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被打所以全加敏捷》 第一章 睚眦必报 杜倦飞看着眼前的死豹子,一声也不吭。 惊讶,还有些许惶恐。 从车祸穿越到这么个树林子里,令杜倦飞有些懵。 一个没练过什么把式的人,来到这里,通过一系列机缘巧合,杀了一头负伤的豹子,令杜倦飞有些懵。 不过,令杜倦飞更懵的是,脑子里这个声音,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睚眦系统开启中,请稍后。” 然后就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直等到杜倦飞喘匀了气,身子也不再发抖时,耳边的电流声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无生气的女声。 “睚眦系统已开启。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七十四。 力量:二。 耐力:一。 敏捷: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一。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这是什么意思? 杜倦飞正不知所措间,忽然,一声嘶吼响在背后。 杜倦飞忙回头看去,正看见一头龇牙咧嘴的豹子,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杜倦飞看了看背后的豹子,又看看眼前的死豹子,终于回过神来。 咽了口口水之后,杜倦飞猛地爬起身来,没命地向前跑去。 背后那头豹子,与此同时也动了起来,这四条腿的猛兽,跟两条腿的人比起来,当然要快上许多。 杜倦飞好像都能感受到,背后那头豹子呼吸时的温度了,耳边,那不知从哪传来的女声还在聒噪着。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生死一线之际,杜倦飞哪有闲工夫去聊天,只得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跑去。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杜倦飞被吵得心烦,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闭嘴!” 狂奔时大口说话的后果,是杜倦飞被自己呛得,一个趔趄向前栽了几步,正要一头趴在地上时,杜倦飞终于稳住了身形。 好悬。 杜倦飞刚要庆幸一下,背后便传来一股大力,直推得杜倦飞趴倒在了地上。 这豹子还在呢啊! 杜倦飞心中一慌,耳边又传来了那种声音。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归属,归属,我都要死了,还归属什么? 等等! 杜倦飞突然想到,刚才这女声的话里,说了个什么敏捷? 对,敏捷!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开口喊道。 “敏捷!敏捷!” 一股电流声还没落下,那头豹子又扑将而来,电光火石之间,杜倦飞下意识地便向后跑去。 这一跑,那头豹子竟扑了个空,杜倦飞虽不敢回头,可也感受到了背后的异样,下意识地便心中一喜。 正在这时,耳边的电流声终于消散,那毫无生气的女声又响了起来。 “属性点归属选择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七十四。 力量:二。 耐力:一。 敏捷:四。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敏捷从三变成四了? 杜倦飞刚想到这,便发现了自己的不同之处。 这奔跑速度,好像还真快了一点儿啊! 杜倦飞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两句,背后那头豹子又扑了过来! 敏捷四还不够啊! 杜倦飞忙又没命地向前跑去,突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深沟。 杜倦飞下意识地便向前一跳,可疲累之下,杜倦飞离前方的土地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去。 下坠之时,杜倦飞正看见那头豹子从自己的头顶跃过,稳稳地落在前方的沟壑的另一边。 死地逃生的喜悦还没盈满杜倦飞的脑子,一股剧痛便袭遍了杜倦飞的身体。 从十丈高的地方落下,直将杜倦飞的双腿都摔得骨折。 杜倦飞还没来得及惊慌片刻,耳边又传来了睚眦系统的声音。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七十三。 力量:二。 耐力:一。 敏捷:四。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系统的声音消散,杜倦飞竟惊讶地发觉,身上已经不疼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疑惑之际,杜倦飞下意识地问了一声。 “这伤是什么情况?” 像是两人对聊一般,杜倦飞的话音刚落,那毫无生气的女声便响了起来。 “睚眦系统自我修复功能开启,作用是使用生命值疗伤。” 杜倦飞一愣,死里逃生之后的轻松,令杜倦飞也想要聊聊天了。 “生命值是什么?” 睚眦系统的声音回道。 “宿主的生命值,为宿主的生命期限。 现在宿主的生命值为七十三,在不使用生命值的情况下,宿主还可活七十三年。” 七十三年! 杜倦飞感受下自己这具身体,最多也不过十五六岁,再活七十三年,也算是长寿了。 杜倦飞正想着“长寿”的事,那睚眦系统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 “睚眦系统惩罚中…… 睚眦系统惩罚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七十二。 力量:二。 耐力:一。 敏捷:四。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正想着自己要比上辈子长寿的事,突然听见这声音,忙又问了一声。 “凭什么?” 睚眦系统回道。 “睚眦系统,睚眦必报! 宿主在一个时辰内没有反杀敌人,睚眦系统惩罚功能开启。 每个时辰扣除一点生命值,直到敌人被宿主杀死,或者宿主生命值归零。” 杀敌? 杜倦飞吓了一跳,忙颤着声音回道。 “杀……杀敌?不会把,那我岂不是又成个短命鬼了?” 睚眦系统回道。 “宿主可通过属性点加成,增长生命值。” 杜倦飞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问道。 “那还行,睚眦系统是吧,我加属性点,加给生命值。” 睚眦系统回道。 “检测不到剩余属性点,属性点归属失败。” 杜倦飞忙又问道。 “没属性点了?那我要怎么得到属性点啊?” 睚眦系统回道。 “遇见敌人,杀死敌人,就能依敌人的强弱,获得至少一点以上的属性点。” 遇见敌人,杀死敌人。 这句话一出,直令杜倦飞哀叹了一声。 正在此时,一只兔子突然从一旁窜来,一口咬在杜倦飞的手指头上。 第二章 行者杜倦飞 一只兔子咬在杜倦飞的手指头上,虽然不算很疼,可正在气头上的杜倦飞,还是恼怒异常。 气恼之间,杜倦飞一把拽来那只兔子,生生砸向前去。 也是凑巧,那兔子在半空中扑腾了几下,正落在一条河里,几次沉浮之间,那兔子不知受了什么劲力牵引,直落向下去,转眼便不见踪迹。 正在此时,杜倦飞的耳边,又响起了那毫无生气的女声。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七十二。 力量:二。 耐力:一。 敏捷:四。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一。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杜倦飞闻声一喜,忙站起身来,咧开了大嘴。 本以为,这属性点要靠杀豹子才能得到,没想到,这小兔子也可以啊。 杜倦飞乐了几声,忙要把属性点加到生命值上,可还没张嘴,杜倦飞便捂紧了自己的嘴。 不对,要是加生命值,那得每个时辰杀一只兔子才够,要是这时候再碰见一只豹子,被伤到一下,我不就又挂上惩罚了? 杜倦飞思考片刻,终于开口说道。 “加敏捷。” 跑得快,才能让自己免受伤害,也少点挂惩罚的机会。 “属性点归属选择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七十二。 力量:二。 耐力:一。 敏捷:五。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又四下望去,想要找点什么东西吃,耳边却又响起了那毫无生气的女声。 “睚眦系统惩罚中…… 睚眦系统惩罚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七十一。 力量:二。 耐力:一。 敏捷:五。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又惩罚! 杜倦飞暗骂了一声,可也无可奈何,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 杜倦飞向前方走了两步,先用河水洗了把脸,又拾起一根落在地上的树枝。 左手边,一只野兔正抬着头,望着杜倦飞的方向。 敏捷五,应该还是跑不过豹子,可突然行动的话,也是能扑到兔子了。 杜倦飞抓到兔子之后,先让兔子咬自己一下,再将那兔子插死,果不其然,又得到了一点属性点。 果然如此。 杜倦飞这才放下心来,又加了一点敏捷之后,便搓起树枝来。 钻木取火这种事,杜倦飞上辈子无聊,也学到过,这会儿真个用出来,虽然搓了好半天,越搓越饿,可还是钻出了一团火苗。 闻着越来越浓的烤兔子味儿,听着肚子里的“咕咕”声,兔子上的血水还没烤尽,杜倦飞便一口咬了上去。 兔子毛加上兔子血,直把杜倦飞熏得呕了出来,可还是有一点兔子血滑进了杜倦飞的喉咙里。 恶心感,直令杜倦飞干呕了起来,可正在这时,那毫无生气的女声又响了起来。 “限时生命值补充成功,睚眦系统惩罚功能暂停一个时辰。” 惩罚,暂停了? 杜倦飞一愣,思考片刻,便试探性地又咬了兔子一下,咽下一口兔子血。 “限时生命值补充成功,睚眦系统惩罚功能暂停一个时辰。” 还真有用! 杜倦飞这才松下口气,咧着嘴拽开兔子毛,将手中的兔子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饮血有用,那还能硬喝几口,茹毛就算了。 一顿饱餐之后,杜倦飞恢复了力气,便又站起身来,顺着路向前走去。 来都来了,还是先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吧。 这一搞,便是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杜倦飞将看见的兔子杀了个遍,每只兔子都先咬自己一口,再喝血吃肉,终于将敏捷加到了二十一点,也搞清楚了所处的位置。 一处无人的荒岛,四面环海,看不见大地,岛上飞虫走兽,也算是应有尽有。 在杜倦飞第五次砍树造的船,又散在海里之后,杜倦飞游回岸上,生了半天闷气之后,终于不再在海边生活,而是一转身,钻进了树林之中。 心里有事,总是造不好船,还是先把心里的事解决吧。 心里没事了,能不能造出来船,杜倦飞也没去想,而怎么解决心里的事,杜倦飞却早有主意。 天天杀兔子喝血时,杜倦飞也大概明白,那头豹子平常都在什么地方活动,先把它解决了吧! 说干就干,杜倦飞在豹子活动的方向,挖了个好大的深坑,又在坑上铺满了落叶,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杜倦飞做好了标记,便去寻找起那头豹子来。 平常躲避猛兽,杜倦飞敏捷度再高,也都要费尽全身力气,才能跑开,这会儿主动寻找豹子,竟然在几分钟之内,便撞上了正出来觅食的那头猛货。 岛上应该是就两头豹子,自己刚穿越过来便弄死一头,那眼前这个,肯定就是它了! 杜倦飞想到这里,便上前两步,冲着那头豹子摇起手来。 “来吧憨货,今天,小爷就是武松在世了!” 豹子听不懂杜倦飞的话,好像也认不出来杜倦飞的身份,可一头饿豹子,眼前出现一块活蹦乱跳的肉,这事态的发展,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豹子嘶吼一声,便冲着杜倦飞扑将而来,虽然早有准备,杜倦飞还是吓了一跳,忙转身就跑。 二十一点敏捷,在豹子的速度之下,还是有些力有不逮,还好杜倦飞早已熟悉了岛上的环境,左右辗转之间,终于没葬身豹口。 不知跑了多久,杜倦飞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埋伏,忙狂奔而去,在埋伏前转过脑袋,看着背后那扑将而来的豹子,比了个中指。 “景阳冈武松打虎,今天小爷弄死你,小爷的诨号就也叫行者了!” 话音未落,杜倦飞已闻到了豹子的口臭味儿,忙身形一侧,眼睁睁地看着那头豹子落进坑里,不住地扑腾起来。 杜倦飞这才松了口气,也不趁热打铁,只一下坐在地上,打起瞌睡来。 待到杜倦飞真个睡了过去,坑里豹子的动作也越来越弱,等到第二天清晨,杜倦飞悠悠地醒转过来,坑里的豹子已不怎么扑腾了。 杜倦飞这才算是出了口恶气,钻出了一团火之后,便将火苗投进了坑中。 烈焰升起,浓烟蒸腾,杜倦飞的敏捷,也加到了二十二点! 第三章 美好的新生活 杜倦飞来到这座岛上,已有五年了。 从刚来时的好奇,到离不开这里的恐慌,再到只求生存下来的无趣,杜倦飞此时的心里,只剩下一句话。 想死,又不敢。 岛上的兔子都学精了,杜倦飞越来越不好饱腹,只能饱一顿饿一顿的,直至耐不住饿了,还得去招惹些猛兽。 猛兽比兔子要难对付的多,要是咬自己一口,虽然睚眦系统能一秒治愈伤势,可这疼痛,也是杜倦飞不想去试的,更何况,治伤还需要耗费生命值。 杜倦飞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宁愿不要属性点,也得杀兽饱腹,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五年之后,杜倦飞的生命值还有五十点,倒是各项属性,除了智力之外都有成长,而自己得到的属性点,都为了活命,而加给敏捷之后,比五年之前,已是天壤之别了。 今天一早,杜倦飞累杀了一头倒霉的幼蟒之后,正听着耳边的系统声音,掏食着蟒肉。 “属性点归属选择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一百九十九。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这五年来,杜倦飞也了解了睚眦系统的各项属性,这生命,是自己的寿命。 力量,是自己的劲力,这具身体本来算是有些孱弱,现在力量变成五之后,算是和自己前世差不多了。 耐力,就是体力,和自己够不够皮实,耐力为十之后,随意跑个十公里不在话下,小磕小碰,也已经不被破皮了,相当于满身都是茧子的硬度。 代表速度的敏捷,到现在为止,差不多是身轻如燕的等级了,不止能硬撵兔子,两三丈高的山崖,也能不费力地攀登上去。 就是这个智力代表什么,杜倦飞还没测验出来,属性点也加不上去。 杜倦飞毫无生趣地吃完了蟒肉,正要寻个地方休憩时,下意识地眺望了一下海岛的一边。 应该还是一样的波澜吧。 杜倦飞正想着,一眼望了过去,却瞪大了双眼,嘴里也不自觉地喷出了口水。 一艘雕花的大船,离这座海岛不算远了,杜倦飞站在山崖上,依稀能看到,那座船上人头攒动。 能离开了! 杜倦飞不管不顾地,迈开腿便向着海边狂奔而去,也没注意到,刚才烤蟒肉的火堆竟被自己踢倒了。 山林起火,转眼间,便是滚滚黑烟。 雕花的大船行驶在海面上,船上,怕是有不下百十人。 这些人长相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个人身上的衣衫,都是相同的制式。 灰蓝色的短打,背后用金丝绣着竹子的形状。 船头,还挂着一只黑底金字的大旗,“丹水王府”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好不峥嵘。 大船正在行进着,忽然,一个年轻人跑到了船头,指着不远处的海岛,冲身旁的老者喊道。 “胡管家,你看!” 胡管家忙碎步跑来,顺着这年轻人的手指望去,正看见那海岛上,燃着一大团黑烟。 有火,说明有人。 胡管家忙传下令去,大船不一会儿便靠在了海岛旁,还未停稳,胡管家便带着那个年轻人跳下了船。 两人刚一下船,那年轻人便瞪大了双眼,指着前方叫喊了起来。 这年轻人没叫两声,胡管家便照着他的脑袋拍了一记,这年轻人吃痛,忙扭过头来,正看见一个人站在前方。 一个一身兽皮,头发胡子杂乱无章的人。 不过,这个人虽然身上邋遢,可那双眼,却炯炯有神,依稀间,还能辨别出几分熟悉之感。 这年轻人还未发问,胡管家已颤抖着跪了下去,嘴里也喷着口水叫出了声来。 “世子……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 这年轻人还未回过神来,胡管家已扭过头来,冲着他大声喊了起来。 “余无言!五年了!咱们终于能回家了!” …… 杜倦飞坐在船上,心中满是激动。 五年,五年了。 自己穿越而来,谁知道变成了荒岛野人,这五年,真是太难熬了。 直到在船上吃了两顿饭之后,杜倦飞才回过神来,注意起船上的人来。 长发束冠,身着长衫,嘴里还不住地说着“王爷”“世子殿下”之类的话。 应该是上辈子的历史书里,看到过的古代,就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朝代。 一念及此,加上船上的人对自己也颇为恭敬,杜倦飞壮了壮胆子,终于拦着个年轻人,开口问道。 “我……” 这五年,杜倦飞只是时不时地,对睚眦系统说个“敏捷”之类的话,这一要和人交谈,杜倦飞竟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还好,那年轻人倒是颇有心思,忙躬着身子,对杜倦飞回道。 “世子殿下,您失踪五年,眼下,已是大历二年了。” 大历二年,是哪个朝代的年号? 杜倦飞追忆着自己脑子里,很是贫乏的历史信息,可还是想不出来,只得开口诳道。 “没……没有改朝换代吗?” 那年轻人忙笑着回道。 “世子殿下说得哪里话,咱们大阳朝人杰地灵,那些番邦异域,哪有本事让咱们改朝换代的?” 大阳朝? 杜倦飞虽然历史学的不好,可也知晓,这不是前世的古代了,心中失望了一番,又开口说道。 “五年时间,好多事,我都忘了。就像你,我都记不清你的名字了。” 那年轻人忙又躬了躬身子,老实答道。 “回世子殿下,小的名叫余无言,是夫人五年前派给您的小厮,当年您要出海‘钓龙’,就是小的找的船只。” 出海钓龙? 自己这具身体之前,是个傻逼吗? 杜倦飞腹诽了一句,便又点点头,说道。 “我想起来了,是你啊。” 话还没说完,余无言便跪倒在地,带着颤音说道。 “小的办事不利,害世子殿下漂泊五年,实在罪该万死,还望世子殿下降罪。” 杜倦飞怎么说也是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就算人家罪该万死,也想不到真把人处死的事,忙摆摆手,说道。 “算了,既然找到我了,那就没事了。唉,五年了,我把之前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你给我好好讲讲吧。” 逃离了孤岛,自己的穿越,终于要有好处来了。 睚眦系统在身,自己跟猛兽斗不过,回了人间,还能斗不过人吗? 最差,自己敏捷这么高,当个采花贼,也算个美事啊! 五年荒岛野人,一朝要回人间,开始憧憬起美好的新生活,也是正常的吧。 第四章 丹水王府 丹水王府中。 余无言为身前的老妇人倒了杯茶后,便躬着身子,等候着命令。 那老妇人喝了口茶,也不放下杯子,只用茶汽熏蒸着脸,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陛下派来的御医怎么说?” 余无言又躬了躬身子,小声答道。 “回夫人的话,御医说,殿下的身上干干净净地,没什么疤痕,应该是所有的伤都早已痊愈了。” 这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丹水王的正妻,也是这刚刚归家的丹水王世子,杜倦飞的生母,李夫人。 可李夫人听着杜倦飞身上的情况,脸上却不显宽慰,只淡然地又问了一句。 “我听说,胡管家赶走那些御医,是因为他们说了句话,是什么话?” 余无言顿了顿,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御医说,‘世子殿下,可能不是大家认识的世子殿下了’。” 李夫人听见这话,竟然还笑了一声,摇着头问道。 “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余无言回道。 “因为,御医们献了张世子殿下最爱的仕女图,世子殿下却并不怎么上心,还说‘我已经不是五年前遇难的小孩了,日后的大阳朝,定有我的名号’。” 李夫人笑得更开怀了,可一张嘴,语气却清冷了许多。 “是啊,五年的被困荒岛,倦飞定然是有变化的,我们丹水王府,也是要有变化了。” 这句话,不是余无言有资格回答的,余无言也知趣地没有开口。 李夫人也不在意,只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几步便踏出了门外。 “你去告知王爷,我去看看倦飞。” 越过半个丹水王府,李夫人来到了一间更大的屋子前,一推门,正看见一个凭窗而立的背影。 “倦飞。” 招呼声好像没令这背影回过神来,李夫人又叫了一声,那人才慌忙回头。 正是刚被接回王府,洗漱干净,又刮了面的世子殿下,杜倦飞。 杜倦飞望着李夫人,嘴唇抖了几抖,可一开口,语气间却没多少激动,竟还有些许的陌生感。 “娘?” 李夫人听见这声叫喊,霎时间便红了眼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杜倦飞。 “娘在,娘在!” 杜倦飞略一迟疑,也抱住了李夫人的肩背,沉声说道。 “娘,爹死了。” 在船上的时候,余无言告诉杜倦飞,他是和老王爷一同出海的,可是,杜倦飞在那海岛上,却并未见过其他人。 那就只能是,老王爷死在海里了。 还好,杜倦飞并不是真的世子殿下,对老王爷的身亡,也并没多少难过。 李夫人将头按在杜倦飞的脖颈处,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捧着杜倦飞的脸说道。 “我知道,大家都知道,本来,大家还以为,连你也……” 杜倦飞望着李夫人那饱含泪水的眼眶,突然也红了眼睛。 是啊,杜倦飞,本来也死了。 可是,自己来了。 从车祸现场,一闭眼,便来到了这里,来到了海外荒岛之上。 自己虽然得了睚眦系统,可也是亲身经历了五年的非人生活,也算好,自己练出了这一身的本事,又被接回了人间。 虽然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可脑子还算灵便,终于在大船靠岸之前,了解了这具身体的大概身份。 前世数年的无趣,这里五年的炼狱,终于,来到了这丹水王府之中。 深受皇帝信任的一朝王爷,列土封疆的丹水王已然亡故,所遗独子,便是自己这位世子殿下,再加上自己的睚眦系统。 美好生活,终于要来了。 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李夫人见到了“死而复生”的亲子,杜倦飞看到了美好的光明前途,二人各有心思,却终是抱头痛哭了起来。 这一哭,便从午时直哭到了傍晚,杜倦飞也终于知晓,那没从余无言嘴里探究出的,“自己”失踪之前的模样。 五年前,十一岁的丹水王世子,文武不通,偏好娇娥,虽说年幼,可世人皆知,这位少年郎,已有了文人雅士的通好。 一好勾勒仕女,二好青楼聚众,三好千金搏笑。 当时,这位十一岁的世子殿下,便是千金造就了一艘美轮美奂的画船,召集了整座弄月楼的娇人儿,出海“钓龙”而去。 丹水王听见这事儿,大怒而出,亲率数十位刑罚好手,乘快船去追,欲要严惩这胡闹的世子。 后来,便是罕见的大风雨,弄丢了这几船的人。 杜倦飞听着李夫人所讲,全是“自己”的丑事,不免也羞愧了几分,忙开口拦道。 “娘,孩子知错了,日后,孩子定带着咱们一府的人,重整我丹水王的威名!” 谁知李夫人听见这话,梨花带雨的脸上,表情却突然怪异了许多,连咳了好几声,才叹了口气,揉着杜倦飞的脑袋说道。 “唉,你有这心思,你爹泉下有知,定也是得以瞑目了。只不过,带领王府这种事,往后,可莫要说了。” 杜倦飞一愣,还未开口问询几句,李夫人已继续开了口,一句话,直说得杜倦飞如坠冰底,好半晌回不过气来。 “你爹失踪的第二年,陛下便派来了你四叔,接下了丹水王的爵位,娘还在这王府之中,也全是你四叔惜名,才没把娘赶出去啊。” 这……这是什么意思? 爵位,归别人了? 老天爷让我穿越过来,先当头砸给我五年的炼狱,这日子好不容易有奔头了,又来一句这个? 杜倦飞越想越气,几句话打发了李夫人之后,便在屋子里左右踱起步来。 不知想了多久,杜倦飞终于咬了咬牙,对自己说道。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认命! 今晚先睡好了,到明天晚上,我得夜探丹水王府,好好查查那什么四叔!” 杜倦飞终于算计得当,这才把自己扔在软濡的大床上,又招呼出了睚眦系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一百九十九。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听着“敏捷一百九十九”的女声,杜倦飞终于放下心来,正要闭上眼睡去。 突然,杜倦飞的耳边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第五章 便宜四叔 杜倦飞刚要睡去,耳边便响起了敲门声,和李夫人的问询。 “倦飞,醒了吗?你四叔要见你。” 招呼声惊醒了半梦半醒的人,杜倦飞忙一咕噜爬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竟在屋子里踱了一整夜的步。 天已经大亮了,杜倦飞慌忙洗漱完毕之后,便夺门而出。 回来的时候激动得还没注意到,这个世界里,城市中的空气,也很清朗啊。 杜倦飞刚想了这么一句,面前的房门便被推开了,一个皮肤黝黑的肥胖男人两步走了过来,一把搂紧了杜倦飞。 杜倦飞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背后的李夫人便先开口了。 “倦飞,你和你四叔也有十几年没见了,还认得他吗?” 四叔? 现任丹水王! 杜倦飞忙从这个男人的怀里钻出身来,正要开口打声招呼,这人却率先转过身子,冲着背后大喊了起来。 “来人呐,怎么还不过来!” 杜倦飞也不在意,忙得了个空,喊了一声。 “四叔。” 可面前这个男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竟自顾自地走开了。 杜倦飞一愣神,李夫人忙上前两步,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小声说道。 “你回来了,按律讲,杜忠义得把爵位还给你,可是,他这人肯定不愿意就此放过高位。 让娘说,咱们就别争了,好好当个富家翁,至少也能舒坦地活上个几十年。” 这四叔名叫杜忠义吗? 杜倦飞一念及此,忙开口笑道。 “四叔名讳忠义,我看着,也不像是恶人嘛,说不得,他还真想着把爵位还给咱家呢。” 李夫人听见这话,像是有些惊讶似的,猛地扭过头来,盯着杜倦飞说道。 “你……” 话刚起了个头,杜倦飞便一把箍中李夫人的肩膀,小声说道。 “四叔回来了。” 李夫人忙闭上了嘴,又站回杜倦飞身后半步的位置,可那双眼,却一直落在杜倦飞的背上了。 这会儿工夫,杜忠义已然走了回来,先对着杜倦飞笑道。 “倦飞,别怪叔,咱们王府里的事,太多了点,这大清早的,叔都闲不住。” 杜倦飞见杜忠义对自己颇为亲近,心中也放松了许多,更是可笑起自己昨晚的打算,甚至还腹诽起李夫人的小心思。 待到杜忠义又笑了一声,杜倦飞这才慌忙开口说道。 “没事,没事。四叔,你今早召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杜忠义笑了两声,便一把搂上杜倦飞的肩膀,边推着杜倦飞向屋里走去,边开口说道。 “这不是你回来了嘛,我想着,三哥的爵位,也到了该还给你的时候了。” 杜倦飞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憧憬手握大权的滋味,杜忠义却话风一转,又开了口。 “不过啊,咱们府里人多,朝廷里呢,对咱们列土封疆也颇有微词,所以啊,叔想着,先让你做个大事,赚点名声,再接下爵位,也堵上那些人的嘴。你觉得如何?” 这四叔,果然对自己不错,我就说嘛,上天安排我穿越过来,哪能光让我受苦呢。 杜倦飞心中如此想着,嘴里当然不会反驳杜忠义的美意。 “全凭四叔做主!” 杜忠义笑得更开怀了。 “那就行。你还记得,城外五十里,有座金顶山吗?” 金顶山地处大阳朝边境,除却那占山立派的金顶宗之外,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这山中的景色,自然也没几分人工的痕迹。 杜倦飞坐在山间的小路旁,一边看着山下浩浩荡荡的兵马,一边冲身旁的下人说道。 “咱们王府里的私兵,可真是不少啊。” 旁边这位下人年岁不大,可一张嘴,却知无不言。 “回世子殿下的话,新王爷接任之后,咱们王府里的私兵,已超出编制十倍有余了。” 杜倦飞闻声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扭过头对着这人一笑。 “你倒是敢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世子殿下,小人名叫余无言。” 原来是他,杜倦飞虽说忘了他的长相,可也记得他的名字。 杜倦飞点了点头,又望向山下正整军的兵马。 “我记得,接我的时候,就有你吧。” 余无言点了点头,轻声回道。 “小人何德何能,托世子殿下记着。” 杜倦飞又问道。 “我听说,你们一船的人,可是为了寻我,五年没回府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余无言道。 “回世子殿下,小人回来之后,夫人便安排小人知道了这些。” 李夫人安排的? 杜倦飞想了想,又问道。 “那你刚接到我的时候,怎么知道,现在是大历二年了?” 余无言回道。 “是王府中一直飞鸽传书,我们这一船人都知晓这些的。” 王府,杜忠义? 杜倦飞心里想着,这李夫人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生母,肯定不会害自己,现任的丹水王,自己这便宜四叔,看样子对自己也很不错。 可是他们两人,好像有什么误会,自己夹在中间,可是不好受呢。 杜倦飞心中想着,嘴里便随意地说了一句。 “这些事,你知道了就知道了,不过,你得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啊。无言,余无言。” 余无言听见这话,猛地单膝跪倒,抱着拳说道。 “小人全凭世子殿下做主!”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甚至余无言还把舌头伸出老长,看样子,杜倦飞若想让他永远闭嘴,他也是不会反抗的了。 可杜倦飞终究不是真的世子殿下,对这种生杀予夺的事,也没见识过,此时看见余无言如此行径,忙一躬身子,笑着要把余无言扶将起来。 谁知杜倦飞刚一躬身子,一柄飞刀,竟从耳边滑了过来,直插在了余无言的舌头上! 杜倦飞心中一惊,忙站直了身子,下意识地便要招呼山下的兵士。 谁知杜倦飞刚一起身,山下的兵士们也不知接到了什么命令,竟四散开来,不知要做什么。 敌人在暗,自家兵士竟听不到自己的号令,这种局面,就算是两世为人,又在那荒岛上待了五年的杜倦飞,也被吓得呆了呆神,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什么。 正在此时,一颗飞蝗石从旁飞来,不歪不扭,直撞在了杜倦飞的胸前! 杜倦飞忙要望向飞蝗石飞来的方向,可刚一有动作,自己竟像是喝大了酒一般,趔趄了两步,便眼前一黑,砸倒在地。 第六章 面具人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四十九。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一百九十九。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睚眦系统的声音,聒噪得杜倦飞从昏迷中清醒,一睁开眼,却还是只看到了无尽的黑暗。 谁? 什么情况? 我不是回到人间的丹水王世子呢? 我的睚眦系统呢? 我是个瞎子? 杜倦飞心中好好的念叨了几句,强睁了几次眼,可还是目不能视物,正要站起身来,可一使劲,却发觉自己竟然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什么情况! 杜倦飞刚一惊讶,眼前的黑暗突然剥离,紧接着,一张般若的面具便贴在了自己的鼻子前。 这一变故,直吓得杜倦飞猛地向后仰去,还好那面具的主人伸来了手,一把拽中杜倦飞的衣领,才没让杜倦飞躺倒过去。 这一会儿工夫,杜倦飞终于想明白了这是什么事。 歹人绑架,刚才的黑暗,就是罩在自己头顶的黑布。 可还没等杜倦飞再起什么念头,脸上便突然挨了一巴掌。 “世子殿下,醒了吗!” 这句招呼,差点让杜倦飞笑出声来。 还好,那五年没白费,自己还是丹水王世子殿下! 一念及此,杜倦飞这才回过神来,忙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面具人,正要出声呵斥一句,表明自己的身份。 谁知道杜倦飞还没开口,那面具人竟一把按着杜倦飞的脑袋,将面具贴了过来。 “世子殿下,老丹水王爷,是不是真死在海上了?” 不是误会? 是绑架! 杜倦飞刚起了这么个念头,那面具人已并起两指,猛地撞在了杜倦飞的肋下。 杜倦飞还没开始疑惑,一股剧痛便从肋下升起,顷刻之间,就席卷了全身,直痛得杜倦飞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疼痛感之剧烈,直令杜倦飞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念头都升不起来了。 还好,这疼痛感来的紧,去的也快,没几个呼吸的工夫,疼痛感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杜倦飞终于得了机会,好好地喘息起来,直喘得口水都喷湿了自己胸前的衣衫。 正在此时,那面具男又拽着杜倦飞的发髻,将杜倦飞的脑袋拉得仰向上来。 “世子殿下,我问问题,你得回答我。老丹水王爷,活着到那座岛上了吗?他告诉你什么了?” 他告诉我什么了? 杜倦飞刚一心惊,脑子里忙回忆起五年之前,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的经历。 豹子? 兔子? 睚眦系统? 可那面具人却不给杜倦飞好好回忆的时间,一句话问过之后,便又照着杜倦飞的穴道打了一指。 又是那来势汹汹的剧痛! 这一次的疼痛之后,那面具男终于给了杜倦飞好好喘几口气的时间。 五六次大喘气的工夫过去,杜倦飞终于喘匀了气,正要抬起头来,余光却瞥见了一旁的地上。 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正躺在地上,半条舌头,还放在那人的嘴边。 余无言。 “说……说了,他告诉了我一句话。” 那面具男忙探过头来,按着杜倦飞的脸问道。 “他说了什么!” 杜倦飞盯着面具上的般若图案,突然勾起了嘴角。 “他说,我要杀了你!” 这句话说完,那面具男的笑声,可比杜倦飞语气中的笑意要强烈得多了。 “哈哈,世子殿下,你是在荒岛上待了五年,待了失心疯了吗? 你这天下尽知的,毫无根骨的身子,难道练了几分力气,就想杀人了吗? 刚才的点穴手法,世子殿下不会还以为,只是拳脚打出的疼痛吧?” 杜倦飞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我这具身体的力量,跟你比差得远了,我知道的。” 话没说完,那面具人已一脚抬起,狠狠地踩在了杜倦飞的膝盖上,又一手抓中杜倦飞的脸颊,狞笑着说道。 “世子殿下,您觉得,一个被绑起来的废物,能杀人吗?” 杜倦飞被这面具人强势压迫着,却不显慌忙,只笑着回道。 “被绑起来,当然不能杀人了。” 这面具男又笑了一声,开口问道。 “那世子……” 话没说完,杜倦飞猛地两脚一点,整个人直连带着身下的椅子,一同向后滑去。 敏捷这么高,身子还能有多沉吗? “不过,没被绑起来的人,就能杀人啦。” 那面具人忙看向杜倦飞滑退的方向,正看见椅子上的绳索越滑越松,直至散落在地上! 面具男忙向后仰撤去,可刚后退了一步,杜倦飞已站起了身来,猛地从胯下探过手,将椅子拽到身前,紧接着,便当头砸在了这面具男的头顶之上。 这面具男也是身负武艺之人,被当头砸了一记,竟然能在倒地之前,还了一击扫堂腿。 杜倦飞却不慌乱,猛地两膝一曲,稳稳地挡下了这一腿,紧接着,便是一脚踢在了这面具男的腰间。 这一脚的力气不大,杜倦飞却借力而退,身形直滑了两丈有余,才堪堪停下退势。 那面具男也是武艺高强,刚止住退势,便就地一拍,站起身来,指着杜倦飞喝道。 “好啊,咱们世子殿下,竟然学了拳脚了。嘿嘿,是从海里的王八那儿,学到的王八拳吗?” 杜倦飞也不气恼,只扭了扭脖子,又探了探脑袋,嗤笑着说道。 “小伙子,你知道吗,速度太快的话,力量强不强,也没那么重要了。” 那面具人惊疑了一声,嘀咕道。 “说得什么玩意儿?” 话没说完,杜倦飞已飞扑而来,临近这面具男时,猛地两手勾爪,瞄准了眼前的面具挠去。 就像,一头飞扑而来的豹子一般。 那面具男忙摆好架势,正要找准杜倦飞的虚实招数,好予以反攻时,杜倦飞已一手按在这面具人的胸膛之上。 紧接着,便是四道血花飙了起来! “嘿,我果然牛逼了!” 杜倦飞刚自夸了一句,还没再继续出招时,那面具人突然伸来另一只手,向着杜倦飞的小臂便按了过去。 五年与兽共舞,杜倦飞也不是没打过架的雏儿了,此时余光瞥见面具人的招式,正要舍得小臂被戳得一痛,也要一招制敌之时,忽然惊觉不妥。 这一指,好像不对劲! 第七章 追赶 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之后,杜倦飞蹲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 忘了,差点忘了这么个事。 在那荒岛上,杜倦飞就想到过,这个世界里练武之人,肯定有什么精妙的招法。 刚才真险,真托大了。 那一指点来,杜倦飞脑子都没来得及运转,还好那五年荒岛生涯,给了自己一种肌肉记忆,身子下意识地便向一旁撤开两步。 正看见那面具人手掌翻动,本是冲着自己小臂的一掌,突然向着下三路落将而去。 万幸,真是万幸。 杜倦飞正想着,突然感觉不对,忙向前一趴,与此同时,自己刚才靠着的大树上,突然炸开了一点! 又来了! 杜倦飞也不起身,便开始匍匐前进起来,刚动了两步距离,不远处便响起了狞笑声。 “世子殿下,这么大的雨,你要往哪去啊?赶紧回去避避雨吧。” 杜倦飞也不回答,只继续前进着,忽然,背后竟生起一股大力,直拽着自己飞了起来。 杜倦飞忙一侧身,人在半空中便抱膝蜷缩了起来,正在此时,一条腿便出现在了自己的胳臂之前。 电光火石之间,五年荒岛的经历又浮现在杜倦飞的眼前,下意识地,便是两手变爪,杂乱无章地挠向那面具人。 那座岛上,最令杜倦飞感到害怕的,就是豹子了。 杜倦飞现在的爪攻,正是模拟豹子的连抓。 可这似是而非的豹爪,抓得挺快,却一下都没碰到敌人。 而那面具人的一腿,直抽得杜倦飞滑退两丈,正撞在一旁的大树上,疼得杜倦飞一口口水直喷老高。 杜倦飞还没站起身来,那面具人已跳了过来,一把抓中杜倦飞的衣领,将杜倦飞提了起来。 “世子殿下,跑累了吗?” 杜倦飞喘息了几口,笑着回道。 “你这一脚真狠,得亏我开了挂,否则,我还真没什么办法了。” 开挂? 什么意思? 那面具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杜倦飞已有了动作。 两脚踩向这面具人的胸膛,腰身一使力,杜倦飞整个人便向后飞腿而去。 一瞬之间,这面具人的手中,就只剩下一缕碎布了。 紧接着,杜倦飞在半空中一拧身子,踩着上方的树枝,猛地又向下落了回来。 你可知道,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爪法! 这一爪,终于抓破了这面具人的肩膀,勾带起几片碎布来。 这种轻身功夫,纵使这面具人招式高明,也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叫喊不已,任由杜倦飞又拔腿跑开。 可疼归疼,这面具人也是个练家子,又是领命来杀人的,雨幕之下,杜倦飞的身形还没开始模糊不清,面具人便已追了过来。 二人一追一赶,亏得杜倦飞身负睚眦系统,又将属性点全加给了敏捷,这时候手脚并用,,攀岩走壁熟稔至极,总算没被这面具人追上。 一爪还了一爪,杜倦飞此时已然知晓,人就是比猛兽要难对付得多,正要放弃拼斗,回丹水王府找帮手时。 忽然,杜倦飞耳边的风声,一瞬之间转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女声。 “睚眦系统惩罚中…… 睚眦系统惩罚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四十八。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一百九十九。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正攀爬着山壁,想要登到高处,辨识了方向,好找寻一个离开的路径,忽然听到了睚眦系统的声音,不由得叹了口气。 睚眦系统,睚眦必报,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快速奔跑时,叹了口气,杜倦飞都没来得及再想些什么,就这一口气,便呛得杜倦飞不住地咳嗽了起来,脚下的速度也慢了几分。 就这几分速度,两三个呼吸的时间,杜倦飞便被那面具人抓在背后,一股难熬的疼痛,直疼得杜倦飞一个趔趄,向着山崖下坠落而去。 这面具人见之心喜,忙向下追去,正要趁势取胜,可等到这面具人落到地上之后,眼前只有一小滩鲜血。 这废物世子,出海五年,还真练出了一身硬骨头。 面具人也不慌乱,心下算计到,杜倦飞肯定是重伤难支,只是在外磨砺了五年,能忍住痛楚,此时肯定是伺机而动呢! 一念及此,这面具人忙四下环顾起来,不多时,还真叫他看见了杜倦飞的身影。 那个笨拙的身形,脚步已不怎么快了,身形辗转之际,也比刚才要粗漏得多! 这面具人终于笑了出来,忙也提上一口气,追着杜倦飞的方向而去,紧追不舍,始终能看到杜倦飞的背影,不多时,更是松了口气。 这绣花枕头的世子,果然不中用,乱跑一气,竟要跑回我刚才抓他的的洞窟之中了。 这面具人刚暗笑了一声,便看到前方的杜倦飞一躬身子,竟真的钻回了刚才逃离的洞窟之中,不由得放声笑了起来,忙也追了过去。 一进洞窟,这面具人两眼还没能适应黑暗之时,一股风声,便撞了过来。 这面具人也不是善于之辈,一感受到危险,当即便两手连出,挡下了所有可能的招式。 一股劲力,果然正撞在自己的胳膊上。 这面具人心中一喜,又是左右连打,不多时,又和暗中的劲力撞了一记。 这一会儿工夫,面具人也看了出来,洞窟中的灯烛已被捻灭,那位练出了脚程的世子殿下,正要趁黑偷袭。 可这面具人受了命令,来盘问杜倦飞,哪会被杜倦飞吓到,当即便扎稳马步,等着杜倦飞的攻势。 杜倦飞的攻势间隔越来越久,虽然这面具人被招式逼得,越来越渗入洞窟,这他的心中也越来越放松。 这洞窟也不过十几丈深,眼下拐了个弯之后,也就要到头了。 那废物世子伤得太重了,再等一会儿,自己连手都不需要出,就能取胜了吧。 这面具人甚至都已思考起,这事儿结束之后,要怎么讨赏,正想得激烈之时,忽然心中一凛。 不对,上次攻势,已过去好半天了,他人呢? 一念及此,这面具人忙四下寻觅起来,两三步走过,便拐回了弯,正看见洞口投来的光明中,站着一个人影。 第八章 猛扣生命值 “嗨!” 杜倦飞看着眼前的般若面具,好像能透过面具,看见那张气恼至极的脸。 可这面具人却只盯着自己,动也不动。 这哪能行? 一念及此,杜倦飞又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领,还笑着冲那面具人摆了摆手。 手还没摆完,一声厉喝,已随着劲风来了。 这才对嘛! 杜倦飞当即便转过身去,向着山崖往下滑去,那面具人自然也紧追不舍。 杜倦飞奔跑着,身形可难看至极,不说比刚才慢上几分的速度,就那两条腿,都像是崴着了一般,每过个七八步,都得趔趄两下,更给了身后那面具人追来的时机。 那面具人应是胸有成竹,一门心思地追赶而来,丝毫不见停留。 此消彼长之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杜倦飞早已设计好了接下来的计划,事态的发展也按着他的计划行进着,谁知道前方的路上,有一颗碗口大小的树,不知是受不了漫天的暴雨还是怎地,竟突然倒了下来。 这一倒,正拦了杜倦飞一个呼吸的时间。 就这一个呼吸的时间,那面具人已衔尾而至,当即勾手成爪,冲着杜倦飞抓了过来。 杜倦飞还未回头看上一眼,便先感觉到了背后劲风撕扯,恍惚之间,杜倦飞还以为是五年之前,那荒岛上的豹子似的。 自己一直模仿着那头豹子,却始终不得其法,怎地这面具人的爪攻,跟那头豹子似的,凭什么? 强敌出手之际,杜倦飞还失了失神,只这一瞬,那面具人的手指已堪堪触及杜倦飞背上的衣衫。 电光火石之间,杜倦飞哪还有心思示敌以弱,忙全力催动自己的两条腿。 一百九十九点敏捷的加成之下,杜倦飞直硬生生地向前挪了一步,虽然还是被身后的利爪抓出了几道血痕,却总算是没伤及根本。 还是不够快啊! 杜倦飞刚想到这,耳边便又传来了睚眦系统的声音。 “睚眦系统惩罚中…… 睚眦系统惩罚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四十七。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一百九十九。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不是吧,又到惩罚时间了! 杜倦飞在心中喊了一句,便头都不回地向前跑去,只想赶紧杀了这面具人,好解除惩罚。 谁知睚眦系统的声音停也不停,又蹦出来一句话。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四十六。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一百九十九。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一分钟之内连扣两点生命值,也就是杜倦飞的寿命,在这一瞬之间,便少了两年。 这种变故,直打击得杜倦飞连话也不想说了,只闷着头向前跑去。 敏捷!敏捷! 杜倦飞虽是全力奔跑,可路上还得分心算计着方向和路线,始终不能跟身后的面具人拉开距离。 一百九十九点,还是不够啊! 没几步路的工夫,杜倦飞因身前的石块向上跃了一步,这一耽搁,正被身后的面具人追将而来,又是一爪按在了杜倦飞的背上。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四十五。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一百九十九。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睚眦系统那毫无生气的女声,此时落在杜倦飞的耳朵里,直像是嘲讽一般。 我要加敏捷,我不能再挨打了! 前方的峭壁,离这儿最多不过半里地了,终于要跑到头了。 杜倦飞瞅准了方向,忙像旁一侧身子,猛地调转方向向前跑去,只这一转身的工夫,却又被那面具人得了空,一爪勾在了杜倦飞的腰上。 睚眦系统的声音响过,刚才还要四十五点的生命值又少了一点。 “我要加敏捷啊!” 一声大喊过后,杜倦飞一头钻进了树林子中,这面具人也慌忙追赶上去,没几步工夫,正看到杜倦飞蹲坐在一头活鹿身上,紧咬着鹿颈。 这面具人一见如此,倒也慢下了脚步,三两步晃荡到杜倦飞身前两三丈的位置停下,带着笑意说道。 “怎么了,世子殿下渴啦?” 杜倦飞却不回答,只继续喝着鹿血,直喝得那头鹿躺倒在地,除了悲鸣再难有别的动作时,杜倦飞这才爬起身来,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渴了,等会儿得喝一口你的血!” 