剔透,周边有时浓时淡的光雾缭绕,使人顿生目眩神驰之感。 已经陆续有人顺着石阶向下走去。 罗洗砚不欲落在人后,抬腿就要跟上,被华澜庭一把拉住:“罗兄,不急,此地诡谲,先看看再说。” 华澜庭的担心不无道理,在他们的视线里,先出发的几十名修士间隔错落着在石阶上盘旋而下,一开始还很正常,等过了一小会儿,很多人莫名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望向中间的水晶柱,随后竟手舞足蹈起来,有几人失去神智一样就迈步走出,却不是沿着石梯的方向,而是,踏出了阶梯。 没有惨叫,数人就这样坠落深渊,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华澜庭等人忍不住惊呼,身边有人大叫出声。 但是并没有用,他们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放大,问题是那些人中了邪一样听而不闻,接着不断有人踏上不归之路,最终只有少数人能幸免。 后来的人眼睁睁看着都吓坏了,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足足乱了好一阵儿,这次能进来的几百人一筹莫展,他们是被传送到此地的,尝试后根本找不到再回去湖底的路径,不想困在这里,就只有向下一条路。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分析出来是那个巨大的水晶体有玄机,看的久了会让人丧失神智,不由自主跌落下去。 既然别无他法,所谓机缘险中求,有胆色过人的修士又开始动身了。 他们或者自持定力不凡,决意不看粉水晶;或者自封目力,依靠感知下行;或者以携带的宝物护身遮挡视线,并想办法将自己与岩壁接连起来行动。 第二批人的结果好了一些,能继续行走的人多了,但仍有过半修士抵挡不住来自水晶的诱惑,最终做出了飞蛾扑火的蹦极行为,丧命于此。 这次之后,剩下的人都默不作声,一些人胆怯了,留在原地不敢擅动,一些人无奈之下壮起胆勇,走上生死未知之梯。 华澜庭七人低声商议。 既入险境,华澜庭、罗洗砚和薛稼依决定冒险一试,商晨阳心惊胆裂,无论如何不肯以身犯险,宁愿留下再说。 还没说妥,他们脚下的石台猛然间颤动起来,龟裂的缝隙蛛丝般蔓延开来。 这是逼迫众人马上离开的节奏啊,不然石台碎裂,立时就是个死。 商晨阳这样的保身之人没了办法,不得不随众登上石梯。 商晨阳严令三名手下在前后保护好自己,仓促之中不忘上前拍拍华澜庭的肩膀,郑重言道:“兄弟,一旦有事,千万要先救我啊。” 华澜庭点头应允。 拾级而下,华澜庭低头慢行,一边放开元识关注己方七人的动静,一边收摄心神,提醒自己只注目脚下前方三寸之地,绝不抬转脑袋侧看。 随着位置的下移,前后人等的身影渐次被中间的水晶柱折射,华澜庭目光所视之处光影闪烁,且有水晶体的影像晃动,给人造成一种恰似置身在粉色晶体之内的错觉,华澜庭升起要立即脱身而出的冲动。 甫一动念,他立时惊觉,生生止住身形,双足落地生根,牢牢抓住地面。 这粉晶当有种魔力,可以扰乱人的心念! 在他对抗干扰的当口,其他人也心生绮念,并且人人的所思所想各异,反应亦有差别,但尽数陷入了危机! 第423章 有惊有险 这里有古怪,适才很多人掉下去的时候,脱胎境的飞行能力丧失,修为并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有了前车之鉴,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尽管这样,众人身处其中才感受到艰难。 大家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像罗洗砚就闭上了双眼,紧贴石壁摸索着向前。 他时刻提醒自己万不可转头去看粉色水晶,然而越是这样,越是心痒难搔,就像有一根羽毛在随时撩拨着他的心房,有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在召唤着他。 罗洗砚最终还是没有抵受住吸引,心里念叨着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随后眼睛偷偷打开了一道缝。 这一看,他发现粉晶发生了变化,颜色转为大红色了。 一眼之后,他不由又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哪知眼前忽然光怪陆离之象丛生。 景象由模糊转为清晰后,所处之地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拂晨堡,堡里大排喜宴,他自己身在一个房间之内,雕花的桌椅案几上铺着红布,古色古香的卧榻上是整整齐齐鲜艳的锦缎绸被,墙上贴有大大的双喜字,一个头上披着大红罩头的俏丽身影无声端坐床头。 罗洗砚不禁狂喜,这不正是他念兹在兹无日或忘的薛稼依吗? 还是身披霞帔嫁衣的薛稼依。 想都没想,罗洗砚疾步向前,伸出手去,迫不及待地要去掀那盖头…… 薛稼依此时正手拄八宝驼龙枪,枪尖刺入地面才敢迈步,尽管她也直视脚下,脑海中仍出现了幻象。 那是一幕幕变换不停的场景,都是一名少女和一个男子遇到后经历的印象深刻的画面,从两人的初次相识到并肩策马再到共同御敌,从街头、屋内再到荒山、地底,最后停留在一片混沌之中。 那个少女好像是她本人,此时的名字叫作季瑜,而那男子,似乎名为卫展眉。 天旋地转、光影流逝的混沌中,她和那男子所在的光团分隔得越来越远,心中低吟: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 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 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 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青遥。 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 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 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一阙词里有二十六对叠字,却道不尽魂断断魂,见谁谁见的眷恋。 怅然中,罗洗砚的面庞突地闪现其中,影像交织一起,纷乱不已…… 众人里,修为和定力最弱的当属商晨阳。 他在前后三名护卫的包夹下,最先看向了左侧中央的粉色水晶体。 恍惚中,商家老宅,一片人潮拥挤锣鼓喧天,前庭议事大厅内,他一身簇新的宝衣,头戴五路财神冠,高高坐在正中的位置,那可是商家族长在重大仪式上才会特意佩戴的标志。 这,这是新任家主登位、万人来贺的庆典啊。 商晨阳强忍内心喜悦带来的面皮的抖动,紧握扶手故作镇定,眼望前方络绎不绝上前恭贺的各方大佬,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客气话,正要起身前往祖屋,拜祭商家历代先祖灵位…… 华澜庭稳住身体,分出心神察看前后。 前面的罗洗砚神色专注而迷醉,半个脚掌已经踩在了石阶边缘。 身后薛稼依的表情迷茫痛苦,正紧闭双眼和幻象抗争,一只手已经脱离了深深插入石梯的枪杆…… 再后,商晨阳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可半边身子是悬空着的,他的三名护卫的眼神也不对了,但还凭着本能拉扯住了执意向前的少主,不然商晨阳早已掉下去了。 情况危急,华澜庭舌绽春雷,暴喝一声:“都醒醒,那是幻象!” 薛稼依先清醒了过来,情绪一时没有平复,脚下一软,扶着枪身坐倒在地上。 华澜庭一把把罗洗砚拉了回来,罗洗砚在半梦半醒中冲他一瞪眼:“华澜庭,你这是干嘛?抢婚么?”说完这句话他才回过味儿,赶紧靠向石壁。 华澜庭这时已冲了出去,晚了那么一息,商晨阳刚一脚把一名护卫踹进了深渊,自己也要迈出时,被华澜庭拽住胳膊扯回,他挣扎大怒:“来人啊,把这个闹事的小子给我拿下,关入地下水牢。” 华澜庭反手重重抽了他一记耳光,商晨阳醒过神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吓得赶紧退到里侧,抓住两名清醒了的护卫,看着左右方向上不时有人掉落,张了张嘴,说都不会话了。 喘息一阵儿,众人不敢久留,再次起身,却都是一呆。 之前的前半段已是凶险,好歹修为还在,那是身为修真之士的依仗,现在丹田之内空空荡荡,提不起真气,与常人无异! 几人互相看看,面面相觑。然文吧 不由得他们迟疑,后面已经有人跟了上来,此时没有修为傍身,任何推撞拥挤都可能造成失足,大家只好战战兢兢继续下行。 所幸的是修为暂时丧失,粉色水晶的魅惑也减弱了,没再发生有人堕入幻象的事情。 移到了石阶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先期到达的修为既高、意志力又强的修士们都转弯消失在了右侧的通道里。 胜利在望。 不料,情况又有变化。 深渊下方起了响动,粉红色水晶体迅即变得深粉而至通红,石梯上的人们不明所以,慌乱起来,都加快了脚步。 商晨阳忙中回头,大叫起来。 华澜庭等人随之回看,立时变色。 下方涌上来的气息堆积在晶体的最上面,晶体赤红,光芒散出,后面的石阶竟受到影响,开始软化消融,上方的修士俱都跌了下去,引起惊叫一片。 从上往下,石阶正在迅速融化,直逼他们的立足之地。 还有命在的寻宝者们本就如惊弓之鸟,变成常人的普通状态后更加信心大失,在生死局面下,都只顾得争先逃命了,不少人在夺路而逃的过程中落入深渊。 商晨阳的两名护卫在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再也顾不得护主了,抢先发力逃命,从后快步向前,推开挡路的人就向终点石台奔去。 华澜庭轻身功夫出众,本带头走在前面,这时停了下来,先侧身让薛稼依和罗洗砚通过,而落在后面没有人帮衬的软脚虾商晨阳忙中出错,一脚在湿滑的台阶上踩空跌倒。 他方待爬起来,后面的人嗖嗖地从他旁边掠过,还有人扒拉得他起不了身,急得忙向华澜庭呼救。 华澜庭无奈,商晨阳怎么说是同伴,不能见死不救,而且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他心头牵制,让他有听见商晨阳的话就要唯命是从的感觉。 没时间琢磨,后面的石阶就快融到商晨阳的位置了,华澜庭踏步振衣,跃起空中,一个前翻,越过中间的几人后,到了商晨阳的近前。 此刻讲究不得,他俯身捞起商晨阳挟在肋下,返身加速逃离。 没跑几步,身后又闻求救声。 华澜庭边跑边回头。 他的后面只有短短一段石梯了,幸存者也只剩下了一人,是个矮胖的秃头老者,捣着两条小短腿拼命追过来。 但是看这架势,此人跑不到石台就会从熔断的阶梯上摔下去。 华澜庭不能停,也不敢停。 老头的呼叫声更急,见华澜庭毫不理会,随即改为了绝望的咒骂声。 还有最后十几级台阶,在罗洗砚和薛稼依的注视和不断的催促鼓劲下,华澜庭再度长身而起,向下方飘落。 他在空中把商晨阳先扔了出去,等快要落到石台上的一刻,从怀中取出了金丝铁线。 受空间影响,金丝铁线不能自如延长,不过长度还是不短。 看都没看,反手挥出,金丝铁线准确圈绕住了秃头老者的水桶腰,等华澜庭落地,他发力把身形已然坠落的老头拖曳到了身边。 老人家惊魂甫定,小圆眼珠转转刚要发声,华澜庭四人已转身奔向岩壁内侧。 进入通道,红光融化岩壁的势头减缓,逃了一段后,后方破损的岩壁逐渐混合凝固,他们才算躲过了这一劫。 通道不长,出来后仍旧是岩洞地形,潮湿温热,形状各异的钟乳石内部不知有什么物质,能发出各色微光,众人环顾一圈,这里四通八达,上上下下有很多的洞口通路。 前面进来的人全都不见踪影,想来是各选出路继续探险了。 华澜庭说:“没人知道宝库的位置,探宝这事儿靠的是机缘,不必争先急在一时,我们先歇一歇。” 这一路的路程并不长,但精神上太过紧张刺激,这时放松下来,人人都感到疲惫,于是席地而坐调整。 半晌,那秃头老者似乎先恢复过来,主动开口道:“诸位怎么称呼?这位小哥救了老朽性命,先行谢过。此行若能生还,必有厚报。” 睁开眼看了看老者,老者的年纪颇大,一脸的褶子,说是秃顶,其实还有几根毛发傲然头上。 华澜庭摆摆手:“在下华澜庭。同行之人,力有所及,顺手而为,不用介意。您老贵姓啊?” “老朽一介散修,免贵姓鲁,鲁小袂。” “要不是殊玄七劫这件大事,本该还在洞府隐居。唉,这人啊,一念之贪,一身苦熬得来的修为,差点儿尽付流水。” 商晨阳劫后余生,心思又活份起来,故态复萌:“原来是鲁大师,名字起的好啊,这口味也不错,别的不爱,专门撸小妹……” 鲁小袂可能是经常被人调侃名字,也许是在眼下这种情况收敛了脾气,只笑笑说:“撸你妹啊,小娃儿说话不知轻重,是没大没小的小,联袂而至的袂。” 罗洗砚道:“小袂大爷,不要沮丧嘛,老话儿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咱们几个在一起有望寻到宝物。” 薛稼依道:“罗洗砚,别说那些没用的。鲁大叔,你岁数大,活久见,看看我们要选哪个洞口进去?” 第424章 八门金锁 鲁小袂笑眯眯道:“还是女娃儿有眼力见儿,说话也中听,既知道尊重前辈而且还善于观察。的确,老朽刚才是一直在观察这里,有些心得。也罢,看在华澜庭搭救和你这句大叔的份上,就不藏私了。” “你们几个仔细看看,这处所在像什么?” 华澜庭等人上上下下打量溶洞,溶洞宽大,地形复杂,到处弯曲盘绕,大小粗细不同的钟乳石林立其间,不止一层的通道洞口密布,他们还发现钟乳石和洞口隔不多久就会闪现微光,有强有弱,明明灭灭。 几人看得眼都要花了,却瞧不出个所以然。 薛稼依道:“大叔,不是说不藏私了吗?您老就别卖关子了,抓紧时间,别人都进去好久了。” “嘿嘿,不知玄机,贸然进去必遇凶险。老朽已过百岁之龄,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论修为,你们年纪轻轻已经直追上来,人比人气死人,老朽徒有艳羡的份儿,但若论见识,娃娃们还嫩。” “这里瞧得不明显,咱们去那边一观。” 进入此地后,众人已经察觉自身的修为在逐渐恢复,此时都差不多七七八八了,他们随鲁小袂沿石径来到了一处地势最高的地方并向下看去。 不一会儿,细心的华澜庭和薛稼依同时瞧出了端倪,异口同声道:“人体穴窍!” “正是。你们看,这高高低低起伏有致的岩洞口,可不就是人体的主要穴窍吗?而蜿蜒曲折的石径,就是盘根错节的人体经络。” 罗洗砚眯起眼:“还真是啊。这里的空间如同一个仰卧着的人体,我们现在站在顶门处。小袂大爷,真有你的。” “那是,甭看你们一个个小小年岁都是脱胎境强者了,从小在各种功法里侵淫,所谓你大爷还是你大爷,不点破的话,在你们眼里这里就是座杂乱无章的迷宫。” 薛稼依忽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那明暗闪烁的微光,似乎有着某种规律,好像是顺经络而行的行功路线一样。” 罗洗砚观察片刻,不得要领,问向鲁小袂:“这位老大爷,姜是老的辣,您老人家再给掌掌眼,这是何种功法的路线?我觉得应该对我们从哪里进入有帮助。” 鲁小袂凝神研究,这回却半天没吱声,以他百年所知所闻,居然辨别不出来,只好打个哈哈:“天下功法何止万千,这不强人所难嘛,不知道也很正常吧。罗小子,你行你上啊。” 一旁的商晨阳也道:“是怪得很,路线上,从命门到夹脊到中丹田至下丹田的过程中,避开了会阴、尾闾,又不经玉枕、明堂之地,这种周天搬运法实在是没见过。” “加之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交相运行,以及这些纷杂的钟乳石的微光干扰,无从算度下一个点位出现在哪里。” 久未作声的华澜庭突然开口道:“这功法我知道。” 他没有明说,虽然心里诧异为什么此功出现在此地,但这确实是他从空天青烟玉里得到的蛰龙睡丹功的的线路。 蛰龙睡丹功练成之后,能确保人在睡梦中也能自行运转所修功法,虽达不到事半功倍之效,是他功力提升迅速的重要倚仗之一。 此功的睡姿为五龙盘体,第一层意思指两手、两腿和躯干盘曲如龙,第二层指手掌五指分别沟通手太阴、手阳明、手阙阴、手少阳、手少阴、手太阳等经脉,第三层密意指代睡功五德:信、修、施、爱、悟。 蛰龙睡丹功自行循转的无漏周天轨道只有四大重要关窍,抛弃了妨碍迅速集结能量的地方,从而得以不以人的后天意识即可指挥调动真气运行。 门派之秘不宜细问,只要华澜庭了解各条路线的行进方向和快慢启合即可。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华澜庭对此功熟极而流,略一注目后,马上带着四人下行到了一地提前等候,待片片光芒蔓延而至,他指着其中一处洞穴道:“就是这里,走!” 五人钻进了洞口。 洞穴之内漆黑一片,大家张开目力小心前行。 数丈之后,异变突生! 脚下坚硬的实地猛然凭空消失,不是地裂,就是一下子空了,五人皆坠下。 这洞口竟然不是安全之选? 不及细想,其他四人忙不迭施展脱胎境的飞行能力,悬浮滞留在了空中。 只有华澜庭一人例外! 无论怎么挣扎,他的丹田里又变作空荡荡的,用尽所有想得到的手段都不能奏效。 在薛稼依急切的呼喊声中,华澜庭飞速掉落。 薛稼依惊惧,想要随之落下搭救华澜庭,却被一股上涌的热气托住,不得向下。 华澜庭也感到了热气。 地下不知多深,并且很可能是火山爆发遗留的熔岩流产生的热气,掉下去必无幸理,奈何现在四肢百骸都动弹不了。 还在急速盘算对策,他忽觉进入了一层柔和的气流内,被裹在其中飘飘荡荡,直至晕了过去。 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地,耳边就听另外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慢悠悠: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百千年。梦醒时分,该是该等来的人来了吧……” 这声音,好熟悉。 华澜庭明白了——又一处老祖秘境,又一个守境器灵。 他这才重重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吓死宝宝了,空中是好玩儿,但人还是喜欢脚踏实地,失足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一老一少,一人一灵沉默了一阵儿,分别从惊吓里和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 华澜庭道:“器灵大人好,我是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好,还是再次重逢多多指教好?” “都好都好,我不是他们,但是相互之间可以心意相通。” “能不能不每次都这么意外?我可以接受考验,总一惊一乍的太吓人了。” “呵呵,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不多经历几次,等真成仙了,你都不好意思和其他仙人打招呼。” “那索性玩儿把大的,我还没回过神儿就落地了,不够刺激。”既然没事儿了,华澜庭大言不惭地说。 “好说好说,没过瘾是吧?这次你算来着了,想得到好处,今天有你受的。” 华澜庭蹦起来:“别介,我开玩笑的,这回是什么戏码?” “好事儿,看你快到了七星北斗境造极期了,马马虎虎先升一级算了。” “八门金锁玄珠境?”华澜庭先喜后惊,“不是说七星境之后要循序渐进、集腋成裘才好进阶吗?不好拔苗助长的,我,不着急的……” “我着急行不行?” “话是不错,七星北斗境以后更要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但那是对别人家的孩子。你是谁啊?气运之子华澜庭。” “自古以来,这世上的气运之籽很多,比石榴籽也少不了太多,数千年来,本门有本事有运气闯进各处秘境的天才也不是你一个,但一路坚持下来走到这里的,独你一人。” “你的能力实力、机缘气运不能以常理度之,也就不可、不必走寻常之路。” “这是其一。其二嘛,按照老祖的推算,本门有劫难将至,需要有人出来挽狂澜于既倒。” “您老等等,老祖圣明,连殊玄第七劫都提前算出来了?” 器灵顿了顿:“什么殊玄第七劫?听说过没见过,老祖更没讲过,只说本门有劫,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您再等等,难道不是殊玄之劫?外面有宝光现世,大家都说这是第七劫的征兆,多少人正蜂拥而至,这还能有错?” “宝光?哈哈,屁宝光,不过是异兽打嗝而已。” 说到这里,华澜庭心头乍然一惊,难道真的错了…… 那这事体可就大了,不是殊玄第七劫,却引来无数仙洲内外修士,后面要如何收场? 他连忙追问。 原来,这处秘境被一代老祖道函真人或有意或无心,安置在了火山口之下。据老祖讲,这里的地底深处有一只远古神兽后裔栖息,名字叫做祸斗,当有准神兽的级别。 此兽喜热喜火,所以潜伏在火山下沉睡,已不知多少万年,靠呼吸高温的熔岩气流修炼,每隔漫长的岁月会有一段时间打起饱嗝,应该是如山的气息鼓动火山温泉湖吉星天池异动,发出了红光示人。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秘的宝库存在,就是个天大的误会。 华澜庭傻眼了,误会?这玩笑开大了吧…… 器灵没理会他的想法,催促道:“天地大劫不关本器灵的事儿,我只负责监督你升级,你不是嫌刚才的刺激结束的太快吗,没关系,接下来够你喝几壶的。” 华澜庭还在消化这个消息,有些烦乱,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问器灵要如何提升到八门金锁境。 “自在万象门等同于玄珠大能的八门金锁境怎么达致,你自然清楚吧。” “当然知道。本门的境界划分之所以和别家不同,在于每次通关所用的穴窍有异。” “比如八门金锁之八门,在于七星北斗境的奇经八脉早通,为一门,十二正经已通,其中的手三阴经、手三阳经、足三阳经、足三阴经各为一门,是为五门。” “另外三门,指的是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二皮部这三门。” “这三门只是初通,等彻底拓宽打通,八门一开一锁,则全身经络中的经脉一系尽数通畅,继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之后的炼神还虚阶段基本大成,是谓八门金锁。” 器灵:“既已明了,华澜庭,你还等什么?让老夫这就带你去通三门,经历极致的痒麻痛,让你,爽翻天!” 第425章 “强烈建议你做好受罪的心理准备,用上一切你可以用的手段,当然本器灵也会帮你。” “晋升八门金锁境的关键一点,是在过程中人不能失去意识,否则非但功败垂成,而且以后再冲关时更加难上加难,即便侥幸成功,想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也几无可能,因为你的意志力和对人体经脉全面细微的感受都会不够圆满。” “人之所以会晕厥,通常是对超出忍受范围的外界刺激形成的主动应激性保护反应,你要做的就是克服掉并争取主导这种不受控制的自主行为。” 听器灵说的如此郑重,华澜庭收摄心神,不再去想殊玄七劫的事情。 在器灵的示意下,他又回到了他当初所到的巨型“人体脉络”溶洞的顶门位置。 “坐好吧。下方和人体对应的洞口和钟乳石代表的穴窍会依次点亮,指引你拓展洗刷经脉,没问题我们就开始了,首先是十二经别。” 所谓经别,就是别行的正经。 十二经别是十二正经离、入、出、合的别行部分,是正经别行深入体腔的支脉,不仅加强了十二经脉相互之间的内外联系,更加强了经脉所属络的脏腑在体腔深处的联系,补充了十二经脉在体内外循行的不足,扩大了经穴的覆盖范围。 十二经别的循行都是从十二经脉的膝肘四肢部分别出,称为“离”;然后走入体腔脏腑深部,称为“入”;再浅出体表,称之为“出”;最后上到头脸,阴经的经别合入阳经的经别而分别注入六阳经脉,称为“合”。 华澜庭目视前下方,按照下面从腋窝、肩肘、大腿等对应位置陆续发出的亮光形成的路线行功。 一开始,他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不适,反而痒痒的很是舒服,但随着光亮的增加和延伸,酥痒的感觉迅速在体内肆虐起来。 与外人轻轻抓挠产生的体表酥痒感不同,这种深入脏腑内部如同虫行蚁走的气息造成的瘙痒令人特别难以忍受。 平时练功也会有此感觉,华澜庭早都习惯了,问题是这次是放射状的发散,尤其是心、肝、肾、肺、脾这五脏和胆、胃、大小肠、膀胱、三焦这六腑全部受到波及。 更要命的是,一些敏感的部位同样不能幸免,比如咽喉、食道、舌根、耳后、鼻侧、眼角和肛周。 一丁点儿都不疼,就是个痒! 从他的身体表面也看不出任何异状,却让他有全身抽动、抓耳挠腮、满地打滚的冲动,简直比疼痛还要命。 心知不能乱动,华澜庭在忍不住挤眉弄眼、张口结舌后,马上咬紧牙关,甚至咬破了舌尖,以痛感对抗痒感。 可这还不够。 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痛感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千百支“痒痒挠”的同时发作之下,华澜庭真要坐不住了,身子摇摇欲坠,不由自主喊了出来。 他颤抖得发不出声音,口型却很明确:“揍,揍我……” 器灵的声音响起:“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让老夫如何下得去手?不过这个要求可真难得,不由令老夫心生欢喜,那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话音一落,满地的石子石块飞起,什么带尖儿的、带刺的、带棱的、带刃的,铺天盖地朝他打来。 以华澜庭此刻的身体强度,这些连给他挠痒痒都不配,奈何是器灵激发的强力攻击,并且他着意放松肌肉的防护,立时周身刺痛,不那么痒了,心里狂呼好爽。 器灵的力度控制的恰到好处,华澜庭虽鼻青脸肿、全身遍布青紫淤血,皮肤并没出现破损。 好容易捱过这一轮,等十二正经所有支脉尽数通开变得宽大时,瘙痒感达到了巅峰,华澜庭眼前金星乱冒,身体里似有无数团乱麻丝丝散开并快速游走,再也坚持不住了。 器灵没有了动作,华澜庭心道求人不如求己,既然疼痛管用,那就让疼痛来的更猛烈些吧。 他,要自残。 舍不得大伤,他睁开双眼,瞅准身前地上散落的石砾,两手猛然插下,尖利处刺入指缝之内,有鲜血渗出。 常言道,十指连心。 身体多数部位的损伤只影响表皮神经,手指的特点是皮肤下很浅就是固有神经,反馈到大脑会导致剧烈的疼痛。 冷汗刷地就下来了,头脑一下子清明,酥痒感退潮般急速消失。 过关。 华澜庭瘫倒,喘着粗气。 器灵道:“修真者无日不在锻炼经脉,所以这十二经别还算相对轻松的一关,下一关是十二经筋,提醒你要运用分神之法应对。” 华澜庭喘息片刻,再度盘坐。 十二经筋是全身筋肉组织附属于十二经脉而分成十二个部分,是十二经脉之气濡养筋肉骨节的体系,是十二经脉的外周连属部分,具有约束骨骼、屈伸关节、维持人体正常运动的作用。 十二经筋都起于四肢末端手甲,结于关节和骨骼,走向躯干,终于头身,不连结属接至内脏,有阴阳刚柔之分,阳之筋分布在肢体外侧,阴之筋分布在肢体内侧。 道门修真之士的筋骨亦强悍,因此通筋之苦无关痛痒,不痛也不痒,在于——麻。 单纯的辣和单纯的烫就是那么一下一小会儿,忍一忍就过去了。 麻就不一样了,那是可持续的、一片片的,麻得你连辣和烫都感受不到了,麻得人快失去了感知,偏生多少还留有点儿感觉。 麻的过程中人酣畅淋漓、大呼过瘾、回味无穷,然后却又不那么让人痛快到底,麻得是半死不活又不死不活的。 华澜庭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要说被麻的昏死过去,总是差点儿意思不到那个程度。 要想硬挺着忍受,又好像十二个人在轮番挑动他的麻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缓过点儿劲就再一次被麻翻,刚享受过麻酥的快感就又跌入麻木的呆滞。 华澜庭苦不堪言。 其中刚筋分布在肢体外侧,他四肢和项背的大筋肉眼可见蚯蚓一般来回蠕动,脸上也青筋暴露,样貌可怖。 他这回算是明白了“麻烦”这个词是怎么鼓捣出来的了。 器灵说分神,分神,怎么分? 在无休无止的麻爽与麻木交替折腾带来的麻烦中,华澜庭先是采取了最笨的意念分神法,即分出心神去想其他的事情。 或者回想过去,并跳过不可触碰的当下去畅想未来,或者去回忆以前印象深刻的一件件伤心往事、一个个开心瞬间、一桩桩诡谲奇遇,一会儿又去记诵连他都觉得枯燥的古书典籍。 此法初时奏效,等他抽搐得身体似乎失去感应,只有意识尚存的时候,“想”这件事好像都要想不起来了,只希望赶紧麻木不仁地睡过去。 将将合眼之际,睡这个字提醒了他。 蛰龙睡丹功。 蛰龙睡丹功追求的就是无思无眠、混混沌沌、恍然而睡、似睡非睡的境界,进入状态后又不影响功法的自动运行,倒是很符合现在的情况。 他分出一部分意念运转此功,成功进入半梦半醒状态,意识恍如梦游,对十二经筋的修炼同时还没有停止。 过了不久,华澜庭忽地悚然而惊,打了个激灵,从分神二用的入定里被拽回了现实,比麻木更甚的闭滞感袭来。 原来,麻这一关他通过了,但是麻痹不分家。 麻到极致,从筋麻顺次加重为骨麻、脉麻、肌麻、皮麻。 痹者,闭也,久麻之后的痹态不痒不痛不麻,然躯体顽然一物,自己的如同他人的,按之不知,搔之不觉,如朽木无感。 那是一种死寂的赶脚,连意识思想都能封闭住了无生气的闭塞。 蛰龙睡丹功也起不了分神的作用了。 华澜庭的眼皮沉重得渐渐合拢,器灵大声的呼喝在他听来都像是遥不可及的蚊子哼唧。 好在蚊子嗡嗡也是声音,华澜庭依稀彷佛听到器灵在骂他:“华澜庭,你麻痹啊。” “老儿,你才麻痹,你全家都小儿麻痹。” 快要失神的华澜庭身不由己爆出了一句粗口,这倒让他听清了器灵接下来的话。 “我观你之前应该是被迫元神出窍,回归后遭受重伤,后被外力强行和肉身弥合,融合得十分勉强很不圆润,这时正好可以帮你分出元神,再来一次。” “这个过程本来非常痛苦,但此刻架不住你麻痹啊,能够最大程度减少灵肉分离的苦楚,既能渡过十二经筋难关,还能使元神重新完美归位,一举两得,老天真是好安排。” 不由分说,器灵开始硬性分割华澜庭的元神与肉身。 器灵说的不错,元神被拉扯出窍的撕裂感被麻痹感大幅降低,而元神出窍以后,华澜庭对身体的感应丧失,麻痹感也消散了,等十二经筋全部被锤炼完毕,他的元神归位后,这一关就过了。 华澜庭汗透重衫,水洗过一样。 器灵没给他太多时间休息,又开口说道:“下面的十二皮部才是最后最大的考验。” “这次将是疼痛,比女子生产之痛只强不弱,若能通过,请在以后对给你生孩子的大老婆小老婆更好一些,因为分娩之痛你体验过了。” 清醒的华澜庭不敢回嘴,只在心里腹诽:十二皮部……不皮这一下,您老会死啊。 不能背后说人坏话,他刚念及此处,十二皮部阴阳相合的六经所属的体表部位骤然一痛。 疼!太特么痛了! 华澜庭的身体猛烈战栗了一下,那种痛感锋利而尖锐,像是刺穿了他的皮肤后直入血肉筋膜,并狠狠扎入了骨骼直至骨髓之中。 源于脊髓神经的痛苦根本不是人类能控制和忍受的,华澜庭瞬间就身子一挺,张大了嘴巴,双眼向外凸出,目呲欲裂,那啥和那啥都差点失禁了。 尽管已有心里准备,但当这份疼痛真的降临,华澜庭一下子连呼吸的能力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么疼,十二皮部不只是浅表的皮肤吗? 第426章 半步瑶池 人体十二经络按其循行路线在体表各有相应的区域、划分为十二部分,即为十二皮部。 十二皮部依赖十二经脉及其络脉运行的气血濡养,又保护了十二经脉和整个躯体内部各种器官和脏腑,起到卫外护内的作用。 十二经脉是和五脏六腑连接的经脉,十二经别是加强十二经脉表里关系的,十二经筋是十二经脉附属的筋肉系统,十二皮部对应十二经脉,划分为手足三阴三阳。 阳明经所属的体表部位称为“害蜚”,害蜚指门扇,阳气飞扬的意思。 少阳经所属称为“枢持”,枢持即门轴,主持转枢出入之机。 太阳经所属称为“关枢”,关枢是门栓,可以巩固人体正气,可开可关,调节人体外出阳气的多少。 太阴经所属称为“关蛰”,关是关键,蛰有阴气蛰藏的含义。 少阴经所属称为“枢儒”,意即柔和,转运阴柔之气。 厥阴经所属称为“害肩”,肩负着阴气交尽、阳气将生的任务。 综上,十二皮部为浅表肌肤,但其是十二经脉在体表皮肤的反映,是络脉之气散布所在,一旦受到刺激,首先反应在皮肤,接着是腠理,即毛孔打开,而后进入络脉,络脉抵抗不了,进一步进入经脉,经脉连着脏腑,继而传入五脏六腑。 所以,当器灵以外力皮了一下,华澜庭就痛彻心扉。 其实本不至于这么过份,现在的情况是华澜庭才活络完十二经别和十二经筋,这些血肉组织正处在新鲜出炉、鲜香热辣的活跃状态,可说是亢奋无比,传导的通路十分畅达,对任何外界的刺激都极其敏感,活性增强的不是一倍两倍。 于是乎,作用在肌肤的痛感直入脏腑深处,直抵脊柱骨髓。 最麻的时候,华澜庭喊出了麻麻救我,此刻疼的时候,他只想骂娘…… 器灵皮这一下引动了华澜庭的元力开始激荡,对十二皮部进行洗刷刷。 华澜庭的元识和肉身修炼得既坚且韧,加上久经历练的意志力,他硬生生挺过了这突如其来一眨眼就攀上了高峰的剧痛,精神之海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浪头尚未落下,他眼前一黑,几乎就要萎在了第二波痛感之下。 与短促的多点透入的第一拨不同,这次好似大澡盆子泼出来的水,不,根本就是成片的小刀子所执行的洗刷刷。 您就想想吧,风雨如注的小片儿刀,对血肉之躯进行切削式洗刷刷……想想都瘆得慌。 这不奏是凌迟嘛。 据说,凌迟早作陵迟,陵为坟冢、斜坡、土堤,迟乃缓慢或者缓缓铺开之意,即逐渐铺平或刮平土堆。 现如今,华澜庭的十二皮部就是那堆土丘…… 华澜庭哇呀一声惨叫,只忍了一呼一吸的时间,坐火盆上一样就想蹦着高儿跳起来。 怎奈动弹不得。 这个人体穴窍溶洞不只起到示意引领的作用,本身还是件法宝,不但将华澜庭禁锢住,并且通过自身的运转,牵动华澜庭体内进行相应的气息流转。 华澜庭的脸唰地一下变得煞白,体似筛糠。 这疼痛简直非人能忍受,华澜庭咬破嘴唇苦熬。 他的精神之海剧烈波动,并没有要崩溃的迹象,但他不肯定自己能坚持多久,一丝半毫的懈怠,随时可能崩盘。 这个时候,器灵又出手了。 实际上,大凡冲击玄珠境的修真者,尤其是重视肉身的道门之士,除非迫不得已的情形,都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的,准备了各种手段辅助,或者是法宝丹药,或者是请人护持,或者以道术保持清醒,因为开经拓脉的痛苦实在是超出人类的极限。 另外,靠精神力硬捱过去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好处,反而可能留下面积颇大的心理阴影,影响以后的修炼。 器灵发出一股柔和的气息包裹住了华澜庭的头部,就像是母亲的双手在舒缓有节奏地拍打,抚慰着华澜庭痛苦到极致的灵魂,同时说道:“用你的元力,推开十二皮部这扇最后的大门。” 有了七星北斗境的基础,推开十二经别和十二经筋这两扇门无需太多的真气,十二皮部的范围既大且需要细致耕耘,必须用上造极期的元力。 华澜庭的储备雄厚,得器灵之助,他的精神之海稳定下来,全力浸润十二皮部,一个时辰后终于一举成功,八门代表的经脉连续开闭数次,运转自如后,他攀上了八门金锁境。 体内杂质被进一步清除,华澜庭只觉神清气爽,自身的力量和元识覆盖的范围都比以前更加强大宽广,只想吟啸出声。 不意器灵没有就此收手,言道:“以你的底子和万象门的资源,通过此关只是时间问题,但老祖留下这处秘境的用意可不止于此,不可停顿,继续前进,前进,前进进!” 华澜庭明白这是让他一鼓作气向九曲连环境,也就是瑶池境进击。 既然如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开始运转自在无极功,压榨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中不断产生的元力,目标指向十五络脉。 人体内气血运行通路的主干和分支包括经脉和络脉两部分,纵行的干线称为经脉,由经脉分出的分支称为络脉,以十五络脉为主,称别络,另有更加细小的浮络和极为细微的孙络。 把所有络脉拓宽强韧到和经脉相匹配的程度,经脉八门加上络脉一门,纵横交贯,遍布全身,无处不至,将人体内外、脏腑、肢节联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即为九曲连环境。 华澜庭正值气血旺盛真气充沛之时,他趁热打铁,立即启动,冲击十五络脉。 手太阴络脉曰列缺,足太阴络脉曰公孙; 手少阴络脉曰通里,足少阴络脉曰大钟; 手厥阴络脉曰内关,足厥阴络脉曰蠡沟; 手太阳络脉曰支正,足太阳络脉曰飞扬; 手阳明络脉曰偏历,足阳明络脉曰丰隆; 手少阳络脉曰外关,足少阳络脉曰光明。 任脉之络曰鸠尾,督脉之络曰长强, 脾之大络曰大包。 开始颇为顺畅,挟晋阶之威,华澜庭轻而易举攻下前四络,站上了八门金锁境入室期,然后却后力乏继了。 等阶越高,攀上每一小境界所需的真气越多,经常是要成倍地增加,就算以华澜庭的资质和积累,继续下去已是力有不逮了。 他还在努力,但随着气息的减弱,又感受到了难忍的疼痛。 不同于之前似锐利刀锋切割带来的剧烈痛感,这回是一下一下的绞痛,真气每在络脉里前行一寸,就好比被钝刀子割肉,很不爽利,拖泥带水的,引起的是一阵阵痉挛式的抽搐。 他的血气正充盈,连续的抽搐刺激血气渗出肌肤,汗水和血气糊在残破的衣衫上,看上去一个血人一般,相当恐怖。 器灵没言声,意思就是不能停。 华澜庭不是没有办法,他动用了空天青烟玉里储存的元气。 元气下行,点燃了腹下光芒已显黯淡内蕴雷丹的博山丹炉,丹炉虚影变得金光灿然,并有雷鸣电闪之音色在其中低鸣闪烁。 这支滚滚而来的强援大军杀出,量不算少,更在于精纯之极,帮助华澜庭再克四条络脉,达致了八门金锁境登封期。 再继续下去,华澜庭是真没辙了,精神十分清醒,没有足够的真气就只能徒呼奈何了。 可以停下了吧,这已经大大超出他的期许了。 从八门金锁境的升堂到入室再到登封期,一般修士得要打熬多少个日日夜夜啊,那可是以十年为单位计算的的岁月啊,该见好就收、适可而止、巩固既有境界了吧。 “小澜子,还不够!连续攀升的机会多么稀少,岂能这样浪费掉?继续!” 器灵的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华澜庭耳膜嗡嗡作响。 这下当头棒喝振聋发聩,华澜庭不敢怠慢,再度投入进去。 接着是手阳明、足阳明和手少阳、足少阳四络脉,华澜庭迎来的是手和脚共二十指连心的钻心般的疼痛。 他好像没有了躯干,脑袋肯定在,剩下的就只有四肢了,疼得其他地方的知觉都被这四处掩盖掉了。 器灵适时送上助攻。 有温热的气息从臀部的尾椎骨处传了进来。 这是刚进来时那粉红色晶体里的能量,经由接触他的溶洞穴窍法宝输入而来。 器灵道:“你小子被人不知不觉下了毒还不自知。这粉晶长期吸取火山熔岩能量,属性霸道,并且蕴含火毒,正好能够克制你中的精神寒毒。” “再有,我帮你元神出窍后重新归位,再经此一折腾,毒也就解了。要想谢我,继续干!” 有了粉晶能量的介入,华澜庭的痛感大大降低,那四处络脉的开拓是没问题了,不过他又进入了一种新的受罪模式。 粉晶能量激发了隐藏在他头脑、心脏和脏腑之内的精神寒毒,这下子,华仔碰到了冰火两重天! 前一刻冷得颤栗,下一瞬热得发烫。 极寒之时,整个人仿佛被冻结,身上的血气凝固成冰珠;极热来临,血液沸腾,冰珠蒸发,新涌出的血气结成细密的血珠。 寒热交替中,华澜庭痛不欲生,神智都有些模糊了。 幸而粉晶能量对寒毒有碾压之力,这个过程不是太过漫长。 等寒热逐渐消散,他迈上了八门金锁境造极期,只要完成对任督络脉和脾之大络的疏通洗礼,有望晋升九曲连环境,成为九阶瑶池境大能。 连升两级的壮举实现在即,华澜庭虽被几种极致的苦痛折腾了一溜够,创造奇迹的欲望亦被催发,振作疲惫的精神,待要尝试最后的部分时,地底深处突然隐隐躁动起来。 这是种心悸的感觉,地下似有千军万马得到发起总攻的命令,正在倒着步子,从小跑向狂奔过渡。 华澜庭还在疑惑,器灵惊呼起来:“妈妈咪呀,娘希匹的!” 华澜庭遇到的器灵惯常都只以声音出现,从不显形,华澜庭这次却犹如能见到对方面带惊恐的样子。 什么情况?连器灵都在害怕? 火山爆发! 华澜庭反应过来。 “比火山喷发还可怕!”器灵接口道。 第427章 灾星祸斗 华澜庭想象不出来。 地震、海啸、飓风、洪水等天地灾害的破坏力都很巨大,也许只有仙人能够等闲视之,这方世界里的修真大能在这些自然伟力面前,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儿。 火山喷发和其他灾难的排名不分先后,还有什么比这更加可怕? 器灵道:“你说的这些是寻常人力所不可抗拒的,但好歹修真之士只要不是直接撞上,多少有走避逃开的余地。” “所谓天灾人祸,有时候,人祸带来的伤害更甚。” “人祸?”华澜庭呆了一下,这里还有什么人有这等能力? 他猛然间想了起来,人是没有,兽却有一只。 器灵说过,这处秘境被设置在了火山口附近,而地底深处有一只名为祸斗的神兽后裔沉睡。 “就是它了,你想想吧,就连名字里都带着一个祸字。” “鸡鸣山地处偏僻,方圆百里内人烟稀少。窥伺什么宝库的修士的死活不关我事,既然敢于前来冒险觊觎宝物,那就生死各安天命好了,但是凡人百姓的性命堪忧啊。” “不是没什么人住在附近吗?” “火山喷发终有影响的范围,百里可止,可是有祸斗在就不一样了。这厮善于吞火喷火,所过之处必发生火灾,有它在,助火为虐,千里之内烧成赤地都不足为奇,必然导致生灵涂炭,所以才被列为上古四大恶兽之一,冠以祸斗之名。” 华澜庭的修为短时间内暴涨,境界还不稳固,浑身气息涌动,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头,跃跃欲试道:“那正好啊,有您老在,弟子打前阵,咱爷俩儿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呵呵,你小子说得轻巧,这只祸斗还是幼崽,可神兽后裔企同儿戏,我估摸它的实力比得上十方无极境中期大能,我不善于战斗,未必是其对手。你?就更不在它的眼里了。” “这……”华澜庭没话说了。 人比兽,气死人。人的创造力和潜力无限,可寿数有限,异兽的提升速度缓慢而寿命悠长且起点高。 “没时间多说了,看情况吧,希望这只祸斗吞噬够了火焰能自行离开另觅他地,毕竟火山爆发过后烟尘火毒和地下岩浆肆虐的环境不适合它长期沉睡。” “老祖留下的秘境是一个小位面空间,可也不一定扛得住火山爆发,我马上带着你挪移出去。”器灵说话的时候没有闲着,已经在施法遁出。 “我有一法可快速转移出去。” “你那法子在秘境里受限,速度和距离不好把握,万一传送到地下熔岩最猛烈的地方,哭都来不及,还是等出去再说吧。” “对了,您老别忘了带上我那几个同伴。” “额,你不说还真差点儿忘了,这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 秘境的挪移不是那么简单,器灵也只能先出到了地面。 在离地不远的空中,在华澜庭的感知下,秘境空间被器灵幻化为一座宝塔,从内望去,刚好赶上看到了鸡冠峰的喷发。 火山爆发首先是气体的喷发,炽热的地下岩浆不断膨胀,密度减小而压力急剧增大,覆盖其上的岩层出现裂缝,当内部压力远远超过外部时,气体发生猛烈的爆炸,冲开岩层,岩石碎块首先喷出,紧接着是滚烫火红的岩浆。 只听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一蓬红光率先冲出峰顶。 第一下不是很烈,只是一团数十丈高的不规则团状火光,夹杂其中的岩石碎块随后被气化,形成黑烟弥漫上升,而红色岩浆散作点点流火落下。 器灵控制宝塔急退。 只隔了数息,第二次更为猛烈的喷发出现。 这次要猛烈的多,上升的火焰高达百丈,冲破了先前没有散开的浓烟,在天空的映衬下,在空中形成了颜色不一的竖长的巨大火舌,外围是粉色,中间是黄色,下部火红,然后呈散射状如烟花一般爆裂,煞是艳丽,接着浓浓的黑烟笔直升起,掩盖住了火光。 通道既已打开,第三次的喷发更盛。 岩浆流从底部开始就直接发威炸开,瞬间驱散了黑烟,大量高温岩浆汹涌喷出,一道熔岩火柱快速直冲霄汉,几达千丈。 第四次、第五次喷发接踵而至,使得一半是黑色浓烟一半是红色岩融流的喷发柱得以成型,经久不息。 强大的喷射力抛出了无数的岩屑和岩浆,整个山头上烟雾遮天蔽日,赤红的岩浆流开始滚滚而下,地上已是一片焦土。 从吉星天池到山脚下的数万修士中不乏警醒之辈,在火山爆发前就夺路而下或飞起空中逃遁,漫山一片哭爹喊娘的声音,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有不少后知后觉者被踩踏而伤。 好在大家最后都反应过来,多数能在炙热岩浆流下之前窜逃出去,只有少部分运气欠佳的丧命于此。 天灾之下,华澜庭空自唏嘘,想要救援也是力不从心,更别提他们自己都还没完全脱离危险地域。 除了岩浆流,被抛洒下来的焦黑碎石块石屑越来越多,空气中愈发浓重的火热烟尘更是呛得人呼吸不畅。 有宝塔的护佑,暂时没有生命之危,另外他们想着观望下祸斗的情况再做决定,所以没有立即离开很远。 散落四周的粉尘碎屑和火焰蒸汽不时发生爆炸。 火山仍在持续间歇性地喷吐着带着火焰的熔融物质,足有十几里高的火红喷发柱没有消散的迹象。 在下部,岩浆似璀璨的星火,洒落如雨。 由于上升和下落的各类固体和炎热气体的碰撞交融,中部产生了对流,翻卷蒸腾,火龙一样盘旋蠕动着。 顶端,烟云向水平方向扩散,形成了火山灰云层,笼罩四野,致使天地暗淡,日月无光,能见度大为下降,白昼恍若晨昏时刻。 华澜庭注视这火山天灾奇景,慨叹着令天空变色的大地之能,默默体会其中的威势。 看了片刻,他揉了揉眼睛,流动着的末日一般的画面突然有了一丝不和谐,像是画布被淘气的孩子从后面戳点了几下,有了几丝褶皱和波动。 耳边传来器灵的声音:“来了,祸斗现身。” 华澜庭定睛观瞧,哪里是什么褶皱波动,分明就是那祸斗异兽在游动中吞噬火焰造成的。 太小了! 在流淌的粘稠岩浆洪流中,祸斗比那些黝黑的岩石碎块还不明显。 要不是他升级到八门金锁境造极期,估计都看不清远处的异常是如何发生的。 器灵嘴里神秘兮兮恐怖可怕的祸斗,其本体竟然不过是一只中等体型的狗子,通体漆黑,发出金属光泽,尾巴分叉,只在火光照耀下看似肚腹上有红芒闪动。 祸斗此刻头摇尾摆,状似极为欢快,四足之下有火焰托起它,在流动的岩浆熔流上行走自如,速度飞快,时而停下来张口吞吃燃烧起来的大团火焰,呼哧呼哧喘气声中带出道道火苗。 这时器灵已经把薛稼依、罗洗砚、商晨阳和鲁小袂放了出来。 薛稼依三人来不及也没心思问华澜庭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大家身处何地,都被眼前的异象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伸小手捂住嘴巴,一个下意识张开嘴巴,一个闭上嘴睁大双眼。 只有秃头鲁大爷见多识广,愣了片刻后,忽然跳着脚大叫出声:“祸斗!那是祸斗!你们寿星老上吊嫌命长啊,还看什么看,立马撒丫子跑啊!” 器灵和华澜庭也知道该跑,但两人心系很可能会被祸斗四处游走波及以致无辜受难的凡人百姓,犹豫想要观察并抻量下这只祸斗的确切能耐,兴许能够在这里把它灭杀或赶走呢? 他们还没有所动作,那边的祸斗翕动鼻子嗅了嗅,转身抬头,可就瞅了过来,在浓密刺鼻的火山烟尘中,它灵动的鼻子仍然闻到了修士的气息。 祸斗对吃普通人毫无兴趣,对低阶修士虽有一点儿感冒,在此刻珍馐美味般可口的火焰面前也无心问津,但是它这次嗅到了高阶修士的味道。 火山喷发一时半会儿止息不了,高阶修士的血肉精血可是不常享用的,而且这些人不像其他修士一样鸟兽般四散奔逃,反而停在这里偷窥,打扰它用餐。 脾气暴躁的祸斗怒了。 嗷呜一声,祸斗四蹄翻开,踏火而行,向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宝塔冲了过来。 似一条黑线急速延伸,祸斗在奔行的过程中身形不断放大,样貌并变得狰狞,不再是一只恶犬模样。 它的两耳挺立高耸,嘴里露出两排雪白的利齿,两叉的尾巴又分出很多个叉,扇子一样竖起在身后招摇,双眼血红,沿背脊有一排火焰冒了出来,变身成了十数丈大小,形同巨型蜥蜴的火焰怪兽。 这是它的初级战斗形态。 器灵操控宝塔退后。 祸斗不打算放过他们,飞溅着鲜红哈喇子的大嘴一张,一道火柱喷吐出来,其势迅疾,直取宝塔。 器灵有心试探,没有躲避,以塔身硬抗一记火焰冲击。 宝塔一阵激荡,里面的人立足不稳。 自家人晓得自家事,宝塔的防御水平他心里有数,晃动之下,感受祸斗寻常一击的力度,器灵立知不妙。 这里的人加起来,也不人家的对手。 鲁小袂说得对,踢到铁板了,点子扎手的很,还是风紧扯呼吧! 第428章 无极小袂 宝塔里面自成空间,但还不是能脱离并独立于现实世界那种,华澜庭等人现在受到的影响不大,可如果外壁被击碎,他们就要直接面对祸斗。 按照器灵的估计,宝塔正常情况下能抵受多次十阶大能的正面攻击,问题是祸斗的高温火焰厉害,塔壁受损处已经有了软化的迹象。 看来这次逞不了英雄了。 器灵驱动宝塔灵活地在祸斗接连发出的火柱攻击波内上下飘浮闪避,同时迅速向远处逃窜。 祸斗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巨大的身形在后面穷追不舍。 如此一追一逃了数十里,器灵不想把火患带到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于是绕着圈子在火山喷发形成的焦土岩浆区域上方移动。 鸡冠峰火山仍在一直喷发,靠近同样危险,供他们周旋的空间并不宽大。 祸斗的攻击手段单一,只会不断地喷火,但这不意味着它拿追不上的宝塔没有办法。 这不,这货开始改变战法。 在追赶的过程中,祸斗前面口吐火焰,后面开始拉便便。 没错,就是排泄。 祸斗的排泄物是带着炽烈火焰的大号火团,悬浮在空中剧烈燃烧。 开始并看不出什么影响,等祸斗拉的多了,却给绕着圈子逃跑的宝塔带了麻烦。 “随处大便,太不文明了。”在罗洗砚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大家发现宝塔移动的速度变慢了,因为不断增多的祸斗的便便火团布满上下四周,宝塔必须在缝隙中穿行,自然快不起来。 这时只听身后的祸斗仰天一声嗷呜大吼,它所有拉出的狗屎火团形同被人踩爆,火焰飞舞,火星四溅。 臭倒是不臭,但漫天抛洒的火舌交织成道道火网,渐渐封死了宝塔趋退的空间。 还有这种打法?火焰网阵围困。 倒是有效。 宝塔本来挺美的,外表呈琉璃状,黄绿蓝三色在不时从火山灰云层中投下的阳光的照射下,光线虽无彩,琉璃瓦有色,幻化出多姿多彩的光芒,宛如天外飞虹,梦幻华丽,檐角的几十只铃铛还叮咚清脆作响。 现如今,琉璃瓦被熏黑,塔身多处凹瘪,铃铛掉落,显得狼狈不堪。 器灵急了。 遇上千年不遇的火山爆发和万年不出的祸斗攻击,这个变故,恐怕是当初老祖也始料不及的。 器灵不善战斗,这只祸斗的修为比他强,以他之能,如果失去宝塔的防护,在火网阵的阻挠和祸斗喷吐的火柱的攻击下,还要护住华澜庭等人,即便有秘境内几样宝物的辅助,他也坚持不了太久,必须要想办法尽快突围。 华澜庭等人也看出情况危急,但以他们的修为,在十阶异兽面前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 祸斗却不着急,此时的环境它太喜欢了,能够随时随地吞食火山熔岩流产生的火焰补充,前吃后泄,战力只增不减,宝塔里的修士早晚是它腹中之物。 无计可施之时,有人比华澜庭他们更着急,那人就是鲁小袂。 鲁小袂是来寻宝的,死在争夺宝库的过程中,那是他没有这个命或者技不如人,他认栽。 今个儿是连宝贝的影子都没看到,那么多修士都能逃走,而他莫名其妙就要丧生在天灾之下、异兽之口,这是他不甘心的。 不能坐以待毙。 鲁小袂急吼道:“你们,有没有!谁有储存灵气元力的法宝!全部,统统拿出来!助老朽我恢复无极境修为,我助你们脱困。为今之计,只有这个法子了。千万别告诉我没有!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 啥啥? 华澜庭几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鲁小袂,无极境?没听错吧? “没时间解释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骗你们对我也没好处,相信我。” “谅你们几个小子丫头不会有太多好东西,这位不知底细姓名的神秘器灵老兄,就指着你了。你也相当于无极境初期快圆满了,等我恢复,你我两名无极境联手,才有从祸斗嘴下逃生的可能。” “允许你仔细探察老朽体内情况,一看便知。” 鲁小袂没有骗人,他的情况特殊,之前确有隐瞒。 实际上,这老儿可不止百岁,已有四百多岁高龄了。 万象门一代老祖设下的这处秘境,能阻止脱胎境以上且修为不超过器灵的大能进入,这次发生异象后,有数位高阶大能运用压制和封印修为之法试图蒙混过关,但都被阵法识破不得进入。 鲁小袂所在的隐修宗门史上曾出过一位飞升的前辈人物,他创造出了一门秘法。 这门秘法的诀窍在于当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以后,通过散功的方式主动强行降低一个大境界,然后再重新修炼上去。因为熟门熟路,再加上其他方法和宝物的辅助,二次修炼的进度很快。 如是几次,由于几番沉浮,修炼者的根基打得极为牢固,冲击更高境界乃至飞升的几率就增大了。 这种方法也有缺陷。 一是散功之时十分痛苦,不是每名弟子都有胆量尝试和有本事完成的。 二是所需的时间延长很多,门下弟子往往受到天资和寿数所限,在没有达到极致的时候,就闯不过天人五衰等限制门槛而自然陨落了。 所以,此门中少数人的修为可能极高,但除了开创功法的那位先辈,至今还没有第二人成功登顶。 鲁小袂是宗门后人中顺风顺水的一位,可也正因为这样,随着修为越高,他对以后的道路越感到没有把握而心生恐惧,对任何有助于增加成功可能的东西变得愈发渴求。 于是,当他这次听说了殊玄七劫之宝库开启在即,决定无论如何要前来搏一搏运气。 他当时已经运用秘传散功之法把修为从无极境降至瑶池境,也不知是好运还是歹运,在出门后却遇到了门派宿敌中强手的埋伏偷袭,激战之下,他击杀了对手,但自己的修为也因伤跌落到了脱胎境。 有此巧合,由于他的境界不是通过人为压制和封印伪装的,才能得以进入秘境之内。 进入之后,鲁小袂的好运气还在延续,因为修为降低扛不住粉色水晶的迷惑差点儿挂掉,最后为华澜庭所救。 但现在似乎运气用尽,碰到了祸斗,再不自救,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要想回到无极境的状态,常规的最好的方法是循序渐进苦修熬上去,还有就是如他所说,在海量的灵气元力的支持下,短时间内暂时重回巅峰。 尽管这样一来,本门功法设计的修行路线被打破,再想回到正轨要大费周章,今后成仙的希望更加渺茫,可总比死在祸斗手里强啊。 简短节说,器灵信了鲁小袂的话。 他正好可以帮到鲁小袂。 首先是宝塔空间内的灵气充裕,其次是华澜庭的升级被火山爆发打断,粉色水晶中尚有大量能量留存,三是溶洞人体穴窍法宝又可强化能量的输出。 这些东西可以让器灵在祸斗面前坚持更长的时间,却不能马上提升器灵的修为层次,倒不如便宜了鲁小袂,让大家有望逃生为好。 危急关头不能犹豫,器灵沉思片刻,把话和鲁小袂挑开明说了:“要求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放开心神,让我在你体内下个禁制,防君子不防小人,你要是敢在恢复后不顾我们独自逃走,后果自负,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鲁小袂无奈苦笑,人家把丑话说在了前头,此刻大家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互有所求,必须同舟共济,这当口计较不得。 既然谈妥了,器灵马上施行,帮助鲁小袂回到了无极境之上。 鲁小袂的气息暴涨,呼喝一声跳出了宝塔。 器灵自己化作一个白胡子老头的虚影,施法使残破的飞虹琉璃塔缩小到了一尺见方,托在手中,把华澜庭四人收在内部,他站立空中,与鲁小袂合作御敌。 鲁小袂也不长于战斗,他的宗门专注于修为,于术法一道没什么深入钻研,他翻来覆去只用一手土系防御手段和器灵一起抵挡祸斗的火柱攻击。 鲁小袂和器灵都是修为浑厚,善于防守,双方一方主攻一方主守,尽管在境界上两人加起来仍和祸斗有些差距,好在祸斗也只会单一的火焰攻击,而且这里火山灰岩土遍布,土属性元素丰富,两人联手和祸斗斗了个不相上下,祸斗的便便火焰网阵再也困不住他们。 不利的是,两人处于被动防御态势,祸斗暂时奈何不了他们,但他二人也摆脱不得,更击杀不了祸斗。 局面胶着。 华澜庭几个在宝塔里观战,外面打得山崩地裂、尘飞土扬,小一些的山包被双方轰中就土崩瓦解,大一点儿的山峰也被层层削平,他们心里焦急却无法可想。 华澜庭几次想冲出去助战。 既然两边势均力敌,说不定他这个半步瑶池能让胜负的天平倾倒,起到扭转局势的作用,不过都被薛稼依和罗洗砚拦住了。 薛稼依说:“这种层次的战斗,不小心被擦伤都要脱层皮,没有我们插手的余地。” 华澜庭急道:“正值火山喷发,此地算是祸斗异兽的主场,我怕时间久了,对我们不利啊。” 怕什么来什么,还真让华澜庭说着了。 这一边有鲁小袂奇兵突起,让他们有了喘息之机。 可祸斗这边,也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使他们又一次,陷入了危机! 第429章 九曲连环 祸斗这货,临战突破,进阶了! 祸斗在鸡鸣休眠火山下沉睡上万年,在热力暖流的烘烤滋养下本就快到了突破的边缘,火山喷发后又吞食了大量高温熔岩流明火,再一奔跑战斗血液沸腾,刺激得它晋级了。 祸斗的身形不增反减,恢复到正常旺财的大小,欢喜地呜嗷一声大叫,身躯小小,但吼叫声动四野,有地动山摇之势,引起群山回响,端的是非同小可。 鲁小袂和器灵齐齐色变。 之前虽然胜不得,一时三刻也不至落败,现在就不一样了,两人甚至在祸斗的威压面前生出了无力感,斗志都要没了,只想赶快逃走。 祸斗升级后,似乎连带着智力也提高了,变得聪明了一丢丢,竟然一下子想起来了要利用兽类的身体优势,不等两名敌手作出反应,它猛然前窜,疾电般冲过来,首先撞向了鲁小袂。 鲁小袂想躲却没躲开,被祸斗撞了个正着,惨叫着远远飞了出去,碰断了一座小山峰,落地后哼唧着挣扎了几下,死是死不了,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身来了。 祸斗感受到自己澎湃的力量,这次汪了一声,如法炮制,转身向器灵冲去。 器灵多了点儿时间反应,仍是躲不开,他无奈施展了一招解体大法,虚幻的身体突然四分五裂向外崩开。 器灵手中托举的宝塔飞上半空,等祸斗从中间的空档窜了过去,器灵分散的身体归拢,手一招,要收回飞离的宝塔。 器灵扑空后疾停,没有调头,脑袋一伏,屁股撅起,一个火团从后门喷出,直奔宝塔而去。 器灵施展这招不是没有代价,身体重新聚合后的反应迟钝,宝塔不幸被火团先行击中,七零八落解体,华澜庭几人被抛了出来。 华澜庭放出了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这两只受益于华澜庭的提升,修为也到了相当于瑶池的境界,即便如此,在鲁小袂和器灵先后受伤的情况下,他们的阵容面对升级后的祸斗还是不够看。 知道形势危急,华澜庭掐诀念咒,施放了五雷鸣光掌。 到了半步瑶池阶段,他的五雷鸣光掌已经升至十二层,而且是双手连挥不间断连发十二掌,掌力一掌猛过一掌,前赴后继层层叠加。 这就是精妙武技的好处了,以玄珠境修为,打出了不亚于无极境的一击。 祸斗哪里会把这些后生小子放在眼里,不闪不避迎上。 五雷鸣光掌鸣光轰电,命中祸斗。 祸斗吱吱叫了几声,被霹雳般的掌力打了一个滚,它马上翻身站稳。 但也就是这样了,双方的差距过大,除了来了个后滚翻和被击中地方的表面毛色有些焦糊,没给祸斗带来更多的伤害。 身边这么多同伴,华澜庭不能独自逃走,只能全力以赴,他接着发出了自己的最强杀招——道光一击。 这次有了效果,蕴含了更多仙意的道光一击使得祸斗的前胸皮开肉绽并且见血了,脏腑也受到了震动。 被华澜庭的五雷鸣光掌打了个滚翻已是出乎祸斗的意外,但它对这种比挠痒痒强上几分的攻击并不在意,没想到华澜庭又来了一下更为强悍的,这让祸斗觉得身为神兽后裔的尊严受到了践踏。 祸斗生气了。 压下脏腑震动造成的伤势,祸斗又开始变大,身体表面的火光膨胀,受损的皮肉迅速愈合,它含怒再次前冲。 华澜庭连放两记大招,在他修为增长后,内息并未像以前一样被抽干枯竭,但也需要时间缓一口气才能再战。 好在有龙蜥和阵灵挺身而出护主。 这两只长期在一起早已配合无间,阵灵的虚体和龙蜥的实体重叠,硬抗祸斗的肉身冲撞。 在实打实的对抗下,两只九阶灵物再怎么能耐,也搞不过一只十阶中后期的异兽,它们阻挡住了祸斗,但一起应声而飞。 无巧不巧,飞出的方向正好是薛稼依和罗洗砚所在的方位。 薛稼依和罗洗砚也想帮忙,但刚才几下交手电光石火,再说以二人的修为也无法对祸斗造成什么影响,只好不安地闪到一旁观战。 见龙蜥被祸斗撞得不受控制地急飞而来,眨眼即至,显见避让不及,罗洗砚了解薛稼依,故意慢了半分,让薛稼依在前,直到最后方才闪身而出,一如既往地护住了薛稼依。 龙蜥来势极猛,罗洗砚被撞开后昏迷了过去,薛稼依抱住他,反手背在身后。 祸斗停了一下,继续扑向华澜庭。 龙蜥与阵灵和鲁小袂一样,在被撞击后没了续战之力,但两只灵物年老成精,又精通迷幻之术,它们审时度势,在被华澜庭收回到体内之前,同时用尽最后的气力施法。 这里还有一人,就是那商晨阳。 此子修为既弱又贪生怕死,出来后就一直躲在华澜庭身后,此时见华澜庭自身都不安全,立即弃了众人,向斜下里飞走逃遁。 龙蜥和阵灵判断祸斗被华澜庭激怒,势必针对他要置之于死地,于是共同施展幻术,把商晨阳幻化做华澜庭的模样及气息,华澜庭则伪装成商晨阳。 两人在秘境里已从器灵口中得知商晨阳对华澜庭下过暗手,这么做自然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以术法而论,祸斗远不及龙蜥和阵灵,立即就被蒙蔽,它顿了顿,调头冲向逃跑的商晨阳。 商晨阳的速度身法如何逃得掉,不知道为什么祸斗直奔他而来,只得拼命逃窜,吓得亡魂皆冒,命在旦夕。 缓过气来的华澜庭在心里叹息一声,龙蜥和阵灵是好意,问题是他做不到借机脱身,而眼看着商晨阳替自己引开祸斗去死。 商晨阳是害过自己,但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人好歹是商家的人,商家和商晨曦对自己有恩,和商晨阳的帐可以以后有机会再算,此人尚罪不至死。 华澜庭主动解除了伪装,并发动了寸步千里缩地术直追祸斗,为商晨阳解围。 祸斗也明白过来,收势转向华澜庭。 华澜庭虽行有余力,但独自面对祸斗肯定凶多吉少,他只有拼死一搏一条路。 不计生死战意勃发之时,一道流光忽自后飞来,倏然没入华澜庭体内。 华澜庭一惊,这是?器灵大人!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华澜庭就觉胸前空天青烟玉一热,腹下雷丹博山炉再热,红光迸发,炉火熊熊燃起,四肢百骸里千百条温热的线路直蹿。 这是? 是平时难以详查,隐秘存在于人体十二经脉之络脉所属的数以万计的最细小的分支,俗称孙络。 孙络尽数打通拓宽后,人体经络全部通畅,十二经脉与奇经八脉并络脉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但得一口气在,三四百岁的寿数不在话下,真正有了追求长生久视的资本。 按照自在万象门的修炼理论与体系,大境界有十重,大阶段分几个——最初的入门筑基阶段后,是精满气通的炼精化气阶段,然后是气满化神后的炼气化神阶段,再到神足入虚后的炼神还虚阶段,此时肉身和宇宙天地相通。 经络全通后,自八门金锁步入九曲连环境界,意味着迈进炼虚合道阶段,十方无极境之后等炼虚合道圆满大成,再后就是冲击最终道法自然阶段的飞升了。 器灵化身入体,这是要助他再进半步,成为真正的九曲连环境瑶池大能! 无法拒绝,无暇细想,华澜庭抱神守一,默运玄功,专心致志感受万千微小孙络的位置走向,气息节节攀升,一气圆满,进入九曲连环境后继续上行。 祸斗眨眨血红的小眼睛,知道这是修士的晋级,变得聪明不少的它开始合计。 瑶池境在它看来也不过尔尔,不过这个人类小子每每出人意表,能发出比境界修为还要高得多的攻击,自己是以强力还是以巧劲扰乱其心神,让他气血逆行走火入魔呢? 这小子很邪门,万一一下子拍不死整不残,反倒助他凝练稳固气息,不如…… 瞄了一眼不远处的薛稼依,祸斗计上心头,撒腿奔出。 攻敌之所必救! 华澜庭惊觉。 他不得不中断,强压气血,去救薛稼依和罗洗砚。 祸斗急刹车,趁华澜庭气息起伏不定,它也有藏着没用的修为提升后获得的新的天赋杀招——红眼杀! 两道殷红如火的光线从其眸中电射而出,势不可挡。 薛稼依见状惊呼,飞扑过来。 两道射线斜斜打在华澜庭的胸口。 华澜庭受创,抬头身子向后一仰,双臂像车把一样伸开,负痛张嘴。 薛稼依一把把“把”把住。 华澜庭没忍住,一口带着火焰的鲜血喷出,落在薛稼依胸前,却不留痕迹,迅速气化蒸发了。 这两道火线好厉害! 华澜庭气息萎靡,身子一坠,带着薛稼依下落。 下面是缓慢翻动的火山岩浆。 祸斗知机,冲撞过来,要把两人打入熔岩流内火化。 薛稼依大急,冲口而出:“卫展眉,你醒醒!” 华澜庭迷迷糊糊中听到卫展眉三个字,霍然一振,昔日从中央天井里穿越到秦陆的种种浮上心头,喃喃道:“你是,季瑜?” 如同暗号解锁。 当两人同时忆起了穿越到青川和朝华所在的秦陆小世界位面的事情,想起了那时各自的身份和经历,那个曾经灭杀成大坚的灰色死亡丝网再度从两人的识念中浮现出来,合二为一。 这次,也是只有华澜庭和薛稼依二人能感受到丝网的存在。 祸斗看不见,但这并不妨碍它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祸斗惊恐欲逃。 在两人的注视下,灰网罩住了祸斗。 灰网落下,祸斗被网线无声无息大卸八块,碎尸落入岩浆。 网洞中,只有红色一物悬于空中,那是祸斗的内丹,华澜庭一手拿过。 内丹高温,华澜庭触之烫手,拿不住。 他想起自己出来时从门中领了一个宝葫芦,连忙取出盛放。 “咦?”华澜庭心里传来器灵的声音,“相思灰?” 器灵并没有逝去?什么是相思灰? 华澜庭充满疑问之际,器灵又道:“你受了祸斗火线之伤,此物正好可以医治,另外此异兽内丹等阶极高,不但能治愈各种火毒,更有补全神魂与道基损伤之效,你可用来痊愈被那姓商的小子下药带来的未除尽的隐患。” 华澜庭一喜,顾不上细问其他,自己的伤倒在其次,内丹能用于弥补道基损伤,这不正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吗? 半日后,华澜庭在山外的一个路口与人道别。 他的伤势基本上好了,因急于回到万象门用祸斗内丹救治林弦惊等人,所以归心似箭。 器灵和博山丹炉融为一体,博山炉更具灵性。 鲁小袂借用内丹稳固住了当前境界,决定回洞府继续修行,并告诫华澜庭殊玄七劫一事虽是虚妄,但还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浪,要他今后小心行事。 薛稼依说为免师父担心,她要先回去一趟,罗洗砚将和薛稼依同路一段,然后回归拂晨堡。 商晨阳趁乱逃走,不知所踪,大家也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众人惜别。 有道是江湖路远,修真日长,大家有缘,再见。 第430章 风雨将至 华澜庭踏上回程。 赶路的途中,不管是在大路上,还是经传送阵中转的时候,他都能看见不断有一批批修士还在络绎不绝地前往鸡鸣山地区。 殊玄第七劫兹事体大、轰动仙洲,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和流言随之四起。 尽管闹得人心惶惶,但即便是发生了罕见的火山喷发天灾,也没能浇灭芸芸众修掺和的欲望,反而更增强了秘宝现世与大劫将至的神秘色彩和可信性,引得更多的人赶赴东南。 华澜庭无心理会,逆人流方向埋头赶路。这一日,终回到了梦笔生花山。 进入宗门地界,外面的尘世喧嚣被挡在身后,山里显得宁和清幽,看上去平静如昔。 适逢秋日,天空一碧如洗。 山道两旁,一边是大团大团的红枫火红,一边是大片大片的银杏金黄,地上的红黄落叶铺陈如毯,午后阳光挥洒,光影斑驳,煞是醉人。 华澜庭顾不上欣赏美景,三步并作两步直上山门。 进门后他想了想,应该先去天玑峰找师父云轶奇复命。 转上去往天玑峰的道路,过了几道弯,迎面差点儿撞上一人,不是外人,正是洞明峰的炼器老师风火伦。 不修边幅的风火伦邋邋遢遢,低着头嘴里嘀嘀咕咕嘟囔着什么,猛抬头见是华澜庭,喜道:“华仔,是你?你回来了?” 华澜庭恭恭敬敬施礼:“老师您好,弟子刚进山门。您老这是又遇到难题了?” 他知道风火伦有个习惯,每当遇到难解的问题时就会在山里四处转悠琢磨破解的办法。 风火伦啊了一声,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紧盯着华澜庭仔细看了几眼,忽然纳头便拜:“瑶池大佬在上,风某给您见礼了。” 唬得华澜庭慌忙上前扶起:“老师您这是作甚,弟子侥幸进阶,这都是您教导有方啊。” 风火伦惯常疯疯癫癫,起身后笑着一脚虚踢: “我呸,你小子的修为都甩老师十条街了,和我的教导有半毛钱关系。修行路上,达者为先,强者为尊,给你一礼,也不为过。” “哼哼,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猴崽子总是东窜西跳的,这炼器的功夫落你师弟晁天阙不是一星半点儿,还是说能个了以后,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了?” 不等华澜庭说话,风火伦跳着脚蹦起来:“我告诉你,这次回来给我乖乖待在洞明峰学艺,不学会我的本事,不准你再下山!” 华澜庭知道风火伦率性的风格,陪笑道:“好好,弟子知错,知道了,容我先去天玑峰向师父复命。” 风火伦一把搂过他:“走走,一起去,我也好久没见那老儿了。嘿嘿,啧啧,话说有个瑶池大能做徒弟,放眼仙洲炼器宗师,老师我也是独一份,没谁了。” 华澜庭确实心里有愧,一路哄着风火伦上了天玑峰。 见到云轶奇,平时总是冷着脸的云轶奇也大吃了一惊,随后以手捻须。面露微笑:“好好好!澜庭啊,看来你这次又有奇遇,修为都超过为师了。大喜事,天玑峰之幸,万象门之福啊。” 华澜庭躬身,心下感动,两位师父都是真心为自己高兴,对弟子的超越没有丝毫的芥蒂。 起身坐下后,华澜庭把此行情况简短说了一遍。 云轶奇感叹之余又提醒道:“你短短三十年走完了别人百多年都不一定能达到的路程,记住不可骄纵。等下,我带你先去掌门那里汇报,让掌门知晓我天玑峰弟子的成就,然后再授你九转大还丹法最后部分的口诀心法,争取早日成就金丹,好再上层楼。” 话未说完,屋外有人高声说道:“恭喜云峰主,贺喜风洞主,不必劳烦你们了,掌门命我带这孩子去见他。” 这是周翕的声音。 周翕长老一脸满意的神色走进来:“掌门已经知道了,随我去吧。” 去往后山的路上,华澜庭问周翕:“周长老,敢问掌门是如何提前知道的?” “这个吗,我也是猜,想必是你遇到的那些老祖秘境的器灵们和门里有所关联吧。” 见到满面红光的掌门守恒真人,真人也是一派欣慰的神情:“好小子,不负所望,本门后继有人,实在令人振奋。” “周长老,此事值得庆贺,明日请你对大家宣布,华澜庭即日进入长老会,成为我自在万象门候补长老。” 周翕答应,两人听华澜庭又叙说了一遍过程。 守恒点点头:“澜庭,你先用祸斗内丹救治同门,然后在万象新天泉里待上一阵,稳固住瑶池境修为。” “接下来,按照惯例,应该是准你进入后山斗极群峰,请供奉殿的前辈指点你后续十方无极境的修炼路径,介绍他们的经验和教训,以便少走弯路。” “后面的路,会更加艰辛和漫长,你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情,最好在这之前了结,才能专心在后山修道。” 说到这里,守恒顿了顿,对周翕说道:“仙洲风雨将至,我们这些前浪只能尽力为弟子们遮风挡雨,好让后浪们尽早能成长起来挑起担子。” 华澜庭捕捉到守恒真人眉间的一丝忧色,问道:“掌门,您说的是殊玄七劫的事情吗?这事弟子刚才汇报过了,纯属子虚乌有,是个误会。” 守恒看了看他:“你不日就是本门长老会的一员,让你知道也好。” “你我知道是误会,就怕别人不这么想,我倒希望大家能相信这一点,把一场将起的祸事消弭于无形。” “但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人心复杂,世人的想象力丰富,只愿相信自己根据表象的判断,哪怕这个判断与事实真相不符。” “长老会里,有人算出仙洲很快会不太平。太具体的看不清楚,但和本门的牵扯很大,嗯,在程度上,甚至会和十六代的那次宗门劫难有的一比。” 此言一出,华澜庭非常惊讶,那次万象门几乎可说是遭受了灭顶之灾,这虚妄的殊玄七劫,真的是会和前几次一样给仙洲各门各派带来灾祸吗? 守恒摇摇头:“你先不必操心了。我已下令门下勿必介入所谓殊玄七劫之争,全部静心修炼,门中会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 “需要我做什么?”华澜庭说。 “完成未了之事后全心修炼。我们这些老家伙,可还没到退隐交权的时候。”真人笑道。 华澜庭认真想了片刻:“其他的事么,都不急办,就是有一件事我答应过别人。” “当时西方妙高圣地入侵,阿肯部族的大部首阿肯色以及阿布扎比与阿布闺秀兄妹牺牲自己救了我们,为的是一句部族振兴的契机在东方的预言。” “我曾答应他们,等强大之时,会帮助阿肯部族再现昔日荣光。” “击败三圣山,复兴阿肯部族言之尚早,但找回被圣山收去的部族后人阿布沙迦和阿布闺蜜两人是第一步要做的事。” 周翕道:“独闯妙高圣地?在掌门说的情况下,现时恐怕没有这么多人手陪你同去。” 华澜庭解释道:“不需要分散门中的力量,再说万象门也不可能和整个妙高圣地放对。我的目的是从圣山救出阿布兄妹,这两人将是阿肯部族未来的精神领袖和复兴带头人。” “所以说,我的想法是以奇兵偷袭,对方料不到我会去,也不知道我的目的是救人,能救则救,事不可为也不勉强。” 守恒真人道:“这样吧,你先救治同门并在万象新天泉巩固境界,然后给我一个计划,包括随同的人选和行动策略以及大致出发和回来时间,如果可行,则同意你这个福星再冒一次险。” “要知道,别的先不说,魔鬼大陆桥都是个难以逾越的关卡。” “需要什么妙高圣地的情报信息和门里的人手支持,你先和周翕长老商量。” 华澜庭应承下来,又道:“掌门真人,弟子还是很担心您刚才说的仙洲大劫与宗门之难的事情。门中精通天机预测的人很多,不能更精细地预测危机,或者施法规避,哪怕减小劫难的程度吗?” 守恒真人一摆手中拂尘:“澜庭啊,岁月中有高低起伏是常态,所谓盛时常作衰时想,上场当念下场时。” “心中有大格局、大胸襟,方能确保过好小日子。” “本门辉煌过,也惨淡过,如今平安了数十代,有了愈发兴盛之象,这时更需要磨难与低谷的捶打。” “格局和胸襟是什么?是怎么得来的?是能享受最好的,也能承受最坏的,是经历过得到,也体验过失去。” “从长远计,危机,未尝不是好事。” “越晓天机,越知道天道自然和人生命运之无情。” 天地之间,该长就长,该落就落,该风就风,该雨就雨,至少我们不能完全彻底地改变这一切。” “与其竭力避开或者死命抗争,不如承认现实力图顺势而为。” 华澜庭:“请教掌门,争和顺的区别在哪里?” “凡人求存,修道求真。” “我们或许很难改变命运的安排和很多外在的东西,但是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状态和心态。” “譬如说,通过有方法的学习,改运不易,那就提高自己处理命运的能力,增强自己处理老天给你设计的意外和突发的压力与变化的能力,通过不断得进步和进化,来对天道与命运施加潜移默化的影响。” “若能如此,到底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你自己安排的命运,也就说不清楚了。” 华澜庭颔首:“弟子受教。福生无量天尊。” 第431章 欢聚义堂 其后一段时间,华澜庭先是进入万象新天泉,用祸斗内丹医治一众同门。 此丹果有奇效且能量庞大,修复了大家的道基之损后犹有剩余。同时,林弦惊等人在万象新天泉的滋养下功力更是各有精进。 接下来,华澜庭独自在泉水里浸泡,稳固并继续提升瑶池境的修为,林弦惊等人出去后开始谋划并准备妙高圣地之行。 门里既然这回在强手上不能给予支持,在三圣山的资料和法宝丹药等方面则尽可能地提供方便。 华澜庭在境界平稳后又去了天玑峰,他在云轶奇的指导下完成了九转九炼的九转大还丹法修炼。 九转大还丹,九为纯阳之数,言其多,还即成功凝聚成金丹,至此他实现了九还一气总要,雷属性金丹大成,并且和博山丹炉彻底结合在一起,所修术法的威力以及持续性都大大增强。 随后,为了安慰老师风火轮受伤的心灵,华澜庭特地在洞明峰盘桓了数日。 时间太短,其实在炼器上学不了什么,别看风火轮嘴上说的强硬,心里是爱徒心切,他在短短几天里,把自己拿手的兵器、得意的法宝和术法尽数交给并教会了华澜庭使用。 在这以后,华澜庭专心和林弦惊商量闯妙高圣地救人的事宜。 人员上,第一轮初步圈定了华澜庭、林弦惊、易流年、诸葛昀和风清隽五人,后考虑传送术、天机术和战斗配合等方面的因素,又加上了霍徽晓、岳光寒、宋霏霏三人。 华澜庭如今的综合战力直逼十方无极境大能,其他七人可形成战阵配合,辅以叠叠不休秘术,再加上修为同样在进步的变色龙蜥、八极阵灵与龟甲特暴龙,只要保证快进快出、速战速决,已经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偷袭突击力量了。 要说起来,命运实在是个奇怪和奇妙的东西,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西行队伍在后来不断增员,人数足足翻了一番还多。 首先,作为妖兽,龟甲特暴龙在上山后和猫妖与子鼠常来常往打得火热,听龟甲特暴龙说了此事后,本来生性就不安份不安生的猫妖和子鼠主动请缨。 这两个一个在位面空间进出转换上的了解极为深入,一个来自天外异界,本领高强、术法精妙,而且客卿的身份也不完全受万象门约束,加入后确为强助。 其次,龟甲特暴龙不但和猫鼠熟络,在招摇峰上和来自北方太初魔原门目族的少年牧犴也成为了忘年交,牧犴小朋友精通兽语,还能和植物草木沟通,在妙高圣地里未尝没有用武之地。 另外,猫妖对于拜入风火伦门下且计算能力惊人的小姑娘胖丫奚如笺很是赏识,认为她在算度方面可以助林弦惊与霍徽晓一臂之力,有利于趋吉避凶,对之进行了极力推荐。 于是,在征得招摇峰和洞明峰同意后,修为一般但有特长在身的牧犴与奚如笺加入了进来。 异兽扎堆,自然少不了龙马双面蛟。 最后,这还不算,陆陆续续竟然有外援不约而同前来报到。 头一个,是南方华言神域罡魔宗丹魔门的大魔子邵枫。 他在得知殊玄七劫之事后渡海北上,在算出将有大事发生后没有冒然去往鸡鸣山,而是来到万象门,想着和林弦惊与霍徽晓两人共同演算天机,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参与应对。 二一个是仙洲西域台山宗道子单天冲。 他也是被殊玄七劫之事吸引东来,在路上觉得人手单薄,于是转路叫上了在中央厚土大陆上结识的神符天遁门的陈纸鸢,两人一起来自在万象门找华澜庭,希望合伙在大劫里寻找机缘。 这就多出三个人了。 更值得一提的是,邵枫、林弦惊、霍徽晓、单天冲这“风林火山”天机四子齐聚,西行的胜算又增几分。 第四个找上门的,是仙洲西北的无平阵道宗平戎策。 平戎策在华澜庭等人帮他解决了家事后潜心修炼,如今阵道有成,出来游历天下,来到东部后主动上山拜会。 最后一人是余鲮鲤。 她是随师父七花师太从中央厚土大陆到仙洲瞧殊玄七劫这个大热闹的,顺路来看望旧友。 华澜庭在成为万象门长老会候补长老后,有了自己单独的居所,此处楼阁名为“欢聚义堂”。 所谓无巧不成书,入住之后,接二连三有故交来访,正应了这个说法名号。 众人把酒言欢。 听了华澜庭他们要西进救人的计划后,这些仙洲里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们都想凑上一腿,此时正好欢聚一堂,大家八仙过海各显奇能,不失为一番难得的群英荟萃的际遇。 众人于是纷纷向随行同来的长辈去说和,开始有人是不同意的,因为风险还是不小的,但是架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反正真假莫辨的殊玄七劫是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不如让这些小辈先避开初始的混乱外出历练一次。 商议之后,诸位长辈最终同意放手让年轻人们独自行动。 这样一来,精干的西进小分队组成,在做了充足的准备后,择一良辰吉日正式成行。 自在万象门动用资源助他们穿过了结界壁障,华澜庭等人再次进入俗世界,深入长岛魔鬼大陆桥所在的焉支山脉,寻找到了当时阿布闺秀引爆龙涎香王封印空间出口的地方。 在石壁之前,华澜庭默念阿肯色大长老、阿布扎比和阿布闺秀三人的名字,心说华某今日守约来此,意在穿过地下空间进入妙高圣地解救阿布家族后裔,为圣地部族推翻圣山统治保留火种,请予佑护。 说完之后,他取出了阿布闺秀遗留给他的那颗龙涎香王剩余精华所化的珠子。 按照来前所料,阿布闺秀引爆龙涎香王封印了出口空间,此珠当可帮助他们破开封印进入其内。 在这点上他们推测的不错,当华澜庭把珠子按入石壁后,因为封印之力的内外属性相同,石壁很快软化形成了一个入口,等众人一一进入后,华澜庭再用珠子封住了洞口。 进入后,才是他们要面对的第一个难点。 依据那时阿肯色大长老所说,魔鬼大陆桥内部是一个近乎于真空的环境,如何存活和行动是必须解决的可题。 为此,他们特地请教和求助了风火伦。 风火伦说,如果真的是个类似外太空的空间,里面的空气接近于无的话,修真者短时生存可以,要想能够在长时间驻留的情况下也确保无碍,那就必须制作一个容器,首先解决在密闭空间里呼吸的可题。 这点不算太难,高等级的空间储物装置能够提供相当多的空气与灵气储藏供他们使用。 难的是这个容器如何推进。 这涉及到作用力和反作用力。 在普通空间里这不是可题,就像人们日常走路,脚掌给地面施加一个作用力,然后利用地面提供的反作用力,人就可以行走移动了。 同理,修真者发功后,真气激发,空气会提供反作用力,使人或装置移动,只要动力足够强大,飞起来都不是事儿。 但在真空环境里就相当不易了,那里空空荡荡一片虚无,连热量都无法传导和对流,极端的寂静寒冷,既然没有空气,那就不能提供反作用力,人和容器都无法如常移动。 这就好比一个人站在冰面上,手里拿着一个皮球,如果前提是不考虑冰面,周围又没有其他物体,而又想只利用皮球移动一段距离的话,无论如何挥舞甩动皮球,人都是无法移动的。 原因在于人和皮球此时可以看成是一体的。 只有两个独立物体之间才会产生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人球一体不能获得反作用力,当然就无法移动了。 只有当人将皮球用力扔出去时,人和球变成了两个独立的物体,此时球才会给人一个反作用力,人可以被推动向后。 所以,要想容器移动,就必须制作出一种可以喷出的物质,如同抛出的皮球一样,这样方可得到推力。 好在妙高圣地已经先行一步做出了这样的东西,使得冥修们可以飞越地底空间里到了殊玄仙洲一侧。 有了可资借鉴的先例就好办了,所幸风火伦在炼器一道上的钻研颇深,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琢磨出了门道,利用稀有材料制作出了大量推进物质,能为容器的移动提供推力。 有了动力和推力,容器在真空环境里的前进速度极快,只要能够抵御可能的外在压力和摩擦产生的热量,并且旅途不长,就有可能将他们送到另一端妙高圣地得。 既然妙高圣地可以做到,说明航程有限,风火伦有信心他的手艺不输三圣山,而以华澜庭诸人的修为,也足以完成抵达对面的任务。 进入之后,华澜庭等人立即进入容器之内,以风火伦教授之法开始推动容器,容器也如愿飞了出去。 这原本是没有什么可题的。 不巧的是,阿布闺秀引爆龙涎香王封印出口,造成了附近空间的异变。 这,给华澜庭他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第432章 因祸得福 龙涎香王具有极强的致幻能力,被引爆后香气滞留在入口附近,从这里进入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华澜庭随身携带龙涎香王剩余精华形成的珠子,由于香气同源,原本可以让他们免受影响。 问题是珠子在开启封印时消耗掉了其中的大半能量,余下的勉强可以护持他们保持神智清醒,但也正因为没有发现精神上有任何异常,所以连龙蜥等擅长幻术的灵物都没察觉到密闭飞行容器处在了幻阵之中。 在未知的空间里,大家只靠目力观察四周,感知没有外放出去,因此意识虽然如常,可却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幻阵之力干扰了他们对出口坐标的定位。 这种干扰极为微小,奈何空间广袤,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开始时的偏离可以忽略不计,一旦飞得足够远,最初一丝一毫的误差都会导致他们和目的地的距离越来越大。 密闭飞行器在真空中受到的阻力很小,移动速度极快,等他们发现不对劲时,实际上已经迷航了。 之所以察觉情况有异,一是大家接力激发真气催动飞行器都轮换了一遍了,却一直没能到达彼岸,他们这行人的修为明显比上次入侵过来的冥修为高,按理说不至于还抵达不了尽头。 二是飞行器出现了问题。 魔鬼大陆桥的地下内部空间近乎真空,但还是有非常稀薄的空气存在,这让飞行器在长时间飞行后摩擦生热,而环境温度又极低,稀有材料打造的容器渐渐也抵受不住了,外壁有了软化破损的情况。 他们只好放慢速度,并最终停了下来判断形势。 大陆桥内部自成空间,总还是附属于他们所在的位面,在林弦惊等人合力以天机术探测后,他们明白是迷失了方向。 在出发之前,他们就对可能出现的意外进行过预估,也准备了不止一套应对方案,其中一种就是在迷路和飞行器失常时,靠华澜庭与岳光寒的大穿送术传送到终点。 重新定位后,两人发动了大穿送术。 尝试几次后,效果是有,大穿送术在这里有用,他们是在不断接近定位点。 但大家的心却沉了下来,形势很不妙! 大穿送术的原理和华澜庭的寸步千里相似,都是一种把空间折叠靠近的空间技能,只不过寸步千里缩地术是近距离的。 简单形象地说,零维是一个点,没有大小,没有维度,是被想象出来作为标志的一个位置点,空间和时间统统不存在。 一维空间就是两点之间的一条连线,只有长度,没有宽度和深度。 升级到二维空间很容易,再来几条线穿过第一条线即可,比如画一个长方形,内部就是一个有长宽没深度的二维空间。 二维空间里如果有生物的话,那它就是个“纸片人”,让其去看我们熟悉的三维空间的话,它只能看到非立体的一个截面。 三维空间就是所在的世界,人们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有长宽高的立体界面内。 在二维空间里,一个纸片人要从“纸面”上一侧的一个位置移动到另一个位置,必须一点点地走过这张“纸”。 但要是我们把这张“纸”叠起来或卷起来呢? 起点和终点会变得靠近,最终重叠,此时纸片人一迈步,甚至不用动就到了“纸面”的另一端。 是的,只要有本事把二维空间弯曲,就得到了三维空间,产生了新的维度。 大穿送术和寸步千里就是这种空间弯折技能,从而实现两点之间的快速移动。 不幸的是,这里的地下空间自成一体,尽管仍从属于这方世界,然而仍有所不同。 不同所造成的结果就是,华澜庭他们可以实现空间的位移,但是在距离和方向上发生了错乱。 好比把一张纸从中间折起,在从上缘的甲地向另一边上缘的乙地的移动中,他们在纸面上不是在移动过程中滑落到了丙地,就是斜着到了另一侧的丁地,总之就是到不了乙地。 地下空间太大,一次传送的距离有限,只要能量充足,早晚还是能够通过持续的方位校正到达终点的。 但即便他们带来的灵石充足,谁也不敢保证可以支持到那个时候,这是其一。 更要命的是飞行器快支撑不住了。 时间一长,存身的密闭容器碎裂的话,他们就要暴露在缺少空气的无声极寒环境内。 预案里是有护身套装等一些手段来确保大家可以在准真空状态下存活一段时间的,可要是还不能很快抵达目的地,当真气和各种应急装备耗尽,那可真就要虾米死菜菜了。 怎办?咋整? 一时半会儿还无虞,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必须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听天由命那是最后的无奈选择,不想出师未捷就要未雨绸缪。 姜是老的辣,醋是陈的酸,这时候显出来老家伙们的作用了。 猫妖说道:“办法不是没有,不过想得到多大的利,相应地就要冒多大的险。” “大穿送术和寸步千里缩地术都是前辈修道者探索发明出来的挪移技巧,在自身的体系范畴内是较为成熟了,但从完美空间折叠的角度上讲还只是半成品,起码做不到空间的彻底弯折。” “子鼠是天外空间来客,它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回到自己的世界,它的头脑里有我们还不掌握的关于宇宙空间及空间跃迁的零散记忆,而老夫此生精研异度空间的奥秘,我俩在万象门里经常探讨,取得了一些成果。” “丑话说在前头啊,这门技法只是在理论上可行,我们可没敢动真格的去实践过,除了不一定靠谱外,还至少要十方无极境的修为方可在瞬间产生足够的动力,从而让空间完全折叠,使甲乙两地可转瞬即至。” “听说华澜庭这小子全力爆发下,已经有了不逊于十方无极境的功力,或可一试。” “老夫的想法是我们先继续向着目标传送,等到飞行器散架的时候,由华澜庭按照此法施展,一举挪移到出口位置,并借着冲力破开壁障进入妙高圣地,然后你们配合岳光寒马上发动大穿送术,力争穿过出口外面的磁暴乱流降落到三圣山附近。” “成功了自然没话,如果失败了……左右咱们人多,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呸呸呸,别说丧气话。”易流年道,“我说弦惊啊,你们天机四子都在,趁着还有时间,赶快算一算猫鼠两位大人这个办法的成功率有多少。” 天机四子默然不语。 在易流年的催问下,邵枫不紧不慢道:“功力越深,越清楚天机秘术不可轻用,且宜只算大势,少算细节,算得越多越细,越伤身。” 林弦惊也道:“说得对,你像我们可以去试着看看殊玄七劫的大致走向,而对于本次行动这样必须或不得不或者本心决意去做的事情,热衷于推算只会动摇决心、影响情绪,反倒容易出现偏差,不算也罢。” “可现在是火烧眉毛……那个,二加二到临头了啊?”易流年不解。 霍徽晓说:“那就更不需要去算了啊。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既然没有,既然要搏,算不算还不都是一样,自己无计可施的时候,就静观其变、坐享其成好了。” 易流年挠挠头:“不能装装样子说点儿好听的吗?望梅止渴也好啊,让大家心里踏实些。” 单天冲:“都是自家人,费那劲儿自己骗自己干嘛。要想踏实,不如养精蓄锐,留着精神等出去后把精力用在算计三圣山上。” 易流年没话说了。 他们在说着,猫妖和子鼠已经把技法教给了华澜庭,华澜庭闭目默默领会熟悉。 他的雷属性金丹已成,以这门技法为底,再辅以子鼠独有的“玄机盗命”半仙术,确可以接近十方无极境的修为实现想要达到的类似空间跃迁的效果。 耗到了飞行器禁受不了严苛环境的折磨行将解体之时,他们果然还是没能横渡到虚空尽头。 华澜庭发动了空间折叠技。 成功! 一阵眩晕过后,众人进入了一处狂暴的乱流层之内。 一鼓作气,华澜庭以“道光一击”开路,把壁障劈开了一条缝隙。 与此同时,大家助岳光寒启动大穿送术,再次恍惚片刻后,他们落到了地面上。 所处之地荒芜。 林弦惊等人进行空间定位后,发现他们受极不稳定的出口外围磁暴区的影响,没有降落到预定地点,好在也没有直接出现在三圣山的眼皮子底下,否则暗中偷袭救人的想法立即就落空了。 不等他们找到合适的地方先隐藏安定下来,远处传来惊人的异动。 眺望之下,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隔得相当之远的长岛魔鬼大陆桥方向上,闷响不断,脚下都能感到晃动之意,半空中天色暗黄发红,有数之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旋涡状云团形成,然后被下方喷涌上来的强大气流绞散,接着海面和地面似乎都沸腾了,天上如煮沸的开水一般咕嘟着气浪,翻卷不停。 发生了什么事?又是火山爆发了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西行分队在地下空间里虽然遭遇凶险,但一顿操作下来,也因此,因祸得福。 第433章 夜入圣山 中央天井和长岛魔鬼大陆桥是他们所在世界的两处伤疤,为远古天外陨石撞击形成。 所不同的是,中央天井已经十分稳定,而大陆桥如同活火山一样,内外地质形态一直处于压抑着准备着的不安定状态,好比一员面色狰狞胸有激雷的将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炸毛发作。 龙涎香王的爆炸加剧了这种动荡的程度。 即便这样,这种波动应该还会持续很久才会到达临界点,最终导致“火山爆发”式的暴动,但华澜庭施展的空间折叠秘法添上了一把火,在小火星儿“蝴蝶效应”的放大累加之下,“干柴”被提前引燃了。 大陆桥的地下内部空间躁动了,开始裂解。 华澜庭他们看到的就是由此引发的异象。 他们能看到,三圣山上的冥修大能们当然也同时发现了。 西方妙高圣地里的资源不足,要不然也不会始终没有放弃东进的企图。因此,任何魔鬼大陆桥的变动对三圣山来说都是头等大事。 而今地动山摇和滚水般的天象异变自然惊动了山上的首脑人物,一阵鸡飞狗跳后,三圣山决定派人前往查看。 这一去,三圣山带走的就是山上过半的强者。 他们必须要查明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影响进行判断,是异变就此打开了东侵的通路,还是使大陆桥这个天然壁障变得更加稳固,这是关系到生存和发展的大事,需要就近观测并找出原因。 