顺着嘴淌的鲜血,一双眯得很细的眼,加上杜倦飞这放松至极的笑容,一句话竟说得那面具人心头一慌。 可慌归慌,这面具人也不会怕了杜倦飞,晃了晃脑袋之后,便扭着手腕向前走来,边走边说道。 “行,到了阎王殿,你得等我几十年,等到我过去啊,你就能喝我的血啦。” 杜倦飞缓缓伸出右手,冲着那面具人比了个中指。 “这辈子一开局,就给了老子五年的荒岛求生,这好不容易锦衣玉食了,刚半个月就死你手里,我可不愿意!” 那面具人闻声一乐,歪着脑袋说道。 “怎么,世子殿下失踪之前那些年,豪奴恶犬莺莺燕燕的,就都不算啦?” 话音未落,杜倦飞已一躬身子,摆好了前冲的架势。 “滚蛋!那好日子,可不是老子享受的!” 那面具人见杜倦飞做足了架势,当即也一甩手腕,抢先一步冲向前来,狞笑着便要一爪扣在杜倦飞的脑门上。 同样是爪攻,杜倦飞是横冲直撞,那面具人却在半途中凌空而起,在半空中一扭身子,由上而下地落下一爪。 这一爪上的劲风,已吹动了杜倦飞额前的碎发。 眼看杜倦飞便要被一爪抓出脑浆来,谁知道杜倦飞突然咧嘴一笑,下一刻,便身形一滑,从那面具人的身下滑了出去。 身形刚动,杜倦飞便向天一腿,正踢在那面具人的裆下。 裆下可是要害之地,那面具人哪能不挡? 杜倦飞的脚尖还没触及面具人的衣衫下摆,两只手便拦在了杜倦飞的脚前。 紧接着,那面具人便手腕翻动,欲要顺着杜倦飞的脚踝向上抓来! 第九章 坑里的董擒心 杜倦飞一腿高抬,那面具人便手腕翻动,欲要顺着杜倦飞的脚踝向上抓来。 谁知杜倦飞猛地抬起两臂,任由自己的身子躺在地上,硬是抓中了面具人的胸腹衣衫。 紧接着,杜倦飞向前一推,那面具人人在半空难以借力,直被杜倦飞扔向前去。 那面具人也不慌乱,人在半空中便换好了身形,头上脚下地,好整以暇地向下落去。 身形之俊俏,实比杜倦飞要潇洒得多。 可杜倦飞却看得乐出了声来。 那面具人的脚尖刚刚触及地面,两手便乱摆了一下,下一刻,便是漫天落叶扬起,地面之上再不见那面具人的身影。 一个深坑,终于露出了模样。 杜倦飞走到坑沿,向下望去,正看见那面具人的一条腿诡异地倒折过去,坑底满是鲜血。 杜倦飞这才放下心来,先冲坑下喊了一声,便乐呵呵地向着树林子中跑了去。 “你先歇会儿,我去避避雨,随后就来。” 杜倦飞也不顾那面具人,只笑嘻嘻地跑到树林中,寻了个树洞钻进去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一口长气吐过,杜倦飞却又笑出了声来。 死里逃生,真是爽快! 眼下困住那面具人的深坑,正是之前杜倦飞从峭壁上落下砸出来的,当时杜倦飞爬出来之后,便跑到一旁,又在地上抹了几把血,准备坑那面具人一波。 谁知道那面具人还没来,落雨先打下了一大片树叶,直将那大坑盖得严严实实地,一丝缝隙都没露出来。 杜倦飞看到这儿,突然想起了五年之前,自己坑杀那头豹子时的场景,当即便决定引那面具人来此,用坑杀豹子的方法,坑杀了那面具人。 可当时去诱惑那面具人吧,杜倦飞还生怕被人识破,令自己陷入险地。 这才有了刚才的追赶,杜倦飞又趁那洞窟中假模假式地攻势,留了那面具人一会儿,好跑回来,又将那大坑挖得更深了些,还在坑底埋了许多立起的树枝。 万事俱备之后,杜倦飞才又铺好了落叶,回来引诱那面具人,还一路上装作受伤不轻的样子。 虽然路上出了一些变故,不过还好,计策成了! 杜倦飞蹲坐在树洞之中,心里回忆着刚才的谋划,感受着身体的疲累,不多时,竟睡了过去。 “睚眦系统惩罚中…… 睚眦系统惩罚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四十。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一百九十九。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不知第几次的系统惩罚声,将杜倦飞从睡梦中叫醒,这一次,杜倦飞却没有之前的气恼。 浪费几点生命值,可是为了以后不再受系统惩罚啊。 这一觉,睡去了这一路追赶的惊险,天也散去了日间的暴雨,月亮虽然没显出身形,可云层中,已经投出了光芒。 杜倦飞这才伸伸懒腰,走出树洞,寻上了刚才的深坑。 坑底的面具人受了伤,又被暴雨淋了这么一场,此时被树枝插得仰面躺着,有进气没出气的。 杜倦飞这才又笑了起来。 “这么深,我想喝喝你的血都喝不到了。” 那张般若的面具并未摔破,杜倦飞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从那一声耻笑中,听出他的不忿。 不过杜倦飞也不在意,只随意地蹲下身来,拾起一块石头,瞄准了那面具人的脸,猛地掷了向下去。 “咔吧”一声,那笔画精妙的般若面具被打得粉碎,正露出来一张白净的圆脸。 杜倦飞看着那张脸,正要问一声“你是谁”时,坑底之人先笑了起来。 “哈哈,咳,想不到是我吧。” 这是个熟人? 杜倦飞心中一凛,忙忍住正要脱口而出的问话,想了想,便笑着点点头道。 “想不到。” 五年没和人相处,回到人间刚半个月,就碰上了这种事。 杜倦飞看着坑底的人脸,前世看到过的杂书的内容,突然排着队涌了过来,一句话的工夫,杜倦飞已安排好了话术。 不过,坑底的人却不给杜倦飞练嘴的机会,下一句,便将话说尽了。 “哈哈,董擒心拜见世子殿下!咳咳,师父在天之灵,知道我要杀了他的独子,肯定气得不去投胎了吧!” 董擒心,自己那挂名的便宜爹的徒弟。 杜倦飞听出了董擒心的身份后,想了想,便探着脑袋问道。 “我之前,对你不好?” 董擒心咳了几声,梗着脖子笑道。 “好,你每每出去喝花酒,都带着我,你年龄小,那些姑娘,全便宜我了,咳咳,我都记得。” 这白眼狼,还笑着不要脸,真不知道那老丹水王怎么看上的他。 杜倦飞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又开口问道。 “那你是收钱了?” 董擒心沉吟一声,又喘了几口气,这才摇着头说道。 “我虽然做了这事儿,但师父养我这么大,我要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就太对不起师父了,你还是别问了吧。” 什么玩意?这时候知道要脸了? 杜倦飞又在心中暗骂了几句,这才又开口说道。 “那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董擒心强笑道。 “哈哈,咱家世子殿下,没事干的时候还想打人呢,我今天做了这事儿,哪能全身而退呢。” 杜倦飞站起身来,顺着这句话说道。 “知道就好,那你准备怎么办?” 董擒心想了想,说道。 “师父的武功,我得还,之后嘛,世子殿下见谅吧。” 杜倦飞听着这话,终于心头火起,正要骂上一句,忽然,树林子里响起了一阵呼喝声。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 杜倦飞侧过头听了听,正不知是要招呼来人,还是先好好盘问盘问这董擒心。 杜倦飞正想着,忽然,耳边响起了睚眦系统的声音。 “宿主:杜倦飞。 生命:四十。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一百九十九。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一。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杜倦飞一愣,忙回头看去,正看见董擒心的右手,高高举着一本泛黄的书籍。 而他的左手中,握着一根树枝。 树枝的另一端,在他的脖颈里插得很深。 第十章 给小妾庆生 一杆齐眉棍左点右戳,直刺向一个中年汉子的肩膀。 使棍的少年也不等力气用老,猛地一抖手腕,棍尖又向着那中年汉子的脖颈劈将而去。 那中年汉子忙一舞关刀,堪堪挡下这一棍,紧接着,便又斜挑向上而去。 棍刀相交,“咔”“砰”几声之后,便是三五招拆过。 这两人都是全力相搏,也不知谁占了上风,谁又有些失势。 可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的那白须老者,却看得神情越发得意了起来。待到那杆齐眉棍从上而下,砸中那中年汉子的肩膀之时,这白须老者更是笑出了声来。 正笑着,这白须老者的身旁,又传来一声嬉笑。 这白须老者忙扭过头来,随意地拱了拱手,说道。 “世子殿下,以为我这劣徒的本事如何啊?” 这被称作“世子殿下”的,自然是丹水王府的世子殿下,老丹水王的独子,杜倦飞了。 三天以前,杜倦飞本是带大军奔袭金顶山,想要一举得手,给自己好好地镀一层金,哪曾想却遇见了那董擒心。 虽然自己最后杀了董擒心,平安无事的被接回了王府,可金顶山的事算是夭折了。 不过还好,自己贴身的小厮,这个叫余无言的,虽然舌头被割下了半截,可却没真的“无言”,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如今的丹水王爷杜忠义,为了驱狼吞虎,助杜倦飞剿灭金顶宗,已经定下了一场宴会宴会。 宴会的名目,是为了给杜忠义的一个小妾庆生,宴会的地点,就在金顶山下的丹水别院。 这场宴会,落在不知其中真意的金顶宗人眼里,就是自己成为杜忠义心腹的表现。 所以,这才有了今日的事情。 场中拼斗的那两个人,使齐眉棍的年轻人,是金顶宗当代的首席大弟子,陈冬。 而异常得意地问询杜倦飞的白须老者,正是这陈冬的师父,金顶山掌门,章碧臻。 可杜倦飞却看是看不懂场中二人的拼斗,笑得,也不是陈冬的武艺。 三天之前,杜倦飞被从金顶山下接回王府的那天夜里,直至凌晨,杜倦飞都在看一本书。 一本纸张泛黄,封皮上还写着《悲鸣手法纪要》六个龙飞凤舞的字的书籍。 正是董擒心临死前,还高高举着的那本书。 这本书从第一页开始,写的便是怎么戳沙磨茧,再戳树练劲,直到戳石头练出武艺的法子。 虽说这些方法肯定有用,写得也都是白话,杜倦飞却看得眉头紧皱。 不是看不明白,而是,这些法子,都太难熬,也太费工夫了些。 这三天来,杜倦飞翻来覆去地看着这本书,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反正自己有睚眦系统傍身,这些武艺有啊没啊的,也没什么关系。 杜倦飞这样想着,也就没有怎么用心修习,只将树上的内容记了个大差不差。 刚才陈冬的那一棍之前,是左手偷袭的一招,可那一招按在了前方的关刀刀面上,明显吃了一痛。 这肯定是没戳过石头子的手。 杜倦飞想到这里,这才笑出了声来。 可这会儿,章碧臻的话递了过来,杜倦飞哪能说出自己发笑的真相,只得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 “武功之道,我也知之不多。” 杜倦飞又扭过头来,冲着一旁的壮硕年轻人喊道。 “狮荟,你觉得,刚才那位陈兄的武功如何?” 章碧臻听见这话,忙拱着手说道。 “小徒一介草民,当不得世子殿下一个‘兄’字。” 可说归说,章碧臻的脸上,已挂满了藏不住的笑意。 一旁的年轻人听见杜倦飞的问话,笑着扭过头来,一双和杜忠义如出一辙的眼,正对上杜倦飞。 “要我看,这本事也不算弱了。” 宴会之前,余无言对杜倦飞说过,“参加宴会的,除了金顶宗的人之外,还有猛虎帮的人,世子殿下,跟老王爷的大徒弟,曹一元。” 这句话里的“世子殿下”,说的不是杜倦飞,而是杜忠义的独子,被王府中人称作“边州铁掌”的,如今的丹水王世子殿下,杜狮荟。 杜倦飞瞧着杜狮荟,心中突然想到,昨天自己初见这杜狮荟时,自己对余无言说的话。 “五官倒比我那四叔端正得多了,就是这下巴中间带个坑,看着可不像个正经人。” 余无言和杜倦飞经历了董擒心的事之后,也知晓这位世子殿下转变了性子,当时已敢调笑两句了。 “殿下,您出海之前,可像个正经人?” 杜倦飞虽然因为这余无言会说话,而有意拉拢他为心腹,可也不能跟余无言解释,只得干笑了两声。 余无言却也不敢继续调笑杜倦飞,只又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笑意说道。 “殿下,咱们这位世子殿下,可真不是一般人,这位殿下没外出游历的时候,最爱逛勾栏青楼。 城里人传闻说,有一次啊,这位殿下去邀月楼,指名要摘花嬷嬷陪床,一夜之后,纵横巫山四十多年的摘花嬷嬷腿都抖了,硬是找这位殿下要了十两金子的赏钱,才把他放出了邀月楼。” 嚯,这还是个“厉害”人物了。 杜倦飞此时看着杜狮荟的下巴,嘴角已挂起了忍不住的笑意。 正巧这个时候,陈冬对面,那使关刀的猛虎帮副帮主,一刀压在齐眉棍上,直压得陈冬跪了下去。 章碧臻看着场中的变化,不自觉地“唉”了一声,杜倦飞却以为他在发笑,也跟着放纵起了自己的笑意。 笑过之后,杜倦飞瞥见章碧臻已板起了脸,这才惊觉不对,忙也止住笑声,可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下去。 杜倦飞感受着身旁的尴尬,却怎么也忍不住笑意,只好放空心思,开始随意乱想起来,想要扼制住脸上的笑。 这天马行空的一想,又想起了余无言说的那句话。 “参加宴会的,除了金顶宗的人之外,还有猛虎帮的人,世子殿下,跟老王爷的大徒弟,曹一元。” 这世子殿下杜狮荟还不算什么,只是一个便宜表弟而已,只是那个叫曹一元的,杜倦飞虽没听过,可却对他的身份紧张了起来。 从三天前的大军过境,变成今日的宴会阴谋,这些事,全拜那董擒心所赐,那个董擒心,是老丹水王的徒弟。 而这个曹一元,也是老王爷的徒弟。 还是老王爷的大徒弟。 第十一章 走神的危害 昨天一早,杜倦飞坐在城郊路旁的茶铺里,向左看了看远方的丹水别院,又向右望了望丹水城,正想着今日的谋划。 日上三竿,杜倦飞添过了第七次茶水之后,终于耐不住了无聊,扭头找话道。 “杜……咱家王爷,这人缘倒是可以啊,虽然这次宴会没请城里的人,可人家还都一趟一趟地送礼呢。” 余无言点点头道。 “王爷自从五年前执掌王府以来,一直爱民如子,丹水城中的百姓们,不管贫富老少,只要来求见王爷的,总能得到王爷的帮助。” 杜倦飞撇了撇嘴,说道。 “之前呢,之前的老王爷,不这样吗?” 余无言倒是知无不言。 “殿下之前年幼,许是不知道这些。 老王爷在王府的时候,虽然也会帮助城中的百姓,可帮的,都是和咱们王府有交情的人。 现在的王爷可不一样,所有的百姓,不管王爷认不认识,只要进得门来,躬身称一句‘王爷’,那不管来人多么卑微,王爷都会把他的求助放在心上。” 呵,这杜忠义,还真会得民心。 杜倦飞心中暗笑了一声,也不在意这些事,便要岔过话题,聊聊别的什么,正在这时,余无言却突然探过头来,小声说道。 “殿下,曹一元来了,咱们去见一见吗?” 杜倦飞轻咦一声,忙抬起头来望去,正看见一匹孤零零的高头大马。 杜倦飞正疑惑着,忽然,余无言一扯杜倦飞的衣袖,张嘴说道。 “殿下……” 话刚起了个头,一颗石子便旋转着飞来,直砸在杜倦飞抬起的茶碗底上。 杜倦飞还没感受到碗底传来的劲力,手中的茶碗便碎成了一把粉尘,碗中的茶水直倾在了杜倦飞的腿上。 嘿,自己怎么说也是个世子殿下,哪里来的刁民,竟敢误伤自己? 杜倦飞喝了一早上茶水,好不容易从曹一元带来的紧张情绪里脱离出来,便又遇上了这事,哪还忍得住气? 桌子一拍,杜倦飞便站起身来,指着石子飞来的方向,便要喝骂上一句。 可杜倦飞还未张嘴,余无言的话便小声地递了过来。 “殿下,这就是曹一元。” 一句话,刚才还要趁着世子殿下的身份,骂一骂眼前刁民的杜倦飞,当即便软了下去,差点被喉咙里的话呛得咳嗽起来。 正在此时,一个人已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杜倦飞旁边的椅子上,身形之快,杜倦飞连看都没看清楚。 这一变故,更吓得杜倦飞心中一凛,忙趔趄着向一旁躲去,腿边的板凳倒了一地。 那人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碗水,又一饮而尽之后,才看着已停下动作的杜倦飞说道。 “小师弟,刚才你的眼神太过淫邪,现在又半点稳重也不见,这可不对。” 小师弟? 杜倦飞一愣,左顾右盼了几下,发现这人是对自己说话之后,这才拱了拱手,小心地问道。 “这位……兄台,不知怎么称呼啊?” 那人听见这话之后,突然扭过头来,一张略显圆润的脸,正对着杜倦飞。 “哦,是了,你应该不认识我了。我是曹一元。” 曹一元,老丹水王的大徒弟。 杜倦飞浑身筋肉忽然一紧,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句话,曹一元先又开了口。 “小师弟,你好像很紧张。” 杜倦飞忙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没,没紧张,大师兄好。” 曹一元又喝了一碗水,语气还是古井无波的样子。 “小师弟,师父走得还安详吗?” 师父? 老丹水王走的安不安详,我怎么知道? 我连见都没见过他一眼! 杜倦飞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 “老……老爹临走之前,最是放心不下我,想让我学得一身好本事,只不过,我身子被养的娇贵,吃不了苦,除了看看别人的武功招式,学些皮毛之外,也没什么办法。” 杜倦飞的这句话,本是想让曹一元显露一番本领,自己好有个计较,谁知曹一元却不动手,只告诉杜倦飞,让他放心。 “放心”这两个字,听得杜倦飞疑惑了一晚上,直到今天一大早,杜倦飞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一场给杜忠义的小妾庆生的宴会,杜忠义和那个小妾还没出场,猛虎帮和金顶宗的人,先不知被曹一元怎么说动的,竟在这比起武来了。 那始终一本正经的曹一元,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挑事的人。 而金顶宗的宗主,和猛虎帮的帮主,也都是头发胡子尽皆花白的老者,竟然被两句话挑动了火气,真的比起武来了。 这种事,直令杜倦飞想得跑了神,又笑出了声来。 也是杜倦飞点背,这时候,场中拼斗的两人,各出了一招杀手,虽然两人都躲了过去,可出手的结果,是一个摔了个狗吃屎,另一个被关刀滑破了裤子。 两人一齐吃瘪,一时间整个丹水别院都安静了下来,不管是金顶宗和猛虎帮的人,还是古井无波的曹一元,真正的世子殿下杜狮荟,都一声不吭,想要让这种尴尬场面赶紧消散。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没接受一辈子上等人教育的“世子殿下”,一个在正事时还跑神的年轻人,就这么笑出了声来。 若是眼神能杀死人,在笑声刚想起来的时候,杜倦飞便已被千刀万剐了。 这时的尴尬,纵是杜倦飞想要缓解几分,也不知该怎么做了。 正是尴尬韵味更浓时,章碧臻却一捋胡须,轻声说道。 “我金顶宗虽然不大,可也是边州之地,门徒最多的宗门了,唉,就算是王爷的私兵,也多有出身我宗的弟子啊。 可惜,老朽无能,金顶宗传到我这儿,宗门的武功,咱世子殿下都看不上眼了,这让老朽百年之后,怎么对得起宗门的列祖列宗呦。” 这话直说得杜倦飞心中一凛,很明显,这是要找事啊。 杜忠义曾对杜倦飞说过,想让杜倦飞以金顶宗扬威,就是因为金顶宗在这边州大地上,太过傲气了些,哪曾想,一个山中门派,竟然真的不给自己这世子殿下面子了。 金顶宗,就这么厉害? 那自己能做成杜忠义交代的事吗? 杜倦飞正想着,一旁的章碧臻又发话了。 “冬儿,世子殿下瞧不上你的把式,你就给世子殿下这儿,再耍一耍吧。” 第十二章 挨打 这金顶宗的人,就真一点面子也不给? 杜倦飞看着眼前这虎视眈眈的陈冬,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本来的算计,是自己摔杯为号,然后百十号人挤进来,直接就把这事给办了。 谁知道闹啊闹的,竟然成了如今的局面。 杜倦飞刚才被陈冬吓得,下意识地起身后退了两步,这会儿再想去桌边摔杯子,也是够不到了。 杜倦飞这边一脸讪笑的呆立不语,对面的陈冬却更是咄咄逼人,在和章碧臻对了个眼神之后,竟然单手提着齐眉棍,将棍尖对向了杜倦飞的鼻尖。 丹水王府,就这么平易近人? 杜倦飞咽了口口水,忙看向一旁的杜狮荟,可杜狮荟却像是没注意到似的,只和一名金顶宗的女弟子对起了眼神,任由杜倦飞轻咳数声,也充耳未闻。 杜倦飞唤不来杜狮荟的注意,只得又将希望寄托于曹一元,可这会儿杜倦飞可怜巴巴地望过去,却只看到曹一元抱臂而立,在闭目养神。 好像这边令杜倦飞紧张兮兮的事,在人家那儿,只是助眠曲儿而已。 万般无奈之下,杜倦飞只得心中一横,又看向了陈冬。 他牛算他牛,自己敏捷这么高,还怕跑不过他? 到时候,他撵不上自己,丢了金顶宗的人,自己又乱跑一气,丢了丹水王府的人,这事态,肯定就发展成杜忠义和章碧臻的拼斗了。 几个呼吸的时间,杜倦飞已算好了全身而退的计划,心中有了底,面上倒不怎么惊慌了。 “这位陈兄,本世子不通武艺,比不过你,要不咱换个法子,我喊上百十号人来,陪你耍棍如何?” 半哄半吓的这句话刚一出口,章碧臻便冷哼一声,紧接着,陈冬直抡圆了齐眉棍,斜斜砸向杜倦飞而来。 这一棍的落点,很明显是杜倦飞的小腿,看来,他也是不敢攻向杜倦飞的要害。 可杜倦飞冷笑一声,转过身去,刚迈起一条腿,身子还没来得及向前倾时,这一棍便中了。 “啪”得一声,直绊得杜倦飞砸在地上,疼痛感从脚边直袭遍全身。 没跑开! 杜倦飞慌忙爬起身来,眼神中已不见成竹在胸的模样,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句话,手掌便又跟着一痛。 杜倦飞忙勾头看去,刚才撑着地的右手虎口处,已被剌出了一片血花。 又受伤了,杜倦飞下意识地便握紧了拳,好像是怕被谁看见似的。 可杜倦飞的手指刚碰到自己的虎口,手掌上的疼痛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那毫无生气的女声便响了起来。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九。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二百。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重伤治就治了,这小伤还非得治。 杜倦飞心中刚腹诽了一句睚眦系统,脸上便强堆起了笑容。 “陈兄好手段,本世子自愧不如。” 金顶宗的贼子真敢动手,那就先认个怂,哼,等会等王府的私兵来了,本世子可得好好还回来! 可杜倦飞虽然是示弱了,但陈冬不能就此了结。 刚才章碧臻的那个眼神,暗示的可是来赴宴之前的安排,是要让杜倦飞出丑负伤,以此来站队杜狮荟世子,好再给金顶宗搏一些好处出来。 只是,这事儿水到渠成的来了,杜狮荟世子也配合地不吭声,自己的一棍子也打出去了。 没想到,眼前这废物世子吃了自己一棍,却连点皮都没擦破。 这时候,已不是谁示弱就能完的事了,陈冬非得打伤了杜倦飞,才对得起自己金顶宗首席弟子的名号,才能免受章碧臻之后的惩罚。 是也,“陈兄好手段,本世子自愧不如”这句话的回复,只能是又一棍斜挑而来。 杜倦飞念头还没起,便被挑翻在地,向后滚了几滚才堪堪停下身形。 这一次,杜倦飞还没感觉到自己身上哪里痛,耳边便传来了睚眦系统的声音。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八。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二百。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忠义是真他娘的爱民如此,自己这世子混的,一点面子都没有吗? 杜倦飞阴沉着脸站起身来,心中终于不再仗着世子殿下的名号来自保,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那海外的荒岛之上。 面前陈冬的样子,也模模糊糊的,好像变成了一头猛兽。 陈冬一棍打出,却看见杜倦飞又好端端地站了起来,心悸之间,已决定下一棍不再留力了。 正巧,陈冬还看见杜倦飞躬着身子,紧盯着自己,好像一言不合便要出手的模样,却是放下心来。 两人对打,自己全力施为,说起来也算过得去。 一念及此,陈冬忙握紧了齐眉棍,正要等杜倦飞出手之后,自己后发先至,一棍打出血来。 可杜倦飞在荒岛上那五年,面对猛兽时,可没有一次是当面锣对面鼓地互锤啊。 杜倦飞脸上恶狠狠地盯着陈冬,身子却向后退了两三步,紧接着,便一转身子,拔腿就跑。 陈冬一愣,忙捉着棍子追了过来,两脚一磕,精妙的轻身功夫直带不起丝毫尘土。 这杜倦飞要是跑去叫人,自家谋划失算不说,自己肯定也讨不到好去。 可杜倦飞有两百点敏捷在身,贴身站着虽然躲不开棍子,带一跑起来,可不是陈冬轻易能追上的。 两人开跑的时候,相隔差不多有十几步的距离,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两人绕着圈跑,已隔了二十步距离了。 这会儿工夫过去,杜狮荟早耐不住了性子,已紧盯着杜倦飞的身形看了起来,曹一元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望向这边。 追着杜倦飞的陈冬更是心中焦急,再跑一会儿,王爷来了之后,自己肯定不能再追了。 不论是当着王爷的面打这个老王爷的世子,还是交结杜狮荟世子殿下,这都不是王爷能饶得过的事啊。 陈冬正想着对策,身前的杜倦飞已跑到了章碧臻的身前,仗着章碧臻自衬身份,毫无动作的时候,猛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第十三章 猴子帮忙 老东西,还指使徒弟打老子! 上上一圈的时候,杜倦飞已注意到了装得仙风道骨的章碧臻,心中已咒骂了起来。 上一圈跑到这儿,杜倦飞见到章碧臻毫无顾忌地,动也不动,心中已做出了先打一拳出出气的算计。 这一圈跑来,杜倦飞赫然出手,谁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一巴掌已甩在了章碧臻的脸上。 虽说杜倦飞的力量不高,可速度带来的力道,还是在章碧臻的脸上留下了五道印记。 痛快! 杜倦飞边跑边笑出了声音,甚至还扭过头去,冲着章碧臻笑了一笑。 谁知章碧臻也不是个养气功夫有多高的主儿,吃了一巴掌,又看见杜倦飞的笑脸之后,竟一指抹下了椅子的一角,紧接着,手指一勾一弹,那断桌角直冲着杜倦飞迅速飞来。 老东西,一点都不顾及身份吗? 杜倦飞心中一凛,忙左右辗转,堪堪躲开了这一块木头。 有惊无险。 杜倦飞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刚才错步的一耽搁,陈冬竟然已经追了过来,在杜倦飞的背后两脚一点,整个人便飞跃而起。 杜倦飞还没抬头看上一眼,陈冬的脚已点在了杜倦飞的肩膀上。 一股劲力从杜倦飞的肩头而起,直带着整个人都向后仰倒而去。 陈冬更不留手,在杜倦飞将倒未倒之际,齐眉棍已裹挟着劲风冲来,眼看就要打在杜倦飞的面门之上! 这一刻,陈冬和杜倦飞都没注意到,二人身旁两丈的位置上,两颗石子互相撞得粉碎。 而远处的章碧臻和曹一元也互看了一眼。 而陈冬和杜倦飞两人都注意到的,是一条红色的绳索凌空抽来,正撞在陈冬手中的齐眉棍上。 杜倦飞余光瞥见,忙借力在地上一棍,躲出了齐眉棍的打击距离,这才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想要继续再跑。 可杜倦飞刚迈出一条腿,便停下了动作,甚至还“噗嗤”一声乐了起来。 身前的陈冬已将齐眉棍丢在地上,两只手在他自己身上不住地摸索着,看着好不滑稽。 杜倦飞看得可笑,也忘记了逃窜,直看得陈冬涨红了脸,看着更是可笑了。 不多时,陈冬终于停下了乱摸,长出一口气后,右手终于在怀中一缩,将那条红绳摸了出来。 杜倦飞的眼神,却更添了几分笑意。 陈冬还没注意到,杜倦飞却看得清楚,那条“红绳”缠在陈冬的手腕上,滑溜至极,两颗尖牙还试探着,想要往陈冬的皮肤上插去。 一条精神头很是充足的赤练蛇! 杜倦飞在荒岛上时,遇见过很多次这种毒蛇,早知道怎么抓它七寸最为妥帖,可陈冬却没捉过蛇,待他注意到手中是一条蛇后,脸色陡然大变。 “蛇!蛇!”的叫声,加上不住甩动的手腕,却只能让那条蛇越缠越紧,甚至那两颗尖牙,也开始冲着陈冬的手腕咬去。 这一下变故,只看得杜倦飞发笑不止,不远处的章碧臻几人也注意到了这边,脸上各有表情。 正在此时,忽然一阵“吱吱”的叫声响了起来,杜倦飞忙抬头看去,正看到左手边的大树上,蹲坐着一只猴子。 这猴子穿着一件虎皮裙,裙摆中满是探着脑袋的蛇头,或青或红的三角蛇头,只一眼便能看出来,这都是剧毒的蛇儿。 可这猴子却不害怕,还时不时地把玩着一条毒蛇,叫声中甚至还满是人一般的笑意。 五年的荒岛生活,一回王府就连遇歹徒,现在的杜倦飞,看见猴子和毒蛇,却比看见人还要亲近。 “小猴子,谢了啊。” 猴子当然不会回答,紧接着这句话的,是一声人叫的“啊”。 杜倦飞忙回头看去,正看见陈冬从腰间摸出了柄匕首,一下将那条赤练蛇削成两截。 陈冬这才缓了口长气,正要说话时,又一条青蛇先从树上窜来,一眨眼间,便顺着陈冬的衣领钻了进去。 陈冬又开始了胡乱摸索,杜倦飞也又笑了出来。 正在此时,章碧臻突然大喝一声。 “冬儿别动!” “冬”字刚起时,杜倦飞听着还有很远,到了“动”字的时候,章碧臻已站在了陈冬的背后。 好快的轻功,自己两百点敏捷,也跑不了这么快! 杜倦飞心中一凛,也没注意到章碧臻如何出手,那条青蛇已掉在了地上,两截蛇身还在不住地扭摆着。 杜倦飞下意识地后撤半步,心中后悔起刚才的那一巴掌来。 树上的猴子却比杜倦飞要胆大得多,此时正站在树枝上,恶狠狠地“吱吱”叫着。 章碧臻看着很是生气,竟指着那只猴子叫骂了起来。 “畜牲,你敢撩拨我金顶宗弟子!” 一个老年人,对着只猴子叫骂,这种场面,纵是杜倦飞心中紧张,也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章碧臻猛地一眼瞪了过来,杜倦飞忙收拢住笑声,却又忍不住笑意,开口说道。 “章宗主,丹水王府的猴子,还算灵巧吗?” 章碧臻冷哼一声,却不回话。 这丹水别院虽说是丹水王府的家产,可老王爷五年未归,新王爷又没来过这儿,这里早已是人人可来的地界了。 这只猴子,肯定不是丹水王府的猴子。 不过,这猴子穿着的虎皮裙,明显不是畜牲能造出来的,这肯定不是一只野猴子。 那谁家养的猴子,能视这么多毒蛇如无物呢? 正在此时,曹一元的话音,悠悠地传了过来。 “猛虎帮副帮主吕秋霜,刀柄藏蛇,也是小有名气。” 猛虎帮! 众人忙四下望去,这丹水别院里,除了两个世子、丹水王府的仆人和曹一元外,只剩下金顶宗的师徒两人了。 杜倦飞看得心中一喜,这猛虎帮的人不知何时,竟退了个干干净净,难道说,自己还没摔杯,他们就要动手了不成? 一念及此,杜倦飞又望向章碧臻,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这笑意,杜倦飞是因为大事要成,自己能报刚才的仇了才笑的,可落在章碧臻的眼里,却有了另一种解释。 猛虎帮结交了旧世子,那自家若是结交不了新世子,这丹水城的天,可就要变了! 众人各有心思,一时间场中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只猴子看不懂场面,还在“吱吱”地叫着。 第十四章 好剑法 正当所有人都心想着猛虎帮离去的事时,忽然,一股劲风从上而下,直冲向章碧臻而去。 章碧臻还以为又是一条毒蛇,哪会伸手去接,两脚一错步,便从容不迫地躲开了。 这一错步的功夫,直叫杜倦飞看得羡慕至极。 就这么左脚一点,右脚一旋,真是潇洒俊俏,若是自己使出,配合上两百点的敏捷,那还有谁能伤得了自己? 可羡慕归羡慕,杜倦飞也知晓,连怀里这本《悲鸣手法纪要》自己都看不明白,就算章碧臻想教自己功夫,自己也是绝对学不会的。 虽说是这么想的,但杜倦飞的心底里,终于起了好好练武的想法。 好歹练出一门傍身之际,像刚才这种被当成耗子撵的事,自己可不想再经历了。 这边杜倦飞正想着,那边从天上飞来的物件,却有了异样。 不是毒蛇! 而是那只猴子气不过,竟亲身纵跃而来。 这猴子比之毒蛇,可是灵巧得多了,只在半空中一扭身子,便扑到了章碧臻的背上,紧接着,便又钻入了章碧臻的衣服里。 这几个眨眼的工夫,章碧臻的前胸后背,像是长了一个可以快速移动的肿瘤一般,任是章碧臻两手急抓,也总是抓不到那只猴子,看着狼狈至极。 眼看着章碧臻吃瘪,杜倦飞顿时打消了刚才被他出手拦路的气恼,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猴子,以后我要是还能见到你,我肯定要叫你‘美猴王’了!” 杜倦飞正笑着,突然,章碧臻的上衣猛地碎裂开来,直散成了一地碎布,与此同时,那一尺有余的毛团,又带着残影钻到了陈冬的衣领里。 杜倦飞这才略有些惊讶,那猴子远远看着是看不出来,这一钻到章碧臻的怀里,没一会儿工夫,就在章碧臻的身上抓出来百十条细小的血痕。 这手艺,比之自己在那荒岛上见过的猛兽,可精妙得多啦。 不止如此,只那只猴子刚才换人的速度,杜倦飞凭这技压荒岛群兽的速度,也是自愧不如。 二百点敏捷都比不过的猴子,得有多快? 可章碧臻的剑更快! 杜倦飞只看到章碧臻的袖袍一甩,紧接着,一柄窄剑就被他握在了手里,继而接连不断地刺向陈冬身上的“肿瘤”。 刚才猴子在章碧臻身上时,还能惹得章碧臻狼狈至极,这会儿落在陈冬身上之后,却怎么也比不上章碧臻出剑的速度了。 从第三剑之后,章碧臻的每一剑,虽然都刺破了陈冬的衣衫,也没留下那只猴子,可总能带出一团猴毛来。 不多时,那猴子像是心中气恼似的,再不在陈冬的身上乱钻一气,而是猛地扑到陈冬的脸上,紧接着,猴尾便向着陈冬的眼中探去。 陈冬忙两手去抓,可这猴子不待尾巴打中之时,便已窜到了陈冬的脖颈之后,陈冬抓了个空不说,两只手还直向着自己的眼中插将而去。 正在此时,一柄窄剑裹挟着劲风而来,先陈冬的手指一步,探向了陈冬的右眼。 劲风直逼得陈冬紧闭起了双眼,可这柄窄剑,却在陈冬的眼皮前稳稳地停下了。 劲风的呼啸声这时才刚刚响起,陈冬忙睁开眼帘,眼皮上毫发无伤。 纵是谋划要歼灭金顶宗,才做了今日之事的杜倦飞,看到这一剑,也是叹服不已。 那猴子好像也知道这一剑的精湛,剑过之后,便急躁了许多,也不钻进陈冬的衣衫之内,而是在陈冬的脑袋上乱窜一气,时不时地出些虚招。 两个呼吸的时间,杜倦飞数出了那猴子出的三次虚招,也看到了章碧臻连出四剑,和跟不上出剑速度的,四声剑响。 “簌”。 “唰”。 “嗤”。 “噗”! 剑出迅捷无比,那猴子终究是慢了一步,猴尾上被一剑挑出了血花。 好剑法! 纵是杜倦飞心中亲近那只猴子,也忍不住破口称赞了一声章碧臻的剑法。 那猴子吃痛,也不再在陈冬的脸上作势,而是蹬着陈冬的胸膛,猛地跳跃而起。 径直落向了杜倦飞的头顶之上。 紧跟其后的,是窄剑那冒着寒光的剑尖。 透过剑上寒光的这一瞬,杜倦飞好像还能看到章碧臻嘴角勾起的弧度。 杜倦飞的眼神很好,敏捷也高,可这反应速度,却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眼看就是一剑透体的局面,杜倦飞的脑子刚刚放空,忽然,丹水别院的大门外,响起了一声惨叫。 听这叫声,应该是刚才和陈冬对打的,猛虎帮的副帮主,那擅长刀柄藏蛇的吕秋霜的声音。 众人忙闻声看去,那章碧臻的剑速也不由得慢了几分,杜倦飞终于回过神来,忙向后连退几步,总算是躲开了这生死危机。 那章碧臻也不继续攻来,而是侧耳听着,待到吕秋霜的声音消失之后,这才开口道。 “猛虎帮吕副帮主虽不算强,可也是老江湖了,能让他叫的这么惊慌的,一定是大敌。” 杜倦飞一愣,还以为章碧臻是在对自己说话,正要开口回上一句时,杜狮荟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有人敢在丹水别院撒野,倒真勾起本世子的兴趣了。” 杜倦飞忙强咽下这要涌出喉咙的话,正不知该有什么动作时,杜狮荟已站起身来,率先冲着门外走去。 一边走着,还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副铁手套,缓缓地戴在了手上。 曹一元跃上墙头,先一步跃出了丹水别院,章碧臻也瞥了杜倦飞一眼,拉着陈冬走开。 杜倦飞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想着,门外应是杜忠义派来的私兵到了,就看猛虎帮怎么做戏,诳杀了这金顶宗的师徒二人,自己可得看着点,也学点手段。 杜倦飞正想着,忽然,那只猴子猛地从杜倦飞的头顶滑入衣领,在杜俊飞的身上一窜,便从杜倦飞的衣襟处跳了出去,三两步,便跃出了丹水别院。 猴子的手里,还抓着一本泛黄的书籍。 《悲鸣手法纪要》。 杜倦飞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那猴子已跳下了墙头,看不见了身影。 杜倦飞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吕秋霜惨叫的方向,又看了看猴子离去的方向,终于叹了口气,迈步追了过去。 第十五章 甜甜的心中情缘 杜倦飞刚跳出丹水别院的墙头,便看到那只猴子人立在前方,还握着那本《悲鸣手法纪要》,冲杜倦飞晃了晃。 杜倦飞忙抬腿追向那猴子,还差三两步的时候,那猴子猛地转身而动,又向前窜去。 杜倦飞站在这猴子刚才站着的位置上,看着那猴子停下动作,又冲着杜倦飞晃起了手中的书。 这小孩一般的模样,直看得杜倦飞兴趣大增,忙又抬腿追去,果不其然,那猴子也同时动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杜倦飞却不是追两步就停了,而是全力狂奔,硬追那猴子而去。 那猴子也毫不停留,更四肢触地,将《悲鸣手法纪要》咬在嘴里跑了起来。 一炷香的工夫,杜倦飞已从丹水别院追到了金顶山脚,脚速也因为气力不够,而慢了下来。 那猴子却停也不停,直窜到路旁的一棵大树上,右抓在虎皮裙里一抓,便捻出了一条青色的小蛇。 这猴子倒提的蛇尾,晃了两下,便一把塞进了嘴里,还不住地咀嚼了起来。 杜倦飞看得惊讶,这猴子,竟是以毒蛇为食,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那猴子吃得津津有味,杜倦飞也看得津津有味的,待到那猴子咽下了毒蛇之后,杜倦飞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嘿,美猴王,你不怕毒啊?” 猴子当然不会回答,可那猴子转身一钻,直顺着树叶中探出的一只靴子钻了上去。 紧接着,一个人便从树叶中显出了身形。 “甜甜不怕毒。” 这句话,开头是“甜甜”二字,话音也甜到牙倒。 杜倦飞却不回答,满门心思,已全落在了这姑娘的身上。 两只镶着绿宝石的长靴,上面是贴身的黑色裤子,和探出猴子脑袋的,硬皮的束腰,束腰的后面,还横挂着一柄剑。 再往上,一件阔袖的白色儒衫减去了下摆,塞进了束腰里,穿成了短打的样子。 不过勾去杜倦飞的目光最多的,还是衣衫上面的风景。 “樱桃口柳叶眉,再配上一双桃花眼,原来这么好看啊。” 杜倦飞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直说得树上的人猛地跳了下来,那挂在束腰后的剑也拔了出来,按在了杜倦飞的肩膀上。 “你再说一遍!” 杜倦飞还没听清那人的话,便先看到了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利器。 原来,这不是一柄剑,而是一柄狭长的直刃横刀。 杜倦飞心想道,这刀比一般的刀要长一些,却比剑短一点,刀柄还比较长,更没有环首,这模样,好像在哪见过啊。 杜倦飞还没想出来,刀后面的人便又开口了。 “我让你再说一遍!” 这句话一落在耳朵里,杜倦飞的心思,便从那柄刀上完全剥离了出来。 “我……我不是……不好意思……” 话还没讲完,对面那人便又开了口。 “我让你再说一遍!” “我不是坏人,我只是……” “再说一遍!” 杜倦飞忙咽下解释的话,咬了咬牙,硬挤出一张笑脸。 “樱桃口柳叶眉,再配上一双桃花眼,你真好看。” 这句话一说出口,杜倦飞肩膀上的刀突然抽了回去,紧接着,便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你倒是不作假。” 刀一抽回去,杜倦飞眼前的强人,便成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嘿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谁看到你,不想夸夸你啊。” 那人窃笑道。 “我遇见过的,不论好人还是坏人,可都没说过这句话啊。” 杜倦飞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是他们不诚实,藏着掖着的,不敢夸你。” 那姑娘还刀入鞘,撇着嘴说道。 “我可不好看,你瞅瞅,我这脸胖得。” 那姑娘说着话,手还捏了捏自己的脸,更看得杜倦飞有些呆了。 “我觉得你好看!” 这句话直说得那姑娘一愣,咳了几声之后,才开口回道。 “油嘴滑舌,你可不像个好人。” 杜倦飞这才觉得不妥,忙讪笑两声,还没答话时,那姑娘像是也觉得尴尬,先开口转移话题道。 “不过嘛,你刚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句话,听着倒像个读过书的人,你要是只说这种读书人的话,咱们还能聊聊。” 杜倦飞看着那姑娘的脸,脱口而出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句话说完,那姑娘的脸颊便有些红了,正当杜倦飞暗叫自己说话不过脑子,惹怒了人家时,那姑娘突然向后一跃,如履平地一般地攀到了一旁的树叶中。 “有人来了,藏好!” 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下意识地听从那姑娘的话,三两步爬到了树上。 杜倦飞还没在树枝上坐稳,两个金顶宗弟子便从不远处走来,还好,并未注意到头顶树叶中藏着的二人。 待到那两个金顶宗弟子走后,树叶中的姑娘才笑了起来。 “你轻功不错,但是爬树的姿势,也太丑了点,比甜甜还不如。” 杜倦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忙开口问道。 “甜甜是谁?” 那姑娘拍了拍束腰中的猴头,笑着说道。 “就是你喊‘美猴王’的它啦。哈哈,美猴王,这名字还真好听。” 杜倦飞不知怎么地,现在说出的话,都不往脑子里过。 “那你的名字叫什么,好听不好听?” 杜倦飞一句话脱口而出,便自觉有些后悔,可看着眼前的姑娘并未生气,总算是放下心来,一双眼盯着她,眼神中满是期待。 那姑娘却叹了口气,语气也有些低落。 “我的名字不好听,我叫辛猿。” 杜倦飞忙开口说道。 “我刚想着自己到年龄了,要留心缘分,就看见你了,辛缘,你好,我叫杜……” 话没说完,辛猿便摆了摆手,拦下了杜倦飞。 “别缘分了,我的名字啊。” 辛猿说这话,还捏了捏束腰中的猴头。 “是它这个猿。” 猿猴的猿? 杜倦飞一愣,突然看到了辛猿略显无奈的表情,生怕她后悔告诉自己她的名字,忙又开口说道。 “甜甜的心中情缘,你这名字,还真符合咱们俩的邂逅啊。” 辛猿这才“噗嗤”一笑,杜倦飞忙趁着这个机会,开口道。 “我叫杜……” 话还是没说完,不过,辛猿却接上了杜倦飞没说完的话。 “你叫杜倦飞,丹水王世子殿下。” 第十六章 死士 “你叫杜倦飞,丹水王世子殿下。” 一句话说完,辛猿便一动不动地看着杜倦飞,嘴角勾起的弧度里满是调笑的意味。 谁知杜倦飞却不惊慌,只愣了愣神,便也笑了起来。 “你认得我?哈,你是丹水城里的人。” 辛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起右手,捏着杜倦飞的发髻说道。 “老王爷到底是怎么教的你啊?” 杜倦飞倒是不抗拒辛猿的动作,依旧笑意盎然。 “他没教我什么,我都是自学成才。” 这话对杜倦飞来说,倒也是不假,只是辛猿却不这样想。 “那是你没学好吧。老王爷虽说宽厚,但也是七窍玲珑之人,哪会像你这般轻信别人。” 杜倦飞一愣,忙开口问道。 “你认识老丹水王爷?” 辛猿探来脑袋,学着杜倦飞的语气说道。 “还‘老丹水王爷’,你直接说你爹,我又不是不知道。” 杜倦飞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 “一样,一样的。我也不是轻信别人,只是对你,我心生亲近而已。” 这句话,直说得辛猿不住地撇起了嘴,可语气间却不显气恼。 “油嘴滑舌,早知道你花名远扬,今日一见,大家还真没说错你。” 杜倦飞忙解释道。 “胡扯!我有什么花名?” 辛猿却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而是眉毛一挑,窃笑着说道。 “喂,你说你对我亲近,哪我问你,你来这是干嘛的?” 杜倦飞也不愿说这种话题,忙顺着辛猿的话,指着辛猿束腰里的那颗猴头说道。 “它拿了老……我爹传下来的武功纪要,我追着他来的。” 辛猿却笑着往束腰里一掏,在杜倦飞偷窥的小眼神中,掏出了那本泛黄的书籍,紧接着,便摸出一个火折子来,将那本书点着了。 杜倦飞一惊,忙要伸手去抢,可风助火势,这一瞬之间,那本《悲鸣手法纪要》便已化为灰灰。 辛猿这才开口道。 “书上沾了蛇毒了,不过你放心,悲鸣手法,以后我来教你。” 杜倦飞虽然心中气恼,可却丝毫不怀疑辛猿这话的真假,心中竟然还窃喜起来。 辛猿见杜倦飞认下这句话,忍不住又是一阵银玲般的笑声,紧接着,又从怀里一掏,掏出一把包得四四方方的丝绸布来。 “老王爷给你留的信。” 杜倦飞一愣,疑惑地接过那方丝绸,手中一抖,便从丝绸里抖出一块似木似铁的方板来。 板子的正面,雕着一条出水的龙,背面用篆体,写着“丹水”两个字。 杜倦飞既看不懂篆体,又不知道这块板子代表什么,不过,丝绸上的繁体字,杜倦飞倒是认得。 “字予我儿倦飞。 我儿,你若看见这段话,为父定是已然身亡了。 若是如此,为父让你沉迷酒色了这么久,定是弄巧成拙,害得我们到了如此境地。 不过,你日后的安危,为父早已安排妥当,我儿勿虑。 我儿知晓,为父有两个徒弟,老大一元,武痴一个,生性淡薄,可保你安全,却不能让你引为臂助,日后你可倾心结交,若是儿有野心,却不能求助于一元。 老二擒心,野心勃勃,为父若横死,他定会与人勾结,强推你还朝上位。我儿谨记,日后切莫还朝,留在丹水城,偏安一隅才是上策。若陛下派人,我儿可将爵位拱手相让,只留金银自可安稳一世。 我儿不知,为父还有第三个徒儿,名唤辛猿,是为父留给你的死士,我儿可引为臂助。 辛猿其人,文可扰一元心智,武能强杀擒心,一切以为父为尊,为父死后,你须待她尽善,切莫相疑。 我儿,为父死后,你若未被人看破,依旧沉迷酒色即可,日后没了为父,我儿一要藏拙,二,要让所有看清你底细的人,都闭上嘴。 为父遗仇有二,其一,为父若身死太急,想来,你四叔杜忠义最有可能来占吾家产,我儿只需挟其子杜狮荟,自可与杜忠义相安。 若杜忠义真如此行事,你娘妇人愚见,定要加害杜狮荟,我儿切莫信之。 其二,陛下应会问你,你不须知晓何事,到时,只需回答‘不是我一人搞砸的’,仅此足够。 我儿,为父和你想的,是不一样的,解释倒是不必,我儿只需知晓,为父是个好父亲,已足够矣。 我儿可凭为父密令,和辛猿相认。这密令是你小时候最爱把玩的,之后,将这密令毁了便是。 言尽于此,愿我儿一世,顺风顺水,大吉大利。” 字体浑厚圆润,并无落款,杜倦飞却看得心中痒痒的。 这从未谋面的老丹水王,竟能将死后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如此深情,自己这外来人,却凭白享受荫庇了。 杜倦飞长出一口气,正要对辛猿说些什么,却看见辛猿已跃下树去,正单膝跪在树下。 杜倦飞忙将丝绸布和密令塞在腰带里,手脚并用地从树下滑落,还没站稳身形,辛猿已喊起了话。 “辛猿拜见我主,生死富贵,全凭我主一念。” 杜倦飞忙扶起辛猿,嘴里说道。 “不用这样的,不用这样了。” 话没说完,辛猿已笑了起来,一把抢过杜倦飞腰带上别着的密令和丝绸,用火折子点着了,这才说道。 “见面还是要有规矩的,这见了面之后,你想我再给你跪下,可想都别想。” 杜倦飞看着眼前的火团,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幸福。 辛猿成了要听自己命令的死士,这种事,真能算是自己穿越以后,最好的事了。 恍惚间,那五年的荒岛,董擒心的暗害,今日的丢脸,好像全都不见了似的,杜倦飞的心中,只留下一句话。 感谢老天爷。 辛猿不知道杜倦飞心中的想法,也不好去问,只岔过话道。 “师父说不让我暴露这个身份,以后,咱们怎么称呼?” 杜倦飞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便开口道。 “叫我杜郎吧!” 话音刚落,辛猿已转过身子,向着金顶山上走去了。 “还是直呼其名最好。” 辛猿背对着杜倦飞的脸上,虽没涨得通红,却也满是笑意。 第十七章 四百一十二 辛猿蹲坐在草窝里,边嚼着一根草杆,边冲着背后说道。 “你这埋伏的手段,是师父教的吗?他可没教我啊。” 背后的草剁一阵鼓动,紧接着,杜倦飞便走了出来。 “埋伏袭击,是动物本能,我学了五年,你师父可不会。” 杜倦飞还没走过来,那名叫“甜甜”的猴子先跑了来,像人一般,先对着辛猿挥了挥右手,这才钻进了辛猿的束腰中。 辛猿像是看懂了它的动作,笑着说道。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癖好。” 