本来,西行小队再强,行动再周密隐蔽,想要在对方高手如云的老巢里救人也是势比登天,不论什么时候暴露了、遭遇了,那就是连番不断的恶战激战死战,全身而退的难度可想而知。 现在的情况还是艰难,但总是好上了许多,对方对他们的潜入毫无察觉,大部分高端战力被调走后,山上的防卫力量必然变得薄弱,给了他们更多的可乘之机。 看到远处的异象之后,林弦惊很快反应过来,说道:“不管怎样,这肯定会牵扯三圣山的精力,正是我们的机会,马上行动吧。” 说是这么说,实操起来仍然要克服各种困难。 这不,要想行动,首先就要面对眼前的困境。 妙高圣地孤悬海外、有茫茫大海阻隔,又有大陆桥这处天然屏障,因此和其他大陆的来往较少,信息资料欠缺,万象门借助了生意遍布各大洲的商家的力量才为他们提供了一些情报。 就算如此,具体情况也是不够全面和并非最新的。 他们计划中的落脚点,是在圣山防护阵法之外易于隐蔽的几个地方,但现在受出口处磁暴的干扰,降落地偏离了,虽然是荒郊野外没有暴露,可周围的环境实在是糟糕。 他们要走得出去,才能去到最近的一个预定地点。 而且,时间不站在他们这边。妙高圣地不比殊玄仙洲,适合大家吸收补充的灵气匮乏,尽管带来的灵石还有富余,久拖只会不利。 他们所在之处,是三圣山布置在护山大阵以外较远的一个外围防御阵法,不能主动报警,却可困敌于无形。 圣地冥修的术法自成体系,善于激发人们心中的杀戮、贪婪、恐惧等负面情绪。 众人修为在身,又有龙蜥、阵灵几个精通迷幻之术的灵物帮助,暂时不会有精神的问题,但是他们迷路了,绕了几个圈子都没能走出低矮荆棘密布的阵势,周围总是似乎相同的景象,做不到一直沿着直线前进。 三圣山久居妙高,拿大陆桥没有什么办法,但也没少了因地制宜的开发利用,此处阵法就移置了很多带有强烈磁性的山石,形成了小型磁暴场,造成了方向上的紊乱。 最开始,霍徽晓试图以在其他地方基本上屡试不爽的黄帝司南车带领大家出阵,然而这次不灵了,车上的小人倒是能够给出指引,但前指的手臂却是没一会儿就换了个方向,司南车像喝醉了酒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已然乱了套。 随后天机四子尝试以天机术进行方向定位。 这次的结果也差不多,四人给出了四个不同的方向,虽然不是南辕北辙,可也令人无所适从,而且行进一段路后再予测算,每人判定的方位和之前又不一样,而且还是各不相同。 道器法宝和天机术法不灵光,华澜庭自告奋勇,要以风火伦的数据光瀑算法找到出路。 这些年里,风火伦的修为进步不大,数据光瀑这一计算工具可是被他完善了很多,华澜庭炼器的本事已经被晁天阙反超过去,但有赖于修为和头脑,他在数据光瀑上的应用得心应手。 风火伦的这个数据光瀑,实际上就是一套算法机制。经过不断的改良,目前数据光瀑具有了几个成熟的特征: 一是信息的输入性和输出性清晰,可以做到根据华澜庭的指令自动抓取周围有用的信息进行输入及数据化转换,并在加工计算后给出若干明确的分析结果。 二是可行性和有效性大大加强。只要不是繁复到崩溃,操作流程和计算步骤可自行根据标的的不同被设计拆解和执行,并且大多能在一定的时限内完成。 三是准确性和有穷性的改进颇大,即以往比较模糊的要求和输入项都能被确切定义并在有限的步骤内推演完毕。 这也不完全是风火伦一人的功劳,术算天才奚如笺在其中功不可没。 此女非但心算能力惊人,而且除了加减乘除这些基本的术数运算外,对或、且、非等逻辑运算与推理,以及大小和赋值等关系运算同样信手拈来,对什么递推法、递归法、回溯法、分治法、迭代法、贪心算法等令人眼花缭乱的术算方法用起来如臂使指。 她的加入,使得数据光瀑在算法优劣的两大评价指标,时间复杂度和空间复杂度上,以及在不合理数据的容错处理能力上得到了飞跃式的提升。 现在奚如笺这个正主儿在场,再加上华澜庭晋升瑶池境后数据光瀑演算时长大幅增加,两人合作的效果比奚如笺和风火伦的配合更为顺畅强大。 其实东西南北上下左右的方位并不会变化,只是阵法内随时在变动的磁场强弱和磁石相互之间的多重干扰,无时不在影响着定位的精准度。 但见华澜庭伸手一划拉,一面流光溢彩的数据光瀑生成,信息流水银泻地般持续流转变换,在华澜庭的真气支持和奚如笺以手指指点点的调整下,干扰方位的所有外在因素不断被微调校准。 两人边移动边调校,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众人终于走出了阵法。 实践证明,猫妖和龟甲特暴龙举荐的奚如笺和牧犴,在这时都发挥出了重要的作用。 两人虽修为不高,拥有的特长确有奇效。 他们出阵后,在向预定地点行进的过程中又得到了牧犴的帮助。 阵法之外,三圣山还布有星星点点的触发式报警装置。这些装置安装和伪装非常隐蔽巧妙,密度布置的有松有紧,一旦接触到外来者的气息就会鸣叫示警。 这些小东西尽管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对于修真者的灵气异常敏感,强如华澜庭者可以事先探知和给予毁坏,但这些个玩意儿消失的多了,同样会引起守卫的警觉,要想无声无息地通过探测带,能力之外还需要运气的加持才行。 他们并非要大张旗鼓地进攻,而是要消无声息地潜入,所以拔除不是目的,最好是能绕开避过。 牧犴的本事排上了用场。 他有和动植物沟通的能力,而生活在这片区域的昆虫地鼠等小动物们与土生土长的灌木蒿草清楚哪些地方被人为安置了气息触发装置,不用他们动用精神意向扫描,大家就可以轻松躲开障碍。 天色擦黑之时,一行人安全到达了一处计划中的落脚地点。 这里是个山崖之下,易于藏身,山崖上面就是去往三圣山的必经之路之一。 山崖上是被削平的一马平川的大片开阔地,两边是峡谷深渊,因为利于观测,这里没有任何阵法和陷阱存在。 按照来之前的方案,如果是从这里潜入,他们将会利用术法和掩护公然大摇大摆地上去。 如果得到的情报没有出错或事情后来有了改动,每天入夜时分,山下会有人从此路上山。 修士也是人,只要没到餐风饮露的境界,就算辟谷坐禅,多多少少都需要食用五谷杂粮以及吃喝拉撒,于是山民们每天有人专门负责给山上送去生鲜果蔬和清运生活杂物下去。 他们就是要借助这个机会进入三圣山。 华澜庭的空天青烟玉在去南方华言神域的时候就能装下一两个大活人了,此时修为暴涨后,更可以藏进十几个人没有问题,在里面不能动用修为,但一个人比一队人混进去要容易多了。 万幸情报没有问题,等到天黑,有滴答的马蹄声从下方山路上渐次响起。 今天,是一个脸上沧桑憔悴的中年大婶一个人赶着几架马车上山。 有龙蜥和阵灵在,还有百变千幻面具,变化成另外一个人毫不困难。 他们先在下面的僻静阴暗处下手,弄晕搞昏了无辜大妈,然后华澜庭被幻化成村妇大娘的模样,独自赶着马车走上了开阔的平地,准备,夜入圣山。 第434章 密会闺蜜 山上的守卫并不严密,毕竟在三圣山的铁腕统治下鲜有敢于闹事的,更少有其他大陆上的修士到来,山上已经好多年平安无事了,所以安保大哥们平时都是闲得发慌、无所事事的。 华澜庭的伪装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身高、脸型、样貌和衣着都和丑陋大婶一般无二,把守第一道入口的守卫头目尽管修为不低也识破不了。 不过,他虽然没有破绽,却有一处破腚。 这位大婶的生活穷苦,裤子后面开了个小口而不自知,走光露出了一小截白花花的屁股,过关时被守卫顺手在臀部揩了下油。 华澜庭装作低眉顺首不敢言的样子,心里面可膈应坏了,这都是什么重口味啊,连年老色衰的村妇也不放过,简直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他暗暗记下了这位猥琐大叔的嘴脸,寻思着有机会一定要教训一下,找回被同性施以骚扰的场子。 顺利进来后,华澜庭手里有得到的三圣山粗略的地形图,挥鞭默默赶着驴车,沿着山路走向了后厨的方向。 根据得到的有限的情报,阿布沙迦和阿布闺蜜兄妹两人在被当做人质送上山后,先是做了一段时间的杂役,后来阿布沙迦就没有了消息,阿布闺蜜则留在了做饭的地方帮厨,而且据说近些年还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的。 华澜庭的首要任务就是和阿布闺蜜此女取得联系。 后厨在自在万象门叫做火灶房,而三圣山虽不是寺庙,却给后厨起了个“香积厨”的名字。 到了香积厨门外,华澜庭卸车的工夫,就有一个大头伙夫走了出来。 “呦呵,敢情是苗婶子啊,今天怎么是你?你家老汪头呢?”伙夫一边帮着卸货一边问道。 “嗯啊,老头子不舒服,脑袋热得很,浑身发烫,为了不耽误圣山的事情,只好我替他跑一趟了。”华澜庭没听过苗婶的声音,看起来这伙夫是熟人,只得含混不清地回答道。 “苗婶,你这声音咋不大对啊?”伙夫疑惑地看了一眼。 “那个,可能是受老头子影响,这喉咙疼得很。”华澜庭使劲干咳了几声,遮掩道。 伙夫没再追问,说道:“那赶紧的吧,你还要在柴房将就睡一晚,等明早装了那些杂物才能下山,趁早休息。” 伙夫不说话了,华澜庭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他从车上扯下一大坨猪头肉塞到对方怀里,哑着嗓子说:“他大兄弟,婶子求你个事儿呗。” 伙夫偷望了望四下里无人,把猪头肉揣进怀里,笑道: “婶子你有啥事说呗,乡里乡亲的,能帮的我一定帮,帮不了的你也别怪罪。先说好了,这菜蔬鲜肉和山货价钱上的事儿,兄弟人微言轻可伸不上手,最好让你家老汪找执事大人说去。” 华澜庭本来还没想好措辞,听了这话,就坡下驴试探地问道: “我俩哪敢去烦执事大人,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婶子怎么听说阿布闺蜜这丫头,如今在后厨里说话也顶用啊?” “说的是呢。闺蜜如今出息了。虽说资质太差无法修炼,所以被打发到了香积厨,但人家口齿伶俐有眼力见儿,厨房和仆役堆儿里上上下下都喜欢她,执事大人也让她分管些杂事儿,你找她说项,还真可能有用。” 华澜庭故作为难状:“就是后厨里面咱进不去啊,以前远远照过几面,凑不近身搭话。要知道,小时候我还抱过这丫头呢。” 伙夫取出猪头肉啃了一口,嘟囔着说: “婶儿你命好,今天算来着了。本来闺蜜妹子出息后我也够不着说话,不过今晚几个管事儿的凑一块堆儿打麻将,大厨三德子让我去伺候,兄弟无功不受禄,索性卖你个人情,我就装病,说正好碰到你,让你去顶替。反正三德子也见过你,应该没啥问题,就是个端茶倒水的差事,至于怎么套近乎,你自己看。” 华澜庭心头暗喜,事情还真是顺利。 果不其然,伙夫把华澜庭领进去后,三德子无可无不可,华澜庭拌作的村妇就留在了屋里。 不多时,人到齐了,阿布闺蜜最后一个进了屋。 开始真把华澜庭吓了一跳。 阿肯色大部首年老威严,大儿子阿布扎比仪表堂堂,女儿阿布闺秀也是俊俏秀丽,这个最小的阿布闺蜜却是个胖子,还不是一般的胖,腰是水桶腰,腿是大象腿,脖子几乎看不出来,只一张脸相当清秀,属于胖得耐看的那种女孩。 看来香积厨养人啊。 阿布闺蜜咣当一声坐下,身下的长条木凳差点儿散架,豪迈开声道:“哥几个早到了哈,来来来,今晚至少八圈走起,灵石现钱交易,概不赊账啊。” 大厨三德子嘿嘿笑道:“别一上来这么狠巴巴的嘛,小心我们三个联手对付你。咱们香积厨里有句什么话来这?好像叫做——三圣山中,香积厨内,防火防盗防闺蜜。跟你搓麻,可得夹着十二万分小心。” “这都是谁在编排本姑娘,我可还没出嫁呢。都别紧张,钱算什么,那就是个王八蛋,花了再去赚么。长夜漫漫,大家在一起主要是图个乐呵。对了,这位大娘是谁?瞧着好生面熟。” 华澜庭知机地马上凑了上前:“闺蜜侄女,您忘了吗?我是老汪家的苗婶啊。” “是啊,瞧我这记性,想起来了,部落最东头的,大家背地里都叫你们汪汪叔和喵喵婶,好久不见啦。” 四人稀里哗啦洗牌,开始鏖战四方城。 华澜庭一边绕着圈倒茶递水,一边暗自观察,同时瞅准话缝子搭个茬,主要是在恭维阿布闺蜜。 阿布闺蜜被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边抓牌边随口道:“婶子你说的太肉麻了。其实呢,这人嘛,只要肯用打麻将的劲头去做事,这世上恐怕就没什么干不好的了。” “你看,麻将精神是什么?我告诉你啊。” “第一,随叫随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从不拖拖拉拉。” “第二,专心致志,聚精会神,完全不在乎什么环境的好坏。” “第三,即便暂时落后心有抱怨,那也会经常反思反省,找自己的毛病和原因。“ “第四,永不言败,推到再来,相信早晚定有翻本的机会和时候。” “第五,不管牌好牌坏,都要努力向更好的方向上拼搏,能把一手起始的烂牌整和了才叫本事。” “第六,不管和谁搭档玩牌,都会一样的尽心尽力。” “第七,从不嫌弃做事儿的时间长,谁先撤,谁是小狗。” 四圈下来,华澜庭发现阿布闺蜜确实挺诡秘的,在牌桌上时而默不作声故作深沉,时而插科打诨干扰对手。 例如有一次,她对门老眼昏花的三德子左手一张牌右手一张牌,正在长考苦思,犹豫着要打哪一张才能不点炮儿,阿布闺蜜故意问道:“三德子,我忽然有个疑惑,日前听人说书时,明明战国七雄有七个国家,为什么秦始皇只横扫了六国?” 三德子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骂:“臭丫头,晃点我。你这问题好啊,没二十年脑瘫都问不出来,少一天都不行。” 他这一说话一分心,不用来颠勺的举酸麻了的左臂信手放了下来。 阿布闺蜜一拍桌子,震翻了那张牌,喊道:“幺鸡!姐胡了!苦苦单吊这一张。” “好嘛,你看看,门前清,清一色,七小对,算算多少……” “唉唉唉,这可不怪我啊,要不是你这一张,瞅瞅,姐可就杠上开花海底捞了,现在你们就偷着乐吧,运气不好的时候,少输就是赢……” 华澜庭也没闲着,他要找机会和阿布闺蜜攀交情套近乎,忙乎的同时还在一旁不时絮絮叨叨几句,反正这里的人久居山上,和他一样不知道部落的情况,他就东家长李家短地没话找话说。 第八圈时,机会来了。 这时阿布闺蜜大杀四方,已经一卷三了,其他三人输得眼都绿了,暗地里联起手来一起对抗阿布闺蜜,这一局,赶上阿布闺蜜攥着两张牌拿不定主意了打哪张了。 华澜庭已知三家在下套,他不好明讲,于是掰扯道: “我说闺蜜啊,记得小时候,部族里就我们家院子里种了一颗梧桐树,你最爱爬上去玩儿了。那时你常说,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婶就知道你早晚会飞上枝头成凤凰。” 阿布闺蜜眨巴眨巴眼睛,心领神会,缓缓放下手中要打出去的“五筒”,改成了大饼,逃过了一劫。 八圈过后,阿布闺蜜笑逐颜开收工,华澜庭趁机道:“闺蜜小姐,婶子多年没见你,还没唠够,想和你再多聊几句好不好?” “行啊,随我来吧。” 两人到了阿布闺蜜的住处,关上门后,阿布闺蜜盘腿在炕上一坐,双眼炯炯:“苗婶,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企图?这里没有别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华澜庭闻听,就是一惊! 除了屁股上的破洞,他还有什么破绽让阿布闺蜜识破,以致露馅儿了? 第435章 炭烤全羊 不见棺材就不能落泪,既然人家都说了坊间流行防火防盗防闺蜜,谁知这丫头不是在诈自己? 华澜庭装傻充愣:“啥啥?闺蜜小姐,您这话儿婶子咋听不懂呢,这么多年没见,苗婶儿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倒确实是有事相求。” 阿布闺蜜瞳孔收缩、目光如针:“不老实是吧。我虽然上山多年,不回部落久矣,但小时候的事情还是记得清楚的,其他地方我不知道,放眼阿肯部族,诺大的部落草原上,根本就没有一棵梧桐树。我虽然胖,眼里可不揉沙子,一个五筒就想骗过我?” 华澜庭讪笑:“闺蜜小姐,那不是话赶话儿嘛,唬一唬那帮大老粗,总不能明告诉你出五筒会点炮吧。” 阿布闺蜜笑了,直视华澜庭:“还苗婶是吧,还不承认是吧。” “好,不妨告诉你,闺蜜天生有个本领,不管什么人,只要我照过一面,这人的声容笑貌、举止神态,我只要看一眼听过一回,基本上都能记得八九不离十,再加上我的嗅觉比狗还灵敏,你是不是喵喵婶,我心里门儿清。” 华澜庭讶然,索性不再装了,反正来的目的就是相认并摊牌救阿布兄妹出去的,哑谜不能一直打下去。 他散掉伪装,恢复了本来面目,正色道:“闺蜜姑娘,在下殊玄仙洲自在万象门华澜庭,此来受大部首阿肯色和你的哥哥阿布扎比、姐姐阿布闺秀所托,搭救你和阿布沙迦逃离圣山。” 阿布闺蜜没有华澜庭意料中的惊讶和激动,反而身子一挫,靠在后面高高垛起的红布花被上,双手一拢,眼一眯:“又来,你们不烦我还烦呢。” “这么多年了,自从作为人质上山,因为没有修炼天赋被打发到香积厨,圣山几次三番派人假扮族人试探于我,隔了这么久,又整这一出儿,有意思吗?” “实话说吧,退一万步,就算我对圣山欺压部族心怀不满,又能怎样?” “我在这里见识了圣山冥修的强大,又生活闲适吃得心宽体胖,对外和部族家族,在内与沙迦哥哥,全都长年声讯不通,一双手只有缚鸡宰羊之力,能翻起什么风浪?” “你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是吗?无聊到搞角色扮演找乐子?” 华澜庭无语。 短短几句话,他听出来阿布闺蜜这些年其实过得并不容易——作为人质为圣山猜忌,长期远离亲人一个人在后厨里晃荡,一个姑娘家家身材走形成这样,还不能修炼,也许心里早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想法吧…… 不管怎样,自己答应了的事情要做到,先把话挑明了看情况再说。 不再拖延,华澜庭一翻手,取出了阿肯色临死前交给他的信物,说道:“阿布闺蜜,你看,这是什么。” 阿布闺蜜接过去,先是看了一眼,一时没说话,把信物紧紧握在手里,闭上了眼睛久久不语。 良久,她的双目中潸然泪下,猛然睁眼,喃喃道:“这不会错!” “家族历代先祖过世前,都会把血液滴在上面,这种代代相传浓厚血脉的感觉不会错!” 随后,她又颤抖着声音问:“这么说,传言是真的了?大部首和哥哥姐姐都死在了殊玄仙洲……此物如非自愿相赠,在非阿布家族族人手中是留不长久的,血气必然会消散。” 华澜庭叹一口气,这时这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把如何和阿肯色与阿布兄妹相识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末了道:“我答应救你兄妹出去,等待机会由你们带领部族推翻三圣山的统治,为大部首和你的兄姐报仇,恢复圣地部族往日荣光。” 阿布闺蜜压抑着声音抽泣了一会儿,很快抹干眼泪,干脆地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做什么。” “作为阿肯部族族人和阿布家族子弟,我阿布闺蜜,无一日不以复仇圣山为己任。当日走时,大部首和兄姐之语,闺蜜无日或忘,一直苦无机会和本事,但我相信大部首的预言,圣地部族的荣光和家族的荣耀早晚必将回归!” 华澜庭一摊手:“实不相瞒,我不清楚为什么大部首预言机会来自东方和契机在于我,我目前能做的,只有争取救走你和阿布沙迦,现在顺利找到了你,你可知你哥哥在哪里?” 阿布闺蜜道:“他们多年前把我和沙迦哥哥带上山后,一开始只是软禁,让我们做些杂役的事情,后来不知为什么对我们进行测试,我装作对冥修之术毫无领会能力和悟性的样子,他们放弃了我,但哥哥被带进了后山,从此音讯皆无。” “我要活下去,只能表现得浑浑噩噩混吃等死,时间长了,他们不再理会我,任我在这里混日子。我倒是在香积厨里活得挺好,也找了一些机会认识山里各处的冥修,但无论如何打探,都没有沙迦哥哥的确切消息,只知道他没有死。” 华澜庭沉吟道:“这就麻烦了,我的时间不多,如果尽力后仍找不到阿布沙迦,只得先带你走了。” “就你一个人进来?”阿布闺蜜问道。 “我还有同伴接应,但力量终有限,要快进快出才行。” 阿布闺蜜又说:“有一个情况,我听他们说大陆桥出现异变,有两位圣山大人前不久刚领着不少人下山查看了,此时该是山上相对空虚的时候。” 华澜庭道:“这倒是好消息,但我对圣山里面的具体情况不甚了解,要在短时间内探听到阿布沙迦的消息并救出他实在是困难。对了,是哪两位圣山离开了?” 妙高圣地,三圣山,代表着不止一个意思。 三圣山,首先是一个统称,是当前统治妙高圣地的冥修势力的对外统一名称。 其次,三圣山,是指三股势力。 三圣山是类似其他大陆修真门派的三股宗教势力合一形成的冥修组织,内部分别称为天圣教、地圣教和冥圣教。 第三,三圣山很多时候指代三个人,也就是三股势力的首脑人物尊称为圣山。 目前主事天圣教的名为梵矮,地圣教的首领名为米忧郁琪罗,主持冥圣教的大能名为毕乘索,据说都是相当于十方无极境以上修为的超级强者。 阿布闺蜜答说:“走的是梵矮和米忧郁琪罗,平时不怎么抛头露面的毕乘索留守。我听他们议论过小道传闻,这毕乘索旧伤在身,一直都在后山长期隐居,疗伤修炼。” 华澜庭思索了一下:“闺蜜姑娘,你刚才说你和圣山各处都有一些接触,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进到后山,如果能捉到一个有分量的活口,或许可以问出阿布沙迦的下落。” “再难都要试一试,为今之计,要趁对方空虚时快速救人,我能想到的只有这样了。” 阿布闺蜜边转动脑筋边说道:“香积厨负责对外采买食材和加工处理,为圣山各处提供伙食,我能认识的都不是高层人物啊。” “去往后山不比前山,盘查防守十分严密,沿途有几层关卡和几道阵法扫描识别,特别是最里层,没有召唤和手令的话,前山的人擅入者死。” “让我想想……有了,还真有这么一位。” “此人叫阿尔勒,原先负责在外征战,镇压各地部族的反抗,最近才调入后山担任要职,他最喜好烤全羊这一口,而我别的厨艺稀松平常,家族祖传下来的炭烤全羊手艺冠绝一方,阿尔勒经常会单点,让我做好了给他送进去,我因此见过他几回。” “问题是这事儿没准儿啊,谁知道这阿尔勒何时兴致来了,我没理由和办法主动要求送羊给他吃啊。” 华澜庭听了也作难。 这时林弦惊在空天青烟玉里呼叫他。 华澜庭凝神沟通后问阿布闺蜜:“你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阿尔勒摸过的,只要有他的气息就行。” “这个正好有,他每次串肉吃用的铁钎子都是让人送回来清洗的,专钎专用,洗过了也应有气息残留。” “那就好办,你去拿过来给我。” 原来,林弦惊等人在空天青烟玉里听了华澜庭和阿布闺蜜的对话后有了一个主意。 天机四子随着修为的提升,以及聚齐后在万象门里最近一阵子的交流合练,在天机术法的合作方面更有新的进步。 天机秘术,玄奥神奇,只要是有留有阿尔勒气息的东西,只要阿尔勒不是修为极高或者精通天机术法,四人在联手施法后,就能在冥冥中勾动阿尔勒的馋虫,让他动起吃烤全羊的念头。 这样一来,他们就有机会进入后山。 这招果然灵验,没过多久,后山有人传下命令,阿尔勒要吃阿布闺蜜的炭烤全羊。 阿布闺蜜马上动手,然后一如从前,带着个帮手,也就是华澜庭了,两人抬着烤好的整羊和佐餐得器具作料奔后山而去。 有了阿尔勒下发的特制腰牌,两人在沿途没有遭到太严格的检查,陆续通过几道关口,就到了阿尔勒住的屋子外面。 阿布闺蜜在门口报名过后,她身后仍拌作苗婶模样的华澜庭深吸一口气呼出,在心里和林弦惊等人做好了见机动手突袭的准备后,一起推开门扇,迈步而入。 第436章 冥顽不灵 阿尔勒是冥圣教毕乘索的再传弟子、得意徒孙,为人粗豪嗜杀、能征惯战,在外是坐镇一方的大佬,这次是因为临近突破了,所以毕乘索特意把他调了回来并安排了一个闲职,为的是让他安心修炼,同时留在身边也好随时亲自指点。 阿尔勒今夜另有任务,原本打算先小憩一下,忽然间不知为何欲念一起,脑袋一热,馋虫上头想吃烤全羊了,连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对此没有太在意,也没过脑子细想。 圣山上的规矩总比在外面的时候多,不能随时随地大快朵颐已是让他不太适应了,另外冥圣教的教旨主张不要过于压制人的欲望,认为欲念才是推动世人世代进步的源动力。 因此,当闻到飘进来的羊膻味和作料诱人的香气,阿尔勒忍不住翕动了几下喉结,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他大手一挥让两人进来。 只拿眼角夹了阿布闺蜜和华澜庭一眼,阿尔勒就把目光移到了金黄喷香的烤全羊身上。 阿布闺蜜胖得像座小山,简直比肥羊还要壮实,华澜庭装扮的苗婶脸如枯树皮,阿尔勒实在是看了倒胃口,他有心在享用大餐过后叫两个侍妾过来侍奉,于是随手扔出两块灵石打发道:“是闺蜜啊,兽衣又见长了,大晚上的辛苦你了,这就回去吧。” 阿布闺蜜之所以把曾经苗条得腰身盈盈一握的身材吃得这么伟岸,其实也是在虎狼之地明哲保身的妙法。 她唯唯诺诺,一面没话找话絮絮叨叨说着,一面和华澜庭一起把肥羊卸下,笨手笨脚地给阿尔勒在案几上摆好。 阿尔勒等的有些不耐烦,摆摆手正要赶两人出去,不知怎么地,脑袋忽地发晕,天旋地转,身子一栽歪,一头趴在了肥得冒油的羊脸上一动不动了。 阿尔勒被拿下。 阿尔勒的修为不俗,有接近瑶池境的实力,奈何最近也有突破的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联手施放的迷幻术同样很强。 它俩不够份量,还有天机四子以天机术在旁协助,仍不济的话,烤羊和作料里还放入了最后一点儿龙涎香王的剩余。 众人合力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如果还出岔子,华澜庭是实打实的瑶池境修为,再加上猫妖、子鼠和龟甲特暴龙,那也能出其不意,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制住对方。 阿尔勒被迷晕。 今晚的时间并不充裕,没工夫一点点审问套话了,再说龙蜥等对阿尔勒的压制也很费劲,坚持不了多久,华澜庭索性直接展开了搜魂之术,反正在各处专职镇压叛乱的阿尔勒的双手上沾满了圣地牧民的鲜血,属于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之辈,不值得怜惜。 可怜阿尔勒即将跃升瑶池层次,有生之年有望攀上圣教的圣山境界,进入妙高圣地未来三圣山的备选名单之列,却被一只烤得外焦里嫩的肥羊撂倒,这也算是他的报应吧。 随着华澜庭野蛮粗暴的搜魂,阿尔勒被折磨得渐渐奄奄一息,脑子里被搅得成了一团浆糊。 华澜庭一边施术,同时和林弦惊等人分享得到的相关有用信息:”有了。” “三圣山有一项在暗中悄咪咪执行了很久且已经初见成效的秘密计划,目的是快速打造一批年轻的超级强者,用来以后征战殊玄仙洲,以及和其他大陆争锋。” “三圣山一直受到冥修数量偏少、高端战力不足的困扰,在和天堑魔鬼大陆桥经年累月较劲的过程中,坏事变好事,让他们得以慢慢摸索琢磨出了一系列利用元磁风暴的办法。” “你像我们闯过来的那个阵法只是小试牛刀而已,最厉害的就是日臻成熟的培养年轻强者的秘法。” “这个计划培养出来的人称为‘圣冥战士’。” “在历经无数次失败,造成了数以万计的试验品的死亡后,终于有了阶段性成果,目前已经成功了近百人。” “你们别小看这百来号人。阿尔勒这老家伙多大了?该有小二百岁了吧,这些圣冥战士和我们差不过,有的比我们还小,却都有玄珠境左右的修为了,而且个个冷血残酷,只知杀戮。” “这一百人放到其他大陆上还不足以左右局势,关键是三圣山已经有了批量生产的办法,这就可怕了。想想吧,数以千计的,而且还能不断出产的高阶杀戮机器,让人不寒而栗啊。” “当然,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 “圣冥战士的元磁攻击力强大,防护亦极为强悍,能够免疫大多数修真术法的攻击,但一方面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是生命力透支严重,不上战场也活不了太久,尽管他们自己不自知。” “另一方面,一旦防护被突破,圣冥战士很快就失去战斗力变成废人一个,无法通过继续修炼和丹药医治得到恢复,基本上是拼耗对手的炮灰一样的存在。” “可这些人等阶太高啊,没有什么单一门派能够禁得起这样的对耗。如果数量真的跟得上,对哪块大陆来说都是绝对的致命威胁。” “阿布沙迦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第一批成功试验品中的佼佼者。” 林弦惊听了后思考片刻道:“这事儿我们现在解决不了,这个重大消息要上报门中并知会仙洲各派才能早做准备。当务之急是救出阿布沙迦,把他完好地带回去,有了一个实物进行研究,各家集思广益,总能想出破解对付的办法。” “阿布沙迦的人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办法接近?” 华澜庭皱眉,答道:“难。这个计划非常机密,了解详细内情和能够参与具体运作的只有三圣山本人和极少数圣山高层人物,阿尔勒都只是知道个大概其,尚没有资格与闻培养的细节。” 林弦惊又道:“不用,现在不是要获取培养的方法,而是争取找到阿布沙迦带出去。” 华澜庭没有回答,狠了狠心,继续实施搜魂,最后眼睛一亮说道:“有门。” “天无绝人之路。这阿尔勒虽介入不深,但作为计划主负责人毕乘索的亲信,却被委派了一项外围事务,就是从外面搜罗抓捕反叛中的合适强者成为死囚,封印一定修为后,通过给圣冥战士陪练喂招,来磨练他们的攻防力与武技。” “今天深夜恰巧就是个机会,阿尔勒要送几个最近擒获的人进去,接受对战的名单里有阿布沙迦的名字。” 林弦惊说:“那就好,澜庭和阿布闺蜜姑娘假扮死囚,这样就能见到那孩子,得手后即刻想办法出山逃走。澜庭你先不要把阿尔勒弄死,留他一口气,还要指着他带我们进去。” 华澜庭点头。 林弦惊心思周密,又盘问了阿尔勒一番后山的布防情况、圣冥战士所在地方的位置和圣山大能毕乘索的现状,然后据此制定了几套方案,就等时候到了开始行动。 后半夜,被控制住了意识没有反抗之力的阿尔勒出了门,先去死囚房提了几个当练功靶子的人犯,把其中两人在暗处替换为华澜庭与阿布闺蜜后走进了后山深处。 圣冥战士被安置在后山山腹之内的一处所在,有阿尔勒亲自出面,路上没有遇到麻烦,在安排了其他人后,他领着两人去找阿布沙迦。 圣冥战士人人有自己的居所,里面有独立的演武场地。 阿布沙迦相貌堂堂,长得孔武有力,把阿尔勒让进去后笑道:“有劳大人了,这几天正闷得发慌,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有些痴呆的阿尔勒没言声,倒是心情激荡按捺不住的阿布闺蜜急不可耐地叫道:“沙迦哥哥,终于见到你了,快看看我是谁?快让妹妹好好看看你。” 阿布沙迦脸上一呆,这人他不认识,这声音可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同来的妹妹阿布闺蜜的声线嘛。 阿布闺蜜被撤去了伪装,露出了本来面容。 兄妹相见,一通儿抱头痛哭喜极而泣的戏码。 激动过后,阿布沙迦问道:“想死哥哥了。毕圣山曾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让我和你相见,今晚这是阿尔勒大人提前通融,把你带进来了吗?” 阿布闺蜜道:“屁!管他毕什么索,毕加减乘除索我都不在乎,妹妹只要你平安。哥哥,长话短说,准备下,赶快随我逃走吧。” 不想阿布沙迦退后一步,警觉地看着阿尔勒和华澜庭,又盯着阿布闺蜜:“怎么回事?妹妹你疯了吗?三圣山待我不薄,教我修炼,赐我强大的力量,毕圣山答应不久以后让我回家,率领阿肯部族为圣山征战四方,重现阿布家族往日荣光。” 这回轮到阿布闺蜜呆住。 林弦惊和华澜庭把进出可能碰到的各种情况基本都设想到了,偏偏就是没有料到阿布沙迦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根据阿布闺蜜的表现,他们理所当然认为阿布沙迦同样应该深埋对三圣山的仇恨,在山里虚与委蛇,时机一到,必会反出圣山。 看来他们错了。 确实,阿布沙迦进山的时候还是个懵懂的孩子,这些年下来,他被三圣山彻底洗脑了,如今以圣山弟子自居,对三圣山的谎话深信不疑。 阿布闺蜜吃惊后大急,怒斥道:“哥哥,你糊涂!你昏头了吗!三圣山屠我部落,戮我族人,对我们任意宰割,大部首和大哥二姐被他们派出去东侵,已然身死他乡。你,你怎么能,认贼作父!” 阿布沙迦摇头:“是你错了,我的妹妹。三圣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圣地部落寻找新的生存空间,为此的牺牲是在所避免的。你我身为伟大的阿布家族后裔,该当不计生死冲锋在前,这是我们的荣耀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激辩起来。 华澜庭听得在心里摇头,此子显见是中毒已深、冥顽不灵。 时间紧迫,还是自己加入,尽快用具有逻辑性的摆事实和讲道理说服阿布沙迦吧。 只是…… 如果常识、正义和逻辑、道理总是有用的话,那还要拳头做什么…… 第437章 塞翁失马 果然,华澜庭有理有据、有情有义的说辞,也打动不了阿布沙迦。 阿布沙迦从小被圣冥教洗脑,已经形成了自己根深蒂固的一套对世界的认知体系。 实际上,很多时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指导他们行动的并不是道理和逻辑。 道理和逻辑常常只能用来事后解释而不是事前指导人们的行动,环环相套的逻辑和事实清晰的道理不一定能带来改变,往往的结果是“好吧,我好像知道了,我明白,其实我只是说不过你而已”这样的表面认同。 更多情况下,是包括恐惧、贪婪等等在内的情绪和长期养成的习惯,才会真正引起行动和改变。 例如,一个人真的病得很痛苦了、畏惧死亡了,才会去运动和保养;发自内心地觉得丑了,会被人笑话和排斥,自己在意了,才会去主动调整一些屡教不改的不良习惯;被逼无奈了,走投无路了,才会去尝试做出改变。 否则,人只会一直强化有利于自己的信息,以此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会不断找借口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而拒绝改变。 这个世界上,每一种道理都是有道理的,没有绝对的正确。 长期形成的心智模式和情绪状态,决定了人们的行为模式。 阿布沙迦现在就是典型的这种状态。 圣冥教主张放纵自己的欲望和情绪来获得人生的自在,并认为各种极端的情绪是刺激世界进化的原动力。 阿布沙迦说得振振有词。 华澜庭默然。阿布沙迦的话当然偏颇,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华澜庭有自己的坚持和执念,但阿布沙迦说得也确实有一屁股,嗯,有一腚的道理,一时半会儿不容易反驳干净。 这会儿不是辩论的时候,时间不等人,华澜庭沉默一下后,决定还是看谁的拳头大吧。 他骤然发难。 故技重施,发动了偷袭。 龙蜥和林弦惊、猫妖等再度施放迷幻术,华澜庭突然出手,在阿布沙迦头晕脑胀时一掌切在他的颈侧,打晕了对方。 阿尔勒都中了套儿,阿布沙迦更加防范不住。 阿布闺蜜扛起失去知觉的阿布沙迦,两人让阿尔勒在头前带路,迅速向外而去,他们要尽快逃出三圣山。 根据制定的计划,华澜庭要先独自一人往外能闯多远闯多远,其他的人暂时隐藏,伺机而动。 靠着阿尔勒这张脸和他的身份连过两道关卡后,麻烦出现了。 阿尔勒已经被搜魂术弄得奄奄一息,在第三道关口再也撑不住了,脑死亡,一命归西。 华澜庭暴露了。 不能犹豫,在报警声大作时,华澜庭强行闯过第三关向外冲去。 很快就有三圣山的强者出来拦截,华澜庭快刀斩乱麻,三下五除二,以瑶池境的修为悍然全数击杀,一骑绝尘。 三圣山也不是吃素的,搞清楚了闯山敌人的状况,马上就有数名等同玄珠境和瑶池境的冥修大能赶过来围堵。 此时拼得是速度,不能等到毕乘索这样的顶尖人物出手阻拦。 从阿尔勒的记忆中,华澜庭得知毕乘索因旧伤在身,长期隐居在后山深处,依靠圣山之宝圣泉疗养,并且不能轻易离开,所以能够顾及的范围局限在整个后山,他必须尽快跑到前山。 面对眼前的强敌,华澜庭先是数记五雷鸣光掌发出,震飞了几个玄珠大能,接着打出“小玄机一式”,一名瑶池境冥修硬接后立时丧失了战斗力,而后跟上一招子鼠所授的“玄机盗命”术法,另一名冥修挡下后去了半条命。 一口气大展神威接连伤敌后,华澜庭边战边走,继续向下面飞奔。 就要到了前后山交界的地方时,终于有修为更高的三位冥修大能被惊动,分别从前山、侧面和后山出动并及时到位,堵在了华澜庭的前方。 华澜庭正杀得兴起,同时隐隐感受到后山深处有了动静,一股沛然如山的威压缓缓升起,那必是毕乘索放出的气息。 要抓紧时间了,他催动九转大还丹秘法,腹内博山雷丹炉金光大作,作势要发出攻击。 趁着对面的冥修停住全神戒备,华澜庭骤然施展寸步千里缩地术身法。 此时不是要鏖战杀敌,走脱才是上策,华澜庭虚晃一枪,再出现时已越过了对手,到了第二人身前。 更不答话,华澜庭厉啸一声,酝酿成形的瑶池境修为的“道光一击”喷吐而出。 疾如闪电,仙意内藏,道义凛然,佛光渺渺。 对面冥修只能竭力削弱华澜庭的攻击强度,却无论如何挡不住其中凌厉的意蕴冲击,胸口碎裂,几乎被洞穿,华澜庭踏着对方的身躯飘过。 前面还有一人,此人虽被华澜庭的声威震慑,手下不慢,一道圣山冥光术打了出来。 华澜庭没有避让,紧一紧一直圈住阿布闺蜜和阿布沙迦在他背后的金丝铁线,以“庭前明月镜”术法灌注在前胸的镜花水月鉴之上,接下了冥光的攻击。 防守反击。 身形一顿,镜花水月鉴提溜一转,受到的攻击尽数被反转了回去,加上华澜庭的元力,以比来时更猛的力道反打对手。 冥修老者瞧出厉害,他不敢硬架,晃身闪到一旁。 华澜庭借势冲了过去,又是两次寸步千里瞬移,后面的冥修追之不上,眼看就要出了后山的范围。 华澜庭连续发力,此刻很有些力竭了,但他不敢稍有停顿放松,仍勉力想要再来一次寸步千里。 却不想此刻,身后远方传来一声轻哼,声音沉凝而余音尖锐,且瞬间就抵达了他的耳畔。 华澜庭如受重击,脑海中嗡嗡作响,耳鼓刺痛,眼冒金星。 好厉害的毕乘索! 只不过是鼻端发出的一声冷哼,竟有这般效果。 好在华澜庭不是没有准备,他迅速服下一枚丹药,不等药力完全化开,一鼓作气毫不停顿,就要脱离后山范围。 但他还是对顶尖大能的能力不够了解,以致功亏一篑! 能够在远距离凭借一口精纯冥气伤到华澜庭,毕乘索的这一哼看似简单,其实也不是轻而易举的, 然而,更加可怕的是毕乘索的算计。 在内伤未复、行动不便、距离不近的情况下,毕乘索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在一招之内撂倒一位瑶池境修士。 气息的一部分,被他刻意作用到了阿布沙迦的身上。 晕过去的阿布沙迦,被音波刺激得醒了过来。 作为圣冥战士中的佼佼者,阿布沙迦在各方面都很出色,他一旦苏醒,很短时间里就判断清楚了形势。 不用毕乘索吩咐,阿布沙迦一报还一报,而且还是现世报来得快,他掌缘侧切,同样一个手刀,砍在了华澜庭的脖颈上。 华澜庭状态不佳,更是对此毫无防备,阿布沙迦再怎么说也是玄珠境的修为,华澜庭被来自背后咫尺间的偷袭打晕在地。 马失前蹄,华澜庭束手就缚。 阿布沙迦使得是巧劲,手法并不重,等华澜庭醒转过来,耳边听到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说道: “沙迦,本座今日行功还差一个时辰结束,你先把这小子和暴露反意的阿布闺蜜放入飞蛾扑火丹房之内。” “本座刚才瞧过了,此子修为高强,且身具极为纯粹的雷属性内丹,于我的伤势大有裨益,这下本座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提前痊愈出关了。” “其他的事,先留他一命,等其余两位圣山回来审问过后再说吧。” 阿布沙迦答应了一句,毕恭毕敬等毕乘索沉寂无声后,他提着华澜庭七拐八绕走了很久后,华澜庭只觉自己被从一个地方扔了下去。 一阵失重的感觉,华澜庭着了地,地面绵软,铺着质地良好厚厚的地毯。 起身站定,华澜庭发现自己的修为尚在,没有被封禁。 这里光线不弱,他环顾一圈,不像什么丹房啊? 是一间面积不小的屋子,摆设豪华光鲜,桌椅案几齐备,靠墙一侧有数排高高顶到房顶的书柜,里面满满的书册。 被擒之后,他本想如果情况不妙,那没的说,斗不斗得过毕乘索,都要和林弦惊等人争取合力逃走,等听到毕乘索要练功,自己不会马上被发落,于是决定先隐忍下来待机而定。 虽然心知不太可能,华澜庭还是试图打破墙壁,但他很快就失望了。 这里应该是个等级极高的法宝的内部空间,而且墙壁内被浓郁之极的磁暴之力加固过,瑶池境也休想走脱。 华澜庭在心里和林弦惊等人合计一番,既然是座监狱,又为什么叫飞蛾投火丹房呢? 其中必有蹊跷。 林弦惊和猫妖等人通过华澜庭仔细查看丹房墙壁屋顶和地面的情况,想从中找到出去的办法,华澜庭不善此道,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书架的书册之上。 随意拿起一本翻看,接着又从不同的部位各取出几册,书中的文字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随着翻阅得越多,华澜庭渐渐被其中一些书册的内容所吸引,不由把所有的书籍都取了下来,一一检视。 翻过一遍后,华澜庭坐了下来,和空天青烟玉里的众人开始交流,过后,他忍不住又把感兴趣的那些书册来来回回仔细验看了几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还是,一如丹房之名,这就是个圈套——飞蛾扑火,取的是自取灭亡之意? 第438章 飞蛾扑火 书册内都是适合脱胎之上不同境界的功法。 而且,还是创新功法! 要知道,守成不易,创新更难。 这些功法有文字说明,还有图有真相,有原理解释和不同阶段的实证表现,总之是有鼻子有眼。 其中有三点尤为难得。 一是在穴窍的选择上别辟蹊径,多有神来之笔,令人顿生原来还可以如此的感叹。 二来能够兼容灵气、冥气、人的生气、死气等这方天地里多种所谓正邪和中性的气息物质,也就是说,凡修真者皆可以之修炼而不会产生明显的排斥反应。 三者,将元磁之力引入,并有了转化之法,大大加快了修炼的速度。 华澜庭的第一个念头是此乃“圣冥战士”的培养方法。 他想的不错,圣冥战士的确是采用这种功法培养出来的,但并不完全。 三圣山近二十几代人中的聪明才智之士历经上万年的钻研才摸索出了创新的门道,又经过近千年死亡无数试验品的代价,最终形成了较为成熟的功法体系。 要知道,在修炼过程中,任何一个穴窍的调整和行功路线的改变都必然带来极大的风险,出问题的话,轻者修为倒退、精神失常,重者走火入魔、当场身亡。 任何天马行空的的巧思妙想,都需要大胆的尝试和不断的修正方可验证成功。 三圣山以人命填出了一条创新之路。 饶是这样,这门功法的致命缺陷始终没有被攻破,那就是修为的快速提升所导致的生命力锐减。 因为这一点,三圣山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以培养圣冥战士来获取足够多的短期中高端战力,而追求长生久视飞升成仙的圣山高层是没有人肯修炼这种功法的。 虽然如此,三圣山对于缺陷功法的衍生开发相当可观,而作为现今主持圣冥战士培育和功法研究的毕乘索更是利用近水楼台的便利,为了治愈自己的宿疾,设计出了“飞蛾投火”丹房。 丹房的原型本身就是三圣山的一件镇山空间秘宝,并以阵法冶炼了大量长岛魔鬼大陆桥移来的天生地养的磁石,可以提供丰富的元磁之力,身在其内修炼创新功法有事半功倍之奇效。 凡是被三圣山抓来的、毕乘索看得上眼的强者被投入进去后,由于被囚禁而心生绝望,放置的功法又确实具有开创性和实效性,所以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抵制住诱惑而不去学习和修炼的。 反正逃不出去,修习一门新的功法可以带来修为的迅速提高,说不定还就此有了逃生的可能。 另外,在取得阶段性进境之前,生命力的耗损是显现不出来的,反而在盛极必衰前有更加旺盛的假象存在。 这就是“飞蛾扑火”的含义——明知不妥,但就是抵受不了诱惑而投身其中。 为了让圣冥战士存活的时间长一些,三圣山给的是简化版的功法,生命力的流逝相对缓慢可控,且圣冥战士最高止步于玄珠境界,而丹房内的功法是完全版和强磁力加强版的。 当里面强者的修为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大境界的当口,在面临突破时,生命力会急剧燃烧,人变得极为虚弱,但可在这一刻产生修为之力的暴涨。 这就是毕乘索下手的时候。 在被他视作“丹人”或者叫做“人丹”成熟之时,被囚者必定产生恐慌惊惧的情绪,同时身强气盛而精神疲弱波动,毕乘索以十方无极境高阶修为和独有秘法,可以吞噬掉此人的修炼果实进行疗伤,堪称大补灵丹。 毕乘索已经以此法攫取了多人的功力,距离伤势痊愈不远了,他甚至有一定的信心在旧伤尽复时试一把突破飞升的打算。 华澜庭等人当然不傻,明知此地此时此事肯定有猫腻,是个圈套无疑,但同样无法抵御住诱惑。 他们试过了各种方法,都不能破开丹房的禁锢。 既然如此,身入骰中什么也不做,在煎熬中等待未知的命运,不如练一练这些功法,也不会更糟。 飞蛾投火,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是置之死地而后浴火重生,也要扑进去才能见分晓。 另外一点,华澜庭尽管识破不了功法的缺陷,但一则功法确实诱人,本身的创新很有匪夷所思的巧妙可取之处,让任何修士都不免心痒难搔;另一方面,他对自身的博山雷丹炉多少有些期盼,愿意相信这回也能带给他生机。 事实上,他仍然低估了博山雷丹炉的强悍。 空天青烟玉虚影形成的博山炉,本来就具有不可思议的能力,这是其一。 其二,他所修的雷属性内丹的丹心纯阳而丹体阴阳相济,九转大还丹法既成,更添威力。 其三,鸡鸣山老祖秘境空间器灵的投入如虎添翼。 第四,在不自觉间已能自动运转的蛰龙睡丹功和时常会运用的紫微星斗观天诀日日滋润雷丹,如春日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其凝实程度超出华澜庭的想象。 第五,长期苦修的带有丝丝玄妙仙意的“道光一击”等术法令雷丹不同于普通内丹,有了些许真正仙神仙灵内丹的味道。 生命力的损伤主要来自丹房冥气和磁石磁暴之力暗戳戳的侵蚀。 在以上五点的加持下,华澜庭的纯正雷丹原就对冥气的反制颇足,磁暴又本是雷霆的附属现象,以博山雷丹炉的威能,再加上林弦惊等人同时在暗中为华澜庭分担,他受到的损伤微乎其微。 损伤不大,修为又增长飞快,二十多个日夜下来,创新功法让华澜庭蹭蹭蹭地过了九曲连环境入室期和登封期,直逼造极期,速度连他自己都吓得够呛,咋舌不已,心里打鼓,恍然若梦。 在外面,以元识观察几次的毕乘索也心惊肉跳,丹房内外的冥气和磁暴之力消耗的不寻常的迅速,储备都快要跟不上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不过他倒是暗自窃喜,这说明这小子是个宝,是条大鱼,毕乘索不担心撑死,人丹多多益善,越强他受益越大。 又过几日,华澜庭还没到极限,库存磁石已然见底,毕乘索无法,无奈之下决定以自己的冥气进行催熟,提前采摘果实收割庄稼。 这正中华澜庭他们的下怀。 飞蛾扑火扑是扑了,为了增加变数,不让敌人的图谋顺利进行,途中最好能够添加额外的变量,目的是影响和打乱对方设计的节奏。 危机危机,危中有机。 机来自变。 什么是变量,就是不合常理不符常态的变化。 感受到注入丹房的能量属性有异、强度有变,更加有利于修为的增强,虽不明其意,但要变,就是要让对方表面如意而实际失意。 如意,那就顺势而为借势攀升。这便宜嘛,不占白不占,占了也白占,白占谁不占? 华澜庭登上了瑶池境造极期! 失意,就是让对方错意,拂了对方的意,就是不让对方如意。 强自以绝大毅力压抑住继续向破关程度进发的冲动,华澜庭不再寻求临界上飞跃,而是在龙蜥、器灵和林弦惊等人的帮助下,制造出了即将突破的假象。 真真假假,迷惑对手,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图谋。 毕乘索心喜了,也心急了。 他行功时不便行动,当即命令阿布沙迦去丹房接出以前都会因生命力大减而修为暴动陷入瘫痪状态的“丹人”供他吞噬。 阿布沙迦早已熟悉这一套程序和手法,进入密地后以特定的法诀开启了丹房的入口。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丹房的禁制消失,华澜庭一飞冲天,冲天而起,脚踩绷簧一般弹了出来。 他直接和阿布沙迦撞了个满怀,顺手再次擒住此人,这次不再大意,把阿布闺蜜和被撞得五迷三道晕菜的阿布沙迦塞进了空天青烟玉里。 全速逃离。 毕乘索气坏了。 嗑瓜子嗑出个臭虫,常年打雁这次被雁啄了眼。 这还得了! 双手挥动,五指弹动,后山的阵法被他全部启动,十方无极境超级大能的意念和威压追出,自后形成一只滔天巨掌抓向华澜庭。 在华澜庭的感知里,前方一道道犹如实质的铁幕升起阻挡,地面上的山石树木如同手臂摇摆,发出巨大的拉扯之力,使其如入泥沼,行动滞涩。 拼了。 接近无极境的华澜庭比之前强了数倍,放在哪里都是不容小觑的一方巨擘,只是在活了数百年的毕老怪面前,差的还不是一星半点儿。 那也要试过再说! 停步返身,一记最强版“道光一击”发出,然后看都不看,华澜庭转身就逃。 这次不需要隐藏了,放出了伙伴们,并肩子上了。 华澜庭的金丝铁线左右一分,师父云轶奇的“撇捺人生”打出,“人”字两笔,笔力锋锐之极: 一笔写得到,一笔写失去。 一笔写过去,一笔写将来。 一笔写顺境,一笔写逆境。 一笔写执着,一笔写放下。 再接十二下连发,鸣雷轰电的五雷鸣光掌。 跟随在后林弦惊等人结“玄武真元”剑阵,以叠叠不休秘法合力冲击。 猫妖、子鼠、龟甲特暴龙、龙马双面蛟和龙蜥、阵灵也各出绝招。 天机四子合作祭起天机秘术。 平戎策见阵拆阵…… 前方的数道阻挡阵法纷纷破碎。 毕乘索没想到华澜庭还有这么多同伴,他的气息巨掌被“道光一击”从掌心破了一个洞,就这阻了一阻、慢了两拍的工夫,这十几人就杀出了一条生路。 再度凝力发掌可就来不及了,华澜庭等人风驰电掣出了后山的范围。 毕乘索迟疑一下,他很久前受伤后就很惜身惜力,慢慢收回了威压。 华澜庭他们可不敢减速,出了后山,他和岳光寒马上启动大穿越术,要在没有了强力防御阵法的干扰下远距离挪移。 移是移了,却只挪出了几步…… 撞上了障碍物。 障碍物,是一左一右两道强横无匹的威压气墙。 半空中,两道身影缓缓出现。 虽没见过,人可是认得出来。 三圣山中的另外两位,梵矮和米忧郁琪罗。 这段时间里,两位圣山落实了长岛大陆桥发生的变化,并花时间做了相应的部署,今晚正好启程回归。 在途中,两人接到毕乘索发来的信息,于是甩开教众,撕裂空间赶了回来。 没戏了。 单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在前二后一三位圣山的夹攻下,他们一丁点儿翻盘机会都不会有。 华澜庭眼里,却没有惧怕之色和绝望之意。 你毕乘索能叫来帮手,我华澜庭同样可以搬来救兵。 这,才是华澜庭能说服掌门和周翕同意他们出来的最大依仗。 离开后山后,他就已经捏碎了信物。 天灵灵,地灵灵,紧急呼叫求助,召请顶级外援! 第439章 讨价还价 想在独霸一方大陆的三圣山火中取栗,除非运气逆天,否则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做到的,稍有不慎就是全军尽墨的结局。 华澜庭要是没有足以翻盘的后手,说得再天花乱坠,准备再充分,掌门守恒真人也绝对不会同意他们的这次冒险行动的。 华澜庭的强援,乃东海神龟圣母。 当初在东海,神龟圣母应承的条件里有一条就是解救华澜庭的一次危急。华澜庭在中央天井对抗厚土大陆侵入时曾一度动过这个念头,只是后来没有用到,这次正好拿来救命。 若论修为和单打独斗,数遍海里地上,也只有少数老而不死的大门大派现存的前几代的老祖级人物能够成为其对手。 这些人要不是闭关苟延残喘,要不就是隐居修炼,争取那一线飘渺的飞升机遇,不遇重大危机不会轻易现身。 信物捏碎后,远方天海相连处很快就有了动静。 这是三位圣山都不得不心惊正视的动静。 动静一起,海天风云色变,须臾之际,一大一小两股龙卷风带着无尽水浪就驾临妙高圣地上空,漫天鼓动翻滚的云海中,两道巨大的黑影压迫而至。 三位圣山心中惊疑不定。 米忧郁琪罗凝神分辨,脱口惊呼:“神龟圣母!巨鲸王?” 听到话音,空中的神龟圣母和巨鲸王幻化出人形,一个是宫装妙龄少女,一个是粗糙的黑胖大汉。 妙龄少女咯咯娇笑道:“这位眼力不错嘛,本圣母久不出海,没想到还有人认得出来。” 神龟圣母脱困后收服了东海三大霸主并整肃东海,各大海域都得知了消息,巨鲸王在南海还算不上顶尖巨头,为了争取跻身前列,它主动投靠神龟圣母当了小弟,现在已经被提携踏入十方无极境,这次跟随出行。 三位圣山以最有头脑的米忧郁琪罗为首,他眼珠子骨碌心中盘算后拱手说道: “圣母前辈的威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听闻圣母收回东海,当真可喜可贺。此此莅临我妙高,敢问有何贵干?但凡能力所及,我等愿意效劳。” 龟母笑道:“你倒是知机,罢了,既摆出这副姿态,那也没什么大事,你们放了这个叫华澜庭的小子,本圣母转身就走,不会打扰你们。” 米圣山思忖片刻:“原来如此,这本无不可。” “不过,五块大陆和海洋向来海水不犯江河水,久远之前爆发冲突后,双方巨头之间更有过约定,互不侵犯、互不干涉,除了做些宝物的交易外,大家各行其是,圣母何故要插手我妙高事务?” 神龟圣母怫然不悦:“拿这事儿挤兑我?” “这位圣山,当年参与约定的陆上大能们早已灰飞烟灭作古了,本圣母行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后辈置喙。” “再者说来,本圣母说话算话,一口吐沫一个钉,并非想要干涉你妙高圣地的家事,只不过欠这小子一个人情不得不还,所以前来保他一命。” “你,是打算为此上纲上线吗?奉劝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米忧郁琪罗心里打了个突突。 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未见起打得过人家,而且妙高圣地在五块大陆里最为单薄,算上沉睡的老家伙们,也不会是整个大东海的对手。 为华澜庭一人得罪东海之主,何况还造成没什么大的损失,此事既没必要也不划算,而且屈服于神龟圣母,传出去并不丢人。 但是,人家放一两句话就认怂,这多多少少让妙高三圣山的面子上有点儿下不来台,不丢人但丢面儿,好说却不好听…… 人是留不下来了,墨迹墨迹抻一抻,再看看能不能获取些利益,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米忧郁琪罗几百岁的人了,逞一时血气之勇吃大亏的事儿是不会做的了,但完全俯首帖耳,指定赔本儿的买卖也不甘心吃下。 米圣山寻思后道:“岂敢岂敢,圣母大人言重了。” “您看这样可好?不就是这个小子嘛,好说,您立马带走,我们绝不阻拦。” “但可是,他们擅闯三圣山抢人,还动手杀了人,还用圣山之宝提升了修为,这口气无论如何妙高圣地咽不下。那个,其他的人,总和您没有旧交情吧,留下来我们也不难为他们,让他们的宗门过来赎人好了。” 米圣山果然老辣,这番话既满足了圣母的要求,给了圣母面子,也说的在情在理,而且绝口不提杀人偿命,赎人即可。 至于圣母离开后是什么情况,估计高高在上的圣母大人没工夫理会这些后续小事了。 米圣山确实抓住了神龟圣母的心理。 圣母救了华澜庭就兑现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至于其他人的死活,除了龟甲特暴龙以外,她本就漠不关心,所以对于米圣山的提议,她的态度是无可无不可,不值当她再费唇舌。 她是无所谓,可华澜庭不行啊! 一起出来的师兄弟和姐妹朋友们,又是因为自己的事情陪自己冒险的,半个都不能少! 华澜庭出言据理力争,向神龟圣母求肯。 龟母一时委决不下。 这时米圣山又开口了。 这本就是他以退为进的一招,其意并不在索要赎金。 在他看来,那能要到多少?万一对方不肯大出血,己方捞不到多少好处,这些人还得砸手里,留着吃干粮,杀了没收益。 他另有打算。 “既然如此,也不用圣母您难做,我换个提议好了。” “圣母大人出来一趟不易,平时相请还找不到门呢。我们三圣山最近新炼了一座阵法,斗胆想请圣母出手捶打,试一试斤两,也让我们亲身感受下海中神兽的威能。结果不论,试过后人都可以带走。您看如何?” 米忧郁琪罗处心积虑是在为三圣山的长远着想。 长岛魔鬼大陆桥发生异变后,地下空间坍塌消失,从此天堑变通途,妙高圣地东进侵入殊玄仙洲再无阻碍。 有了大批可以量产的圣冥战士,妙高圣地在中高端战力上当可高枕无忧,但在顶尖力量上仍有欠缺,这是短期内弥补不了的,三圣山为此以元磁之力开发出了一种法宝,并以之为阵眼演化成了一座阵法。 此阵为主阵,根据需要还可以派生出很多子阵。 这座阵法目前还处在试验阶段,有不少尚待完善的地方,主要是在抗压性和杀伤力上缺乏饱和式高强度的检验。 今天,如果有神龟圣母这个级数的大能进行攻击,设计者毕乘索必能从中发现漏洞进行拾遗补缺,从而加快开发速度和增强阵法的威力。 这才是米圣山的用心所在。 米忧郁琪罗的这个提议又说动了神龟圣母。 这位圣母活得年头很长很长了,心性上却还比较天真,她大张旗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没说上几句话办完事儿就打道回府,的确太过无聊仓促了,找点儿乐子玩一玩会开心一些。 神龟圣母跃跃欲试,华澜庭知道阻挡不了。 华澜庭察言观色,又有林弦惊在一旁出谋划策,两人心智已愈发成熟,安全的问题不大了,他们考虑的就不只是眼前的问题了。 大家能脱身自然是好,但三圣山志在东侵,潜在敌人想如意的就必须想办法破坏。 劝不住神龟圣母,那不如加火添柴,把事情搞大,把水搅浑,再从中寻找机会。 不待圣母接话,华澜庭马上投其所好插言道:“米圣山言之有理。” “圣母大人难得出来,不如让她老人家玩得痛快些。我呢,也不想让大家为难,救我和救我的伙伴不能只让圣母出力。我同样有个提议,圣母试阵,然后我们这些人斗个胆子,想请米圣山指点一二。” “我们当然不是米圣山的对手,想求一个公平一战,请米圣山自封修为到十方无极境初期,如果我们能坚持五招,则换取离开圣山。如果侥幸胜个一招半式,还望三圣山答应一个条件。” 米忧郁琪罗还没说话,他身旁脾气暴躁的梵矮斥道:“小娃娃,怎么老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大人们聊天,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给我老实待着。” 神龟圣母听着不乐意了,说道:“好玩好玩,有趣有趣,有意思了。这样吧,咱们谁都不以大欺小,身为修士各凭本事,不过基本的公平还是要有的。” “你们都听我的。” “试阵和比斗,两场不好定胜负,那就,三场吧。” “第一场,我们这边的巨鲸王出战米圣山。第二场,本圣母试阵三位圣山主持的大阵。第三场,华澜庭等人群战梵矮子。” “三战全胜或两胜,包括一胜两平,那都是我们这头赢了,所有人我带走,三圣山还要额外答应华澜庭一个要求。” “如果打成一胜一负一平或者三平,人我都带走,要求就不用提了。” “如果我们输了,人只带走华澜庭和龟甲特暴龙,其他的三圣山看着办。” “怎么样?本圣母公平吧。” 事情被神龟圣母搞到了这步田地。 在场人中,她的能耐最大,其他人都不好全盘推翻。 于是大家各怀机心,七嘴八舌讨价还价起来。 争议了老半天,最后才定了下来。 第一场,巨鲸王对阵米忧郁琪罗。 作为老牌十方无极境大能,米圣山认为自己的胜面居多,最起码不会输。 第二场,神龟圣母主攻大阵,三圣山主守。 这一场从哪个角度说,三圣山必败,就算万一真能胜也不会不给圣母这个面子,何况他们只是为了完善阵法,不是为了结仇。 关于最后一场的争论最为激烈。 开始是讨论怎么打才公平,等华澜庭说出条件是如果三圣山输了,必须答应下来在他飞升之前不能入侵殊玄仙洲,这下三圣山炸了毛,如何肯应。 几番唇枪舌剑过后,在神龟圣母的力压之下,终于达成了一个较为刺激的协议。 第三场,由华澜庭一人独斗不压制修为的梵圣山。 这也是不得已,谁让赌注太特么大呢。 当然,三圣山最后答应下来的,是百年之内不踏入殊玄仙洲半步。 之所以会答应,一方面是三圣山觉得不可能输。 另一方面,米圣山也深知,从圣冥战士的培养时间和储备数量以及新创大阵的强化完善两方面来看,没有百八十年的筹划和准备,妙高圣地贸然东进的成功性很小。 反正答应了还可以反悔,即便遵守,也不算吃亏。 对华澜庭他们而言,争取到手百年时间,应该是够殊玄仙洲提前做好应对准备的了。 再有,还不到无极境的华澜庭,根本不可能是不受限制的梵圣山的对手,更何况梵矮子还是三圣山中战力最强的一位。 为此,三圣山方面同意梵圣山只守不攻,只要华澜庭能在三招之内伤到对手就算他赢。 在三圣山看来,梵矮要是全力一击的话,华澜庭连一招都挡不下来,他们不好在神龟圣母面前真伤了华澜庭,而华澜庭想要三招之内伤到梵矮,那几乎是痴人说梦。 所以三场算下来,三圣山一方认为自己赢面较大,最差也能立足平手不败,退一万步讲,输掉的后果也勉强可以接受。 在另一边,关键就看华澜庭的了。 难度是势比登天,谁让他们提出的条件事关两块大陆的战事,如此苛刻呢? 要不是有神龟圣母撑腰,这样的机会想都别想。 即便没做到,至少平局的结果是大家能全身而退,万一输掉赌赛,也还有赎人的转圜余地。 比斗下来。 第一场,平局。 新晋十方无极境的巨鲸王尽管在修为上弱于米忧郁琪罗,但凭借海兽强悍无比的肉身和从陈履安手里夺到的异宝刻舟求剑,巨鲸王苦撑了一个平手。 第二场,三圣山联手的大阵在神龟圣母得狂暴攻击下经受了相当长时间的考验,最后被圣母的本体撞散,但也如愿得到了想要的。 最后一场,自在万象门华澜庭,对阵,骂会还口,但打不还手的妙高圣地三圣山之一的梵矮子。 第440章 灭顶之灾 三圣山梵矮,人家只是长得不高,其实不胖也不瘦,智力也不低,不然也不会成为天圣教教宗。 梵矮脾气暴躁,人并不鲁莽。 此战三圣山必须取胜,他倒是没有担心过这点,不过也没有大意了就是。 华澜庭虽是一介小辈,然实力惊人,敢于挑战他,其人必有所长,为了不阴沟里翻船,他甚至穿上了毕乘索新研制出来的磁力护身套装。 此套装能把面部以外的部位都遮盖住,而且注入冥力后可随心意流动,任意调整防守重点和强度。 他本身的修为极高,在攻守两端实力均衡,肉身亦坚实,这就已经不惧一个瑶池境的攻击了,有此套装,他更加信心十足。 华澜庭眯缝着细长的双眼在酝酿。 梵矮只守不攻,只要提防对方的反震之力,他可以放手攻击,问题是想要三招之内攻破顶尖大能的防御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哪怕他此时非常迫近十方无极境了。 寻常的手段难以奏效,为今之计需要术法的融合,这是云轶奇在他晋级后一直提醒和提点他的。 第一招,他打算以最大的元力驱动一件法宝。 此宝来自炼器老师风火伦,是他的毕生杰作,也是最近才炼制完成的,名为九龙神火罩,已经有了接近准神器的水准。 风火伦自己限于修为,都不能完全发挥其威力,华澜庭此时要让其首度绽放光彩。 第一招,他赌梵矮不会躲。 不能攻不代表梵矮不能动,但双方的差距很大,华澜庭笃定梵矮一开始不会拉下面子闪避,他正好使用这一招。 酝酿已毕,华澜庭双手一撮,九龙神火罩现身,变作一人的大小扑向梵矮。 如他所料,梵矮身形微动却没有移开脚步,任由神火罩把他罩在当中。 华澜庭轻喝一声,双手一拍,似轻实重,以他最强元力召唤出了神火罩中的九条火龙。 火龙盘旋而出,绕着梵矮周身上下盘旋,罩内烈焰升腾,火光熊熊。赤蛇翻卷。 华澜庭的元力支持火焰不断升温,这件准神器发出了接近准三味真火的威力。 三圣山当然也有不少准神器级别的法宝,梵矮身上就不止一件,只是他战力凶悍,有的都是攻击型的器物,磁力护身套装虽妙,在火龙的烘烤下渐渐变得酥软了。 梵矮没想到华澜庭一出手就是准神器。 要知道,这种等级的宝物在哪个门派都是不够分的,像在三圣山,普通无极境大能都没有获得的资格。 梵矮只得动用自身的力量加持和修复套装,僵持一段时间后,华澜庭要留力,于是收回了九龙神火罩。 第一招没有伤到梵矮,不过磁力套装被高温炙烤得稀薄松垮,几乎是废了。 梵矮暗自心惊肉疼却并不服气,他不信华澜庭还有第二件准神器,论修为和术法能力,他并不在乎套装的失效。 华澜庭为梵矮准备的第二道大餐,是雷力和星力的三合一无差别饱和攻击,要他想躲也躲不开。 反正梵矮不能主动进攻,他有的是时间进行术法的融合。 第一层,施放了紫微星斗观天诀,引来天上不同属性的星辰之力笼罩住梵圣山。 第二层,施展出自在万象门的五雷天心引雷诀,召唤天雷降下,大劈活人。 第三层,释放得自神龟圣母的五雷罡咒,请雷入地,自下而上刨坑,雷震梵矮子。 最后,融合雷力星力,织就一张大网,祭炼对手。 周围观战的大能们并不认为梵矮会伤在雷亟之下,不过设身处地易地而想,这种滋味不会太好受。 同时,对华澜庭不了解的几位大能对华澜庭不由刮目相看。 掌握一手雷诀已是不易,同使三种更加难得,更可况华澜庭每一种都运用的有模有样,威力有了不说,还能持续且加以融合,这就厉害了,堪称天才,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梵矮在第二招上本想躲闪,不料星光雷力自天而降,大范围包夹,躲都没处躲,三种打击之力叠加,让他不太好过。 但也就是不舒服而已,让他必须费些气力专心抵抗,想要攻破他的防守还差着不少。 护身套装彻底报废了,体表泛起麻酥酥的感觉,梵矮连续催动护体真气化解不适,星力雷力不得寸进。 半盏茶的工夫,全方位的劈击徐徐消退,梵矮略显狼狈,但毫发无损。 只剩下最后一招了。 梵矮凝神看向华澜庭,他估摸着对方要使出那一招了。 这次他想的不错,华澜庭正是要用出“道光一击。” 这招毕乘索见过,并且印象相当深刻,因此提前知会过梵矮子。 华澜庭当然不会舍弃这凌厉无匹,仙机、道韵、佛光俱全的一招。 但要想伤到对手,必须加点作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然结果难讲。 主菜是“道光一击”,作料是师父云轶奇的独门术法——“尺短寸长”,他要让梵矮躲不及。 华澜庭倾尽全身修为之力,发出了道光一击。 本次这一击朴实无华,光芒不显,杀机内蕴,无色无声无息,瞬发后眨眼间就到了梵矮身前。 梵圣山何等修为和眼力,注意力集中之下,道光一击的路线辨识得清清楚楚。 震惊于这一击的霸道,他算准来路,凝聚气息拦挡在胸前。 噗的一声,如中败革,梵圣山的衣服破了个小眼,表皮出现一个红点,呼吸间就被他平息了异样,恢复如初。 没能伤到他。 大家还没有做出反应,又听嗤的一声,只见梵矮的右腹标出一道细小的血线。 尽管还没及远,就立即被他鼓荡气息封脉固表,连血液都蒸发不见。 然而,确实是受伤了。 伤到对手,这个词有些模糊。 掌击腿踢,术法接触,造成身体的红肿胀大,如果转眼即修补正常,难说是不是受伤了。 不过出现伤口,还飙出了鲜血,虽然微不可查,如白驹过隙,但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个个目光如炬明察秋毫。 华澜庭伤到了梵矮子,这个结论坐实跑不掉了。 华澜庭胜出。 凭借“尺短寸长”秘术,道光一击的表面攻击点和真实着力点在方寸之地内,因为时间同时加速和倒退,因为空间同时膨胀和压缩而错了位。 就那么半息一毫而已,却让梵圣山判断失误,用力用错了地方,疏于防守的右腹被结结实实地打中,造成了细微的伤口。 貌似少女实际是老太婆的神龟圣母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咯咯咯,侥幸侥幸,叨扰叨扰,既然胜负已分,老身就不久留了,告辞告辞。你们,都随本圣母走吧。” 神龟圣母见好就收,为防三圣山恼羞成怒,随着声音,她和巨鲸王卷起两道龙卷风,护住华澜庭等人退出了妙高圣地。 华澜庭一行的这一趟外出,如愿救出了阿布兄妹,并得以全身而退。 出乎他们的意料,神龟圣母并没有将他们送往殊玄仙洲,而是降落到了她本体化作的小岛之上。 岛内宫殿里,华澜庭问神龟圣母:“多谢圣母大人施以援手,我等久离宗门,还请送我们回归为盼。” “不急不急,不在一时。本圣母另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们。” “圣母请讲。” “唉”,神龟圣母先是叹了口气,“这让圣母我怎么说呢,实在不是个好消息啊。” 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都注目望了过来。 “好叫你们得知,殊玄仙洲出事了,还粗的是天大的大事,确切地说,是你们自在万象门出事了!” “这事儿非同小可,自在万象门,惹上了灭门之祸,保不齐,有没顶之灾!” 圣母一言既出,如一石掀起千层浪,众人吃惊不已。 吃惊是吃惊,圣母这口气说出这话,事情必然不小,不过大家心里此刻多少有些不以为然,认为龟母老人家言过其实了。 灭顶之灾,那得是多大的祸事啊。 万象门最近一次大劫发生在第十六代末期,不是也挺过来了? 近期仙洲里就两件大事,一是厚土大陆侵入,此事已经解决了,二是子虚乌有的殊玄七劫,这两件事和万象门自是有关,可也说不上招来灭门之祸。 还能有什么天大的事?他们想象不出。 比如神龟圣母力压三圣山,事儿够大了吧,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 三圣山并不是怕了神龟圣母。 神龟圣母个体是强,但三圣山并非对付不了,放出上百名圣冥战士发起自杀式冲锋,圣母恐怕也要暂时退避三舍,况且三圣山还有数千名中高阶冥修,还有若干隐藏不出的老家伙托底。 三圣山是不想和圣母背后的整个东海水族海兽起冲突,那样的话打不过不说,为了阿布兄妹两人和华澜庭等人,实在没有必要为此大动肝火、大动干戈,完全是得不偿失,他们主要的目得是占据其他大陆。 神龟圣母看出来大家没太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又慢慢说道:“老身对大陆上的事情没兴趣,不了解具体细节,但是事态如何还是知道的。” “自在万象门,如今被数百大小宗门围攻,看上去,梦笔生花山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难道说,这,还不够严重吗?” 第441章 原来如此 万象门弟子们的脸上齐齐变了颜色,急忙询问。 神龟圣母摇摇头:“具体情况不明,何以至此,等你们回去自己问吧。” 大家当然马上要求回山。 “说过不急在一时,目前双方暂时休战,本圣母打算留你们数日,送出一场造化给你们。” “具体说,在我这龟岛之秘地里修炼几天,保你们人人的修为再上一个台阶。” 这可是好事。 易流年问道:“圣母大人,通常来说,脱胎境以上的修为最好是自然增长,靠外力提升,既难且不稳妥啊。” “那好吧,你就排除在外好了。” “你自己都说了,通常而言。既然有通常,那就有反常、异常、不通常。” “本圣母岂是寻常之辈,掌管东海,四海之内任遨游,活了几万年的神龟,什么好东西没有?别人做不到,于我不过是小菜一碟毛毛雨啦,你们没见巨鲸王都在短期内进阶了吗?” 林弦惊谨慎,施礼道:“多谢栽培。圣母不但助我们离开妙高圣地,还如此厚待,我等感激不尽。” 话虽没明说,圣母知其意思:“也没什么,看你们顺眼罢了,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不必多礼。” 圣母回答林弦惊,目光看的可是华澜庭。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神龟圣母也没有明言,她嘴里说的轻巧,其实要想做到,也是必须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之所以主动示好,她不是看大家顺眼,而是看华澜庭顺眼。 人类虽寿命短暂,然修行的潜力无限,华澜庭此子小小年纪有如此成就,未来突破飞升的可能性不小。 作为海兽,她的修为已到达顶端,但想要脱离这方世界,如非特殊机缘,希望仍是渺茫,现在结个善缘,兴许日后的回报远超付出。 即便落空,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事情说定,神龟圣母安排众人进入密地修炼。 华澜庭已至九曲连环境造极期,升级所需的就是拓展所有络脉中细小的浮络和孙络。 看似简单,但络脉的数量成千上万,一则需要庞大的真气,二则但凡有所遗漏,都会为以后的登顶埋下遗憾。 另外,升至无极境还需要在功法和术法的融合上有所感悟,领悟去伪存真、化繁为简的道理,华澜庭在对战梵矮时初步展现了这方面的能力,这也是圣母有信心助他再进一步的原因。 长话短说,数日后,这批人个个如愿以偿更上层楼,华澜庭则登上了十方无极境高峰,成为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顶端层级的大能。 此事一了,神龟圣母便护送急不可耐的众人回归梦笔生花山。 圣母出行,风云让路,在她刻意放开气势的情况下,声势浩荡,惊天动地。 也不得不如此。 随着进入梦笔生花山地界,连被包裹在内的华澜庭等人都感到了压抑的气息和阻力。 沿途所见,昔日一片翠绿、风景宜人的山间已是满目疮痍,一些山峰化为焦土,明显是经过了战事,而且地面上还有成群结队的修士在赶往主山。 神龟圣母所言不虚,自在万象门的外围已经失守。 临近主山,圣母的速度降了下来,因为地上的修士越来越多,更有各种阵法开启,不时有若明若暗的强横气息冲天而起。 离着山门还有段距离,终于有大能飞起,阻拦势不可挡一路平蹚过来的神龟圣母一行,而且还是十几位平素少见的瑶池和无极境修士。 圣母止住步伐,化作人形现身。 对面空中有认识圣母的大能抢出:“我道是哪位道友驾临,竟有这般声势,原来是东海神龟圣母,老夫这厢有礼了。” “圣母这是也来蹚这趟浑水吗?不是曾有约定,海陆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吗?” 圣母冷笑:“本圣母无意干涉殊玄仙洲内部事务,出来散散心瞧瞧热闹也不行吗?侯大能你是属大海的么,管的够宽的啊。怎么着,好了伤疤忘了疼,皮又痒了?” 姓侯的大能面皮抽动几下没敢再说话,他周围的几位也噤若寒蝉,想来是曾经在圣母手下吃过瘪。 有其他大能出来打圆场:“天下之大,圣母还不是想去哪里去哪里,既然是散心观光,我等就放心了。” 圣母对华澜庭等人道:“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再往前,这些人该急眼了,你们耗子尾汁。” 又扬声说道:“知道你们内部火并,老身不会掺和,但送人进去总没问题吧,谁敢拦挡,就是和本圣母做对。” 说着一股气息发出,为华澜庭他们进入山门开出了一道通路。 华澜庭冲圣母拱手:“圣母援手之恩铭记在心,他日有缘,必有回报。吾等,告辞。” 他带领大家沿通道飞出,直奔山门而去。 摄于圣母之威,没有人出手干预。 但等其中有一人认出了华澜庭的样子,不管不顾越众而出喝到:“就是他!这小子就是华澜庭,找的就是你,给本座留下吧。” 不待圣母说话,华澜庭面沉似水,疾冲向前。 他们一路上看着好好的梦笔生花山被糟蹋,心里早憋了一肚子气,这里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家园,虽现在还不明就里,但宗门岂能任人践踏。 也不搭话,华澜庭直接出手。 心中有火,肚里有气,踏入十方无极境后,大能要有大能的尊严,不说还有神龟圣母殿后坐镇,不看僧面看佛面。 敢于冒泡,就要有找死的觉悟。 所以华澜庭一出手就是杀招,毫不容情。 “道光一击”加“尺短寸长”。 这次招呼的就不是胸腹了,而是对准了对方的脑袋。 华澜庭已站上无极境,此时一击梵矮再遇上可不止破口出点儿血了,会真正受创伤及脏腑。 这个冒失鬼也是倒霉催的,原以为己方人多势众,华澜庭一个小辈等闲不敢造次,没想到华澜庭立起杀心,一照面就来了个你死我活。 他挡下了第一攻击点,护住了头面,却没能防住“尺短寸长”的变化,翻身退后,呆立当场,双目圆睁,一息之后,脖颈处咕咕冒出鲜血,脑袋一歪,一颗大好的头颅滚落下来。 死! 出头的椽子先烂。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位瑶池大能,转瞬身死道消。 周围的人看得目瞪狗呆。 华澜庭等人不再理会,冲向山门。 自在万象门的护山大阵已经开启,识得是自己人,放了他们进去。 这里的修士一是被华澜庭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立威震慑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二是有神龟圣母在后以绝大的威压护持,让华澜庭他们返回了宗门。 神龟圣母抽身而退不提,且说华澜庭等人进山后立即了解情况。 现在不是风雨将至,是风雨已至。 问题,还是源自华澜庭,事关殊玄第七劫。 事情发生在他们去妙高圣地的这些日子里,但是缘起于鸡鸣山。 鸡鸣山引发殊玄七劫猜想的事件,真相是祸斗异兽打嗝,连带休眠火山突然喷发形成了连续的异象。 那次和华澜庭一起入内的人和万象门的一些人知道内情,但是外人对此不甚了了,是以殊玄七劫之事还在慢慢发酵。 这本无甚所谓,时间最能说明问题,早晚大家会知道是虚惊一场。 但偏偏有人利令智昏、利欲熏心、包藏祸心,而且还贼大胆,唯恐天下不乱。 有道是,一粒老鼠屎能坏一锅粥,一个小人物,起到了搅乱仙洲大局的作用。 此人就是商晨阳! 华澜庭等人大战祸斗后商晨阳不知所踪,他是趁乱逃走了。 商晨阳内心阴暗,对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忿,完全不顾念华澜庭曾为搭救他而直面神兽后裔祸斗,他总觉得为什么是华澜庭得到奇遇,而自己一无所获。 越想越憋屈,作为觊觎未来商家之主位置又志大才疏自以为是的一个小人,商晨阳萌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要抹黑造谣华澜庭。 流言,就这样渐渐传开了:自在万象门华澜庭深入吉星天池之下,不但得到了好处,而且还获知了每次大劫必有秘宝出世的相关重要线索。 但是华澜庭隐瞒不说,打算等事件平息后,伙同万象门寻宝,这样他自己将实力大增,而万象门也将获益,依靠宝库在今后实现跳跃式的发展,进而称霸仙洲。 谣言和谎话,从来不需要经得起方方面面的仔细推敲,只要有个起始的背景由头,后面再有个推论的结果,中间说得有鼻子有眼,能“眉目传情”就够了。 流言一旦生出来,自然有人浮想联翩,照猫画虎,通过捕风捉影的添油加醋来予以补全和放大,再加上诸如血云魔道宗这样正愁找不到机会的居心叵测之辈推波助澜,这个传闻如星星之火,渐成燎原的气候,在殊玄仙洲内外长了腿一样四处传播。 殊玄七劫的出现带来了人心的惶惶,人们是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大家的焦点从鸡鸣山就转移到了自在万象门的头上。 一开始,只是有人上山询问,要求华澜庭出来对证,后来就开始不客气了,要求万象门交出华澜庭,并共享宝库的信息。 随着介入的宗门数量和层级的增多提升,对万象门形成了兴师问罪之势。 华澜庭不在山内,这反而成了万象门包庇弟子的罪状。 万象门进行了多次解释,并有同行之人出来给予佐证,但已经无济于事、于事无补了。 虽说总有人不信,有人将信将疑,更多的人先入为主,在所谓大劫难的背景下,更加听不见任何辩白的声音。 于是乎,在有心人的怂恿和煽动下,越来越多的门派聚集到梦笔生花山声讨万象门,并一步步演变成为动手攻打的态势。 也有很多为万象门仗义执言的声音,比如商家就公开宣布将商晨阳父子逐出家族并下了追杀令,另有不少门派派人前来相助,不过在大势面前终是杯水车薪。 最先,万象门好言相劝力辩清白,其后随着零星的动乱一起,万象门不得不放弃外围的防守向中部退守,等赶来梦笔生花山的人多到了一定程度,数战之后,万象门被迫开启护山大阵,全员进入山门以里据守。 万象门曾经指望四擘大联盟出来调停,但一是事情已经百口莫辩了,二来很多联盟成员态度暧昧,另有不少拉大旗作虎皮想借机打击万象门的力量作祟。 情况,终于严重了。 双方展开了数场争战。 起初来的以中小门派和散修大能居多,只是杂鱼小虾的乌合之众,万象门没吃什么亏,后来不断有大型宗门和顶尖大能加入,万象门凭借经营数千年散布在各处的阵法有攻有守,双方互有伤亡,再后来可就顶不住了,不得不退守,以护山大阵硬扛。 最近几天,双方暂时休战。 一方面,声讨万象门的联军缺乏有效的组织和配合,攻势散乱,各自为战,所以尽管在力量上理当有碾压之势,却没能给予万象门重创,他们需要时间整合。 另一方面,万象门内山门以外已经全部弃守,只有梦笔九峰和后山范围内的核心护山大阵固若金汤,同样需要时间调整与喘息。 得知以上详情,华澜庭的心情,异常沉重。 第442章 提头来见 华澜庭正在发呆,就有师兄过来传话,让他速去后山参加长老会扩大会议议事。 华澜庭蔫头耷脑走进大殿,都没敢抬头看,俯首单腿点地朝上说道:“弟子华澜庭前来报到。弟子有罪,请掌门真人责罚。” 上座的掌门守恒真人好像没有听见华澜庭的话一般,发出一阵朗声大笑:“嚯哈哈哈,好小子,在如此年纪晋身十方无极境,我和你同样岁数时,可是想都不敢想啊,那时我还跟在师父后面屁颠屁颠跑腿呢。” “我自在万象门后继有人。你,果然没让贫道失望,好生了得!居然在一招之间,力挑了‘潼山二老’之一的肖小合,贫道老怀甚慰。” “按规矩,即日起,你就是我自在万象门长老会正式成员,史上最年轻的宗门长老。” 华澜庭汗颜,掌门今天是耳背吗?自己是来请罪的,不是来听夸奖升职的啊。此际山门外黑云压城城欲摧,怎么掌门还这么一副没心没肺开怀的样子。 他只好再说:“多谢掌门,请掌门降罪,弟子愿以身赴死,只要能解宗门之难。” 守恒真人啊了一声:“啥啥?你刚才说什么?有罪请罚?我且问你,你何罪之有?” “弟子行事不周,招人猜忌,以致为宗门带来大祸,如今百门千派攻山,皆由弟子一人引起,弟子万死莫辞!” 守恒真人淡然道:“你站起身抬起头来。那贫道问你,你如实回答,这殊玄七劫是否确有其事?你是否知道宝库的线索?” “子虚乌有之事。什么宝库,弟子一概不知。” “那就是了,你请个哪门子的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事,你让我责罚于你,是对本掌门不满,要陷我于不公不正之地吗?” “可是……” 守砚真人一摆手,正色道: “我执掌一门,素来公允持中,并不会单听你一面之词。” “事情我已命人里里外外详详细细从多方查证过了,有人构陷于你,有人借机生事,利用殊玄七劫造成的恐慌,欲置我自在万象门于死地。” “此事可说是与你无关。” “长老会天机阁此前就算到了,本门将有大劫,只是不知何事激发,不知何时发作,不是这件事,就是那件事,只不过应在了你的身上显化。” “想我自在万象门,经风栉雨,开宗立派到现在,何惧大军压境!说得清就说,说不清就干!百门千派?哼哼,贫道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此事也可说与你有关。” “那又如何?你现在出去,当面自裁,以谢天下,自证清白,你以为他们就会放过你?就会放过本门?就此云收雨霁、太平无事了?” “可是”,华澜庭抢话道,“若不如此,他们更加不会善罢甘休。本门再强,再提前知晓劫难,做出了准备,又如何在仙洲内外群起而攻之的局面下得以保全?” “我听闻已有不少师叔伯师兄弟在几次激战中身陨,这让弟子如何心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的容易,掌门您就不考虑这数千年的基业了吗?” “呵呵。正是考虑千年基业,才不能为了莫须有的罪名委曲求全,隐忍退让要有价值。退一步讲,你让贫道拿出什么线索去换取人家撤兵?还是作出什么桌子底下的暗箱交易换取一时之平安?这以后,你让本门弟子如何抬着头行走江湖?” “风雨既至,不如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经此一劫,要不自在万象门自此在仙洲除名,清白与公道早晚大白于天下,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要不我门在重压下经受住洗礼,经历过锤炼,浴火重生,从此傲然屹立东方,再无人敢小瞧轻视。以后谁敢再打我们的主意,那就要掂量掂量。” 华澜庭:“可是,这是要死人的,代价未免……” 守恒真人怒了:“早死早投胎,早死早托生!身为道门子弟,身为修真修士,哪个不是向死而生?有几个得道成仙的?就算成了仙,那也是长生久视,历劫不坏之身,还真能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想要平安,不如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呃,那说不定死的更早……” “华澜庭!你这几句话之间都连说了三个可是了,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你是不是想要本掌门将你开革出去,扫地出门,你好置身事外,心安理得啊?!” 华澜庭张口结舌。 守恒真人的脸色慢慢转为凝重:“此事不必多说,我意已决,长老会和宗门上下早已达成共识,全门万众一心,共渡难关,绝不妥协!” “叫你来就是要大家一起继续商议当前危局。战略上是死战,战术可是活的,如何层层削弱,如何据险力守,如何转危为安,这才是重点。” 长老周翕这时说道:“澜庭,你也不必过于焦虑。讨伐大军貌似来势汹汹,我方看似以卵击石,其实仔细分析下来,虽然千难万险,未必没有坚持到最后的机会。” 华澜庭转过头来洗耳恭听。 “这无疑是一场实力对比悬殊、敌强我弱之战,大部分时候甚至会是一边倒的恶战、死战,是宗门生死攸关的大战。” “但我方并非没有丝毫取胜之机,我们要争取拖着消耗到对方先坚持不下去,让讨伐联军自己土崩瓦解。” “第一点。联军师出有名,然而名不正言不顺,稍明事理之人都清楚这是在拉大旗作虎皮。” “因此,参与进来的门派不少,但是或隔岸观火、静观其变,或摇旗呐喊,只动嘴不动手,不愿派人前来的宗门更多。” “来的人当中,相当一部分只是中小门派家族,属于被裹挟来凑热闹的,不足为惧。” “另有一大部分是跟风者,是墙头草。” “如果联军占上风,他们不在乎为虎作伥、落井下石、浑水摸鱼、踩上一脚。” “如果我们蒸不熟煮不烂,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们也不介意见风使舵、左右逢源,反戈一击也不是没可能,打起来多半会见机行事,出工不出力,至少不会以死相搏。” “剩下的才是死硬顽固派,比如血云魔道宗和一些素来明里暗里敌视忌惮我们,和我们有过冲突结过仇的,这些人恨不得置我们于死地而后快,是会真正拿出主力作战的。” “前段战事也印证了这一点。联军组织松散、各自为战,我方凭借地利,虽节节败退,但实力损失不算太大。” “当然了,话说回来,此次休战期间,对方必会总结教训,通过加强协调与配合,通过提高分赃悬赏比例激励士气,所以大战还在后面。” “第二点。得道者多助。我们的盟友并不算很多,但都不但肯出声声援,还出人出力支持,并且都是实力超然的门派宗族。” “例如,商家家主商仰止老爷子就不避嫌疑,当机立断及时率众亲临,并带来了大量物资,实在是患难见真情。我估计,不少宗门是碍于伙伴遍天下的商家的面子才放我们一马的。” 说到这里,旁边一侧列席人员中有一人起身,正是商老爷子。 老爷子面目和煦,尽管生得肥头大耳,却令人油然生出亲近之心。 商仰止哈哈一笑:“周长老过誉了。朋友归朋友,在商言商,商老头我也是谨慎经营了一辈子,临了不妨赌一把大的,押宝在你自在万象门身上。” “赢了,自能赚的盆满钵满,还可以把老对手屠家压下去。输了,嘿嘿,说句不中听的,誓与万象门共存亡、同进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商家在所有大陆都有家底,咱们东山再起,也不是难事。” 华澜庭暗自点头,不愧是商家家主,老爷子的话说的够光棍也够圆滑,但再怎么无利不起早,肯在这个时候入山,那都需要非凡的头脑和勇气来做出这个决定。 周翕继续说道:“第三点,我万象门有地利之优,尤其梦笔九峰和后山的一体大阵坚固无比,进可攻退可守,另有从未现世的底牌后手,与联军周旋一阵不是问题,至于如何坚守更长时间,这就涉及到今天会议关于战术的讨论了。” 守恒真人道:“华澜庭,这些你所知有限,就在一旁听着好了。” 华澜庭仔细聆听。 议事过后,万象门长老会还要举行内部会议讨论机密事宜,华澜庭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参加的时候,有一名掌门的亲传弟子进来禀告: “禀掌门,潼山二老中的老大肖大参在山门外讨敌骂阵,极尽叫嚣之能事,他口口声声、指名点姓要华澜庭出去见他,他要下战书单挑华师弟,为他弟弟肖小合报仇雪恨。” 守恒真人想了一想,转头看向华澜庭:“小华啊,你不是一进来就哭着喊着说有罪吗,贫道顺了你的意,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准你匹马单枪应战肖大参。” “这潼山二老是仙洲成名已久的老牌大能,兄弟俩双双跻身高阶的并不多,哥哥肖大参在境界和修为上比肖小合还要厉害。两人最近投靠了血云魔道宗做爪牙,手上都沾了我门弟子的鲜血,你认识的孟濠濮长老就在肖大参的暗算偷袭下受了重伤,贫道看此獠不爽。” “作为引发事件的焦点人物,你一击割喉了肖小合,非常好,一回来就给了联军一个下马威,今次打算让你再去打上一击杀威棒,挫一挫联军的煞气,涨一涨我万象门的威风。” “你,愿不愿意?敢,是不敢?” “弟子愿往,有何不敢!” “好!有种有志气。那再给你加点儿码儿,贫道只要死的,不要活的,要你来个斩立决,将肖老贼枭首示众,提头来见!” “你,可还敢吗?” 华澜庭听得浑身热血沸腾。 他先是受到掌门守恒真人在大敌当前、大军压境之下凛然不惧、谈笑如常、豪气干云的感染,后又被掷地有声“提头来见”的话语刺激到,想都没想应声而答。 “弟子愿立阵前军令状,做不到的话,弟子愿提头来见。” “那就不必了,贫道可舍不得。” “你要是做不到的话,罚你在后山面壁三年,不准参与此次保家卫门之战,乖乖给贫道修炼,就算万一不测,也是为本门保留了有生力量。” “澜庭啊,你的任务是潜心修炼,力争早日飞升。有了再出一位飞升大能的底蕴、影响和气势,今后谁还敢捋我们的虎须,犯我宗门!” “这样吧,让你的小伙伴们也一同前去观战助威,贫道再请两位后山宿老为你观敌掠阵,限你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献上肖大参的人头!” “弟子谨遵掌门令。” 守恒真人一摆拂尘:“哈哈哈,来人,燃香备茶,静候澜庭佳音!” 第443章 烧烤大餐 华澜庭收拾停当,和两位宿老与林弦惊等一众弟子来到了山门之前,向外观看。 只见山门外的地上天上,乌泱泱一大片讨伐联军里前来看热闹的人群。 半空中,有一人当先而立,乃是潼山二老之一的无极大能,肖大参。 肖大参这老儿趾高气扬,胯下骑一头碧眼烟云兽,掌中擎一杆宣花开山斧,正在耀武扬威。 这厮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灰白的发髻梳得是一丝不苟,手中大斧来回摆动。 座下碧眼烟云兽凭空悬浮、翻蹄亮掌,四足乱颤,打着响鼻,喷吐烟气,两只墨绿的眼睛大如铜铃,也是精神抖擞。 猛一看,肖老儿穿戴齐整、衣甲光鲜,一人一兽的扮相着实不差,加上一脸的桀骜凶相,显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华澜庭寻思了一下,不能堕了自在万象门的威风,自己在气势上总要不弱于对手方可。 于是,他召唤出了龟甲特暴龙。 龟甲特暴龙体型巨大、相貌凶恶,比碧眼烟云兽要粗了几圈,首先在视觉效果上就压过了对方,更不用说在龟岛上圣母给自己豢养的异兽开了小灶,特暴龙的实力已是极强。 华澜庭只有金丝铁线,就这么拿出来不够扎眼,但以他如今的修为,金丝铁线更加软硬随心,伸展如意。 心念一动,金丝铁线变粗变长,并延展盘绕,很快形成了一根杆棒的模样。 守恒真人不是说要再给讨伐联军一记杀威棒吗? 杆棒虬结,金丝铁线扭在一起,颜色金黄,看上去既像一根超大号的油条,又像一根加粗加厚的麻花。 准备完毕,华澜庭升空出战。 果然,这身行头赚足了眼球。 飞临阵前,龟甲特暴龙昂首挺胸,先来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它背上的华澜庭高举金光耀眼的麻花油条棒,小哥面如玉,人如龙,马如?嗯,座下兽本来就是头恐龙。 居高临下,华澜庭以棒点指喝问: “我说对面那厮,来者何人,来将通名,本座棒下不杀无名鼠辈,报上字号来!” 肖大参被华澜庭后声夺人抢了风头,本已恼怒,更听得华澜庭的问话,不由眼中冒火,胸中起烟儿,直气得三尸神暴跳,哇呀呀爆叫道: “真真气煞我也!下过战书挑战于你,你小娃娃不知道我是谁?好,那我来就告诉你,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家爷爷肖大参!” 华澜庭失笑:“老棺材瓤子,舔着张老脸充大辈,装什么大头蒜,扮大尾巴狼也就罢了,还大言不惭自称假爷爷。嘚驾,你想给我当孙子都不屑认你!” 肖大参暴跳如雷,大叫一声:“华澜庭小儿,休逞口舌之利,还我兄弟命来!” 说罢催动碧眼烟云兽猛冲了过来,一斧大力劈下。 华澜庭以杆棒相迎,两厢交会,火星四溅。 两人的劲力不相上下,开山斧却没有金丝铁线的等级高,斧头刃翻卷成了麻花。 肖大参心下一凛,这小子不好对付。 肖大参既兄弟情深,又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肖小合被华澜庭一招毙命,连元神都没能逃开,他岂能善罢甘休,所以才独自前来搦战。 肖小合必是大意了,而他自身的修为比弟弟要高出不少,再有碧眼烟云兽相助,原想人前显胜,鳌里夺尊,擒获华澜庭为弟弟报仇,还能在讨伐联军面前扬名。 现在看来此子不俗,必须拿出真功夫痛下杀手,不然胜负难料。 想到这里,肖大参借着双方错身,取出了苦炼的道门法器五雷令牌,扔出了第一枚。 道门雷法繁杂,所修之士更是众多。 五雷令牌又称五雷书或五雷符,不同于华澜庭的雷法,五雷令牌既能引雷也能在平时存蓄雷电之力,是法宝也是符箓。 第一枚令牌正面书“五雷号令敕”,背面为五雷文,侧面刻有“一声雷令响、万里鬼神惊”,顶部“生”字,底部“煞”字。 令牌一出,放出雷电,引来雷火,轰向华澜庭。 华澜庭以雷对雷,接连打出五雷鸣光掌,一掌过后再叠加一掌。 两人所在的十几丈方圆内,雷光闪耀,电火弥漫,轰鸣声大起。 