杜倦飞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贫血,只要累点,就得靠这个吊命呢。” 辛猿站起身来,不解地问道。 “那你全交给我,不就行了,还费这么多工夫干嘛?” 也不怪辛猿不明白,刚才,辛猿说要帮杜倦飞歼灭金顶宗之后,两人便在这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金顶宗的弟子,辛猿正要突然出手,了结了那人,杜倦飞却突然冲了出来,一招王八拳乱挥了出去。 那金顶宗弟子只回了半招,便把杜倦飞打倒在地,对亏了辛猿出手,才杀了那金顶宗弟子,救下了杜倦飞。 可杜倦飞像是失了神志似的,先像是什么事得逞了一般,坐在地上憨笑了起来,又突然爬起身,逮了只兔子,躲起来去喝血去了。 杜倦飞虽然对辛猿心生亲近,可也不敢将睚眦系统的事合盘脱出,生怕被当成疯子傻子。 那刚才先惹上仇,再在那人死了之后,自己白得一点属性点的事,和因为陈冬而挂上的系统惩罚,只能靠喝血来少扣一次生命值的事,在杜倦飞的嘴里,便成了这一句话。 “我也想练练武功高啊,要不然只靠跑得快,以后还能全仗着你吗?喝血这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我怕丢人。” 辛猿倒也不会怀疑,只笑着回道。 “师父说他吃素太少,没事就爱嚼草根。你又说你什么贫血,你们家的癖好,还真是古怪。” 杜倦飞不敢再在这事儿上多聊,生怕自己的谎话有什么漏洞,忙转移话题道。 “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要教我悲鸣手法吗,咱们开始吧。” 辛猿笑着说道。 “师父的悲鸣手法,无招无式,靠的是手指头硬,和出手速度快,这才有伤敌之威。” 辛猿说着话,便将手摊开来,伸在了杜倦飞的眼前。 十根手指头上,满是厚厚的茧子,厚得连指纹都看不出来了。 杜倦飞本想着名师指教,自己能很容易地练会武功,此时一间辛猿的手,顿时便失落起来。 “啊,原来还是得硬练啊。” 辛猿却摇了摇头,说道。 “师父应该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练过你了,你虽然手指头不硬,但是出手速度是有的,练起来应该不费事。” 杜倦飞一愣,忙挥了挥手,疑惑地问道。 “快吗?不快啊。” 辛猿说道。 “你平常是不快,但你爬树的时候,手脚都不慢,只要再摸索摸索,就成了。” 杜倦飞皱起了眉头,自己这爬树的手法,是跟那荒岛上会爬树的猛兽学的,靠的是手脚的合作,也不靠速度啊。 杜倦飞想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出来,猛地一转身子,向着一旁的树爬了过去。 这一在意,杜倦飞竟惊讶地发觉,自己的手脚动作,竟然真的很快。 灵光一现之后,杜倦飞像是开了窍一般,突然想到,自己这爬树的速度,是越来越稳、也越来越快的。 也就是说,自己的手脚动作,是越来越快的。 跟敏捷有关! 一念及此,杜倦飞跳下树来,笑声已停不住了。 “哈哈,练武这事,原来这样也可以。” 辛猿还以为杜倦飞想出来了,到底老丹水王爷是怎么锻炼的他,也不去问,只笑着回道。 “有天赋,不错,走吧,咱们今天,一是帮你歼灭金顶宗,二是帮你,练一练出手速度,这手指头的硬度,还需要你以后自己磨哈。” 杜倦飞正高兴着,突然一愣神,忙开口问道。 “歼灭金顶宗?我去喊王府里的私兵吗?你不是不能暴露身份?” 辛猿一挑眉毛。 “金顶宗,就宗主章碧臻还有把武艺,现在他不在,我只要不被人围上,自己就能灭了他的门!” 这句话说得大气磅礴,说得辛猿的气质陡然间英武了许多,可却说得杜倦飞心中暗笑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可腹诽归腹诽,杜倦飞也不会落了辛猿的面子,只笑着点头应下,便陪着辛猿向山上走去。 这一走,却令杜倦飞越来越惊讶了。 辛猿这看似较弱的身子,一出手,竟然如此厉害。 二人埋伏出手,无论来人是两三个还是七八个,辛猿都是几招打倒,甚至连刀都没抽出来过。 亏得杜倦飞率先出手,才有机会在金顶宗弟子身亡之前,让人家打自己一下,挂上睚眦系统,这才能得到一点属性点。 而杜倦飞的出手,也从学着爬树的动作,劈头盖脸地乱砸,变成了模仿辛猿的动作,冲着敌人的要害而去。 待到杜倦飞第三次喝血规避系统惩罚时,突然发现,自己每每出手,竟然能抓烂敌人的皮肉了。 虽然杜倦飞上辈子学艺不精,可这亲身试验,加上辛猿的点拨之后,突然想起了前世学过的初中物理课讲过的一件事。 速度越快,力越大。 杜倦飞突然对体内的睚眦系统,有了更深的骄傲感。 自己有睚眦系统傍身,在这个世界上,好像真能耀武扬威啊。 终于,在金顶宗的练武堂中,最后一个金顶宗的中年人死后,杜倦飞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心中满是兴奋。 “属性点归属选择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八。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四百一十二。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正在这个时候,辛猿突然开口道。 “行了,你回丹水别院吧,给这事收个尾,也长点脸,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紧张紧张。” 杜倦飞一愣,忙开口问道。 “那你呢?” 辛猿莞尔一笑。 “咱们啊,肯定还要再见面的。” 第十八章 装得真爽 一群大雁迎着彤日飞去,随着头雁的下落,雁群也随之向下扑去。 头雁点了点溪水,正要再直入天际时,忽然,一只脚从后而来,直将这只大雁踩了下去。 这只头雁忙扑腾翅膀,终于在触水之前,又飞向上去,可还没来得及离水面再远一些,一只死雁便落向下来,飞扬的鲜血,直浸透了这只头雁的羽毛。 这只头雁落在水里的时候,看到刚才踩着自己的那只脚,已离自己好远了。 这好像御风而行,直在看见丹水别院的形状,才飘飘乎落在树冠上的仙人,正是身怀四百一十二点敏捷的杜倦飞。 杜倦飞随着树枝摆动着,眼神中的兴奋却不怎么浓。 之前一直没注意,这敏捷突然翻了一倍之后,杜倦飞才发觉,这敏捷的点数越高,给自己加成的速度却越来越弱了。 自己有二十点敏捷的时候,能远程超过豹子的速度。 等自己有一百多点敏捷的时候,才能身有蛇速。 而自己有二百点敏捷的时候,却不一定能比受过训练的千里马要快。 眼下杜倦飞有四百多点敏捷,可这一路跑回丹水别院,却只比来时的速度快了一截而已,并不能少用一半的时间。 只是,自己的身子要轻上许多,跑起来要少费很多力气而已。 不过,杜倦飞也不是欲求完美之人,眼下自衬已能超过章碧臻那精妙的轻功了,便也不再疑惑。 加成少,那再多加点就行了呗。 杜倦飞想到这里,眯着眼望向前方的丹水别院,猛地深吸一口气。 提好了气,章碧臻,陈冬,世子殿下回来啦! 可这一口气,却呛得杜倦飞不住地咳嗽起来,差点从树冠上跌落下去。 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太浓了些。 杜倦飞心中一紧,生怕这几个时辰的耽搁,章碧臻二人已被王府的私兵围杀殆尽,自己少了这次镀金的机会,忙向前跑去。 杜倦飞刚一动,耳边的风声中,便夹杂进了一阵毫无生气的女声。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八。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四百一十二。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一。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杜倦飞一愣,下意识地便加上了敏捷,这一点敏捷的加成,在杜倦飞的感受中,已不怎么明显了。 可杜倦飞也已经来到了丹水别院的墙头上。 丹水别院中半个人也没,杜倦飞直冲到丹水别院的门头之上,才看见人影。 一地的尸体,十几个小厮,和一旁负手而立的杜狮荟,拿着章碧臻那柄剑的曹一元,以及满身鲜血,正扶着陈冬的章碧臻。 陈冬的眼,还兀自睁着,可鼻孔前的血痕一点波动也没,加上刚才睚眦系统的提醒,杜倦飞已然知晓,陈冬的命已不在了。 只是章碧臻不知是没发现,还是不愿接受,依旧轻拍着陈冬的背,双眼恨恨地盯着曹一元。 曹一元并不怎么在意章碧臻,首先注意到了门扁上站着的杜倦飞。 “回来啦。” 杜倦飞心中一喜,本来要对上章碧臻,还有些紧张,可看见此时的情形,心下早已安定了下来,飘飘然落下地去。 “师兄,我回来了。” 按老丹水王那张丝绸布上说的,这曹一元是可以信任的人,杜倦飞心中对辛猿一丝怀疑也无,连带着,也全信了老丹水王的遗言。 曹一元看着杜倦飞的身形,眼中多了几分喜色。 “小师弟,你这轻功,也不弱了。” 杜狮荟和章碧臻也望了过来,杜倦飞却不露喜色,只背负着双手,淡然地说道。 “刚才一旁有人窥视,我才藏拙而已。” 这话一出,不知是章碧臻皱紧了眉头,连杜狮荟也瞪大了双眼。 杜倦飞的余光注意到场中众人的表情变化,心中暗叫了一声爽。 装逼这种事,当然很爽,若是装逼时能有个捧哏的话,那就更爽了。 此时这丹水别院门口的人里,唯一自觉地来当捧哏的,就是小厮群中的余无言了。 “殿下,依您的安排,猛虎帮已被全歼。” 猛虎帮被全歼了? 杜倦飞一愣,脸上却不露声色,只微微点了点头。 “好,金顶宗,也只剩这一个老货了。” 这句话一出,章碧臻猛地大叫了起来。 “金顶宗怎么了?” 杜倦飞瞥了章碧臻一眼,正想着怎么回答势头才足时,杜狮荟先配合地接上了话。 “奉王爷令,金顶宗强占山头,为祸一方百姓,今日世子殿下杜倦飞领命诛贼,还天地太平!” 杜倦飞见杜狮荟也配合自己,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四叔说,要让猛虎帮配合,只是我看,那猛虎帮和金顶宗也是一丘之貉,便也遣人诛杀了,狮荟,你替为兄向四叔说一声。” 杜狮荟忙开口应下,只是眼神中闪过了一抹精光,却没被人注意到。 曹一元也适时接上话来。 “小师弟,这猛虎帮的人是中蛇毒死的,我还以为,是他们内斗了,原来是你所为,这才解了我心头疑虑。” 蛇毒? 杜倦飞顿时便反应过来,这定是辛猿所为,这更让杜倦飞的逼装得更狠了。 “刚才那只猴子扔来的蛇,我还以为师兄看出来了。” 杜狮荟猛地开口问道。 “那猴子是你的?” 杜倦飞正要开口应下,突然心思一转,便开口回道。 “是我一个朋友的,没想到,五年没见,我找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帮忙,还真是不好意思。” 万一以后要让辛猿和他们见面,先把这句话搭在前头,以后也要解释不是? 杜倦飞对自己的回答也颇为自豪,也没注意到杜狮荟那别有所思的目光。 几句话的功夫,杜倦飞只觉得自己的身材更高大了许多,对一旁的章碧臻,也不怎么在意了。 可章碧臻却猛地向前扑来,一只肉掌向前伸着,离杜倦飞还有十几步距离时,劲风好像已打在杜倦飞的脸上了。 “那你就陪我宗门同死吧!” 杜倦飞正感受着装逼成功的爽快,谁知章碧臻突然发难,忙要抬腿先躲开一记。 可杜倦飞的身形还未动作,那只肉掌,已堪堪贴上了杜倦飞的胸膛! 第十九章 师传秘技 金顶宗立派至今,传到章碧臻这儿,也不过第二代,可却雄霸丹水城北,势力范围不下百十里地,靠的,也就是这一掌了。 金顶宗《金光灌顶掌法》,一掌之下,隐隐罩尽敌人身上五六处要害大穴,精妙异常,威势更也浩大。 此时章碧臻含怒出手,掌下更平添了几分狠戾,纵是杜倦飞心头已有了反应,这一掌还是稳稳地按在了杜倦飞的胸膛之上。 “砰”得一声巨响之后,杜倦飞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向着丹水别院的大门上撞去。 一道鲜血从杜倦飞的嘴里喷出,带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这一掌印得实了,在场众人,都估算着杜倦飞不死也要重伤,曹一元更是已横剑当胸,摆足了欲要出手的架势。 可章碧臻一招得手,却也不稍停片刻,这一掌刚打飞杜倦飞,整个人便直向前冲去。 章碧臻的头顶,接尽了所有杜倦飞喷出的鲜血,终于在杜倦飞刚刚砸落在地的时候,又一掌拍在了杜倦飞的头顶! 紧接着,便是一整套的《金光灌顶掌法》。 杜倦飞的身子倒在地上,不只是毫无躲闪,甚至连动也不动一下,任凭章碧臻使尽了招式。 等到一套掌法打完,曹一元手中的剑,终于点在了章碧臻的后背之上,剑尖一挑,这才令章碧臻远离了杜倦飞。 章碧臻被一剑挑开,也不再继续出招,只深呼吸了几口,压下脸上的涨红之后,才微微一笑。 “章某人纵横一世,总算也练得一身武艺,还好,没愧对先师!” 曹一元见杜倦飞毫无声息,心道师父留下的遗孤竟死在了自己眼前,也不再看杜倦飞一眼,只扭过头去,盯上了章碧臻。 曹一元的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可眼中的盛怒,更比他嘴里的话还要吓人。 “千刀万剐,是你躲不过的宿命了。” 章碧臻两手向背后一负,不屑地冲曹一元笑道。 “你虽力比我强,可我若一心求死,你也拦不住。嘿嘿。” 章碧臻一边笑着,一边冲着地上的杜倦飞努了努嘴,虽已是困兽犹斗之局,却也不露丝毫紧张之情。 “更何况,我师门之仇已报,你们想让他踩着我宗门立威扬名的事,已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如此调笑,直说得曹一元握着剑得手背上,满是跳动的青筋。 这句话,更说得连一旁的杜狮荟都看不下去了。 “章大宗主,你这是挑衅我丹水王府吗?” 章碧臻两眼一眯,冷哼一声说道。 “世子殿下,本来,我宗门能是王府的一大臂助,只可惜,竖子不足与谋,算我瞎了眼,看上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徒!” 杜狮荟哪受过这等气,猛地向前踏出半步,眉头一竖,便要骂出声来。 可杜狮荟还没来得及张嘴,章碧臻的笑声,已先响彻云霄。 “哈哈,王府千百私兵,偷袭我一山之派,还得诳开章某才敢动手,贻笑大方,贻笑大方啊!” 章碧臻笑过之后,便伸手一指杜狮荟,又看着曹一元说道。 “本宗主已杀了一个世子,现下还要再杀一个,在那之后,你可以将本宗主的仙蜕千刀万剐,哈哈。” 曹一元见章碧臻如此挑衅,虽不开口,可向前迈出一步之后,气势已然提得骇人。 章碧臻却看也不看一眼,只转过头去,望向了杜狮荟的方向。 “你虽强,可本宗主的铁掌,也不是吃素的,今日叫你等见识见识,什么是《金光灌顶掌法》!” 话音刚落,章碧臻已然向前一步迈出,眼看就要冲着杜狮荟窜将而去,杜狮荟也紧张地摆开了架势。 正在所有人都将动未动之时,一口呼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呼。” 声音刚起,三人都惊讶地望了过去,正看见杜倦飞站在丹水别院的门匾之下,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杜倦飞旁若无人地拍完衣裳,这才抬起头来,望向了章碧臻。 脸色轻松至极,嘴角甚至还勾出一点弧度。 “你刚才那式掌法,叫什么名字?虽然力道有些弱,但本世子不得不称赞一句,很漂亮。” 很漂亮? 章碧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自己这能开碑碎石的一套铁掌,落在他的嘴里,就只是漂亮? 章碧臻看着一身血迹的杜倦飞,又摸了摸自己头顶沾染的鲜血,再望向杜倦飞的笑脸,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杜倦飞注意到了章碧臻的动作,忙笑着说道。 “这么漂亮的掌法,你却用来偷袭,实在是暴殄天物。要是等本世子的硬气功提好了气,少了这些血水,你这一式掌法,就更好看了。” “什么硬气功?” 这句话一出,不只是章碧臻和杜狮荟眼中惊怖,就连一直稳重近妖的曹一元,也忍不住问出声来。 可杜倦飞哪有什么硬气功? 只是丝绸布上见过的一句“藏拙”,和在荒岛上斗了五年猛兽练出的“装模作样吓唬人战术”,才让杜倦飞把睚眦系统的治疗,说成了硬气功。 可杜倦飞只顾唬人,却忘了这老丹水王的徒弟,还在跟前站着呢,杜倦飞本来想好的“家传秘技”四个字,却怎么也不能说出口了。 但势成骑虎,杜倦飞也不能就此闭上嘴。 “金刚不坏金钟罩,万邪莫侵铁布衫。师传秘术而已,叫诸位见笑了。” 师传秘术? 杜狮荟被这句话惊得,脑子都不灵光了,竟然什么都不顾地,开口问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拜的师父?” 装个逼,怎么就这么难? 杜倦飞一句话刚落,人家的问询就接了上来,似乎是紧追着杜倦飞露馅一般。 可杜倦飞看着脸上满是惊恐的章碧臻,回忆着刚才他的出招,却也不敢打个哈哈,把这事按下去。 刚才那一掌,自己才刚感受到胸口的劲力,之后,自己就听着睚眦系统的声音,从丹水别院的大门边醒来了。 这要是吓不住,让他再对着自己出手,只要挨上几掌,自己的生命值,可没敏捷那么多啊。 还好,总算杜倦飞两世为人,终于想到怎么把话说圆了。 “海外仙岛,名唤灵台,岛上仙山,名唤方寸,山中仙洞,名唤斜月三星! 本世子在斜月三星洞中,家师膝下承欢五载,可算是学有所成吗?” 第二十章 纵横四海筋斗云 杜倦飞想着辛猿身边那叫做甜甜的猴子,突然笑出声来。 美猴王啊美猴王,咱俩也是师兄弟了,以后,你可得在辛猿那儿,替我多美言几句。 杜倦飞这边正想着,杜狮荟却突然又开了口。 “那荒岛……灵台岛上,并无山峦,哪来的洞府啊?” 杜倦飞听着这句话,心知自己的说头已被人相信了,便顺着话题说道。 “两年多前,家师便又起了云游四海的念头,只是放心不下我,这才在看到余无言他们来的前几天,削下了半座灵台岛,以山作船,云游去了。” 削下海岛,以山作船? 这话却说得有些大了,不只是杜狮荟,连章碧臻都不顾强敌环伺,也嗤笑出声来。 “胡扯,你当我是三岁娃娃?” 杜倦飞望向章碧臻,眼神却深邃了许多。 “可惜,家师的三大绝技,我只得其二,否则,让你见识一下《无坚不摧金箍棒法》,你便知晓,我所言不虚了。” 杜倦飞的话,曹一元自然不疑,杜狮荟也宁信其有,只有章碧臻不屑一顾,似是认定了杜倦飞在说谎。 “好啊,旧世子不爱娇娥,爱武道了。敢问世子殿下,你那仙师的另外两大绝技,是什么啊?” 杜倦飞越装越像,似乎连自己都相信了。 “有一硬气功,叫《金刚不坏神功》,你已经见过了,还有一门《纵横四海筋斗云》轻功,你想看一看吗?” 话音刚落,章碧臻竟已冲将而来,一只肉掌直面杜倦飞,嘴里还叫嚣道。 “好一个《纵横四海筋斗云》,名头倒大!” 也不怪章碧臻不信,几个时辰前,杜倦飞和陈冬的追逐中,那种速度在章碧臻的眼里,根本排不上号,眼下更是看不上眼。 可杜倦飞早有算计,定要将自己这半天来的进益,全用作吓唬他的手段。 杜倦飞动也不动,只眯着眼,等着章碧臻窜来,那只肉掌离自己还有三五步距离的时候,杜倦飞才突然向后滑去。 两手背在身后,也不见身形如何动作,整个人便匀速滑了起来,一直跟章碧臻的肉掌,保持同样距离。 滑动带来的微风,吹涌着杜倦飞两鬓的碎发,更趁得一股出尘之意。 就连杜倦飞身上的尘土和血迹,此时看着,都不显狼狈,甚至还有些别样的韵味。 杜倦飞虽面无表情着,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在金顶山上的时候,自己为了和辛猿逗乐,玩出了这种把戏。 身子不动,只有脚趾在鞋子里不停地鼓涌,以达到一种“平移”的效果。 当时这个把戏,也没逗得辛猿怎么笑,杜倦飞却乐此不疲,此时又用了出来,直将当时的鬼脸变成了现在的面瘫,谁知这效果更出类拔萃了。 杜倦飞虽脚趾动个不停,比之狂奔还要费劲,可不止是面上毫无表情,心里也更是欢快。 可章碧臻却越追越心惊,这刚才脚程还和陈冬在伯仲之间的杜倦飞,怎么轻功变得如此诡异莫测? 章碧臻当然想不到,杜倦飞能在几个时辰之内进步这么多,心中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刚才他在藏拙!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眼下,他是不是还藏着拙呢? 这种心境,正中杜倦飞的下怀。 杜倦飞心中知晓,自己进益如此神速的事,要是让人知晓,自己肯定讨不到好去,是也,刚才在金顶山上时,杜倦飞都一直在收着劲。 只是眼下,暴露底牌这种事,跟和章碧臻对殴一场比起来,算是唯一的活路了。 更何况,杜倦飞自衬睚眦系统在身,今日的底牌,肯定不是未来的底牌。 想到这一点,杜倦飞的脚指头,动得更迅猛了。 章碧臻终是老成持重,见已追不上杜倦飞之后,便当即停下身来,朗声笑道。 “海外仙师,就教了世子这逃命的功夫吗?哈哈,这种功夫,世子若想学,去山里找只野兔,不是学得更深吗?” 杜倦飞这逃命的速度,虽然是睚眦系统所传,可逃命的手段,大多还真是跟兔子学的。 刚装稳的逼被一句话戳破,杜倦飞顿时便心中一紧,再听见章碧臻的言语挑衅,猛地两臂一展停下身来。 “章宗主,本世子虽没学到家师的《无坚不摧金箍棒法》,但也不是毫无手段,章宗主就不怕,在本世子这儿翻了船吗?” 刚才被辛猿指导过的《悲鸣手法》,虽然自己还没练手指头的硬度,可在自己的速度之下,至少也足以唬人了吧。 章碧臻虽然心中惊讶着杜倦飞的轻功,认为他肯定还有藏拙,可也自信自己不会输给他,此时听着这话,猛地两臂一甩,做足了一派宗主的势头。 “章某人恭请世子殿下指教!” 杜倦飞看着章碧臻的模样,咬了咬牙,终于反冲而去。 可冲归冲,杜倦飞也不会真的认为,自己能怎么章碧臻,这五六步距离,直左右辗转了十二步,才来到章碧臻的身前。 这习自虎豹的爪势,加上《悲鸣手法》的几分精妙,在四百多点敏捷带来的速度之下,再怎么看,也是一门算不上粗鄙的武功路数了。 杜倦飞更是指左打右,虚招频现,总也不落实手。 章碧臻人在乱爪之下,只扎稳马步,两臂浑圆抵御,便是巍然不动。 二人一攻一守,杜倦飞直打得自己的爪势隐隐有王八拳的趋势时,才终于落下一式实招。 刚才的乱爪,杜倦飞用了八成速度,这突如其来的实招,却是全力施为,定要趁其不备,一招吓傻了他。 这一爪,手指紧绷,从上而下落了几寸,便猛地转向左侧,向后横挥而去。 这一爪,从猛虎扑食之势而起,勾结上《悲鸣手法》的转承,再来猎豹撕咬之威。 杜倦飞虽没真的用这招对敌过,可四百多点敏捷的速度之下,只听这一爪带来的劲风,心中便颇为自豪了。 本世子扬名立万,就在今天了! 这一爪要是见血,就是本世子烈爪通玄,强杀一门宗师! 若没见血,也是本世子慈悲心肠,没把金顶宗主放在眼里! 不管结果,就是一爪了! 呔! 爪风呼啸! 谁知章碧臻毫不慌乱,左手手腕直翻折了两下,便拦尽了杜倦飞的落爪点。 紧接着,右手便一掌推了过去。 《金光灌顶掌法》的精妙,就在这一瞬间,显现在了杜倦飞的胸膛之上! 第二十一章 劈头盖脸地抓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六。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四百一十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猛地睁开眼来,正看见章碧臻站在一旁发笑。 “本宗主就站在这儿,曹一元,你能如何?不外乎一死尔,你如何辱我?” 章碧臻的肩头一耸一耸的,杜倦飞虽然只看到他的后背,却也能猜得出来,他的表情该是有多猖狂。 杜倦飞连忙压下心中的惊慌,待到喘匀了气,便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 曹一元本已迈开一步,可一瞥见杜倦飞又爬起身来,当即便停下动作。 章碧臻却没注意到背后的变故,还在狂妄地笑着。 “灭我山门,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哈哈!” 章碧臻“哈哈”的笑声刚起,耳边突然传来一句问候。 “章宗主笑什么呢?” 章碧臻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股劲力便抓在了自己的后腰之上。 纵是章碧臻武艺高强,却也被这一爪抓得,整个人凌空转了两圈,鲜血直喷洒成了一道稍纵即逝的红圆。 杜倦飞一爪抓过,也不再进招,只两臂一展,将手背在了身后。 “章宗主两次偷袭,实在不妥,本世子刚才虽然出声点醒,却也是背后出手,就算是还你一记了。” 有这身为一派宗师的章碧臻作对比,杜倦飞此时的气质,实像是有道高人了。 可自家人知自家事,杜倦飞背在身后的左手,此时正紧赶慢赶地揉捏着自己的右手。 刚才那一爪,什么都好,就是这反震回得劲力,直撞得自己的手指酸麻疼痛,难受至极。 更难受的是,杜倦飞这些年来,每每负伤,都有睚眦系统当即治愈,已很久没受过这种持续发作的疼痛了。 可此时这手指头上的疼痛酸麻,不是伤势,也没被睚眦系统算成伤,这疼痛,就只能让杜倦飞硬撑了。 杜倦飞感受着指尖的疼痛,正想着以后真要好好练习《悲鸣手法》时,章碧臻先大叫一声,状若癫狂地扑了上来。 几次出手,竟还看不出来杜倦飞到底是如何施为,这等诡异行径,终于刺破了章碧臻的神智。 万幸,这一次章碧臻的出手之前,先是怪叫了一声,给了杜倦飞些反应的时间。 《金光灌顶掌法》刚到,杜倦飞已看似随意地向后滑去,正要和最开始一样,再用速度虚张声势,吓唬章碧臻一把。 谁知道,这一次章碧臻的出手,却毫无温润圆滑之感,本该大气磅礴的烈掌,却施展得粗陋不堪,满是破绽。 纵是杜倦飞不通武艺,也下意识地递出一招。 好像,刚才还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猎豹,突然变成了一条柴犬似的。 虽然还是一样能咬人,可打狗跟打豹子相比,这差距可不算小了。 杜倦飞一手递出,也没什么指爪拳拿的手段,便从章碧臻的两掌中间穿了进去。 如此破招,不知是章碧臻,连杜倦飞都吃了一惊。 两人身形同时一顿,紧接着,杜倦飞便勾手成爪,在章碧臻的胸口抓出了四道碎肉。 章碧臻自然也反应及时,趁着杜倦飞单臂直伸,忙两手一并,拼得自己受伤,也要先废了杜倦飞的一条胳膊。 两人各有心思,也同时出手,总算是各成目的。 杜倦飞一爪抓过,手指尖虽然酸痛更甚,指甲盖里却也满是血肉,直抓得章碧臻一口气岔了,带动之前的伤势,又呕出一口黑血来。 而章碧臻的两掌,也明明白白地打出一阵清脆的骨折声。 不过,这骨折的声音还没落下,杜倦飞的耳边,便有一道毫无生气的女声,将剩余的骨折声压了下去。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五。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四百一十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二人一招对过,怎么看也是同时退开的局面。 可章碧臻刚退了一步,杜倦飞竟又欺身而来,猛地一爪当头按下。 用的,正是刚才被章碧臻两掌夹断的那条胳膊! 章碧臻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杜倦飞当头落下地一爪,抓得向前扑倒而去,可章碧臻的脚才刚趔趄一步,重心还没错乱之时,杜倦飞便又跟了一爪。 紧接着,便是劈头盖脸地乱抓! 这个时候,若是谁和猛兽打过交道,便能清晰地辨认出来,这杜倦飞的乱爪,明明就是豹子扑食的动作。 杜倦飞穿越而来,第一战,便是一头择人而噬的豹子,那一战虽然有惊无险,可也吓住了杜倦飞。 之后的五年荒岛生活,杜倦飞便以那头豹子的动作为基准,去和别的猛兽作斗争,也算是脱胎出了一门狂乱的爪功。 只不过,这门爪功,用来攻击猛兽还能使得,用来对上习武之人,却远远不够了。 只有加上今天早些时候,辛猿的尽心指点,和被辛猿告知过的《悲鸣手法》的出手方式,以及四百多点敏捷加成下的出手速度,再在吓到人之后,出其不意地全力出招。 才能像此时一般,限制住章碧臻的所有动作。 限制住,一个心中慌乱,又身上负伤的章碧臻的,所有动作。 只可惜,这一套似有招似无招的爪功,脱胎于豹子,再怎么用,也只有扑抓挑撞等招式,刚过一二十次出手,便被章碧臻一掌拦了下来。 杜倦飞心中一紧,忙要变招再出,谁知章碧臻的肉掌,只如铁钳一般,已将自己的手腕牢牢地箍紧了! 正在杜倦飞心中气恼,以为又要损失一点生命值的时候,章碧臻的反应却令杜倦飞愣了愣神。 想象中的狂攻并未袭来,章碧臻在箍紧了杜倦飞的手腕之后,便探过了脑袋,将自己的眼,和杜倦飞的眼,挨得不过一拳距离。 杜倦飞还以为章碧臻失了心智,此时脱不开手,便要咬自己一口出出气时,章碧臻终于先开了口。 一张嘴,满是惊怖,疑惑,不可置信,以及慌乱带来的颤音。 “你刚才,明明已经没有呼吸了!” 第二十二章 抢人头 杜倦飞听着章碧臻的话,终于放下心来。 既然被吓到了,那就好说了。 章碧臻还在等着杜倦飞的回答,杜倦飞也不扭捏,当即朗声笑道。 “章宗主也是习武之人,难道不知,这内力强了,呼吸便要缓而又缓,弱而又弱?” 因为内力?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章碧臻刚才,将手指在杜倦飞的鼻下放了很长时间,始终都没感受到呼吸。 人的内力,真的能有如此高明吗? 章碧臻越想越心惊,终于松开了杜倦飞的手腕,更不住地向后退去,嘴里还怪叫道。 “不可能!不可能!” 叫声之凄厉,实在令人心惊。 章碧臻身为一派掌门,数十年养气工夫,本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可是今日,这事,也忒多了些。 清晨,自己前来赴宴之时,想的还是怎么结交世子,以后金顶宗要如何发展得更为强横。 成为边州江湖的第一号大派之后,自己这掌门人,要以何等威严示人,自己最上心的徒儿陈冬,要怎么培养,才能接得下自己的衣钵。 所有的思考,都只关于金顶宗的壮大。 可是现在,宗门全灭,爱徒惨死,自己只想着报仇,却也无能为力。 甚至,眼前这令自己落得如此下场的仇人,在所有的耳闻眼见中,都只是一个早熟贪色的世子,如今却成了非人一般的存在。 轻功不见提气,负伤如同无有,内力,更已高深得探不出呼吸。 到底是他藏拙太深,还是自己这掌门人太过鼠目,小觑了天下豪杰? 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在坐井观天? 章碧臻盯着杜倦飞,深吸了好几口气,却还是抚不平起伏的胸膛,终于一口血喷了出来。 杜倦飞也不知晓章碧臻的心路历程,此时看着章碧臻喘了几口气,却又喷出了血,还道他早被曹一元打得重伤,这会儿一直是强弩之末而已。 他撑不住了,那自己最该干的,是把曹一元的威力,说成是自己所为,这才能给自己长长脸。 杜忠义可是说了,他将爵位还给自己,最缺的,就是自己的威望了。 虽说金顶山如约覆灭了,猛虎帮还当做了添头,可是丹水城的老百姓们,要是把这事全归于王府的帮手,只认为自己善于领兵而已,那自己这些生命值扣得,可是不值了。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趁着章碧臻呕出第二口血时,开口说道。 “本世子初初离师,一时没收住手,害得章宗主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不好意思了。 章宗主,你还有什么遗言,但说无妨,本世子能做的,一定做到!” 这话说得大气磅礴,实比清晨的章碧臻还有一派宗师的架势。 章碧臻听得这话,更是心中悲愤,忙要开口喊道。 “我……” 刚说了一个字,一口淤血便抢出喉头,将剩下的话全掩了过去。 杜倦飞忙又趁着这机会,继续说道。 “本世子出手太狠,章宗主,你已是药石难医了,此时切莫提气,还能有机会,将遗言说尽啊!” 话音刚落,章碧臻终于强咽下呕血,大声喊道。 “杜倦飞!” 杜倦飞忙叹了口气,伸手捏着自己的眉头,看似是不忍去看章碧臻的模样,实则是用手掌,挡住了自己勾起的嘴角。 这名字喊出来,在大家的眼中,他的伤是因为自己出手的事,总算是坐实了。 杜倦飞正暗自高兴着,章碧臻猛地扑将而来,虽然脚步趔趄,速度甚慢,挥舞着的两臂也毫无力道,可眼中的癫狂之意,却比刚才更盛。 杜倦飞还没再向后滑去,便先看到了章碧臻的双眼,顿时便被吓得愣住了。 这一愣,直楞到章碧臻贴上前来,一掌拍出之后,才终于回过神来。 可章碧臻的右掌已按了过来。 正在此时,杜倦飞忙向后一仰,便要滑退开来,可还没来得及动作,杜倦飞便先看到了章碧臻的背后,那踏风而来的曹一元。 杜倦飞看着曹一元的轻功,虽和自己的速度差不了多少,可身形之俊朗,却比自己强出许多。 曹一元更比自己强的,是他来至章碧臻身后之时,便突然停下了前冲之势,身形稳固,一点站立不稳地模样都没有。 这一点,可比自己强得多了。 杜倦飞下意识地暗赞了一声,便稍放下心来,准备先行后退,待到曹一元将章碧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后,再回来抢人头。 可曹一元却不给杜倦飞这个机会。 曹一元刚落在章碧臻的身后,身子突然一顿,紧接着,便是握着剑的右臂急挥而出。 曹一元的身子毫无动作,只有这条握着剑的右臂,在身前划出残影,像是一道黑色的烟尘一般。 只一眨眼的工夫之后,黑色的烟尘便变成了红黑相间的浓雾。 杜倦飞刚退了两步,便看到章碧臻的脸上,突然多了一道血痕,紧接着,他的眼神便涣散了。 再一眨眼,杜倦飞好像看到,章碧臻的头颅,从鼻子的位置,上下交错着分开了。 章碧臻死了? 杜倦飞刚起了这么个念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便先探出了右臂。 抢人头! 这条右臂刚刚前伸,漫天的剑影便突然一顿,像是等着杜倦飞的探入一般。 这条右臂也没让人失望,一眨眼的工夫,便穿透了章碧臻的脖颈,从章碧臻的脑后探了出去。 也不知是杜倦飞的劲力太重,还是因为章碧臻早已被曹一元千刀万剐。 杜倦飞的这一爪,反正是穿透了章碧臻的脖颈,紧接着,章碧臻身上的血肉,便像是落雨一般纷纷落下。 血雾乍现,稍纵即逝,直趁得杜倦飞像是下落凡间的鬼神一般。 这场面是做的足了,定要在在场众人的脑子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杜倦飞身为这“美景”中的主角,却是心中慌乱,漫天血肉激出一片空白的脑子,还好在场众人都没有出声,这才没破坏杜倦飞这半天工夫的成就。 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血肉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众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眼看就要有人回过神来之前,一声呼啸,终于从远方传了过来。 “王爷驾临!” 第二十三章 黄金楼 王府后院。 杜倦飞的两只手都勾成爪状,在一桶铁砂内不住地搅动着。 铁砂太沉,加上杜倦飞还分心稳固身形,想要学着曹一元乱剑万剐章碧臻的姿势,这出手的速度,却慢了许多了。 不多时,杜倦飞的双手,便红肿起来,鼓涨得老高,万幸,这睚眦系统的治疗并未出现,这才没令杜倦飞的生命值再缩减几点。 不过,杜倦飞脸上的笑容,却不是因为保存下了生命值。 昨天,自己还兀自摆着抓杀章碧臻的姿势时,杜忠义便带着王府小厮们到了丹水别院的门口。 后面,还跟着成百上千的丹水城百姓。 等自己刚听着百姓们倒吸凉气的响动回过神来时,杜忠义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要把爵位还给自己的事了。 还位大典,就定在一个月后。 终于,自己要在这个世界里,真的成为人上人了。 杜倦飞越想越兴奋,插着铁砂的手速也又快了几分。 这两手的磨练,却不是杜倦飞为了拿回爵位而准备的,而是因为,那已然身亡的章碧臻。 自己四百多点敏捷,虽说能快过章碧臻,可却打不过重伤在身的他,甚至,自己的速度在曹一元那,很明显还相形见拙。 曹一元那前冲急停,再加上动静相宜的乱剑,着实在杜倦飞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风采。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那般潇洒? 想要达到那种境界,除了自己的敏捷还要再提高些外,这手上的劲力,也得磨一磨啊。 杜倦飞想了大半夜,终于在天未大亮之时,便召人备下了这一桶铁砂。 只是,曹一元在杜忠义到丹水别院之后,便只留下一句话,就告辞而去,没能让自己跟他好好学学。 “小师弟,我这次回来,一是看看你,二是王爷请我,帮你覆灭金顶宗。眼下事已结束,我这就走,咱们有缘再见吧。” 说得还真潇洒,不过,走就走吧,靠自己,也能练得出来。 更何况,还有辛猿呢。 杜倦飞摇摇头,将曹一元离去的懊恼甩出脑袋,看着在铁砂中浮沉着的双手,又想起了辛猿。 要不,等会儿去城里找找辛猿? 杜倦飞刚设计好等会儿的安排,忽然,院外传来了一阵拍门声。 “飞哥儿,飞哥儿,你醒了吗?” 这是,杜狮荟的声音? 杜倦飞怔了怔神,忙走过去打开了院门,正看到一脸笑容的杜狮荟。 “飞哥儿,走,喝酒去!” 这杜狮荟,怎么对自己这么亲热了? 一定是因为本世子威名已起,他想来巴结未来的年轻王爷! 杜倦飞一念及此,便笑出了声来,忙跟着杜狮荟走出王府。 二人一路说笑,聊着杜倦飞不知真假的少年事,不多时,杜狮荟便率先停下身形,指着前方的二层高楼说道。 “飞哥儿,黄金楼到了。” 黄金楼这个名字,形容的很是贴切,金黄闪光的大门,好像还真是黄金造就的一般。 杜倦飞还以为杜狮荟是要送自己些金银,忙笑着说道。 “咱们在这里逛,倒是有些破费了。” 杜狮荟忙一把拽过杜倦飞,边走边说道。 “飞哥儿太节俭了吧,咱家里在丹水城中,逛哪都算不上破费。” 杜倦飞听着这句话,也是心中暗笑,自己怎么说也是如今的世子,未来的王爷,这辈子不比上辈子,买些金银,怎么都算不上破费了。 想到这里,杜倦飞的腰板也又挺了挺,率先一步推开黄金楼的大门。 想象中的金光闪闪,在大门打开之后,却变成了红烛昏罗帐。 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杜狮荟已揽着杜倦飞的肩膀,指着四周笑道。 “飞哥儿,熟悉吗?” 熟悉吗? “自己”以前,还常来这里? 杜倦飞可是第一次到这儿,听着杜狮荟的话,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一笑。 杜狮荟倒是不在意,只指着一旁碎步跑来的嬷嬷笑道。 “当年你失踪之后,我爹一过来,就把弄月楼夷平了,只剩下主动找三伯报信的五妮儿嬷嬷还算自由身。 前两年,五妮儿嬷嬷在弄月楼的原地,又建了这座黄金楼,我倒是常来。” 杜倦飞听着这话,终于想起了李夫人说过的,自己出海前的所为。 自己穿越而来之前,这具身体从人间到炼狱,可就是带着那弄月楼的姑娘们啊。 杜倦飞还在想着,五妮儿嬷嬷已碎步跑了过来,也不管老主顾杜狮荟,先对着杜倦飞作了个万福。 “世子爷,您可算回来了,奴家着心里的绊儿,可算是落下啦。” 杜倦飞虽没见过这五妮儿嬷嬷,可一句话的工夫,已被她聊散了生份。 杜狮荟见五妮儿嬷嬷和杜倦飞打过了招呼,也不待杜倦飞回话,便一巴掌轻拍在了五妮儿嬷嬷的尾椎骨上。 “一间房,两壶酒,仨卖艺的,四个卖身的,赶紧吧。” 五妮儿嬷嬷先是顺着杜狮荟的巴掌蹭了蹭,才又笑着摆起手来。 “狗蛋儿,给世子爷开间房!” 杜倦飞这会儿也设计好了自己的人设,趁着五妮儿嬷嬷转身之际,便上前一步,一把搂上了五妮儿嬷嬷。 “好久不见,你可年轻了不少啊。” 本是一句调笑的话,五妮儿嬷嬷却身子一紧,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肩膀上,杜倦飞那随意搭着的手。 杜倦飞皱了皱眉,实在不知道五妮儿嬷嬷为什么如此反应,便又晃了晃胳膊。 “想什么呢?” 这话一出,五妮儿嬷嬷更是吓得两腿一软,直倒在了杜倦飞的脚边。 “世……世子爷,不……不是奴家落了爷的面子,只是……只是奴家今年都四十有二了,实在怕弄脏了爷的身子啊。” 杜倦飞一愣,当即便想到,自己这具身体之前,应是和这些勾栏人物有什么潜规则,只要一搂肩,就是让人侍寝的意思。 一想到这儿,杜倦飞顿时便要后撤一步躲开,可又怕被看破自己的反常,只能呆立在了当场。 弄巧成拙地,五妮儿嬷嬷看着杜倦飞的笑脸冷却,还以为这位世子爷心头不快,可又不敢真的上了世子殿下的床,只得半真半假地委屈道。 “爷,奴家几年前说过的闺女儿,是来找奴家了,爷就算想看,也不能这样吓唬奴家啊。” 第二十四章 琴剑 闺女儿? 杜倦飞虽然不是真的那爱色的世子,可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一听见五妮儿嬷嬷这话,心底也是起了涟漪。 听她这句话里的意思,这闺女儿,是为自己这位世子备下的啊。 一念及此,杜倦飞的笑容也更真诚了几分。 “既然知晓本世子的意思,哪你还等什么呢?” 五妮儿嬷嬷幽怨地瞥了杜倦飞一眼,只道是自己真猜中了世子爷的心思,忙爬起身来,轻拍了杜倦飞的胸膛一记。 “几年不见,世子爷都不说想奴家,非得想着奴家的小闺女儿啊。” 杜倦飞忙又调笑两句,五妮儿嬷嬷这才说要去喊她的闺女儿,杜倦飞也乐呵呵地跟着杜狮荟,先去往二楼的一间屋子中。 这屋里金碧辉煌,墙上还挂着杜狮荟的半身画像,显然是为这位老主顾专门留的雅室。 杜狮荟熟练地坐在屋里的藤椅上,早有小厮前来摆好了茶水,杜狮荟先给杜倦飞倒了一盏茶,这才开口说道。 “飞哥儿,咱们兄弟俩,可有六七年没见过了吧,这一见面,还都是些外人,倒了今儿个才能聊聊,真是让小弟难熬。” 杜倦飞正想着等会儿的闺女儿,对杜狮荟的话也没怎么上心,只顺着话说道。 “是啊。” 杜狮荟却轻咳一声,拦着杜倦飞的尾音说道。 “五六年前,飞哥儿你是丹水王世子,我只是个将军的儿子,眼下我成了世子,飞哥儿却是一介草民,这老天爷,还真会来事儿啊!” 杜倦飞被这句话惊得一楞,还以为杜狮荟找自己前来是别有用心,忙板起了脸,斜瞥着杜狮荟说道。 “那又如何?” 杜狮荟却不慌张,只眼珠一转,又笑了起来。 “不过啊,到下个月,飞哥儿你就是新的丹水王爷了,到时候咱兄弟俩再来这儿,我可就不掏钱啦。” 杜倦飞这才放下心来,捧起茶盏笑道。 “那当然,到时候,我肯定得尽地主之谊的。” 杜狮荟却话锋一转,声音清冷了几分。 “只不过,我爹在丹水城里待了几年,这时候突然让位,怕是有些有心人,不想让飞哥儿接下爵位哦。” 杜倦飞忙咽下嘴里的茶水,冷哼一声说道。 “想不想的,得有那本事才行,这五年,我可不是混过来的。” 杜狮荟紧跟着笑道。 “飞哥儿说得极是,能遇名师这种事,可真让小弟羡慕至极啊。” 杜倦飞沉吟一声,正要将话题扯到斜月三星洞的高人是多么厉害,忽然,雅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上穿白绫对襟儿,下身配着一条红罗裙子的姑娘,挽着五妮儿嬷嬷的胳膊走了进来。 这粉妆玉琢的姑娘四下一望,便对着杜倦飞道了个万福,直道得杜倦飞心中一喜,对杜狮荟接下来的话,也没留上几分心思。 “飞哥儿,我还没问,你师父尊号为何啊?” 杜俊飞看着眼前的姑娘,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回道。 “尊师发号,上菩下提。” 这姑娘也不开口,只自然而然地坐在杜倦飞的对面,五妮儿嬷嬷忙将酒菜摆在桌上,便先行离去,只留下这姑娘为两位世子斟起了酒。 杜狮荟趁着这姑娘斟酒的时候,又开口说了一句。 “原来是菩提真人,只是这海外高人的名号,小弟都没听过,也不知道真人都教出了那些徒弟,往后小弟见了,也好去搭搭家常啊。” 杜倦飞正和对面的姑娘对笑着,听见杜狮荟这话,下意识地便回道。 “孙悟空啊,一根金箍棒,打遍天下无敌手,筋斗云更能一纵十万八千里,你不知道?” 杜倦飞刚说完了这句话,便猛地回过神来,终于想起,此时自己可不是在上辈子那个世界,这孙悟空是神话人物,把他吹起来,那可没什么人信。 谁知道杜狮荟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忙拍着桌子笑道。 “原来那孙大侠是飞哥儿的师兄啊,我记得这个名字,孙大侠是干什么的来着……” 杜倦飞听着杜狮荟的话,暗自嗤笑的同时,也是放下心来,忙虚头巴脑地回道。 “我师父说,孙师兄是在一个叫花果山的地界称王,领了一支队伍,不知是在准备什么呢。” 杜狮荟皱了皱眉,当即又舒展开来,笑着回道。 “真人他老人家不知道,只咱们边州之地,叫花果山的山脉,都不下十数个了,孙师兄在山野之中,那肯定是要占山称王,以后说不定啊,还会来辅助飞哥儿呢。” 杜倦飞笑着打了个哈哈,任由杜狮荟心中乱想,只岔过话题向前问道。 “不知这位姑娘芳名为何,怎么称呼啊?” 那姑娘莞尔一笑,坐着作了个万福,说道。 “奴家姓杨,花名琴剑,随世子爷称呼。” 杜倦飞咂摸了两声“琴剑”,正要再聊上一句时,杜狮荟先笑着岔过话来。 “飞哥儿,真人他老人家教的武艺,那肯定没得说,只不过,我看哥儿的《纵横四海筋斗云》很是了得,那《金刚不坏神功》,使得还不够圆润,哥儿说的《无坚不摧金箍棒法》,却是丝毫不显,这倒有些不够用了吧。” 杜倦飞想了半晌,终于将这三个功法的名字对上了号,这才笑着说道。 “没办法,天赋不在棒法那儿,只能靠这两门神技行走江湖了。” 杜狮荟正等这句,忙接上话道。 “飞哥儿,你不觉得,当上王爷之后,得有一门威力强些的杀招,才好行事吗?” 杜倦飞瞥了杜狮荟一眼,正要开口答话,杜狮荟却一挺腰板,自荐道。 “我爹传下的《荡寇爪》,纵横沙场威力高强,小弟不才,也学了七八成功力。” 杜倦飞这才正视着杜狮荟笑了起来。 “怎么,你想教我?” 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谁知道杜狮荟却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 “一定要把这门武功教给飞哥儿,好让我哥更好地掌握住丹水王爷的爵位,这是小弟从五六年之前,就一直想着的事儿了!” 杜倦飞一愣,正要假模假式地推诿两句便答应下来,谁知杜狮荟嘴出不停,又继续甩出一句话来。 “只不过,飞哥儿现在拜了名师,再学我的武功就有些对不起高人了。我想着,眼下也只好和飞哥儿互换武功,一同学习了。 只有这样,到时候菩提真人找来,小弟也好有个活命的话,飞哥儿以为如何?” 第二十五章 互换武功 杜狮荟这句话说完,杜倦飞脸上的笑意真的已挑不出半点假来。 不过,自己这“功夫”,可是海外真人亲传的,要是这么容易就传给别人,那岂不是跌了菩提祖师的面子? “你是我弟,这功夫,换也就换了。只不过,家师并非有教无类之人,若是知道我将这自家功夫都教给你了,等家师来找我,我还能活吗?” 杜狮荟还以为杜倦飞没受自己的话,忙轻咳一声,举起茶水喝了起来。 杜倦飞一愣,还以为自己算计岔了,这杜狮荟只是说说而已,忙也捧起茶慢慢嘬了起来。 杜倦飞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才能不露声色地将话题再转回去,对面那花名琴剑的杨姑娘先递来一盏红汤,笑着说道。 “世子爷,奴家独门的百花汤,还请世子爷品鉴。” 杜倦飞正觉得突然的安静有些尴尬,忙接过茶盏,笑着喝了起来。 这百花汤,名为百花,喝起来,还真有百花的味道。 只是这汤水里,好像添了点酒,杜倦飞只喝了小半碗,便起来几分醺醉。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这些年,杜倦飞对酒水,可陌生得多了,此时这三五分醉意上头,竟然一碗酒汤还没喝尽,便咧着嘴笑了起来。 这一醉,杜狮荟的话语,听着倒充满磁性了。 “只不过,飞哥儿现在拜了名师,再学我的武功就有些对不起高人了。我想着,眼下也只好和飞哥儿互换武功,一同学习了。 只有这样,到时候菩提真人找来,小弟也好有个活命的话,飞哥儿以为如何?” 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可是,杜狮荟应该不会对自己说这种话才是啊。 不过,要是能和他互换武功,自己怎么都不会吃亏吧。 但是自己这“功夫”,可是海外真人亲传的,要是这么容易就传给别人,那岂不是跌了菩提祖师的面子? 杜倦飞心里想着,便开口嘟囔道。 “咱兄弟俩互换武功,当然可以,只不过,我要是把武功都教给你的话,菩提祖师那儿,肯定不愿意的,到时候,别说是你了,就连我可能都得死!” 杜倦飞醉眼迷离地,将自己的算计揉成了一句话,却没注意到一旁的杜狮荟,此时他那双眼里,满是震惊之色。 那百花汤,可不只是一碗掺了酒水的汤。 甚至,这黄金楼,这今日的相邀,可都不是一时兴起而已。 几年之前,大阳朝陛下亲弟,被封为戎边大将军的杜忠义,领圣旨来到丹水城中,接下了丹水王的爵位。 杜忠义来这儿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勾引”世子失踪的弄月楼夷平,做足了为兄报仇的姿态。 可杜忠义的独子,如今的这位丹水王世子殿下杜狮荟,看似不羁放荡,实则少年老成,竟悄悄留下了弄月楼中的一人。 这人,就是后来黄金楼主,五妮儿嬷嬷。 杜狮荟对失踪的杜倦飞一直心有顾虑,生怕杜倦飞一回来,便要抢走自己家的爵位,便在五妮儿嬷嬷这里,盘出了杜倦飞的性子。 更早在一年多之前,便设计好了今日的所为。 