华澜庭的五雷鸣光掌一掌猛过一掌,此时十三层已经全部炼成,威力奇大。 但肖大参并非等闲之辈,在雷法上侵淫两百多年,五雷令牌同样强悍。 第二枚令牌飞出,正面写着“五雷号令”,背面画有道士驱鬼图,侧面“令下一声,鬼化泥沙”,顶部“生”,底部“坤”。 接着是第三枚,正面“五雷号令”,背面“扫邪归正”,侧面“兵随令转,将护吾身”,顶部“生”,底部五雷文。 老家伙确有真材实料,等第四、第五枚令牌甩出,与华澜庭的十三掌斗了个不分上下。 只是华澜庭才多大年纪,肖大参觉得老脸面上无光,暗中命令碧眼烟云兽加入战团。 碧眼烟云兽眼喷绿光,同时放出烟云毒瘴。 华澜庭有龟甲特暴龙,皮糙肉厚无惧击打,张口一吸,吞噬了烟瘴,撒腿冲向烟云兽。 龟甲特暴龙何等暴烈,横冲直撞追打烟云兽,最后以头上三只角挑开了对方的肚子,然后在华澜庭的指挥下夹攻牵制肖大参。 肖大参忌惮特暴龙的铜皮铁甲,左右躲闪,被华澜庭抓住时机祭出了九龙神火罩,把肖老儿套住。 肖大参不急不慌,华澜庭既然难缠,不如大家拼一拼消耗,他不信刚刚晋级的华澜庭比自己强,何况驱动九龙神火罩要源源不断的真气支持。 华澜庭也有打算,他早已施展了“数据光瀑”,收集肖大参的气息波动数据,计算对手真气的强度变化,寻找弱点所在。 两人比拼阵地战消耗。 华澜庭本还可以召唤出变色龙蜥与八极阵灵助战,不过这次他不想以数量取胜。 小半盏茶的时间过去,肖大参觉得差不多了,就要发力撑爆九龙神火罩脱身,华澜庭如果不想神火罩有损,必须收回来。 华澜庭在元力总量上弱于肖大参,但他成竹在胸,修为不够可以靠术法和法宝补足。 有赖于数据光瀑的精确计算,华澜庭首先让胸口的镜花水月鉴离体,飞临九龙神火罩上方,水月鉴发出一抹微光,光芒融入罩内。 镜花水月鉴曾得蕴含龟母一丝精血之力的一滴龟苓胶强化,华澜庭一直不能尽数化开,这次在龟岛上被圣母亲自调制过,水月鉴由此威力大增。 九龙神火罩融入镜花水月鉴之光,韧性暴涨,肖大参撑之不破,但里面的九条火龙因华澜庭的持续消耗也已经疲弱,火力不足,肖大参自保无虞。 华澜庭狠狠心。 值此宗门大战的非常之时,掌门又有令,肖大参你还找上门来咎由自取,那就怨不得你家小爷心狠了。 今日,就拿你潼山二老开刀,祭我自在万象门的战旗! 他要,火炼无极,烧烤大参! 华澜庭这一次发出的是老师风火伦所授的两种术法。 风火伦炼制的法宝和创造的术法本身都是顶尖层次,他自己限于修为不能凭此跻身超级高手之列,华澜庭现在却可以发挥出威力。 两种术法分别是与“数据光瀑”配合使用的“大数据山下火”和“大数据龙卷风”。 山下火、龙卷风,风借火势,火借风威,九条火龙得此之助,火力全开!尤盛最初。 这下久战之后的肖大参哪里还能吃得消。 华澜庭的这种状态也不能持续太久,肖大参垂死挣扎,死命爆发,终于逼迫华澜庭收回了九龙神火罩。 被当作一道烧烤大餐烧烤后,肖大参犹如被葱烧了的一只大海参,其状惨不忍睹。 华澜庭收回神火罩,也是为了留少许余力最后爆发。 他让生龙活虎的龟甲特暴龙撞击已经萎靡不振的肖大参,自己调息片刻,高高举起麻花油条棒。 瞅准对方一个破绽,棒击肖大参的天灵盖! 肖大参嘶号,残破的宣花开山斧勉强挡住特暴龙的龙吻撕咬,同时脑袋一偏,大棒落在他的肩头。 肖大参被巨力直接拍入土中,只留一颗头发散乱、目光黯淡的头颅在外。 随着华澜庭的意念转动,油条麻花棒复原,金丝铁线绕着肖大参的脖子旋转数圈,而后发力一勒一绞。 肖大参的脑袋和身体不合,分家单过了! 可不管是过日子还是坐月子的,人头落地,那还怎么过? 华澜庭这一方,众弟子在数息后大呼小叫,口哨声四起,一片欢腾,庆祝华澜庭旗开得胜,将对方一员大将肖大参在阵前斩首。 反观讨伐联军一方,则是鸦雀无声。 太震撼了。 亲眼目睹一位无极境大能从头到尾陨落的过程,这样机会真的很少见。 沉寂了一阵儿,联军中有一人排众而出,朝着对面说道: “在下三山剑派掌门玄中子,意欲派遣一名门下弟子,向贵门在场的同等级数高手挑战,不知可否?” 这是啥子情况? 在华澜庭下马威开门红和杀威棒斩首杀的威慑下,还有人敢立即出头? 这玄中子,倒是令人,捉摸不透…… 第444章 热身之战 答案马上揭晓了。 就听玄中子接着说道:“如果三山剑派侥幸取胜或者秋色平分,说不得是为联军扳回了一阵,如果不幸落败,我三山剑派立即退走下山,不再参与讨伐自在万象门之事。” 华澜庭念头一转,已是明白了玄中子的用意。 这玄中子看来是个典型的骑墙派,而且打得一手好算盘。 胜固欣然,败亦喜。 胜了,三山剑派脸上有光,一场的输赢也不至于把万象门得罪狠了;败了,也是出过把子力气,有了个不大不小的借口顺势退出,敢于在联军受挫后第一个跳出来挑战,好歹对外做了个交待。 华澜庭此刻已是精疲力尽,身后的林弦惊出列,接下了三山剑派的邀战。 华澜庭想得到,联军中也有人咂摸出了滋味,随后又有腾冲黄叶剑宗和保山大咖世家两个门派下场约战,分别由易流年与诸葛昀接住。 双方都是玄珠境的强者,三对两两同时捉对厮杀。 三山剑派的剑势厚重,以防守见长,其弟子出场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发出连绵剑气环绕己身,构筑了里中外三个气团保护自己,守得是风雨不透、坚如磐石。 三山剑派玄功独特,剑气形成后生生不息循环往复,在一定时间内无需再注入真气,在对手忙于攻击剑阵的时候,本人则可以逸待劳、伺机而动,待敌疲弱时于瞬间发力转守为攻,一举击溃对手。 林弦惊的大盾同样是立足于防守反击,两人开场后先是互相试探,距离拉的越来越远,你来我往拉锯,全凭真气对撞,看得观众十分气闷。 相比于气度沉稳不急不躁的这一对,易流年和对手的激战就好看的多了。 腾冲黄叶剑宗的腾冲剑法恰如其名,招招腾空下击,式式横冲直撞,剑气不走直线,错综刁钻,打起来全无守势,剑剑抢攻,极其蛮横。 对手如果一上来就被压制住,只有不断退守一途。 如果试图对攻反击,腾冲黄叶剑宗的黄叶身法就开始发挥作用,行动迅捷,走位飘忽,宛如不受力般指哪儿到哪儿,踪迹诡秘,防不胜防。 这种打法倒是正中易流年的下怀。 流年也是速度惊人,在小范围之内,他已经能够做到心未动、身已远,身还在意之先,动起手来直似惊鸿闪电,对手攻击到的往往是他的虚幻残影,摸不透真身在什么位置。 这两人鏖战起来,好像天上地下有几十个人在打斗一般,又好像风卷残云惊起片片落叶,要不是一黄衣一灰衣,简直搞不清谁是谁。 再看诸葛昀那一对,则换成了另一番景象。 诸葛昀的战斗风格自始至终就没怎么变过,总是一往无前、重攻轻守、进多退少,只不过伴随着修为和见识的增长更为稳健了。 进的时候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个萝卜一个坑,退的时候基本不是躲闪,而是卸力蓄势反扑。 他的对手是保山大咖世家的人,此人的境界和诸葛相同但修为层次在诸葛之上,他选择了硬碰硬的打法,双方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 和其他两处的一静一快相比,这里的响动最大,叮咣五四的,还弄得飞沙走石,搞得烟尘四起。 最先结束战斗的是易流年。 一般而言,一个人的速度再快也是有极限的,其中既有动力也有阻力等方面的因素,瞬移几乎是短途冲刺的极限了,所以长于速度的修士在练到一定程度后,基本会转向其他方向发展。 这一点,腾冲黄叶剑宗的那人也明白,但是由于门派传承和师承的原因,他受制于缺少顶尖的功法技法而不能继续突破。 反观易流年就不同了,万象门的传承和天璇峰的师承,包括师叔元颢真人的教导,让他早就领悟了一些关于空间的秘奥,以前是修为不到,这次在龟岛提升后,已可以做出相当程度的应用。 他和对手在速度上相差无几,两人互相奈何不了对方,易流年找了个机会买了个破绽,对手上了当,以为有机可乘,全力闪到了易流年的身后,要打流年一个措手不及结束战斗。 然而等他到了预定位置,本该露出后背空门的易流年突然间消失不见。 这让他大吃一惊,难道说易流年之前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在速度上藏拙了?不太可能啊。 知道不妙,此人在空中脚尖虚点,就要脱离险境,鸿雁渺渺,就在此时,一柄金刀无声无息自虚空中探出刀头刀身,间不容发之际架在了他的后脖领子上。 是易流年的黄金错刀。 是易流年的虚空藏身法! 他撕裂空间藏身其内,等对手贴近后再回归给予致胜一击。 说着容易,此法当然远远和超级大能开辟芥子空间之术不能相提并论,只是撕开一隙微小空间形成一个临时的空间裂缝借以容身,并且自身还要承受极大的压力,持续的时间也是极短,但在快速激烈的斗法中,让对手失去自己行踪的一刹那工夫,足以奠定胜局了。 第二个决出胜负的诸葛昀。 诸葛昀左手大枪的攻击不停,右手接连打出了升级后的“昀蕴灵雷”。 对手接他的大枪已是应接不暇,抵挡起锋锐与沉雄兼而有之灵雷显得勉为其难,咬牙堪堪坚持着,奈何灵雷一道接一道,凡是打不中他的,在入地后并不消散,而是在他脚下地底继续爆发,震得他立足不稳,顾上顾不了下,顾左顾不了右,终于在上下左右的立体攻势面前败下阵来。 其实他还能再撑些时候,与诸葛昀比一比双方修为的深厚程度,不过师门长辈有过交代,能胜则胜,不然不必死拼,他也就乐得省些力气了。 又过半晌,最为优哉游哉的林弦惊和对手也分出了高低。 林弦惊的杀招是他的“龙形战阵”。 修为增强后,龙形战阵不再仅仅是一种中型攻杀阵法,还能作为近战时他的一种攻击手段。 因为不需要长时间蓄力进行持续的控制和大范围的攻防,消耗降低的同时,爆发力和冲击力十分可怖,对面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如裂帛般被扯开,无心恋战的对方举手认负。 华澜庭等人四战皆捷。 战过一轮之后,还有宗门想要效法三山剑派挑战自在万象门,但是讨伐联军总部也看出了蹊跷,不肯让大家再以这种方式借机脱离出联军,有人出来约束众门派罢战休兵。 龟甲特暴龙叼起了肖大参的首级,万象门弟子得胜收队归山,华澜庭向掌门复命。 当晚,华澜庭等人一边休息一边议论战局的时候,忽闻雨点般急骤的梆子声响起,这是敌人攻山的报警讯号。 讨伐联军白天连输四阵,还折损了两名无极境大能,这是前来报复吗? 在目前的安排下,六十代弟子被作为预备队使用,没有顶在前线的作战任务,既然暂时无事,华澜庭和林弦惊向周翕长老走了个后门,众弟子被准许上了天枢峰观看战事。 天枢峰顶,长老周翕正站在一处高台上坐镇指挥。 易流年问道:“周长老,联军这是修整完毕,要大举攻山了吗?” 周翕摇了摇头:“应该还没有,想来一是不甘心白天受挫,要找些场子回去。另外嘛,联军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时不时地组织人手袭扰,一方面消耗我方资源,另一方面是想寻找攻破护山大阵的办法。” 华澜庭他们举目望去。 大家都还是第一次见识自在万象门护山大阵的全貌。 但见后山斗极群峰上方升起一道半圆形的光幕,前方错落有致的梦笔九峰形成了另一半光幕,共同组成了一个护罩将内山匡护在内。 前后光幕的色彩明暗交替,交接之处弧形荡漾,犹如太极阴阳鱼图案。 片刻之后,后面远方斗极群峰高处有一个光点亮起,荧光灿然,是后方光罩的源头,并投射出一道巨大光柱,前面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和洞明、隐元这梦笔九峰上也各有一道色彩各异的光柱冲天而起。 十道光柱不断移动,交相辉映,映衬得梦笔生花山如梦如幻。 光柱继续变幻,后山光柱在光幕中间位置显现出一个遒劲又飘逸的“道”字,梦笔九峰的光柱分为两组,在“道”字两旁分别打出了“自在”和“万象”四个大字。 随着光幕的波动,五个大字的比划如游龙般逡巡浮凹,既令人迷醉,又发出气象万千之象。 猛然间,一声战鼓之音响起,继而有百面大鼓咚咚咚敲响,声音扣人心扉,顿生肃杀之意。 气氛由此一转,璀璨光晕在夜色下逐渐凝固,变得深沉厚重,透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桀骜凛然意味,仿佛伏地挺身的一头猛虎,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山门外,讨伐联军业已做好了准备,摆开了阵势,即将开始攻山了。 攻击阵型的最前面,黑压压成群结队,却并不是各门各派的修真之士,而是,灵兽军团。 第445章 咫尺天涯 各种各样的灵兽,等阶都不高,胜在数量,一看就是送死的炮灰,是用来消耗自在万象门护山大阵能量的。 周翕叹道:“灵兽也是生灵,可惜了的……” “来的宗门数量太多,本门招摇峰的低阶灵兽,都在此前的几战中消耗殆尽,为了保存实力不宜再出战,不得不以阵法对付。” “这场战事,在相当程度上拼得是消耗。” “我们需要拖,但又不能拖成持久战,于我不利。” “联军已经构筑阵法封锁了山境,商家等友好门派的支援运不进来,我们的传送阵受到干扰,人也轻易也出不去。” 周翕一面和他们说着,一面发动大阵迎敌。 护山大阵的边缘发出光芒,外围一侧的地面陡然塌陷并不断扩大,形成了一道十丈长数丈深的壕沟,联军的灵兽纷纷陷落进去,但后续的灵兽仍继续前进。 掉进去的灵兽均被阵法之光灭杀,足足持续了一顿饭的时间,灵兽才渐渐稀少了。 灵兽之后,联军没有用人海战术来对抗阵法,而是布置了各式攻击型阵法,开始缓缓推进。 周翕令旗一摆,从天枢峰顶射下一道粗大的光柱,由左至右扫过,清除了剩余的灵兽,接着天璇、天玑、天权等高峰上各有光柱发出,击打在联军的阵法上,各色光芒闪耀,有的被一击而溃,有的需要数击才能打散。 联军这段时间里学了乖,参与的门派不再各自为战,而是有了些配合,很多阵法已是有机叠加组合,所以威力增强,能够和护山大阵的攻击光柱对抗一二。 周翕的令旗不断挥动,指挥大阵远程轰击联军的阵法攻势,山脚下各处接连腾起烟尘彩芒,在夜色里绽放。 易流年道:“好看是好看,不够过瘾啊。” 周翕伸左手隔空弹了他一个脑栗:“人家是骚扰佯攻,我们何必使出全力,意思意思得了。” “好了,今晚差不多了,对方攻势已缓,你们也都退下歇息吧,大战还在后面呢。” 入夜,华澜庭“欢聚义堂”里的一间阁楼内,华澜庭正在运功打坐,一旁的风清隽穿起针线,在缝补华澜庭白日里和肖大参打斗时撕破了口子的一件衣衫。 万籁寂静、烛光摇曳。 华澜庭行功完毕,定定看着烛火映照下低头一针一线补衣的风清隽,一时看的呆了。 风清隽抬头瞥了他一眼:“贼兮兮的,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么。” “见过,就是看不够啊,平时独处的时间也不多,现在战事又吃紧,还不多看几眼?” “呸呸呸,你闭嘴!不吉利,说得好像看一眼少一眼似的。” 华澜庭在榻上抱起双腿,幽幽地说:“修为提升太快也不是好事,万一哪天哥飞升了,岂不是劳燕分飞……” 风清隽低头咬断了线头,抖了抖褂子:“好了,明天可以穿了。” “我可不想拖你的后腿,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能就先走一步。为了你,我一定勤修不辍,争取早日得道。哼哼,你想在上界找别的女人,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窗户也没有。” 华澜庭笑了:“小生不敢。” “信你才怪。我怎么听说,在鸡鸣山你可和一个女子不清不楚的?” “哪有的事儿。你说的是薛稼依吧,那是人家罗洗砚的菜……” 两人轻声细语,说着闲话,享受着大战前短暂的平静时光。 夜色阑珊夜未央,两人披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幕,华澜庭道:“想必不久,这里就会战火纷飞。” 风清隽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躲不过的就面对。相识虽短,古人所说的人生十大乐事,咱们都一起做过了,已无遗憾。” 华澜庭漫声道:“读书、临帖、鼓瑟、焚香、赏雪、寻幽、试茶、饮酒、观月、听雨。” “可哥哥我,还想要的更多……” 风清隽警惕地抬起头:“你,想干吗?” “干嘛想干吗?不是应该想干嘛。” 风清隽臻首低垂,俏脸微红:“你坏坏。” 华澜庭嘿嘿一笑:“你想多了。当然,我想得更多。” “人生,可不止十件乐事,起码十六件起步—— 清溪浅水行舟;微雨竹窗夜话; 暑至临溪濯足;雨后登楼看山; 柳荫堤畔闲行;花坞樽前微笑; 隔江山寺闻钟;月下东邻吹箫; 晨兴半柱茗香;午倦一方藤枕; 开瓮勿逢陶谢;会友不着衣冠; 乞得名花盛开;飞来家禽自语; 客至汲泉烹茶;抚琴听者知音。” 风清隽痴痴地说:“好呀,难得相聚,你不妨点上三两件,今夜一起做做呗。” 华澜庭正色道:“末将得令,如你所愿。事不过三,哥哥就点上这第十三件、第十二件和第八件好了……” “.…..坏人……” 灯花,噗的一声,爆开。 转过天来,华澜庭被掌门守恒真人叫了去。 “澜庭啊,今天贫道带你去后山斗极群峰深处,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本门观字辈的一位宿老,我的太师叔,硕果仅存的前几代超级大佬之一,你要叫师叔祖了。” “他们平时隐居修炼,要不是讨伐联军的事情,本不会出关过问俗务。有此良缘,贫道特地请示过他老人家,由他指点指点你后面的路。” “谢过掌门。” 守恒真人亲自领路,两人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到了斗极群峰最里面。 来到一座清幽的小门小脸的门户之前,守恒真人把手放在门上,默念法咒,然后似乎用了极大的气力,才慢慢推开了轻薄的木质门扇:“澜庭,这里连我也不得擅进。你,去吧。” 华澜庭踏入,门扇在他身后吱呀呀合上。 华澜庭立足刚稳,还没有看清周围的物事,猛然身形不受控制地急坠而下,以他如今的修为,全力以赴方勉强减缓了落下的速度,却如论如何止不住下坠之势。 良久,终于脚踏实地了。 展目观瞧,光线渐亮,他身处一个静室之中。 静室内别无长物,只有一个蒲团,上面端坐一人。 华澜庭有些讶然。 既然是师叔祖,那想来怎么也该有几百岁的年纪了,此人免冠穿一身道袍,面色白里透红,一如孩童,目光清澈,脸上无一丝皱纹,看着比自己还要少兴。 掌门不会骗自己,华澜庭上前深施一礼:“六十代弟子华澜庭,拜见师叔祖。” 此人微笑说道:“果然不差,能在我的空间世界里稳住身形,值得老朽一见。” “华澜庭,老朽道号观澜,与你有一字之缘。“ ”闲话不说了,我且问你,对于无极境之后的飞升之路,你知道多少?” 华澜庭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作答:“那个,弟子……据我所知……嗯,我一无所知……” “哈哈哈”,观澜老道仰首大笑,“你小子倒是低调实在,不知为不知,好!有这份心境,保不齐你比老朽还有望早日得道飞升。” 言罢,老道咂摸咂摸嘴,似在回想什么,又好像在琢磨用词,华澜庭没有打扰,直到观澜又开口道: “得道飞升,难啊,咫尺天涯。” “无极境之后,再无升堂、入室、登封、造极的小境界之分。悟了就是悟了,下一刻你就可以成道飞升,咫尺的距离而已。悟不了,就是悟不了,海角天涯一般遥不可期。” 华澜庭迷惑道:“您的意思是,即便是我现在,如果悟了,那就成了?可不是都在苦熬岁月,追求那个最终的极致的吗?” 观澜晃头:“有谁愿意苦熬?熬到油尽灯枯也不见得能得窥大道。你说对了,悟了,立地成仙,否则就是漫漫长路。” “首先,你要知道,老朽也无资格指点于你,也在找路。” “你过来随意坐吧。” “在无极境之后,老朽主张不用再讲什么辈分了,尊卑长幼当作俗礼就成,大家此时都是同道中人,真正的是达者为先。” “其次,前人的话,我的话,你听过便罢,记住也好,不记住更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无妨。” “因为,任何定见都可能是成见,都可能没有帮助到你,反而影响你、阻碍你,” “飞升之道,是个方向,没有人能够真正地告诉你怎么做,都是在盲人摸象。” “到了无极境之后的道路,好比蒙上一个普通人的眼睛让他前行,即便方向对了,他也可能在中途走歪了,就算他能修正回来,步子慢了,穷尽一生也未必达到终点。” “更何况,别人的方向和路径,未必是你的方向和路径。” “所以,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权当扯闲篇儿。你,懂吗?” “弟子明白。” “您老的话,好比月亮。” “月有阴晴圆缺。现在弟子知道,那不是月亮会变化,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月亮被遮蔽的部分在变化。” “白天我们看不见想不到月亮,不代表月亮消失了,它还在那里。晚上我们不赏月,月光也会自顾自洒下来,碰到阴天,它又会玩儿隐身和你捉迷藏。” “您说您的,我听我的。反正月亮的事儿,咱也管不了,想得起来它不一定在,想不起来它左右一直在。” 观澜道人颔首:“孺子可教,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的话,你别忘心里去,千万甭当真;不过呢,也用不着打假,完全充耳不闻也不对。” 华澜庭嘴里说着明白,心里在嘀咕:嗬,这个劲儿,这个难拿啊…… 第446章 三关九窍 观澜老道罗里吧嗦一堆儿前戏后,才开始步入正题。 “一言以蔽之,进入无极境,是要会把以前学的东西融合,尽可能多的融会贯通。” “而要想得道飞升,关键是创新!” “这里说的创新,不是简单的、低层次的创新,是开创先河。” “本门一代老祖道函真人手创自在无极功,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但也还不是全然的开创,只是在他所习功法上的集大成与升华。” “你洞明峰的师父风火伦,做出了许多发明创造,例如数据光瀑技能,大数据山下火和大数据龙卷风术法,都是前所未有的,但仍然属于一般的创新。” “我说的创新,既要新,还要达到足够的高度,以及有莫大的威力。” “新,是想前人之所未想,进而做前人之所未做,具体体现在功法、术法、技法上都可以。” “高,有很多方面的体现。最重要的一点,是对天地宇宙规则的掌握。” “不仅仅是要了解会运用,更要求能够掌控和驾驭,并予以衍生变化。” “同一种规则,不同的人掌握后,因自身个性和掌握程度的不同,所作出的创新形式也是不同的。” “当然,尽管达成的成就有别,只要是天地宇宙规则中的一项即可。” “称得上规则的太多了,地火水风、风云雷电、生老病死、七情六欲,凡此种种,几乎万事万物都对应有相应的规则。” “领悟到极致后再进一步,凌驾于这方世界蕴含的某一种规则之上就算成功。” “至于以后,在更广阔更高级的位面里,应该还会面对更高等的规则,直至宇宙大道,那就不是现在我们能够想象和企及的了。” “知易行难。古往今来,创新二字不知难倒了多少聪慧才智之士,大家为此做出了无数匪夷所思、千奇百怪的尝试,成功者依然寥寥。” “有人在无极境后游历四方,寻求新奇的经历以激发灵感,但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早就经得多了,人情世故即便没有练达,也已见多识广。” “所以,最后大都闭关苦思冥想。” “无极境之上,修炼仍有作用。” “一方面,全身经络皆通,但仍有瑕疵细微之处需要照顾到,以实现大圆满之境。” “另一方面,一天不突破,就仍会受制于天地规则,身体会加速衰老,必须勤修精修以减缓这个进程。” “争取在自然陨落之前得道,这其实是个很煎熬的过程,有如芒刺在背,即便有人看开了,有人放弃了,还是难免想活得长久一些。” “像师叔祖我,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延寿。” “比其他观字辈同门幸运的是,我在斗极群峰地底深处找到了一处小矿脉,具有吸附元力的作用,我开辟了一个小空间存身,把一身元力放之于外,这样才有办法让肉身变得如此年轻,有了时间继续研究规则创新。” “但弊端是我不能离开这里,元力可以随时收放,一旦离开过久不能及时回来,身体必然急速衰退,归期将至。” 听到这里,华澜庭恍然,怪不得他进来后一直需要运转修为抵抗这里的压力,但观澜师叔祖本身没有发出任何威压,给他常人般人畜无害的感觉,他还以为这是功力到了返璞归真地步的效果呢。 他小心翼翼地问:“如何创新,师叔祖可有教我?” “不可言,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我不知,所以不能说。“ “每个人的根器、秉性、际遇有异,就算我知道了嚼碎了讲给你听,就算我一五一十演示给你看,就算我以幻境模拟出来给你身临其境的感受,一是你的理解必和我的理解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偏差,二一个,那是我的道儿,不是你的路。” “具体怎么做是没有了,要你自己去寻找,一些原则还是可以唠叨几句的。”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任何一门学问或手艺,为什么要有大成就,必然强调一开始要打下扎实的基本功?” “有了基本功,掌握了最基本的原理,才能发展好后续的技巧,生出精致和极致。” “等到了瓶颈需要突破的时候,忘了哪些花里胡哨的技巧诀窍吧,回归本源,去粗取精,从最基本处入手着眼,根据自身特性,挖掘基本功之下的原始出发点,不失为一种手段。” 华澜庭若有所思,两人又说了会儿,他拜谢告辞了观澜。 回来后,华澜庭并不急着巩固今天的收获,他知道那急不得,首先要找到和保持一种不以为意、放松心神的状态。 放松要分散注意力,于是他开始找他的小伙伴们。 问题是,没人有空搭理他。 正是秣兵历马的时候,林弦惊、易流年和风清隽等人有的份属一峰,有兼修的要参与两峰备战的事情,一个个忙得四脚朝天,师长们更是恨不得日夜布置和训练弟子。 华澜庭这时倒变成了闲人一个。 他成为长老会成员了,身份超然,长辈们有意无意不使唤他,而长老会的战略战术商议他暂时掺和不进去,掌门和周翕长老也没安排具体事儿给他。 华澜庭成了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一个闲职散人。 接连碰了几次壁还碰了几鼻子灰之后,华澜庭悻悻然,想来想去,不如趁机修炼吧。 在三叠四洞叠水瀑的一个人迹罕至的犄角旮旯找了个地方,华澜庭开始静思。 创新什么的言之尚早,大道至简可以先琢磨琢磨。 大道至简,繁在人心。 他收拢心神,把自己入道以来所修所学的过了一遍脑子,左思右想后,决定从功法、术法和招式上尝试化繁为简。 包子要一口一口地吃,功法要义上先简化一下。 思来想去,道门修真的门道可以先精炼到“三关九窍。” 三关九窍所在的任脉、督脉和冲脉,构成了人体的“小天地”。 吐纳、调息、导引,都要经过“前三田”,即上中下三处丹田,“后三关”,即尾闾关、夹脊关、玉枕关,加上阴窍、阳窍、中宫窍,共为九窍。 窍与经络穴位有着关联,但窍又不是穴位,穴位影响局部,而窍则联系整体。 窍的存在不能离开形、气、意。 道门也称九窍为:明堂、洞房(丹房)、泥丸、气府、鹊桥、重楼、鸠尾、绛宫、黄庭。 两眉之间却行一寸为明堂,二寸为洞房。 上丹田为练功主窍。通此一窍,可窥天地之秘,把握造化玄机。此处是“意”的中心,真气之根源,是识神的出入之门,出则死,入则生,故又有“生死户”之称。 中丹田在胸部膻中穴上一寸五分,是“形”的中心,。此窍开则心胸开阔,形体舒展,经气通顺。人在突然受到惊吓,形散气乱时,多会不自觉地以手抚胸,即是此理。 下丹田在肚脐下一寸三分的小腹内,是“卫气”的中心,“力”的根源。气如不归中心,会散浮无根,所以练功第一步常要求气沉丹田,不是气压丹田,而是气沉意守,从而气息可遍布全身,达乎四肢。 尾闾关又名“命门关”,是“劲”的中心,既不在尾闾处,也不在命门穴,在与下丹田前后平行相对的腰椎之间,敛胯收臀后丹田之气贴背,此处会自然凸起。此窍开,腰际一动全身都,腰歪无力,则全身无劲。 夹脊关,在两肩胛骨之间,与中丹田前后平行相对的脊椎骨之间,是“势”的中心,肩胛突出有碍督脉运行,如能做到拨背肱弓,则肩胛收、脊背圆、两臂展、督脉通。此窍开,有包容一切之势。 玉枕关在后脑枕骨之间,是“神”的中心,为生命之根,如受损伤,轻者神志不清,重则死亡。此窍之下有一凹陷,如能顶头直项,使凹处饱满,则窍开神旺。意与此窍相连,意与神合,普照内外,起到强神的作用。 阴窍亦名“海底”,在裆部两阴之间,是形与势合、统一于“虚”的关键,形松势展阴气降,自会产生外包内撑、松展如一、形空势虚之感。此窍闭,必形紧势缩,内实而不虚。 阳窍又名“灵台”,在头顶百会与卤门之间,是气与劲合、统一于“灵”的关键。阳窍开,则气顺劲合,阳气升灵台,头顶虚灵,自会周身劲利,否则气滞劲呆,下重而不灵。 中宫窍,亦称“泥丸宫”,在上丹田与玉枕穴的中间,居阳窍上下垂线之上,故又称“十字架”,是意与神合,统一于“空”的关键。守此窍,能使神意交合,真气归正,整体统一,全面平衡,产生神照全面、气润周身、内外清澈、意静性空之感。 九窍分布于身躯的前后上下中,组成九宫八卦之象,蕴含太极阴阳之理。 前身属阴,阴为柔目,主收藏,是养生之处,应含蓄于内,运化周身。 后身属阳,阳为刚,属金,主开放,是运营之所,应扩延于外,卫护形体。 阴窍居下身,为降,属水,主静,应稳定。 阳窍居顶上,为升,属火,主动,应灵活。 泥丸宫居中,中为定,属土、主中和,土为太极之体,统四象、合八卦,是阴阳相交之处。 守此一窍,可联系其他八窍,九窍相合,则九九归一,至此无所谓中心,处处是中心,无窍可守,又处处在窍中,达到“意无意,窍无窍,无意之窍是真窍”之境。 华澜庭边想着,边行功运气发劲。 此地非练功之所,他仍留一分神念在外,忽听到有人在呼唤,不得不徐徐收功。 第447章 山前鏖战 来这里找到他的是易流年。 易流年一见面就说道:“好嘛,澜庭你玩儿失踪?原来躲在这里,大家正在四处找你呢。” “怎么了?出事了?” “联军大举攻山,现在没我们六十代弟什么事儿,想让你出面说说,像上次一样能去峰顶观战。” “这么快?”华澜庭封锁了大部分心神专心致志修炼,所以没有察觉外面的动静。 他和众人汇合后,一起又来到了天枢峰下。 这次没法走后门了,守峰执事勒令众弟子回到规定位置候命,只有华澜庭凭借长老会成员的身份得以上峰。 上到峰顶,周翕的面色不像上回那样轻松了,时不时挥动令旗发布命令组织抵御,峰上也多出了好些位资深长老守护待命。 瞅了个空子,华澜庭问周翕:“联军这是全面进攻?” 周翕一脸凝重:“是啊,有些出人意料,大战比预想的来的要快,并且声势颇大,不再是骚扰试探,而是气势汹汹地猛攻,摆出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战姿态。” “这一阵子双方的天机大能云集,互有隔空攻伐,以致气机紊乱,双方都不能尽数看清算出对方的意图。” 华澜庭举目眺望,果然左中右三面的护山大阵之外旌旗招展、号带飘扬,漫山遍野数不清的修士组成了数十个方阵正在缓缓向前推进。 俗话说,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兵过十万扯地连天。 联军的数量并没有十万之众,那也密密麻麻的看着渗人。 人群中倒是没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反而显得异常安静,只有两边阵法光芒互轰对撞引起来接连不断的地动山摇和各色光华闪耀。 对方采取的还是以阵法抗击打并反击的策略,只待大阵露出空隙,修士再蜂拥出动攻击。 这次的力度明显要高出前一次很多,对方的攻击阵法不但更加强大,而且延绵不绝,前面的被几个主峰上发出的光柱摧毁后,后面的继续顶上来,确是要毕其功于一役的架势。 华澜庭问:“后山没有受到攻击?” “九大主峰将后山斗极群峰半包围在内,后山山势极为陡峭,不利地面进攻,防护阵法也经过特殊加固,而且还利用天然瘴气布置了从地面到空中的壁障,飞行亦难,所以对方有人进行袭扰,但并非主攻方向,压力主要来自前面。” 华澜庭不敢多打扰周翕,找个了角落静静观战。 现在的情势不是个人逞英雄的时候,若非顶尖大能,等闲人等捱不住阵法光柱的一下轰击,修为不够的被边缘扫到了都可能立时化为齑粉,而顶尖大能没有必要作为先锋在一开始就贸然打头阵和大型阵法硬撼。 阵法攻防战足足打了小半天,从日将正午持续到了夕阳开始西下。 讨伐联军看来真的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尽管临时组合的攻击阵法接二连三被自在万象门摧毁,但布阵修士换了一拨又一拨一茬又一茬,始终保持着对护山大阵的压力不减。 周翕的脸色变得渐渐难看起来。 护山大阵是还没有满负荷运转,但也差之不远了,而且长时间的对峙已经让能量接续出现不畅,需要加派人手耗费资源才能维持。 联军的资源也不会是无穷无尽,但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崩盘是不至于,可如果先于对方出现问题,使得防御能力下降的话,被撕开几个缺口也不是不可能。 周翕和身后的长老们商量了几句,决定再观望一段时间。 华澜庭趁机问道:“联军现在是谁在主导?” 周翕答说:“幕后还有没有更大的黑手尚不清楚,摆在台面上的以三个门派为主组成了讨伐联军总指挥部,血云魔道宗公然浮到了明面上,还有就是老对头四擘盟里的紫岳仙宗,以及土木工商四大家中和我们与商家不对付的屠家倾力出头。” “紫岳仙宗有相当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动员了四擘盟里的不少力量;屠家在生意规模和资源调动上仅次于商家,这次下了血本提供了很大的支持;血云魔道宗近些年招募招揽了大量不安份的中小宗门及散修大能。” “有他们的强出头,这才组织起了本次声势浩大的讨伐联军。” 华澜庭和这三家都曾有过交集,有的还不止一次,现在想起来真是恨得牙痒痒的。 时间,转眼就到了天色发黑的时候,黯淡的落日坠下山边,余晖几个呼吸间就散了个干净,大地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 夜色浓郁,联军却毫无罢手的意思,继续挑灯夜战,而且攻势愈发猛烈,急骤。 周翕思之再三,为万全计,他决定变招。 令旗一挥,指令发出。 自在万象门的护山大阵之光向两侧倾斜,九大主峰上的光柱也重点照顾左右,并稍微减弱了威力,中间主山门一带慢慢空了出来。 周翕是打算派人主动出击,以兵力实打实的鏖战进行拉锯拖延,为大阵的充能恢复争取时间。 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就绪的近百名瑶光峰的阵道高手列队出发,同时招摇峰的御兽强者们驱使大批灵兽冲出了山门。 阵法高手负责破阵,灵兽们负责冲击对方被阵法掩护在后面的联军修士。 对方针对主山门的攻击阵法被一一破除干净后,联军也已经做出了反应,同样调动灵兽来对抗。 这次双方出动的虽然还不是最为厉害的高等顶级灵兽,但也是在各自阵营中属于中高层次的新生代精锐兽群了。 自在万象门的兽群以龙马双面蛟为主将。 龙马双面蛟已届成年,龙颜娇与马如龙在寄身万象门内的父亲和万象门做了那次的交易后,得到了珍贵的资源相助,实力上涨得飞快,有资格统领兽群。 龙马双面蛟以本体出战。 作为上古龙族的近亲旁支,它们的外形是一条有两个龙头的四爪蛟龙模样,一个头倨傲,一个头狰狞,飞临半空后,齐齐发出一声响彻四方的蛟龙之吟,犹如二重唱唱和一般。 地面上的寻常灵兽就有被这一嗓子吓得屎尿齐流、瘫软在地的,这不仅是修为之力,其中还有上位异兽的天然威压在内。 联军一方不甘示弱,自有高阶灵兽出来匹敌龙马双面蛟,两方混战在一起。 灵兽的种类多种多样、有大有小,有天上飞的,有地上跑的,有水里游的,还有草稞子里蹦的和在土里钻的。 这一阵打的是飞沙走石,有肉身嘶哑翻滚相搏的,有以神通斗法互殴的,既有虎啸猿啼,也有兔起鹘落,更有鹰飞燕舞、鸡飞狗跳,那真不是一般的热闹。 热闹归热闹,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动辄非死即残,不长的时间里,两边已是死伤过半。 周翕的目的不是杀敌,而是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减缓对方的阵法攻势,他见战损到了一定程度,而联军又分出大量人手赶了过来,立即下令撤退。 在十几名长老会大能的接应下,灵兽兵种迅速回撤,随后由洞明峰强者组成的重装军团被撒出去迎敌。 这二百名炼器高手人人一身重甲套装护身,个个手持大威力大范围的远程攻击灵宝,修为可能不是很强,但防护严密,攻击力强悍,一个冲锋就给对方造成了相当之大的伤亡。 怎奈联军一方人多势众,在讨伐总指挥部的重利诱惑下奋勇争先,翻出几朵大浪花之后,人数不足的重甲军团即将被淹没在人潮人海中,周翕见势又下达了撤出战斗的命令。 洞明峰甲士回来后,天枢和天璇两峰的中青年道门精英弟子顶了出去。 两峰弟子人人道服芒鞋,不是各自为战,而是组成了七人一队的真武玄元剑阵,如同数十个被甩出去的厚实且锋锐的磨盘,呼啸着转动着切削了出去,所过之处风卷残云似的,一扫一大片,把联军的前端阵型切割得七零八落。 联军也不是吃素的,马上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在付出了惨烈代价后,万象门的“磨盘”也开始钝了。 天枢峰和天璇峰的弟子后撤,接下来轮到了天玑和天权两峰的俗家菁英弟子上场。 天玑峰和天权峰弟子在修炼自在无极功的基础上,平时更多地研习各门各派的功法、术法和武技,每一个都是艺多不怕压身,秉承多一项技能打斗起来多一条命,多一门本事行走江湖少求一次人的观念,同时善于取长补短。 这两峰的弟子也组成了战阵,不同于天枢和天璇,战阵人数有的几十人,有的只有三两个,杀伤力亦不容小觑。 这两峰的弟子未必有精研大自在剑和小自在拳的前两峰弟子修为精纯,但在万象门的调教下,其数量繁多并且多有匪夷所思奇奇怪怪法门的特点得到了充分发挥,弟子们在术法属性和招法配合上形成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其战阵组合威力爆发出来同样极其骇人。 乌合之众的讨伐联军无论如何在配合默契度上比不了自在万象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天玑天权弟子逼退。 这段时间里,联军总指也不是毫无作为,在试图继续向万象门护山大阵施加压力的同时,更多的强者被调集过来。 这也让下一个出战的玉衡峰女修在大杀一顿后,遇到了麻烦! 第448章 前山失守 玉衡峰只收女弟子,所以人数比其他八峰都要多,这次派出的就有五百多人。 玉衡峰女弟子终归是力弱,又长于轻身功法,所以更讲究配合。 玉衡峰女修皆习练坤凰出岫剑,无论性格温顺还是刚硬,剑道风格全部飘逸多变且凌厉狠辣,所以巾帼不让须眉,威胁程度不弱于其他峰头,甚至更为突出。 玉衡峰女子天团一出,凭借变幻无方的凶悍剑法和相互补位的娴熟配合,立即杀得联军鬼哭狼嚎。 玉衡峰当代掌峰守玉真人身先士卒,领衔出战,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矫若游龙、剑气纵横,可长达数十丈外而威力不减,无极境的威压笼罩四方。 由几十个小阵形成的大战阵就像一只展开利刺的刺猬,所过之处当者披靡,即便联军组织起数次围攻,战阵都既有收缩防守的韧性还有强大的反弹性,令人肝儿颤胆寒。 大杀一阵后,玉衡峰的“刺猬尖刺”也开始被磨平,缓缓退却。 此时联军大批强者到位,不甘数度受挫,于是展开了疯狂反扑,很多高手绕前堵截,在和接应的万象门长老们一番力拼之后,没能截下大头,却困住了断后的包括守玉真人在内的数十名女弟子。 随着强者不断加入,守玉真人独木难支,带领被困弟子苦苦支撑,战圈越来越小,再不救援就会有被吃掉的危险。 周翕在高处瞧得清楚,已经连发几支援军都抢不进去,他回头一看,身后的长老们都派出去了,看来只得马上传音长老会之上的供奉殿,请老辈大能速速出手。 一直观战的华澜庭上前道:“弟子不才,愿前往搭救众姐妹。” 周翕想起来华澜庭还有一手大穿送术的远距离挪移手段,迟疑一下道:“准!速去速回,不可恋战。” “澜庭得令,还请周长老叫来岳光寒,助弟子及时回归。” 华澜庭不再多言,即时发动大穿送术,直接闪到了数里开外的山门战场上。 他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即现身,而是借助太极巾隐形,要打对手一个猝不及防。 扑近一名瑶池境大能的身后,华澜庭一记气完神足的五雷鸣光掌结结实实印在了对方后心上。 这名倒霉鬼只哼了一声,心脏碎裂,元神枯萎,一头栽落尘埃。 华澜庭也暴露了。 华澜庭不管那个,连续三次寸步千里,神出鬼没地挪移到另外三名修为偏弱的联军大能身旁,如法炮制,四名敌手身陨。 对方很快就有几名大能放弃了守玉真人,向华澜庭围攻过来,并以威压限制了华澜庭的活动范围。 华澜庭凛然不惧,悍然以“道光一击”打向对方为首一人。 此人周翕介绍过,是血云魔道宗新招揽的一名无极境副宗主,名叫宗沃。 华澜庭自己觉得有六七分把握重创宗沃,不想宗沃不是省油的灯,他的这个杀招出现过两三次了,联军大能已有防范,这次本来也有引诱华澜庭出来欲除之而后快的意思,而华澜庭真就来了。 宗沃周身气息波动几下,竟然凭空消失,躲过了一击。 这是与易流年的虚空藏身法类似的法术,且更为高明! 华澜庭心下一沉,他这时被其他人锁定,不得不力战。 有了华澜庭干净利落的几次斩杀和后来的牵制,守玉真人压力大减,终于能护送弟子突围而出,她遥遥发出一剑,替华澜庭解围,挡住了一次攻击后,就要返身驰援华澜庭。 华澜庭抬手示意不必。 阻止了守玉真人,华澜庭放出了龟甲特暴龙和变色龙蜥与八极阵灵,一人两兽一灵大战对方多名大能的合击。 僵持片刻,对华澜庭来说形势依然凶险,对方不断有人前来助阵,而隐身良久的宗沃也出来雪上加霜。 宗沃行踪诡秘,乍然出现在华澜庭的身后,他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手握一支闪着深蓝光芒的短刃,就要背后捅刀,给华澜庭来一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时机拿捏的极佳,正是华澜庭双拳难敌四手,被其他人绊住的时候。 华澜庭不惊不乱,他既然敢来,就有把握全身而退,心念一动,一件秘宝苏秦背剑式拦在了背后。 蕴含“含笑九泉”大阵的“奈何桥”! 桥面上还有一口“阴阳和合珠”形成的棺材板。 回山之后,华澜庭有阵图,华澜庭请老师风火伦并数位洞明峰炼器大宗师与瑶光峰阵道前辈合力炼制半成品的奈何桥,因为时间不够,此物未臻大成,并且阴阳和合珠不属于自己,所以也只是暂时和奈何桥嵌合,不过威力也已经是直追准神器。 此物一出,宗沃哇呀一声怪叫,手中短刃受到反震,差点儿脱手被吸走,自身也被阴寒之力侵袭,惊惧之下晃身遁走。 华澜庭从他这个缺口后退,周围大能乘势追击,压迫而上。今天是个好机会,断不能放过此子。 华澜庭冷笑,勉力接下一轮攻势,他其实已无余力再挡住下一次合攻了,必然会带伤。 然而,从后方传来一股渺渺的浩然之力,华澜庭道了声告辞不送,然后就隐入虚空不见。 这是岳光寒在天枢峰顶发动了大穿送术,他和华澜庭一里一外配合,以双人术法对接的方式接应华澜庭回归。 有周翕长老在旁输送真气相助,岳光寒成功收回了华澜庭。 回到峰顶,华澜庭抱拳笑道:“元嘉道长,弟子幸不辱命。” 周翕也笑道:“臭小子,叫上本长老的道号了,瞧把你嘚瑟的。” 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护山大阵可以重新全面启动了,周翕发动阵法,大阵轰鸣着开始重新合拢。 周翕和华澜庭站立峰顶,默默感受着阵法加强带来的地面微微震动之力,心说今天应该可以挡回去讨伐联军穷凶极恶的攻势了。 地面传来的震动,愈发强烈。 华澜庭不以为意,还在得意自家阵法的强大,而周翕的脸色,蓦然大变! 这可不是正常的阵法波动。 不过片刻,华澜庭也知道不对劲了,因为连他这个新晋无极境小大能都立足不稳了。 神马情况? 震动从后方引发,地面晃动,山石扑簌,好比有头巨牛正在下面欢实地犁地。 我的天啊!大阵粗问题了。 周翕话都没空儿说,这里只是分控,他马上闪烁挪移,向着后山斗极群峰的总控处破空而去。 自在万象门的护山大阵,失控了! 嘎吱吱的声音传来。 随后,大阵,戛然停止。 护罩、光幕,缓缓消散。 梦笔生花山,如同面纱被掀开的少女,带着不解和无措,现身在讨伐联军眼前。 联军众修愣了一会儿,随即爆发出欢呼声,不待命令下来,撒丫子冲向前方,潮水般一哄而上。 阵破。 短兵,即将,相接。 华澜庭脸都绿了,怔了怔,知道这事儿自己处理不了,会有长老会发布命令应对。 他也踏空飞出了天枢峰,直奔六十代弟子所在之地,他的任务是和兄弟姐妹们在一起,保护他们共面危局。 自在万象门一时陷入混乱,已有联军修士从各个主侧山门等门户以及低矮山口蜂拥而入,并和前方的弟子发生了接触战。 万象门弟子虽勇,并且多是团队集结状态,问题是联军的人数太多,数量远远多过他们,时间一长,大小诸峰很难在人海战术下守住,现在就已经有些地方开始节节败退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自在万象门高层虽然没有预料到有这种情况发生,但对本次大战的严重程度有过预估,做过山门失守的推演和相应安排,反应还算迅速。 长老会审时度势,当机立断,颁下号令——诸峰弟子带齐必要物资,立刻弃守九峰,拱手让出前山地域,全面收缩,全员撤往后山斗极群峰据守。 短短时间里,长老会已经初步查明大阵失灵的表面原因。 好在大阵只是失灵,不是彻底瘫痪,在启用备用控制中枢后,大阵勉强可以维持斗极群峰范围内的防护,使万象门暂时还有立足之地。 但是,备用中枢只能支持最多半日时间,如果六个时辰之内不能修复护山大阵,万象门只有放弃家园四散出逃了。 这还是后话,当务之急是让弟子们全数回缩到临时防护光幕内。 讨伐联军自然是乘胜追击穷追猛打,很多弟子被衔尾急追,撤退路上步步艰难,杀声阵阵,血光弥漫。 长老会派出数股由顶尖大能率领的小队掩护弟子后撤。 六十代弟子距离后山较近,已经都回到了安全位置。华澜庭见情势危急,来不及请令,聚集了一二十人,回头就又杀了出来。 这些人当中,除了林弦惊等同门,还有一同回山的邵枫、单天冲等人,他们适逢其会,没有一个肯出山置身事外,都要求留下来帮助华澜庭共渡难关。 来到后山外,简单商议后,林弦惊发起了龙形战阵,华澜庭以无极境的修为协助他维护阵型,其他人站在龙形“战车”的四面,一伙人杀将出去。 他们有华澜庭这位大能级数的人物坐镇,人人又修为不弱,各有各绝活儿,危急时刻不会留手,如同一把尖刀楔入了包围追杀过来的联军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无敌,救出了大量同门回撤。 本来联军中不可能没有足够的强者和力量拦截这支小分队,怎奈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华澜庭在此前几日和今天里连灭多名瑶池境和无极境大修,声威鹊起,联军高手又不是和他有杀妻夺子不同戴天的血海深仇大恨,犯不上触这位新生代领军人物的霉头,万一失手,可没地方说理去。 因此一看到是华澜庭出现,说不上闻风丧胆,诸多强者也避之唯恐不及,宁愿去到其他地方捡漏找便宜,也不肯直面我们的小华。 说时长,那时快,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杀声渐没。 讨伐联军攻陷前山,占据了梦笔九峰,自在万象门回缩斗极群峰,双方再度形成了暂时的僵持之势。 说是僵持,局面可是对万象门,极其不利! 第449章 宗门秘闻 护山大阵既破,梦笔九峰失守,门户洞开,屏障无存,自在万象门可说是丢了一多半的要地,现在就好比一只待宰的肥羊展示在敌方面前。 当前虽有后山存身,但讨伐联军已把斗极群峰团团包围,并且前山高峭,联军可呈居高临下之势俯瞰,地利已然尽失,如今退无可退,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万象门在一顿忙乱后召开了长老会紧急会议。 华澜庭当然在坐。 已经基本内定为下一代掌门的长老周翕要布置斗极群峰的防守和清点战损、安置伤者以及调配物资等事务,所以没能出席。 和前一次的扩大会议不同,像商家家主商仰止这样的重量级强援代表都没有受邀参加,而很少露面的供奉殿供奉悉数到场,只有硕果仅存的观澜这样的宿老们依旧缺席。 气氛空前凝重。 掌门守恒真人开口言道:“今晚来的都是自家人,贫道长话短说,形势如何危急如何严重也不必讲了。” “第一件事,通报护山大阵突然失灵的调查情况并讨论修复事宜。楼长老,请你向大家做个说明吧。” 楼霄,瑶光峰峰主,阵道大能。 “出事后,本座在供奉殿的帮助下立即展开调查,如今事情已经查明。本门,出了内奸!” 在座诸长老发出轻微的骚动,有人讶然,有人愤然,有人恍然。 确实,自在万象门门规虽不繁复却森然,这些年在守恒真人的治理下宗门井井有条蒸蒸日上,不能说没有个别害群之马和少数意志不坚或钻营自利之辈,但整体上仍属铁板一块,忘祖叛宗之事极为稀少,是以有人惊讶有人气愤。 另者,万象门护山大阵经营了数千年,历经多次完善升级,一向运转正常,从无大的事故发生,讨伐联军今天这种级数的进攻尽管猛烈持久,还不至于让大阵这么快就崩溃。 所谓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被攻破,也只有内奸,才能在关键时刻造成如此重大的损失,所以有人恍然。 “是谁?查出来了吗?”就有人急问。 “唉,查是查出来了”,楼霄峰主叹息道,“但事情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这个内奸,它,不是本门的人。严格说来,也不算是人……” “老楼,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人催问。 “好好,我马上说,莫急。” “确切地说,这个内奸是一只成年白额魔隼的神魂。如果我们的调查和推断没有错,事情还原出来应该是这样的。” “血云魔道宗,不知从哪里获得了一只成年白额魔隼的神魂,然后以不知什么手段胁迫了这只魔隼,让它进入了本门六十代女弟子章晗蕴所豢养的灵兽斑袋貂的体内,长期潜伏于本门之内。” “根据我们的分析,很可能是多年之前弟子们去雾岚山和血云魔道宗碰上的那次发生的。” “白额魔隼,极为罕见,灵慧非凡,等阶很高,万年可臻准神兽水准。” “这一只刚成年,且神魂有过伤,但一来颇为神俊通灵又能隐忍,二来女弟子章晗蕴出身北方太初魔原的血月黑沙宗。你们都知道,血月黑沙宗在御兽一道上极有传承,和本门招摇峰的体系不尽相同,但某种程度上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吸纳其子弟也有互通有无的想法在内。” “所以,它寄身在斑袋貂体内后,在章晗蕴以血月黑沙宗独门秘法的调养下,恢复和成长得非常迅速。” “白额魔隼失却肉身,压制降服了斑袋貂的神魂为己用,平时作为伪装,没有人察觉到此貂有异。” “白额魔隼在门中时间长了,了解到不少内情。此禽还有一长项是速度,神魂亦不例外,本门这些年里有几次灵丹秘药失窃,始终没能查清追获元凶。现在看来,必是白额魔隼盗取,以做为自身滋养修炼之用。” “总而言之,此禽就此潜伏下来,时至今日,尽管没有达到准神兽的层次,修为已然有了相当的火候。” “本门有一秘密,在座的都当知晓,就是护山大阵的阵眼和控制中枢在斗极群峰之中,具体位置在梦笔生花孤峰所在的神树上。” “梦笔生花山,得名于梦笔生花神树。” “神树为松,孤峰远观形同笔尖朝上的毛笔,峰顶巧生奇松如花,故名。” “奇松自古天然生成,得天地灵气,殊为神异,后被一代老祖道函真人在得道飞升时以无上神力改造,半天然半人工,自此作为护山大阵总控阵眼使用,永镇我门。” “梦笔生花神树在斗极群峰深处,因斗极群峰内圈进出的管控极严,故而梦笔生花孤峰周围倒没有特别的防护。” “此事虽是本门秘密,但时间长了,保不齐有人获知。” “这次讨伐联军围山,外围的防范是大大加强了,外紧而内松,倒叫白额魔隼寻到了缝隙偷入进来,此禽极尽全力破坏扳倒了梦笔生花神树,阵眼受损,中枢有变,造成了护山大阵停止运转,本门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那白额魔隼现在如何?”有长老插问。 “白额魔隼的神魂脱离斑袋貂不能久存,在毁坏了梦笔生花神树后又触动禁制,已经魂飞魄散消弭了。” “我们判断,它之所以肯以身犯险,必是出于某种原因的无奈之举,不然没有必要冒死潜伏不惜身陨,这当是血云魔道宗做的好事。 “女弟子章晗蕴是否知道此事?血月黑沙宗是否有份儿参与?” “供奉堂首席大供奉不惜耗损修为本源,动用本门只他一人练成的独特的追根溯源秘法查寻,抓取了白额魔隼的残魂追踪回溯,这才查到章晗蕴和斑袋貂的身上,再通过反复查问和推断分析,得出来我所说的前因后果。” “根据供奉堂调集人手的初步查询,章晗蕴和血月黑沙宗对此并不知情,只是恰逢其会被利用了,责任不在他们。目前就是这样,为稳妥计,渡过难关后当再行详查。” 又有长老问道:“如此的话,这个暂且搁置。请问楼老,梦笔生花神树的损伤情况如何?能否快速修复?” “要知道,即便现在暂时大阵可护住后山斗极群峰,防护强度只堪堪可用,一日不复原,我门就一日危急,时间稍长,我们只有放弃出逃一条出路,这个大家心里都清楚,并不是危言耸听。” 这回是洞明峰首座守斟真人起身答道:“修复神树是本峰职责所在。惭愧的紧,神树乃天生灵物,又经道函老祖神力加持,暂时扶正神树予以加固可以做到,若要正本清源、复原如初,需要大量珍稀材料和时间温养,材料还好说,非常之时谁会吝啬,只是短短时间内实在是,力有不逮……” 会场内静默,没人质疑守斟的说法。 没有护山大阵的护持,在数万讨伐联军的围攻之下,倾尽自在万象门的全力,固然可以坚守一时,终有不支的时候…… 沉默中,有一人的声音怯怯问道:“敢问楼霄长老和守斟长老,弟子虽在炼器一道上下功夫不多,就想斗胆问一问,除了修复一途,可有其他办法另立阵眼?” 说话之人是华澜庭。 华澜庭也是壮着胆子发问,正因为他平时在炼器上花费的时间不多,所以思维还停留在最基本的认知上——初级弟子开始学习阵法和炼器之道,不是在现成简单阵法或法宝上改进完善,就是从一开始炼制一个新的,不做他想。 楼霄和守斟并没有对华澜庭的问题嗤之以鼻。 守斟温言回道:“洞明峰不是没有想过这条路,怎奈神树奇特,质地坚硬无匹,想要用类似材质的材料重新炼制阵眼替代神树,水平上不是太大的问题,集一峰之力总有办法可想,关键在于缺少物料——类似原料门中也有几样可用,但是由于天生天长的性质,再加上经一代老祖炼化过,一时之间,哪里去找和梦笔生花神树相媲美的?” 听到这里,华澜庭的心念一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深思熟虑言之凿凿了,说说也没坏处,他死马当作活马医,冲口而出: “弟子们此前在和紫岳仙宗对战时,曾缴获一件战利品,名为随心铁杆兵。据老师风火伦讲,在仿制上古神兵的例子中,这件算是颇为成功的一件,质地坚硬无比,且韧性和灵性俱佳。” 大家的目光转向守斟真人。 守斟小思片刻:“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洞明峰有要务在办,下面报上来后,我就交给风火伦去处理了。” “风洞主的炼器功夫超一流,如今在洞明峰备受推崇,但因为自身修为不足级别不够,平素里又疯疯癫癫的,所以有了解决方案是一定会请他出手的,想办法找材料这事儿就没让他参与……” “速传风洞主前来问询。”掌门守恒真人丝毫不拖泥带水。 风火伦到了后,听了遇到的问题和要求,大手一挥:“我呢,也不敢保证,就随心铁杆兵本身而言,想来问题不大,质地上足堪大任,只是要炼制的话,我需要至少三位供奉堂无极境高阶大能为我的风洞炼炉提供充沛的能量,还需要瑶光峰协助刻画控制阵法在其上。” “什么也别说了,马上开始”,守恒真人打断了风火伦,“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即刻执行。贫道要的是结果,如果半天之内成功,风火伦,你居功至伟!” 布置了这件事后,守恒真人又和长老会成员议定了其他几个备选方案,接着又讨论商议了其他重要议题,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和应对办法进行了安排,会议结束。 华澜庭正要离开,守恒真人亲自过来叫住了他:“澜庭,你先别走,贫道有要事要和你商量,事关宗门秘闻,你随我来。” 华澜庭一头雾水,大事都议过了,还有秘闻? 今天对他解密的事情可真多。 一边想着,他一壁和守恒真人移步来到了旁边的暖阁。 第450章 独担重任 两人坐定,守恒真人一脸慈和地看着华澜庭,半天不语,直到把他瞅得心里发瘆发毛。 这是咋地了?往常也算庄严肃穆的掌门,怎么变身成了一个慈眉善目,仿佛看着孙女婿一样的老大娘? 华澜庭哼唧两声。 守恒真人这才咳咳说道:“华澜庭,本门有一件秘辛,与你密切相关,今天贫道想和你说道说道。” 华澜庭收束心神仔细聆听。 “一代老祖道函真人开宗立派后,终于在有一天里,迎来了他老人家的得道飞升之日,从而奠定了我自在万象门延续传承数千年的基业与地位。” “老祖得道,力抗天劫而成功。当时除了老祖自身的修为以外,起了大作用的是真人亲手炼制的一件秘宝,说来你也清楚,那就是本门的镇门神器——自在万象炉,又称作天地万象炉。” “对外是这样讲了。实际上,不瞒你说,天地万象炉在帮助老祖抵御过天雷之劫后,本身是残损了的,不复神器之威,层级跌落,只因有数十块碎片被天雷轰飞散落,不知所终。” “你当知道,有多少件神器,往往是一个门派底蕴与实力的标志,更不用说天地万象炉有多重功效,其中包括支持护山大阵的运行,因此对本门至关重要。” “自那以后,暗中寻找残片修复神器,就成了历代弟子孜孜以求的一个目标。” “三千年以来,在大家不遗余力的努力下,拢共有二十多片大大小小的残片被找了回来,天地万象炉日渐完整。” “你像元颢道长带着易流年经常外出执行秘密任务,他俩就是门中精选出来寻找碎片的弟子之一。” “易流年现在并不知情,等元颢退隐或归墟,就会把这项任务移交给他。” “自接手宗门以来,我这一代又找回了少量,但仍有一些重要部位的碎块遗落在外,剩下的这些如黄鹤渺渺、杳无音讯,不论瑶光峰天机阁用尽手段,都感应不到哪怕是模糊的方位所在。” “老祖佑护。这种情况,在十几年前出现了变化,天机阁的演算可以抓到些微的迹象了,虽然还是无法准确定位,总好过毫无头绪。” “你可知道,变化是何时发生的吗?” 华澜庭又不笨,掌门这种老套的问法下,答案自然呼之欲出,他略不确定地指指自己的鼻子:“和弟子有关?” 守恒真人颔首:“就是了,就是在你上山,成为六十代弟子之后。” “几百名六十代弟子,真人如何笃定是我?” “自有办法,而且有异象显现,而后更加有一件件一桩桩的事件发生,尽数指向你。” “再具体地说,指向你胸前佩戴的,那件名为空天青烟玉的物件……” 华澜庭,呆了一呆,竟是这样,原来如彼…… 守恒真人续道:“空天青烟玉,实是天地万象炉最关键部位的一片。” “其他的,也该让你知道了,其实你猜也猜得到。你陆陆续续进入的那几处老祖秘境,所谓的老祖器灵,都是最后剩下的残片所化,秘境被你开启,如今都已回归。” 华澜庭心念转动:“那岂不是说?天地万象炉的残片,差不多该收集齐了?” “不错。只待碎片集齐,天地万象炉完整如昔,本门神器复原,非但威力暴增,更可代替梦笔生花神树作为阵眼。” “那时,护山大阵坚不可摧,不付出让联军难以承受的代价,休想攻破自在万象门。” “就算事不可为,完整版的天地万象炉也能承载门中弟子全部转移,本门可以另觅他地,以图东山再起。” “那太好了,本门无忧矣。” “好个屁!你都说了——差不多该收集齐了。差不多?差一点儿都不行。” “还不够?” “还少一块。这一块,尽管不是像空天青烟玉那样关键,却不可或缺。” “没有这一块,老祖器灵们所化的残片就无法接引召回你胸口之玉,天地万象炉就不能尽展神威。” “可有下落?” “本来没有,现下有了。” “这最后一片很怪,天机阁原先怎么也找不到线索,直到这次联军攻山,才感应到微淡的行迹。” “应该是被人携带而来,距离近了才暴露出气息。” 华澜庭这时明白过来:“您叫我过来告诉我这些,难不成是……” “呵呵,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你,可愿意担此重任,为门中再一次迎难而上,甘冒奇险,找回最后一块残片?” “我……能说不吗?” “不行!”守恒真人斩钉截铁。 “额,那您老就多此一问,直接发话下令就是了。” “你知道就好。” “.…..”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此残片的气息时有时无忽隐忽现,近在咫尺却飘忽不定,天机阁认为只有你,作为空天青烟玉的主人,在接近后才能感应到具体所在,在何人身上,被谁获得。” “不排除此物是被人意外得到,甚至不知道它的来历和作用。但是,从大概率上看,该是在联军重要且厉害的人物手里,想要得手,难度非同小可。” “据天机阁推测,最有可能是在联军的指挥首脑们所在之地。” “此刻梦笔九峰失守,梦笔九峰和斗极群峰之间的地下,有很多通道联通,内有机关阵法。” “联军不日会从地面和空中进攻后山,同时也会想方设法寻找并破坏地下的密道阵势,建立打通他们的地下攻击通路。” “地下多是有形的阵道机关,但我们尚有一个无形的隐秘密道可以送你出去。” “听说你有能改变形貌的面具,还有灵物善于变幻之术。我们初步的想法是,你到了梦笔九峰后找到并制服一个合适的敌方大能,扮作他的模样混进要害之地,完成取回最后一块残片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具体怎么做,需要你见机行事了。” “贫道还听说你那空天青烟玉可以容纳活人,门里打算派出数位供奉殿供奉护送你前去,这样把握性大些,可以保证你的安全顺利回归。” “啊?这个,以前是可以,但自从进入无极境之后,空天青烟玉自我封闭,我的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还可进出,连龟甲特暴龙都不能再入内了,供奉们恐怕是无法借此存身。” “啊!这样啊,那就麻烦了。”守恒真人皱起眉头。 华澜庭缓缓道:“掌门,无妨,您就让我自己去吧。值此宗门生死存亡之际,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无论如何,弟子都要完成这个任务。” 守恒真人叹息一声,手中拂尘一甩,搭在了华澜庭的肩上:“好样的!” “罢了,你既身负此玉……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一腔孤勇,才是万象男儿。” “这样吧,你先下去调整好状态做准备,贫道再和供奉殿议一议,晚些时候你就出发。” “另外,你附耳过来……” 从暖阁出来后,华澜庭没有回到临时驻地歇息,而是随意在斗极群峰漫行。 他要静下来想一想如何执行此重任。 只有回不到空天青烟玉里的龟甲特暴龙,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 华澜庭没有打坐修炼,时间太短,临阵磨枪没什么意义,重要的是放平放稳心态来迎接艰难的挑战。 来到一座小山头上,华澜庭盘膝坐下,眼望前方在夜色里黑黝黝矗立着的梦笔九峰。 夜色阑珊,夜凉如水,夜空,静谧且深邃。 放缓了呼吸,放空了神思,任心念自由游荡。 天地宽广,过了一会儿,自然而然地,华澜庭抬起头来,仰望星空。 不由自主,紫微星斗观天诀被触发,满天萤光洒落,星星点点落入他的身体。 在华澜庭的意识里,龟甲特暴龙正在不远处低着头摇着尾巴,悠闲地吃草。 这世界也是奇怪,如此的庞然大物,日常却是以青草为食,可见天地造物之神奇。 嗯,人为万物之灵长,动物再怎么天赋惊人,却没有仰观天象的意识和权力。 仰视,是人类独有的行为。 由此发展出了紫微斗数等基于星象的占卜预测学问。 良久之后,华澜庭又低下头来。 万物皆备于我。 人的本身,就是一个小宇宙,天地所具有的,在人体上都找得到显化的地方。 像山,体现在鼻子,鼻梁就是山,鼻为山根。 人,照顾得了别人,更要会低下头来照顾自己,关照好了内心,才能放眼身外。 俯视,自思,自省,同样是生而为人的独有能力。 又良久,华澜庭环顾左右。 这样,才有广阔的视角。 看天、看地、看世界,不能只看一处、一角、一隅,而是要四面八方都看看。 这叫环视。 仰视、俯视、环视。 看得周到,方可想的周密,没有遗漏。 《周易》的周字,和文王的周朝没有特别直接的关联。 作为精通易理之人,是不会把自家的姓氏冠名在一本惊天地泣鬼神的易经上的,这是犯忌讳的。 周乃周详。 大道周流不停,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华澜庭的心中,似有一丝光亮闪现,若有明悟。 这个感觉稍纵即逝,流沙般难以抓住。 天,地、人。 俯仰天地,天高地阔,不受既有条条框框的束缚…… 环顾左右,全然无漏,没有任何盲点死角的局限…… 他好像有了一点点周文王思考和着《易》时的情境感觉。 华澜庭不急于把握游鱼般灵动的思绪,任心念自在流淌。 一个时辰后,到了他出发的时候。 第451章 坚强后盾 讨伐联军的修士们业已围绕斗极群峰层层设防,地面、地下和空中都有阵法布控,想要消无声息潜入很难。 华澜庭的大穿越术或许可以突破,但穿越防线时难免没有动静,而且联军数万人马在前山驻扎得密密麻麻,落地后总会有声响和气息波动,杀个人仰马翻、几进几出或许问题不大,可他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为了不过早引起对方察觉,还是通过宗门的无形密道进入为好。 密道阵法入口处,掌门守恒真人亲自送行。 他拍了拍华澜庭的肩膀:“连接前后山的有形密道都被对方破坏或监控,这个隐形密道是为紧急情况特地而设,只此一条,不能频繁开启,且一次只能运送一人,所以找到最后一块碎片并带回,就靠你了。” “安全第一。” “记住,宗门始终是你的坚强后盾,你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 华澜庭:“弟子明白,这就去了。” 阵法发动,华澜庭的身影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在三叠四洞叠水瀑的一处瀑布之内。 定了定神,华澜庭取出太极巾罩住全身,隐匿身形和气息走了出来。 平时只有数千弟子的前山一下子涌入了几万修士,外面到处都是联军搭建的临时营帐,还有不少人只能席地休息。 华澜庭心中已有计划,他蹑足潜踪,只找偏僻少人的地方行走,专拣层级较为低微的联军修士下手,目的是探听联军指挥部的所在地。 以他如今无极境的修为,再加上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的辅助,就算不制住目标,也能对落单的修士进行快速迷幻和脑域搜魂,获取需要的信息。 总指挥部的位置也不是太大的秘密,在接连试过几人无果后,他制服了一名温养境高手,终于得知联军总指就在营造处之内。 华澜庭东躲西藏,迂回摸到了玄戈峰营造处外远远观望。 营造处里灯火通明,时有人员进进出出,联军在深夜里也在紧锣密鼓进行着攻防部署。 连续变换位置观察了很久,他最终锁定了一人。 此人已经在指挥部和各个山峰之间来往数次传递消息和指令了,当是传令官之一,修为不是非常高但也不低,易于下手。 等这人再次折返时,在接近华澜庭时,他放出了一只萤火虫,附在了对方的身上。 这只萤火虫是招摇峰特地借给华澜庭的,是招摇峰豢养的萤火虫族之王,和顾辰枫的流光萤是同类,但在层级和灵性上要高出许多,善于侦察和传讯。 萤火虫跟随目标又进出了营造处几次,搞清了里面的情况和各处的通行口令。 华澜庭选好了一个位置,在目标又一次回返时,他全力出手,先是毫无声息地在瞬间以术法弄晕了此人,龙蜥与阵灵负责帮助他遮盖动手的气息,就地处理后,华澜庭平复了下心情和骤下重手引起的气机浮动,换上衣装,以百变千幻面具扮作此人的形貌,向营造处走去。 营造处的防守甚为严密,入门需要令牌和暗语的双重检查,通过后,华澜庭先去缴了任务,然后就在外殿的庭院里休息,等候下一个传令指示。 此时的营造处有三层防御,这名传令官只有待在外圈第一层的资格。 华澜庭一边踱步,一边小心翼翼地试图探察更深处的情况,元识却被阵法阻挡,令他不敢加大力度过度触碰,而且以他的修为,能够隐隐约约感到里面有几个极为强大的存在,稍有发力都可能招致对方的注意,他只好收摄气息不再外露。 即便如此,他在心里仍然窃喜,因为进来以后,虽不能过份以意念搜寻,但胸口空天青烟玉仍可莫名感受到一种独特气息的吸引,离内部越近,这种感觉越强烈。 天地万象炉的最后一个残片,看来就在此地。 守恒真人在他来之前说过,作为神器天地万象炉最关键部位碎片的空天青烟玉,对其他碎片有天然的感应能力,以前华澜庭的修为不足,这种感应的传递还极为隐晦清淡,现在就很明显了。 再有一节,这种感应是单向的,即其他次要部位的碎片能够被空天青烟玉所感应和召唤,但不能反过来发现空天青烟玉的存在和施加影响,否则华澜庭一接近,同样就会被碎片的主人发觉。 华澜庭行前和守恒真人制定了几套方案,鉴于时间紧任务重,全部是简单粗暴型的。 第一套方案是一旦确定碎片位置就出手强取豪夺,由空天青烟玉主动召唤回碎片,得手后迅速逃走。 目下来看,华澜庭一时之间难以进入联军总指的第二和第三层内圈要地,无法确认碎片具体在谁的身上,萤火虫王同样也进不去侦察,那就只好实施第二套方案了。 第二套方案是打草惊蛇。 华澜庭暗中放出了萤火虫王,虫王悄悄出了营造处大门,飞到了外面远处的空中,点亮了腹部的荧光,发出讯号。 过不多时,后山斗极群峰上出现了异动。 很快,有前方人员急速前来上报情况。 其实,已经不需要报告了,在营造处里都能看得见了。 只见斗极群峰的上方光芒大作,七彩流光冲天而起,有各色焰火不断飞上高空爆开。 最后,有两排分别是紫色和银色的大字出现: 天地无极,自在万象! 斗极群山,道统长存! 这是自在万象门要趁讨伐联军立足未稳,在夜里大举反攻收复失地吗? 果不其然,不出守恒真人和华澜庭的所料,联军总指被惊动了,有人出来指派人手速去查明情况。 待斗极群峰上的动静闹得越来越大,终是迫使联军中的重要人物现身查看了。 一堆强者大能,簇拥着三个人来到了华澜庭所在的庭院。 不消说,根据万象门的情报,当中的黑袍老者必是很少在人前出现的血云魔道宗宗主古崖居,一身黄衣的是紫岳仙宗掌门丁丙肇,身着僧服的是屠家大供奉峰高上人。 华澜庭躲在庭院的角落里。 很好,敌人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有恃无恐,完全没有戒心,打草惊了蛇,并且也不用费心拨草寻蛇了,征兆和感应得很清楚了。 最后一块天地万象炉的残片,就在神秘的血云魔道宗宗主,古崖居的身上! 正主儿现身,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时间和精力搞什么计策,一力降十会,好容易修到了无极境,好歹在这方世界里处在最上方的圈层了,该省省,该花花,此时不能胆怯。 华澜庭的气势立即拔起。 在场大能立时惊觉! 一起扭头看了过来。 那又怎样? 华澜庭猛力催动空天青烟玉。 一道黑光自古崖居体内逸出,被空天青烟玉如同上位者对臣民发出命令一般,就召了过来! 古崖居一声大叫。 黑光入胸,华澜庭二话不说,发动大穿越术,远方斗极群峰内的岳光寒早已蓄势待发,在众多长老的加持下就要接引华澜庭回归。 华澜庭的身影迅即变得虚幻,眼瞅着就可以消失遁走。 联军大能纷纷扑上阻止,只古崖居三人未动。 一息后,华澜庭的身影重新凝实,脚下一跌,差点儿坐到。 大穿送术,第一次传送失败!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不见行迹。 古崖居朝天一拱手:“多谢参老相助,请留下此子。” “好说,交给我老人家吧。” 华澜庭的传送被打断,他和岳光寒之间的联系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这是被人以阵法之力阻断了。 华澜庭几次挣扎,连续以寸步千里之术移形换位,想要重新和岳光寒建立联系,但都不能闪开诸位联军大能的堵截和压制。 眼见脱身不得,忽有另一道声音虚空响起:“哈哈,参参老怪,你还没死?好得很,贫道枯坐太久了,出来陪你玩玩。” 这参参老怪是联军请来的顶尖大能之一。 “哼,观澜老杂毛,你都没死,我怎会舍得先走!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走,咱俩的夙怨,这次索性一并了结。今晚,可不是我一个人,新交旧友,让我来介绍给你!” 话音一落,营造处里腾起五股气焰滔天的气息,个个不亚于参参老怪,俱都是久不面世潜藏隐修的和万象门观澜真人一个级数的老牌修真前辈人物。 这些位,虽然气血不免有衰败之象,论起修为和道术,那才是五洲四海之内真正最为顶尖的阵列中人。 观澜真人也不着慌:“好极妙极,咱们这些老不死的,平时想约都见不着,正好我这里也有几位师叔师公的长辈,那就让孩儿们玩耍,咱们上去打!” 观澜真人不是一个人前来,事关门派存亡兴衰大事,自在万象门的几位宿老,也不得不联袂出手了。 梦笔生花山脉上方高空,有十道强横之极的气息碰撞在一起,风云为之变色,夜幕也掩盖不住巅峰对决发出的璀璨光华,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惊天动地之战。 这些人要是一起在地面上争斗,山峰都能断折倒塌,水流都会回流改向,恐怕最大的梦笔九峰都要受到波及。 万象门的宿老接下并引走了联军里的顶尖大佬,华澜庭免去立即失陷的危机,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从容离去。 他,还要面对联军总部的一众大能。 况且,参参老怪为了防止华澜庭借用大穿送术逃脱,特意留下了一道阵法防范。 华澜庭尽管心惊,依然没有放弃努力。 掌门说过,他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452章 天地风云 联军的大能们,多数已退后散开,包围住了华澜庭。 好汉架不住人多,这么多高阶修士在此,生擒或击杀华澜庭并不困难,一拥而上的话,耗也耗死他了。 但华澜庭的寸步千里滑如游鱼,这倒也好办,他们却不得不防华澜庭诡异绝伦的远距离传送,而且华澜庭这几天杀神的名声在外,谁都不想逞强冲在前面,做他殊死挣扎的倒霉鬼。 防住远距离传送,只有参参老怪的阵法能够做到。 参参老怪此刻已升空作战,但他留下了阵法。 老家伙的顶级阵法自己能掌控,让别人临时操弄,非得多人合作才行。 参参老怪的六芒星阵,由联军六位大能各自控制一角。 六位大能要熟悉阵法,加之华澜庭已是瓮中之鳖,是以他们不急不躁,驱动六芒星阵缓缓收缩变小,逐步压制华澜庭的活动空间。 他们想快也急不得。 华澜庭困兽犹斗,大招频出,什么“撇捺人生”、“小玄机一式”、“道光一击“和“奈何桥”等等让人胆战心惊的攻击术法与法宝,必须六人依靠阵法分担,方可自如地应付下来,人人都不愿独自冒进承受。 用大招的后果,是华澜庭的真气在快速衰减,快坚持不了多久了,束手就擒只是时间问题。 六位大能放下心来,好整似暇,步步紧逼。 华澜庭却似浑不在意,居然还有兴致吟起了诗:“俄而散漫,斐然虚无。翕然复抟,抟久而苏。” “精神如太阳,霍然照清都。四肢为琅玕,五脏为璠玙。颜如芙蓉,顶为醍醐。与天地相终始,浩漫为欢娱。” “下顾人间,溷粪蝇蛆。” 众人不明所以,只当华澜庭自知无幸,要故作潇洒,慷慨赴死。 不想当华澜庭念完“溷粪蝇蛆”四字,六芒星阵的一角陡然一顿,随即裂开,暴露出了一个缺口! 说时迟,那时快,其他人一愣怔的时候,华澜庭发动寸步千里缩地术瞬移,眨眼间从缺口出阵,随手拉住了负责此处星芒之角的联军大能,血云魔道宗的长老连西风! 斗极群峰内的岳光寒一直在周围长辈的护持下不停地运转“大穿送术”,这时重新感应到相互之间的链接,他猛然发力,就要接应华澜庭回归。 华澜庭和连西风的身影已经半隐半现,眼瞅着转瞬即逝。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在场修为最高的血云魔道宗宗主古崖居。 古崖居轻飘飘出拳一握,一股强大的吸力发出,他要把华澜庭两人生生拽回来。 华澜庭此时激战后力竭,诸般术法使用不出。 他的手一扬,一物飞起,蓬然打开,条条尘丝,笔直如剑,雨伞一样挡住了古崖居的吸力。 此物是掌门守恒真人从不离手的拂尘! 并非掌门信物,但传承已有数代,威力巨大,名唤“道网尘丝”。 守恒在与他谈话时曾搭在了他的肩上,后来解开禁制借他暂用。 道网张开,阻住吸力,一根尘丝而后疾飞而出,电射古崖居。 古崖居张手,以两根指头夹住了尘丝,可来不及再拦华澜庭了。 短短时间,紫岳仙宗掌门人丁丙肇和屠家大供奉峰高上人双双抢出,各出猛招,不求拉回华澜庭,而是想要把他直接轰毙在将传送未传送之时。 两位资深大能合击,华澜庭再难抵挡。 他急中生智,用出了临出发前感悟俯仰天地、周顾前后左右时心有所动,却没有全然想明白而形成一个招法雏形。 招法此刻无名,只是个半吊子的货色,徒具其表,而无其里。 一股浑然天成、沛然无匹,似有开天辟地之威的气势从华澜庭的身上散发,吞吐欲出。 丁丙肇和峰高上人大惊失色,只有被针对的他俩,才能切身体会到那种睥睨天下、唯我独尊、大气磅礴的气息。 不可力敌!触之必死! 这是他们现在脑海里唯一的判断和念头。 两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收手疾退。 其实华澜庭不过是虚张声势,他根本打不出实质性的后半招,但也够了。 惊退了两人,他和连西风原地消失,被传送回了斗极群峰。 任务完成,华澜庭成功带回了天地万象炉的最后一块残片。 一回到家,华澜庭一头栽倒,他并无大碍,只是紧张和脱力,自有开阳峰的医道高手前来救护。 服用上好的丹药并调息后,华澜庭很快苏醒了过来。 早有人等在一旁,见他清醒,即刻带他去见掌门守恒真人。 议事大殿内,香烟缭绕,守恒真人正负手背向站立窗前,血云魔道宗的长老“连西风”在侧。 华澜庭上前交还“道网尘丝”:“掌门,弟子回来了。” 守恒真人转过身来,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好孩子,做得好,你为本门又建一大奇功。” “贫道来给你介绍,这位‘连西风’,实乃本门第五十六代长老,本名章斐。” “章长老昔年力战强敌,失却了肉身,只余元神,保存在天地万象炉之中。章老报效宗门之心拳拳,后来贫道和周翕与他商量,请他在那次你们雾岚山之行时,夺舍了血云魔道宗的连西风,寄身其中,长期潜伏于敌方内部作为暗子。” “他们有白额魔隼坏我神树,我们也有长老章斐助你收回残片。” “章长老天资惊人,托身连西风后修为进境极快,成为血云魔道宗里有数的高手之一。” “他的任务是长期潜伏,好钢用在刀刃上,是以从未启用,没有暴露,只待关键之时发挥作用。” “白额魔隼之秘,到后来只古崖居一人知晓,所以章长老也没能发回消息,不过帮你脱困拿回残片,只要天地万象炉能发威,足以佑护本门。” “那句俄而散漫,斐然虚无,翕然复抟,抟久而苏,就是周翕长老和章斐长老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当听到这句,意味着他必须不计代价、不惜暴露,也要救援于你。” “章长老此次回来,还带回了联军的攻防部署。时间紧迫,他们想要调整也难以大变,我们已经着手修复天地万象炉,只要神器重现,马上展开反攻,还以颜色,收我山门,复我家园。” “神器修复,需要你的参与,你这就去和楼霄峰主与守斟真人汇合,配合他们尽快完工。” “弟子遵掌门令。” 华澜庭和章斐长老见了礼,正欲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一事。 他也是注意到了守恒真人的脸色才想起来的。 刚才守恒真人见了他虽有笑意,神色间却难掩悲恸之意,于是华澜庭惴惴问道:“掌门,帮弟子牵制联军那些老不死的观澜真人,他们……” 守恒真人拂尘一摆,怆然叹息道:“对头的人数多了些,宿老们竭尽全力,双方各有死伤,都无续战之能,两下收手……” 华澜庭心下一惊:“各有,死、伤……” “观澜真人脱离他老人家的地宫出战,不可长久,本已是有了以身殉门的心思。他和参参老怪,同归于尽,归墟升天了。” 华澜庭闻言大悲。 章斐劝道:“华澜庭,节哀顺变。我辈已老,到了燃尽最后余光的时候了。” “今后,就寄望你们继承观澜真人等先辈的遗志,挑起重担,保我自在万象门、梦笔生花山,斗极群峰,道统长存!” 华澜庭抹干泪水,抬首握拳:“弟子,谨记教诲。” “天地无极,自在万象。斗极群峰,道统——长存!” 后山深处,梦笔生花神树所在孤峰内的地下,有瑶光峰峰主楼霄长老、洞明峰首座守斟真人和华澜庭三人伫立。 守斟真人言道:“风火伦已经利用随心铁杆兵支撑起了梦笔生花神树,护山大阵阵眼中枢已经正常。现在,等天地万象炉复原,就是我们驱除联军,反戈一击之时。” “华澜庭,该做的能做的我们都做完了。你身有天地万象炉关键残片,我们需要你进入其内,有空天青烟玉,再加上你夺回的最后一块碎片,本门神器将重现江湖,再展雄风。”楼霄长老说。 “需要弟子怎么做?” “你进入炉中,神器分散的器灵已经合体,你听从吩咐照办即可。” “孩子,拜托了,成败与否,系与你一身。” 华澜庭抿唇点头,随即被守斟真人和楼霄峰主两人联手施法,送入了天地万象炉内。 天地万象炉内,漆黑一片。 有浑厚深沉的声音响起。 能产生器灵分身的数块大的碎片集齐以后,唤醒了沉睡的天地万象炉主器灵,主器灵的声音不再是以往的虚幻缥缈、时远时近。 那声音说道:“欢迎你,华澜庭。为了今天,我已经等得久了。” “其实,虽在沉睡,冥冥中仍可感受到各个器灵分身所在秘境内发生的事情。” “你,颇有老祖之风。” “今日见面,助我复原,且送山外第一处秘境里的二十二字给你,望你以吞吐天地的无上气势,力挽狂澜于既倒。” 华澜庭当然记得那气吞山河、笑看风云的二十二字: 山河不载万物, 借天地落座。 风云不参逝水, 贯六合生歌。 器灵一时没再说话。 华澜庭此刻的感觉很奇怪。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很渺小,身外黑暗不可视物的空间深邃幽远、无边无际,自己如一粒微尘,沧海一粟。 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很伟岸,这一方天地似乎尽在自己掌握之中,面对神器,也没有生出凛然畏惧之感。 第453章 自在逍遥 半晌,在华澜庭被忽大忽小的异样弄得有些晕乎乎的时候,天地万象炉的主器灵说道:“我的力量已恢复得七七八八,收回你体内的空天青烟玉和你夺回的那块残片,不是太大的问题。” “你的空天青烟玉早已在腹内形成虚影,虚影与雷丹相结合,业已诞生了自身的丹灵,所以失去宝玉对你的影响很微小,再有就是变色龙蜥和八极阵灵不再有在你体内的存身之地。” “我要的只是你所有的两块残片,以使炉身重新完整。空天青烟玉上仍附着有你的部分精神意识,只要你放开心神不设防,我会来剥离出残片本身,这并不困难。” “但我希望你不但没有损失,还能从中受益。” “天地万象炉是老祖炼制,这里面保留有他在此间世界一生中重要的经历和感悟,我要你在这个过程中去着意体会琢磨。” “你是知道的,万千大道,不分善恶高下,悟了皆可成神成仙,走哪一条路,都是个人自己的选择。” “然而,老祖的道儿是他的道儿,别人的道儿是别人的道儿,你需要走出自己的路,找到自己的道门大门道。” “老祖的路,是让你借鉴参考的,不是让你仿效的,你要去了解,却不能着相陷进去。” “这个过程中如何拿捏,我帮不了你。” 华澜庭听到这里笑了:“嗯嗯,弟子明白。要不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可如果万一合适的话,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也未尝不可。” “器灵大大,您刻意让我不要陷进去,这其实,已经就是着相了,已经就是有了分别心了。” 器灵呆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妙哉!我以神器自居,倒被自己设下的成见所绑架了。这就开始吧,或许你现在仍有你的局限,但至少在思维境界上比我要高明了,我是杞人忧天了。” “换个心境,换个维度,之前的问题可能就不是问题了,这很有趣。曲径通幽后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真叫人豁然开朗,对我的升华都有帮助。” 器灵开始了抓取两块碎片的行动。 华澜庭不去关注具体的过程,而是把全付心神,沉浸在感受老祖的经历上。 说着容易,他虽然有了不刻意的心境,想要摸索出自己的门道,还是需要一个渐进的阶段。 天地无极,自由自在。 一代老祖道函真人求道的经历,是他追求自由自在的经历,其中有各种酸甜苦辣咸和喜怒哀乐痛。 华澜庭尽量让自己放松,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感受,不纠结于每个事件的好坏与是非,不纠缠于每次争斗的高低和胜负。 旁观还是介入,只在一念间。 我就看看,不动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不动手就不动手——动了也就动了…… 我就蹭蹭,不进去……男子汉大豆腐,说不进就不进——进了也就进了…… 人生向前是欢喜。 华澜庭边看边思考。 任何事情,放在时间长河的维度里,最终都应该,都将回归最原始的本质和乐趣。 比如下棋,本质就是下棋,乐趣就是玩儿,享受下棋的快乐。 至于输赢,这个当然可以有。 但那又怎样呢? 华澜庭记得他在穿越到“扭了腰了”的平行空间的“纽约”时,在摩天大楼被撞之前那段经历残留的记忆中,就算一个人成为了围棋天下第一高手,在什么“阿尔法狗”系统面前也是输多赢少。 世上没有绝对的自在,没有绝对的自由。 想要自由自在,要让自己变“小”。 好像在那个世界里,做的很大的买卖的名字都很小……像什么“微软”,像什么“小米”,像什么“微信”,都很小微。 小,不是把自己压缩局限、觉得自己无用而自卑,而是相对的小。 只有人的格局和世界观大了,所以人的心量和眼界广了,参照物变得打了,才有资格“小”得起。 古语有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难道不是应该人无近虑、必有远忧吗——不把当下的问题解决掉,才会积累起来,并在今后造成麻烦。 非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如果不站在宏观长期的视角去考虑长远的问题,就会觉得现在面临的困境很棘手。 如果远虑了,眼前的麻烦只是小挫折——天空飘过五个字,那都不是事儿。 想要自由自在,还要让自己变“大”。 那是眼界格局,那是胸襟气度。 那是,想象力……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有几千里长的鱼吗?没有。 飞流直下三千尺。 有那么高的瀑布吗?并没有。 这是一种发散衍射的对不确定性的瑰丽想象。 也许精准会让事物被量化和标准化到极致,但同样会限制突破某个量的极限,制约创造性价值的产生。 仰望星空的时候,人看到的就是大。 反观自己在星空中位置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 一个人如果根据环境可以“大小”随意的时候,达到自动切换的地步,也就离自在不远了。 这是一种,位置和角度的,游弋感。 不是曲意逢迎的变色龙,是为了清晰和景深合适的自动变焦。 那是一种相对的,距离感。 《庄子》内篇第一篇——《逍遥游》 逍遥,似乎是一种比自在更高级、更唯美的说法。 逍,一个小,一个月,一个走之构成——渐行渐远,越来越小,是为逍。 遥,一种微妙的既近且远的距离感。 既能与人与事,在地理距离或参与性上很近很亲,又能随时自如地,起码从心里上抽身而走的状态。 换言之,与万事万物,在亲密中保持距离,方可自在逍遥。 举个栗子,把你和爱恋的妻子鼻子贴鼻子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别扭的,时间一长,难不准保不齐马勺碰锅沿吵起来。 然后,嗯,所谓小别胜新婚。 两个人分开一小段时间,稍微隔着点儿距离,你竟然发现自己会或多或少地有些想她。 自在逍遥。 一个什么东西,你想近就能近,可以为之废寝忘食食不知味孜孜以求;同时,又可以随时急流勇退绝尘而去,并且做起来不是特别的难,没有承受不了的心里负担。 就是这种状态。 华澜庭胡思乱想着,结合老祖的经历和自身的遭遇体味着自在逍遥的意境。 他感到老祖的经历里好像缺少了什么,一时没有想明白。 目标和方向有了,怎么达到,这个路径就是个人基于自身感悟修炼而成的门道了。 华澜庭对此已经有了些眉目,却并不清晰。 他来这里是修复天地万象炉的,不是要立地成仙,当提取碎片的过程结束,他被器灵唤醒。 器灵以满意的口吻说道:“好了,任务达成。” “你夺回的那块残片上没有古崖居的气息,但我能感受到这个人很危险,修为是一方面,总觉得和你有种奇怪的联系,你再碰到他要当心了。” “你很好。现在的状态,我曾从老祖身上看到过。也许很长,也许很快,你就能找到自己的门道,进入飞升的境界。” “顺其自然。” “想把一个小钥匙插进一个大锁孔和想把一把小钥匙塞进一个小锁孔是一样的,都会别扭的很,是打不开锁的。” “老祖当年的坐骑说过:欲速则不达。” “鱼化为龙,鲲化为鹏,都是在转瞬间一飞冲天的。你,已经有了这个积淀,早晚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这个时候,你需要坚定自己的信心,去面对无常和变换的世界。” “前人为什么总爱用鱼化为龙和鲲化为鹏来比喻事物的质变,而不说老虎和狮子?” “因为,在陆地上或走或爬的动物面对的是相对固定平稳的地貌地势,只有在空中飞或水里游的,它们时刻面对的是不确定的气流和水流,不得不保持随时游走调整的状态,以应对无常的变化。” “一旦化龙化鲲,才称得上是天大地大任遨游,不然只能说是随波逐流。” 一边听着,华澜庭慢慢收势,从冥想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说来也怪,不知道是实际发生了的,还是他意识里的感觉,天地万象炉里暗黑一片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光耀明亮起来。 “你这就出去吧,我还要和守恒商量下反攻联军的时间。” “等着你冲天而起的那一天。加油吧,小子。” “你被黑暗敲打,恰恰说明,你是光明本身。” “照亮舞台、光耀五洲的,不是日月火烛,而是主角背后的努力。” 被器灵连灌了好几碗大补的“鸡汤”,华澜庭退出了天地万象炉。 随后几个时辰,自在万象门上上下下全速运转起来,秣兵历马备战。 经过长老会和神器器灵的商议,他们决定不等天地万象炉恢复到巅峰时刻,而是尽快发起反攻,由万象炉在反击中逐步提升至最佳状态。 这样可以打乱讨伐联军由于“连西风反水”而调整攻防部署的脚步,最大限度利用好章斐提供的信息。 万象门的反击,一触即发! 第454章 缤纷万象 黎明时分,自在万象门的反攻,如期而至。 对于讨伐联军而言,反攻出现的是突如其来,没人想的到万象门在丢失了前山重地后,会这么快组织起反扑。 护山大阵的阵眼中枢梦笔生花神树已经修复,大阵所缺的是海量能量的注入,直至达到最强状态。 终于完整的神器天地万象炉承担起了能量输出的主要责任,但由于时间紧促,万象炉也要在这个过程中逐步提升到最佳状态。 以战养战。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护山大阵重新启动后不是马上成形,而是在稳固后方防守强度没有后顾之忧,避免全线作战后,面对前山把阵势打开,两翼如同两只硕大坚硬的蟹钳膨胀挥出,再如镰刀般收回合拢,收割完被拢进“怀中”的联军修士性命增添能量后,再度挥出。 万象门的计划是经过多次“蟹钳”的伸展和收缩,直至护山大阵将前上后山全部覆盖,将其内的敌军坚壁清野,将联军修士尽数驱赶出去,让完整版的护山大阵和天地万象炉形成对宗门的匡护,再图后计。 联军在万象门突然发动的第一波攻势下猝不及防,一批醒着和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修士被护山大阵的两只螯钳扒拉到圈内,形成了局部以多打少的优势局面,这批人被迅速歼灭。 讨伐联军当然也不是全无防备,迅速组织修士大军抗衡,万象门的第二次钳击就没那么顺利了,蟹钳的回收速度放缓,阵势也遭到了联军阵法的攻击,被圈进来的修士数量减少。 如此几回,万象门在收复了前山的部分地盘后,梦笔九峰中仍有数座在外,护山大阵和天地万象炉这时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补充损耗的能量,双方沿着两个蟹钳的方向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尤其是在两个蟹钳前部相对且正对着自在万象门主山门的地方,双方不断投入重兵,联军一方要阻止蟹钳的放开和收缩,使护山大阵不能就位发挥出最大威力,另一方万象门要争取扩大范围,最终实现蟹钳在主山门处的合龙。 战况逐渐趋于惨烈。 自在万象门的第五十九代、第五十八代和第五十七代,包括人数最少整体修为最强的第五十六代弟子悉数参战,被按照所在峰头和所长分作了数个批次投入战场。 此时此刻,份属天枢、天璇两峰的道门弟子在经过一番剧斗后杀敌无算,自身也付出了折损将小一半人手的代价,已经被周翕长老调了回来修整,由开阳峰的人予以医治。 正在前方做殊死搏杀的是天玑和天权两峰的俗家弟子。 又是一轮苦战过后,尽管联军的战损数倍于万象门,但他们的修士数量太多了,联军发起了几次反冲锋,俗家弟子们顶不住了,幸存的半数弟子被迫后撤,被压了回来。 高处指挥的周翕长老看得心里肉疼,然面色古井无波,令旗晃动,这次顶上去是招摇峰的主力灵兽军团。 打头的是龙马双面蛟的老爹,昔年老祖坐骑归隐不知所踪后引荐的神兽旁支的后裔,身后跟随着招摇峰强者大能们驱使的大量高阶异兽。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万兽奔腾,兽血沸腾。 万象门招摇峰潜心钻研御兽之术多年,从未显山露水,中间引进过北方太初魔原血月黑沙宗的御兽秘法,后来又有精通兽语的少年牧犴的加入,这回一次性亮出獠牙,从地面到空中的兽潮大军遮天蔽日。 万象门精挑细选的高阶灵兽不但个个个体战力强悍,难得的是相互之间还有配合,把不同种群的特点发挥得是淋漓尽致,极大地限制了联军修士术法的发挥。 兽军一出,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如虎入羊群,砍瓜切菜般撕烂了联军的阵型,把联军修士杀得鬼哭狼嚎,一片哀鸿遍野,溃散奔逃。 