将一个从小培养的死士,假扮五妮儿嬷嬷答应献给杜倦飞的闺女,再让她进献迷药,以控制杜倦飞。 今日的一切,也都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只有最后的目的,却和之前的想法有些差别。 本来想着,只暗杀杜倦飞,现在想的,是先把他的武功盘出来,之后再做打算。 可当一切都做得妥当之后,杜倦飞竟然没受迷药控制,依旧防备着武功的外露,这倒是杜狮荟想不到的事了。 杜狮荟哪知道杜倦飞的心理想法,只听得杜倦飞的回答,便绷紧了浑身筋肉,准备在杜倦飞点破自己的阴谋之际,便悍然出手,袭杀了他。 可杜倦飞早已受了迷药的控制,一句话说完,连杜狮荟的回答都不等了,便开口说道。 “咱们要是只换一路武功,到时候我师父来了,我还能有个说法,说咱们是无意间互传的武艺。” 杜狮荟这才喘了一口长气放下心来,正想着趁着药力继续牵扯杜倦飞,可还没开口,心里却突然一震。 这杜倦飞幼时便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做起事来不管不顾的,可现在在迷药之下,竟然还对那菩提真人颇为顾忌。 看来,那菩提真人肯定不是什么善于之辈,不止武功高强,性子肯定也是孤傲刚愎的主儿。 那自己要是真学了他的武功,等到被他找上门来时,自己定然要遭毒手! 还不如,真的按杜倦飞所说,到时候,也好用杜倦飞当作挡箭牌。 对!这才是上策! 杜狮荟思索着杜倦飞的言语,终于点了点头,冲杜倦飞说道。 “好,飞哥儿,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我要学菩提真人传下来的轻功,那个《筋斗云》术!” 杜狮荟本就在边境练出一身横练功夫,自身的硬气功虽不如杜倦飞那般诡异,却也足够用了。 眼下差的,正是一门高明的轻功有了杜倦飞那等轻功,自己就算当不成这丹水王世子,只能回到边境杀敌,那也足够自己夺取军功了! 杜狮荟谋划着自身的利益,杜倦飞的小小算计,也算得偿所愿,二人心怀鬼胎,竟然巧合地把这件事顺成了双赢的结果。 杜狮荟见杜倦飞应下之后,生怕迷药劲过,杜倦飞再不认账了,忙摆开架势,要把这件事做实。 “飞哥儿,小弟先把咱家的《荡寇爪》,耍给哥哥看看!” 说着话,杜狮荟已打出了一式爪招,又给杜倦飞解释清楚,待到杜倦飞昏昏沉沉地,也能耍出同样的一招时,杜狮荟这才放下心来。 杜倦飞正迷糊着,却也知道要把这事作实,在杜狮荟讲解之后,便开口说道。 “好,我再把咱家的轻功,给你讲讲。” 杜倦飞大大方方的,杜狮荟却不敢答应。 开玩笑,这迷药还在呢,万一讲错了,那谁也不知道,算了吧,不差这一天。 杜狮荟如此想着,一边笑着拦下杜倦飞,一边将杜倦飞扶到床上,又冲着琴剑姑娘一努嘴。 像是有什么约定似的,琴剑姑娘忙起身走出门去,刚一出门,便招呼起了五妮儿嬷嬷。 第二十六章 嫖客骂世子 这二十多天,可太惬意了。 黄金楼代替了王府,成了杜倦飞的起居之处。 这二十多天,杜倦飞只靠着一张嘴,和时不时地跑上两步,便从杜狮荟这儿,学到了《荡寇爪》的精要。 这《荡寇爪》为沙场武技,三十六式专攻人体要害,实是狠辣之际,这杜狮荟又颇为实在,将那三十六式简化成了十几种勾抓挑拿的姿势,又尽心教给了杜倦飞。 虽说杜倦飞对于习武之道没什么天赋,可在杜狮荟这二十多天的教导下,结合自己从那荒岛上历练出的爪功,再有辛猿说过的《悲鸣手法》的奥秘为辅助。 更有天天戳沙捣石的苦工,今日的杜倦飞若是再对上那天的章碧臻,至少也能对练上一两回合了。 杜狮荟这么实在,杜倦飞当然也不能太虚头巴脑。 传说中的《纵横四海筋斗云》轻功,被杜倦飞掰开了揉碎了,简化成很简单,却很费力的动作,也全教给了杜狮荟。 每日,杜倦飞刚一起床出门,那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的,都是二十多天没取下过三十斤的沙袋,又天天清晨抱着块大石头长跑五十多里地的杜狮荟。 只有今日,杜倦飞睡到临近晌午才起,一推开房门,却没看到杜狮荟的身影。 杜倦飞虽然习惯了每天都是杜狮荟迎接自己起床,可今日不见,杜倦飞也没怎么在意,只信步走下二楼,想要觅些吃食。 上午的黄金楼中,一个客人都没,莺莺燕燕都在歇息,连小厮龟奴们都在靠着墙打盹儿。 杜倦飞好不容易喊醒了小厮,叫上了酒菜,这肉味加上酒香一激,没来由地,杜倦飞的心里,竟升起了些许孤寂之感。 两世为人,自己终于闲下来之后,身边竟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杜倦飞自斟自饮着,直忍不住放下酒杯,长叹了一声。 这大阳朝的世界,自己唯一动了心的辛猿,此时不知人在何处,自己见色起意的琴剑姑娘,那天酒醉之后,便再未见过。 就连那个见人自带三分熟稔的五妮儿嬷嬷,都看不到人影。 今日,更连杜狮荟都看不到了。 杜倦飞晃了晃脑袋,终于被突如其来的心境烦扰,随意地叨了两口肉菜,便甩着酒壶,在黄金楼中乱逛了起来。 没有小厮指引着的黄金楼,倒真是大,没几步的工夫,杜倦飞便摸丢了方向,迷失在了一片金碧辉煌之中。 杜倦飞喝干了酒水,正要召人来引路之时,忽然,楼梯的尽头竟传来了一声叫好。 “好酒!” 杜倦飞早已喝得微醺,此时听见了有人的声音,还以为是黄金楼中的小厮,顿时便大嘴一咧,想要去喊他给自己引路。 刚上前几步,杜倦飞便从窗纱的一点裂洞里,看到了一双满是精光的眼。 这一眼对视,直震得杜倦飞的酒都醒了个干净,忙要转身离去。 正在这时,那屋子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有朋自远方来,先喝一杯再走吧。” 杜倦飞本被那一眼吓到了,此时已回过神来,又听着那人的招呼,忙笑了一声,转身推门而入。 自己怎么说,也是丹水城未来的主人,哪有在城里怕别人的话,更何况,自己这未来的王爷,能被一个嫖客吓到吗? 杜倦飞推开房门,还没打声招呼,便看到了一个身穿素色短打,勾勒中魁梧身材的汉子。 这人看着有三十多岁,浓眉大眼,一眼看去,便觉得颇具威严。 杜倦飞心道,这汉子好朗俊的相貌,英气十足,就是没蓄胡子,有些美中不足了。 想归想,眼前这怎么说也称得上“英气十足”的汉子,自然当得起未来丹水王的顾盼。 “这位兄台,不知怎么称呼啊。” 那汉子的桌前,只有三坛酒水,连盘下酒菜都没有,看着有些寒酸,可他一开口,却是潇洒至极。 “天下甚大,咱们也就坐下喝杯酒的交情,喝完之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问名字作甚?” 杜倦飞也听得一乐,忙自来熟地捧起一坛子酒,倒满了自己的酒壶,这才举酒笑道。 “也对,相逢何必曾相识,兄台,请!” 那汉子也笑了起来,抱起坛子说道。 “好一个相逢何必曾相识,兄台,请吧。” 杜倦飞举头便饮,一口气直喝了半壶酒,这才落下酒壶,想要喘一口气。 可杜倦飞刚一放下酒壶,便看到那汉子还在不住地饮着酒,毫不停歇,若不是这汉子的喉结一动一动地,就好像这酒坛子里,什么都没有似的。 杜倦飞却没那海量,只静静地看着那汉子喝干了一整坛的酒,这才捧壶笑道。 “兄台海量。” 那汉子听着杜倦飞手中酒壶的摇晃声,却皱了皱眉,毫不留情地说道。 “男儿无酒量,不如做姑娘。” 杜倦飞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那汉子已摆摆手道。 “算了,你喝不了酒,咱们就此别过吧。” 那汉子说完了话,便不再看杜倦飞,只又拍开一坛酒的酒封,仰头喝了起来。 杜倦飞本就是心生孤寂,才逛到这里,又和人喝起了酒,本想着喝完见面酒之后,便能好好聊一聊,以解心绪,谁知道这汉子却如此不懂事。 杜倦飞被这句话呛得,也是心中气恼,一句话不说地便走出门去。 待到杜倦飞喘着气走了一盏茶的工夫,突然恶向胆伴生。 自己可是未来的丹水王,竟然被一个嫖客吓到了,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自己还怎么服众? 杜倦飞越想越不对劲,忙一转身子,顺着原路跑去。 自己有睚眦系统在身,四百多点敏捷已立于不败之地,正好拿这壮汉试试新学的武功了! 不多时,杜倦飞已跑回刚才的屋前,先抚平了气息,便要踹门而入。 可这一脚还没抬起,杜倦飞便听见那屋子里,传来了杜狮荟的声音。 “郝兄果然慧眼,哈哈!” 他们认识? 杜倦飞本想着回来找事,可一听见杜狮荟的声音,便想要转身离去。 自己和杜狮荟相处了这么多天,人家对自己不错,自己也不能为个小事,去落了人家面子不是?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摇摇脑袋想要离去,可还没转过身子,便又听见了杜狮荟的声音。 “五天后,便是还位大典了,到时候,还望郝兄主持场面,好好敲打一番杜倦飞!” 第二十七章 斗酒 这话虽声音不大,可眼下黄金楼中别无声响,倒叫杜倦飞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杜狮荟,难道竟是要暗害自己? 可是他教给自己的武功,自己虽没用过,可也明显地感觉出来,自己肯定有了进益了啊。 那他这所作所为,到底图的是什么? 杜倦飞虽说在丹水别院中,好好地装了一把大的,可在自家心底,自己除了跑得快些之外,别的都还比不过杜狮荟的。 可是,只靠着一张嘴,再加上一系列机缘巧合的杜倦飞,在杜狮荟的眼里,早已成了不可轻视的存在。 这才有了二人互传武功的事,杜狮荟的打算,一是学习菩提真人的好手段,二嘛,便是想在真个对上杜倦飞之时,赌杜倦飞会使出一招两式的《荡寇爪》。 待到那时,以熟打生,杜狮荟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种事虽说来明白,可杜倦飞对二人的理解有了偏差,便怎么都想不到杜狮荟的打算了。 不知过了多久,杜倦飞还没回过神来,杜狮荟已从那屋子里走了出来。 杜倦飞忙躲在一旁,还好,这杜狮荟心中有事,步子走得急了,这才没注意到一旁的杜倦飞。 看着杜狮荟走开,杜倦飞微一沉吟,便紧跟而去,想要探一探杜狮荟的算计。 杜倦飞直追到那间屋子的门口,才突然发现,那间屋子的门并未关紧,还留下了一条小缝。 杜倦飞下意识地向着门缝中一瞥更瞥见了屋里那汉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杜倦飞正思考着,自己是该继续去追杜狮荟,还是该和这个汉子聊上一聊。 杜倦飞还没想清楚,屋里那汉子突然冷哼一声,顿时眼中精光炸现,直惊得杜倦飞浑身一震,手里一松,竟把手中的酒壶砸在了地上。 杜倦飞听着酒壶的碎响,自觉落了面子,忙目不斜视地向前两步,大咧咧地推开了屋门。 一个嫖客而已,就算他和杜狮荟有所勾结,难不成还敢在丹水城中,真对自己这未来的王爷怎么样吗? 杜倦飞如此想着,刚一站在屋里,便要先声夺人,抢过主动权来。 可杜倦飞还没开口,那汉子便捧着酒坛子喝了起来。 “吨吨”的饮酒声拦停了杜倦飞的所有话,待到一坛酒尽,那汉子便猛地将酒坛磕在桌上,抢先笑道。 “兄台莫慌,天大的事,喝一杯就好了。” 杜倦飞盯着那汉子,只安静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口笑道。 “郝兄擅酒,在下也就不客气了!” 杜倦飞一句话说完,便不管不顾地抓起一坛酒水,仰头喝了起来。 那汉子却眉毛一挑,微微有些诧异,可看着杜倦飞喝下的酒还没漏出的多,便又笑了起来。 杜倦飞就算是边喝边漏,可也只喝了小半坛,便忍不住将酒坛放了下去,那汉子这才笑道。 “酒量差的江湖故人,郝某倒真没记过名字,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杜倦飞本已喝得微醺,此时又小半坛酒咽下,一句话的功夫,醉意便逼入了头脑。 杜倦飞按着桌上得酒坛子,探过头去,嗤笑地说道。 “刚才咱们还说,相逢何必曾相识,这会儿,你怎么明知故问起来了?” 那汉子朗声笑道。 “阁下虽然酒量不行,但酒品倒对郝某的心思。也是,问出了名字,大家敌我分明,这酒啊,就得浪费了。” 杜倦飞冷哼一声,又撇着嘴说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丹水城里的酒,可都是属于丹水王的!” 杜倦飞是要先摆开身份,吓得那汉子不敢出手,那汉子勾手在桌下一掏,又拽出两坛子酒,推在了杜倦飞的面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倒对,不过,那丹水王的爵位,可是陛下派的。” 杜倦飞听着“普天之下”这句话,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在上辈子的世界中,自然而然地便接上话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话谁都知道,但是,陛下和丹水王的层面,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汉子却笑了起来,自个儿嘀咕了几句“普天之下”那十六个字,又拍开酒坛子上的酒封,冲杜倦飞说道。 “你这句话,能下三大坛美酒,来,咱们先喝再聊!” 杜倦飞听着那汉子的语气,明显是没被自己吓到,甚至依旧傲气十足。 要是没醉酒的杜倦飞,这会儿肯定要准备跑起来了,可酒壮人胆,杜倦飞却一把甩开手里的大半坛酒,又拽开一坛新酒的酒封,仰头便喝了起来。 装的还真像,不敢动手,只敢喝酒了。 肯定是被王爵的身份吓到了,哼,自己只要不先动手,他定然不敢闹事! 杜倦飞如此想着,喉头乱颤,竟生饮下了半坛子酒,剩余的半坛,也全顺着脖颈流了下去。 待到杜倦飞喝干了酒,一把将空坛子按在桌子上时,对面那汉子竟早已喝尽,此时正转着空坛子对自己发笑。 杜倦飞见他眉眼含笑,还以为他是在笑自己喝得少,淌得多,顿时便略显尴尬。 可尴尬归尴尬,杜倦飞也不能任由敌人笑话自己。 “你……嗝……你笑什么?” 那汉子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莫怪,莫怪,我只是看你喝得豪爽,觉得你是个好汉子。” 杜倦飞不屑一顾地探过头去,醉眼惺忪地望向那汉子。 “你要真觉得我好,杜狮荟肯定要骂你敌我不分了。” 一顿酒灌过,本就自觉孤寂的杜倦飞,心中更厌烦起了杜狮荟,言语之间,也带上了几分挑衅。 那汉子一听着这话,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顿时便笑出声来。 “我知道阁下的身份了。哈哈,我还真是走眼。” 杜倦飞见他如此装蒜,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那汉子忙又按下笑声,开口说道。 “你不懂,我帮杜狮荟培炼死士,实在是有命在身。这样吧,杜狮荟要是再找你,你的命,我保了!” 杜倦飞嗤笑道。 “你,还敢违背你主子的话?” 那汉子听着这话猛地一拍桌子。 “主子?你去问问他,当我主子,他敢吗?” 不是杜狮荟的奴才,是,他的朋友? 杜倦飞下意识地问道。 “那你是谁?” 第二十八章 酒友 “我是谁?” 那汉子看着杜倦飞,笑声更是清朗。 “阁下可是喝得醉了,你再看看,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这个人,杜倦飞只知道他姓郝,别的一概不知,可看着那汉子的模样,心里忽然觉得,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汉子咧着嘴摇了摇头,却又忙接上一句话。 “等到你对杜狮荟报出了我的名字,我自然就知道了,现在嘛,还是喝酒吧。” 杜倦飞早已醉意当头,此时一见那汉子又递来坛酒,也不管不顾地喝了起来。 这一坛酒,杜倦飞只喝了一小半,呕意便涌上了喉咙。 杜倦飞生怕被那汉子嘲笑,忙装作喝得热了一般,拽着酒坛走到了窗边。 一推开窗,杜倦飞才知道,自己待了二十多天的黄金楼,竟然有一边是临着水的。 窗下这条河,一头往城中去,一头往西北去,应该就是这座城池赖以成名的丹水河吧? 丹水河一端,从城中心而起,另一端直通大海,杜倦飞被从那荒岛上接回来时,便是走得这条水路。 只是,当时杜倦飞心中太过激动,也没在意船外的河流,只在心里挂上了丹水河的名号。 在杜倦飞的心里,这丹水河虽没见过全貌,可也有了别样的意味。 意味着,从炼狱到人间,开启新的生活! 杜倦飞今日间正是突感寂寥,这会儿一眼搭见窗外的丹水河,不觉有些失神。 那汉子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杜倦飞的身后,猛地一开口,差点吓得杜倦飞将酒坛子扔下窗去。 “阁下和这丹水河,还有什么故事?” 杜倦飞受了窗外的风一吹,醉意竟盈得更满了,再加上那汉子的一吓,杜倦飞一个激灵之后,终于醉成酩酊。 “我从丹水河来。” 那汉子顺着杜倦飞的手指,眺向丹水河的一端,心中更认定杜倦飞是从城外而来,想要找自己和杜狮荟寻仇的人。 “那你不如不来,在那边待着,多自在。” 杜倦飞笑着喝了一口酒,呛得一阵咳嗽。 “我来到这个世上,可不是为了在那边待一辈子的!” 那汉子摇了摇头,也不愿开口嘲笑杜倦飞的野心,只扶着窗沿,将脑袋探出了窗子。 “不说这些了。我来丹水城很多次了,每一次,都在丹水河边散步醒酒,这丹水河跟我很熟,咱们俩,也算是有缘。” 杜倦飞闻声笑问道。 “你不是丹水城的人?” 那汉子好像也是酒意上头,竟笑着一指身后。 “我从京城来。” 杜倦飞也没在意“京城”二字,只笑着追问道。 “那你来这儿干嘛?” 那汉子也不遮掩,只大大咧咧地说道。 “帮杜狮荟培炼死士。” 杜倦飞嗤笑一声,又望向窗外的丹水河,只在风吹了两阵儿之后,才突然开口说道。 “我喜欢一个死士,我想让她一直都能是我的死士,可我却不想她死。” 那大汉望向杜倦飞,不知在想些什么,直看了好半晌儿,才突然笑了起来。 “死士而已,也能当得起一句‘喜欢’吗?” 杜倦飞猛地回过头来,盯着那汉子问道。 “死士怎么了?” 那汉子挑了挑眉毛,满是笑意的开口,却说出了一句不怎么好笑的话。 “我就是一个死士,不过,我还是觉得,死士不配当得起一句‘喜欢’。” 杜倦飞脑子里昏沉沉地,也忘记了交浅言深的话。 “你是谁的死士?” 这句话,那汉子却不回答了,只摇了摇脑袋,一指丹水河流。 “这一顿的酒喝够了,我想去醒醒酒,你去吗?” 杜倦飞晃了晃酒坛子,又喝了一口,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那汉子一把甩开酒坛子,便要转身走去,可还没来得及再有动作,便看见杜倦飞两手一扶窗沿,继而纵身跃出了窗子。 那汉子生怕杜倦飞酒醉之后脚步太乱,再摔得伤了,忙趴在窗子上向下看去。 却正看见杜倦飞仰着脑袋,再冲自己发笑。 那汉子这才又笑了起来,也是一按窗沿跳了下去,和杜倦飞并肩而行。 杜倦飞早已大醉,这会儿一迈开步子,仅剩的心智压不住四百多点敏捷,自然而然地便越走越快。 那汉子既不拦下杜倦飞的速度,也不提气作势,便急趋向前,三五步的工夫,便又快了杜倦飞半个身位。 杜倦飞也被激起了好胜之心,脚下又快了几分。 杜倦飞虽然不会什么轻功,可四百多点敏捷,在毫不藏拙的心理支配下,速度已实非寻常武人能及了。 那汉子走了几步,见杜倦飞离自己越来越远,当即便长笑一身,左脚一迈,身子便向前滑出一丈。 “你的酒品,是真合我的性子了!” 杜倦飞身在如今天下,本就将一身速度倚为傍身之计,此时显露长处,本就是要压一压那汉子的气势,没想到,却更激起了人家的狂妄。 清醒时的杜倦飞,都会靠着一张嘴装模作势,这会儿醉意当头,杜倦飞哪会甘于被人压着一头? 两人各自添力,一时间风声呼啸,丹水河的流势好像都要调转了方向。 四百多点敏捷的杜倦飞,只靠着两腿狂奔,虽然稍弱这汉子半步,可那汉子只要慢上一分,便会被杜倦飞抢超而去。 那汉子不用扭头,便能看到杜倦飞狂奔的身形,动作之粗糙,显然是轻功拙劣,可自己如马驰骋的轻身功夫,却始终做不到占尽上风。 那汉子又不愿服输,只闷头赶着路,终于在刚出丹水城之后,拽着杜倦飞的胳膊慢了下来。 待到二人停下脚步,那汉子这才笑着说道。 “好,阁下这轻功天赋,我自认胜不过。喝酒,你不如我,醒酒,哈哈,我不如你了。” 这狂奔一场,杜倦飞的酒意终于随着汗水消减了不少,这会儿停下身形,被风儿一吹,已清醒了多半。 杜倦飞听着那汉子的笑声,虽然心中已是敌我分明,可还是开口笑道。 “若是咱们俩不用刀兵相见,以后,咱们一定能成为聊得来的酒友。” 那汉子一把揽过杜倦飞的肩膀,也不怕杜倦飞突下杀手,只笑着说道。 “咱们今天,就是酒友了。这酒喝过了,也醒过了,酒友也是友,咱们不能就这么散了。” 杜倦飞一愣,忙开口问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 那汉子想了想,便笑着说道。 “我送你个东西,你也送我个东西,那才对得起今天的一顿酒。怎么样,我的酒友?” 杜倦飞哂笑道。 “你能送我什么?还是你想要什么?” 那汉子拍了拍杜倦飞的脸,朗声笑道。 “你喜欢的死士,你想不想要?” 第二十九章 春梦有痕 死士? 是辛猿? 杜倦飞眼前一亮,忙望向那汉子的双眼,还没开口,那汉子便向前走了两步,又从树洞里,掏出了两坛子酒来,递给了杜倦飞。 “来,再喝一口,我喊她出来陪你。” 这时候,杜倦飞哪会反驳那汉子的美意,忙不迭地接过酒来,仰头便喝了下去。 这坛酒的劲儿,可比黄金楼中的大多了,杜倦飞还没咽下几口,便看不清了眼前的景色。 恍惚之间,杜倦飞只听见一句“过来,陪陪我的酒友”,之后,便脑袋一晃,摔倒在了地上。 黑幕遮住了眼帘,只一瞬,光明便又撞了过来。 光明之内,杜倦飞好像回到了前世。 前世的杜倦飞,身体虽有些胖,却对所有减肥的动作都了解甚多,其中记得最熟的,当属俯卧撑的姿势了。 上辈子的杜倦飞,对俯卧撑只有理论知识,却没怎么练过,如今神态匀称的杜倦飞梦回前世,一看见地上的瑜伽垫,便忙不迭地趴了上去。 俯卧。 撑。 俯卧。 撑! 不知怎地,如今能一口气长跑几十里地杜倦飞,只做了三五次标准的俯卧撑,这胳膊便撑不住了,整个人直愣愣地倒在了垫子上,只留下不住地喘息声。 俯卧撑,真就这么难吗? 杜倦飞一想到这儿,身上的疲累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腰间还有些异样,却也不影响行动了。 杜倦飞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正想要再做几次俯卧撑,可着胳膊一撑地,整个人便向下落去。 杜倦飞还没来得及扑腾一下,就发现自己已经头上脚下的,泡在一处大池子里。 池水温热有力,直淹过杜倦飞的半个身子。 劳累之后能泡泡温泉,这也算是一件美事。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要想下出溜一点,让自己的上半身也泡入泉中,可还没来得及动作,一条水蛇便从水面上跃了起来。 杜倦飞猛地一个激灵,生怕被蛇咬到,便要伸手去抓。 但那条蛇虽说略显僵硬,可还是灵巧至极,也不见动作,便又钻回了泉水之下。 有蛇在旁,杜倦飞哪还会和刚才一样惬意? 此时的杜倦飞,全身都绷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只盯着翻涌的泉水之中,那乌青的毒蛇。 不知看了多久,杜倦飞只觉得身上突然一凉,还没想到是因为什么,便看见泉水面上,浮起了点点雪花。 入冬了?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看到泉水面上的一滩扑簌着的白雪,和白雪之下,覆盖着的那条水蛇。 水蛇早已瘫软了下来,蛇头埋在雪下,却还是一动不动地。 入冬的蛇,很是容易被冻死啊。 水蛇已死,杜倦飞这才缓了口气,又放松了下来。 能冻死蛇的天气,当然能冻得人发冷。 杜倦飞刚缓出一口气来,便感到身上阵阵寒冷,忙不迭地向下一蹲。 温泉水又覆了过来,这才温热了杜倦飞的躯体。 杜倦飞感受着温水的劲力,这才真个放松下来,眯着眼便要小憩片刻。 可杜倦飞的眼皮还没合上,抬起来的脑袋也还没后仰时,便先看到了前方的山脉。 被皑雪覆盖着的山峦,还能在山巅之上,留一株火红色的腊梅花儿。 如此美景,突然勾起了杜倦飞的性质,一念踏雪,便真的站在了雪山顶上。 杜倦飞也不在意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满心胸怀,全落在了眼前的腊梅骨朵上。 好美的雪景。 杜倦飞摊开双臂,想要拥抱一番这傲寒独立的梅花,却有一匹马儿踏着蹄子奔了来,正撞入杜倦飞的怀抱里。 杜倦飞被马儿这一撞,身子虽一晃即稳,可眼前的腊梅骨朵,却怎么也看不到了。 杜倦飞心中一阵失落,正想着返身而回时,怀里的马儿却顶了顶杜倦飞的胸腹。 这匹马儿,长的如此俊靓,好像,正适合用来踏雪寻梅啊。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猛地翻身上马,捉紧了马僵。 谁的马,都不重要,踏雪寻梅,才适合这白茫茫的天一片天际啊! 杜倦飞骑在马上,也不辨别方向,便两腿一夹,催动了马儿。 哒哒的马蹄声响个不停,山间的白雪,却丝毫不见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鸿沟,而沟那头的山巅上,盛开着的,正是刚才引自己过来的那朵腊梅花儿。 杜倦飞忙拽着马儿后撤几步,瞄准了方向之后,马蹄便快速地“哒哒”了起来。 白驹过隙,转瞬而去,杜倦飞一纵跃在对面的峰峦之上,却又看不见了那朵腊梅。 杜倦飞焦急地扭头着马头,不多时,终于又看见了那朵花儿。 那朵花儿,在对面的山峰之上独自飘摇。 杜倦飞瞅准了方向,又是一阵急冲纵跃,可马儿一落在对面,那朵梅花,却又消失不见了。 再环顾四周,那朵花儿又出现在了对面的山巅之上。 杜倦飞好像非得拥揽着那朵腊梅不可,直不管不顾地,在沟壑之上来回的纵跃起来。 马蹄声越来越紧,不住地落在两座山头,马儿却明显得有这疲累了。 可杜倦飞毫无顾忌地,更把马儿催得又快了几分,终于,再一次纵跃之后,马儿终于失尽了所有力气,轻啼一声,落向深沟而去。 前世今生不知处,温泉留蛇一条路。 巫山纵跃马蹄急,醉后春风十三度。 不知过了多久,杜倦飞终于从酒醉中清醒,却只看见了凉风晚霁,和空荡荡的屋舍。 杜倦飞心中一惊,忙要爬起身来,可两手刚在床上一按,便呲牙咧嘴地叫了起来。 身上的酸麻之剧烈,直让杜倦飞感受不到自己的腿脚,这会儿身形一动,既没召回自己的双腿,更像是几百根针,直扎在自己的脚板上似的。 杜倦飞倒吸了一口凉气,喘息可好半晌,才终于强撑着坐起身来。 空无一人的屋舍中,连根烛火都没有。 杜倦飞四下环顾一圈,脑袋一晃,却又震得杜倦飞更没精神了。 杜倦飞胳膊一软,便又瘫回了床上,眼皮像是抹了胶水一般,实在难以分开。 杜倦飞还没能拔开自己的眼皮,呼吸声便又重了起来。 临睡着前,杜倦飞没来由地,又想起了二十多天前的那一碗百花汤。 这里,好像有百花汤的味道啊。 第三十章 还位大典 府衙的大堂上,正跪着的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是修桥的禹老头。 今天的禹老头,头上勒着块白布,眼睛红肿着,直等着青天大老爷,审判一旁那两个歹人。 这两个年轻人,玷污了禹老头的小女儿,害得她上吊自尽了。 知府大人一脸愤恨地抬起手,虚压下了衙门外围观百姓的声音,又恶狠狠的盯上来了那两个年轻人。 “依禹老爷子的话,你们两个,按律,当诛!” 禹老头听见这话,稍放松了些腰板。 虽然杀了他们,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复生,可恶有恶报,也算告慰了女儿的在天之灵。 衙门外的百姓们也微微松下口气来,一些和禹老头关系近的,已迫不及待地叫起了“青天大老爷”的名号。 可知府大人却话锋一转,言语的声音也高昂了几分。 “你们两个,真是不知死活。不过,好在你们没有真的侵犯禹家姑娘,否则,谁人来此,也救不了你们!” 禹老头刚缓出一口长气来,便听见了这句话,像是不敢置信似的,忙抬起头来,望向了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却不看禹老头一眼,只伸手拈出了一块令箭,又向前一丢。 “怎么说,终究是你们吓到了胆小的禹家姑娘,才吓得她自尽了,你们,也还是要赎罪的。 洪公子,本官判你在家中禁足半年,捐银翻修城西的大门! 杨少掌柜,本官罚你充公四十亩地,以儆效尤!” 纵是和激流狂狼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禹老头,听着这话,也是压着令箭落地的响动,直侧身歪倒在了地上。 自己的女儿还尸骨未寒,这两个歹人,就已经没事了? 知府大人已经下堂,衙门外的百姓也散了,几个和禹老头交好的老爷子跑了进来,紧抓慢拽地,将禹老头从地上扶了起来。 禹老头一口气上不来,直不住地咳嗽起来,这呼吸还没抚平呢,那两个年轻人便聊笑着走出了衙门,临出门前,还回过头来,看了禹老头一眼。 那两人的眼神中,虽然流露出几分惭愧,可眼底里,还是带出了压不住的得意。 这一眼,直看得禹老头一口血喷了出来,旁边的一个老爷子忙拍打着禹老头的背部,叹息着说道。 “唉,他们俩的爹,一个是家有千百亩地的洪财主,一个是金山当铺的杨掌柜,咱们小门小户的,怎么跟人家拼呦,小侄女的死,也只能就这么作罢了啊。” 禹老头却颤声叫喊了起来。 “我不服!我不服!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那老爷子回道。 “你准备怎么办?跟他们拼命吗?怕是连他们家的门都进不去,就要被打出来啊。” 禹老头长呼了几口气,便一把甩下身旁老友的手,颤抖着碎步跑步了衙门,只留下一句坚定的话来。 “我要求见王爷!” 杜倦飞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掺杂着院中的喧闹声,听见了这个故事,待到讲故事的人停了下来,便忙追问道。 “之后呢?” 余无言之前被董擒心割了半截舌头,却不知王府里找了哪位神医,竟帮他把舌头接了回去,这会儿说着话,嘴里连个磕巴都不打。 “之后,禹老头就来见王爷了,说清了这事之后,第二天,洪财主就送了禹老头一百亩肥田,更打断了洪公子的一条腿,拉着洪公子游了三天的街,还出钱厚葬了禹老头的闺女。” 杜倦飞点了点头,心中对杜忠义的行为也是颇为赞赏,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忙又开口问道。 “那什么金山当铺的人呢,没出面吗?” 余无言点了点头,又一伸手,指向了院中的一个身着锦绣的老者。 “第二天金山当铺没有动作,到了第三天,杨家三十六口人,便都被马匪闯杀了。 之后,当铺充公,又被王爷送给了禹老头。殿下,那个就是禹老头,也是现在金山当铺的禹大掌柜。” 杜倦飞向后仰了仰身子,半晌才开口道。 “我这四叔,也是个妙人,只可惜,我却不能享他的福了。” 余无言倒是知无不言。 “殿下,王爷菩萨心肠,雷霆手段,依小的看,这里可能有什么误会才对啊。” 几天前,杜倦飞从丹水河边的屋舍中醒来之后,便回到了王府,对李夫人说尽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李夫人很信任这余无言,便让余无言来帮杜倦飞行事。 杜狮荟暗害杜倦飞的事,也被余无言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会儿余无言却是如此回答,倒令杜倦飞心中疑惑了。 “事儿我听见了,人我也见到了,这还能是误会?” 余无言忙开口道。 “殿下,小的认为,这事儿可能是狮荟殿下独自出手,王爷应是也不知晓。” 杜倦飞想了想,便开口问道。 “怎么说?” 余无言回道。 “王爷刚入驻丹水,便放出话来要清扫本城,更雷厉风行的将禹老头变成了禹掌柜,如此手段,若是想暗害殿下,应是不需要如此拖沓才对。” 余无言说完了话,竟还僭越地抬起头来,看着院中和人聊笑的杜忠义说道。 “更不会有今日的还位大典,殿下,小的认为,这事应该三思啊。” 杜倦飞也望向杜忠义的背影,沉吟一声说道。 “我也这样想的,他要真是想要害我,应该不会全城发帖,请这么多人来观礼才是。” 余无言回过头来,冲着杜倦飞躬身说道。 “夫人说,陛下都派人来观礼了。可能,王爷是真的不知道也说不定啊。” 陛下派人了? 杜倦飞心中更是疑惑了,这杜忠义若是有意加害自己,应也不会把还位大典搞得这么大才对啊。 杜倦飞正想着,忽然,院子里的杜忠义冲着这边大喊了起来。 “倦飞,钦差大人来了,来跟我去门外迎接去!” 杜忠义说喊就喊,丝毫不顾及身份,院里的百姓们也都回以一笑,见怪不怪似的。 “与民同乐”这四个字,一时间彰显得淋漓尽致。 杜倦飞忙站起身来,带着余无言跑了过去,杜忠义忙扯住杜倦飞的身子,又帮他整理起了衣领。 “别毛躁,陛下对此事很是上心,派来的这位钦差,可是陛下近人,你别让人家看扁了。” 第三十一章 钦差总督郝染蓬 杜倦飞听见杜忠义这话,心中也是一暖,更加深了几分刚才和余无言聊出来的想法。 叔侄二人携手走出王府大门,正碰上从外面狂奔跑来的杜狮荟。 杜倦飞看见杜狮荟,不觉撇了撇嘴,对杜狮荟的笑脸也不屑一顾的。 杜狮荟只冲着杜倦飞笑了一笑,也不在意杜倦飞的回复,便冲杜忠义开口说道。 “爹,圣旨来了。” 杜忠义忙理了理头上的发冠,拉着杜倦飞和杜狮荟二人一同跪了下去。 杜倦飞本想反抗一下,身子只一顿,却又放松下去,任由杜忠义拽着自己跪了下去。 美好生活就在前方了,跪这一下,也不碍什么。 杜倦飞这样想着,跪得也是情愿。 这边三人刚刚跪稳,杜倦飞便听见了奔腾而来的马蹄声,忙要抬头望去,却又被杜忠义按下了脑袋。 “别不懂规矩,念完圣旨再抬头!” 杜倦飞忙顺从地勾下脑袋,正听着马蹄声停在身前。 紧接着,一阵严肃清朗的声音便在马背上响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声音有些熟悉啊。 杜倦飞一念及此,也不敢抬头看上一眼,又听见那声音继续说道。 “倦飞侄儿,大难不死,此天怜皇室,赐三牲百口,尽倾边海,还恩海中龙王! 四弟还位,血缘情深,此皇家人和,四弟可留于边州养老,亦可回京与朕亲近,全凭四弟主意! 天时人和具在,朕亦不违盛情,赐成天时地利人和三才! 从今而后,边州大地,皆为丹水王封地,望倦飞侄儿尽心为善,不枉朕意。 钦此!” 这圣旨半文不白的,倒没什么架子,看来,这大阳朝的皇上,对家里人倒还亲近啊。 杜倦飞这般想着,杜忠义早已接下圣旨爬起身来,冲着马背上笑道。 “本王地远,竟累郝大人亲至,陛下之恩,边州百姓定是同感大德啊!” 郝大人? 杜倦飞忙抬起头来,正看向那马背上的汉子。 可不就是自己的酒友,还将酒醉的自己,送到琴剑姑娘床上的那汉子嘛。 那汉子跃下马背,对杜忠义见礼道。 “王爷说笑了,都是听陛下之命行事,哪有劳累不劳累的。郝某来得急,没为新王爷备下薄礼,倒叫王爷见笑了。” 杜忠义忙调笑两句,便拉着那汉子走到杜倦飞的面前,介绍说道。 “郝大人,这是倦飞。倦飞,这是郝大人。” 杜倦飞还没开口,那汉子已抱起了拳,像是第一次见杜倦飞似的,开口说道。 “在下郝染蓬,见过丹水王爷!” 杜倦飞一愣,当下知晓,他是不愿被杜忠义知道自己二人见过,一场酒的缘分,杜倦飞也下意识地配合起了他。 “在下杜倦飞,见过郝大人,不知郝大人官职几许啊。” 郝染蓬朗声说道。 “王爷不知,郝某乃是钦差总督……” 话没说完,杜忠义便递过一句话道。 “倦飞,陛下曾下过口谕,亲王与百官不可私交,这官职与否,郝大人想说,可以随意一聊,但咱们不能问!” 杜倦飞心中暗笑道,他都已经说出来了,你再拦,不是晚了点吗? 钦差总督,那就是管钦差的了,看来还真是陛下近人,讨得这个美差。 杜倦飞心中正暗笑着,便看见杜忠义乐呵呵地挽着郝染蓬的胳膊,向着院子里走去,嘴里还笑着说道。 “本王要早知道是郝大人来,定要安排美酒的,今日却是怕污了郝大人的口啊。” 杜倦飞听着这话,心道,这杜忠义不知郝染蓬前来,那定是也不知道杜狮荟和郝染蓬的算计了,那自己是该和杜狮荟私斗呢,还是把这事捅给他知晓呢? 他们是亲父子,就算杜忠义大公无私,应也不会帮自己吧。 杜倦飞正想着,杜狮荟已上前两步,和杜倦飞并肩而立道。 “飞哥儿,郝大人前来,可真是给你面子啊。” 杜倦飞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这位郝大人,是不是给我的面子,可不好说吧。” 杜狮荟眉毛一挑,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也不再开口,只撇下杜倦飞,独自走回了王府之中。 杜倦飞这才摇了摇头,召来了门里站着的余无言。 “你去悄悄跟着他,他要是去找郝染蓬私聊了,你就赶紧给我说。” 余无言忙领命而去,杜倦飞这才准备回王府之中,忽然,那之前修桥,现在掌管丹水城最大的金山当铺的禹老头,脸上含着笑跑来了。 “您就是以后的新王爷吧,小人姓禹,往后,可多要小王爷费心啦。” 杜倦飞也笑着回了回礼,实比杜忠义还没架子。 “好说,好说。咱们不管是王爷还是掌柜,都是为了丹水城更美好的明天,也是为了咱们大阳边州的安定,只是分工不同,身份倒是一样了。” 这句话,直说得禹老头乐了起来。 “有小王爷这话,咱们边州的百姓们,可都是有福气啊。” 杜倦飞被禹老头夸了一句,心底也是得意不已,忙又自来熟地握住禹老头的手,道了几句“辛苦”,问了几句“生意”。 禹老头也随意回话,忽然,杜倦飞只感觉禹老头的胳膊一抖,紧接着,一块略有重量的物件便跌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禹老头已笑着开口了。 “小小心意,还望小王爷笑纳,往后,老朽这金山当铺,还多要小王爷费心照顾啊。” 杜倦飞这才想到,袖子里多出的这玩意,肯定是一锭不轻的金银了。 爵位今天才要还给自己,自己就先得了好处了。 杜倦飞笑得更真诚了几分,正想着要不要进王府去,和别的财主掌柜们也聊上一聊,还没动作,禹老头便望着大路的一端,蹬着眼睛喊道。 “小王爷,那是神捕大人吗?” 杜倦飞一愣,边问着“神捕大人是什么”,边扭头看去,正看见一骑快马,踏着烟尘而来。 禹老头的话也接了上来。 “小王爷在外多年,可能不知道,三年多前,咱们大阳朝评判天下捕快,评出了‘心想事成’四大护国神捕。 这为首的,就是咱边州出来的,被称作‘边州第一女捕头’的这位啊!” 第三十二章 边州第一女捕头 “小王爷在外多年,可能不知道,三年多前,咱们大阳朝评判天下捕快,评出了‘心想事成’四大护国神捕。 这为首的,就是咱边州出来的,被称作‘边州第一女捕头’的这位啊!” 杜倦飞听着这话,也不用多问,只远远地看着那一骑快马,嘴角便下意识地勾了起来。 怪不得,自己当时看着那柄直刀,感觉很是熟悉呢。 现在自己猜想起来,那就是大阳朝的捕快们,统一制式的佩刀啊。 马背上那一身捕头制服衬着的俏脸,和马头上坐着的那只猴子,已让杜倦飞知晓了那人的身份。 辛猿。 待到辛猿勒马,停在二人的身前时,杜倦飞已笑着走了过去,抱着拳说道。 “本王恭迎边州第一女捕头!依本王看,这边州第一的名号,太小了点,辛捕头如此风貌,就算称为天下第一,也是当得啊!” 禹老头听得一愣,正想告诫两声,说这辛捕头为人狠辣,铁面无私,可受不得这般跳脱的话,却眼睁睁地看见辛猿跃下马背,露出了一张笑脸。 “你可是大王爷,给我这一个当差的戴什么高帽子。” 禹老头直看得愣了,这辛大神捕,好像跟传闻中的不一样啊,可让他更迷惑的,是之后的场景。 辛猿笑过之后,竟一把走上前来,伸手勾挑着杜倦飞的衣领,肆意评价道。 “红色的王爵礼服,你还真衬不起来,我看你还是穿黑的好看些。” 杜倦飞也不在意,只笑着捉住了辛猿的手,惹得那叫甜甜的猴子不住地叫唤起来。 杜倦飞刚享受过禹老头的献财,又有等会儿王位的到手,此时真有些跳脱了,竟敢毫不顾虑地捉住辛猿的手,这还是第一次。 辛猿却不反抗,任由杜倦飞摩擦着自己的手背,只乐呵呵地聊笑起来。 这事儿落在禹老头的眼里,却有了别样的意思。 这四大神捕之一,竟然是小王爷的人,可能,还会变成以后的丹水王妃。 这种事,自己这种生意人,知道得早和知道得晚,肯定是两码事了啊。 一念及此,禹老头也不对杜倦飞告辞,便悄摸摸地溜回了王府之中,去找自己熟悉的老友,告知这件大事去了。 杜倦飞只顾着和辛猿调笑,也没注意禹老头的离去,不知聊了多久,终于在午时的礼炮响起来之后,才慌忙拉着辛猿跑回府内。 一进王府,辛猿便甩开了杜倦飞的手,一手按在腰间刀柄上,一手负在背后,满脸严肃地做出了生人勿进的表情。 杜倦飞一眼瞥过,也慢下了脚步,学着她的样子,两手在身后一背,在院中百姓的注目礼之下,也是略显威严的样子。 这二人落在院中百姓的眼里,倒真是两个身居高位的大人,应该有的模样了。 只是院中一角的禹老头几人,眼中却漏出了别样的笑意。 等到杜倦飞稳步走到杜忠义身旁时,王府的小厮们同时一声大喝,令院中肃静下来,杜忠义这才开口道。 “诸位百姓,今日邀尔等前来,所为之事,便是丹水王的王位! 诸位也都知晓,五年之前,本王的三哥是何等人物,这丹水城,在他的带领之下,也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院里百姓听着这话,齐声叫起好来,声势之浩大,直欲掀翻长空。 杜倦飞听着大家的叫好声,和百姓们投来的善意的目光,心道老丹水王得民心的同时,也对那没见过面的便宜老爹,感到了些许自豪。 待到众人的山呼声过后,杜忠义又继续说道。 “后来,上任王爷出海未归,丹水城一日无主,便叫一些宵小之辈动了歪心思,残害起了一方百姓。 陛下心念尔等黎民,便令本王前来暂摄王位,得保一方太平。 本王上感天恩,远驱来此,终是没负了陛下的恩情!” 百姓们又齐声叫起好来,声势直比刚才还要响亮。 杜倦飞听着这两种叫好声的不同,心中暗道,自己以后,也要做一个爱民如子的王爷了,一定要比杜忠义做得更好。 否则,那还不被人背后暗骂自己,说自己比不过上一任吗? 杜倦飞这般想着,杜忠义却言语不停,压着众人的山呼声说道。 “不过,王爵之位,本王做来却不规矩,加上本王也老迈无力,只能依着老王爷的余恩行事,却不能更进一步,也是有愧于一方百姓。 万幸天可怜见,倦飞,本王的侄儿,老王爷的亲子,出海伏龙无险,终于重回人间!” 所有百姓都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全盯上了杜倦飞的身形。 杜忠义也转过身来,看着杜倦飞笑道。 “倦飞,来和大家见见面。” 杜倦飞忙一挥衣袖,走上前来,面对着前方的百姓们,学着杜忠义刚才的样子,伸手虚按了按。 本就安静的人群,按过之后还是安静。 杜倦飞也不在意,只轻咳一声,笑着说道。 “本人杜倦飞,见过诸位! 几年前,大家可能听说过我,幼稚,可笑,一个不怎么可爱的世子殿下。 不过,大家尽可放心,如今的我,一定和出海之前不同了! 以后,还希望大家跟我一起,共同建设咱们的丹水城,以丹水城的美妙,辐射整个边州,继而带领整个大阳国,一齐建立万世基业!” 这话虚头巴脑的,直到话说完,所有人也都不吭一声。 不过杜倦飞早算到如此,待到一句话说完,只顿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笑着说道。 “我的理念,是以先富带动后富,意思是,让咱们丹水城的人都富甲一方,再带领着全大阳国民,一齐致富。” 大家虽然不知道这种理念,却对“富甲一方”这个词,理解的很是透彻,更别提是“丹水城的人”先富起来了。 终于,还位大典开始以来,最响亮的叫好声爆发出来了。 杜忠义等了好半天,才等着众人安静下来,这才走上前方,笑着说道。 “从此时起,本人再不是丹水王爷。 丹水王,王爷的称呼,从今而后,只有一个人能当得,便是我身边的,这位杜倦飞!” 终于,美好的新生活,要开始了。 杜倦飞笑得眼都只剩一条线了,可却从这条线里,突然瞥见一点寒光! 第三十三章 一箭穿心 一点寒芒先到。 杜忠义正说着“杜倦飞”的名姓,一支飞矢的破空声,便压尽了杜忠义所有的言语。 这支箭势如破竹,纵是杜倦飞注意得早,也难逃被一箭穿胸而过的局面。 为了这次还位大典新立的高台,虽有两丈多高,可才仅仅四五丈长。 这支箭撞在杜倦飞得胸前,连顿也不顿一下,便带着杜倦飞滑向后去,直在台下的阴影中,跌出了一声闷响。 和杜倦飞的砸落声一齐响起的,还有几声接连不断的呼哨。 “斩杀杜倦飞!还丹水城太平!”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毫无生气的女声,终于唤醒了杜倦飞。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四。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四百一十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一个月没听见过的声音,还是那么的熟悉。 杜倦飞猛地坐起身来,听着四周传来的喧哗,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痛。 那支箭,还在自己的胸前插着! 杜倦飞不可置信的,看着被一箭穿过的胸口,脑袋还在放空着,便看见胸口的肌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杜倦飞得耳边,也又传来了睚眦系统的声音。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三。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四百一十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胸前的疼痛终于消散,杜倦飞却看着胸口的箭皱起了眉。 果不其然,只几个呼吸的时间,胸口又疼了起来。 杜倦飞连忙一把拔出胸口的箭,剪头上带出了一大团血肉,又疼得杜倦飞叫出声来。 可当睚眦系统的声音,提醒杜倦飞的生命值变成三十二点之后,这疼痛还是消失了。 杜倦飞握紧了手中的箭,看着箭头上血肉的眼神,也慢慢变得阴冷。 睚眦系统,睚眦必报! 杜狮荟,你要死了! 杜倦飞心中如此想着,身子也猛地站了起来,两脚一错,便跃回了高台之上,之后,便是要开口大喝了。 可杜倦飞的嘴还没张开,眼睛便先瞪得老大了。 刚才还满是人群的院子里,这会儿已空落了不少,鲜血更是汇成流水,铺满了整座丹水王府的院子。 所有的百姓,被几个持刀的蒙面人驱赶着,挤在了王府的院墙旁。 院子中心的血水上,除了数十具王府下人的尸首,便只剩三拨人还在站着。 一边是七个蒙面人围着辛猿,七把长矛和七面盾牌配合着,挤得辛猿只剩方圆两步的腾挪位置。 一边是十几个弓箭手半跪在前,箭尖遥指着杜忠义,逼迫得杜忠义只能负手而立,虽作尽了威势,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而高台之下,院子的正中间,只有两个人。 面对着杜倦这边的,是杜狮荟。 带着一双铁手套,面如金纸的,杜狮荟。 而背对着自己的那汉子,虽手无寸铁,看肩头晃也不晃,显然是余力十足。 杜倦飞虽没看见那人的脸,却也知晓,那正是自称“钦差总督”的郝染蓬。 纵是杜倦飞两世为人,又在荒岛上与兽为伍了五年,可一见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再闻一闻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也是心慌得紧。 下意识地,杜倦飞便想要转身离去。 可杜倦飞还没来得及动作,被挤到一堆的百姓们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呼啸。 “小王爷!” 杜倦飞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去,那呼啸的人,正是禹老头。 刚才在门口,给自己暗中送钱的禹老头,那时的笑容虽也真诚,可却透着一股子精明。 可这会儿遥望着自己的他,笑得却像是一只绝望的兔子,突然探见了冰雪消融似的。 而这声惊呼之后,所有的百姓,都对着自己露出了那种笑容。 自己还正在接位丹水王,便已经成了他们的希望了吗?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还在那艘从荒岛返航人间的大床上,杜倦飞便已开始想着,以后要怎么做一座城池的实际领导人了。 上辈子的知识,和这辈子能富贵一生,又青史留名的小心思,也让杜倦飞有了很多想法。 只是,那些想法细想起来,又有颇多难点,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直到杜倦飞被杜狮荟领着,在黄金楼中互换武功之后,杜倦飞才按下了心中的想法,开始想着,只需要模仿杜忠义就好。 做一个黑白通吃,百姓爱戴的丹水王,就足够了。 那只需要练好武功,也就是了。 可是此时此刻,虽然自己的武功还没练好,自己也还没达到杜忠义的层次,但当杜倦飞望着百姓们期冀的目光,突然想着,自己就要护佑着他们了,那当他们受人胁迫的时候,自己怎么还能一走了之呢? 这个念头的种子,刚在杜倦飞的心里种下,一声满是笑意的呼喊,又响在了杜倦飞的另一边。 “你没死!” 杜倦飞扭过头去,看着两手鲜血,眼睛微红地望着自己的辛猿,终于按下了逃跑的心思。 就算要走,也得带着辛猿啊。 杜倦飞这样想着,下意识地便对着辛猿一笑。 这一笑容,落在百姓们的眼里,只剩下一种韵味。 小王爷胸有成竹,今日定是转危为安了! 杜倦飞正笑着,杜狮荟终于忍不住惊喊了起来。 “你没死!” 和辛猿同样的话,落在杜倦飞的耳朵里,却是那样的可笑。 