护山大阵的两翼快速向前推进,硬生生向前移动了数里地,直逼主山门。 联军指挥部下令调集灵兽应战。 对方的高阶灵兽也是不少,但一则毫无配合阵型散乱,二则制不住龙马双面蛟龙和猫妖、子鼠、灵猿三个及其他大妖组成的突击箭头小队,三来奇童牧犴竟然在这段时间里暗中说服策反了对方的一些灵兽倒戈,并且还沟通梦笔九峰内具有灵性的植物提供信息并拦挡联军,所以联军方面的损失很大。 周翕接着下令,整装待发的玉衡峰上千女修跟随掩杀而上,结成阵法,专门捡漏击杀被兽群冲散的修士,削弱对方的有生力量。 这一阵冲杀,真就差点儿要把联军赶出了前山范围。 联军指挥部急了,一方面派出多名资深大能压阵督战,连斩几名逃得最积极的强者,一方面悬下重赏整军力战,好不容易稳定住了军心。 联军人多势众,前山装之不下,还有相当多的门派和修士在山门外集结,这些人中的一部分被调动进来,一阵厮杀过后,终于止住了颓势,依靠人数优势开始逼退招摇峰和玉衡峰。 周翕把握时机传令,玉衡峰女弟子掩护招摇峰群兽有序撤退,联军尾随跟进。 这次周翕没有调派人手增援,任由从前山门涌进来的联军修士大举进山,万象门的防线又被压制得向后退却,大片地域重新被联军的后续队伍占据,差不多把地面上的空间都要填满了。 等招摇峰和玉衡峰的人全数回到安全地带后,周翕长老少见地面皮抽动几下,又狞笑了一声,没有舞动令旗,直接恶狠狠地高声喝到:“福生无量天尊!道祖佑护!” “洞明峰,看你们的了,给本座动手!” 话音落地,眼前但见联军所在之处山摇地动,黄烟土尘大团大团腾起,耳边只听千响齐鸣,爆炸声连绵不绝,普通弟子不得不纷纷运气护住耳道才能免于耳鸣。 被联军围山之后,除了必要的事务,大部分洞明峰弟子都在夜以继日地加班加点赶工,为的就是大量炼制经风火伦改良过的高能空爆灵力弹。 这些数以千计的灵力弹多数被密集埋设在了前山山门到后山之间的若干重点区域的地下。 现在,今日份“大礼”送出。 联军修士瞬间被炸得人仰马翻,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放眼望去,短时间内如同人间炼狱,可谓惨不堪言。 这些灵力弹其实都属粗制滥造之物,杀伤力不是很强,奈何联军修士人挤人人挨人密度太大,很多人虽然死不了,但少胳膊断腿儿缺只眼还不如一死百了。 另外,地雷阵对人的心里震慑力比较大,恐慌是能传染的,眼里看到的是同伴受伤的惨象,耳边听到到是此起彼伏的惨呼,周围的人都在四散奔逃,自己不走的话,被别人踩死可不赔命。 于是乎,抛下满地伤者呻吟,刚冲进来的联军修士返身又向山门外冲去,他们和陆续进入的人撞在一起,大规模聚集导致的踩踏事件频发。 烟尘还没完全散尽,周翕等混乱的情况达到了顶点,老脸上绽开几丝令人生畏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又再喝到: “接下来该你们的了,开阳峰和瑶光峰,再给他们加点儿作料,送他们上路!好走不送!” 相对而言,开阳峰的炼丹医药和瑶光峰的天机布阵之修的战力平平,比不上五大主峰,但人家另有所长。 在洞明峰制作灵力弹的时候,这两峰的人可没闲着,同样在废寝忘食地炼制各种大小药丸和布置连环幻境困阵。 前文说过,自在万象门开阳峰主攻炼丹和医人,瑶光峰主修天机术数和迷阵幻阵,尽管不以对战杀戮为主,但不知毒不识毒如何救人?不知机巧不懂地利如何布阵? 在洞明峰灵力弹地雷阵以外的地方,两峰一早就用各种阵法结合毒药迷药设下了陷阱。 周翕发话后,这些地方被激发引动。 处于混乱中的联军再受重创,在阵法连带丹药之力的攻击下死伤无数,实力大减。 护山大阵被暗算失灵是个意外,即便没有发生,在以寡敌众的形势下,万象门也设计有适时让出前山、请君入瓮后再给予联军连续重击的计划,不然不会准备得这么充分。 在遭受万象门几记闷棍打击后,讨伐联军处于崩溃的边缘。 联军指挥者被逼无奈,强者大能倾巢而出,连紫岳仙宗掌门丁丙肇和屠家大供奉峰高上人都亲自出面弹压,总算收拢住残军,并在补充了山外修士后,开始稳住了阵脚。 周翕岂能让敌人从容,修整完毕战力尚存的梦笔九峰弟子,连同营造处、火灶房等处的闲散弟子全部派出,最后连斗极群峰天罡殿、雷罚殿、长老会以及供奉殿留守的强者大能,包括掌门守恒真人与几名宿老也都出战了。 双方为了争夺主山门要冲,倾尽全力激战,直杀到天光大亮的时候。 受到战场气息的刺激,联军修士也杀红了眼,一个个不再畏缩,两边的上万修士在山门内外混战在一起。 讨伐联军修士的数量仍要多过万象门,万象门则有正在变得更为强大的护山大阵与天地万象炉的主场优势,场面胶着,两边的死伤都在加剧,胜负还不好说。 主持战事的周翕长老冷眼观看良久,终于断喝一声,振聋发聩,响彻全山:“梦笔生花山,自在万象门,第六十代弟子何在!” “全体都有,是时候,让你们上场了。” 他的身后传来一片嗷呜之声。 早已等得不耐,急得嗷嗷直叫的,以华澜庭为首的第六十代弟子们迅速列队、结阵,旌旗招展,好几面大纛战旗竖起,无数小旗飘扬,迎风咧咧作响。 他们,要做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第455章 华字战旗 自在万象门第六十代七百多名弟子,列队结阵。 前方正中间,是林弦惊放出的几十丈之长的“龙形战阵”。 天地万象炉器灵为了成全六十代弟子,宁愿暂缓护山大阵的合龙,分出了一部分能量注入其间,龙形气息恰如实质,摇头摆尾,起伏波动,不怒而威。 精选出来的修为在七星北斗境之上的百余名弟子正站立在龙身之上,在天地万象炉的助攻下,几乎人人的功力都暂时提升了一个小境界,俱在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龙形战阵两侧,其余的六十代弟子守护着。 龙形战阵的后方,是以商家为首的几十支驰援万象门的由成年修士和强者大能组成的友军队伍。 这是一支新老结合,既朝气勃发又不缺实力的生力军。 龙形战阵中央,一杆大旗高高挑起,迎着清晨的阳光和冷风飘飞,上书一个斗大的“华”字。 华澜庭居中在旗下傲立。 龙形战阵的龙头两侧,六名弟子擎着三排门旗。 第一排门旗,左面书写“梦笔九峰”,右面同样也是四个大字“六十生花”。 喻示着自在万象门将自六十代弟子开始,再度崛起殊玄仙洲。 第二排门旗,左一面上书“生死看淡”,右一面绣着“不服就干。” 昭示着六十代弟子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宗门死战的决心。 第三排门旗,一边写着“波澜壮阔”,另一边是“闲庭信步。” 体现了以华澜庭为首的六十代弟子们一往无前乐观与必胜的信心。 别的弟子都没再凑这个热闹,只有站在华澜庭身边的易流年的身后背着两杆护背旗,一边是“如花美眷”,另一边是“似水流年”,让其他弟子们好一阵嘲笑,不过易流年斜瞟着文茵,沾沾自喜也不在乎。 一切准备停当,林弦惊掐诀施法,口中念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阵启!” 华澜庭厉声振臂高呼:“兄弟姐妹们。梦笔九峰,六十生花!前方敌军势众,那便如何?那又怎样!” “为宗门而战——虽万千人,吾往矣!” 一旁的易流年嘴里加着回音注脚:“矣……矣……亦……”,随后小声嘀咕:“这句话的本意不是这个吧?” 林弦惊斥道:“少废话,领会精神。” 华澜庭双手结印翻转,法咒出:“南斗生、北斗死,五雷正心,鸣雷轰电,急急如律令!” 十三层的五雷鸣光掌向天轰出,声响震天。 战阵,开始出击! 六十代男弟子们齐声呐喊:“冲鸭,犯我宗门者,灭他们丫挺的!” 六十代女弟子们脆声娇呼:“冲丫,犯我宗门者,人人得而诛之!” 如猛虎下山,如猛龙过江,如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大家就沿山路撞了出去,冲了下去。 有天地万象炉的支持,有无极境杀神华澜庭的坐镇,有商家等外援团的殿后,有百名七星北斗境弟子的合作,再加上其他六十代弟子的呼应配合,龙形战阵杀入双方混战之地。 在林弦惊的驱动下,龙形战阵好似蛟龙入海,在人海里钻进钻出,时而浮出“水面”,时而沉入“水中”,并不死缠烂打,而是在战场各处游动,搅风搅雨,一会儿叫嚣乎东西,一会儿又隳突乎南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乱窜。 看似无序,实则有所图谋。 林弦惊想得明白,他们这些人虽想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也是要讲求方式方法的。 现在双方尽管看上去杀得兴起,呈势均力敌之态,只要任何一方得到强助,另一方就面临崩盘的危险,但他们这支生力军在上万修士厮杀的战场上,还没有一猛子扎下去就一锤定音的能力。 所以,林弦惊采取了软刀子割肉、积小胜为大胜的战法,不纠缠于某一战团的得失胜负。 他们或者寻找己方同门陷入险境的地方,战阵冲进去后,由华澜庭带领大家迅速斩杀对方领头强者,帮助不支的同伴扳回局面;或者瞅准己方取得优势却没能形成胜势的地方,由龙形战阵予以助攻,迅速歼灭对手。 因此,龙形战阵丝毫不拖泥带水,往往一沾即走,达到目的后就绝尘而去,奔向下一个目标。 这样一来,没过多久,六十代弟子们貌似杀敌数量不多,但集大家之力,灭掉的都是讨伐联军里中高端的有生力量,潜移默化之中,胜利的天平在一点一点地向着万象门的方向倾斜。 时间一长,联军中也有人发现了端倪,问题是此刻所有人都有对手,急切间没能抽调出足够的力量缠住龙形战阵,小股强者的阻挡完全不是有阵法加持、有大能压阵、依靠集体力量作战的六十代弟子们的对手。 场面上仍然僵持,但如果有人这时从高处俯视,就会看出来联军的败象已显,只要小的缺口再多些再大些,很快就会兵败如山倒,一发而不可收拾。 打了这么久,联军统帅中的血云魔道宗宗主古崖居不知为什么始终找不见踪影,紫岳仙宗掌门丁丙肇正和自在万象门的掌门守恒真人杀得难解难分,屠家大供奉峰高上人只好站了出来。 峰高上人重手迫退围攻他的几名万象门好手,拔身而起飞到空中。 他和龙形战阵离得较远,在真气弥漫、各色术法横飞的战场上找过去有些费力,他想了想,龙形战阵的核心是华澜庭,只要引出此子,战阵的威力立刻降低,于是一手挥出,从乱军中提溜起来一个人,然后聚气成线喝到: “小儿华澜庭,你看这是谁?此人已被老夫收为弟子,你要这人的话,本座,等你来战!” 华澜庭听到声音,注目转睛一看,那被峰高上人提在手中的竟然是商家的商晨阳。 商晨阳乃是这场惊天大战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就是他的造谣,导致了现如今的局面,他被商家除名,没想到在这里出现,还被峰高上人收了做弟子。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想想在宗门保卫战中失去生命的同伴,华澜庭气往上冲,血往上涌,和林弦惊说了声“我去去就来”,随即飞身而起,闪转腾挪,移到了峰高上人的面前。 峰高上人作为被屠家聘为大供奉的老牌资深大能,并不畏惧独战后起之秀华澜庭。 昨天那一次,他和紫岳仙宗掌门丁丙肇是被华澜庭的无名一招吓到了,后来也知道华澜庭只是虚张声势,根本发不出致命一击,今天正好击杀此子,为自己出一口恶气,为联军涨一涨气势。 两人对面,无需搭话,迅即出手。 峰高上人一身修为得自佛门,手中一根方便铲背儿厚刃利,华澜庭的金丝铁线也只能在上面留下白印而不能伤害,上人的金刚无漏神功已臻大成,攻防两端均无破绽。 两人对了一招后,峰高上人近战抢攻,抡起方便铲,兜头盖脸朝着华澜庭拍下,华澜庭祭出法宝“奈何桥”防守,方便铲砸在了桥身上,两样利器迸发出的气息让下面的十几名修为不足的联军修士筋断骨折,其他人见状避之唯恐不及,赶紧躲开让出了一个战圈。 峰高上人得势不饶人,一铲接一铲轮番砸下,华澜庭以奈何桥和“庭前明月镜”术法接连抵挡下来。 峰高上人在修为上略胜一筹,华澜庭不肯示弱,挡过一轮疾风暴雨般的攻击后,他施展“寸步千里”术法连续瞬移拉开距离,随即展开反攻。 拿手绝招源源而出,先是金丝铁线发出“撇捺人生”,再是云轶奇的“尺短寸长”,接着是小玄机一式,跟上一记“道光一击”。 峰高上人不愧是联军首脑之一,放出了自身的领域,加上“金刚无漏”神通修得是炉火纯青,尽管在华澜庭的大招下,他神通笼罩的范围一再缩小,到接下道光一击时已经收回到了贴身的紧外侧,却一一接了下来,除了修为耗损,自身毫发无伤。 华澜庭决定豁出去了,他知道联军此际已是强弩之末,只要自己能击败峰高上人,双方声势此消彼长之下,联军离整体溃败就不远了。 腹内的博山雷丹炉疯狂运转,自在无极功发挥到极限,华澜庭连发十三掌,最后一记威力无匹的五雷鸣光掌终于震散了峰高上人的“金刚无漏”,峰高上人退后喘息。 华澜庭自己也已经力倦神疲,两人就看谁能抢先早些恢复,谁就能占到上风。 有联军大能要过来捡漏击杀疲弱的华澜庭,都被赶过来的林弦惊等六十代弟子们奋力拦住。 华澜庭这么拼也是有原因的,峰高上人极为难缠,他不得不和对方比拼恢复的速度来取胜。 有临来前天地万象炉的加持,华澜庭还有一点余力,他启动了“紫微星斗观天诀”,要吸纳周天星力回气。 同时,为了稳妥,华澜庭不惜损耗少许雷丹本源,继续发动了“五雷天心引雷诀”,他要双管齐下,急速恢复。 反正只要此战赢了,护山大阵合龙,联军被赶出山门,自在万象门就起码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可以说奠定胜局,联军当无再战反攻之力。 此次攻打自在万象门,必将以对方的全面溃退收场。 一旦取胜,少许雷丹本源有的是时间修复。 然鹅,世事无常,连同华澜庭在内的万象门的人还蒙在鼓里的是,曙光似乎已现,而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临近! 第456章 引狼入室 无极境的华澜庭已经有能力将召唤而下的星光与雷力集中向自身吸引,而不会有散射到其他地方的耗损。 峰高上人见此情景,心知大势已去,自己吸纳天地元气的恢复速度,无论如何比不上华澜庭借助星光雷力的快捷,既然事不可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自然是保命逃走要紧。 心不甘情不愿地盯视华澜庭一眼,峰高上人转身就走。 空中虽有很多强者大能在斗法,但战场的不少联军修士都在关注峰高上人和华澜庭两人之争,见峰高上人遁走,内心自然失望无比。 这种情绪一出,不但影响到自己,也影响到周围的人,失望的情绪迅速漫延开来,林弦惊的软刀子割肉战法此时又已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于是,讨伐联军,崩盘了。 开始只是小股小股地弃战逃走,很快就变为成片成片的溃败,直至争先恐后潮水般向着山门退却。 兵败如山倒,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制止的住了。 万象门弟子发出一阵欢呼,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要痛打落水狗出一出胸中恶气。 护山大阵的两翼迅速向着山门处合拢,用不了多久就能“会师”了。 华澜庭在峰高上人逃走时犹豫了片刻,观察了一下战场上的形势和护山大阵合拢的态势,他决定追击。 想要击杀峰高上人不太可能,但就让他这么全身而退,华澜庭也不甘心,既然有胆子来自在万象门挑头闹事,总要留下点记号,让他长长记性才好。 他有寸步千里缩地术身法,短途来去比风还要快,风险不大。 华澜庭发动,朝着降下身躯,正在树尖高度朝着山下逃窜的峰高上人追去。 出了山门几个起伏后,在一处密林上方,华澜庭眼看就要迫近峰高上人了。 毫无征兆,一道阴沉但凌厉的指风骤然从下方直奔华澜庭而来。 手法极寻常,类似俗世界武者的弹指神通功夫,仙洲里也有修士修炼这种指风类的术法,通常叫做“一指点江山。” 但如此普通的术法被偷袭之人使将出来,华澜庭就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指风迅疾,且相当之凝实,没有无极境的水准根本发不出来。 这也罢了,指风虽快,却有雄厚的气息后发先至,迎面将华澜庭的闪避空间封了个结结实实,这是普通无极境大能都做不到的。 华澜庭并不莽撞,出了山门后一直提摄心神提防,怎奈他和峰高上人剧斗一场,状态比全盛之时差了很多,所以吃了亏。 元识是发现了异动,但他身体的反应慢了半拍,不能御之于外围,只得以“庭前明月”镜硬挡,而后双手一分,以金丝铁线使出“撇捺人生”,迫使对方的第二击落空。 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华澜庭不敢恋战,这回轮到他转身逃走。 偷袭之人被“撇捺人生”阻了一阻,没有再追赶上来,但发出了声音。 “哈哈,几位朋友,该咱们‘四眼大联盟’出场了!” “自在万象门已是疲惫之师,讨伐联军也溃不成军,双方斗了个两败俱伤,正是我们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时候。” “听我的没错,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收了此地,从此梦笔生花山,就是大家一展抱负、称霸五洲的根据地。” 华澜庭听得清楚,心里震惊。 这个声音他识得,非是旁个,正是那一直不见踪影的血云魔道宗宗主,古崖居! 他在说什么? 他不是讨伐联军的主事者吗? 怎么又冒出一个四眼儿大联盟?还几位朋友?渔翁黄雀? 带着一团问号,华澜庭逃进了山门。 这时一部分联军修士已经逃了出来,还有大半没能出来,万象门弟子在后掩杀,护山大阵的两翼很快就能合拢封住主山门。 刚进山门,天象突然开始变化了。 适才一场大战,说是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只是形容战事激烈,战况惨烈,实际上此时正值旭日东升,寥落晨星和浅浅弯月仍高挂天幕,本是风轻云淡的大好天气。 然而须臾之间,风云色变。 天色在短短时间内就变得阴暗似锅底,铅云笼罩,如同夏日风雨欲来之前般沉重压抑。 天气并没有变化,这一方面是人的心理作用,另一方面的确是有东西造成了梦笔生花山四周和上方的空气中发生了气息的变动。 这种明显而怪异的异象,让一追一逃的万象门和联军修士都在惊惧过后暂停了打斗,停下来观望。 没让大家困惑太久,山外之人自己解开了谜团。 古崖居又发出一阵长笑后说道:“大家好,大家早。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本尊古崖居,执掌东方殊玄仙洲血云魔道宗,给你们先介绍几位好朋友。” 另有三道声音接连开口,俱都是修为精深之辈,话声响彻山谷、覆盖四野,方圆十数里之内都能听闻。 “本座燕北平,来自中央厚土大陆,太和教与天一派的总瓢把子。” “区区在下窦朔,华言神域体魔宗新任宗主,全权代表华言魔修问候大家。” “老夫米忧郁琪罗,西方妙高圣地地圣教教主,代表三圣山前来拜会诸位。” 众人先是讶异于联军总指挥古崖居扑朔迷离的角色,后又震惊于后三人的身份,还没咂摸出滋味的时候,古崖居出言为大家解惑。 “都不用胡乱猜了,是时候让你们明白了。” “简而言之,五块大陆分割已久,各自内部乱象不止、纷争不断,修真环境日趋严苛。” “我们四位,合作创立四眼大联盟,有志于一统五洲,为所有修士谋福祉。今后大家统一修炼资源,统筹修炼路径,和平发展,旨在诞生出更多的得道飞升之士,岂不美哉?” “这简直是胡扯!你血云魔道宗才是害群之马,太和教天一派刚发动了对我们的战争,三圣山图谋仙洲已久,魔修更是嗜好杀戮,我看你们才是狼子野心,要祸乱修真世界。”有人想明白了质问道。 “古崖居,你个小人!怂恿我们组成联军攻山,自己却躲在后面趁火打劫,你太卑鄙了。”有人把矛头对准古崖居。 “说的比唱的好听,是你们四个想巧取豪夺飞升仙界吧。”有人一针见血指出。 众修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一阵嘈乱之时,自在万象门一名前辈宿老猛然喝到:“守恒!马上关山门合龙,他们是在拖延时间,要破坏护山大阵。” “哈哈,老家伙倒是见机得快。不错,四眼大联盟此次有备而来,各出一件神器联手布下阵法。”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想在修真路上中道崩殂的,速速投降。否则的话,我们四方的数千精锐已分批潜入仙洲聚集在此,还有更多的人正在踏上征程。” “今后这里,就是四眼大联盟的总部,统一五洲,将发端于此。”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想清楚了,要不开山门迎接我们进入。要不,大联盟神器法阵,送你们今日就飞升归天!” 看来此事四方是图谋很久了。 外陆修士进入仙洲不是很难,但几千名异地强者能不被察觉地潜入和聚集,没有血云魔道宗在暗地里的策划组织和接应安排是不可能的。 守恒真人现在顾不了许多,刚经过一场大战,现在弟子们和还未出山门的联军修士状态不佳,出去战斗必不是以逸待劳,并有四件神器助阵的大联盟的对手,与其力拼,不如先拒强敌于山门之外,再谋良策。 守恒真人在几个闪念之间做出了决定,一面通知天地万象炉器灵全力封山,使护山大阵重新完整,一面高呼: “各位仙洲同修道友,如今真相大白,四眼儿大联盟居心叵测,煽动大家与我自在万象门为敌,实则是古崖居引狼入室,联合外人要霸占灵气最佳的殊玄仙洲,然后再欺压其他大陆,谋取他们的私利。” “我们,仙洲生,仙洲长,岂容外敌侵我家园!” “去他妈的顺他者昌。顺他者,不如娼!” “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在场之人,适逢其会,粉碎这一阴谋首当其冲,当仁不让。” “现在贫道合龙护山大阵,希望大家捐弃前嫌、同仇敌忾。” “请诸位按照贫道的指令,有序退离山门,在指定地点集合,我们好共谋抗敌大计。” “请大家放心,不要混乱。有万象门在,就有你们在!” “现在,此刻,我们联手勠力护山,就是护你们自己的宗族,自己的宗门,自己的道统!” 守恒真人一番话说出,安定了联军众修士之心,大家迅速根据指示安定了下来,天地万象炉器灵也将护山大阵合龙。 如今的形势也是怪诞,护山大阵重启,外面变成了四眼大联盟,里面,自在万象门反而和讨伐他们的剩余联军修士结成了同盟。 周翕长老忙得脚打后脑勺,协调本门内部和联军修士的安顿事宜。 华澜庭,在几天之内,又一次被召进后山斗极群峰议事殿,又一次要商议抗敌之事。 第一次会议上,守恒真人谈笑风生、举重若轻,作为掌门,他必须要有所担当,带给大家信心。 第二次会议上,尽管前山失守,守恒真人仍镇定自若、不急不慌,这是一门之长该有的风范。 但这次会议上,不能说愁云惨淡,守恒真人的脸上,却神情凝重,阴晴不定。 局面,看来是真的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了…… 第457章 问个路哈 守恒真人拂尘一卷:“此次召大家前来议事,概因形势不容乐观,贫道先来说一说。” “首先,好的方面。” “其一,护山大阵已经合龙,暂时挡得住狗屁四眼儿大联盟神器法阵的攻击。” “其二,情况变化,周翕已经和联军残余各宗门修士说妥,大家化敌为友,齐心协力,共渡难关,他们愿意听从本门的调遣。” “其三,逃出去的修士总有能避开四眼儿大联盟截杀的,他们会把情况传出去。现在内鬼联合几处外敌侵入,四擘盟和仙洲众门派或迟或早会前来救援,也会搜寻阻拦敌人的后续队伍进入仙洲。” “但是,不利的因素更多。” “首先,零散的驰援无济于事,仙洲里的各方道友同修们,要想大规模组织起来并赶到这里,往少了说,也要三五天时间。” “对方想的就是打这个时间差,在这几天里迅速拿下梦笔生花山作为立足之地,然后太和天一、三圣山和南方魔修会大举进犯,里应外合,蚕食瓜分我殊玄仙洲。” “其次,我们和联军修士在前些天里拼得太狠,人手和实力大为削弱,如果失去护山大阵这个屏障,难以抗衡四眼儿大联盟挑选出来的数千精锐修士之师。” “因此,关键就在于护山大阵能不能坚守住几天的时间等来援军。如果可以,那时内外夹击,四眼儿大联盟的计划就会流产。如果不能,后果堪忧。” “贫道和天地万象炉器灵沟通过了,局势不大妙。” “天地万象炉业已复原,本门也不止这一件神器,阻挡一时问题不大。” “但是,本门神器中,天地万象炉偏重于防御,像万象新天泉侧重于滋养治疗,都不是攻击型的杀器,所以只能被动防御,无法破开对方的法阵占据主动。” “宿老们已经看过,对方以大手笔利用四件神器布下法阵,前后左右包括天上地下都围困住了我们,不但天地万象炉无法承载所有人遁走突围,而且无时无刻不在消磨护山大阵护罩的能量。” “根据器灵大人的推算,三天,最多三天,我们最多只能坚持住三天,然后就会无所凭依,不得不和四眼儿大联盟短兵相接。” “那时,援兵集结起来赶到还好说,不然的话,形势危矣。” “就没有其他出路了吗?”有长老问道。 守恒真人摇摇头:“难。除非……除非有人能突破到飞升之境,挟得道之威势,毁掉对方的神器,镇压对方一众大能,危局自解。” “再有,就是本门能够再出一件神器,才能坚持到援军到来,或者打破法阵的封锁。” 众人沉默。 这两样,任何一个可都是需要大机缘、大气运才能出现的奇迹。 守恒真人道:“今天让大家来,就是想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坐以待毙,不是本门的风格,我们有死战的决心,但哪怕是万一的希望,也值得在这三天里试一试。” 一片静寂之中,被特地请来列席会议的华澜庭的老师,洞明峰的风火伦起身说了话: “启禀掌门,别的我不懂也不太清楚,要说本门之内,当下来说,什么宝器是最具有升级为神器潜力的,非华澜庭那小子的金丝铁线莫属。” “这样?那你可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到?” 风火伦苦笑:“惭愧,不能。金丝铁线材质极为特殊,炼化升级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和大量材料辅助,三天是痴人说梦了。炼制神器,并无捷径可言。” 这说了和没说一样。 这时,同样前来列席会议的客座大能子鼠突然插言道:“你那是常规之道,据我所知,要想成就神器,有一速成之法,就是以这方世界的本源之力加持,立竿见影,一蹴而就。” 别人不知道,华澜庭清楚子鼠是天外来客,他的见识说法自然与众不同。 世界本源…… 这个当口,是大家畅所欲言的时间,任何匪夷所思的想法都可以拿出来探讨,如果无果,就只有背水一战了,所以没有人笑话风火伦和子鼠的不羁之语。 万象门硕果仅存的宿老之一听后说道:“故老相传,我们所在世界的本源,只存在于北方太初魔原的极北之地。” “那里神秘莫测、凶险无比,据说有不少神兽的后裔守护,无极境顶尖大能也讨不到便宜。” “有史料记载以来,不是没有人尝试去获取,但从没听说有人成功过,或者即使是成功了也没有公开过,去的人几乎都陨落了,少数侥幸回来的也绝口不提。” “总之,随着时间的流逝,后来就再没有人敢于深入进去了,成了虚无缥缈的传说。” 还是虚无缥缈,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在众人又陷入沉默的时候,天地万象炉器灵浑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既然都没有办法,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华澜庭这小家伙之前曾一言点醒于我。” “换个心境,换个角度和维度,山穷水尽疑无路,当你经过曲径通幽处后,未尝不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试试又没坏处,试试顶多是逝世,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华澜庭,你愿意试试啊,还是逝世啊……” 华澜庭:“我……” 守恒真人殷殷的目光望过来:“孩子,器灵大人不会无缘无故发话。现在这里,有你不多,没你不少。你,可愿意?” “我……” 什么叫有我一个不多,没我一个不少啊?既然我是这么鸡肋的一个人,还叫我去试试? 这不是让我做逃兵吗? 怎么去还不知道,更不知道怎么得到世界本源,万一回不来怎么办?得到了又怎么回来?回来了还赶得上来得及吗? 掌门慎之,一系列重大问题需要解决啊。 “哼,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的,这还是那个天纵奇才、际遇无限的华澜庭嘛?等全部答案都有了,黄花菜都凉了”,守恒真人道,“就这么定了,本门的存亡中兴与否,都寄托在你一人身上了,贫道都羡慕你。” “不要再说了。这,是命令!” “死马当着活马医,好歹是个念想。” “当此非常之时,该有非常之人,去做非常之事。” “此事,非同凡响,非比寻常,非你莫属。” 华澜庭缩了缩脖子,尽管非常无奈,只得表示,非常乐意,非常荣幸。 为毛总是觉得自己是被算计了呢? 事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定了下来。 随后,几个大人物商量了一番怎么送华澜庭出去,但也就是这样了,出去后,一切但凭天意,后面的事谁也说不准。 华澜庭只来得及和风清隽打了个招呼,就被送进了万象新天泉,在那里治好了被古崖居打得吐血的伤势,并修复了雷丹本源的损耗。 出来后,总算在临出发前和林弦惊等人见了一面。 华澜庭愁眉苦脸地说:“老哥,赶紧给兄弟我算一卦啊,此行到底是吉是凶?” 林弦惊拍着胸脯道:“哥们儿,你一路走来历尽凶险艰辛,如今也该着顺当一回了。” “但放宽心,诸天神佛保佑,我们天机术数界未来的四大巨子联手卜卦,算得你此去厚积薄发,水到渠成,易如反掌观纹,必将王者归来,拯救万千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真的吗?听你这判词很儿戏啊” “假的。” “你管它真假呢?说好的石灰精神呢?别人越泼你冷水,你的人生越沸腾。” 华澜庭翘起大拇指:“够兄弟。左右去的不是你……” 四神器锁山,全员突围不可能,送个把人出去还是可以的。 自在万象门供奉殿和长老会全体出动,天地万象炉器灵亲自出手,在万象新天泉的配合下,在法阵上打开了一个临时性的小缺口,并以浩大的能量支持华澜庭发动了大穿送术,实行长达几万里之遥的超远距离传送。 目标,北方太初魔原极北。 具体地点,没有。 随机降落。 华澜庭,落在一座山峰之上。 定神,极目远眺,他被眼前的景色迷住。 魔原极北,并不是想象中的冰霜冷冻的苦寒之地,而是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一望无际的,是鲜活的绿色。那是草原草甸,阳光从云层透下,光影斑驳,或清浅茵茵平整如毯,或深邃柔和起伏似海。 大片大片的,是凝重的青色。那是高山,是丘陵,是森林,山地巍峨秀美,森林清新奇幻。 错落掩映的,是肃穆的红色。那是寺庙,是僧袍,是宗教人文的气息,还有的是丹霞地貌。 泛着金光的,是神圣的黄色。那是庙宇的金顶,是随风而动的经幡和转经筒,以及僧侣的毡帽。 作为背景的,是醇净的蓝色。那是一碧如洗,看久了好像整个人都融化进去的蓝天,是清澈见底的湖泊。 穿插其间的,是纯洁的白色。那是终年不化的雪山,是壮美的冰川,是变幻的白云,是悠然的羊群。 星星点点的,是神秘的黑色。那是牧人的帐篷,是成群结队、远看固定不动,散布在草原上的牦牛群。 好美。 哞的一声,将华澜庭从痴呆中拉了出来。 定睛一看,一头青牛不知何时立在了华澜庭的前方,嘴巴正在嚼动着反刍。 华澜庭眨了眨眼,以他无极境的修为,居然没能察觉这头青牛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华澜庭警醒。 此地虽美,可是神兽后裔出没之地,万不能大意。 左瞧右看,华澜庭没看出来这只牛有什么特异的地方,他试着说了句:“那个,你,您好。” “天气不错,风景也好。我,想问个路哈……” 第458章 世界本缘 华澜庭看不出青牛的底细,只是出于谨慎突发奇想,本以为是自说自话、自言自语,没成想那头青牛居然口吐人言回应了他: “你也好啊。小伙子,挺有礼貌的,你想去哪里?” 华澜庭被唬了一跳,好在他见多了异兽,此时知道此牛必不是凡物,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有求于牛,还是老老实实为妥,遂恭敬答道: “小子东方殊玄仙洲自在万象门弟子华澜庭,来这里是想寻找世界本源。” “哈哈,你倒实诚,不像有些人偷偷摸摸、遮遮掩掩。既如此,老牛告诉你,你,来对了地方。” “此地,就是世界本源所在之地?前辈,能否为晚辈指条明路?” 青牛抬首看向山下:“世界本源,又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也不是金条银砖,要珍而重之地锁在盒子里,埋藏在大家找不见的地方。” “这里,就是啊,到处都是。” 华澜庭也随之看向山下的七彩世界:“眼前景象,确是和谐,但我没发现世界本源啊?” “你说对了。世界本源,本质就是和谐。所有的东西,各归其位,各安其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没有焦虑恐惧,一切自自然然。” 华澜庭似懂非懂:“这里很美,当然很好,能让人平静下来。不过,我要的是世界本源。” 青牛说:“我曾经听到过一个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不对,是从前有片海,海里有条鱼,它跟一条老鱼说,我要找大家称之为海洋的东西。” “海洋?“老鱼说,“你现在就生活在海洋里啊?”。 “是吗?”小鱼说,“这里只是水,我要找的是海洋。” “很多人,都是这条小鱼,觉得眼前的生活不过是水而已,他们一直在孜孜以求一种叫做海洋的东西。“ “他们总认为,在现实世界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更加伟大的地方,可以称之为——梦想的彼岸。” 华澜庭说:“这没有什么不对和不好吧,这难道不是人生的意义吗?” “梦想和意义都具有一个特征,就是它和现实之间一定有着相当大的距离,为了跨过这段距离,为了更好地生存和生活,人们才会有昂扬的斗志。” “嗯嗯,老牛没有说梦想不好,或者意义实际上并没有意义,向往一个更好的生活本身是积极的,不论是源自于欲望,还是源自于恐惧,或者其他的什么。” “人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是被意义驱动的。绝望的时候,有信仰、有追求,有使命未达感觉的人,更容易活下来,活下去。” “问题是,如果你一味只顾得盯着远方那个更好的生活,就很难看到和享受当下的生活。” “于是,你就会对日常的生活和周围的事物感到不满和厌倦并忽视,一心所想,都是如何离开、摆脱、超越现在的生活。” “当你到了一个目的地,曾经的梦想之地又会成为普通,你还会向往下一个风景。” “这就叫做——附近的消失。” “总有你达不到的地方,难道生活就一直没有意义吗?” 华澜庭有些迷茫:“我也喜欢与有情人做无聊事的闲散时光,但是,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没有用。” 青牛说:“平庸无聊的乐趣其实很多,稍不注意,就会消磨在成功的压力里。” “追求功成名就,去到彼岸,实现梦想,才叫成功。人们甚至不会去质疑这个想法。” 华澜庭反驳道:“我们不是一个人,我们的存在不仅要满足个人的需求,还要满足周围人和所在世界的需求。” 青牛说:“这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能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抽打自己而忙碌地转动,以获得一种麻木的踏实,你要学会从每一天里,从平凡平常的每一天里,看到价值的存在。” “所谓惊天动地的成功者只是少数。生活本身,更多的是由无数普通人的生活所组成的。” “生活的意义,其实就蕴藏在普通而枯燥的周而复始当中,就像修真者们的一呼一吸一样,平静而平常,却给了他们生命的能量。” “每一点小小的微光,汇聚起来,才照亮了这个世界。” 华澜庭深吸一口气:“这里的景色很怡人,空气很甜美,生活很惬意,可我还有自己的任务和使命。” “有人说过,我们都是宇宙的囚徒。我想冲破天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青牛说:“外面的世界,应该也很无奈和残酷吧。” “你不懂得时不时停下来,去感知、去热爱,去和周围的一切建立联系,去体会栩栩如生的细节,没有微观的体验,只追求宏大的史诗,永远也没有个尽头的。” “人各有命,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只是人们不知道而已。” “何为命运?”华澜庭问。 “命好比一驾牛车。” “有的拉车的牛天生强壮,而牛车又配置豪华,乘坐舒适,经久耐用,有的是老牛拉破车,小牛拉大车,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而运就好比是脚下的路。” “有的路颠簸蜿蜒,再好的车走起来也缓慢费劲,还会有翻车的风险,有的路则平整宽敞,什么车走起来都轻松畅快。” “有的选吗?”华澜庭又问。 “你的选择,那也是命运的安排。” “接受现在的自己,对生命有敬畏之心,既要抬头看路,也要懂低头赏景,和自己的内心和解。这样的话,不论崎岖还是平坦,不论是高光时刻,还是至暗时刻,你才能安之若素。” 华澜庭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这么宿命的吗?我可以接受命运的安排,尽量做到抬头看路,也会停下观景,不管遇到什么路,都处之泰然。” “但是,我更愿意相信,小牛瘦牛也有长大强壮的时候,强牛快牛也有变老衰弱的时候,老牛慢牛也要坚持走下去。”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车到山前必有路。” “路好路坏,总是让车、让人走的。” “在紫微斗数里,同一时间出生的人,同盘而不同命,就好像同一张地图,会走了不同的路,到了不同的地点。或者说,同盘的人组成了一张大饼,每个人取走的是哪块而已。”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命运是复杂的,现实生活也是,命盘并不能决定全部。” “本身的天性,时代大环境,生活小环境,阴阳风水、带来的福报,现世的因果,所有的内因和外缘,构成了立体多维的命运。” “人的命盘展现的,是具体到个人所能有的全部可能性。你当然不能跳到别人的命盘里去生活,但在你自己的盘里,人是可以选择的。” “这需要足够的能量。” “是积累福报!还是败坏福报?” “大方向对了,路终会走宽的。” 青牛哞了一声:“有些意思,不错的娃娃。本牛官宣,你有资格获取一道世界本源。” 华澜庭讶然:“这么简单?您能做主?” 青牛似乎咧嘴笑了:“就是这么简单,世界本源,世界本缘嘛。” “你来了,恰巧遇到我今天值守,能和我有这么一番对话,没什么对错之分,让我觉得舒服,这就是缘份。” “这么随便的么?不是说本源之地凶险无比,顶尖大能也可能身死道消、折戟沉沙的吗?” “那是一道门槛而已。” “世界本源,总不能人人唾手可得吧。” “我们很久以前就放出话去,制造出一个高不可攀的恐怖恐慌的障碍,久而久之,就没人敢轻易前来了。” “其实,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你敢来到这里,只要你能来到这里,只要你没让我们讨厌,都能如愿以偿。” “只不过,有缘得到的,我们会让他或她不要说出去。” 华澜庭心说,这门槛还真是,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好算计啊。 “你,要世界本源做什么?” 华澜庭走上前去,掏出金丝铁线:“我想以之炼制出一件神器。” 青牛伸出牛舌一卷,华澜庭只觉眼前一花,金丝铁线就被青牛吞进了嘴里。 青牛咀嚼了几下,还打了个饱嗝,然后张口吐了出来:“味道不差。” 华澜庭不知自己该不该嫌弃,忍住垫上个手帕再接过来的冲动,取回了金丝铁线,问道:“这就好了?” “不然呢?小菜一碟,小事一桩,本牛就是这么牛气冲天,反刍隔夜草料炼器的本事天下无双……” 隔夜饭? 华澜庭听得喉头微动,只好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多谢了。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本就是世界本源,公共物品,我们只是代持,有缘者得之,要劳什子酬劳。” “我说你小子,赶紧的吧,你的宗门,遇到麻烦了,可还等着你回去力挽狂澜呢。” 华澜庭还没来得及询问怎么回去,只见青牛不待扬鞭自奋蹄,明明在前面,一脚却踹在华澜庭的腚部,他的人腾云驾雾就飞了出去。 好嘛,这一个世界波大脚开的,华澜庭直接就落回了梦笔生花山。 晕乎乎的,华澜庭暗道林弦惊等天机四子之语果然诚不我欺,自己终于时来运转,此行异常顺利,没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任务。 青牛之言也不虚,自在万象门此刻,正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刻。 第459章 箫剑挽澜 自在万象门已经抵挡了两天多。 护山大阵尽管以防御为主,各个主峰上发出的多彩光柱仍可对外产生威胁,而且光幕护罩的形状变化多端,不断变形以应对对方神器法阵的威胁。 但是四眼大联盟的四神器法阵同样精妙无方、变化无穷,依靠着数量优势慢慢蚕食消磨护山大阵的能量。 此阵名为“四不像”大阵。 说来也是奇怪,阵势的变化竟然与自在万象门的自在无极功十大境界有异曲同工之妙。 四件神器经常通过变换位置展开攻击,比如排成一排,形成一字长蛇阵。 护山大阵的光柱如果攻打一端,一字长蛇阵的另一头就会掉转过来,形成二龙出水阵予以压制。 时而中间部位会突前,又演变为天地三才阵。 有时则是两头回撤,形成了四门兜底阵。 而当四神器互相穿插,会变成为五虎群羊阵。 有时又会按照六丁六甲排列,即六丁六甲阵。 此外,当其中的一半阵型拉伸成可任意弯曲的曲线,另一半还是四门兜底阵时,阵势化作北斗七星阵。 全部环绕一圈,按八卦图布阵变成方形时,即为八门金锁阵。 如果按九宫格排列,每格交互犹如一体,称为九曲连环阵。 最后还可变成十面埋伏阵。 双拳难敌四手。 自在万象门和其他仙洲宗门众志成城固守的护山大阵,终于在四眼大联盟四神器法阵不间断的侵消下,行将崩溃,而四擘盟组织的主力援军还没有赶来。 山门之内,所有修士已经列成数个战队集结待命,人人脸上带着悲壮之色,就等着大阵失守时,和冲进来的大联盟修士们决一死战。 华澜庭,此时正从空中,呼啸而来。 青牛这一蹄子,并不是踢得华澜庭在天上飞行了几万里,而是帮他撕裂空间穿梭回来,是类似高级版的“寸步千里”缩地术的法门。 华澜庭和去的时候用“大穿越术”一样,接力撕裂空间旅行了几万里,因为毕竟不是动辄千里之遥瞬息即至的仙家法术,他在路上来回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总是在最岌岌可危的时刻回来了。 飞临梦笔生花山上空,一旦从云端出现,华澜庭立即观察下方的形势,知道正是需要他力挽狂澜的时候。 此时“四不像”大阵处于四门兜底状态,四件神器正从四角压迫护山大阵。 华澜庭如今也是神器在手,他打算个个击破,抢在护山大阵崩碎之前先行毁了“四不像”大阵。 看准离得最近的,由南方华言神域新任体魔宗宗主窦朔主持的一个神器阵眼的位置,澜庭取出了他的金丝铁线。 金丝铁线升格为神器之后,变化更加如意随心。 华澜庭在路上早想好了神器新的形态,这是他和风清隽在以前闲暇时偶尔聊天说起过并说好的。 金丝铁线新的主形态是一支长长的洞箫。 箫为古乐器,通常以竹管编排而成,称为排箫。 排箫以蜡蜜封底,而无封底者称为洞箫,单管直吹、正面五孔、背面一孔,发音清隽婉约。 金丝铁线新的副形态是剑,从洞箫上方伸出利刃而成。 有诗云: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 剑,是豪情壮志,犀利之笔。 箫,乃温婉柔肠,缠绵情思。 侠士佩之,一文一武,行走天下。 正可谓——来何汹涌须挥剑,去向缠绵可付箫。 华澜庭的神器洞箫一头探出剑刃,他的人风驰电掣般刺破虚空,自天而坠,直奔阵眼之一。 体魔宗主大能窦朔立时察觉,此当破阵的关键之时,不容有失,虽见华澜庭来势汹汹,他不得不飞身而起阻挡,正撄其锋。 华澜庭怎会在这时留手,他气息鼓荡,全力出手,以“道光一击”直戳窦朔。 华澜庭第一次以神器发出带有仙意的“道光一击”,更兼声势中挟着青牛一脚撕裂空间的穿梭之余威,饶是以体魔宗外门神功见长的窦朔也难以匹敌。 道光一击凶悍绝伦,隔着老远就破开了窦朔的护体真气,在他的下腹一侧开了个血口,差点儿就洞穿其肉身。 真气一泄,窦朔哇呀怪叫一声,翻身就逃,带着一条滴血的痕迹一溜烟儿遁走。 在华澜庭余势未尽的攻击下,洞箫剑刃继续下击,打在阵眼之上,失去了窦朔的掌控,这件神器被华澜庭一剑刺入,挑起,随后猛然发力一搅,虽未毁掉,却是神威不再。 “四不像”大阵的一个阵眼被伤到,大阵马上歪斜,运转滞涩,威压顿减,连带阵眼周围的大联盟修士都受到波及,死伤无数。 华澜庭没有停顿,一个寸步千里闪烁,就到了米忧郁琪罗镇守的另一个阵眼旁。 魔鬼大陆桥天堑消失,三圣山已在紧锣密鼓备战东侵,并应古崖居之邀,先派了米忧郁琪罗带人过来打头站,不想又碰到了华澜庭。 华澜庭今非昔比,修为提升且有了神器助阵,不再是那个要靠神龟圣母才能脱身的时候了。 华澜庭心里清楚,他的目的是毁阵,不是和米忧郁琪罗决出个高低上下,所以他瞬移几次摆脱了对方,剑刃再次弹出,落在第二件神器上面。 他有自己的计较。 刚才是以术法之威和神器本身之利重创了阵眼,这次动手不再有第一次的威势,所以华澜庭动用了洞箫中蕴含的那一道世界本源的力量。 世界本源之力,光听听名字就够拉风的,可以想见得到是何等的不凡,虽然不过是沾染的一丢丢而已,那也不是米忧郁琪罗掌握的神器能够扛下来的。 本源之力一出,此处阵眼神器直接只剩下了个外壳,内里的器灵奄奄一息,再想恢复如初,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这还不算,在华澜庭的控制下,本源之力散逸而出,不但大量大联盟修士魂飞魄散,米忧郁琪罗也被擦伤,看着还能快速逃走,实际上修为已是大损。 略缓了一口气,华澜庭赶奔由中央厚土大陆太和天一总教瓢把子燕北平镇守的第三处阵眼。 燕北平惊怒交加,接连两件神器被华澜庭一人几乎毁掉,四不像大阵已经是摇摇欲坠,他们的优势不再,可算是功败垂成,上次在中央天井里据说也是被这个小子搅了局。 燕北平其人野心勃勃,有自己的一番宏图大志,却在华澜庭手下一再吃瘪,心中气苦,大招杀招迭出,要立毙华澜庭泄愤。 华澜庭毕竟独挑两处,修为不复盛时,单打独斗已不是燕北平的对手,在以“奈何桥”与“庭前明月镜”挡过数次攻击后,他只好一退再退。 但这是华澜庭的缓兵与诱敌之计,他之前缓那一口气时,除了调整状态以外,还在暗中和天地万象炉器灵做了沟通。 此时四不像大阵已破,天地万象炉没有了后顾之忧,将剩余的能量尽数倾斜在了燕北平的身上。 燕北平负伤,心知大势已去,遂带着自己受损的神器逃命去了。 四件神器少了三件,古崖居一人独木难支,此人精明阴沉,知道力拼下去最多两败俱伤,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了,竟然连句场面话都没撂下,与他的神器一同沉入土中消失不见。 四眼大联盟的四位统帅三人受伤并全部逃走,他们带来的修士本来就在两件神器被华澜庭攻击时死伤了不少,后在自在万象门与仙洲修士的共同冲击下斗志全无,很快就都作了鸟兽散。 至此,华澜庭力挽狂澜于既倒,万象门的危机已解,终于迎来了曙光。 当天,殊玄仙洲的救援大军赶到了梦笔生花山。 这些周旋的事情就不用华澜庭操心了。 除了必要留下的人与万象门进行磋商以外,仙洲修士里被蒙蔽前来讨伐的,以及和自在万象门在争斗中结怨的,基本上都先行离开了。 当晚,在简单打扫战场和安顿好外人之后,自在万象门举行了简短的庆祝活动,庆贺本门渡过危难,在波澜起伏的数次风雨飘摇中屹立不倒,等来了最后的胜利。 一番喧闹过后,众人放下心弦俱感疲惫,大多回到住处歇息。 华澜庭并没有入睡,他在欢聚义堂里打坐调息,恢复白天耗损过度的修为。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时,山里忽然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将万象门的人全部惊醒。 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敌人还敢杀个回马枪不成? 那也不至于在后山斗极群峰的方向上有变啊? 再怎么高兴放松,守恒真人和周翕长老还是安排了不少强者大能值夜的,岂能有人毫无声息地突破多道哨卡深入内部? 想归想,万象门的一众大能,包括华澜庭迅速出动,来到了声响发出的地方。 远远地,他们看见在梦笔生花神树所在的孤峰上,一道黑影昂然站立,手中举着被拔出来的、以随心铁杆兵做支撑修复好的梦笔生花神树。 虽然在暗夜里影影绰绰,到场之人都是目力强劲,此人的出现似乎在意料之外,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概因,不会再有旁人。 正是,白天里逃得无影无踪的血云魔道宗宗主,古崖居! 古崖居纵声长笑:“且住!你等都不要再往前来,谁再向前,老夫就毁了你们视为珍宝的这棵神树。” “再说了,此地已被本座以神器设下阵法,一时半会儿你们是破不开的。” “现在,让华澜庭一人过来。我们爷们儿,要,好好谈上一谈!” 第460章 一画开天 守恒真人断然对华澜庭说道:“澜庭,不要听他的,你不要过去,就算不要了梦笔生花神树,贫道也不能再让你冒险了。” “树就是个物件。人,才是真正的珍宝。他已经被包围,再翻腾,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现在咱们拿他没办法?”华澜庭问。 “嗯,器灵大人看过了,他的神器阵法不俗,天地万象炉和你我大家经过前段的大战都很虚弱,没有恢复过来。为今之计,只能是和他耗着。” 华澜庭沉默片刻:“老大,说好的非常之时,非常之人,非常之事,非我莫属哪去了?” “孩子,此一时彼一时,本门劫难已过,犯不着行险了。” “掌门,你就让我去吧。我感到冥冥之中和此人有所牵连,此事只有我能解决。” “你有多大的把握?” “多大把握不好说。人生之中,有些事,有些人,是必须直面的,无可逃避……” 守恒真人认真看了看华澜庭,同样沉默了片刻才道:“好!” “雏鹰已经长大,到了展翅振翼高飞的时候了。这次,你自己拿主意吧。” “遵从本心,天高地阔。从今以后,贫道愿你俯视苍穹,从此再无浮云遮望眼,一览群峰小!” 华澜庭一步步走向前方,直至来到悬崖边,飞身跃向孤峰。 “你来了。” “我来了。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你我先做过一场!” “好,正合吾意。” 华澜庭手执洞箫,使出浑身解数,疾风骤雨般攻向古崖居。 古崖居空手接战。 孤峰上方,阵法圈内,两人在几十丈范围内的空中你来我往,各施绝艺,打成一团。 先是华澜庭主攻,他把所会的术法大招妙式一一使出,古崖居借助他的神器阵法辅助,以拳法指法从容应对。 随后古崖居展开反击步步紧逼,两人越打越近,最后在方寸之地近身缠战,古崖居凌厉奇特的攻势也均被华澜庭以神器洞箫的“温婉柔肠气、去向缠绵劲”一一化解。 打到最后,两人不约而同收手,并同时说道:“好生奇怪!” 华澜庭之所以一上来就抢攻,是因为他进入孤峰范围内以后,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明白,因此想通过斗法来寻找出端倪。 果不其然,他的术法妙招似乎在这里发挥不出十成十的威力,不论是十三层的五雷鸣光掌这样的纯阳雷法,还是“道光一击”这样糅合道蕴佛光仙意的杀招,都隐隐然被古崖居阴沉的气息克制似的,不能给对方造成足够的伤害。 反观古崖居,他也同样感到疑惑。 他曾经出拳一握就止住了华澜庭以“大穿送术”遁走的势头,也曾以“一指点江山”偷袭,致使华澜庭吐血而逃,但现在不管他的招法如何诡谲歹毒,都被华澜庭浩然的气息与洞箫绵密的防守压制,难以取得意想中的战果。 他们两人明明所修不同,却如同太极图中的阴阳鱼,既相斥又相生,既相克又相合,谁也奈何不了谁。 停手以后,华澜庭沉思,古崖居也在盘算,而后又同时开口。 华澜庭说的是:“你想谈什么?” 古崖居说的是:“不如谈谈吧。” 两人隔着不远席地盘坐。 古崖居道:“梦笔生花山,斗极群峰地,是这方天地灵气最充沛地方之一。既然要谈,不如就说说得道飞升之路。” 华澜庭说:“好啊。古宗主活久见,比我见多识广,愿听高论。” 古崖居:“老夫所知的神、仙、妖、精、人、鬼体系,似与世间传说稍有不同。” “神,指的是先天尊神,有说是人神共存时代神族的后裔,有说是各族智者的化身,或者是其后代与弟子,总之有所谓的神界存在。” “神界曾有动乱,自那以后,人间不再产生新的神,出现了替神界管理世间和灵界事务的仙。” “这仙嘛,是和神不同的,是神册封负责专门管理灵界的灵,大多有着人的身份,生前死后替神做事,为神在灵界的代理人。” “现世的人和灵界的仙,是很难遇到先天尊神的。据说仙界也有大难小劫,只有在躲避劫难的时候,或者有仙使定期巡视的时候,才有可能碰上神。” “最早的妖,是神对通过修炼得到了形影却没有得到他们封册的动物的称呼,后来被神界除名或私自下界的神仙也被称为妖。” “对大多数妖来说,能够认仙为师并经过举荐上了谱系,称作名列仙班、得成正果,可以名正言顺地行走灵界,既能正大光明地修行,也能不受其他灵物的欺负。” “有少数最早的大妖,除了怕被消灭之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后世的妖,更多的是私自下凡或被贬的神仙,都有自己的师承,他们在灵界人间以幻化的形象出现,如果做了不好的事情,不易被追查,所以有很大的自由空间。” “正因为如此,妖最怕被打回原形,被认出来历后会受到严重的惩罚,再想重列仙班就难了。” “精与妖不同,精是动物、植物受天地之气长期滋养而得了形影的灵物。精通常幻化为人形在外面活动,称之为‘怪’,它们最怕的是被找到本体所在,本体被毁就没了根基和法力。” “至于鬼魅,是人和动植物灵兽死后形影尚存者,人为鬼,其他为魅。” “鬼魅是不怕死的,因为它们已经已经死过一次,鬼魅怕的是魂消魄散。” “人为万物之灵长,最容易产生慧根,人身又是个好器物,是以人间为神仙所眷顾和迷恋。” “主要在于:一是仙神遇到大难小劫或仙气耗尽时,可投胎转世到人间保持元灵不灭,其中转世比投胎更保险些。” “二是神可以从人间选出仙种来,增补新的灵界代理人。” “三是仙可以靠人间香火来滋养。” “因此,当很久很久以前诸神离开人间并培养了仙来处理灵界事务后,仙因为有更长的寿命和有各种神通,修炼成仙为人、鬼、妖、精所向往。” “据推测,第一批的神之间有分歧,有的神族曾册封了大批的仙,但由于为祸人间没有得到广泛认可,于是天地灵气被断,以防出现更多这样的仙。” “于是这些被封的仙另辟蹊径,通过哄骗和强迫的手段让人们供养,让大家对神仙产生惧怕依赖的行为来获得仙力。” “后来,有神将《易》传之于世,让人们认识到凭自己的力量也可断吉凶,可以修炼成仙,而不必事事不问苍生问鬼神,以此一招对抗提倡供养仙界的那一批仙,并相继册封了一批散仙,为的是防止仙界不断扩大,众仙为了从人间获取信仰而干扰人间事务。” “总之,长久下来,神仙之间存在互不隶属、各自为政,又互有争斗的情形。” “再后来,很多神仙分批转世到人间传播思想,教会世人更好地独立生存,即所谓的百家争鸣时期。” “但是,这些神仙和思想之间存在纷争,同时又有佛家和其他西方的外灵进入,争来斗去,逐渐产生了常设管理机构天庭地府,演变为道门、佛家、散仙大妖和其他西方神等等共存的局面。” “由于神灵太多,世人的信念之力不足以供养,天庭正式确立了吸纳人间香火供奉的体系,影响了后世修仙的模式和标准。” “久远以来,成仙途径主要有几个。” “道门途径是最快的。起初是为了对抗外灵,所以需要能打,只要资质好,其他条件可以次要,所以术法、神通、炼丹等得到发展,后来的条件逐渐趋于严苛,但整体上比较驳杂。” “佛门的途径相对更难,最初是不必有神通的,并且是有名额限制的,主要通过启迪世人智慧得到佛界认可、投胎转世得到继承、受世人广泛景仰供奉三个路径。” “第三是百家途径,即在人间传播各种智慧,受人信仰后成仙。” “第四是儒家通道,这个通道由于一些原因有时开有时闭。” “另外,在各方争夺激烈时,曾有妖精得到仙人接受入仙籍的临时路径。” “演变至今,凡与世间打交道的灵界,最后都通过宗教派别获取信念尊敬。” “道门形成了比较严格的传承体系和制度,虽有内乱,但较少干扰凡人世界。” “道门的问题在于之前的仙灵册封过多而世间香火有限,所以即便道法精深也不易成仙,需要机缘气运。” “佛门中,只有通过教导大家积德行善、广传智慧一途最易成佛。” “但是事分两端,人们越愚昧时越容易获得供养,人们皆开启智慧时,人人可为佛。所以,佛家在世间的传播存在较多的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现象。” 听到这里,华澜庭微微颔首:“澜庭受教了,古宗主之语,不失为一种持中之言。” “着实可叹啊。” “人获得智慧后,更多的人不愿意去供奉神仙。仙灵们依靠众生信仰而存在的空间会……” “或许今后,再想成仙,需要寻找新的出路了。” “但是,致人昏聩愚昧,又好像并非人们存在的意义……” 话锋一转,华澜庭又道:“听了古宗主的话,加上我此前的理解,想要成仙,关键是需要解决能量的问题。” “可以是自己比较彻底地解决,进入不增不减、不生不灭的状态,飞升的高道和成佛的高僧有做到的,我们应该还不行。” “第二种,是从外部获得足够强大的能量且可以持续地供给,从而保持自我意识长久的独立存在。” “而能量供给的来源,可以是人的信念信仰之力,也可以是天地山川的灵慧之气,或者是日月星辰的能量,等等。” “你说得对”,古崖居忽然狞笑道,“既然有等等,那外部能量就还可以包括第三方的力量。” “譬如说,你的力量。” “如果,我吞噬了你的能量,夺取了你的造化。你说,你告诉老夫,是不是就可以立地成仙了呢?” “古崖居!小爷就知道你打得是这个主意。” “巧取豪夺,伤人性命,成全自己,这就是你的成仙道吗?” “怎样?不可以吗?” “你说的他人信仰、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不都是自己以外的能量?我要了你的,又有什么分别,又有什么不合适的?” 华澜庭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古崖居,也许你错了,或许你没错。” 华澜庭提高声音,厉声道:“但,那是你的道儿,你的路,不是我华澜庭的门道!” “今时此地,既然话不投机道不同!华某不与你分对错,只与你定高下!” “好啊,年轻人,毕竟嫩了些,你上当了!” “为什么费尽唇舌和你说些有的没有的,只因老夫要借用梦笔生花神树天生地长的宝地,炼化神器!” “只有在这里,只有你在场,只有在你和我属性相克又相生且同源的气息的激发下,老夫才能炼化得了神器为己用,才能夺取你的造化,成就我古崖居的造化,才能位列仙班!” “哼哼,老匹夫,你既然这么明白,就不知道反之亦然的道理吗!” “拜你所赐,我在这里亦有所感悟。你得利,我也受益。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那又怎样?凡是外物,皆可为我所用。” “而你呢?空具灵性慧根之身,却有悲天悯人的迂腐。” “你不懂趋吉避凶置身事外,你不愿炼化洞箫强化自身,你不舍吞噬老夫夺我造化。” “你,拿什么和我斗?!” 华澜庭不语。 古崖居有一点说的对,梦笔生花孤峰他不是没有靠近过,但此时有了古崖居之后,此地对他在灵智心性上的明悟有着非常显着的增益,加上他在剧斗时又把所有的重要术法招式使了个遍,之前几番融合几次精炼过后,他那曾经吓退过峰高上人与丁丙肇,但一直使不出后半招的无名招式,终于融会贯通,得以成形了。 福至心灵,虽是子夜时分,华澜庭眼前如有亮光精芒闪过,天地一片广袤通透,似乎整个殊玄仙洲,不,整个天地,在他面前,豁然开朗。 古崖居叫道:“姓华的,接我终极一招吧!” “血云吞天地!魔道贯五洲!” 与此同时,华澜庭的洞箫前指,也开声喝道: “俯仰无愧,顾盼神飞。” “我辟天地、君临天下!” “以吾之道,名之——一画开天!” 第461章 九九雷劫 古崖居在汲取炼化神器之力后气息暴涨,似有吞天灭地之威,风云为之变颜变色,身后小半个天空化作血光,在夜幕下呈现出浓郁的暗红之彩,并有令人猩猩作呕的气息散出,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嘴的巨兽,要把华澜庭一口吞噬。 华澜庭不为所动,洞箫一挥,毅然划下。 那是一笔,那是一划,那是,一画! 画还与姓氏华同音。 一华开天! 文字,是人类文明的重要标志。 在殊玄仙洲俗世界的七千多年前,老祖宗就说了:一阴一阳谓之道,产生了宇宙万象。 一阴一阳,也就是零和一、一和零的关系。 (最早最原始的二进制,成为了后后世计算机的基本原理) 老祖宗又说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数不等于数字,数是有生命的,一二三各有指代。如果说它是数字,那么,从无极、太极、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算起,我们的数字化时代老早老早就已经开始了。) 然而,文明,诞生于文字之前。 最古老的汉字,是根据图像而来的,所以叫做象形文字。 象形就是图形,伏羲八卦最早的时候,就是图画版的无字天书,所有的文字,都是慢慢加上去的。 象形,象的是自然的形。 伏羲先天八卦图,是画出来的,叫画卦。 没有文字,没有条框,不受局限,尤其是第一画,开天辟地。 华澜庭悟出了这一式,并起名——一画开天。 他用神器洞箫,画出了第一笔,恭恭敬敬地画出了起始的第一笔。 不是原创,只是有所感悟后的临摹,所以还谈不上开天辟地。 但是,足够仿真,足够大气,足够磅礴,足够傲世苍穹,足够驱散一切阴云,破开暗红黑夜,如天外飞仙的神来之笔,一往无前撕裂所有阻碍,消融任何污秽,还大地以光明。 一式,足以让血云退散,让魔道魂飞。 一式开了天,一式辟了地,最后在梦笔生花后山斗极群峰上犁出了一道长长深深的沟壑。 自在万象门后辈弟子,就有人参悟出这道“澜庭开天沟”的神奥得以飞升的。 这是后话。 此时,古崖居败。 败而未死。 华澜庭留了他一命。 天地不仁,人有仁。 仁者无敌,才是人。 古崖居修为尽丧,沦为凡夫,呆立当场。 梦笔生花神树重新归位,挺立在孤峰上。 远处观战的守恒真人等人目睹一画开天之威,皆心有所感,无人欢呼,都品味着、沉浸在思索当中。 华澜庭收势,独立峰顶。 山风烈烈吹衣,荡胸而生层云;极目群峰渺渺,一览众山皆小。 这感觉,还不错,华澜庭正想着该缓缓平复激荡的气息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 天边,不,天之极高处,有闷闷的声音发出。 虽远,亦动人心魄。 古崖居发出终极一招时气势暴涨,华澜庭也领悟“一画开天”境界攀升,各有进境,接近极限,又两相加成。 竟然,引动了天雷滚滚! 不是普通的天雷。 那是,修士面临得道飞升时的,天雷劫! 华澜庭开始不明所以,但很快心中有气机牵引,再加上守恒真人等前辈大能虽没见过贼吃肉,也听说过贼挨打,一起失声惊呼叫出了“天雷劫”三个字,华澜庭如何还不晓得。 华澜庭,哭笑不得,一脸的复杂。 应该高兴,也确实开心,这不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吗?这不是修士们的终极梦想吗? 来的是出乎意料,谁会不喜欢这样的防不胜防呢! 但他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啊。 都说人间不值得,这个可以商榷,可他还有牵绊,还有记挂,就这样“撒手尘寰”了? 华澜庭懵逼的时候,其他人等已经大呼小叫乱哄哄了,有人下山通知所有弟子赶来观摩,有人忙着推搡众人远离孤峰,以免被天雷波及,并给华澜庭留出空间。 守恒真人在惊喜交加后反应过来,不顾形象地跳着脚,语无伦次大声叫着:“那谁家姓华的,你特么还愣着干嘛,抓紧准备,雷劫将至,本门将兴,你的时间不多,傻孩子,快呀!” 见华澜庭还在呆头鹅一般,守恒真人气坏了,运足十成真气骂道:“你小子是吓傻了还是乐傻了?雷劫雷劫,你以为手拿把掐吗?搞不好劈你个六亲都认不出来。” “呸呸呸,我这张乌鸦嘴。福生无量天尊,佑护澜庭大吉大利!” 华澜庭被骂醒过来。 雷劈? 自己这短短一生可是挨的不少,经验自然大大的,可说是无人可及,让我想想先…… 说话间,雷声已快临近他的头顶上方高空,先头示警的开胃雷已然轰鸣不断。 雷音阵阵,只是开场雷就震得孤峰微微晃动,四周边缘散碎的石头土块扑啦啦往下掉。 也是古崖居的命不好,他这时修为全无心丧若死,木然呆立的他不自觉后退的时候居然失足,跌下了山崖。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不过华澜庭此刻也顾不上了,他的雷劫就要临头。 云层剧烈翻滚着分开,呼啦啦咔嚓嚓的雷鸣声中,第一道天雷降下。 不对!不是一道,是一排九道天雷! 有万象门宿老惊呼:“九九大雷劫!是九九归一大雷劫!” 修士的雷劫也分很多种,会根据等待渡天劫飞升的修士的修为境界而定,最普通的是从一道到九道层层加码,华澜庭遇到的这种九九八十一道大雷劫尽管还不是最厉害的,也属于顶级雷劫了。 这除了有华澜庭领悟一画开天,在境界上层次极高招致的因素以外,应该还有古崖居的功劳,他其实也将将到了突破瓶颈的时候。 这厮虽身陨道消,还“不忘”临了给华澜庭来记狠的。 说什么都没用了,赶鸭子上架也得上,还没听说过在雷劫之下能避而不渡的。 这时已近黎明时分,第一道曙光正在天之尽头露出头来,乃是阴尽生纯阳之时,正应了道门成就天仙需白日飞升之语。 第一波九道天雷成排而至。 华澜庭凝神守一。 劫雷非他以前召唤的天雷可比,尽管最先出场的排雷只有儿臂粗细,却是云霄雷部正神发出来的,目的虽是考核不是轰杀,但渣在劫雷下的修士不知凡几。 好在华澜庭不是吴下阿蒙,无极境的修为业已几经打磨,并且根基牢固,底蕴够厚实,应对最弱的第一轮还是绰绰有余的。 首战不能弱了气势。 华澜庭运转本门自在无极功,左手发出小自在拳的一招,右手并指打出一式大自在剑,以浑厚的拳风和凌厉的剑气实打实硬接雷亟。 他拳指并用,下来了。 排雷消散。 华澜庭抖了抖发麻的双臂,仰天怒吼:“九九天雷,不过如此,再来!” 天上劫云卷动,似被华澜庭激怒,酝酿了一会儿,第二拨天雷降下,更快更粗更强,并且不是排雷,而是组成一个大大的圆圈,有先有后落向华澜庭。 别看华澜庭叫得欢实,在观察天雷后,这第二战他可没打算再硬拼,而是凭借寸步千里缩地术身法,连续挪移,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了九道天雷,避而未接。 天雷击打在地面,要不是有就位的梦笔生花神树镇住,孤峰都要倒塌。 第三波九道天雷,华澜庭以“庭前明月镜”法宝和术法接下,镜子粉碎,天雷也被反击了回去,在空中消逝。 第四波九道天雷,华澜庭用“奈何桥”防守,奈何桥龟裂,散落于地。 等第五波天雷成形劈下,华澜庭不再被动挨劈,飞身而起,发动了自在万象门的“五雷天心引雷诀”。 此引非彼引,他后发制人,巧妙地在半空中以法诀引开带偏了九道天雷,天雷全部落入山谷。 每一次的天雷之间都有间隙,这让华澜庭有时间调息恢复和准备迎战。 下一次,华澜庭还是主动出击,在天雷降下之前,他激发了“紫微星斗观天诀”。 这时晨光微曦,晓星残月与朝阳并明,漫天星斗之光洒下,在华澜庭的指挥下布成光网,于空中阻截了第六波天雷,虽有残雷落下,对他已经造不成威胁。 成功之后,华澜庭立即落地打坐回气,借助梦笔生花孤峰上强大的气场恢复已显萎靡的状态。 待第七轮天雷一道连一道接踵而来时,他连使“撇捺人生”武技和“尺短寸长”术法,九道天雷或者被切割后继乏力,或者是被术法引起的时空变化搞得丧失了方向感,无一落在他的身上。 到第八轮九道水桶粗的天雷捆绑成束一击而至的时候,华澜庭终于气力不足了,“一画开天”他现在运用尚不纯熟,发不出来,只好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奋力打出了“道光一击”。 幸好内含仙意并有道韵和佛光两重加持的道光一击颇为强悍,生生抗住了雷击,但华澜庭也七窍溢血,气息低迷。 旁观的守恒等人都为华澜庭捏了一把汗,只剩下最后一锤子买卖了,捱过去海阔天空,捱不过去的话…… 华澜庭有自己的小九九计划,他腹内的博山炉自慢而快旋转起来,雷丹从明暗闪烁直到金光大放。 他要拼尽余力,以毒攻毒,以雷扛雷,以自在万象门的至高镇魔绝技“五雷鸣光掌”,来抵御最后一波九道最强的天雷。 天上似乎也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最后一大波天雷迟迟没有降下,想是在聚力蓄势,以发出最后一次考验。 众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决战来临之时,渡劫现场忽然间发生了异变! 在这敏感关键的时刻,孤峰周围自然是重兵把守,既要防止有人打扰捣乱,影响到华澜庭,更加无人有胆子且有本事能进入渡劫区域。 然而事有不测,偏生就有人,还不是一个人,就在大家的眼皮子自底下,堂而皇之,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华澜庭的,身边不远处! 第462章 你等着我(大结局章) 离得不近,但也不远,正好在雷劫范围的边缘,浮在空中。 此人身量娇小,高冠博带,衣着充满古意,脸部有不停变换色彩的水纹状气息轻轻荡漾,让人无法分辨男女、看清面貌。 此人的身边还有一人,被气息束缚住正在挣扎,双眸充满焦急之色,张嘴叫喊却传不出声音。 乃是,风清隽! 峰上诸修无人识得此人,见此情景众皆哗然,就要抢上前去干预。 他们不识,有人可认了出来,确切地说不是个人,而是天地万象炉的器灵。 器灵发出空灵浑厚的声音制止了大家冲过去,其后自语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会是她!” 守恒真人急忙询问,器灵道:“说来话长。罢了,她按说不会对华澜庭不利,我们静观其变好了。” 华澜庭也不认识此人,他正在竭力榨干自己最后的潜力应付最后一波天雷,本待不理,但看见风清隽被缚,怎能不管,遂问道:“这位……前辈,你是何人?为何拿住我师妹,意欲何为?” 那人开了口,是柔和的女声:“嘿嘿,你不认识我,老身可认识你。想当初,你立毙蒋家蒋功子,自己也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要不是老身,能不能活命,可还不好说。” 华澜庭回想一下,不知真假,只得继续追问:“老人家既说救过我一命,为何此时要难为风清隽与我?” “不信是吧?有你和薛稼依体内的‘一寸相思一寸灰’为证。” 华澜庭闻听此言信了八成,他不知那神秘东西的名字,但确实此物不止一次帮了他,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那人去了脸上的水波,露出一张虽老迈但仍可想见当年秀美和英气的脸庞: “老身黎青金,你我的渊源有机会会告诉你。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考虑的时间不多。” “华澜庭,你是打算继续渡劫飞升,还是,选择放弃,从我手中救下风清隽这小妮子的性命!” 大家都没想到,也不明白这黎青金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话,这可真是令人两难的抉择。 如今飞升只差最后一哆嗦,而救人就要放弃这个机会。 众人纷纷看向华澜庭。 华澜庭,不过一转念间,就做出了决定。 在旁人,这必定是个艰难无比的选择,一生苦修不就是为了飞升上界长生久视吗? 在他,却不需要太多的考虑。 能飞升自然是好,再者多少和风清隽等伴侣与朋友们还有在上界重逢的可能,但如果要在风清隽的性命和得道飞升之间做出选择,他宁可放弃渡劫。 这是他一路走来在心性上的使然,而最近的两次际遇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这样选择的决心。 和青牛的对话,让他更加明白了身边日常的人和平凡的事同样值得珍惜的道理,更何况流光苦短,他和风清隽有幸相逢、恰好合拍,为什么不能和有情人做无聊事呢? 长生久视可以追求,但那又怎么样呢? 听过古崖居的一番话,所谓上界,所谓天界灵界也好,神界仙界也罢,只在生命的能量和层次上更为高等,而在追逐利益、互相倾轧上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既然如此,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感情与情感,包括恋情、亲情、友情,即便短暂,在有限的生命里,尤其,更加,值得守护与珍视。 人要活在当下,同时寄望远方。 如果没得选,他宁愿,珍惜眼前人。 劫雷已经聚集,马上就要降下。 既已决定,华澜庭不再多想,一步踏出劫云笼罩范围,到了黎青金和风清隽的附近。 旁观的万象门师长和弟子们一齐发出了一阵叹息惋惜声。 黎青金轻轻一笑:“好!你果然与众不同,与那人不一样。这样都没难为住你,老身索性再为难你最后一次。看看你这一次,你会如何选择!” “劫雷下只要有人,就不会消。你,来,看!” 一言既出,黎青金右手一挥,一道身影被她甩进了劫雷圈子。 华澜庭注目一看,被推入后身在蓄势待发的劫雷之下的人,是薛稼依! 薛稼依同样被束缚住无法动弹。 如果他不救,薛稼依铁定丧生在最强天雷之下,但自己和风清隽在外面是安全的。 如果他去救,现在的状态极其虚弱,事情有变后他又停下了博山雷丹炉的运转,能不能抗住天雷最后一击可是两说着。 运气好,救了人还渡了劫;搞得不好,最遭的情况是两人都会被天雷轰得粉身碎骨。 最后一波天雷这时已然开始下落,时不我待。 华澜庭飞快转头,看向风清隽。 风清隽的面容平静,而眼眸中泛着心慰欣喜的光芒,随后夹杂着一丝决然的神情,她虽不能出声,依然说了话。 两人谙熟至极,华澜庭如何不能从她的口型判断出内容:“你很好,因为我选择了放弃渡劫,妹心甚喜。此生有良人眷顾至此,清隽夫复何求。” “现在,但凭己心,做你想做的,做能让你心安的,怎么都好。” “余生,或者,来世。天上,或者,地下。” “你等着我。” 两人此刻心有灵犀,心意相通。 华澜庭深深看了风清隽一眼,气息冲天而起,返身又撞进劫雷之地。 天雷已至。 无法可想,华澜庭振作精神全力以赴,悍然连续拍出了十三记五雷鸣光掌,一掌更比一掌强,第十三掌叠加前十二掌后威力无俦,迎向九道合一,有水井口般粗大的深紫色天雷。 以雷对雷! 鸣雷轰电,电闪雷鸣,光火闪烁,雷音大作! 天雷被掌力震得寸寸消融。 然而,掌势掌力已尽,天雷仍余下一丈之长,毫不留情向着华澜庭压下。 华澜庭进入绝境,真气运转完全停滞,如一根没有生气的朽木,想要垂死挣扎,也要有时间缓过一口气来。 圈外的黎青金轻叹一声,手指微弹。 她没有出手相帮,但是内圈里惶急的薛稼依猛然发现自己的身子可以动了,但似乎来不及了,而且以她修为,也难以对抗天雷。 薛稼依蓦然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声,在两人情绪最波动,绝望之意弥漫的情势下,两人之间曾自主出现,救过两人两次的那团、那根灰色光团网线,再次现身。 光团散开成网,兜住了剩下的小半儿根天雷之柱,迅捷无比地几个缠绕,天雷被绞碎。 华澜庭,无恙。 九九大雷劫,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被全部接下。 场外响起一片欢腾。 华澜庭死里逃生,先看了薛稼依一眼,又看了风清隽一眼,身子一软,强撑着把住桩子没有跪倒在地,他累的说不出话来,随即仰天看向上空。 这次渡劫,终于结束了。 这一看,不打紧,华澜庭刚刚松懈下来的精神,骤然之间又一下子绷紧。 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 天空中,怎么还有一道天雷正在力劈而下?! 只听自在万象门硕果仅存、年岁最大的微字辈宿老惊慌叫道:“九天十地,十九天雷!华澜庭小心!” “九天十地、十九天雷”从未见诸于典籍记载,这位宿老也是在年少时偶然听他的太师祖提过一嘴。 十九天雷并不是有十九道,而是在惯常的九道之外还有一道,凑成了十的说法。 追究什么是十九天雷没有意义,华澜庭必须要面对并扛过这一雷,但以他残山剩水的现状,要怎么办? 华澜庭做事,历来习惯留一手,以备不时之需。 这次也不例外。 问题是,他留的后手,出了问题。 这是在他刚才准备对付剩下的那小半截儿天雷时发现的。 他并不知道“一寸相思一寸灰”能出现,按他的计划,是要以神器洞箫和隐身太极巾挡下天雷最后的疯狂。 然而,神器洞箫在他发出“一画开天”击败古崖居并引动雷劫之后,就一直没能吸纳灵气恢复过来,太极巾也不能瞒住天雷。 现如今,九九八十一难是过了,谁知还有一道天雷藏在最后面,这才是雷劫最后的疯狂。 “敌人”,实在是太狡猾、太凶残了。 以华澜庭无极境的修为,有定然也是神器级别的“一寸相思一寸灰”为他争取到的短短时间,他的修为其实业已恢复少许。 麻烦的是,看这架势,这最后一道天雷以单体而论,比前八十一道只强不弱,华澜庭不被轰成渣渣,就已经是诸神众仙佑护的结果了,要想渡劫成功,基本无望。 人就是这样,刚才已经在黎青金的威逼下选择了一回放弃,气势已泄,华澜庭此刻也几乎没了斗志。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紧要关头,耳边传来风清隽的娇吒:“澜庭,不要放弃!元素剥离大法!” 原来,不知何时,风清隽的束缚也被黎青金解开了。 她的人,飞进了雷劫地域。 华澜庭如梦方醒。 他和她,还有这一手! 自从进阶十方无极境之后,华澜庭在同阶斗法中没再使用过元素剥离大法,这招对境界比他低的人有奇效,而无极境大能们修为精湛,自身的精气神凝结如一,很难把别人体内的元素剥离出来。 此术法得自陈履安,他分别传给了华澜庭和风清隽,陈长老佛道双修,且他的云水青天瓶内蕴太极阴阳之意,外在表现为咸鱼和锦鲤,本就是两人合使的威力最大。 别无他法,华澜庭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和风清隽以亲密无间的相通道心,合作用出了元素剥离大法! 有门!有戏!成功了! 道侣同心,其利断金! 最后一道天雷的本体仍在,但是其内的雷属性元素被抽了个一干二净。 上界劫雷使命特殊,也是有着些微灵性的,但见这道天雷缩了缩,好像突然被人一把在公开场合里脱得精光似的,感到极度害羞不好意思,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惊呼,倏地一下窜回了上空。 华澜庭一屁股坐倒、躺平。 太累了,爱谁谁吧,再有雷劫爷也不渡了。 劫云在缓缓滚动回收,雷声渐小,只待全部收回,就是华澜庭白日飞升之时。 这期间,还有一小段不长的时间,留给成功渡劫之人交代“后事”。 孤峰之外已是鼓乐喧天,这是万象门的人在庆祝华澜庭成功渡劫,本门又出一位得道飞升之士,必将再次崛起仙洲。 华澜庭浑身酸软无力,他挣扎着起来,他还要和师友们道别,还要为门派留下修炼感悟,还要以目前渡劫后的半仙之体加固护山阵法,以及留下带不走的宝物等等事情要做。 “且慢”,黎青金叫住了他,“你我的渊源因果,我还要和你说清楚,会给你留下时间处理后事的。” 华澜庭也想听一听。 这神秘老妇帮过他,也难为过他,说敌非敌,说友非友,不弄清楚也是心里不踏实。 “时间紧、任务重、事情多,我长话短说,你听着就好。” “我乃你门一代老祖道函真人的道侣。” 一石激起千层浪,华澜庭睁大了眼睛。 闻所未闻啊,一代老祖?眼前是位活了三千多年的老妖婆?这怎么可能? “唉,说是道侣,许是我自封的吧。”黎青金叹道。 “在那个时代,我和道函真人同为当世修真奇才、天之骄子。相识之后,我自此情根深种,自认此生非他莫属。” “说起来,道函真人与我感情甚笃。但是他一心向道,我们虽一起谈天说地,一起坐而论道,一起走马江湖,自在道门又不禁婚配,他却从不提嫁娶之事。” “他为人正直无私,并以此入道求道,独独容纳不下情爱羁绊道途。” “他曾说过,他无法进入到亲密的关系。爱对他而言,可能是一种负担和伤害,不是不爱,是害怕因为潜心修道而忽略、辜负、伤害了对方,以致感情长久不了。” “总之,后来,他知道我有结为道侣的意思后,刻意回避躲着我。” “我尊重他的选择,却始终不能放下,虽少有见面,相思未曾稍减。” “我不想打扰他的修炼,其实我一直在梦笔生花山的周边,从未走远。” “他在修行上先我一步,到他成道飞升之日,我偷偷潜入,不为别的,想着能再看他最后一眼,顺便找机会问问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 “关心则乱。” “在他以天地万象炉艰难抵御最后一重雷劫之时,我忍不住现身接近,不想天地万象炉被天雷劈得一部分炸开,其中一块碎片无巧不巧,嵌入了我的身体要害之处,我受了重伤濒死。” “你们老祖那时没有理会,坚持渡劫并取得成功。” “好在他尽管绝情爱修天道,终不是无情之人,他对我应该既有歉疚,我又因他而伤,因此他渡劫后不惜损耗,宁愿降低本可成就天仙金仙的等阶,以当时半仙之体的无上法力将我封印。” “他说,他能封印我千年助我治疗必死之伤,千年之后我有百年时间修炼,然后再陷入封印状态,最多三个周期,只要我能痊愈并炼化体内碎片,或可登上界与他相会,并嘱我如有暇,替他代为照顾自在门,寻找佳弟子飞升助他,传他在上界的衣钵。” “我第一次醒来后,性命无忧,伤势好了大半,但我对他不重情意,始终以飞升为第一要义离我而去综归是心有怨怼,以致不愿修炼得道与他相会。同时,我又情关难过,不愿炼化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留给我的痕迹和念想,就是那块碎片。” “于是,我每次醒来,都会寻找一人,将碎片植入他的体内。碎片得雷劫之力浸润,能加快其人的修炼速度,每当这人的修为临近飞升时,我又会收回碎片。” “是人是仙,都或多或少会有杂念、邪念、恶念。道函老祖在渡劫时,以大毅力将他认为的自身不正之念头清除洗涤而出,也是命运使然吧,这块碎片成为了载体。” “因此,被植入碎片之人,会逐渐变得邪恶。” “我也没忘了道函真人托付我的事,每次都会在自在万象门中寻找一个或多个天才弟子予以考验,会让植入碎片之人和他们在明里暗里作对,以此作为磨砺。” “这三个百年间,我所看上的自在门弟子,或者是由于自身的原因,或者是因为我利用碎片人设置的种种障碍,虽有多人成长迅速,也有些人得以进入几处秘境得到好处,但总是功亏一篑,没人走到渡劫飞升的地步就陨落或停步不前了。” “只有你,各种因缘具足,做到了。” “古崖居和他的血云魔道宗,就是这一个百年中,被我安排,处处与你为敌的。”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和道函老祖的性子不同。”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不管是所谓的好人还是坏人,想轻松受益,想轻易长生久视都是不可能,不管是在我的安排下没通过考验挂了,还是因为自身或其他的原因死了,那都是他们的命。” “天下事,没有应该,全是活该。” “你成功了,那既是你的努力也是你有造化的结果。” “当然了,话说回来,也许正是因为我这冷酷冷厉的性子,是以不为道函真人所喜吧。这,就是我的命数了。” “大概是因为这些前因后果的关系吧。这次,我想看看,你小子到底是何等样人。” “我要你也在道侣和飞升之间做个选择,我想让你在恋情和友情之间做个抉择。” “至于结果,重要,也不重要。至于后果,能帮的我会帮,帮不到的也就算了。一切都是缘,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好了,时间不多,就这样吧,做你该做的事去吧。” “不必谢我,也不要恨我。我,也累了,你好自为之。如果有缘得见道函,替我,问个好吧……” 华澜庭听天书一般听完老祖和黎青金的传奇故事,明白了为何古崖居能无声无息潜入孤峰,并且和他有牵连,只因古崖居也曾长期拥有天地万象炉的碎片,出身于梦笔生花山的碎片属性和他的截然不同。 怪不得老祖在天地万象炉里的气息遗存中少了些什么,那是男女之间挚爱的情感。 华澜庭问道:“前辈,那您,以后,会去往哪里?” “你猜……”黎青金说完,身影渐渐虚化,不知去向。 华澜庭还有一肚子疑问,但他“时日”无多,必须马上和宗门有所交代,处理完飞升前的“后事”。 一通忙乱过后,他和风清隽反而是说话最少的,但也顾不了许多了,万象门从此走上中兴之路,会有更多的弟子成道飞升的,大家有缘再会。 劫云已散,天门已开,华澜庭即将飞升成仙。 梦笔生花孤峰顶上,华澜庭和众人依依惜别,在和风清隽对了个珍而重之的深情眼神后,天上传来只有华澜庭一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这位兄弟,时候到了,咱们该上路了。” “按照被设定的你们这一界的飞升规矩,你将被吸进升仙井,在里面洗净凡尘之气,注入仙灵之气,然后踏上引仙道,再进入接仙门,从此成为上界一员。” “首先,恭喜恭喜。大不易啊,最近些年头,渡劫飞升上界的修真者可是少了,小老弟你命挺好的。” “接下来,本使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是愿意听啊,愿意听啊,还是愿意听啊?” “啊?啥啥?”华澜庭心里咯噔一下。 任谁都是第一次结婚时没有经验,第一次飞升时没有借鉴,飞个升,怎么还这么啰嗦,还有这么多说道儿门道儿的。 心念电转,华澜庭年纪不大,也是在尘世里经过相当历练的,而且他现在对上界神仙之地仍存有极大的敬畏,却少了些盲目的膜拜之意,听闻此言,立即在心里警惕起来。 面儿上,他仍恭恭敬敬地问道:“在下不懂,尚请这位上仙,这位尊神,与我明言。” 听到上仙和尊神两个称谓,仙使似乎很是受用:“嗯嗯,可别这么叫,不敢当,再折了我的寿。” “既然小兄弟你如此识相,本使也就实言相告。这说起来呢,可是你有错在先。” “渡雷劫飞升,虽不禁止使用法宝武具、灵丹妙药什么的,但是找人助拳,那可就坏了规矩了。” “那两个女子,是你什么人?先后两次帮忙于你,有本事偷偷干了也行,这么明目张胆,当本使是摆设吗?恕我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华澜庭琢磨了一下,此事是有点儿过份,要想抹稀泥混过去不大可能,想要周旋的话,先要摸清对方的底牌,遂说道:“仙使大人明鉴,在下实有苦衷。却不知,您说的坏消息是什么?” “你有违规行为,尽管渡劫成功,相应的惩罚是少不了的。根据律条,飞升成仙的日子将会推迟,你需要在升仙井里去往不同的平行空间世界投胎转世九九八十一次,然后方可通过接仙门。” 华澜庭暗暗叫苦,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事,而且还是八十一次,这也太多了吧,这可不行。 华澜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整理思绪。 作为仙洲首富商家的白金子弟,他学的东西可没白学,是时候实践了。 于是开口道:“仙使大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当真是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实为我辈楷模。” 花花轿子人抬人,行不行的,先抛出几顶高帽子再说。 仙使嗯嗯两声,不置可否。 “不过,小子想申辩几句。” “一来我冤枉啊,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啊,不是我的本意啊。您也看到了,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在渡劫,是有人跳出来搅局,阴差阳错的,就出了点子岔子。” 第一招,鸣冤叫屈,先把自己摘出来,博取同情,反正黎青金也不会在乎,仙使也管不着她。 “二来”,华澜庭决定大着胆子试探一下,“二来,我怎么觉得这雷劫有点儿不对头啊,九九大雷劫我咬牙认了,怎么还有个九天十地、十九雷劫的尾巴呢?这其中,会不会有搞错的地方?” 第二招,不放过任何为自己翻盘的机会,锱铢必究,千方百计找借口抓对方可能的痛脚,成了就抓住不放穷追猛打,不成再想个话术说辞圆回来。 “呃,这个嘛……”仙使打了个磕巴。 这让华澜庭觉得自己赌对了。 他乘胜追击:“上界的事情,仙使的事情,我自然无权过问,也不想知道。不过,您看我既然是被动做的,也是受害者,还多挨了雷劈,是不是可以免于处罚呢?” 第三招,给人台阶下,然后漫天要价、着地还钱,先争取个无罪当庭释放。 仙使咳嗽一声:“兄弟啊,咱们在这里说话,出我口,入你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实不相瞒,上界有位大佬找过我,拜托我给你渡劫增加难度,最好至你于死地。你知道,我不过是个小小雷使,还要在天上混的,怎敢一口拒绝。” “不过你说得很对,本使刚正不阿,秉公而行,岂能知法犯法。只是碍于大佬的面子,所以不得不在规则允许之内,小小不言地做做样子。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嘛,也没少胳膊少腿儿的。” “这样吧,鉴于你也不是故意违规,情有可原,那就打个对折,投胎转世四十点五次,你看可好?” 华澜庭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还没上去,就有人针对自己下绊子,什么叫小小不言?这是得亏自己没事儿,否则被附加天雷劈死也就劈死了,找谁说理去? 心灰意冷归心灰意冷,华澜庭没有失去理智,他从雷使的话里解读出了更多的内容。 比如,这事儿他肯公然和自己讲,那就说明事情可能另有内情,还有转圜的空间;比如,他询问自己“你看可好”,这就说明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位大佬是谁,现在没有深究的必要,等自己上界后早晚要找回这个场子,当务之急是尽量减少损失。 免于处罚看来是很难了,有大佬给他挖坑下套,这个雷使不敢不有所交代,而且这厮说不准收了人家好处。 面上带着笑,华澜庭道:“雷使大人,您都这么推心置腹了,小仙我也不能不识好歹,四十次实在是太多了,就是您职权范围内那点儿事,松点儿紧点儿还不是您一句话,您看……” 华澜庭嘴里说着,手里可就取出了一物,这是神龟圣母送他们回山时,他好说歹说要过来的一块龟苓胶,原打算真有机会渡劫时用于加固庭前明月镜的,没想到雷劫来的太突然没用上,正好当个人情。 那雷使估计是探看了一眼,觉得这东西还算满意可用,哈哈一笑道:“也罢,小兄弟年少有为,将来必定在上界大放异彩,本使瞧着实在是顺眼的很,那就再打个对折,二十次好了。” 华澜庭还要再争取,雷使主动说道:“兄弟,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索性竹筒倒豆子给你说开吧。” “是有大佬找过我要对你不利,但是你的下界本门一代祖师,现为大自在天宫之主,也来打过招呼。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两边小神都吃罪不起啊。” “啥也别说了,再来个对折,十次,不能再少了。” “哥哥知道你委屈,没办法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表示歉意,哥哥给你抹去零头,然后……豁出去了,最后一世里,给你走个后门,开个天窗,让你能够提前接触上界仙神,为日后的仙生做个铺垫。” “这已经是我权限范围内能够提供的最大便利了。等你发达了,可要关照哥哥我啊。” 华澜庭一呆,果然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原来祖师道函真人没有忘了后辈弟子,在尽力关照他,只是势力相互制衡,不能做到事事如意。 好吧,十世就十世,不是长生久视吗?不是仙生漫长吗?这个未知的对头,这个仇,他华澜庭迟早要加倍报还。 这位雷使,就不和他计较太多了,此人八面玲珑,各方都不想得罪,还要都得到些好处,怎么打交道和处置,以后再说。 雷使见他没说话,以为华澜庭不太满意,又说到:“可以啦,兄弟,哥哥再给你透个底,受罚投胎转世之仙虽有历劫之苦,一旦顺利回归,实力强于普通升仙者,在上界的初始地位颇为可观,起点不一样的,不亏。” 华澜庭点头:“如此多谢了。雷使哥哥用心良苦,我记住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不请之请。” 既然都是利益利害关系,那么得寸就可进尺。 自己本来是应该可以直接飞升的…… “转世历劫漫长辛苦,人当然带不了,我有几个异兽大妖朋友,想到异界玩玩儿,让它们陪伴可行?” 雷使沉吟:“好吧。先说好啊,陪你转劫可以,上界可是门儿都没有。” “成交!”华澜庭道。 “对了,哥哥,你说的最后一世给我走个后门、开个天窗是什么意思。” “没时间细说了,你日后便会明白。” 既已谈妥,雷使的声音传遍四方:“今有此界修士华澜庭渡劫成功,得道门大门道,现时辰已到,不可耽搁,即时升天!” 随着话语,华澜庭的身影逐渐虚化消失,被吸入了升仙井。 临行前的一刻,华澜庭想起一事。 不久前,风清隽对他说过“你等着我”,意思是让他在上界等着她飞升相会,现在他要历十世之转劫,时间尺度也许不一样,谁先谁后,可就没准了。 华澜庭在消失前,用尽全力,朝着下面的风清隽大声喊道: “你等着我……” (全书终) ——谨在此衷心拜谢一路相伴,既有耐心又有品味,正版订阅过、打赏过本友(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