杜倦飞冲着杜狮荟做作的冷哼一声,也不回答,当即便看着辛猿说道。 “辛捕头算无遗策,本王佩服。不知辛捕头的人还有多久能到啊?” 院子里这么多人,杜倦飞虽然做好的拼斗的准备,但福至心灵的打算,还是要先诳住敌人再说。 辛猿也是个灵巧心思,只微微一愣,便配合地接上话来。 “王爷莫急,千人的调动,总也需要时间才行!” 杜倦飞余光瞥见杜狮荟瞪大了双眼,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头脑也开始了转动。 正在此时,郝染蓬却突然朗声笑了起来。 “哈哈,边州风貌,果然和京城不同!” 第三十四章 困兽 杜倦飞听着郝染蓬的话,刚想着要怎么作势吓到他,突然余光一瞥,心中却暗笑了起来。 郝染蓬的右手上,鲜血正顺着淌下去,却明显也不是受过伤的样子。 而杜狮荟的腰腹部,正有一个刚止住血的伤口。 更何况,杜狮荟面对着自己,而郝染蓬,却是背对着自己。 杜倦飞微微放下心来,忙一拱手,冲着郝染蓬说道。 “多谢郝大人仗义援手,丹水王府定铭感大德!” 郝染蓬果然并不反驳,只笑着说道。 “有人当面袭杀本朝亲王,郝某人自然要出手的,小王爷不必多礼。” 杜倦飞这才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更大了些。 “既然如此,本王还请郝大人拔刀相助,共诛叛逆,以显王朝威名!” 话音刚落,杜狮荟已高声大叫了起来。 “郝兄!” 郝染蓬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正对着杜狮荟说道。 “袭杀本朝亲王,自然是叛逆,按律,当诛。” 杜狮荟听着这话,顿时脸便涨得通红,一伸手指着郝染蓬,铁手套摩擦得叮当作响。 “郝兄,郝染蓬!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事,你难道觉得我死了,这事就没人知道了吗?” 郝染蓬眯起了双眼,嘴里的语气也符合上了他威武的身躯。 “你威胁我?” 杜倦飞正偷偷地看向杜忠义,此时听见这话,又看着杜忠义眉头紧皱,忙跟着开口道。 “郝大人与你的事,皆是早年间,与我丹水王府合议而行的,杜狮荟,你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胆敢威胁本朝命官,又设计袭杀本王,你可知道,天理昭昭!” 这话说完,杜忠义的眉头果然皱得更深了。 这也正达到了杜倦飞的目的。 杜倦飞一开口,将所有事全揽在了自己那便宜老爹的身上,便是为了拉拢到这郝染蓬。 今日杜狮荟带了这么多人来,虽然没算到辛猿来此,自己又没被一箭射死,可此时的局面,还是他们占上风。 杜忠义敌我不明,眼下只有拉拢到郝染蓬,借他的身份,才有一战之力。 果不其然,郝染蓬听出了杜倦飞话里的示好,也不坑声,只笑得耐人寻味起来,看样子是要坐实了杜倦飞的这句话。 杜狮荟也被这一句话吓到了,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久,才终于看着杜忠义喊道。 “爹,你说句话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杜忠义的脸上,杜忠义沉吟了半晌,才闭上了眼,摇着头说道。 “爹一生所为,皆是大阳,狮荟,你做出这等事,爹如何帮得?” 杜狮荟听着这话,直震惊得无以复加,嘴唇直抖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声惨笑来。 “哈,好,好啊!爹,原来我一直做得,竟然和你背道而驰了。孩儿不孝,今后,便不能伴在爹膝下了。” 杜倦飞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正要开口压实了杜忠义的选择,杜狮荟却抢先又开了口。 “只是,我还有四件事不明,不知道诸位,可否为我解答?” 他,投降了? 杜倦飞心中一喜,忙沉吟一声说道。 “但说无妨,你也算是本王的亲戚,有什么话,本王能回答你的,一定回答。”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实是一方王爵的模样,可杜狮荟开口问过之后,杜倦飞的回答,却不这么实在了。 “第一件事,丹水王爷,菩提真人亲传的硬气功,真能抵得住箭矢吗?” 杜倦飞本想着点头应下,可转念一想,这话要是应了下来,那也太假了点,便用握着的箭矢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又顺着自己衣服上的血痕划了个遍。 “你没打中本王,本王只是托大,想硬接你的箭,却受了伤,刚才已闭过气去,只是功力还够,这才没被伤及根本。” 杜倦飞说得虚头巴脑地,杜狮荟却信了下来,杜倦飞更是余光瞥见,郝染蓬竟和杜狮荟一同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两人的模样,杜倦飞虽不明所以,可却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像是躲过了什么似的。 杜狮荟点过头之后,便嗤笑道。 “杜倦飞,我还是低估你了。” 杜倦飞听着这话,忙要开口笑上两句,更显自己的威势,可杜狮荟却不给他这个面子,抢先对着郝染蓬问道。 “郝兄,我们的情义,真就只是我三伯当年的谋划吗?” 郝染蓬轻咳一声回道。 “是假意,也有真情。” 杜狮荟忙追问道。 “那为何在杜倦飞生死未知之时,你就出手拦我?” 郝染蓬叹了口气,看着杜狮荟摇头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当面袭杀本朝亲王,我看见了,就必须要拦着。” 杜狮荟闻声一愣,好半晌才嗤笑着说道。 “哈哈,好,好一个必须!郝大人,我们的情义,就是大人您上位之路的垫脚石了?” 郝染蓬背对着杜倦飞,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什么,可杜倦飞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严肃,也能猜测到他脸上的笑容定是荡然无存了。 “你我情义,大得过天?王权之下,本官自然按律行事。” 话音未落,杜狮荟已开口大喝起来。 “那你还助我行事!” 郝染蓬对这句话不屑一顾地,只回以一声冷哼,杜狮荟也没想着得到什么回答,只撇了撇嘴,又问向辛猿。 “辛捕头,您为何知晓我的行事,能否告知呢?” 辛猿想了想,便开口答道。 “王爷早有算计。” 这一句虚头巴脑的话,杜狮荟却信以为真,只点着头笑道。 “帮助杜倦飞全歼猛虎帮的,果然是你,这我一直不想相信,今天却不信不行了。” 杜狮荟连问了三个问题,虽然三人的回答都按着杜倦飞的想法走了,可杜倦飞还是有些顾虑起来,生怕杜狮荟真的问出什么来,忙开口说道。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之后,咱们亲情便断,本王也要按律行事了。” 杜狮荟却不答话,只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哈哈,我一没算到你的硬气功强度,二没算到你和辛捕头有交情,三没算到我的底牌,竟然是三伯早年间安排下来的,哈哈,我输得不冤。” 笑过之后,杜狮荟猛地抬起头来,望着杜倦飞的目光中毫无半点输态。 “第四个问题,我想知道,凭我二百死士,能否换了你的性命!” 话音刚落,王府的墙头上,突然跃出了乌央央的蒙面人! 第三十五章 拼命了 二百个蒙面人,全冲着一个人跑来是什么感觉,杜倦飞算是知道清楚了。 这时候,纵是辛猿和郝染蓬同时而动,拦截向那些蒙面人,可杜倦飞却还是慌忙向后退去。 高台瞬息而去,杜倦飞正落在台下,还没喘上一口气时,一个蒙面人已头上脚下地跃了过来。 杜倦飞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便探出了右臂。 勾手成爪,快速出招! 只一瞬间,杜倦飞的右手便生生地掏进了那人的大腿。 不知是那蒙面人,就连杜倦飞也吃了一惊,忙拔出胳膊来,却又带出一大团血肉来。 那蒙面人突然吃痛,一个落地不稳,便摔倒下去。 也是正巧,这蒙面人侧身而倒,却将自己得腰腹送到了先一步落下的刀上。 这蒙面人只像是自尽一般,自己将自己断成了两截。 杜倦飞看得一愣,还没开始惊慌,却先露出了喜色。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二。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四百一十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一。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虽然杜狮荟有意加害自己,可他教给自己的武功,应也是真的啊。 一招机缘巧合的得手,却令杜倦飞起了心思,忙躬身藏在了高台边的阴影之中,这才小声开了口。 “生……不,还是敏捷!” 瞬息之间,杜倦飞已做好了打算。 今日就算不要命,也得杀了杜狮荟,否则,只睚眦系统的惩罚挂着,自己也活不舒畅! 没一会儿功夫,有一个蒙面人挥刀而落。 杜倦飞早做足了准备,那人还没站稳身形,杜倦飞已递过去了一条右臂。 右臂上的筋肉猛地绷紧,又突然恢复自然。 只这一瞬的巧劲,已是《荡寇爪》最标准的起势。 杜倦飞于武道一途虽没什么天赋,可杜狮荟对于讲解功夫这一道,却真是天赋卓绝。 《荡寇爪》的精妙所在,被杜狮荟掰开了揉碎了,只用一二十天,便令杜倦飞消化殆尽。 此时的杜倦飞,除了对敌经验之外,一手爪功,已和久经沙场的边境兵丁差不了多少了。 甚至杜倦飞又有《悲鸣手法》和自己模仿猎豹野兽的爪法,三路手法合二为一,更是自成门路。 只是这三门合一的爪功,一齐使来虽说更添威势,可互相之间泾渭分明倒是不够圆润自然。 不过这也足够了。 杜倦飞一爪探过,虽说那蒙面人反应及时,已回手出了一刀。 可杜倦飞慌也不慌,眨眼之间连变三招,手速虽不如当日的曹一元,但也不是写蒙面人挡得住的了。 杜倦飞变化的第三招刚耍了半式,手指便点到了那蒙面人脸上的黑纱巾。 杜倦飞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只全力催动着手法,想要再变一招时,这只手的手指头上,便传来了一股微弱的抵抗力。 那蒙面人当即便倒,待到身体在地上砸出了闷响时,杜倦飞才想着注意下自己的手指。 鲜血,肉沫,加上碎成几缕的黑纱巾,直盖尽了杜倦飞得整只右手。 又一点属性点加给了敏捷。 好武艺! 杜倦飞笑了起来,腰板也下意识地挺得笔直,眉眼中,也终于透出了些许豪情。 不知什么时候起,本王竟然已是武林高手了,唉,真是深入宝山却不自知啊! 杜倦飞一念及此,再也不想着如何避险了,甚至还长啸一声跃上了高台,摆出了一式威武莫当的架势。 “何人敢与本王一战!” 杜倦飞一句话喊过,便听见了百姓们的叫好声,心中更是兴奋至极,也开始猜测起了百姓们内心的想法。 “好一个武道通玄,威武庄严的丹水王爷啊!” 杜倦飞正想着这句话,没注意,四个蒙面人突然从四方窜来,迅捷势猛,却毫无声响。 就在杜倦飞的嘴角刚刚忍不住勾起的同时,四杆长矛,突然插入了杜倦飞的双肩! 杜倦飞本要喷出的笑意,被堵回了嗓子,接替笑声喷出来的,只是一大口鲜血。 杜倦飞刚喷出的鲜血还没落地,四面盾牌便挤了过来,直夹得杜倦飞丝毫动弹不得。 四面盾牌夹过,又有三根长矛被倒持着,以矛身作棍棒,冲着杜倦飞的脑袋砸了过来。 这时候,又有两柄弯钩窄刀从盾牌的缝隙中穿入,勾在了杜倦飞的两肋。 紧接着,随着两柄弯钩窄刀带着血肉拔出,四面盾牌也同时动了起来。 两面斜向上,两面朝前,四面盾牌同时使力,直撞得杜倦飞斜向上飞去。 与此同时,杜狮荟也一跃而起,铁手套裹挟着狂风,狞笑着冲着杜倦飞而来! 这一路配合无间,至少也是练过不下十次,才能有如此默契。 不知死在着一路配合之下的,都有什么高人异士。 可不管怎么说,杜倦飞是没躲过这一路配合,那四面盾牌还没贴上来时,杜倦飞已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之后,便是此时此刻!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一。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四百一十五。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铁手套离杜倦飞的胸膛还剩两指距离,突然,杜倦飞睁开了双眼。 杜倦飞早做好了今天拼出去几条命的打算,这会儿一睁眼,虽然讶异自己怎么飞在天上,可一看见身前的杜狮荟,想也不想地,便回了一爪! 标标准准的《荡寇爪》,打了杜狮荟一个措手不及。 杜狮荟紧赶慢赶地,借着对《荡寇爪》的熟悉,和自家铁手套的坚韧,终于挡下了这突如其来的一爪,又顺势捉上课杜倦飞的手腕。 两人皆是凌空,又都是劲力将去,正要下坠的时刻。 杜狮荟拼得自己摔伤,也要使出来的这一记还招,已是全力出手。 《荡寇爪》的教学,还是有所藏私! 这一招落在杜倦飞的眼里,虽是熟悉非常,一眼便知这是《荡寇爪》的招式,可却无从得知这一招的落点。 甚至连这一招的理念都无从得知。 黄金楼中的二十多天,终究是杜狮荟算计得更深了。 二人飞到最高处,身形停滞了一丝。 接下来,就是二人一齐下坠,但杜狮荟要先重伤杜倦飞的局势了。 谁知就在这时,杜倦飞突然惊咦一声。 第三十六章 杜狮荟必死 辛猿正注意着上升中的两个身影,突然,一柄刀悄悄地劈斩而来。 这种偷袭,又哪会伤到被奉为“边州第一女捕头”的辛猿? 辛猿只一拧身,便躲过了这一刀,紧接着,右手看似随意地抬起,便正戳在那死士的肋下。 刀入血肉,停也不停地便接上一记上挑! 一刀将那死士挑成两截之后,辛猿这才又抬起头来,望向了半空。 可就在这时候,杜倦飞却突然“咦”了一声,又大叫了一声“敏捷”。 紧接着,辛猿便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 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却能停滞一瞬,这是什么轻功? 辛猿全神贯注地盯着杜倦飞,这才能注意到杜倦飞那只一个弹指时间的滞空,却怎么也想象不到,这竟是人力可为的轻身功夫。 也难怪辛猿不知,就连杜倦飞,也从未想到过这种场景。 刚才偷袭辛猿的那位死士,不知是何时伤到过杜倦飞,在他被辛猿一刀挑杀之后,杜倦飞的耳朵里,突然想起了一阵毫无生气的女声。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一。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四百一十五。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一。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就在这一个刹那,杜倦飞忙大喊了一声“敏捷”,紧接着,在睚眦系统的回答还没响起的时候,杜倦飞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轻了一分。 只这一分轻松,杜倦飞虽不知道自己滞空了一丝,却也发觉,自己比杜狮荟落的慢了。 这一慢,杜狮荟的一招当然落在空处,可这一招的害处,那毫无防备的下坠,却是实打实地连上来了。 杜倦飞也是一般的下坠,可就这一前一后的差距,在二人下坠三五尺的时候,杜倦飞的腰腹部,已和杜狮荟的头顶平齐了。 虽说杜倦飞武道不精,可当自己随意伸手,便能打在杜狮荟的头顶,而杜狮荟又不好还手的位置来临时,杜倦飞还是一爪扣了下去。 一爪扣过,果然得手,杜倦飞更是双手不停,接连在杜狮荟的头上落爪。 杜狮荟忙不迭地抬臂去挡,却是七爪只挡下了一爪,而七爪抓过,二人便同时砸在了地上。 尘土飞扬,碎石乱起。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四百一十五。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从尘烟中爬起身子,也口气都不缓,便寻着杜狮荟的方位冲了过去。 这一奔迅捷无比,前探着的右手转瞬之间,便要按上那还趴在地上颤抖着的杜狮荟! 杜倦飞听着耳边的风声,好像都能听得到,等会儿要响起的“剩余属性点:一”的声音了。 睚眦系统的声音,果然还是响了起来,可却不是因为杜狮荟的身亡。 一名死士猛地窜了过来,一把拽住杜狮荟的胳膊,便拧身将杜狮荟丢了出去,可他的背部,却毫无保留地接上了杜倦飞的一爪。 这一爪来势太猛,直从这名死士的肩下探入,又握着一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从他的胸前探了出来。 血液“滴答”一声砸在地上,这名死士却一刀向后劈了来。 杜倦飞惊慌地停下了身形,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在自己臂旁半臂的位置停下,又随着那名死士的倒地,而同时砸在地上。 虽是有惊无险,可杜倦飞还是喘了两大口粗气,才放下了前伸着的右臂。 杜倦飞的眼神,也从惊慌,突然便成了恼怒。 今日,本是自己得成新生活的伊始,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一次又一次的失手,一次又一次的负伤,半个多时辰的工夫,自己更连损数点生命值。 这一切,全怪杜狮荟。 杜狮荟,你得死! “啊!” 当年被一头猛兽追得,只敢在海水里泡了两天一夜时的杜倦飞,都没有这般恼怒过。 可是今天,还位大典的局势,本要扬名却变成要拼命的错落,终于令杜倦飞恼怒了起来。 “啊”的余声还未散尽,杜倦飞已窜出了尘烟之外,刚看到杜狮荟的身形,便大喝了一声。 “杜狮荟!” 杜狮荟已摔得重伤欲昏,哪有余力回上句话来? 回应杜倦飞的,只有“咻”“咻”不停的箭音! 数十名弓箭手同时射箭,飞矢直像是蝗虫一般,遮天蔽日地落向杜倦飞的位置。 杜倦飞看着漫天的飞箭,脑子里竟连半点躲闪的意图都没有,整个人直向着杜狮荟冲将而去,脚下的速度,甚至能和飞箭之速一较高下。 两三步的爆发力之后,杜倦飞的速度终于比飞脚要慢上许多了,可迎面而来的飞箭,好像是专门留出了一个身位的空子似的。 杜倦飞只随意地左偏一步,右歪一步,便躲尽了飞箭,连衣角都没被箭锋蹭上。 四百多点的敏捷在身,杜倦飞终于有了他该有的气势! 杜忠义看着飞冲的杜倦飞,猛地抬起手来,大声喊道。 “所有人,斩杀逆贼,保护丹水王!” “保护王爷!杀!” 王府的所有小厮一齐而动,各个不要命似的对上了院里的蒙面人。 被挤成一团的百姓们不知被谁的出头带领着,也同时冲了出来,只众人的推搡和脚步的践踏,便将看管他们的蒙面人踩得爬不起身来。 正当所有人都喊起“杀”字的时候,杜倦飞终于窜到了弓箭手们的身前,顿也不顿地,便一边前冲着,一边连抓起来。 两三个呼吸的时间,杜倦飞便来到了弓箭手的身后,嘴里连叫“敏捷”的同时,也留下了十六七具弓箭手的尸体。 乱军从中,直如穿花蝴蝶一般的身姿,杜倦飞在这一时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到。 可杜倦飞的身子,还是来到了弓箭手的背后,和已然昏迷的杜狮荟,只隔了一个蒙面人的距离。 勾手成爪,一挥便是《荡寇爪》! 杜倦飞身前的蒙面人躲也不躲,一剑便回了过来。 这把剑的剑柄上不知装了什么机关,一挥动起来,竟发出了琴鸣一般的声响。 这声音很是诱人,琴鸣声越响,杜倦飞的出手也越慢。 此消彼长之下,杜倦飞的右手离那蒙面人还有两掌的距离时,那柄剑的剑刃已触碰到了杜倦飞的衣边。 第三十七章 高高跃起的一爪 剑风敲了敲杜倦飞的腰腹,终于敲醒了杜倦飞的神智。 杜倦飞忙侧身躲开,一回过神来,便想也不想地,又一爪探了出去。 还是标标准准的《荡寇爪》。 那一剑也变招跟来,落在了杜倦飞的手前。 这一次,杜倦飞终于明白,刚才那诡异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剑柄的琴鸣声。 而是因为,这柄剑的位置,正在自己的落招点!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转变招式,又一爪递了出去。 果然! 杜倦飞心中大惊,连忙收回手来,那柄剑却来势汹汹地,继续向着杜倦飞劈来。 电光火石之间,杜倦飞下意识地一爪回了过去,却不再是《荡寇爪》,而是自家在荒岛上悟出的招式。 这一爪还是被那柄剑拦得毫无空隙,可莫名的诡异感,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是福至心灵一般,杜倦飞接连出手,或是《荡寇爪》,或是《悲鸣手法》,或是自家从野兽那儿得来的粗陋招式。 每一招,都只使出个起势便收,那柄剑,也跟着自己接连变招。 几次来回变化之后,杜倦飞终于确定下来。 眼前的敌人,知晓《荡寇爪》的所有招式,或者说,是自己学到过的《荡寇爪》的所有招式。 可是《荡寇爪》之外的所有手法,敌人都只能靠着高强武艺,硬去拦截还招了。 想到这里,杜倦飞终于悍然出手,再无半点留力。 用的,还是标标准准的《荡寇爪》。 那蒙面人见杜倦飞突然进招,也不慌乱,只盯着杜倦飞的右手看了一瞬儿,手中的利剑便划出了一条弧线。 利剑带着尖锐的风啸声,在杜倦飞这一招的落点上立起了剑尖,又顺着杜倦飞右手冲来的位置刺了过去。 杜倦飞却突然“哼”了一声,紧接着两脚便连踩两步。 四百多点敏捷,令杜倦飞动起来时的身子,很是轻灵松快。 此时此刻,杜倦飞正是借着这种轻快,强行把身子拔高了一分。 紧随其后的两脚连踩,带起的劲力直反震得杜倦飞高高跃起,跃到了这蒙面人的头顶之上。 就是速度比杜倦飞快上许多的武道高人,也不能这般毫无屈膝动作的高高跃起。 只有睚眦系统这种存在,将速度全归成了“敏捷”这个属性值,才能让人的身子有非人的变化,这才有了杜倦飞此时的高跃。 任何人都想不到的跃起。 随着杜倦飞身位的变化,右手勾成的爪势,也从刚才位置来到了蒙面人的头顶。 紧接着,杜倦飞再无什么招式可言,只突如其来的,将右臂伸得笔直。 急速带来的劲力,直令这一爪在那蒙面人的头颅之上,留下了五个血窟窿! 可那蒙面人反应却快,头顶的鲜血还没渗出来,人便一个劈叉向下躲去,又接上一个后仰,再两手按地一拍,整个人便向后滑退而去。 杜倦飞正打出气势,哪会就此放过此人? 爪前头骨的阻力刚去,杜倦飞身前再无遮掩,直向着地面撞来,电光火石之间,杜倦飞猛地两脚使力,双脚先一步落在了地上。 一挨上地面,杜倦飞停也不停地,便向前冲了过去,正撞上滑退着的那蒙面人。 那蒙面人的脸上罩着黑纱布,只有两只眼睛漏在外面,杜倦飞就从这一对眸子里,看见了“惊慌”二字。 他至死也想不明白,自己这身形的诡异奥妙。 杜倦飞起了这么个念头,虽还在对敌着,却也暗喜了起来。 美好生活,从这种局面开始,也不算差啊。 杜倦飞这般想着,手指终于触到了那蒙面人的衣衫。 若有高人能练成杜倦飞这种诡异的轻功,那一触及敌人时,肯定不出一招,便能结束战斗。 可杜倦飞太过偏科,自己也知晓自家的优劣之处,手指刚一挨上蒙面人的衣衫,便是胡乱地抓了起来。 《荡寇爪》被这蒙面人算得清楚,杜倦飞下意识地便连其他招法也不用了,只毫无留力的乱抓一气。 只靠着四百多点敏捷带来的手速,几个呼吸的时间,杜倦飞和这蒙面人的中间,便炸起了漫天的血雾。 “啊!” 那蒙面人面临生死,终于喷着血水咆哮了一声,紧接着,便收尽了所有的守势,一剑刺向了杜倦飞。 强弩之末的一剑,比之杜倦飞的速度要慢上许多,可杜倦飞的身形,却在此刻突然一顿。 “嗤”得一声,这一剑直插了过来。 杜倦飞下意识地便是一爪挥了过去,爪前,正是那蒙面人的心脏位置。 可不知怎地,这一爪临触上之际,杜倦飞竟硬生生地收回了这一爪的劲力,反震之力倒逼回身,直震得杜倦飞的右臂一阵酸麻。 可纵是收势得紧,这一爪没掏出那蒙面人的心脏,却还是抓烂了那蒙面人心脏位置的衣衫。 带着血汗的皮肉一瞬间便从衣衫的空洞处跳了出来。 杜倦飞还兀自摆着出手的姿势,嘴唇先抖了几抖,唤出了声来。 “琴剑姑娘。” 春风一日十三度,杜倦飞听得刚才她的咆哮,便认出了眼前的蒙面人,究竟是谁。 可她的面纱还好端端地挂在脸上,黑布晃着杜倦飞的眼,直晃得杜倦飞想要伸手取下。 可杜倦飞刚有动作,她便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长剑也抽了回来,剑刃直扯得杜倦飞上衣的下摆直撕裂开来。 剑刃之上,却连半点痕迹也无。 黑纱布上方的双眼,突然露出了肉眼可见的疑惑,可些许的宽慰。 这眼神只一瞬,便扭了过去,紧接着,便是便是反身急奔,从墙头上跃了出去,再不见踪影。 杜倦飞怅然若失地,直缓了三五个呼吸的时间,才终于回过神来,忙要再去寻上杜狮荟,好做个了结。 正在此时,杜倦飞的耳边,突然又钻进了睚眦系统的声音。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四百三十四。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一。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杜倦飞一愣,还没接上一句“敏捷”,杜忠义的大喊,和百姓们的惊呼,先撞满了杜倦飞的耳朵。 “袭杀当朝亲王,罪无可恕!” 杜倦飞忙循声看去,正看见冲天而起的鲜血,和站在那具无头尸首前,一脸愤恨地握着剑的杜忠义。 还有从天而降的,杜狮荟的头颅。 第三十八章 陛下口谕 杜狮荟死了,死士们自然也乱了阵脚,不多时,便被王府中人屠戮一空。 在杜倦飞的干预下,众人只以为新王爷想要立威,便连一个俘虏都没留下来。 从那支飞箭穿胸而来,不过大半个时辰,便结束这一场变故。 显出了威名,那这事儿好像,也不算什么坏事啊。 杜倦飞正想着,突然看到杜忠义捧着杜狮荟的头颅,正无声地抽泣着。 黑白通吃的上任丹水王,终于露出了罕见的悲伤。 杜倦飞望着杜忠义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还好这个时候,郝染蓬走了过来,按下了杜倦飞心中的共情。 “王爷初掌爵位,往后啊,这种事虽说不多,却也不是没有,王爷可得小心才是。” 杜倦飞看着郝染蓬前来示好,哪有冷脸向人的可能,忙抱着拳说道。 “郝兄切莫多礼,今日王府献丑,他日郝兄再来,杜某定邀郝兄去黄金楼共谋一醉!” 郝染蓬忙摆了摆手,可脸上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了。 “咱们尊卑有别,郝某怎么当得起王爷的一个‘兄’字。” 一场生死,纵是杜倦飞有睚眦系统在身,这会儿更连得了一二百点属性值,却也只剩下满心的疲累,只想着赶紧结束这里的事,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可郝染蓬说笑之间,却是不露半点疲态,言语之中,好像还起了谈性,像是准备拉着杜倦飞大谈特谈似的。 杜倦飞一见郝染蓬如此精神,心中也有了一点想法,忙顺着郝染蓬的话说道。 “郝兄可别再见外了,要不是这里人多,我都准备和郝兄义结金兰才成!” 郝染蓬又笑了起来,衣服下的筋肉一抖一抖的,看着很是气魄。 “郝某只是小官,哪受得了王爷如此抬爱啊!” 杜倦飞一见有戏,忙拽着郝染蓬的胳膊,笑着说道。 “郝兄若是看得起我,咱们这就去后院撮土焚香,以后就兄弟相称吧!” 郝染蓬笑着摇了摇头,可却没开口反驳,更没把胳膊从杜倦飞的手中挣脱开来。 有戏! 杜倦飞看着郝染蓬欲拒还迎的样子,哪还等他开口,忙对着辛猿说了一句,便拉着郝染蓬向王府后院走去。 “辛猿,等这里收拾干净了,你长啸一声,我就回来。” 拉拢一大高手的欢欣,直鼓舞着杜倦飞越走越快,不一会儿,便拉着郝染蓬走到了自己之前居住的小院子里。 “大哥捎待,小弟去找香火。” 郝染蓬却一把拽住杜倦飞,笑着说道。 “不急,等一等吧。” 杜倦飞忙笑着回道。 “是是是,小弟太过心急了,咱们一定得等个吉利的时辰才好。” 可郝染蓬却看着杜倦飞的双眼,慢慢收拢了笑意。 杜倦飞一愣,心中也开始疑惑起来,生怕自己的想法落空。 还好,郝染蓬的脸还没变得严肃,便又微笑了起来。 杜倦飞这才松下口气,想要再笑上一句。 就在这时,郝染蓬却突然开口,语气中的严肃,和他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搭配不上。 “王爷莫急,等咱们下一次相见的时候,王爷若还有心,咱们再结伴不迟。” 杜倦飞闻声一怔,还没开口问询一句,郝染蓬便又开了口。 “郝某这次来,其实是有皇命在身。” 皇命? 杜倦飞皱起了眉头,终于按下了开口的欲望,只一声不吭地,看着郝染蓬抱拳向右,一脸的板正。 “陛下口谕,令我向王爷讨两句话。” 杜倦飞沉吟一声,回话里也严肃起来。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郝染蓬盯着杜倦飞的双眼,眼皮眨也不眨。 “王爷出海时,老王爷可活着到那座岛上了?” 杜倦飞心中一凛,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忙开口说道。 “没有,船翻了之后,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到了岛上。” 这话倒也没错,杜倦飞在那岛上待了五年,除了自己之外,也并未发觉有别的人迹。 那老丹水王就算当时活着,可一直在海上浮沉,这五年过去,肯定也葬身鱼腹了。 杜倦飞这般想着,开口回答倒是实在郝染蓬看了半晌,也并未出言反驳,只又问道。 “那老王爷仙逝之前,可留下过什么话吗?” 来了。 果然被自己那便宜老爹猜中了,皇帝真的来问话了。 杜倦飞看着郝染蓬,缓缓开口道。 “只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可他并不让我告知除了陛下之外的别人。” 杜倦飞本想着,让郝染蓬带自己去面见皇上,自己见机行事,那才安全。 否则,万一郝染蓬回京的一路上,把那话记岔了,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被皇上派人暗杀了,那可不妙。 可郝染蓬却和杜倦飞想的相差不少。 “王爷谨慎,自然不错,只是陛下只有一道口谕,并未赐我圣旨。这样吧……” 郝染蓬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黑铁来,递给了杜倦飞。 “这是天外陨铁打造的令牌,水火不侵天下无可仿造。 若是以后陛下问你,你就持着它,报出我的名号,自可分辨今日真假,也能躲过杀身之祸。” 这话说得威严莫当,定是真话无疑,可杜倦飞接过那令牌之后,还是先暗暗使劲,感受到了这令牌的材质,这才相信了他的话。 令牌不大,却沉甸甸的,正面雕着“千户”二字,背面更纂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黑龙。 在大阳朝绘制龙形图案,这钦差果然是皇帝近人。 杜倦飞暗笑了一句,便点点头,收下了这块令牌,这才对郝染蓬说道。 “他对我说的那话,只有‘不是我一人搞砸的’这一句而已。” 郝染蓬眯了眯眼,终于又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王爷,我那块令牌,你可得好好保管,轻易不要示人。它在我的部下那儿,可是有生杀予夺的大权的。” 杜倦飞这才稍放下心来,忙开口应下,郝染蓬问过了话,竟连回前院都不回,只留下一句“后会有期”,便跃出墙头。 杜倦飞忙开口喊道。 “郝大哥,问完就没了吗?结果呢?” 可郝染蓬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倦飞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辛猿的长啸声响起,这才回过神来,腹诽了一句郝染蓬之后,便摇着头向着来路返回。 这人真没礼貌,要不是武艺高强,本王还真就不愿意了。 杜倦飞一边跑着,一边嘀咕了一句,正在这时,杜倦飞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股声音。 这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可却惊得杜倦飞脚步一岔,差点扑倒在地。 “睚眦系统惩罚中。” 第三十九章 跑了谁 “睚眦系统惩罚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二十九。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一。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一脸严肃地站在院子中间,百姓们的示好声刚刚响起,一声呵斥便从杜倦飞的嘴里喷出,直压尽了所有声音。 “跑了几个?” 王府的小厮们本都凑在杜倦飞的身前,等着邀些功劳,换些赏赐,冷不丁的,却听见了杜倦飞这般严厉的问询。 人居高位,这性情总是要变得。 所有人的心里都浮现起这句话,也没谁敢来回答杜倦飞的喝问。 场中直安静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杜忠义才轻咳一声,开口说道。 “只有一个死士跑了,其余的全都葬身于此。” 只有一个跑了,那就是琴剑姑娘了。 杜倦飞回忆起刚才的所有事,已确认琴剑姑娘并未伤到自己,而院中伤到自己的死士,包括杜狮荟,全都一命呜呼了。 那就是只剩下一种可能——最开始射杀自己的人,并未露面! 杜倦飞心中略有些惊慌,这睚眦系统的事,怎么都不能告诉旁人,只得恨恨地摇了摇头,却也一声不吭。 杜倦飞的模样落在众人的眼里,全都认为他是在恼怒这还位大典的变故,谁也不敢来触霉头。 就连杜忠义,也是兴致阑珊地敷衍完了流程,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便示意杜倦飞可以结束了。 杜倦飞强压下心中的恼怒,硬挤出了一张笑脸,先宽慰了众人的心思,又假模假式地邀请杜忠义长留府中,这才宣告大典结束。 百姓们和杜忠义默契地无声离去,只留下辛猿和杜倦飞二人。 辛猿见院中已然无人,这才轻声开口问道。 “怎么了?” 杜倦飞恨恨地说道。 “最开始用箭射我的杀手,并未露面!” 辛猿虽说不知杜倦飞是如何知晓的,却还是顺着他的话风回道。 “跑了就跑了,总是有惊无险,就算了吧。” 杜倦飞眉毛一皱,便要开口喝问一番,总算是先想到了,自己这睚眦系统的惩罚,可并不为人所知。 久经生死的经验,勒住了杜倦飞想要暴露底牌的欲望。 杜倦飞沉吟一声,便对着辛猿说道。 “我有顽疾,得时不时地喝上口血,你记得吧?” 辛猿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杜倦飞这才筹措好了语言,对辛猿说道。 “刚才那箭上有毒,引动了我的血病,我得找到那人,换来解药,否则,我这一辈子,都得每个时辰喝上一口血,才能活下去了!” 辛猿听得一惊,还没回过神来,一阵清脆的女声也响了起来。 “那我在王府里,给你圈养一批鸡兔吧。” 杜倦飞忙回过头去,正看见余无言跟着李夫人走来,忙挤出一张笑脸。 李夫人三两步走来,也不看辛猿一眼,只怜爱地抚摸起杜倦飞的后脑来。 “倦飞,你得回了爵位,却加深了病,依娘说,这买卖可是亏了。” 杜倦飞听得心中暖洋洋的,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 “娘。” 李夫人笑了一声,又叹口气说道。 “喝血活命,唉,你那五年,可真是苦了。” 恍惚间,杜倦飞好像回到了上辈子的小时候,自己的母亲,也是这般的慈祥,什么都不在意的,只想要自己身体健康。 这是好多年没经历过的事了。 杜倦飞的眼眶里起了薄雾,遮掩得李夫人的模样,好像变成了自己上辈子的母亲的脸。 “我没事,您别担心了。” 李夫人轻轻地拍了拍杜倦飞的后脑,也不答话,这才看向了辛猿。 “辛捕头,这次多谢了。往后辛捕头有事,王府上下定赴汤蹈火,尽力而为!” 辛猿忙摆了摆手,杜倦飞也笑着说道。 “娘,我和辛捕头是朋友,不用这么见外的。” 李夫人微一转头,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朋友?” 杜倦飞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辛猿却脸色微红地拽了拽杜倦飞的衣袖。 杜倦飞还未反应过来,李夫人已笑着告辞而去,只让杜倦飞陪着辛捕头好好歇歇。 这一来一去的,直让杜倦飞困惑不解,辛猿却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忙转移话题道。 “那个杀手,你准备怎么找?” 杜倦飞又想到了睚眦系统这如鲠在喉的惩罚,却只能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 “毫无头绪。” 辛猿却沉吟一声,开口说道。 “边州地界上,有很多绿林豪盗,都是卖命换钱的,任何人,只要出得起价钱,都能招揽他们做事。 我们不如去找找他们,兴许哪一个,就是拿了钱来射箭的歹人。” 杜倦飞看着辛猿,心里思考起这句话来。 辛猿却以为杜倦飞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思,神色也是略有些尴尬。 “嘿嘿,就算找不到,也能还边州一个朗朗青天啊,这不正对得起你王爷的身份。” 杜倦飞一愣,这才想到,这件事除了能让自己有可能找到仇人之外,还能给辛猿赚些名声。 两种好处,杜倦飞现在也别无他法,只好点头应下。 “也只能这样了。咱们从哪开始?” 辛猿想了想,说道。 “还是先把你的事弄好吧,整理好王爷的事,我先帮你去查,要是我打不过了,再来找你求援。” 杜倦飞受的教育,令他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女人帮自己去拼生死,忙摇着头说道。 “那怎么行,我们一起。” 辛猿却面露难色。 “你是王爷的身份,别说你干这搏命的事,会不会惹得陛下怪罪。 就算谁都不管,那你招摇过市,还有哪个歹人杀手敢留在原地啊?” 这倒是个难事。 杜倦飞心中思考着,好半晌才开口问道。 “那你准备怎么查?” 辛猿像是早盘算好了,此时听着杜倦飞的问询,便开口回道。 “边境线上,有家五叶客栈,绿林人物多在那里聚会,那里也暗中发放着用钱买命的任务。 我准备去那探一探,随意挑个出名的,挨个试试。” 一句话的工夫,杜倦飞也谋划好了算计,待到辛猿话音刚落,便开口回道。 “可以,不过,我得亲手复仇,也看一看,本王掌管的边州大地,都有多少胆大妄为之人!” 辛猿一惊,忙要开口再拦,杜倦飞却勾起了嘴角。 “当然,丹水王爷,肯定不会露面的!” 第四十章 诡手蝠王 没有风的沙草地上,更是晒得人皮肤生疼。 屋里更是闷热,虽然开尽了窗子,可还是令人四脖子汗流。 在这里吃饭的人都不多文雅,这会儿个顶个的光起了膀子,而衣衫板正的,这时候就有些显眼了。 此时的五叶客栈中,只有一张桌子上的两个人,没打起赤膊。 正是辛猿和杜倦飞二人。 辛猿已对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气氛感到诡异,可杜倦飞却毫无所知的,只压着嗓子,小声问着话。 “这里可不像个黑店啊,辛猿,你没带错路吧?” 辛猿正满脑门子的算计,听着杜倦飞这话,没好气地回道。 “你别用咱自带的筷子,用他们的筷子加菜,保证下一道菜里的蒙汗药,特别的像黑店。” 杜倦飞听着江湖黑店的规矩,像是来了兴致似的,又怂恿起辛猿来。 “除了筷子,还有什么?你给我好好讲讲。” 辛猿用筷子轻戳了戳杜倦飞的胳肘,小声提点道。 “别露怯,你的身份你忘啦?” 杜倦飞讪笑了两声,还没开口回答,一声招呼,先从客栈的门外响了起来。 “哪位是诡手蝠王阁下,还请露面一见,也让我这南地边州的粗人,见识一下西域的高手!” 这话不知是在问谁,可杜倦飞却听得一愣,忙冲辛猿问道。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诡手蝠王从不离开西域吗,怎么在这儿还有仇人?” 辛猿捉起一只茶盏遮住了嘴,这才小声回道。 “别露怯,你的身份,肯定破不了! 除了西域边陲的绿林豪盗们之外,天下都没人见到过这诡手蝠王的长相,也没人见过他扬名西域的五十六路《诡手快剑》。 咱们这儿唯一了解过的,除了他的名声,就只有当年师父去西域办差时,从他那抢走的血蝠剑了。” 血蝠剑通体玄黑,窄只两指宽度,剑鞘倒是黑红相间,勾勒着像是蝙蝠一般的图绘。 此时正背在杜倦飞的背后。 “听说蝠王饮血如饮酒,在下特备了十位美姬,颈血香甜,供蝠王畅饮!” 一声鞭响之后,门外那人的声音,又伴着几声少女的惨叫响了起来。 辛猿见杜倦飞皱起了眉头,忙用筷子点了点杜倦飞的手背,低声说道。 “诡手蝠王虽说亦正亦邪,可也是西域一家帮派中的高层人物,早年间练邪功出了岔子,得了跟你差不多的血病,因此平日里也是杀人无数。 你可别出头,就算想动手,也得背着人!” 杜倦飞长呼出一口浊气,这才冲着辛猿挤出了一张笑脸。 “放心吧,上个月我继位典礼上,都让余无言穿着我的礼服露面的,除了丹水城的百姓外,还没人知道如今的丹水王爷长什么样呢,我也不会轻易露相的。” 像是安慰辛猿,又像是告诫自己似的,杜倦飞看着大门的方向,沉声说道。 “我是诡手蝠王,就是诡手蝠王。” 辛猿见状,这才稍放下心来,对杜倦飞说道。 “我已经放出消息了,你从西域来取回配剑,又要借机扬名,但被我设计诳到,要为我杀十个人才能自由。 这些绿林人物,应是想趁这时候来拉拢你,不会是知晓你真实身份的。” 杜倦飞抿了口茶水,已不再看门外。 “这样也好,省得我费劲打听了。” 顿了顿,杜倦飞又说道。 “就算我的血病不能尽快治好,至少,也让我娘少操点心,把王府那一大摊子事交给她,我还真有点担心。” 辛猿笑着回道。 “你就放心吧,师娘当年就帮师父很多,现在肯定比你强的。” 杜倦飞忙又自夸两句,二人正调笑着,大门的方向,却突然射来一支箭。 箭矢飞入客栈,直插在地上两块青砖中间的缝隙里。 这射箭的手艺,可不低了。 杜倦飞一见这支飞箭,便眯起了双眼,心中已开始算计着怎么出手更稳。 睚眦系统给自己挂上惩罚,就是因为有人射了自己一箭啊! 杜倦飞正想着,忽然,五叶客栈中的赤膊豪徒们,竟不约而同地撂下了酒碗,推挤着跑出了客栈。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五叶客栈,此时只剩下了五个人。 而第六个人,就在这时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一手的金戒指,闪得杜倦飞直睁不开眼来。 那人走进客栈,先环顾了一圈,这才冲着最左边的桌子拱了拱手。 “在下卢虞,见过……” 杜倦飞顺着那卢虞的眼神看去,正看见一个筋肉峥嵘的光头汉子,在卢虞刚说了“见过”两个字之后,便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 这光头汉子像是酒醉一般,一声招呼也不打,便趔趄着走出了客栈,路途之上,甚至还撞了卢虞一下。 卢虞却毫不恼怒,只冲着正中间那张桌子上的一个汉子点了点头,又冲那汉子身旁的小孩笑了笑,这才望向杜倦飞这边。 “边州第一女捕头,今日一见,果然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真叫在下一见倾心!” 听着这话,辛猿还没什么反应,杜倦飞先将手中茶盏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女捕头英姿飒爽,本王就不值一提吗?” 辛猿一愣,忙偷偷瞥了杜倦飞一眼,见他一脸孤傲加上厌烦,顿时便在心里暗夸了一句。 进入人物状态了。 可辛猿不知道,杜倦飞的厌烦,是因为有人对辛猿出言不敬,而他的孤傲,更是一句话得以解释得清楚。 “我一个王爷都不敢对辛猿说这种流氓话,你一介草民,还敢把本王比下去?” 机缘凑巧的,杜倦飞这种行为,落在在场几人的眼里,却吻合了传闻中诡手蝠王的人设。 卢虞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忙抱拳行礼物做足了架势。 “蝠王在上,小弟卢虞有礼了。当年小弟前去西域之时,多亏贵派援手,小弟一直谨记在心!” 杜倦飞本想着装模作样一番,可听着卢虞的话,却是有些惊慌。 这卢虞,是见过诡手蝠王的人! 一念及此,杜倦飞已做足了让卢虞永远闭嘴的准备,正要悍然出手,让他保守住自己的身份时,忽然,客栈里先响起了一声慵懒,又显得不耐烦的声音。 “在五叶客栈动武,卢寺鸯那老东西,没教过你规矩吗?” 第四十一章 朱肥油 卢虞听着这话,脸上顿时便变了颜色,忙不迭地后撤两步,直退到客栈的门外才停下脚步。 刚才还装腔作势的卢虞,这会儿竟像是个被鬼故事吓到的稚童一般。 杜倦飞也是看得惊讶,还未回过神来时,一阵鞋履摩擦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安静的五叶客栈中,一时间被这声音扰得,好像更热了几分。 杜倦飞回过头看去,正看见一个露着肚皮的大胖子,边舔着自己满是油花的手,边提拉着布鞋走出来。 这大胖子舔干净了手,也走到了中间的一张桌子旁,当即便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门外的卢虞忙抱起了拳,开口说道。 “在下……” 话音未落,这大胖子像是没听见似的,看着对面的汉子开口了。 “向戎,收任务?” 被称作向戎的汉子忙笑了两声,挤出一张和他魁梧的身材甚不匹配的虚伪,正要回上句话,一旁的少年先脆生生的开口了。 “区区几十个流寇,我老师都等了半个月了,再不收任务,上头就要怪罪了!” 这少年的话刚说完,向戎脸上的笑意,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 那大胖子却像是来了兴致似的,将一颗大肥脑袋探了过去,凑到那少年的脸庞。 “我没见过你啊,你是谁?” 这大胖子的话里满是笑意,那少年又没瞥见向戎摇头,便笑嘻嘻地回道。 “我叫张昭,是八十里外张家村村长的儿子,也是老师新收的徒弟。” “张家村,张家村啊。” 这大胖子嘀咕了两句,便又笑着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昭摇了摇头,便看见那大胖子揉了揉那颗大肥脑袋,笑着说道。 “我是五叶客栈的掌柜,人们都叫我朱肥油。” 张昭闻声笑了起来,俏皮地追问道。 “你的名字好怪啊。” 朱肥油向后仰了仰身子,也笑了起来。 “哈哈,我的名字,大家都忘了,朱肥油是我的外号。 因为啊,我有一手好厨艺,我这儿做菜,全是用猪皮炼出的肥油炒的,那滋味儿,香得呦。” 张昭听着朱肥油的介绍,眼里已满是憧憬,恨不得这会儿就吃上两口他炒的菜,一点也没注意到旁边的向戎,脸上已阴沉如水。 还好,朱肥油并未再逗他两句,而是转过头去,看着向戎开了口。 “银票还是现银?” 向戎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又挤出一张笑脸。 “二百两,您过目。我还想再放一个。” 朱肥油撇嘴一笑,又向着后方晃了晃脑袋。 “卢寺鸯家的小子给你办的这事儿,你直接给他吧。” 卢虞在门外听见这句话,忙冲着向戎笑了一笑,又摆了摆手,示意这次任务不要钱了。 谁知向戎却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忙将银票推到朱肥油的手边。 “我跟卢寺鸯不熟,这事儿我不管,您自便。” 朱肥油也不接银票,只看着向戎笑道。 “你再放个什么任务?” 向戎忙开口道。 “采花蜂温斌去了小宛城,我想要他的人头。” 朱肥油想了想,便瞥了张昭一眼。 “五百两。” 向戎也是默契,脸上的笑意显得精明起来。 “用他换。” 朱肥油这才站起身来,突然伸手,在张昭的脸前一挥。 张昭顿时便滑下凳子,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向戎却像是看不见似的,只笑着站起身来,告辞而去。 向戎勾着头跑出门外,丝毫不搭理卢虞的问候,朱肥油也不看上一眼,只拖着鞋,又走到杜倦飞的对面坐下。 “辛捕头也是来放任务的?” 朱肥油突然而来,辛猿却也不惊慌,只笑着冲杜倦飞一努嘴。 “他来接任务,我就看着。” 朱肥油这才望向杜倦飞。 “诡手蝠王,西域乌荧派四大长老之一,八年前被丹水王爷两千骑闯山门,夺了你的血蝠剑,打得你走火入魔,靠饮血才能苟活。” 杜倦飞本是心中慌乱,可朱肥油一开口就是“诡手蝠王”四个字,却令杜倦飞放下心来。 待到朱肥油一句话说完,杜倦飞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当年本王负伤在身,这几年一直在寻找仇人的身份,终于让本王找到之后,仇人已死。 否则,本王定要灭他满门,以儆效尤!” 朱肥油嗤笑道。 “人家是当朝亲王,你一介武夫,灭他满门?” 杜倦飞已立稳了人设,这会儿更是怒目而视,恨不得下一刻,便要拔出剑来。 朱肥油却笑呵呵地在袖笼里一掏,竟掏出一个葫芦来。 这葫芦一打开盖子,便是浓郁刺鼻的血腥味。 “蟒血大补,请。” 杜倦飞疑惑地接过葫芦来,却不喝上一口。 一是因为,睚眦系统的惩罚时间还没到,二是因为,杜倦飞自己的怀里,就有一只昏迷的兔子正等着他。 三嘛,这朱肥油敌我不明,万一下毒了,那岂不是得赔一点生命值去? 朱肥油见杜倦飞谨慎的模样,也不在意,只笑着说道。 “我这儿的任务,有一次就能杀十个蟊贼的,也有刺杀皇帝老子的,你看,想接哪一个?” 杜倦飞瞥了辛猿一眼,冷哼一声说道。 “本王既不是痴傻得想独闯禁宫的憨货,也不是那等卑鄙小人。你随意说任务,让辛捕头选择便是!” 朱肥油掰着手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 “任务嘛,也有很多,只是啊,我一不知道你的武功,二嘛,你也没在我这儿挂号,这任务,我可不好给。” 杜倦飞做出一副猖狂的表情。 “你想试试本王的手?” 朱肥油笑道。 “你在我这儿挂个号,我就知道你的武功了,试手嘛,等有机会吧。” 杜倦飞顺着自己的人设,只斜着眼回以一声冷哼,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开口问话,才显得人设不崩了。 还好这时候,辛猿识趣地接上话来。 “不知朱掌柜这儿的号,该怎么挂才是。” 朱肥油听着“朱掌柜”三个字,脸色稍有些怪异,却转瞬之间便恢复如常。 “一颗人头就够。” 杜倦飞这才放下心来,暗自想着,只需要和辛猿一起,去捉杀个蟊贼强盗的,也就够了,这也简单。 可辛猿却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谁的人头?” 杜倦飞这才一愣,忙看向朱肥油。 正看见朱肥油伸手一指,手指的前方,正是门外的卢虞。 第四十二章 挂个号吧 杜倦飞眯着双眼,只看着朱肥油的脸,一声也不吭。 朱肥油也不发一言,只回以微笑。 门外的卢虞更是收尽了所有声响,一时间五叶客栈里,安静得好像掉根针都能听见似的。 最先耐不住气氛的,倒是辛猿了。 “卢寺鸯号称‘箭射天狼’,他的儿子,不是很好动吧。” 朱肥油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答道。 “卢寺鸯的箭术,也是沙场上练出来的,寻常武人,还真不能招惹他。” 杜倦飞听着这话,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门外的卢虞一眼。 朱肥油顿也不顿,只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不过嘛,我就想看一看,西域的高手,在咱们南地还算不算强。” 杜倦飞这边还没开口,朱肥油已笑着挥了挥手,之后便站起身来,走到刚才的桌子旁,一把将地上的张昭拽到了怀里。 杜倦飞扭过头去,看着朱肥油的动作,沉声说道。 “还有别的选择吗?” 朱肥油将嘴凑到张昭的脸上,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才单手揽着张昭,边向着客栈深处走去,便留下句话来。 “你可以选择只来吃饭,那只需要给饭钱就够了。” 杜倦飞看着朱肥油离去的背影,又转回头来,和辛猿对视了一眼。 辛猿的眼中却不露丝毫情绪,只开口问道。 “怎么样?” 杜倦飞自认也不是什么迂腐的滥好人,却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乱杀好人。 不过,就刚才卢虞那用箭问话的风格,一定也不是好人吧 杜倦飞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这种想法,到底是客观所想,还是因为自己想要杀他,而这样想的。 杜倦飞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却也不愿再想,只猛地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 “先看看这卢虞是个什么人吧。” 辛猿忙跟着杜倦飞走去,刚一走出门,便看到了十几个被绑着跪在地上的姑娘。 果然是歹人! 杜倦飞一念及此,心中也有了计较,卢虞却丝毫不知,看着杜倦飞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带来的美姬,忙笑着拽来一个姑娘。 “蝠王,请满饮此姬。” 杜倦飞不屑地冷哼一声,还没开口,卢虞已又上前两步,两手一抱拳,更将腰都弯了下来,做足了礼节。 “还没和蝠王好好见过礼。在下卢虞,特来请见蝠王。” 杜倦飞看着卢虞的模样,心中更腹诽了一句小人,嘴里也没留多少情面。 “你也配来请见本王?” 卢虞一愣,忙又把腰弯得更低了。 “蝠王莫怪,在下虽不值一提,可家父乃是边州卢寺鸯,不知……” 杜倦飞本正想着刚才朱肥油说的卢寺鸯,这会儿卢虞自觉地把话引了去,杜倦飞哪会不接上话去? “卢寺鸯,这人的名字,本王倒也听过,只是,他是个什么人,本王倒也不清楚。” 卢虞忙跟上话道。 “家父曾在军营执事,如今又独占一山,麾下千百弟兄,在这边州大地,当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了!” 果然在军中待过,那他和杜狮荟,会不会有所勾结呢? 自己要找的仇人,是不是那个卢寺鸯呢? 杜倦飞心中正暗自算计着,卢虞却像是等不及了似的,突然开了句口。 “蝠王?” 杜倦飞这才回过神来,忙轻咳一声便要开口,可杜倦飞的嘴一张开,便只喊出一个字来。 “啊!” 一只箭头状的铁器,从卢虞拱起的手底下显出身形,直按在了杜倦飞的肚子之上。 变故一起,辛猿忙抽出刀来,一刀劈斩而去,那卢虞却早已躲开,背上长弓更已拉成了满月。 辛猿一刀劈过,便面色紧张地看了杜倦飞一眼,手中的刀也慢了下来。 一眼望过,杜倦飞当即便回了一声。 “小心!” 面色惨白的杜倦飞,只喊出两个字,便摇摇晃晃地,站都站不稳了。 辛猿虽然紧张,可还是下意识地按着杜倦飞的话行动了。 辛猿的脸刚扭回去,一支箭矢便破空而来,箭前的劲风更已抚摸起辛猿的发梢。 辛猿忙一刀砍断飞箭,看着又已搭箭拉弓的卢虞,终于也生出了怒意。 微怒的辛大捕头,在听见杜倦飞的一声微弱的“出手”之后,便一步踏出,拖着佩刀便冲了过去。 佩刀在地上磨出了刺耳的声响,聒噪得正自己抠着体内箭头的杜倦飞,更难受起来。 可疼归疼,难受归难受,杜倦飞还是强撑着意识,也要将那支箭头生生地抠将出来。 否则,睚眦系统的治疗一起,自己肚子上的破洞复原之后,这箭头留在体内,自己还能活多久? 好像只过了一眨眼,又好像过了很长时间,杜倦飞终于将那沾满自己血肉的箭头抠了出来。 箭头已被自己的肉屑遮尽了本来面目,落在杜倦飞的眼里,却更添恼怒。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二十八。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一。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缓缓地翻动手腕,将那支箭头丢在地上,又长缓出一口气来。 现在,是非杀他不可了。 这口浊气暴露在天地之间,还未消散之际,杜倦飞已越过辛猿,冲到了卢虞的面前。 五年的荒岛历练,辛猿的尽心指导,杜狮荟别有用心的《荡寇爪》,再加上曹一元和郝染蓬动手时,给予杜倦飞的灵光一现。 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的所有生死逞凶的经验,加上辛猿的偶有点拨。 还位大典之后的这一个多月时间,趁着每个时辰要饮血的睡不好觉,杜倦飞已将自身的水平硬提了一大截。 虽说此时的杜倦飞,和曹一元郝染蓬之流还是有很大差距,可六百多点敏捷的进益之下,早已不是谁都能来撩拨的世子殿下了。 只论逞凶伤人的手段一道,杜倦飞已是从有王爵以来,最强的一任丹水王了! 这一冲一进之间,卢虞的长弓刚刚拉满,箭头处,便被杜倦飞紧紧地握在手中了。 卢虞的惊讶之色还未显在眼底,杜倦飞已停也不停地,借着前冲而来的劲力,将手中的箭向前推了去。 “噗”得一声闷响之后,这支箭的尾翎,已陷入了卢虞的右臂之上! 第四十三章 下药 五叶客栈二楼的一扇窗子里,打起赤膊的朱肥油看了看自己满是油光的手,脸上笑得甚是得意。 看了一会儿,朱肥油便摇了摇头,拍打起床上那还兀自昏迷着的张昭来。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撞飞而来。 房门还未落地,杜倦飞的身影已站在了朱肥油的身前,更是一爪已然按了过去。 朱肥油却不恼怒,直展臂一扬,将裹着被子的张昭扬到一旁,继而又左闪右躲起来。 随意错步,以快躲快,便躲尽了杜倦飞的所有攻势,可朱肥油却不还手,更还有余力笑着说道。 “《九耀连珠箭》都只有偷袭那一招,才伤得了你,看来,你有能力在我这儿接任务了。” 杜倦飞却只回以一声冷哼,继续乱爪抓去,直到一招落空,抓炸了屋里的茶几之后,杜倦飞才恨恨地开口回道。 “你敢对我下药!” 下药。 朱肥油“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刚才朱肥油起身之前的一挥手,正是用上了他独门的药术。 这药无色无味,杜倦飞毫无察觉的,便着了道,心里很正常的,便想着怎么杀卢虞了。 直到刚才卢虞那偷袭的一招,引动了杜倦飞的睚眦系统之后,系统治疗了杜倦飞的伤口,也将杜倦飞体内的药力给消解一空。 可杜倦飞还是顺从心意地攻了上去,直到乱爪抓得卢虞重伤之后,才突然回过劲儿来,这才想也不想地冲入五叶客栈,想要找朱肥油问罪。 乱爪抓过,杜倦飞自认六百多点敏捷所带来的速度,定是远胜眼前的这位大胖子,可一室之中的辗转腾挪,却远逊朱肥油一大截。 一个胖比肥猪的人,却比自己更加灵活,杜倦飞直越抓越气闷,终于在一招落空之后,停了下来。 杜倦飞停下动作,朱肥油却停得更快一些,先一步坐在了一张椅子上,这才拍着肚皮,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你们西域人都是阴险性子,我不下药,你要是不动手,我还看什么?” 杜倦飞听见“西域人”这三个字,终于想起了自己假借的身份,这才稍安定下来,强压着破口大骂的欲望,也找了张椅子坐下。 “朱掌柜,这件事,本王记上了。” 朱肥油不知问什么,听着这话竟先撇了撇嘴,才继续开口道。 “蝠王莫怪,咱们行走江湖,小心点儿,也不是错事吧。” 杜倦飞自知打不到这朱肥油,又见到朱肥油也不愿动手的架势,自然也不愿出手,只暗自估计着要怎么说话,才不影响自己诡手蝠王的人设。 正在这时,朱肥油突然从裤腰带里掏了一把,继而单臂前伸,直向着杜倦飞的脸颊而来。 朱肥油的这招出手,其速只比杜倦飞的出手,只快不慢,多亏杜倦飞心中还在警戒着,这才得以反应过来,忙乱爪抓去,想要拦下朱肥油的这一招。 爪影翻动,却像是有意识地规避着朱肥油的胳膊一般,总是跟不上这条胳膊的行进。 只这一伸臂的功夫,杜倦飞已下意识地瞪大了双眼,待到朱肥油的一只手稳稳地搭在杜倦飞的嘴前时,杜倦飞的双臂也停了下来。 紧接着,杜倦飞脸上的表情,便怪异了许多。 朱肥油的手中,是半个巴掌大小的小葫芦,葫芦开着盖子,血腥味一瞬间便浸满了杜倦飞的鼻腔。 朱肥油看着杜倦飞惊讶的表情,只似笑非笑地说道。 “距离你上一次喝血,就快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喝一次血,是规避睚眦系统惩罚的方式。 朱肥油怎么知晓的? 杜倦飞像是被点了定身穴一般,一动也不动的。 朱肥油见状,也不作势,便右臂一挺,直将手中的葫芦顶在了杜倦飞的嘴上。 杜倦飞还没回过神来,便习惯性地嘬了一口,将葫芦里的鲜血吸得干干净净。 待到吸过了血,杜倦飞这才回过神来,忙开口喝问道。 “你是什么人!” 睚眦系统,难道不只自己拥有? 两世为人,能在这辈子享受美好生活的基础,就是睚眦系统这张底牌,杜倦飞感触着刚起的这个念头,一瞬间冷汗便袭遍了全身。 还好,朱肥油的回话,听着不像假的。 “你这种血病,我曾经见过,刚才那一葫芦貂血,算是我的诚意。 咱们现在,能聊聊了吗?” 杜倦飞舔干净了嘴唇上的血渍,又装腔作势地“哼”了一声,这才点了点头。 “你说。” 朱肥油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笑着说道。 “卢虞既然要死在辛猿的手里了,那你的第一个任务,就去杀了卢寺鸯吧。” 好好聊的第一句话,便说得杜倦飞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朱肥油也不介意,只自顾自地说道。 “卢寺鸯的赏钱,是一百两金子,按规矩,我抽一成。你杀了卢寺鸯之后,不需要割首级或是怎么证明,消息我自会打探,你只需要歇一天,然后就能来交任务,换金子了。” 杜倦飞听着朱肥油越说越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忙拦着话道。 “除了金子,还有什么?” 朱肥油一愣,在抬起头来望向杜倦飞的时候,眼底里已满是笑意。 “不要钱,我这儿有的,你随意说,只要我不亏,都可以换。” 杜倦飞盯着朱肥油的双眼,安静了好半晌,才终于又开了口。 “我想,从你这儿得一个消息。” 朱肥油闻声一笑。 “那个和你有同样血病的人,我不能说,你换一个。” 杜倦飞还没开始问,已被朱肥油拦了下去,不由得微微一怔。 正在这时候,杜倦飞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毫无生气的女声。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二十八。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一。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一。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被杜倦飞抓伤的卢虞,终于在辛猿的刀下咽了气,杜倦飞听着睚眦系统的声音,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敏捷。” 这句话出口,换朱肥油微微一怔了。 不过,杜倦飞说过了这个词之后,终于想到,除了钱,自己还能要什么。 “朱掌柜,你的轻功身法,很敏捷。” 第四十四章 接个任务 “朱掌柜,你的轻功身法,很敏捷。” 半是不让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敏捷”引起朱肥油的怀疑,另一半意思,也是杜倦飞真的觉得,朱肥油的轻功很吸引自己。 不过,江湖险恶,一招玄奥的轻功身法,可是行走江湖的傍身之际,杜倦飞也没真的期望朱肥油能认下这句话。 可朱肥油却让他失望了。 “《勾连步法》,换一百两金子,倒也不亏。” 杜倦飞一愣,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句。 “真的?” 朱肥油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真的。你要真想换,等你杀了卢寺鸯,我把《勾连步法》的修炼方式写给你。” 可朱肥油这般大气,杜倦飞却不敢应下了。 上一次教过自己武功的人,可是杜狮荟。 之后在还位大典上,琴剑姑娘因为知道自己的落招点,拦得自己寸步难进,若不是琴剑姑娘不愿意伤及自己,现在,自己可能都要三世为人了。 杜倦飞正想着,朱肥油却不愿等他回话,只笑眯眯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爬到床上,开始剥起张昭的鞋袜来。 待到一条勾画着“张”字的腰带被丢到杜倦飞的脚下时,杜倦飞才终于开了口。 “好,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下,轮到朱肥油不敢相信了。 “你确定?我看你的轻功,可比我《勾连步法》练到极致,还要快上几分啊。” 原来,他看着自己的脚程快,这才对他自家的轻功不怎么看重。 杜倦飞想明白了其中原委,这才放下心来,自然也不会解释自己的速度,只因为睚眦系统带来的敏捷,而和什么轻功身法一点关系也没。 “本王以轻功闻名,自然对别家轻功有兴趣,这与你无关。” 朱肥油这才点了点头,不再看杜倦飞,只将嘴凑到张昭的脸上,嘟囔着说道。 “那就这样,你出门往南,卢寺鸯的闻宾山,就在南边八十多里地外。 等卢寺鸯死了,你再回来就行。” 杜倦飞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更装腔作势地拿足了架子,这才返身离去。 辛猿正在五叶客栈的门外持刀而立。 杜倦飞还没走出客栈的大门,那名叫甜甜的猴子先跑了过来,三两步爬到杜倦飞的肩头,做作地吸了一大口气,又学着人似的干呕起来。 杜倦飞早习惯了甜甜对自己饮血的嘲讽,这会儿习惯性地抓着甜甜的尾巴,将它丢开的同时,脸上却挂着止不住的笑意。 辛猿见状,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怎么说?” 杜倦飞瞥了眼卢虞的尸首,笑着回道。 “杀了卢虞,去杀他爹。” 辛猿微微一愣,忙又笑了起来。 “可以。卢寺鸯值多少钱?” 杜倦飞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 杜倦飞点点头,又摇摇头。 “值一百两黄金,不过,我不要。” 辛猿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 “是啊,你家大业大,看不上这黄白之物。” 杜倦飞也不反驳,只笑嘻嘻地迈开大步,向着南方走去。 “是啊,本王家大业大,还真是视金钱如粪土!” 辛猿看了眼卢虞的尸首,也不想着掩埋,只跟着杜倦飞走去,只有甜甜还在“吱吱”的叫着。 两人都不知道,在他们走后不一会儿,朱肥油边系着裤腰带,边从窗口跃下,一把拽起卢虞被抓烂的尸首,不知往何处去了。 这会儿,绿林豪盗频聚的五叶客栈中,只有正翻着白眼,有进气没出气的少年张昭,倒在一床血泊中。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八十多里,不赶路的情况下,杜倦飞二人直走到夜半,也还离闻宾山有三十多里。 不过杜倦飞也不在意,和辛猿结伴而行这种事,虽说睚眦系统的惩罚还挂在身上,可也足够惹人了。 佳人相伴,无俗事烦心,还真是舒坦啊。 杜倦飞一边感受着通体的轻松,一边抬起头来,透过越来越浓的夜雾,依稀认出了天边的明月。 这辈子的第一晚,那月亮是圆的还是弯的来着? 从荒岛上回来之后,杜倦飞的脑子里,想的事也越来越多,这会儿和辛猿无言地并肩而行,杜倦飞的脑子竟不再乱想了。 轻松些,才是人生嘛! 杜俊飞越走越轻松,也越走越痛快,正在这个时候,前方的拐角处,突然走出了一个老汉来。 浓雾里走出个人,直吓了杜倦飞一跳,忙上下打量起这人来。 这老头子,背驮得像是背了口锅一般,手里提着个用棉布罩着的竹篮子,篮子上,还放着几枚铜钱。 “嘿,老汉儿,你篮子里是什么?” 真是坏人见多了,走夜路竟然被一个卖完东西回家的老头子吓了一跳。 杜倦飞腹诽了自己一句,生怕被辛猿点破自己的怂样子,忙装作大感兴趣地问了问人家卖的什么货。 那老汉挤出一张满是皱纹的笑脸,晃着竹篮子说道。 “冰糕,大热天的,公子来一个吗?两文钱一个。” 杜倦飞刚点了点头,背后的辛猿便快步走上前来,摸出几枚铜钱,换了两块冰糕,边递给杜倦飞,边说道。 “我请你吃冰糕,等会儿,你请我住店。” 杜倦飞笑着接过这块冰糕,正准备好好看看这上辈子常吃的,上辈子却还没见到过的消暑圣物,那边辛猿已笑着咬了一口。 杜倦飞看完了冰糕,正准备尝尝口感之时,辛猿却突然干呕了一声。 杜倦飞瞥了眼辛猿手中,那刚咬了一块的冰糕,嗤笑道。 “怎么,就这么难吃?” 辛猿扭过头来,正要冲着杜倦飞挤出一张笑脸,谁知嘴刚咧开,突然喷出了一口白沫。 杜倦飞一愣,还没从刚才的轻松之中拔离出来,辛猿竟一头倒在了地上,压得甜甜“吱吱”的乱叫起来。 杜倦飞终于回过神来,也不去扶辛猿一把,便看向了那个卖冰糕的老汉,还没吃上一口的冰糕也丢在一旁,双手皆已勾成爪状。 那老汉不动,杜倦飞也不动,二人只看着甜甜终于爬出身来,“吱”了一声之后,便扑向了那老汉。 可甜甜刚向前扑了一步,那老汉看也不看,只随意一伸手,便捉中了甜甜的脖颈。 杜倦飞也同时动了,利爪顷刻间便来到那老汉的身前。 爪还未至,劲风先扯烂了那老汉的脸皮。 破败的脸皮之下,是一个中年汉子的模样! 第四十五章 向捕头 利爪未至,爪风先扯烂了那汉子的脸皮,正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向戎。 杜倦飞见之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手指已触碰到了向戎的额头。 “嗤”得一声闷响,连带着一把血水飞扬而起,直洒落在杜倦飞的脚边。 杜倦飞一招得手,心中却更加疑惑了,忙后撤几步,警惕地盯着向戎。 向戎倒是不显紧张,只揉着额头,不住地“哎呦”起来。 二人对立了片刻,杜倦飞终于耐不住心头的慌张,忙去扶起辛猿。 可辛猿却昏迷不醒,嘴角的白沫还在流着,人却连呼吸都微弱不清。 就在杜倦飞抱起辛猿的同时,向戎终于丢开甜甜,又掏出了一片白布,裹在了头上,这才冲着杜倦飞开了口。 “药下多了点,不过也没什么大碍,最多两个时辰,也就醒了。” 杜倦飞听见这话,又恶狠狠地盯上了向戎。 向戎却像是察觉不到杜倦飞的虎视眈眈一般,只继续说道。 “本来我是想弄昏了你,再和辛捕头聊上两句的。不过,看你们俩的关系,和你聊,也是一样了。” 杜倦飞这才抚平了呼吸,得以开口说道。 “你是谁?” 这话问完,向戎的腰板便挺直了些,衬得他背后的罗锅假得一眼便知。 “我朝曾评出‘心想事成’四大护国神捕,向某不才,位列其一,只在辛捕头之下!” 四大神捕之一,却连自己的一爪都躲不过? 杜倦飞这般想着,脸上也露出了不信的神情。 向戎却不加以解释,只伸手遥指南方。 “卢虞死在你的手里了,卢寺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杜倦飞缓缓放平了辛猿,站直身体说道。 “卢寺鸯也要死,你若是无事,可以走了。” 向戎一愣,紧接着便冷哼了一声。 “哼,我的这个任务,可是想让他亲自出马的,他就交给你,也真是放心。” 杜倦飞听着这话,更是有些费解了。 “杀卢寺鸯的任务是你放的,那你拦我做甚?” 向戎不屑地回道。 “本捕头镇守一方,自然要护一方太平,卢寺鸯不算什么,不过,他背后的人,我想要钓出来。” “他背后的人?” 向戎看着杜倦飞的脸,微笑了好一阵子,再开口时,却还是不加以解释。 “蝠王和丹水王府有怨,不知这仇,蝠王愿不愿意和人连手去报呢?” 杜倦飞听着“丹水王府”四个字,还以为这向戎欲图自己,下意识地便喝问了一句。 “本王的愁怨,与你何干?” 不过,向戎的下一句话,却令杜倦飞对他消尽了顾虑。 “卢寺鸯背后的人,如果向某所猜不错,当是上任丹水王杜忠义之子,杜狮荟!” 杜倦飞摇了摇头,收拢了戒备的姿态。 “上个月丹水王还位大典上,杜狮荟死了,你不知道?” 谁知这话还没讲完,向戎已猛地开口拦道。 “不可能,三天前杜狮荟的踪迹还在闻宾山显现!” 这话直说得杜倦飞呆立在当场,眼睛瞪的浑圆。 杜狮荟没死? 一念之间,自己的惩罚,心中的猜测,还位大典时的疑惑,全都烟消云散了。 如果杜狮荟没死,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自己的惩罚,定是因为,杜狮荟本尊出手。 那天的有惊无险,算是因为,杜狮荟并未尽全力。 杜忠义的大义灭亲,更是因为,那不是杜狮荟! 想到这里,杜倦飞还未回过神来,一支响箭,便带着破空声插在了他的脚边。 杜倦飞下意识地,顺着响箭的来路望去,正看见满天飞箭,像是落雨一般飞来,直遮尽了本就不亮的钩月。 杜倦飞忙一把拽起辛猿,便趟着箭雨向一旁躲开,身形极快,总算没被万箭伤到。 在箭雨稍停的时候,杜倦飞已站在长街的拐角处,正要扶着辛猿躺在地上,再作打算。 是救出向戎,还是前去追敌,亦或是远遁千里,杜倦飞还没想好。 可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突然响在了杜倦飞的头顶。 杜倦飞忙抬头看去,正看见一个似是矛尖的物件,连着棍子劈了下来! 一杆长矛从天而降,当头砸落在杜倦飞的头顶之上。 以矛作棍,抽打得风声刚刚响起,杜倦飞已摇晃了两下,便跟着头顶流下的鲜血,一同砸在了地上。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二十七。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二。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缓缓睁开眼,正看见一个头戴斗笠的矮个子,背对着自己。 这矮个子的手里,正用来戳挑辛猿的,赫然便是自己闭眼之前,恍惚间看见的那杆长矛。 见到了这又耗费自己一点生命值的长矛,杜倦飞终于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爬起身来,便直撞向前去。 那矮个子像是背后长了眼似的,也不回头,便横矛一甩。 矛尾正撞在杜倦飞的头顶之上,“啪”得一声,直把杜倦飞抽到了一旁的墙面上。 接连两次负伤,杜倦飞也是心生惊怒,正忍着疼痛,想要在睚眦系统的治疗之后,想一个不被他发觉的偷袭方法再动手。 可睚眦系统的声音还未响起,那矮个子突然拄着长矛,借势转了个圈,一脚踢在了杜倦飞的胸前。 这一脚,踢得杜倦飞七荤八素的,身子稳稳地贴在墙上,更是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那矮个子毫不停顿的,刚一落地,便捉矛前伸,一矛稳稳地戳在杜倦飞的心窝之中。 “砰。” “砰。” …… 心跳声戛然而止,杜倦飞一口气提不上来,脖颈处已憋出了青筋。 眼前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黑了。 正在这个时候,杜倦飞突然惊讶的发觉,眼前这长矛客的面容,竟然和那卢虞一般无二。 除了身高,这矮个子,赫然就是卢虞! 死而复生? 在杜倦飞的精神世界中,卢虞的面目刚一显现,自己的眼皮便重重地落了下来,遮尽了所有的一切。 在下一刻,便是睚眦系统的声音。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二十六。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二。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忙睁开眼帘,眼前,却还是卢虞。 第四十六章 武痴卢嘉 “你醒了。” 听见这声音,杜倦飞才终于明白,眼前的卢虞,并不是死在自己手里的那个卢虞。 “你是谁?” 那矮个子却不回答,只笑着一甩长矛,转过身去。 杜倦飞这才察觉,自己竟被绑在一匹白马背上。 自己的两边,是被绑在马背上的辛猿,和被扒成赤膊,拴在马后的向戎。 而自己的身后,乌泱泱的披甲人队伍,直入夜雾,看不见尽头。 按大阳朝律法,除朝廷之外,任何人私配甲胄,只要上百,便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但只这一支队伍,怕不是就有不下两百个披甲人。 杜倦飞越想越心惊,正在这时,前方那矮个子突然扭过头来。 “你这是龟息法,还是什么,总不能是起死回生吧。” 杜倦飞一愣,看着眼前那毫无顾虑的笑容,下意识地便要开口唬上两句。 “本王的神功,也是你能窥见得了的?等一会儿,本王派内子弟来了之后,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西域神技!” 那矮个子听见杜倦飞的“派中子弟”要来,却也不惊慌,只笑着一挥长矛,遥指着后方的向戎。 “向捕头,你给我说一说,这西域诡手蝠王,是个什么人物。” 此人对向戎毫不留情面,向戎却也不加以反抗,听着这人的话,更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诡手蝠王,轻功卓绝,五十六路《诡手快剑》专打人身百穴,乃是西域乌荧派四大护教长老之一,乌荧派中,大概有两千多人。” 杜倦飞听着这话,不由得暗自赞叹起这看似无用的向捕头来。 诡手蝠王的身份,辛猿告诉自己的时候,也只说到乌荧派为止,查不清楚乌荧派的量级,可这向戎,却一张嘴,便是“两千多人”。 果然有其擅长之处,再加上眼前的敌人也口称“向捕头”,看来,这“四大护国神捕之一”的身份,倒不怎么假了。 杜倦飞这思虑着,那矮个子却又笑了起来。 “嘿嘿,四大长老,两千多人,不够看啊。” 杜倦飞闻声一愣,毫不知晓这矮个子是凭仗的什么,才敢如此作势。 可下一刻,杜倦飞便明白了,也开始惊怖起来了。 “八百里闻宾山,连接‘阳’‘平’两国,地大物博。 山中聚义厅上,三大山主纵横世间,别说你四大长老,就是整个西域,也不见得有人能胜过他们。 还有什么乌荧派,嘿嘿,我闻宾山子弟,南岭五千,北岭五千,东路口有一万,西路口有一万。 巡哨的,不下四五千人,把门的,也有一万来个。 再加上后勤,火头,杂七杂八加起来,八百里闻宾山,可藏了四万七八千人。 蝠王阁下,你觉得,你们乌荧派倾巢而出,能破得了我山门吗?” 四万七八千人! 据杜倦飞所知,丹水王府的私兵,最多也不过四千,真个边州的兵力,也就堪堪五万。 这一个闻宾山上,就能比得了边州大地的所有兵勇? 杜倦飞怎么也不敢相信,可那矮个子的语气之中,却满是实话实说的猖狂。 杜倦飞忍不住地咽了口口水,强装出了一副淡定的模样。 “井底之蛙,以为吓得住本王吗?” 这话一出口,那矮个子像是来了兴趣一般,竟长笑着跃下马背,长矛遥指向杜倦飞的眉心。 “不服?下来,咱们再过过手。” 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披甲人早碎步跑来,割断了杜倦飞身上的绳子。 配合如此默契,看来干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杜倦飞见那矮个子如此模样,心底倒是有些怂了,只坐在马背上揉着手腕,怎么也不敢下马。 “你想偷师我派武艺?哼,本王岂是三岁孩子!” “偷师?” 那矮个子闻声一笑,手中的长矛也不住地舞起花来,一看便是浸淫枪法许久的架势。 “我卢嘉,需要找你偷师?” 卢嘉? 杜倦飞咂摸着这个名字,沉吟一声回道。 “卢山主的名号,本王也是听过的,今日,咱们两人在此争斗,若是引来朝廷兵马,谁都讨不到好去吧!” 卢嘉听着杜倦飞的话,笑声中也渗出了些许不屑。 “首先,我只是闻宾山上一个小将而已,就算是我爹,也只排成第三山主,你听过我的名号,那可真是奇怪了。 二嘛,朝廷一州的兵马,也就堪堪比得上我山而已,现在来点人,我还真是不怕。” 卢嘉说到这里,长矛的毛尖突然指向了杜倦飞。 “第三,我胞弟卢虞的尸首,还在山门前挂着,诡手蝠王,咱们俩,已是不死不休的境地了!” 卢虞的尸首,被挂在闻宾山的山门之外了? 一念及此,五叶客栈,朱肥油,今夜的飞来横祸,全都清晰了。 朱肥油害我! 杜倦飞恨不得,当即便袭杀朱肥油而去,可卢嘉的长矛,已挥舞了起来。 “来,战个痛快!” 一声狂笑过后,卢嘉脸上的癫狂,直逼得杜倦飞不敢与之对视。 杜倦飞的小腿肚子,都忍不住抖了起来,怎么也想不明白,则卢嘉怎么就想着半道里和自己交手了,难道这人,是个武痴不成? 还真被杜倦飞想对了,卢嘉这武痴的名号,在闻宾山中,也是人人都会念叨两句的。 武痴卢嘉,看着杜倦飞不愿动手的磨叽样子,终于耐不住性子,猛地一矛刺了过来。 杜倦飞虽说惊慌,可也做足了准备,眼看着这一矛挥来,便一拍马背冲天而起,堪堪躲过这一矛。 一矛挥在空处,矛上裹挟的劲风竟生生撕裂了马鞍,痛得那匹白马不住地嘶鸣起来。 卢嘉却停也不停,左手向前一握,长矛便接上一记上挑。 杜倦飞人在半空,正是将要下坠之际,突然瞥见长矛挥来,忙瞅准了位置,一脚踩在矛杆之上。 六百多点敏捷在身,杜倦飞全力施为之下,像是没有重量一般,竟踩着长矛向前走了几步,一脚踩在了卢嘉握着矛的左手之上。 脚下的手指还没回来劲力,杜倦飞的另一只脚已高高抬起,正踢在卢嘉的下巴之上。 一声闷响,随着一大口口水,从卢嘉的嘴里喷了出来! 第四十七章 生死一线 一脚踢过,卢嘉的身子刚刚开始向后仰去,杜倦飞便已借力飞退,一把拽起旁边的辛猿,便要逃离而去。 乌泱泱的披甲人,一个动弹得都没有,任由杜倦飞踩着他们的头顶跑开,像是不准备加以阻拦似的。 杜倦飞虽说疑惑,可全力狂奔之下,也是不敢稍停。 夜雾更浓了。 正在这时,一阵破空声突然响在背后,杜倦飞也不敢回头,忙顺势向旁一躲。 长矛擦着杜倦飞的腰肋而去,矛上裹挟着的劲风,更是撕破了杜倦飞腰间的衣衫。 万幸,并未碰到自己。 杜倦飞刚起了这么个庆幸的念头,长矛的另一边,竟突然显出一只脚来。 这只脚从后而来,一下踢在矛杆之上,将长矛踢得直撞向杜倦飞而来。 好快的身法! 还好,六百多点敏捷之下,杜倦飞的速度也不算弱,刚一看到那只脚,便已作出了躲闪的动作。 一矛横飞,从杜倦飞的头顶而去,却拽下了杜倦飞头顶的发冠。 青丝散开,看着狼狈至极,杜倦飞的心里,却只有庆幸。 接连躲过两次致命一击,纵是强敌还在,杜倦飞也是忍不住自夸了一句。 可心底的这一句话还没夸完,头顶的长矛竟又急转方向,猛地砸落而来。 透过自己这一头青丝,杜倦飞都没看清,那长矛是为什么改变的方向。 可那长矛却不对杜倦飞解释,只毫无情绪地当头砸下,将飞扬的青丝全按在了杜倦飞的脑门之上! 这卢嘉的动作,也忒快了点。 杜倦飞就地一滚,摇摇晃晃地,终于还是站起身来。 速度一块,劲力倒有些不够了,之前那当头一棍,能砸得自己当场身亡,此时这一棍,却只能让自己眼前模糊而已。 眼前模糊,看不清人影,可杜倦飞还是向前冲去,手勾成爪状,其势一往无前! 这几年的相处,杜倦飞早了解了身上的睚眦系统。 自己受伤之后,依据自己的伤势强弱,睚眦系统自动治疗伤势的时间,也是或快或慢。 而在这个时间之内,自己不管受多少伤,睚眦系统都会一次性治疗痊愈。 算是要占个睚眦系统的便宜,这些年里,杜倦飞每每受伤之后,本是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赶的心思,杜倦飞便都会再拼一次,这次也不例外。 爪影翻飞,迅捷无比。 虽说杜倦飞脚下的姿势有些凌乱,只靠着速度强撑,可手上的爪功,却也像是那么回事了。 翻飞的爪影,罩尽卢嘉的头颅,却满是虚招,真正是杀招,却是正对咽喉。 卢嘉的长矛还在头顶。 卢嘉的双手握着长矛。 卢嘉的双脚正扎着马步。 毫无阻拦的,杜倦飞的手指,已堪堪触及卢嘉的脖颈。 中了! 杜倦飞眼前一亮,任由前冲的惯性,带着自己继续继续向前,杜倦飞的全部心力,都落在了自己的右手中。 握拳。 握拳。 握拳。 勾手成拳,这一下,便要抓碎他的咽喉了。 握拳! 生死一线,想象中抓碎咽喉的声音,却一点也听不见。 天地之间,只有一声长矛刺入皮肉的闷响。 “噗嗤”! 杜倦飞还兀自握起了拳头,可一双眼,却不敢置信地落在了自己的胸腹之间。 这一矛,到底是怎么来的? 卢嘉不知何时,已蹲在地上,待到杜倦飞胸口的鲜血,喷了他一脸之后,才缓缓站起身来。 “来,让我再看一看,你是龟息法,还是什么障眼法。” 杜倦飞听着卢嘉的调笑,缓缓抬起头来,可还没看见卢嘉的面容,便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长矛从皮肉中剥离出来,又炸起一团美丽的血花。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二十五。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二。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缓缓地睁开眼,还没得以视物,便先听到了一声狂笑。 “将军智计无双,果然算无遗策!” 杜倦飞猛眨了几次眼,终于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卢嘉一手甩着长矛,一手揽在一个披甲人的肩膀上,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强敌还在,杜倦飞连忙爬起身来,便要再有动作。 可卢嘉却并未冲将而来,只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嘴里说道。 “你这龟息法,时间也忒长了点,老子差点就将十两银子输给二狗子了。” 旁边的那披甲人忙跟上话来。 “可惜,最后还是将军赢了,那十两银子,就从小的月奉里扣吧。” 二人聊笑得旁若无人,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杜倦飞满心惊慌,竟是偷偷暗喜着,这卢嘉看不上自己,还想着他能把自己放了。 可卢嘉的下一句话,便打破了杜倦飞的想法。 “来,我想到了一个,能破了你龟息法的方式。” 话音刚落,长矛已来。 杜倦飞忙就地一滚,拽着辛猿便没命地向前跑去,这会儿更是用出了十二分的气力,脚下更快了些。 可和刚才一样的,凛冽地破空声还是在自己的背后响了起来。 杜倦飞忙又向旁躲去,可杜倦飞比刚才更快,那长矛好像也快了一分。 这一撞,杜倦飞虽然躲过了腰腹,却没躲过胳臂。 “咔”得一声脆响,杜倦飞的手臂顿时失力,手里拽着的辛猿直被甩出老远。 杜倦飞大惊失色,忙要拦下辛猿,可手臂的疼痛,却影响了自己的重力。 杜倦飞刚窜出一步,便左脚踩右脚地,直向前趴倒而去。 而卢嘉的身影,却带着狂笑,从自己的头顶窜过,凌空握住长矛,便已矛作棍,狠狠地抽打在了辛猿的背上。 昏睡不醒的辛猿,自然不会加以躲避,直被这一矛抽飞而去。 辛猿还未落地,卢嘉赶在了她的身下,倒持着长矛,又是狠力一戳。 矛尾触在辛猿的尾椎骨上方,劲力透体,直在辛猿的丹田位置炸出一团血花来。 武人被打坏丹田,只有一种结局。 内力全失,武功尽废! 辛猿还未清醒,便不住地呕起了血,血水不停,比杜倦飞眼框里挤出的泪水还要多。 “辛猿。” 杜倦飞哑着嗓子,终于来得及喊出一句。 可“猿”字刚落,那长矛便又显在了杜倦飞的眼前。 第四十八章 心猿归正 长矛正对杜倦飞的眉心而来,却在快触碰上时,猛地向旁一拐。 直插在了杜倦飞的左肩之上。 下一刻,卢嘉狞笑着一挑长矛,竟生生扯下了杜倦飞的一条手臂! 手臂飞起,还未落地之时,那长矛便又倒转了方向,直插在了杜倦飞的后心之上。 长矛裹挟着劲力,毫无阻滞地穿透了杜倦飞的心脏,“啪”得一声,入土三分。 杜倦飞疼得瞪大了双眼,不自觉地高昂起头颅,却正看见了卢嘉的一口白牙。 “你的龟息法,还能不能用啊?” 听着卢嘉的笑声,杜倦飞的眼皮还没闭上,眼前的景色便归于黑色。 墨一般的黑色。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二十四。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二。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还没睁开眼,便下意识地手掌撑地,想要爬起身来。 可左边毫无借力之处。 杜倦飞直摔倒在地上,这才睁开眼来,正听见几声“吱吱”的狂叫。 甜甜的脸上,像人一般的满是焦急。 自己的左肩之下,空落落的。 杜倦飞跪坐起来,先是搓了搓自己左肩下,外袍的裂痕,也不敢去碰触自己的断臂位置,又看向了一旁的地上。 自己的断臂之上,满是脚印的脏灰。 杜倦飞的眼眶里,已盈满了泪水,终是也经历过生死,总算没哭出来。 杜倦飞抬起脑袋,深吸了一口长气,终于爬起身来,缓步走向自己的断臂。 甜甜也是通人性,这会儿已不再叫唤,只一动不动地看着杜倦飞。 几步距离,杜倦飞直走了好半晌,才走到断臂旁,蹲下身子,可又不敢拾起它。 睚眦系统能治疗己身,可是,现在自己醒了,但是断臂却并没有长出来。 可能,自己之后,就只剩这一条胳膊了吧。 杜倦飞蹲在地上,东看一眼,彤日还未升起,西看一眼,弯月还没离去。 杜倦飞就这样蹲着,直看到明月无踪,这才收回了目光,缓缓站起身来,又望向了南方。 这一眼,杜倦飞终于忍不住嘴唇一抖,泪水便再也留不住了。 睚眦系统,又有何用? 自己打不过卢嘉,更别提去闯闻宾山了。 丹水王爷,又有何用? 自己连辛猿都保护不了,她已经废了武功,现在生死不知。 那自己再世为人,又能怎么样呢? 美好的生活,一直来不了,自己还挂上了系统的惩罚,只能喝血保命,现在还断了一条胳膊。 杜倦飞越想越觉得苦涩,恨不得就这样站着,一直站在睚眦系统的惩罚耗尽自己的生命值才好。 可突然间,杜倦飞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喝血保命,喝血保命。 自己的嘴边,怎么有血腥味? 杜倦飞忙舔了舔嘴唇,熟悉的血腥味更浓了。 自己死后,还有人在喂自己血? 不对! 杜倦飞忙扭头看去,果然,甜甜的胳膊上,鲜血正把它的猴毛沾成一团。 甜甜脚边的地上,一条死蛇外露的尖牙上,还沾着血迹。 杜倦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单臂抱起甜甜,这才看清楚,甜甜胳膊上的积血之下,伤口像是被利器摩擦出的一样。 它就用一条蛇的尖牙,硬生生地摸出了伤口,又喂给自己血喝! 杜倦飞不敢置信地看着甜甜,甜甜却像是知晓他的情绪一样,竟伸出胳膊,轻轻地摸了摸杜倦飞的脑袋。 这一摸,杜倦飞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便是直到天色大亮。 杜倦飞终于收拢了哭声,又喘了老半天的粗气,这才对着甜甜挤出一张笑脸。 “你都不愿我死,我又怎么能求死呢。” 甜甜虽然听不懂人话,可也能看见杜倦飞的笑脸,这才拍了拍杜倦飞的脸颊。 杜倦飞也不管甜甜能不能听懂,只继续说道。 “我可是菩提祖师的徒弟,你的师弟啊,悟空师兄,谢谢你救了我!” 杜倦飞笑得癫狂起来,却还是轻轻地将甜甜放在地上,这才猛地站起身来。 “不过啊,你能跳出三界外,我却还在五行中。” 这话说的,就算甜甜能听懂人话,也听不懂这一句的意思了。 不过,这会儿的杜倦飞,明显是在对自己说话了。 “五年,整整五年,我都只想着,以后能有一个美好的生活。” “不用多有钱,不用多厉害,我只想看看这个世界,可能,做点小生意,再娶个媳妇,让她陪着我游历这个世界,也就是了。” “后来啊,我成了丹水王世子,我也没想太多。” “世子嘛,我不去争位置,当个游山玩水的富家翁,娶上个三妻四妾的,这辈子也就足够爽了。” “可惜啊,这么多事,我成了丹水王爷。” “嘿嘿,我成了丹水王爷。” “还位大典之后,我的梦想,便是解了睚眦系统的惩罚,之后借着王爷的身份,陪着辛猿一起,领略这个世界的山川美景,再出点风头,赚个青史留名不成,也要挣个百姓爱戴嘛。” “可是,我的身份越来越好,但是越来越简单的梦想,却越来越难以实现了。” 杜倦飞看着南方,安静了好一会儿,又转过头去,望着北方呆了一会儿,这才勾下头,看着甜甜说道。 “现在,我想要杀了朱肥油,再去找甜甜。” “要是死在闻宾山上,算我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若是救了辛猿跑出来了,我们就直接上京城去,拼得那劳什子王爵不要,我就不信,这大阳朝的皇宫,还挡不住一个山上的贼寇了。” “要是,辛猿死了,我没死。” “要是那样,我会代替她,好好地活下去!” 辛猿在,投身大阳朝皇宫,以后一房一床,管它财宝虚名。 辛猿不在,行侠大阳朝天下,我就是她。 情绪的大起大落,终于打碎了杜倦飞心里的业障,两世为人的错乱,终于变成了人生在世的不称意。 杜倦飞眼中的这个世界,从“第二世”,变成了“大阳朝”。 杜倦飞,真的来到了这个世上。 辛猿生死未卜。 杜倦飞心猿归正。 “甜甜,咱们走吧。” 第四十九章 观战 杜倦飞一路向北,直走了四五十里路,却怎么都看不见五叶客栈。 甚至,直到现在,杜倦飞脚下的地,还是青砖土瓦,并不是五叶客栈周围的那种沙草地。 杜倦飞这才反应过来,在自己被卢嘉一矛挑杀之后,自己被绑在马背上醒来之前,这一行可能是转了方向。 可杜倦飞也不气恼,只就地坐下,单臂抚摸起怀里的甜甜来。 既然已安排好了自己的前路,那早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关系了。 杜倦飞放空了精神,斜靠在一旁的大树上,什么也不想。 可就在这时,前方突然跑来一个姑娘,后面跟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这一老一少,边跑边打,胜负之相明显。 杜倦飞此时无心多事,便把身子又蜷了蜷,眼睁睁地看着那姑娘一招失手,被打倒在地,却也无动于衷,只等着那两人无心顾及之时,自己再转身离去。 那两人也没发现杜倦飞,只又连对上三五招,那姑娘终于一口血喷了出来,再无力还手。 那老者也不再进招,只狞笑一声,开口说道。 “汤洁儿,你还真以为,能跑得出老夫的手掌心吗?” 正在这时,杜倦飞突然眼前一花,一个精瘦的汉子不知从何而来,正落在汤洁儿的身前。 这速度,都快赶上自己了。 杜倦飞一念及此,也对着前方留了留神,想要看一看,那个速度快赶上自己的汉子,是怎么出手临敌的。 要是有用,自己去闻宾山的时候,可能成功率也高一点不是。 这汉子的速度,落在杜倦飞的眼里,是稍逊自己一筹,可都那老者来说,却足够出其不意了。 那老者忙后退一步,身形倒滑,直退出了三五尺的距离。 那汉子不吭一声,也跟着进了一步,后发先至,稳稳地落在了那老者身前一步之外。 杜倦飞眯了眯眼,心里估算着,以自己的速度,要想做到这一步,也是手拿把抓的事儿,可怎么去估算敌人的落脚,这倒非自己能为了。 这汉子看来武功不弱,眼力也高。 杜倦飞这般想着,那老者已站稳了身形,厉声呵斥了起来。 “张伯文,老夫和汤洁儿比武,与你何干!” 张伯文,这汉子姓张啊。 没来由的,杜倦飞又想起了五叶客栈中,被向戎留下的张昭。 他们俩都姓张,那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杜倦飞正想着,张伯文一句话回过,便伸手一捞,抓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掷了去。 “胡伟老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胡伟应变倒快,在张伯文的话音刚起之时,便向后翻了个筋斗,再站起身来时,也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丢了去。 两块石头,像是两件暗器似的,撕扯起“呼哧”的风声。 杜倦飞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生怕那两块石头撞上之后,炸出的碎屑会伤及自己。 谁知道,这两块石头一撞之下,竟像是两把泥土一般,只软绵绵地粘在一起,又毫无力道地砸在了地上。 紧跟着,杜倦飞便闻见了一股恶臭味道。 杜倦飞一闻之下,便知是毒,正要起身逃窜之际,甜甜却拽着杜倦飞的衣领,像人一般地摇了摇头。 杜倦飞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时,便感觉到了,周身并无异样。 原来,这甜甜久浸毒道,已是百毒不侵之体,杜倦飞喝过了它的血,也暂时有了免疫毒素的能力。 虽然这能力过不了几天便会消散,可眼下倒是不用怕了。 杜倦飞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可耳边突然传来的一句话,倒是帮他解了疑惑。 “你喝了辛捕头家的猴子血,就算挡下了现在的毒,可也当不过日后,辛捕头的刀啊。” 杜倦飞一惊,忙回头望去,正看见一杆通玄银白的长枪。 长枪之后,是一名个子不高的年轻人。 矮个子配长兵器,杜倦飞一见这种扮相,恍惚之间,还以为是卢嘉又来,忙单臂抓了过去。 那年轻人也不慌乱,只单手迎来,枪出极快,一瞬之间,枪头便顺着杜倦飞手腕折了过来,将杜倦飞的整条右臂都箍得动弹不得。 枪头也搭在了杜倦飞的喉前。 “你是什么人?” 可杜倦飞却无心回答,他的心里,只盈满了一个念头。 这人出手的招法,和卢嘉虽然不像,可他们出手的速度,却是相差无几。 可是,为什么自己看不清卢嘉的落招方位,却能猜得出他的出枪落点呢? 杜倦飞这边惊讶得一言不发,怀里的甜甜却乱叫了起来,更是挡在了这年轻人的长枪之前。 这年轻人见到甜甜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长枪一收,便靠着杜倦飞坐了下去。 “诡手蝠王?” 杜倦飞这才回过神来,忙点了点头。 “啊,对,是我。” 这年轻人也不见怪,只抱了抱拳笑道。 “刚才多有得罪,我叫施梦羊,也是辛捕头的朋友。” 杜倦飞一皱眉头,辛猿好像,也没提过这个名字啊。 施梦羊像是知道杜倦飞心中所想一般,忙又开口解释道。 “咱们大阳的四大护国神捕,我排第三,施梦羊,施,‘心想事成’的‘事’啊。” 杜倦飞这才明白过来,忙也要回个礼,可单臂一抬,却又突然放了下去。 “久仰,久仰。” 一抬手勾起了断臂的悲哀,杜倦飞的回话已是敷衍至极,可施梦羊却自来熟的,伸手摸向杜倦飞的左肩。 “没想到啊,蝠王你的胳膊,还是这么奇怪的,可练了有什么独门的武艺吗?” 杜倦飞一见他伸手摸来,心中顿时便反感至极,正要出声喝骂两句,可一听见施梦羊的话,却愣在当场。 自己的胳膊,很奇怪? 杜倦飞心中一紧,忙不可置信地勾头看去,正看见自己的左肩下,长着一条婴儿大小的胳膊。 虽说自己感觉不到,也使唤不动这条臂膀,可是,眼前的手臂,手肘,手腕,手掌,手指,明明白白的,就是一条胳膊啊! 断臂复生,杜倦飞的心头动荡不已,脸上也无意识的露出了喜色。 正在这个时候,前方的张伯文和胡伟二人,突然齐声大喝起来。 “施梦羊!” 第五十章 世界观崩了 “施梦羊!” 一声大喝刚过,施梦羊猛地拄抢而起,先是一脚踢开了杜倦飞,又躲到了一旁。 杜倦飞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踢得就地滚了一滚,直撞到一棵树上,才终于止住去势,忙要出手还招。 可还招的动作还没摆出,杜倦飞便生生按下了刚抬起的胳膊。 两块石头,像是两滩烂泥一般,正敷在自己刚坐着的位置上。 施梦羊已站稳了身形,这才扛枪在肩,笑着说道。 “蝠王莫看了,一门腐毒邪功而已,跟辛捕头的奇毒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是毒! 杜倦飞这才反应过来,忙爬起身子,看着远处的张伯文二人,开口说道。 “多谢施兄相救,咱们怎么出手?” 施梦羊却摇了摇头,挥枪遥指向那两个一脸戒备的人,随意地笑道。 “他们俩同出一门,用的法子呢,是在抓起石头之时,手指甲里喂的毒药便抹了上去,使腐毒盈满石块。 倘若咱们出手,将石头打开,那就非得沾到毒了,就算是用兵器挑开,腐毒也会沾上兵刃,又袭到手掌。 甚至是躲避不及,被那毒碰到衣角,也是要登时毙命了,他们这一帮子,就是用这种手段,随意毒杀百姓,抢夺金银,如今更是想要兴兵起事,自立为王了。” 杜倦飞听着施梦羊的介绍,也是紧张了起来,心中想着,自己要废多少生命值,才能结束这件事。 杜倦飞还没想好对策,施梦羊已踏前一步,朗声长笑起来。 “哈哈,施某寻迹而来,已杀尽了他们一派百十来人,就差这三个了,蝠王看着就行,施某给你献个丑。” 杜倦飞断臂复生,这会儿求生欲已越来越浓,差不多都要和之前一样了,听着施梦羊的话,虽然嘴里又装腔作势了几句,可心底已放松下来,也做好了只观战不动手的准备。 可施梦羊前冲之前的下一句话,却说得杜倦飞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蝠王看好我的本领,到时候在辛捕头那儿,还请蝠王为我美言几句。 等到我和辛捕头大婚的日子,蝠王定要坐上座的!” 这话一出,杜倦飞看着施梦羊的背影,恨不得当即出手,先袭杀了他。 胆敢染指辛猿,这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可当施梦羊的长枪递出第一招之后,杜倦飞的心绪,便全落在了那翻飞的枪头之上了。 长枪抽挑插打,配上施梦羊灵动的身形,似是而非的,好像正是卢嘉的那种招式啊。 杜倦飞于武道钻研不多,也不清楚,这天下长兵器的招式,虽说姿态不同,虚招烦杂,可实在招式,怎么也逃不出那几种路数来。 此时二人的招式落在杜倦飞的眼里,只能看出长枪和长矛的落点在哪儿,二人的身形多快,这就相差更少了。 断臂之前,杜倦飞对卢嘉的出手,丝毫找不到还手的余地,可此时远远看着,客观的视角,却令杜倦飞想到了许多应对的法子。 施梦羊却不知杜倦飞的心中想法,只在那两人的周围辗转腾挪,躲尽了二人的所有出手,更是一枪掠过张伯文的双手,戳在了他的胸前。 枪头插着一颗心脏,从张伯文的身后显现,施梦羊还来得及收枪,胡伟便趁着这个机会,双手连挥了起来。 胡伟手中无物,却挥出了阵阵青绿色的烟尘,施梦羊见之心惊,连长枪也不要了,便两脚一磕,直向后跃去,总算是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毒烟。 胡伟像是早知他要闪躲似的,两手挥过,左手便冲着地上的汤洁儿一招。 汤洁儿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陡然飞起,稳稳地将自己的脖颈送到了胡伟的手掌心中。 杜倦飞看到这一幕,眼睛直瞪得浑圆。 凌空取物,这是什么本领? 这大阳朝的世界,难道还有修仙的不成? 杜倦飞突然感觉,自己的这辈子的世界观崩塌了,自己的所有想法算计,全都落在了空处。 就算是有睚眦系统,就算是断臂复生,又能怎么办? 自己可没路子去修仙啊! 胡伟虽然刚才略显狼狈,可相距两三丈的距离,一招手将汤洁儿抓去之后,无论是杜倦飞,还是施梦羊,都不敢再动了。 这匪夷所思的一招,杜倦飞两人都惊惧异常,怎么也想不到应对之法。 胡伟好像能知道两人的想法似的,也不再动手,只笑得张狂。 “汤洁儿,你奸夫已死,以后,就陪着老夫双宿双飞吧!” 胡伟说过了话,不知作了什么势,汤洁儿便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杜倦飞见状,忙上前奔去,六百多点敏捷全力使出,终于揽着施梦羊,在胡伟动手之前逃离而去。 胡伟虽没追来,可杜倦飞还是跑了好半晌,直到感受到施梦羊的防抗之力后,才终于停下身来。 “万幸,总算是跑开了。” 施梦羊却推开杜倦飞,紧盯着来时的方向,大声骂道。 “娘希匹,那是个什么本事?” 杜倦飞也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回道。 “不知道,不过,总算是不用对上了,你就别想了。” 谁知道,施梦羊刚才虽也任由杜倦飞拉着自己逃离,这会儿却恼怒了起来。 “蝠王,你这话可不对!咱们正道人物,善恶分明,那胡伟残害一方,咱们见了,哪能就此逃离,非得为民除害才对啊!” 杜倦飞听得一愣,嘴唇抖了几抖,总算是得以会上话来。 “这……这话倒也不错,只不过,你看我这一身血,我还重伤在身呢。” 施梦羊这才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杜倦飞几次。 “蝠王,你别怪我说话直,我看你的本事,可有些配不上你的名头啊。” 杜倦飞一滞,这是说话直? 这是个傻的吧。 施梦羊果然好像是个傻的。 “蝠王,咱们学武之人,肯定都想要更高的武功。 你的诡手剑术虽高,但要是没拔出剑来,可是有些弱了,我有一本陛下亲赐的爪功,你想不想要?” 诡手蝠王的五十六路《诡手快剑》,杜倦飞可一点也不会,但是爪功,这可正打在杜倦飞的手背上了。 “想。” 施梦羊“嘿嘿”一笑,眼底里的精明,和他这傻子一样的行为,可是一点也不搭。 “那你得答应我,以后在辛捕头那儿,帮我美言几句。” 第五十一章 悲鸣手法 在辛猿那儿,帮别的男人美言几句,这种事,杜倦飞只要想一想,都得忍不住暗骂上一句。 杜倦飞送走了施梦羊之后,看着手里的《悲鸣手法》,实实在在地骂了施梦羊一句。 可骂归骂,杜倦飞还是翻开了手中的书籍,想要看一看,这本书,和老丹水王留下的那本,到底有什么不同。 陛下亲传,果然非同凡响。 老丹水王留下的那一本,大多是这门武功的要义,而施梦羊赠来的这一本里,却是绘成图形的招式动作。 这本书落在别人的手里,只能学形,也没什么大用,最多也就和自己的武功对照一番,取其精华,加以改良而已。 可杜倦飞知晓《悲鸣手法纪要》,又有辛猿这位老丹水王的亲传弟子,尽心尽力的教导过,此时一看这书里绘制的图形,顿时便开了窍。 杜倦飞于武功一道,也没什么天赋,可“杜倦飞”这具身体,对于皇家祖传的武艺,真的是对得起皇家的血缘。 好多招式看过,杜倦飞对于《悲鸣手法纪要》的不明之处,也一一明悟。 杜倦飞就像是前世玩过的电脑游戏,经验够了,点击一个按钮,级别就升上来了。 甜甜直又喂了杜倦飞四次血,这不厚的一本《悲鸣手法》才终于看完。 这会儿已是已是日渐偏黑,杜倦飞这才合上书本,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武功就这么好学啊。 五年荒岛,辛猿的指导,杜狮荟的教习,自身的明悟,加上数次生死一线的经验,杜倦飞对于《悲鸣手法》上的招式图形,竟答道了过目没忘的地步。 而这大半天的时间,杜倦飞的左臂,已长的和右臂差不多了,虽然还是不能控制,但看着,也是好端端的双手在身了。 杜倦飞将这本书塞进怀里,正要踏步向前之际,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直转过身子,望着来时的方向。 一阵风吹过,杜倦飞突然迈开大步。 习得爪功,又长出胳膊,人生低谷时连迎两大喜事,杜倦飞的心里,又生起了一些想法。 更何况,杜倦飞连唬带骗的,半是忽悠,半是他自己有心,施梦羊已经答应下来,先去闻宾山一探究竟了。 二人约好,若是辛猿有事,施梦羊就去五叶客栈找杜倦飞,二人再一同复仇。 若是辛猿没什么大碍,施梦羊就去丹水王府求援,再召集他自己的下属,十日之后,在闻宾山下,等着和杜倦飞一同攻山。 这事儿能先放到一边,五叶客栈又不会跑,杜倦飞便起了心思,想要去看一看,这大阳朝的仙,到底是怎么修的。 回到那棵树下,杜倦飞便看到了一处激战过的痕迹,和身首异处的汤洁儿。 还有,坐在一旁,包扎得像是个粽子一样,正运气疗伤的胡伟。 杜倦飞一眼看见,便趁着前冲之力撞了上去,单臂成爪,《悲鸣手法》的气势使得标准至极。 可那闭目疗伤的胡伟,听着“呼呼”的风声,哪有不睁眼的? 这一睁眼,便是一掌扣向前来,直对上了杜倦飞的右手! “砰”得一声,胡伟滑退了有两步距离,杜倦飞却是练退五步,才终于止住退势。 杜倦飞还没站稳,那胡伟便爬起身来,猛地伸手一招。 又是那仙人手法! 杜倦飞心中一惊,还没想到要怎么躲避,便先感觉到,自己的胸前,好像有一道细微的劲力。 杜倦飞忙勾下头去,想要看一看那劲力的来源,可那劲力一晃之间,却带得杜倦飞晕头转向的,怎么也固定不了视角。 正在杜倦飞两脚离地,还没看清那劲力来源的时候,突然忍不住的,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这一口血臭味逼人,杜倦飞也终于想起来,这胡伟的手指甲盖里,可是有腐毒的啊! 下一刻,杜倦飞便眼前一黑,一切归于虚无。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二十三。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二。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猛地睁开眼,正看见胡伟坐在一旁,还是摆着那运气疗伤的姿势。 万幸,知道守自己尸的,也就那卢嘉一人。 一瞬之间,杜倦飞便想到了,《悲鸣手法》之中,有不下十招适合这时偷袭。 杜倦飞提足了气,猛地单臂一拍地面,腾起身来,与此同时,背后那一直挂着装饰的血蝠剑,也终于出了鞘。 一剑透出胡伟的左肋,杜倦飞停也不停,忙又拔出剑来,两步转到胡伟的身后,这才将血蝠剑按在了胡伟的肩上。 剑刃割破了胡伟肩膀的皮肤,惹得胡伟倒吸了一大口凉气,杜倦飞这才狞笑一声,恶狠狠地开了口。 “凌空抓人,你是修的仙啊!” 胡伟负伤之下,又感受到脖颈边的剑意,老年人直慌得像个被鬼故事吓到的孩子一般。 “没没没,您死而复生,才是真的仙人。” 杜倦飞冷哼一声,气势十足。 “本王乃是世上真仙,特来绞杀你这伪仙的,现在,我问,你答,明白吗?” 杜倦飞本是想开个吓人的玩笑,好显得自己胸有成竹,可胡伟看着杜倦飞的死而复生,却是真的信了这句话,也不待杜倦飞开口,便当即大声喊道。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小老儿不是修仙,是用的我师门的‘擒龙丝’,才有了那凌空取人的本事啊,仙人的事,小老儿一概不知!” 杜倦飞一愣,自己本想着诈出来那凌空取人的武功,学不学得会的,以后在慢慢试了,可胡伟的这话一说出来,加上杜倦飞刚才,感觉到的那种微弱的劲力,心底陡然升起了止不住的兴奋。 擒龙丝,一听就是个物件,大概率是机关,这可比武功强得多了啊。 “本仙不信,你这凡夫俗人,胆敢欺骗上仙,该当何罪!” 胡伟听着这话,语气更是急躁。 “仙人三思啊,擒龙丝是我们腐骨宗的两大法宝之一,您只需要召来我们宗门的孤魂,一问便知,小老儿说得都是真的啊!” 血蝠剑敲了敲胡伟的肩膀,突然挥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两大法宝 杜倦飞握着一根细微透明的丝线,看似不怎么在意,心底里可是乐开了花。 胡伟跪在地上,任由肋下鲜血直流,也不敢再动。 刚才杜倦飞挥了次剑,直吓得胡伟尿都甩出来几滴,更拼命地向后乱打一气。 连环烈掌,直打得杜倦飞的胸膛都塌陷了进去,胡伟又对着已然咽气的杜倦飞踹了好几脚,这才喘出一口长气,便要赶紧逃跑。 可肋下的伤口还在,胡伟只走了两步,便趴到在了地上,只能就地运气疗伤。 而这伤刚疗了一小会儿,胡伟的左肋位置,同样的伤口处,又透出了血蝠剑。 又是起死复生! 胡伟终于失去了反抗的精神,任由杜倦飞打了半天之后,才得以抬起手来,显出了擒龙丝,又强撑着爬起身子,跪倒在了一旁。 杜倦飞揉捏着手中的擒龙丝,放缓了语气问道。 “就这玩意,也是什么两大法宝之一了?” 胡伟忙又垂下头去,匍匐着答道。 “仙人不知,这擒龙丝的材质,是我腐骨宗练出的毒蚕,吐出的蚕丝。 那毒蚕身负万毒,吐出的丝却毫无毒性,但是透明难见,韧力还大得非同寻常,一根单丝两个人拽都拉不断。 只是这毒蚕不会作茧,吐丝也少,这二三十年间更是养不出蚕了,我们宗门中仅有的丝线,全练成了两大法宝,这才占了世上独有的优势,诳出了两大法宝的名号啊。” 也就是说,这种擒龙丝,还有一个? 杜倦飞心中暗喜,嘴里却不屑地说道。 “就这玩意,我们仙界,都是用来做短打衣服的破烂玩意儿,你还骗我!” 胡伟忙颤声回道。 “仙人莫怪,我们……我们人间不识仙力,只能摸索这种丝线的用法,可能……可能会和仙界不同,还望仙人垂帘,让小老儿解释清楚。” 杜倦飞这才点了点头,回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仙也不愿随意杀人,你就解释解释吧,解释得好了,本仙虽不能让你继续在凡间待着,说出了本仙了名号,但也能带你会仙界去。” 威逼还在,利诱又来,胡伟和盘托出的情绪,被调动得淋漓尽致。 杜倦飞这才知晓,自己手里的这根擒龙丝,全是以那毒蚕丝织成,不止透明,更有粘性。 白天胡伟和施梦羊争斗时,挥出的毒烟里,便藏了这擒龙丝。 毒烟逼开施梦羊,更是障眼之法,令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盯着毒烟的时候,谁都发觉不了擒龙丝的所在。 这是腐骨宗擒龙丝的标准用法,而用一根细弱无物的游丝,远挥数丈,沾着个大活人再拽回来,这种方法,也是腐骨宗不传之秘,非得胡伟这种宗门的老人,才有资格学到。 腐骨宗两大法宝,有其对应的两大秘法,全是私自示人,便要受万毒侵身的惩罚的。 可施梦羊说,他已杀了腐骨宗的所有人,胡伟知晓施梦羊的为人,自然也信了这话。 眼前的仙人,又说了要带胡伟上仙界,那腐骨宗的两大法宝,和其对应的秘法,必须要成为胡伟在仙人这儿的见面礼啊。 擒龙丝,和挥使丝线取物的手法。 一双透明轻便,像是无物,却又能挡刀剑,水火不侵的手套,和其对应的掌法。 胡伟恭恭敬敬地呈上手套来,杜倦飞装模作势地叹了口气,便扯来手套,却又心生疑惑。 “你有这手套,怎么自己不带?” 胡伟忙开口回道。 “仙人不知,这手套和小老儿的毒攻不衬,小老儿叛宗之时,也就没带出来,没曾想,被汤洁儿和张伯文那两个奸夫**偷走了。 刚才张伯文被施梦羊……施大神捕斩杀,您又放了小老儿一马,小老儿便想着,去享用那汤洁儿,没曾想被汤洁儿用法宝伤了。 这之后,小老儿的伤还没养好,仙人您就来显示手段了,小老儿这才没机会戴上它。” 杜倦飞这才点了点头,示意胡伟展示这两大法宝对应的秘法来。 胡伟也是强忍着伤痛,将手套对应的掌法展示得淋漓尽致,又呈上一片羊皮纸来,羊皮纸上,赫然正是擒龙丝的用法。 擒龙丝看着诡异,用法却是简单,寥寥几句,加上几个手势图形,便写尽了,剩下的,只需要慢慢练习便是。 可那手套的掌法却是繁杂,杜倦飞让胡伟演示了两三遍,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作罢。 反正自己有爪功,还要什么掌法? 杜倦飞这样想着,这里的事儿,也就到了该收尾的时候了。 “你去把汤洁儿埋了,我带你回仙界。” 胡伟得令,忙小跑着拽起汤洁儿的尸首,又钻入树林,杜倦飞便趁这个时候,将那双手套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杜倦飞左手使唤不了,刚才出剑时还能装成不屑双手出招的样子,要是戴手套的话,可就要被胡伟看出来了。 哪有仙人,是一条胳膊动不了的呢,那还有什么威势可言。 不多时,胡伟已忙活好了,这才又跪倒在了杜倦飞的身前,等着仙人的指引。 杜倦飞抚摸着胡伟的头顶,缓缓开口道。 “仙人抚你顶,结发受长生。凡人胡伟,你可愿往仙界?” 胡伟忙点头称是,杜倦飞却突然一按右手。 “凡人胡伟,你今日行了淫邪之事,还妄想飞升仙界!” 胡伟一愣,忙颤抖着回道。 “冤枉啊,仙人怜见,小老儿今天费尽了心力,才杀了汤洁儿,根本就没得手啊,小老儿又没对尸体有什么癖好,哪会行那种事啊!” 杜倦飞一愣,对汤洁儿的些许可怜,也消失无踪,反正都是腐骨宗的恶人,没失身,也算是善终了。 “那就好,给,这是飞升用的仙剑,本仙已经施过了法,你用它自刎,在复活之后,就能飞升了。” 胡伟忙结果血蝠剑,将剑尖对着自己的脖颈,可却又不敢动手了。 再怎么能飞升仙界,可是自刎,也太难了点。 杜倦飞看着胡伟的样子,突然又说了一句。 “最后说一句,要是人人都和你一样,没人想着什么龟息法,那我这辈子,可就爽了。” 胡伟闻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杜倦飞已一脚踹在了血蝠剑的剑柄之上。 剑身没入胡伟的脖颈,杜倦飞的耳边,也响起了睚眦系统的声音。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二十二。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二。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一。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一声“敏捷”之后,杜倦飞突然笑出了声来。 第五十三章 五叶神 “属性点归属选择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二十二。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敏捷加上了之后,这里的事就算是完了,甜甜也终于从杜倦飞的怀里钻出身子,又坐在了杜倦飞的肩头。 杜倦飞辨别了方向,便迈开脚向前走去。 摆着两只手,向前走去。 这手臂一摆,杜倦飞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脸色随之一喜,紧接着,便凌空挥了一拳。 拳风扯出一声清脆的烈响,却也没压下来杜倦飞的笑声。 原来,睚眦系统竟是如此神乎其神,断臂也可复生,是真真正正的复原! 杜倦飞兴奋不已,一把拥抱起甜甜,便大步流星地跑了起来。 夜已深,可杜倦飞停也不停,只跑个没完,一路捕兔袭鸟,终于在天色将亮未亮之际,回到了那片沙草地上,看见了五叶客栈。 看见了五叶客栈,的废墟。 这不是远近闻名的黑道重地吗,怎么成这般模样了? 杜倦飞忙三两步跑上前去,想要看看这是不是什么海市蜃楼一般的障眼法。 可废墟就是废墟,一片残垣断壁,和焦黑瘫倒的墙壁下,那颗肥硕的大脑袋,都证明了,这不是海市蜃楼。 朱肥油身上无伤,可被压在墙壁之下,却一动不动的,只一言不发地望着杜倦飞。 杜倦飞想了想,也不伸手搭救,而是蹲在了朱肥油的大脑袋边,先一巴掌甩了过去。 “卢虞的尸体呢?” 朱肥油倒也实在,听着杜倦飞的问话,终于咧嘴一笑。 “被我带到闻宾山上去了。” 这话回得毫无遮掩,更听得杜倦飞气不打一出来,又是一巴掌拍了过去。 “这就是你派的任务?” 朱肥油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些许懊恼。 “向戎派了个杀卢寺鸯的任务,我不想接,但又不想折了五叶客栈的面子,只能想出这种法子了,你也是凑巧,被我挑中了。 唉,谁知道卢寺鸯那老东西,平日里看不出个本事,暗地里却拉出了个能造反的队伍。 他不感谢我报信不说,还怪我没看好他儿子,竟把我这五叶客栈都给拆了。” 朱肥油说着话,身体的晃动带出了一阵“哗啦”声,透过断壁的空隙,杜倦飞正看到几根粗壮的锁链,勒紧了朱肥油的身子。 “他们没杀你,就把你绑在这儿等死了?嘿,活该!” 朱肥油本还懊恼异常,可听着杜倦飞的话,却“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他们可没那本事,等他们的人散了之后,我就跑出去了。” 杜倦飞听得只以为朱肥油在装逼,脸上也露出了嘲笑的意味,谁知道朱肥油的下一句话,却说得杜倦飞直皱起眉头。 “只是,五叶客栈的主人过来了,他罚我在这儿等你,让我跟随你,去报五叶客栈被毁的仇。” 话音刚落,杜倦飞已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不是五叶客栈的主人?” “五叶客栈的主人是谁?” “为什么让你等我?” “他怎么知道我要来?” 朱肥油撇着大嘴,直等到杜倦飞连珠箭似的问话说完,才没好气地说道。 “你不先把我救出来?” 杜倦飞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可是来寻仇来的。 一念及此,杜倦飞便站起身来,瞥着朱肥油说道。 “我为什么要救你?我回来,本就要来拆了你这五叶客栈的,现在有人替我做了,我还得感谢人家呢。” 朱肥油闻声神色一紧,转瞬之间却又勾起了嘴角。 “卢寺鸯肯定要杀你,看你这一身血渍,辛捕头又没跟你过来,那肯定是打过一场了。 我呢,也要找卢寺鸯,敌人的敌人,咱们算是朋友了吧。多个朋友,也多条路嘛。” 杜倦飞冷哼一声,不屑地回道。 “你都这样了,多你这条路,对我有什么用?我不杀你,已经对得起你了吧,朋友。” 杜倦飞说没说完,人已经跃下断壁,看样子是真的准备离开了。 朱肥油的脸上虽没显着惊慌,可语气却也急躁了许多。 “你一个人,肯定要死在闻宾山上!” 杜倦飞连头也不回。 “就算你去丹水王府,寻到和辛捕头有旧的王爷帮忙,也斗不过闻宾山!” 杜倦飞的脚步顿也不顿。 “我的《勾连步法》,现在就可以教给你,至少能让你的独门轻功更进一步!” 杜倦飞只回过来一声嗤笑。 朱肥油看着杜倦飞越来越远的身影,终于耐不住了。 “我能告诉你,和你有一样血病的人是谁!” 话音刚落,朱肥油眼前的人影,便肉眼可见得越来越大。 朱肥油只眨了两次眼,杜倦飞已又站在了他的脑袋旁。 “是谁!” 朱肥油连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终于又笑了起来。 “你这问话的手段,倒真是高明。” 朱肥油这边还有心气儿发笑,杜倦飞可一点都笑不起来。 杜倦飞这“血病”,可是睚眦系统的惩罚带来的,可现在竟然有别人,也得了这种血病。 难道,有人和自己的底牌一样? 从朱肥油第一次说这事儿的时候,杜倦飞的心里便挂上了这一句话,刚才的作势欲走,也是想在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之下,吓唬朱肥油说出那个人。 可一听见朱肥油真的开口了,杜倦飞却怎么也耐不住心头的激荡,下意识地便全力跑了回来。 此时杜倦飞装不出样子了,却连尴尬都没心思尴尬,只一脚踏在了朱肥油的头顶。 “是谁!” 朱肥油蹭着杜倦飞的鞋底抬起头来,仰视着杜倦飞的双眼。 “你答应和我一齐复仇,我才能说。” 答应一起复仇,并不是救他出来。 杜倦飞心底一凛,突然开口问道。 “是五叶客栈的主人?” 朱肥油的脸上,这会儿已满是罕见的严肃。 “是。” 杜倦飞看着朱肥油安静了好半晌,才终于缓出一口长气来。 “我先救你出来,咱们好好聊一聊。” 朱肥油却摇了摇头。 “这锁链关不住我,你只需要答应我,我自己就能出去,你要是不答应,那也别救我了。” 这话像是平湖上的狂风一般,直激荡得杜倦飞的心里满是波澜。 “他叫什么名字?” 朱肥油舔了舔嘴唇,严肃至极的话语里,更添了几分恐惧。 “你可以称呼他为‘五叶神’,也只可以这样称呼他。” 第五十四章 巡守 “这就是,你那个‘五叶神’给的法子?” 朱肥油笑了一声,手上顿也不顿的,依旧在杜倦飞的脸上摆弄着。 “不是,他只让我尽心帮你,这个办法,是我自己想的。” 七天之前,杜倦飞刚问出“五叶神”的名号,便察觉到,这朱肥油对他很是惊惧。 可是,自从杜倦飞答应朱肥油,可以让他跟着一齐报仇之后,朱肥油再提起“五叶神”这三个字时,就只像是在说一个平常人了。 杜倦飞越想越疑惑,当即便开口问道。 “你的神,究竟是个什么人?” 杜倦飞的面目,已然成了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模样,朱肥油这才后撤了一步,边看着自己的杰作,边开口道。 “他啊,很厉害,本领高强,真当得起一个‘神’字,不过呢,他赏罚分明,只要我不做错事,跟着他,生活也比常人要好得多。” 杜倦飞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当个奴才,你也乐得自在。” 朱肥油却不恼怒,脸上依旧挂着笑意。 “跟着他,我这体型,也能练出一身卓绝轻功。 跟着他,我一个庄稼汉子,也能坐拥五叶客栈,在黑白两道都有脸面。 跟着他,这生活不好吗?” 杜倦飞不置可否地嗤笑一声,也不再嘲笑朱肥油。 不管怎么说,这七天来,自己和他相处得也是不赖,对于他设计暗害自己的事,也都解释清楚了。 最重要的,《勾连步法》这门轻功之玄妙,自己只学了七天,便和之前已是云泥之别。 虽说速度并未提升,可腾挪身法,却灵动得多了,这时候若是再遇上卢嘉,杜倦飞自衬,至少不会像之前那般毫无躲避之能。 这一切,全多亏了眼前这个大胖子,那杜倦飞也不能再恶脸对人不是。 杜倦飞正想着,朱肥油已举起一面镜子,照着杜倦飞说道。 “卢嘉手底下,有个巡守,名叫王二,平日里在闻宾山上,和人打交道不多,也没什么朋友,他就长你这个模样。” 从朱肥油一开始给自己扮相,杜倦飞便想到了,这是要让自己先探一探闻宾山了,正好自己也有此意,便开口回道。 “还有什么?” 朱肥油想了想,又开口道。 “这个时辰,王二就在闻宾山北脚寻守,先找到他,杀了他,把他的名牌拿到手里,这才安全。 闻宾山关押囚徒的地方,在山南,具体在哪我不知道,你到时候自己小心。” 杜倦飞一愣,忙问了一句。 “你不去?” 朱肥油一拍自己的肚皮,窃笑着说道。 “你觉得,我能装成谁?” 杜倦飞也笑了起来。 “也是。你给的这张脸,不会被看破吧?” 朱肥油抹了一把下巴,颇为自傲地说道。 “我这手艺,可是从向戎那儿学的,你放心,倒是你,可得小心着点儿,要是你死了,我也就完了。” 杜倦飞却不接这句话,只长身站起,又将肩上的甜甜放在朱肥油的肩上,更对着甜甜笑道。 “看好他,要是他作乱,你直接毒杀了!” 甜甜像是听懂了似的,竟点了点头,一只猴爪也搭在了朱肥油的头上。 朱肥油做作地缩了缩脖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忙又说了一句。 “闻宾山上人多,山南边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可一定得小心着点!” 杜倦飞笑着挥了挥手,又整了整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这才推开屋门,又问了一句。 “对了,那个王二,你是怎么认识的?” 门外,已依稀能看见闻宾山的山貌。 “我没练好轻功的时候,被人打了,是王二仗着闻宾山的名头,才救下了我。” 杜倦飞已不再回话,只纵起脚步,向着闻宾山跑去。 《勾连步法》虽然擅长腾挪,对于奔袭之势也没什么精益,可杜倦飞身有六百多点敏捷,跑起来时,下意识地用上《勾连步法》的动作,虽不能再快一步,可身形却比之前要俊俏得多了。 这时候,杜倦飞的姿势,才对得起他的速度,远远看着,也是一个轻功卓绝的好汉子了。 闻宾山北,寂寥无人,杜倦飞顺着山体向上跑去,直跑的抓了只兔子,又喝了一次血之后,才终于恨恨地停了下来。 这朱肥油,还是骗自己了,闻宾山上,哪有什么人? 杜倦飞越想越气,心底也有些慌乱,实在想不明白,这朱肥油欺骗自己,到底是不是为了瓮中捉鳖,把自己陷在闻宾山上。 可转念一想,闻宾山上,只一个卢嘉,就能打的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哪还用得上再欺骗自己,更砸毁了五叶客栈? 杜倦飞这边正想着,忽然听见前方的树林子里,响起了一阵沉重错乱的脚步声。 杜倦飞忙两脚一磕,凭风而起,藏在了一棵大树的叶子里,这才向着前路上一看。 正看见一个醉酒的汉子,提拉着个酒壶,醉眼惺忪地向前走着,嘴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嘟囔着。 这汉子的脸,正和杜倦飞在镜子里见到的一样。 “巡山,巡山,还巡个屁的山,连边州第一女捕头都抓来了,这是肯定要反了啊。 你们厉害,反了荣华富贵,可苦了我们这些小的,保不齐明天就人头落地了,现在还巡个屁的山啊。” 他们要以辛猿祭旗,起兵造反? 杜倦飞大惊失色,忙要飞身一爪,先结果了他。 可杜倦飞刚有动作,便生生地稳下来了身形。 朱肥油和卢嘉都说,这闻宾山上有几万个人,那这几万人,都有多少本领,自己得先知道知道啊。 一念及此,杜倦飞突然飞身下树,在王二的头上一磕,便又随风而起。 王二被踹了一脚,忙要大喊叫人,可一回头,却看见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啊……啊,你是谁?” 王二强睁着醉眼,话音倒是没怎么响亮起来,这时候,杜倦飞才听出来,这王二的音色,和自己的倒相差不多,若是不熟悉的人听着,应该是看不出差别的。 这朱肥油,倒真会选人。 杜倦飞松了口气,也不开口,只冲着王二一挥手。 擒龙丝动,一下将王二腰间的酒壶拽了过来。 杜倦飞握住酒壶,仰头喝了一口,这才冲王二一笑,做出了挑衅的样子。 这王二真不怎么聪明,只看到杜倦飞的嘲笑,便从腰里摸出一柄弯钩子来,大踏步地冲向杜倦飞。 “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老子是闻宾山的巡守!” 第五十五章 本王威名太吓人 站在闻宾山最北的山头上,杜倦飞遥遥望去,不下万人的纵队,正排练着枪棒阵法,耳边,更是不尽的人喊马嘶之音。 杜倦飞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的排练,一时间直被那冲天而起的铁血之气,震的呆立在当场。 不知过了多久,杜倦飞终于被心里硬拔起的一个念头,给召回了心神。 “什么是鬼,王二今天算知道了。” 一柄弯钩子,能不拉帮结派的,在闻宾山上混到个巡狩守山的差事,可不是什么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 以一当五,这柄弯钩子也不是没干过。 可就是这同样的一柄弯钩子,今天却怎地也碰不到那鬼魅的衣角。 那鬼魅更是随风飘荡,只绕着自己转圈,自己也算不到他下一步的落点。 这鬼魅更是用出法术,时不时地从自己身上拽出些东西,从一缕头发,一块令牌,甚至自己手里的弯钩子,也被他拽走两三次了。 最重要的是,这鬼魅和自己长的,那是一模一样。 难道,自己寿元已尽,鬼差这是来勾魂了? 这就对了,怪不得自己近些天里,老是心神不宁的,还平白多了些风湿骨病,原来是寿元将近啦。 王二想得直打了个激灵,身子突然间便停了下来,当即又就地一跪。 “鬼差老爷恕罪,王二这就随鬼差老爷下去!” 对造反的恐惧,对生活的烦恼,加上早就想要押宝下辈子的思虑,王二终于成了,又一个把杜倦飞认作鬼仙的人。 这种装逼的美事,总算是能抬一抬杜倦飞的心气儿。 虽说那傻乎乎的王二,自刎得太早,没让杜倦飞挂上睚眦系统,再多一点属性点。 可是这一身汗,换来了心头畅快,和由内而生的自信,杜倦飞非但觉得不亏,甚至还想要再来几次。 可畅快归畅快,看着眼前这人山人海,杜倦飞怎么也提不起来去掠其锋芒的胆子。 但是辛猿还在这山上,要是自己不打探一番,等到施梦羊带人来闯山的时候,万一他们以辛猿为质,那该怎么办呢? 杜倦飞正思考着,突然,后脑边竟来了一股劲风。 杜倦飞汗毛一竖,下意识地便要反手一爪,总算是来人开口的快,这才没漏了自己的相。 “王二,你他娘的又偷懒!” 杜倦飞这才记起自己的扮相,忙变劈抓为抱拳,后脑硬挨了一记拍打之后,还老老实实地行了个礼。 “没有,没有,我的时间到了。” 算是被杜倦飞猜中了,这人还真是个管事的。 “哦,我都忘了,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 任务? 杜倦飞一愣,自己可不知道,王二除了巡山之外,还有什么任务。 那人看着杜倦飞愣神的样子,猛地一巴掌又拍向杜倦飞的头顶。 “你他娘的,除了喝酒,还能干什么! 将军让你注意着,辛猿那娘们儿的帮手,会不会偷偷上山,你到底看了没有!” 杜倦飞忙挤出一脸的怂样,可心里却有些放松了。 这闻宾山上的人,对自己还是谨慎的,那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自己! 杜倦飞不知道,卢嘉派这些人防备着,可和诡手蝠王,以及丹水王爷都没有关系。 只因为卢嘉也听说过,在丹水王还位大典上,辛猿和这位新王爷关系斐然。 而闻宾山抓了辛猿,若是丹水王爷盘问绿林人物,问出了闻宾山的情况,有可能,他就要召集朝廷兵马,前来征伐闻宾山了。 闻宾山上虽然早有反意,可谋划的造反时间还早,卢寺鸯为子复仇心切,却也不敢坏了大事,连带着卢嘉也谨慎了起来。 可闻宾山的这种情绪,落在杜倦飞这儿,便成了卢嘉顾忌自己的手段,更害怕和辛猿有旧的丹水王府。 既然自己的武功,和自己的背景,都能吓到闻宾山,那自己这几天来的紧张,可就有些丢人了。 一念及此,杜倦飞顿时便挺了挺腰杆,对着身前那人说道。 “看到了,一个身穿黑红色衣裳,还背着柄剑的俊俏汉子,带着一大堆人,在山外不远处集结了。 我看着那些人的旗帜,好像写着什么‘丹水王’几个字。” 那人闻声一惊,忙开口回道。 “你他娘的,怎么不早点来汇报! 那个黑红衣服的人,应该是将军说过的西域诡手蝠王,后面带着的,肯定是丹水王爷的人马啊!” 这人边说边跳脚,待到一句话还没说尽,人便碎步跑开了。 杜倦飞看着他要往那些操练着的人马处去报信,心中更添了几分自信。 谁知道那人刚走了两步,竟又转过身来,冲着杜倦飞问道。 “王二,那些人可说了什么话吗?” 嘿,竟然没被本王的威名吓到,怪不得只能当个巡山的小头目呢,太没眼界了。 在杜倦飞的心中,能吓得闻宾山高层紧张的自己,竟然吓不到一个小喽啰,这哪里忍得了? “那个诡手蝠王说了,等到他们上山,他就要绕过三大山主,专挑咱们这些小的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话要是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当即便要露馅,可身前的这个小头目,半个时辰之前,刚刚在卢嘉的寝居外,听到了卢嘉和别人的闲谈,聊笑的,正是诡手蝠王的手段。 好巧不巧,这人只听到了“喝血”、“龟息法”和“身形快”,却没听到后面卢嘉阐述的,怎么将诡手蝠王挑杀的结局。 “完了,王二你不知道,那个诡手蝠王,身形如鬼,生死难料,更爱喝人血,他要来杀我们这些小的,肯定是要喝咱们的血啊!” 这人越说越急躁,惊怖之情肉眼可怜,杜倦飞的心里便又欣喜了起来。 本王的威名,还不够吓唬你这小喽啰吗! “那怎么办啊,就算咱们山上起义成功,真拉下了当朝陛下,得好处的也肯定轮不到咱们,可是等到诡手蝠王他们上来,咱们就得被喝血了啊!” 杜倦飞假模假式地惊惧,更说得那人的腿肚子都抖了起来。 “是啊,是啊,咱们卖命,能有什么好处,可是,可是,他们就要上山了啊。” 杜倦飞灵光一现,突然一指山下。 “眼下,咱们只有逃跑这一条活路了,往北去,北边没人!” 那人听着这话,也是眼前一亮,忙按着杜倦飞的肩膀说道。 “好!我去喊咱们的弟兄,你去将军那报信,之后咱们还在这汇合,今天就走!” 杜倦飞忙唉了一声,便和这人背道而驰,可刚走了两步,杜倦飞突然一回头。 正看到那人,没命似的往北边跑去。 弟兄?万一耽搁了,人家打上来怎么办? 第五十六章 愿闻英雄 “天下英雄,尽入彀中矣。名字真不错。” 杜倦飞感受到身旁风尘的激荡,看着眼前这栋独院的匾额上,那龙飞凤舞的“愿闻英雄”四个大字,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背后那操练着的虎狼之师,前方这山门口的“英雄”庭院,闻宾山果然有配得上其名头的气质。 虽是敌我分明,可杜倦飞还是忍不住,想要先赞叹上一句。 可这一句话刚落,两条粗如大腿的胳膊便一把搂了过来。 杜倦飞忙将嘴里“以后王府的牌匾,也要挂这个”的话强咽了下去,全身力气全涌在了双臂之上,想要反抗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可那两条胳膊却不怎么用力,只搂中了杜倦飞,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好!你真会说话,来,陪我进去领赏!” 杜倦飞这才松了口气,任由那两条胳膊夹着自己,迈入了“愿闻英雄”的院子里。 院外是一派山景,虎狼在其中操练,院子里面,却和外头相差远了。 一条石路平铺直入,路两边是各色花卉,更有假山池塘,锦鲤千百。 这闻宾山的三个山主,可真会享受生活。 杜倦飞腹诽了一句,便被那两条胳膊搂着,推开了院中唯一一间屋舍的大门。 门一开,屋中的酒肉炭火味儿便扑了过来,直熏得杜倦飞终于想到,闻宾山的三大山主,哪会在这外山守大门啊。 屋里,不下二十个武装披挂的汉子,正威风凛凛地大口吃肉,这些汉子围着的正中间,一柄倒插在地上的长矛旁,正坐着一个矮个子。 这矮个子打着赤膊,却比身边的披甲人们还要显得铁血,只一眼,便瞥得杜倦飞心中一惊,当即便要后撤逃开。 正是卢嘉! 还好,卢嘉一开口,总算让杜倦飞稳住了情绪。 “棒棒儿,你怎么把外头的巡守给拉来了?” 话音刚落,箍着杜倦飞的那两条胳膊便松了开,一个怕不是有一丈高的魁梧汉子终于映入杜倦飞的眼帘。 “老大,呃,嘿嘿,我也忘了我为啥带他进来了。” 这是个什么痴儿,傻成这个样还能在这儿,是哪个山主家的傻儿子吗? 杜倦飞心中嘲讽了一句,忙趁着棒棒儿的痴傻,赶紧开口说道。 “将军,我是来汇报任务的!” 卢嘉倒是会拉拢人心,听着杜倦飞的这话儿,先是让身旁的人递来一碗酒水,又拿来半只烧鸡,这才问道。 “王二,我就觉得,咱山上的巡守,肯定是你先来给我汇报任务。说说,都看到什么了。” 杜倦飞心中暗讽了一句,嘴里却说得板正。 “将军,我看见诡手蝠王一行人,带了不下十万兵丁,已在北边集合了!” 这话一出,不只是卢嘉,这屋里的所有人都放下了酒肉,猛地站起身来。 卢嘉也深吸了一口长气,才皱着眉头问道。 “十万人?你怎么算出来的?” 杜倦飞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这一张嘴,可是吹的有点大了,忙想了想,便开口解释道。 “我听见了那诡手蝠王的话,说是上任丹水王爷的旧部,全被邀来了。” 解释的很假,可在场众人却大多相信了,那棒棒儿更是扭过头去,瓮声瓮气地冲卢嘉说道。 “老大,咱们咋办,跑不跑?” 人心乱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卢嘉哪能让这种事发生,当即便长身站起,瞪着棒棒儿说道。 “跑个屁!朝廷哪来的十万人扔到边州?他们肯定是虚张声势!” 杜倦飞一听这话,心中暗笑的同时,便有推波助澜了一把。 “将军,我看敌人那边,不止有诡手蝠王,还有一些身穿官服的人,怕不是哪位大官,来亲征我山了吧!” 话音未落,卢嘉已一拍身边的披甲人,开口出声,将杜倦飞的话压了下来。 “你,去把外头的千户喊进来,我安排个事!” 那披甲人忙领命而去,杜倦飞也安静下来,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开口,能再吓他们一吓。 没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人却又跑了回来,还没进门,便大声喊道。 “将军,弟兄们有了逃兵,千户们都在按压暴动,现在进不来啊!” 逃兵。 杜倦飞心中一喜,这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刚才忽悠的那个小头目,本以为他是自己逃跑,没想到,他还是个重情义的汉子。 这可正得我意! 杜倦飞微微勾起嘴角,又朗声说道。 “将军,我看,咱们不如各自为战,能跑几个是几人,等到这事儿完了,咱们再伺机重合,以求东山再起,才是上策啊!” 这话说完,屋里已此起彼伏地响起了认同声,杜倦飞嘴角的弧度也勾得更明显了。 正在这时,一阵拉弓声之后,杜倦飞的眉心,便正对上了卢嘉手中的弓上,那闪着寒光的箭头。 “妖言惑众,你找死!” 杜倦飞心中一凛,还没想到该怎么开口,屋里的披甲人们已开口拦了下来。 “将军息怒。” “将军莫怪,王二也只是为山门着想。” “王二,快来给将军道个歉。” …… 总算是众人各有心思,都趁着杜倦飞的身份,把自己的想法给拖了出来。 可是,这些话,却说得杜倦飞,更错误的估计了此时的气氛。 “将军三思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卢嘉用来回答这句话的,只有“咻”得一声烈响。 弓拉满月,箭似流星,一眨眼间便到了杜倦飞的身前。 如此电光火石之间,杜倦飞终于没有余力,再假借王二的身份了。 《勾连步法》登时便显露世间,配合上六百多点敏捷,潇洒至极地躲开了这当头一箭。 箭矢插在地上,所有人都同时“咦”了一声。 卢嘉也眉头一竖,对着杜倦飞大喝一声道。 “你不是王二!” 杜倦飞“嘿嘿”一笑,帅气十足地抖了一下衣衫的下摆,左手一招,便要先用擒龙丝勾来卢嘉手里的弓,再装腔作势地说上几句“自己是仙人”之类的话。 可这衣衫的下摆还没抖开,棒棒儿便先一句话,破尽了杜倦飞刚提气的声势。 “老大,他就是王二啊,我认识他的!” 第五十七章 马踏飞箭 杜倦飞只来得及腹诽了一声“憨货”,还没再提起气势,卢嘉已又搭上了一箭。 这一箭,正冲杜倦飞的腰腹而来。 杜倦飞忙又要拧身躲开,可转瞬之间,却又变了个想法。 刚才那一箭,自己好像能撵得上,那这一箭,自己要是去抓上了,岂不是更有气势? 一念及此,杜倦飞便只躲了半步,任由那一箭从自己的脸前飞过,紧接着便伸手一捞。 “嗡”得一声闷响之后,这支箭便稳稳地落在了杜倦飞的手里。 潇洒至极,一派高人模样! 可事实上,纵是有从胡伟那得来的至宝手套防备着,杜倦飞还是感觉到了手掌心中一阵酸疼,那飞箭的劲力,实在是大了点。 若不是六百多点敏捷在身,杜倦飞这出手太快,惯性带来了几分劲力,这箭要抓,杜倦飞非得跟着箭,滑退几许才能停下。 而杜倦飞抓箭之后的沉默,落在众人的眼里,是宗师高人的气势,在杜倦飞自己的心里,却只是在全心全意的祈求。 “疼是疼了点,可手又没烂,睚眦系统啊,你可千万别给我治疗啊!” 临时烧香,却也有些作用,睚眦系统果然没自动开启治疗。 杜倦飞感受着手掌心中的酸疼,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才回过神来。 场中鸦雀无声。 杜倦飞忙强忍下手掌心的疼痛,脸色淡然地丢下飞箭,又伸手一招。 本是要抓来卢嘉手中的弓,可杜倦飞手上酸疼,擒龙丝的把式也没练得多好,这一招,却只勾来了,棒棒儿手边的酒碗。 可杜倦飞也不能叫个暂停,再重来一次,只得装模作样地握住酒碗,仰头喝干了碗中剩的一小口酒。 “酒还不错,谁来再敬一碗!” 话音刚起,那棒棒儿竟然是疯了一般,怪叫了一声,便踏着酒肉撞了过来。 “还我的酒!” 棒棒儿来势汹汹,可动作倒也不快,杜倦飞心中也不怎么紧张,先好整以暇地丢开酒碗,才跟上脚下的动作。 可棒棒儿的身形太过魁梧,杜倦飞身形闪开两步,棒棒儿却只一抬胳膊,便把他又按了回来。 杜倦飞心中略慌,脚下的动作也有些变形,刚躲了两步,竟踩在了一个披甲人的脚上,直踩得趔趄了两步,差点当头砸倒在地。 那披甲人也是会拍马溜须,刚才还替杜倦飞说着话,这会儿一见杜倦飞动手,又摔进了自己的怀里,竟一把抽出腰间佩刀,对着杜倦飞便来了一下。 杜倦飞想都想不到,自己的肋下竟挨了一刀,心中毫无准备,顿时便站立不稳,脚下虚浮。 正在这时,棒棒儿已一拳当头砸来,正磕在杜倦飞的头顶,砸出了一道血流。 杜倦飞忙后退两步,靠着门框站稳,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 若是在这昏过去,卢嘉肯定不会放过自己,那自己的生命值,可就全得交代在这儿了。 杜倦飞越来越慌乱,还好,睚眦系统的治疗,来得总算及时。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二十一。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的眼前终于重现清明,棒棒儿的身子又撞了过来。 杜倦飞终于放下了身段,猛地就地一躺,直倒在了收势不及的棒棒儿身下。 棒棒儿忙要止住脚步,可杜倦飞哪会给他这个机会,猛地抬脚一踢,脚尖正中棒棒儿的尾椎骨上! 棒棒儿被踢得,趔趄了两步便钻出门去,杜倦飞停也不停,猛地滑立而起,一爪便冲着刚才那个披甲人抓了过去。 正在此时,飞箭又至! 杜倦飞暗骂了一声,忙又侧身闪躲,又令这一箭落在了空处。 飞箭落地,杜倦飞也站稳了身形,正要再次出手,可卢嘉又一箭挂在了弓上,遥遥指向杜倦飞的眉心。 老虎不发威,还让你上脸了! 在“闻宾山也顾忌自己的本事和背景”的心思之下,这会儿杜倦飞的心思,全无惊惧,有的,只是气愤。 还有刚才因为托大,更损失一点生命值的羞恼。 箭尖沉稳,一动不动。 杜倦飞也挺直了腰板,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随意地伸了出去,做出了“请”的姿势。 刚才接连几箭,杜倦飞也准确地估计出来,相隔三五丈的距离,飞箭的速度比不上自己的脚程。 那还有什么怕的? “咻”! 杜倦飞两脚一错,将衣衫的下摆抖了个空响,边看着飞箭在自己眼前落空,还不屑地摇了摇头,又望向卢嘉。 那天你踩着我装逼,今日风水轮流转,本王来找场子了! 连躲几箭,杜倦飞的自信已欲盈满心胸。 正在这时,卢嘉又来一箭。 这一箭,杜倦飞还是稳稳地躲了过去,可是,杜倦飞的心头却是起了一点疑惑。 又一箭。 这次,杜倦飞终于讶异了起来。 怎么,好像一箭比一箭快了? 下一箭,更让杜倦飞的感觉强势了许多。 杜倦飞不知晓,卢嘉的这一手箭术,可是卢寺鸯在沙场上磨练出来的,正是越来越快的手法。 杜倦飞只知道,自己再不吓住卢嘉,可能躲不了几箭,就又要尴尬了。 一念及此,杜倦飞再不装腔作势,忙勾手成爪,向着刚才那个披甲人抓了去,想要先杀一人,好吓住卢嘉。 以杜倦飞如今的速度,虽然还有很多人打不过,可也不是寻常的披甲人能躲得及的了。 可是飞箭又来,落点明显,正在杜倦飞的将要站稳身形的位置。 杜倦飞看着卢嘉松开手指,正要躲避之际,突然心中一横。 这一爪,只要得手,自己便能再加一点敏捷,而自己的速度,只需要再快一步,肯定就能躲开这一箭。 既然如此,自己还躲什么躲! 这一爪,嘶风而起,饮血而停,五根手指头,深深地没入了那披甲人的脖颈之中。 下一刻,睚眦系统的声音刚响了一个字,杜倦飞便大喊了一声。 “敏捷!” 话音未落,杜倦飞又是一步迈出。 这一步,快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杜倦飞整个人都像是一匹千里马一般,横冲直撞地向前而去! 只可惜,这快比奔马的速度,却和杜倦飞之前的速度,一模一样。 “噗”! 像是故意将大腿送到箭前似的,终于有一箭插出了杜倦飞的鲜血。 这一箭插在杜倦飞的大腿之上,劲力不止,直带着杜倦飞向前滑去。 卢嘉终于得手,便再不停手,卢寺鸯亲传的连珠箭术,一瞬间被卢嘉施展得淋漓尽致。 “噗。” “噗。” “噗。” “噗。” “噗!” 第五十八章 顿悟 一步错,步步错。 杜倦飞的速度被卢嘉算了个清楚,此时不能再快一分,那杜倦飞的每一步,都像是故意去寻卢嘉射出的箭一样。 杜倦飞的脚先踩在地上,身形前驱之间,腿也跟了上来。 然后,箭矢才到。 杜倦飞虽然中了一箭,可身体前冲的惯性还在,便又趔趄着向前踏步。 卢嘉和杜倦飞配合默契,只两个眨眼的功夫,杜倦飞的腿上便插着了五支箭矢。 五声闷响接连不断,直带着杜倦飞撞向屋墙,又破窗而出。 就在杜倦飞刚从窗子里出来的同时,棒棒儿怪叫着冲了进来。 “王二呢?老大,我要弄死他!” 卢嘉没好气地回道。 “那不是王二,你既然想弄死他,那就去把他的尸体扛回来,咱们大卸八块,也给你出出气。” 这两句话,被屋外山崖下的杜倦飞,听了个清清楚楚。 可杜倦飞能挂在这里,靠的算是腿上那一小把箭。 箭矢很好看,上面还勾勒着张狂的“卢”字,但再怎么好看,也只是纤细的木棍而已。 纤细的木棍,扛着一百多斤的杜倦飞,最多,也就只能撑这两句话的功夫。 睚眦系统的治疗还没到来,木棍破体而出的疼痛,加上高空坠落的恐慌,杜倦飞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啊”字刚起,“砰”声便响了起来。 一口血涌入喉管的瞬间,杜倦飞的耳边,终于响起了睚眦系统的声响。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二十。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一口血欲吐未吐,竟被杜倦飞生生地咽下了。 卢嘉,我必杀你! 杜倦飞越想越气,心中只觉得,整个闻宾山都对自己颇为忌惮,那卢嘉却如此如此辱杀自己。 等到自己带着人来大破闻宾山的那天,自己定要亲眼看看,那三大山主,是如何虐杀卢嘉,以令自己宽怀的。 杜倦飞这边气得牙痒痒,正要憋出一句咒骂的时候,两眼先突然瞪得老大。 自己刚才坠下的山崖上,一个魁梧的身影,像是个腾挪的大猩猩一般,竟四肢齐用地,顺着山壁爬了下来。 棒棒儿! 一个痴儿,也敢来追袭自己了! 杜倦飞一口唾沫吐了出去,紧接着便爬起身来,一下窜到山体旁边。 棒棒儿离落到平地,还有十丈左右的距离。 杜倦飞躬下身子在杂草丛中随意地隐藏起来。 再有五丈,棒棒儿就要落地了。 杜倦飞勾手成爪,一口气已提了起来,两条腿更是绷得紧了,两脚直在泥土地上,插出了两个浅凹。 三丈。 棒棒儿接着下坠的身形还未动作,杜倦飞已突然将两腿蹬得笔直,整个人像是离弦的利箭一般,正在天地之间炸出了“咻”得一声啸响。 这一爪,自己前冲的劲力在下,棒棒儿下坠的重力在上,杜倦飞好像已经看到,自己的整条胳膊,都穿入棒棒儿身体之内的场景。 甚至在半途上,杜倦飞还稍挪了挪胳膊,以让这一爪正中棒棒儿的心脏位置。 中! 这一爪,稳稳地扣在了棒棒儿的胸膛之上! 可是,想象中的,胳膊穿入皮肤的场景却没出现。 杜倦飞用尽全力的一爪,竟只抓出了五道血痕,下一刻,这一抓便擦着棒棒儿的胸膛,向斜前方窜了出去。 那棒棒儿的脑子虽说不怎么灵光,可也是个童子功出身的练家子,杜倦飞的利爪刚过,棒棒儿已反应了过来,猛地便回了一爪。 这一爪出其不意,稳稳地落在了杜倦飞的后心,紧接着便向上一拽。 亏的杜倦飞反应及时,忙放松了劲力,整个人顿时便下坠了几寸,得以堪堪躲开这蒲扇般的大手。 可杜倦飞后背的衣衫,还是被棒棒儿生抓成了两截! 杜倦飞躲过一爪,便就地滚了几圈,离得远些了才稳住身形,站起身子,一脸的沉闷。 这沉闷,却不是因为一招偷袭并未得手,而是,自己对敏捷的那种感觉更重了。 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三点敏捷,已比上辈子还要快一些了。 后来,自己有了几十点敏捷,可速度也并未快上十倍有余。 到了自己二百多点敏捷的时候,速度的提升,已明显是因为身子越来越轻松导致的。 再到自己的敏捷上了四百时,自己的速度想要跟着敏捷的点数走,便是全力奔跑也不能达成了,只有全力使劲的情况下,顺着身体的轻松劲儿,才能一跃盈丈。 直到还位大典,自己对上琴剑姑娘的时候,很明显的,每一点敏捷的提升,自己使力之下的身子,便能更轻几分,可速度却没有硬生生地拔高。 只有自己顺着劲儿动了,自己的速度才能更快几分。 自己本以为,睚眦系统的敏捷只是速度而已,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思维惯性。 速度快,并不是敏捷值的设定,而是,敏捷值提升后的具象化提现。 敏捷,不是白驹过隙,一瞬千里。 而是,凭风借力,直入云霄! 刚才那一个回合,杜倦飞下意识地先使力,令身子更轻,再放松,让自己下沉。 就这一起一落,已是睚眦系统的敏捷,最妥帖的表达。 轻! 这一天,杜倦飞先是紧张,再是气恼,又有坠崖的恐慌,偷袭的慎重,对卢嘉的气恼,以及,对自己错误的自信。 种种情绪,从刚才的身形起落之间,全部投射了出来,终于令杜倦飞福至心灵,像是开窍了一样,再不拔腿前冲。 而是有意识地调动着劲力,一阵风来,杜倦飞竟随着风向,上半身晃动了一次。 虽说只有这一次,之后的风力,全都被杜倦飞的身子视若无睹,可只有一次,也是从无到有的区别。 杜倦飞整个人,像是归于自然一般,由内而外地,透着一种奇异的感觉。 棒棒儿却看不到杜倦飞的这种顿悟,他只知道,杜倦飞偷袭自己,还站在前头,冲自己微笑。 这是看不起自己啊! 一念及此,棒棒儿猛地向前撞去,砂锅大的拳头,直按向杜倦飞的腰腹。 可拳头未到,劲风先吹动了杜倦飞的身子。 杜倦飞随着拳风的提醒,毫无反抗地向一旁躲去,正擦着棒棒儿的拳头蹭过。 上半身的碎布,随着这一动,直散成了漫天飘带,尽皆遮在了棒棒儿的眼前。 第五十九章 辗转腾挪斗磐石 漫天碎布如雪,直趁得杜倦飞的气质更是出尘绝艳了。 这一动,不止是棒棒儿大吃一惊,就连杜倦飞本人,也愣了愣神,继而便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原来,睚眦系统的敏捷,是这种用法啊! 那这敏捷要是再加上千儿八百点,自己岂不是只用等一阵风来,就能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杜倦飞正想着,那棒棒儿已瓮声一哼,又一拳锤了过来。 杜倦飞忙沉稳心神,想要再去感受那先一步到来的拳风。 拳风被杜倦飞感受得淋漓尽致,可杜倦飞的身子,却并不再自然而然地随风而动了。 刚才那一笑,竟将杜倦飞从顿悟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 杜倦飞一慌,忙在拳头还未撞来之际,以自己的动作躲开了这一拳。 这一拳躲得急促,杜倦飞直将自己歪倒在地,又滚了几滚才停下身形。 顿悟的状态,就是回不来了。 得而复失,杜倦飞却也不气恼,相反的,还兴奋了起来。 顿悟的状态被剥离了,可是,顿悟带来的念头,却欲演欲盛。 轻重缓急,原来如此有趣! 杜倦飞越想,嘴便咧得越大,终于在棒棒儿的大喊声中,两脚一错迎了上去。 棒棒儿也不会坐以待毙,只两拳一磕,将整个身子砸向杜倦飞而来。 就在两人将要触碰之际,杜倦飞猛地一弯腰,躲开了棒棒儿先行的双拳,紧跟着便一爪探向上去,硬生生地抓在了棒棒儿的下巴上。 可惜,“轻重缓急”这四个字,掰开了揉碎了,也找不出“力道”这两个字来。 这一爪,正抓在棒棒儿毫无准备之际,更抓在棒棒儿的下巴之上,可却只撕扯出五个指甲盖的肉屑。 仅仅是皮外伤而已。 杜倦飞却对此早有预料,一招得手,也不管结果如何,便就地一滑,钻到了棒棒儿的背后。 正躲开棒棒儿向下砸来的一拳。 棒棒儿一拳砸空,魁梧的身子便被这一拳的劲力带着,直向前趔趄了半步,身形也弯了下去。 正在此时,杜倦飞突然出现在了棒棒儿的上空,一腿绷得笔直,直照着他的头颅磕去。 “啪”得一声脆响,虽未砸出鲜血,却也压得棒棒儿直趴倒在了地上。 随风扶摇,已显其势! 这一招,本是还位大典那天,杜倦飞对上琴剑姑娘时,灵光乍现的那一招。 借由身体的轻快,强行身形拔高而起,仗尽了睚眦系统的优势。 这一招今日使来,杜倦飞心头比身体更加畅快,更是用出了十二分的力道,连爪功也不用了,只使着抬到最高处的一腿,去攻向棒棒儿。 这一腿,满含自然之道,虽然还是没对棒棒儿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令杜倦飞的心情更加的兴奋了。 这一兴奋,杜倦飞更是停也不停,在棒棒儿刚趴倒在地的同时,便在他的背上一借力,整个人便向前滑去。 直滑到棒棒儿的头顶,杜倦飞的身子还未落地,便一脚向后踢了去。 脚后跟挨着的位置,又是棒棒儿的头顶。 棒棒儿还未使上能避免自己趴倒的劲力,便又挨了一脚,身子直躬成了一个大虾米。 杜倦飞毫不留手,刚刚落地,绷直的右臂便滑了个半圆,直按在了棒棒儿的后脑之上! 毫发无伤。 五指碰在棒棒儿后脑上的闷响还没响起,杜倦飞的左手便已跟了上来,正在右手刚刚抬起的同时,抓在了同样的位置上。 碎发飞扬。 棒棒儿终于来得及大喊了一声,杜倦飞的右手,却又压着喊声回来了。 血珠迸发。 棒棒儿后脑吃痛,两臂便在脑后乱挥了起来,杜倦飞也不硬抗,当即便飞身而起,躲过这两臂的同时,最后一爪也按了下来。 “扑哧”! 手指探入皮肉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杜倦飞得了势,只刚滑出几步,便又返身而来。 棒棒儿却趁着这一息的时间爬了起来,一手揉着后脑,一手向前一按。 正按在杜倦飞的前路。 杜倦飞人在半途,忙右脚跟探在身前一顶,还好,这六百多点敏捷的身体,比普通人更加轻松,要不然,只这一脚,杜倦飞的腿骨便要被自己撞断了。 而杜倦飞一脚顶去,整个人便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紧接着,杜倦飞顿也不顿,便向旁窜来,换了个方向,又冲向棒棒儿而去。 杜倦飞这十几步路跑的,直快如雷霆,棒棒儿只来得及挥一下胳膊,杜倦飞便已来到了能出爪的位置上。 可这一下胳膊挥得,比杜倦飞大腿还粗的手臂,直照着他的头颅撞了来。 电光火石之间,杜倦飞猛地身子一仰,躲开这一臂的同时,又踹了棒棒儿一脚,这才滑退而去。 这一脚毫无作用,杜倦飞却更加欢快,又换了个方向,继而攻来。 棒棒儿忙又挥臂。 转瞬之间,杜倦飞辗转腾挪,像是有意识的陀螺一般,已和棒棒儿碰了七八次有余。 棒棒儿却坚如磐石,马步扎稳,整个人一步未挪,便生生抗下了杜倦飞的所有攻势,更是再不负伤。 二人一个速度极快,一个皮肤极硬,算得上是矛与盾的碰撞,可却谁都伤不了谁。 矛打不破盾,盾也碰不到矛。 可这两人,一个情绪正狂,一个单纯憨傻,竟然谁都没想着,要变一种攻防招数。 杜倦飞仗着六百零三点敏捷,一时间潇洒至极,真如仙人。 只是,和六百零三点敏捷一样的,睚眦系统天天播报着的,杜倦飞的耐力,只有十。 十点耐力,抗不了刀兵,拒不了水火,也撑不了杜倦飞一直全力动作。 杜倦飞全力施为,刚过一炷香的时间,身子便肉眼可见的慢了几分。 可杜倦飞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变化,还在乐此不疲地返身对撞,找机会抓上毫无用处的一爪。 而巍然不动的棒棒儿,却注意到了这一层。 杜倦飞滑退又返,人跃至半空,一爪撕着风声,抓向棒棒儿的额头而去。 可这一次,棒棒儿也回了一爪,竟是仗着臂比人长,后发先至的,一爪抓在了杜倦飞的脖颈之上。 正在此时,一声狂笑,也跟着响了起来。 “好棒棒儿,今晚多赏你一大块肉。” 杜倦飞直听得心头一凛,忙下身一抬,整个人挂在了棒棒儿的胳臂之上,正要借力挣脱。 可杜倦飞还没使力,便先看到了,一杆闪着寒光的长矛! 第六十章 箭矢坠着铁链 杜倦飞一见卢嘉的模样,心中的气恼直欲逼出头颅。 “卢嘉,我必杀你。” 整个闻宾山,都对本王忌惮有加,你卢嘉怎么敢如此轻视本王,还胆敢追袭至此! 杜倦飞心中的气恼,全归在了这短短六个字里,却也说得卢嘉眼前一亮。 “诡手蝠王,原来是你!” 杜倦飞两手鼓劲,边拽着脖颈上棒棒儿的手指,边冷哼一声回道。 “正是你爷爷我!” 可卢嘉听着这话,非但不显恼怒,脸上的笑意还更盛了。 “你的那条胳膊,是用了什么障眼法,还是找到了哪位神医? 你老实交代,我饶你不死。” 杜倦飞听着卢嘉如此托大,心中更是气急,便连句话也不回了,只连环出脚,乱踢向棒棒儿的胳肢窝去。 迅猛地连环几脚踢出,棒棒儿的胳肢窝总算是受不住力,终于松开了握着杜倦飞脖颈的手。 脖颈处的禁锢刚一消失,杜倦飞便拽着棒棒儿的手腕,只一使力,整个人跃向上去。 正要当头一脚,踹在棒棒儿的脸上,以解心中烦闷。 杜倦飞刚刚跃起,便听到了背后的劲风,不用回头也能想到,是卢嘉的长矛被掷来了。 杜倦飞也不慌乱,只凌空一拧身子,便躲开了这飞射而来的尖矛。 杜倦飞看着这杆长矛从眼前穿过,突然抿了抿嘴,眼里也显出了几分傲然。 在屋里抓飞箭,是自己的失算,但要是抓了他的矛,再怎么样,自己也不吃亏吧! 一念及此,杜倦飞的手便伸了过去,却又猛地收拢回来,继而整个人便旋转着向一旁躲去。 刚才的那一伸手,离长矛还有段距离的时候,杜倦飞便听见了一股劲风。 这一击事发突然,杜倦飞若不是睚眦系统在身,而是一个正常的轻功高手的话,这一击是说什么也决计躲不开的。 可纵是如此,杜倦飞也狼狈尽显得旋转着,可一条“咔吧”作响的细铁索,还是在杜倦飞的鼻尖蹭了过去。 不是箭,是铁索? 杜倦飞心中疑惑,还没再看上一眼,突然先感到了后背一疼,紧接着,整个人便趴向前去! 一柄黑金色的箭矢,尾翎的位置上挂着一条不知几许长的细铁链子,从不知名处飞射而来,和刚才那一击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点是,这一击毫无撕扯劲风的声响。 杜倦飞毫无防备的挨了一箭,身子正要向前倾的同时,最开始的那条铁链,突然被拽了回来。 锁链前的箭矢一抖,便调转了方向,箭尖直冲着杜倦飞扎来。 这一次,也没有撕扯出半点风声! 一箭插入杜倦飞的胸口,另一箭也从杜倦飞的背上拔了出来,凌空一抖,铁链便卷向杜倦飞的脖颈而去。 头一条锁链又动。 箭身竖直,正撞在杜倦飞的鼻梁之上。 王二的面皮从中间分开,正露出杜倦飞的模样,和那已然瘫软的鼻梁。 杜倦飞身形难动,更不能咽下口气去,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两条坠着箭矢的铁链上下翻飞,箭矢不住地插在自己的身上。 铁链时而挑杀如矛,时而劈砸如棒,三不五时,便将杜倦飞戳得血流入驻,像是个大号的花洒一般。 终于,两条铁链化为两杆长矛齐出,正要一左一右地穿杀杜倦飞的时候,铁链中心的人可算是得了空隙。 杜倦飞两手勾爪,迅捷无比地抓住了身前的铁链,总算是拦下了这毫不停歇的攻势。 可下一刻,右后方的那条铁索,突然便刺为甩,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劲力,直撞在了杜倦飞的肋下! 这一撞打的实在,杜倦飞人被抽到半空之时,才终于感受到疼痛袭身,更呕出了一小团破碎的内脏。 可就在此时,杜倦飞的眼神刚开始迷离的这一刻,那毫无生气的女声落在杜倦飞的耳朵里,像是久旱的甘霖一般,如此的清脆悦耳。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十九。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伤势突然治愈,杜倦飞终于又得了精神,凌空一股劲力,便借着飞势,“嗖”得一声直冲向上去。 正在此时,杜倦飞突然听见了一声不可置信的“咦”声。 这声音苍老混浊,却又中气十足。 只这一声,杜倦飞便猜了出来,这肯定不是卢嘉,可能,是卢寺鸯。 而刚才那声惊咦,定是诧异着自己的神迹,而震慑无比。 杜倦飞一边想着,一边落在了一根树枝上,正要看一看卢寺鸯的面目。 可与此同时,那两条铁索却又衔尾而来,顷刻间已又到了杜倦飞的身前。 杜倦飞忙卸了劲力,任由沉甸甸的身子向下坠去,稳稳地躲开了这两条铁索。 那两条锁链一击未果,便要原路收回,正在此时,杜倦飞猛地从树下飞跃而来,瞄准了一条铁链,便伸手一招,继而凌空一拽。 一条铁链毫无反抗的,落在了杜倦飞的右手之中,又跟着杜倦飞站在了刚才那根树枝之上。 这一次,不只是那苍老的好似卢寺鸯的声音,就连卢嘉,甚至是棒棒儿,都惊咦了一声。 凌空取物,几如神迹! 另一条铁链虽然去而复返,可杜倦飞已然占了先机,又以自信对疑惑,竟反手一丢,将手中的锁链砸了过去。 这条锁链上有两方劲力,劲力在半空中勾扯之间,已碰到了另一条锁链。 “咔啪”一声,两条锁链竟搅在一起,再加上擒龙丝的一薅,和卢寺鸯的一拽,终于拧成一团,再受不住了劲力。 卢寺鸯想得是斩杀杜倦飞,杜倦飞却只想着打退另一条锁链而已。 此时两条锁链缠绕着砸在地上,杜倦飞更是腾起了气势,一开口,更好傲气十足。 “好手段,本王得赏!” 杜倦飞说着话,身子便向下一坠,还没落在树去之时,杜倦飞便抓到了一把枯叶,继而又在树上一拍,整个人又扶摇而上,站回了原位。 这一手轻重用法,端得是潇洒逍遥,杜倦飞自己也是颇为欣赏自己。 待到杜倦飞站稳了身形的同时,便伸手一扬,洒出了漫天的枯叶。 “赏!” 话音刚落,杜倦飞的眼还没被笑意逼得眯起,便先看到了,一支离自己不过十步距离,还正在飞速迎来的箭尖。 杜倦飞的瞳孔猛地收拢几分,还未来得及动作,背后又响起了一阵破风之声! 第六十一章 技压群雄 一杆长枪迎风而来,枪头一往无前,正撞在箭尖之上。 箭矢遭了阻拦,后面坠着的锁链当即便伸得笔直,想要将箭矢再拽回去。 就在此时,长枪突然舞了个花,一时间乱响不停,只一个呼吸的时间,长枪再收回的时候,枪头下的缨子上,便缠着一支黑金色的箭矢。 锁链空返,却不再来,只有一道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震了过来。 “施捕头这一路《暴雨梨花枪》,真叫老朽开眼了!” 这突入齐来的白枪之后,正是一身白袍的施梦羊。 杜倦飞站在树上,本是气恼着施梦羊突然而来,抢尽了自己的风头,可这会儿一不动作,疲惫感当即便袭遍了全身。 这会儿,杜倦飞才不再气恼施梦羊,而是趁着施梦羊抢过敌人的视线,自己好好地喘着粗气,恢复几分力气。 施梦羊闻声一笑,将长枪磕在地上,取下了那黑金色的箭矢。 “卢山主的藏拙之术,实在也令本捕头心折啊。只是这箭,与本捕头的衣裳不搭,还是还给你吧!” 话音刚落,施梦羊猛地一甩胳臂,手中的箭矢直如脱弓而出一般,“咻”得一声便向前窜去。 杜倦飞忙循着飞箭看去,正看见一条锁链凌空一抖,便圈成了盾牌的模样,稳稳地挡下了那支箭。 紧接着,锁链散成原貌,终于让杜倦飞见到了卢寺鸯的模样。 脸色红润,貌似中年,却是一头鹤发,直让人看不出年岁。 可那一对眸子,却是精光骇人,直比少年郎还富神采。 杜倦飞不知晓,这卢寺鸯早年间闻名江湖,靠的,就是这一双眼。 近看武功招式,远看暗器落点,曾一眼看尽千百暗器的飞势,更夺得了“四只眼睛”的诨号。 如此一双明察秋毫的眼,虽然正看着施梦羊,却也让一旁的杜倦飞微感震慑。 卢寺鸯松开手中的锁链,随意地伸出左臂,卢嘉忙递来一张刻画峥嵘的大弓。 “施捕头是如何窥见我山底细的,还望细细道来。” 这话问的实在,施梦羊也毫不遮掩。 “本捕头追了卢虞一个半月,正看见你们踏破五叶客栈的壮举,一切当然明显咯。” 卢寺鸯听着这话,竟也不气恼,只微微地点了点头,右手便探向背后的背篓里。 “我儿卢虞,如何惹了施捕头?” 施梦羊冷哼一声,开口回道。 “罪犯卢虞,强掳妇女儿童盈百,已是死罪!” 一支坠着铁链的黑金色箭矢落在卢寺鸯的手里,继而稳稳地搭在了弓上。 “我话问尽,施捕头若是也没话了,就留在这里吧。” 施梦羊也朗声一笑,长枪顿时舞了个花横在胸前,姿态清傲,端得是一位潇洒的少年郎。 “法度森严,尔等若不伏诛,小心祸及后人!” 话音刚落,飞箭已破空而来。 施梦羊忙一转长枪,便要以枪头拦向飞箭,可就在此时,一个迅捷的身影突然从后而来,先长枪一步,探向了那呼啸的飞箭。 正是歇息片刻,又不愿施梦羊再出风头,搅了自己的气势的,杜倦飞。 杜倦飞后发先至,直窜在飞箭之上,也不稍加阻拦,便踏着铁链向前奔去,两手也已勾成爪状。 正在这时,卢嘉突然一挑长矛,迎在杜倦飞的前路之上。 “蝠王莫慌,我来与你一战。” 杜倦飞看着那熟悉的长矛,心中下意识的便有些慌乱,忙向旁一歪,落在了锁链。 卢嘉却身形不停,绕过了铁索,也要刺在杜倦飞的身上。 杜倦飞左闪右躲,只躲开了两矛,便已显得捉襟见肘,当下便心中一横,一爪还了回去。 《荡寇爪》本是沙场手段,虚招不多,实招全是取敌要害,配合上杜倦飞六百多点敏捷的出手,更是狠辣有余。 “咔”“咔”两声,二人都是飞退数丈,各自站回了原位。 杜倦飞本就只是出爪据敌,再行退避,这会儿正是应了目的。 可卢嘉却是因为心中惊怖,这才暂避锋芒。 几天前,在自己手下毫无躲避之力的诡手蝠王,怎么今日如此强悍,竟能闪尽了自己的攻势,还有余力出手,更震开了自己的长矛? 卢嘉不知道,杜倦飞这几日来,新学了《勾连步法》,手上还套了从胡伟那得到的至宝手套,刀枪不侵,刚才更有所顿悟,这才能在卢嘉的手下躲避几招。 而卢嘉刚才看见杜倦飞的凌空取物,心底已多了几分惊讶,刚才几矛不中,更是有所忌惮,在对上杜倦飞的利爪时,十分力道,已不足五分。 正是这此消彼长的对斗,二人虽都没负伤,可杜倦飞的脸上满是自信,卢嘉的脸上却紧张得肉眼可见,好似胜负已分一样。 杜倦飞站在施梦羊的身旁,心中更是自信莫名。 原来,这卢嘉已斗不过自己了。 那今天,就是自己报仇的日子! 杜倦飞正想着,一旁的施梦羊却轻声开口了。 “蝠王谨慎些,这卢寺鸯招法诡异,纵是你我二人联手,也难在五百招之内取胜,更有卢嘉和那个壮汉子在一旁掠阵。 为今之计,咱们最好以消耗他们的体力为主,慢慢找破绽才好。” 杜倦飞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哪听得进去这话,再加上这施梦羊对辛猿心有杂念,令他的心头略有不快,就更不会认同施梦羊了。 “那本王主攻,施捕头就在一旁找破绽吧。” 这半是敷衍,半是嘲讽的话,落在施梦羊的耳中,却以为是同意了一般。 “我正是这个念头,蝠王轻功卓绝,正好消耗他们的体力,我在一旁,为蝠王掠阵!” 杜倦飞心中更是不屑起来。 在场众人,那棒棒儿已是自己手下败将,刚才那一回合,卢嘉全力出手也伤不到自己了,卢寺鸯当山主的闻宾山,更是早对自己紧张忌惮。 而施梦羊,却对这三个不如自己的人,这般谨慎小心,定是他自衬胜不过那三人。 看来,今日这山崖之下,就是自己技压群雄咯。 那还等什么? 一念及此,杜倦飞猛地飞身向前,一爪直取卢嘉的面门。 卢嘉也挺矛而出,迎了上来,卢寺鸯那坠着铁索的黑金色箭矢,也撞在了施梦羊的白枪之上。 就连棒棒儿,也大踏步地冲将而来。 乱战,一触即发! 第六十二章 暴雨梨花施捕头 棒棒儿出手稳健,马步只要扎得稳了,便连动也不动一下。 当然,他也不需要动。 杜倦飞以快打慢,棒棒儿寸步未动,便接尽了这毫无停歇的攻势。 可虽说杜倦飞只攻不守,但除了将十个手指甲盖里都填满棒棒儿的肉丝之外,便再回半点优势。 施梦羊却是以一敌二,快枪拒敌,也被逼成寸步难进之势。 斗不多时,杜倦飞已是心中烦闷,便舍下了棒棒儿,突然窜入施梦羊三人的战圈之中。 形式一变,卢嘉并未留神,竟被杜倦飞抓下了一把后脑的青丝来。 杜倦飞只一招便得了势,哪还会放过机会,当即便双手连挥,不但专瞄着卢嘉的后脑而去,爪影更连一旁的卢寺鸯都罩着了。 施梦羊见杜倦飞占了上风,卢寺鸯又投鼠忌器,铁链也变得守多攻少,便也不再强攻,只身形一侧,绕到了棒棒儿的身前。 始一照面,白枪头上,便映出了鲜红。 施梦羊一枪挑伤了棒棒儿的大腿,身形便再不拘泥,一杆长枪左右劈打挑戳,枪头直笼罩了卢寺鸯三人。 这施梦羊的脚下速度,虽不如杜倦飞一般迅疾,可身形的灵动,却远超杜倦飞数倍。 就连杜倦飞自己看着,也能感觉到,这施梦羊更比自己,要配得上一个“快”字。 此时的杜倦飞,正是傲气当胸的时候,虽说敌我分明,可也不愿看着施梦羊出尽风头,当即便又进半步,贴上了卢嘉和卢寺鸯二人。 一寸短,一寸险。 杜倦飞虽然在武学之道并没多少天赋,可这些时日的生死争杀过来,对自己凭仗的爪功,也是有了几分理解。 此时杜倦飞正是要以优打劣,自己爪功近,那二人一个长矛,一个锁链,擅长之处都比自己要长。 此消彼长之下,自己才更好取胜! 这样想,倒也是不错,可杜倦飞心头倨傲之间,竟丝毫不明白敌我功力的差距,刚又进一身位,便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随之一滞。 近身肉搏,施梦羊对上这边的长枪投鼠忌器,只得稍慢几分,落在卢寺鸯二人的眼里,便已不用费多少心思了。 而挥使出自己长处的杜倦飞,独斗卢寺鸯父子二人,强弱区分便明显得多了。 杜倦飞只觉得铁链和长矛的配合之下,竟像是粘连着胶水一般,动势粘稠,自己怎么也找不到能进招的空隙。 杜倦飞自重归人间以来,还从未试过如此敌手。 不管是金顶宗章碧臻,还是还位大典时的杜狮荟与琴剑姑娘,甚至是单打独斗的卢嘉,虽然都远胜自己,可也都长处明显。 招式灵活,劲力渊长,或是势出诡异,再怎么样,杜倦飞也能知道,自己输在哪了。 可此时此刻,杜倦飞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空隙,像是铁链和长矛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一般,虽然自己看不到,可总是下意识地进不了招。 初时,杜倦飞还能仗着脚快,毫不留手的狂攻,待到二三十招对过,便要顾及躲闪了。 直斗了一顿饭的工夫之后,杜倦飞的呼吸声已粗了起来,身形也慢了许多,更是被铁链和长矛逼得,闪躲十几次才能找到机会,还上一爪。 正在此时,天边突然响起一阵雁鸣,大雁还未露出身形的时候,杜倦飞便突然变招。 《荡寇爪》中最狠辣的招式,配合《悲鸣手法》中的虚招,一爪唬开了长矛的攻势。 下一刻,杜倦飞身形倒滑,已退了一丈距离。 可长矛退开,铁链却毫不留手,更趁着杜倦飞和卢嘉之间拉开距离,再无顾忌之时,紧跟着杜倦飞而去。 铁链像是一条寻到猎物的毒蛇一般,一瞬之间绷得紧实,风声还未响起,便已堪堪触及杜倦飞的身形。 杜倦飞见事不好,只得稍加闪避,却是慢了脚步,紧接着,长矛便接了上来。 又是粘稠如墙的攻势,杜倦飞又试了两三次,也总是无法脱身,心中更是焦急。 杜倦飞意欲暂退,可不是为了缓上一口气,或是怎么的。 而是因为,身体养成的习惯,像是告诉了杜倦飞一句话似的。 “距离上一次饮血,就快一个时辰了。” 此时杜倦飞身上并无野兔飞鸟,近似于唯一的选择,就只有那一群已叫出声来的大雁。 可身形难退,再等会儿,大雁飞去之后,杜倦飞就算并未受伤,也要损失一点生命值了。 这可不是杜倦飞能接受得了的,当下出手便更狠戾了几分,可非但不能伤敌,还差点被长矛戳上一记。 为今之计,依旧只能仗着脚快,全力地躲闪而已。 可杜倦飞已然大感疲累,又伤不到敌人,败势早就明显至极。 正在此时,施梦羊像是注意到了一般,身形一动,突然拦在了杜倦飞的身前。 “蝠王可是血病犯了?” 杜倦飞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施梦羊已又接上句话来。 “朱肥油对我讲过了,蝠王若要饮血,自去便是,这里我先看着!” 杜倦飞这才放下心来,连谢也来不及谢上一声,便要向后退去。 但卢寺鸯哪里肯放,铁链一甩,便又拦下了杜倦飞。 杜倦飞只能边闪躲着,便再觅机而去。 这会儿,卢嘉被施梦羊挡下之后,杜倦飞独斗卢寺鸯,虽然还是落尽下风,却也感觉轻松了许多。 卢寺鸯父子二人的配合一破,单单一根铁链,便是标标准准的刚猛有余,总算让杜倦飞看出了门道。 杜倦飞躲避之间,更是注意到了施梦羊的动作。 快慢无常,虚实无方,迅疾无莽,猛中无刚。 一杆长枪翻飞起舞,并不拘泥于形,直化成了十八般兵器的招式,令人怎么也猜不透,这下一枪的落点在哪。 攻势繁杂,如倾暴雨,招数灿烂,更似梨花。 暴雨梨花枪! 卢嘉独力难支,直被长枪逼得守多攻少,已显得捉襟见肘了许多,施梦羊更是势如破竹,连变五种招式,终于一枪挑破了卢嘉的衣衫。 卢寺鸯终于爱子心切,铁链一抖,便袭卷向施梦羊而来。 杜倦飞正等这个机会,铁链刚去,便两脚一磕,直冲向青天。 调虎离山,施捕头好算计,本王谢你了。 杜倦飞心中喜悦,正要饮过了雁血,再好好夸奖施梦羊一番。 可就在此时,杜倦飞眼眸里的卢寺鸯,突然松开了锁链,拉圆了强弓! 第六十三章 快枪难敌 就在杜倦飞刚刚一飞冲天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追了过去,只有施梦羊,便长枪一甩,出其不意地探在棒棒儿的眉心之处。 卢寺鸯意取杜倦飞,锁链便偏离了几分,只有棒棒儿独自硬抗,哪能敌得过施大捕头的暴雨梨花枪去? 白枪如入无人之境,电光火石之间,便按在了棒棒儿的眉心之上。 虽说棒棒儿一身的横练功夫,刀剑加身也能硬抗,可施梦羊一枪按上,身形不动,握着枪的手却抖如筛糠。 每一抖,都将白枪刺向前去,在棒棒儿眉心的同一个位置,连戳不停。 只一瞬间,施梦羊已戳去了不知多少枪,棒棒儿的眉心处,终于渗出了鲜血。 鲜血一处,便是破防。 棒棒儿再难抵挡白枪的前刺,两手还没来得及捉在施梦羊的肩膀之上,后脑便先透出了枪头。 枪头破颅,半空中的杜倦飞,也一口咬在了一只大雁的脖颈处。 天上地下,鲜血同时飙起。 可就在此时,杜倦飞还未合拢的两手之间,便飞来了一支黑金色的箭矢。 “限时生命值补充成功,睚眦系统惩罚功能暂停一个时辰。” 飞箭刚穿透杜倦飞的胸膛,其后的铁链便绷得笔直,又将飞箭拽了回去。 这一穿一拽之间,杜倦飞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直从半空中砸落下来。 杜倦飞的嘴里喷着雁血,胸口处飞扬着自己的血,两种血在空气中交揉,又全倾在了杜倦飞的身上。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十八。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为了规避一点生命值的惩罚,却又受了伤,也不知道亏是不亏。 杜倦飞缓缓睁开眼,正看到一杆长枪撞尖矛,两条黑链绕白衣。 施梦羊以一敌二,虽然落了下风,可也不显败相,身形腾挪之快,身上的衣衫随风扬起,连落都来不及向下塌落。 这会儿的杜倦飞,看着施梦羊的潇洒辗转,却再无半点眼红。 此时的杜倦飞,一睁开眼,便把施梦羊的动作当做教导一般,想要尽数学会。 为什么? 为什么,卢寺鸯他们对自己十分忌惮,可自己却不能占尽上风,更要折了一条命去。 为什么,自己神妙爪功在手,也感悟过了敏捷的精妙,竟还要在不如自己的敌人手下,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为什么,施梦羊的速度远不如自己,却比自己更加灵动?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并没有一招适合自己,也适合杀敌的手段! 杜倦飞自从听过王二的话之后,心中便搞错了自己和闻宾山人的定位,直到这个时候,杜倦飞也并未转变心思。 也正是如此心思,丢了条命的杜倦飞醒来之后,全无半点恐慌,更想要取施梦羊之精华,来提升自己。 不管是《荡寇爪》,还是《悲鸣手法》,虽然都有以快打慢的势头,可杜倦飞学艺不精,自己临敌时的速度又太过迅捷,这两门武功,全都使不出十成威力。 而施梦羊的快枪手段,落在杜倦飞的眼里,却觉得特别适合自己。 以快掠敌,势出不停,灵动莫当,这种姿态,放在轻巧迅捷的自己身上,不是完美贴合吗? 杜倦飞这般想着,坐在地上更是动也不动,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施梦羊的身形。 可施梦羊虽说功力远胜杜倦飞,但走的也是迅捷的路子,落在卢寺鸯父子二人的包围圈中,也难显出十成的本领。 总归是技法相克,脱兔如何迅捷,一步踏在沼泽中,也难以一蹦三尺高。 这会儿工夫,施梦羊虽说还不显疲态,可也被卢寺鸯父子二人逼得,步步后退,再难前行。 正是卢嘉一矛虚出,正要收回的时刻,施梦羊突然一手拽住矛尖,另一只手,将自己的长枪掷向卢寺鸯而去。 这一手出其不意,卢嘉毫无防备的,长矛便已脱手,白枪也窜向了卢寺鸯。 卢寺鸯忙绕动锁链相抗,卢嘉也紧张地望向长枪,正在此时,施梦羊踏前一步,前腿弓,后腿绷,直将长矛也掷了出去。 正冲卢嘉而去! 施梦羊快枪纵横,此时却突然连射两杆兵器,谁都料不到,这位迅捷有余的捕头,竟然还有如此力道。 两杆兵器破空呼啸,一前一后袭向两人。 卢嘉手无寸铁,不敢硬抗,只得不住地向后退去,卢寺鸯却已将铁链绕成了盾牌模样,正要拦截下那杆白枪。 正在此时,白枪凌空虚渡,竟突然划了个圈,斜窜向卢嘉的后背而去! 原来,施梦羊这一手招式,攻卢寺鸯是假,全是欲取卢嘉。 杜倦飞直看得瞪大了双眼,陡然便迅捷为刚猛,又暗使巧劲,诈取卢嘉,如此诡谲手法,实在令人想象不到。 想象不到,但是一眼得见之后,举一反三倒是自然而然。 卢嘉本觉得自己二人稳占上风,哪想到施梦羊会忽出奇招,以如此精妙的手法,在自己的前后两方掷来兵器。 慌乱之间,长矛和长枪,都已不过半臂距离。 前后难避,卢嘉心思又乱,只得强行跃起半尺,任由长枪插在自己的小腿肚子上,也要将面前的长矛避开。 “扑哧”一声,长枪拽着卢嘉的小腿,依旧向前窜去,可长矛却从身下飞走。 小腿负伤,却也留了条命来,卢嘉总算是松了口气,谁知这一口气还没喘匀,身下的长矛,突然向上挑来。 势出怪异,卢嘉身在半空难以借力,只硬生生地以背部接下了长矛的抽打。 一声闷响配着卢嘉的惨叫,顿时便响了起来。 不知何时,杜倦飞竟来到了卢嘉的背后,一条腿还兀自摆着踢起长矛的姿势,一只手,已握上了插在卢嘉腿上的,那杆白枪。 “噗”得一声,长枪带着血肉而出,劲力直带着卢嘉在半空中一抖,便仰面摔了下去。 目光落在上方,卢嘉终于看到了杜倦飞的身影,和那一杆当头砸下的长矛。 就像是那天晚上,杜倦飞在那条长街的拐角处,听着风声抬起头来时,看到的场景。 一个似是矛尖的物件,连着棍子劈砸而来。 长矛还是那杆长矛,动作,也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两人的位置。 第六十四章 战个痛快 杜倦飞一矛砸下,正中卢嘉的胸膛,虽说力道远逊于那晚的卢嘉,可也砸得他紧咬着牙关,硬从牙缝里挤出一片血雾。 卢寺鸯的铁链终于探了回来。 杜倦飞早有准备,正和那一晚一样,这一次,是杜倦飞像背后长了眼一般。 也不回头,便横矛一甩。 矛尾正撞在铁链之上,其势雄浑,骇人心神。 可杜倦飞的力道却是弱了不少,一矛甩过,竟被铁链打得脱手而出。 杜倦飞心中一慌,身形却还是继续着刚才的谋算,一脚踩在了卢嘉的头顶,刚才还握着长矛的手,又跟着落了下来。 施梦羊终于赶到,接过了长矛,便拦下了铁链。 杜倦飞的右臂毫无阻滞,可是手中无矛,如何戳破卢嘉的胸膛? 杜倦飞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勾手成爪,将错就错! 一爪按在卢嘉的胸膛之上,实在是比长矛要弱了几分,竟被卢嘉生生抗下,继而回了一招。 一爪向上抓来,正扣在杜倦飞的虎口之上,紧接着,便要握紧手指。 杜倦飞一门心思的,要学着施梦羊的飘逸身形,哪能被卢嘉抓到,当下便脚步一错,向后滑开几分。 杜倦飞学着施梦羊的姿势,手上动作比他慢了几分,可脚下的速度,却只快不慢,更显轻飘。 杜倦飞临来之前,便估算到了会有这一退,此时两脚错步,竟机缘巧合地躲过了铁链的一虚一实两招。 这巧合落在杜倦飞的心里,却更添了他几分信心。 原来,自己真有这么强!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返身折来,又是一爪抓向卢嘉。 趁其病,要其命。 种种机缘加上一门心思,终于令杜倦飞打出了气势,暗合了武功之道。 这一爪的风采,就连施展它的杜倦飞,都被震慑到了,手中也下意识地,用上了板正的武学。 《悲鸣手法》。 一爪扣下,直在卢嘉的胸口捉出了一团血肉,更疼得卢嘉惨叫不已。 这惨叫声落在杜倦飞的耳中,就像是兴奋剂似的,直怂恿着杜倦飞落爪不停,招招狠辣。 卢嘉虽然狼狈,可也是武道高徒,只挨了三五爪,便强忍着疼痛还了一招。 卢寺鸯本也是沙场强丁,对兵勇武技也有涉猎,在教导子嗣的时候,也传下了大阳朝军伍的熟练技法。 卢嘉此时还来的这一爪,正是标标准准的《荡寇爪》中的一招。 这一招,杜倦飞也是常用,只一眼瞥过,便下意识地也变了招式。 两招一模一样的爪功相扣又分离,再下一爪时,还是一模一样。 杜倦飞是学武不精,每使一招,总得把这一路使完才行,卢嘉是心神慌乱,又看着杜倦飞的招式,下意识地模仿了起来。 两人像是互相喂招一般,用的武技都别无二法。 可这种粗鄙的打法,卢嘉并未在临敌之时用过,杜倦飞却是久经其道。 再加上杜倦飞此时的出手,比卢嘉要快上几分,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杜倦飞终于占尽了上风。 手上占了上风,杜倦飞的心里,也更是张狂。 不错,不错! 自己就是比他强,之前的失算,全是因为自己没找好,一招适合自己的攻势。 可就算把卢嘉拉到了和杜倦飞同样的境界,杜倦飞的经验,也并不怎么丰富。 一整套《荡寇爪》打完,杜倦飞的爪势顿时便一个磕巴。 这一顿转瞬即逝,对于卢嘉却像是黑夜里的光明一般,早就憋屈难熬的他,当即便一击直拳锤了过去。 这一拳劲力太弱,只撞得杜倦飞后撤半步,便已散尽了力道。 可趁着杜倦飞的这一后撤,铁链终于得了空隙,一下便卷中了卢嘉,将他拉出了杜倦飞的身下。 杜倦飞也不慌乱,只一转身,便狞笑了起来。 “本王说了,必杀你,你就必死。” 畅快! 重归人间多日,杜倦飞终于感受到了,以武服人是多么的畅快,心头再无半点阻滞,周身气势又是一提。 兴奋感拢尽了杜倦飞所有心神,连身体的疲惫都好像暂时消散了一般,卢寺鸯还未回话,杜倦飞已舍身冲了过去。 “来!战个痛快!” 施梦羊还没来得及出声拦下,杜倦飞已贴在了卢寺鸯的怀中,当即便是两爪乱抓。 以杜倦飞的能力,就算兴奋太过,也决计是伤不到卢寺鸯的。 可卢寺鸯对杜倦飞起了惊疑,又要分心顾及施梦羊,再加上看着杜倦飞之前的武技,这会儿有些轻敌,竟被杜倦飞一爪勾破衣衫,挤出了几道鲜血。 虽然只是无伤大雅的轻伤,可落在杜倦飞本就激荡的心神里,却如烈火烹油一般。 原来,就连卢寺鸯,也不过自己一招之敌! 本是己弱敌强的局面,却被杜倦飞当成了狮子搏兔,手底下更是招法频出。 卢寺鸯失了先机,只能不住地后退着,可杜倦飞身子轻飘,脚下更快,总能紧紧在贴在卢寺鸯的怀中。 贴在怀里,用利爪斗铁索,杜倦飞越打越觉得,自己实在是远胜前敌,手底下也慢慢乱了招法。 可招法虽乱,气势更盛,再加上施梦羊时而的插手,卢寺鸯竟只能一退再退。 而杜倦飞进而复进,气势越来越凶,直到两套《悲鸣手法》加着一套《荡寇爪》打完,便像是福至心灵一般,下意识地又跟上了一爪。 这一爪,像是《悲鸣手法》,也像是《荡寇爪》,更像是孤岛野兽的扑爪,可总也似是而非。 福至心灵的一爪,似招非招,落在卢寺鸯的眼里,更是颇多破绽。 卢寺鸯忙向前一趴,便要探进这一爪的破绽之中,一招反制杜倦飞。 可就在此时,杜倦飞的两腿并未显弯曲,身子竟猛地拔高了几分,直跃在了卢寺鸯的头顶之上。 这一招,还位大典时打过琴剑姑娘,刚落在这里时斗过棒棒儿,这第三次使来,更比之前的两次都要圆润柔滑。 杜倦飞跃在卢寺鸯的头顶之上,像是早就该来一样,如此的妥帖。 就在卢寺鸯向前扑倒,杜倦飞人在半空的时候,杜倦飞的右臂,便在空中划了个大圈。 这一圈划得飞快,卢寺鸯前扑的身形还未移动半寸,杜倦飞的右手便按在了卢寺鸯的后脑。 这是,五指坚硬的一爪。 可像是一招掌法似的,手指刚触及卢寺鸯的青丝,掌心便按在了卢寺鸯的后脑。 “啪”得一声脆响,卢寺鸯的脑袋,便在地上砸出了一阵烟尘! 第六十五章 火药 这高高跃起的一爪,虽是杜倦飞仗着敏捷值自创的,可一爪按下,手便再无停歇。 爪影翻飞,像是施梦羊之前的枪法,亦如暴雨梨花。 不止形似,更是神似,甚至杜倦飞的出手,还要更快几分。 乱爪之下,卢寺鸯竟连一招都未使出,便渗出了满头鲜血。 可纵是杜倦飞仗势欺人,打得兴起,身形却也是疲惫了,只乱抓不多时,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这一慢下来,杜倦飞也不愿再打,只一脚收尾,便站起了身子,边喘着粗气,边咧着嘴笑道。 “如何!” 卢寺鸯连眼神都不回应,一旁的施梦羊也取胜收招,一脚踩在了卢嘉的肩膀之上。 “蝠王勇武,真不愧我大阳豪侠。” 这一吹捧,杜倦飞更是心高气傲,还把手都背在了身后。 “施捕头的枪法,端得也是一流了。” 二人一唱一和,笑得尽是开怀。 正在此时,卢寺鸯却突然笑了起来。 “二位英年才俊,皆是风流得紧啊。只不过……” 杜倦飞闻声一哼,也不等卢寺鸯把话说完,便开口拦了下来。 “手下败将,你只不过怎地?”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卢寺鸯却也不恼怒,只伸手一招。 “蝠王且看……” 话没讲完,杜倦飞也凌空一招手,擒龙丝直探入卢寺鸯的手掌心中。 一手凌空取物的神迹,直又唬得卢寺鸯微微一怔,擒龙丝毫无阻拦的,便拽出了一根巴掌大小的圆筒。 “这是什么?” 卢寺鸯这才回过神来,指着前方的山壁说道。 “蝠王且将圆筒对准山壁,再拍打这圆筒的底端,自然便会知晓。” 杜倦飞正自傲着,也没想着卢寺鸯会有什么手段,当即便按着卢寺鸯的指示,拍在了圆筒的尾端。 这一拍,圆筒的尾端突然“卡巴”一声,整个筒身便又短了几分。 杜倦飞听着这一声异响,还没想到这是什么机关,便先闻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好像在哪闻见过啊。 杜倦飞还没想个明白,手中便先传来了一股巨力。圆筒的 端冒出一股浓郁的黑烟,“轰”得一声,巨力撞在杜倦飞的手掌,圆筒也随之一轻。 圆筒的重量,看来全是这喷涌而出的铁屑所致了。 杜倦飞毫无准备地,被手中的劲力直推得后撤了两三步,可嘴里的叫喊,却不是惊讶。 而是,疑惑加上惊讶,又有些莫名的意味。 “火药?” 话音未落,卢寺鸯拽着卢嘉,竟已在十步之外,身形不停之间,还讶异地回过头来喊道。 “你知道火药!” “药”字刚一出口,卢寺鸯已到了山崖之下,当即便再不停留,施展起壁虎游墙的本事,背着卢嘉爬上山去。 施梦羊见状,忙大声喊道。 “我和朱肥油约好了,咱们闻宾城见,卢寺鸯也交给我!” 这话似要出风头一般,可杜倦飞却并不反驳,只回了一句。 “施捕头小心,我们等会儿去找你。” 我……们! 刚才的圆筒中喷出火药的铁屑,直在山壁之上破开了一个大窟窿。 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窟窿刚一显现,山体便响起了接连不断的“轰隆”声。 直到卢寺鸯窜上山壁之后,山体的响动才停了下来,正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门来。 门里,一个灰不溜秋的脑袋,正一脸惊讶地看着门外。 “诡……诡手蝠王?” 这人正是向戎。 杜倦飞看见了闻宾山的俘虏,这才任由施梦羊去出风头,自己便两腿一迈,也不回应向戎一句,便钻进了山体之中。 山中有洞,洞里桌椅遍布,酒肉皆有,直如一栋风格迥异的雅室一般。 可是,是空无一人的雅室。 杜倦飞直在洞中逛了个遍,也没发现辛猿的身影,正气恼间,向戎便在背后开了口。 “这里只有我一人。” 杜倦飞猛地回过头来,冲着向戎喝问道。 “辛猿呢?” 向戎神色一凛,正要呵斥一番杜倦飞的无礼,可看着杜倦飞的样子,却又摇了摇头,老实地答道。 “不知道。我们一到闻宾山就分散了,我被关在这里,辛捕头不知道在哪儿。” 杜倦飞眉头一皱,继续追问道。 “为什么他们不把你们关在一起?” 这话问的,更是无礼至极,可向戎还是不加以呵斥,只又回道。 “他们想用我的身份,为他们造势,这才单独囚禁了我,每天更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辛捕头比我更有威望,她如今的生活,肯定比我只好不差,蝠王也不必太过担忧。” 杜倦飞听着这话,终于松了口气,正要再问的时候,向戎却抢先问了一句。 “蝠王刚才破开这囚室的大门,用的是什么机关?” 杜倦飞一愣,也不知道向戎为什么问这个,却也老老实实地说出了那个圆筒。 向戎这才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六年多前,京城小天师淳锋真人炼丹失败,炸毁了京都御街,当时,就是这种声势。 后来,陛下派人去淳锋真人的道观里,却发现淳锋真人早已失踪,直到如今。 我已有八成把握,这淳锋真人,可能就是闻宾山三大山主之一。” 杜倦飞听得不解,待到向戎一句话说完,终于开口问道。 “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向戎闻声一愣,好一会儿,才耐人寻味的开口回道。 “淳锋真人,俗家姓辛,能御百毒异兽……” 话没说完,杜倦飞已惊呼了一声。 “辛猿?” 向戎点点头。 “江湖传闻,辛捕头正是淳锋真人的女儿,虽然毫无依据,可他二人的年龄,状态,甚至长相,都像是血亲。” 杜倦飞又皱起眉头,眯着眼看着向戎说道。 “所以,你认为,辛猿被抓到这里,是因为淳锋真人?” 向戎的眼眸中,突然透出了狂热。 “蝠王,若是咱们为陛下带回了淳锋真人,往后平步青云,实非难事了啊!” 平步青云? 能平得过王爵? 杜倦飞虽然还没细想起淳锋真人的身份,可下意识的,也不愿辛猿为他当作跳板,回话里也就带上了几分不屑。 “我还以为,向捕头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捕头的,没想到,也是个求官问爵的俗人。” 向戎像是没听出这话里的嘲讽一般,一身的灰尘,腰板却挺得笔直。 “向某岂是那等小人?向某一心只为救下辛捕头,扬我向捕头的威名,仅此足够!” 第六十六章 闻宾山中闻宾城 杜倦飞望着前方的山脉,便再难进一步。 闻宾山的腹地,这山脉围成的大盆地中,一方城池赫然独立,只远远望着,城中人烟鼎沸,直比丹水城还要繁荣。 杜倦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强压下心头的惊惧,回过头说道。 “辛猿,就关在这儿?” 向戎点了点头,开口回道。 “闻宾内山闻宾城,十万兵勇十万臣。也只有这里了。” 杜倦飞没好气地开口拦道。 “别十万了,就算他一万,咱们怎么进去?” 向戎踏前半步,递给杜倦飞一支下坠着捻子的短箭。 “以五叶客栈之力,朱肥油既然和施捕头约好了,那肯定会在闻宾城里做了手脚。 蝠王脚快,趁着此时的小雨,烦请你先去城中,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点燃这支短箭,之后便只需要在闻宾城里捣乱便是。 剩下的,全看向某和朱肥油的默契了。” 这话说得大气凛然,杜倦飞却听得心中不屑。 你是被卢嘉生擒的废物,朱肥油是被卢寺鸯捣毁五叶客栈的废物,本王是能斗杀卢寺鸯父子二人的高人,让本王看你们俩的默契? 一念及此,杜倦飞猛地拽过短箭,两脚一磕,身子便向后滑去。 这一退之间,两腿毫无弯曲,全是仗着敏捷带来的身子轻快,才得以如此。 这种炫技之法,虽说脚程也快,可却要多费力气,不过对于杜倦飞来说,能显摆自己,这可不是力气能与之匹配的。 向戎也是配合,眼眸中顿时便露出了精光,更令杜倦飞心中畅快,脚下也再不做作,当即便一转身形,全力窜向闻宾城而去。 直到杜倦飞人在闻宾城的半空中时,才突然想起了一件算是重要的事。 “以五叶客栈之力,朱肥油既然和施捕头约好了,那肯定会在闻宾城里做了手脚。” 可五叶客栈已然被毁,朱肥油还有能力,可以搅乱闻宾城吗? 想归想,杜倦飞的身形也稳稳地落在了闻宾城的边缘。 两脚刚一落地,杜倦飞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刚才在山上看着,这里和丹水城也并没什么不同,泥地矮房,不高处便能看见城中全貌。 自己本还想着,来到这里之后,便在房顶上奔跑,寻觅关押俘虏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杜倦飞看着脚下的地面,一时间却呆立在了当场。 地面虽也是泥土颜色,但平稳光滑,毫无泥土痕迹。 杜倦飞蹲下身子,使劲抠开了一点,用手搓开一看,又放在鼻前闻了闻味道,眼中的惊讶便再藏不住了。 灰泥搅拌着石灰形成的地面,顺着抠开的裂痕往下看,厚厚的草伴泥,浑如前世的水泥路面一般。 甚至当杜倦飞环顾起四周,在山上看着不高的房屋,在城中看来,身旁的民居最低也有四五层高。 土夯石砌,光滑得甚至都有些反光。 墙壁和地面都是泥灰色,若不是路两边没有电线杆子,杜倦飞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上辈子的世界中。 这还是,大阳朝的世界吗? 杜倦飞看得心惊,终于回过神来之后,便连忙捻燃了短箭。 一股黑烟从箭中窜天而起,迎着雨水,也在半空中停滞了半晌。 之后便再无异样。 杜倦飞看着黑烟升腾,终于也回过几分自信来。 不管这里如何现代化,就算这里真的和自己前世一般,但是,以自己的武力,也不怕了。 闻宾山忌惮自己,自己又能如此轻易的探入进来,这就是说,敌我差距还是有的,就算自己没什么潜入的经验,可至少也能说走就走了。 想到这里,杜倦飞终于放下心来,便迈开了腿。 虽然潜入进来了,可是,该怎么问出辛猿的所在呢? 杜倦飞毫无头绪,几步走到了人群聚集的所在,正闻见一股肉香。 卤肉摊子的老板,能不能问出些情报呢? 杜倦飞连斗半晌,也是有些饿了,当即便不管不顾的,揉着肚子走到了摊子前。 “老板,切半斤牛肉。” 摊子老板忙挥刀切肉,递给了杜倦飞。 “承蒙惠顾,三十文。” 杜倦飞这才想到,这次出来,身上竟没带着银子,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嘿,钱忘在家里了,算了,不要了。” 杜倦飞感到尴尬,当即便要转身离去,谁知那摊子老板却又喊了起来。 “没事,先吃着,赶明儿想起来了,再把钱送来就是了。” 杜倦飞一愣,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问道。 “这也行?你认识我吗?” 那老板笑道。 “眼拙,还真没认出来。不过啊,咱们二山主治下,家家户户都算富裕,谁还会欠咱半斤肉钱呢。” 杜倦飞闻着肉味,也是耐不住馋虫的勾引,忙接过牛肉,咬了一口之后,才嘟囔着说道。 “咱们二山主,还真是厉害,我还不知道,二山主的名号是什么呢。” 摊子老板又客客气气地递来一碗白水,笑着说道。 “你真会说笑,咱们‘半神天师’淳锋真人的名号,你要是没听过,我都敢把名字倒着写。” 果然是淳锋真人,还叫什么“半神”。 杜倦飞心中腹诽了一句,嘴里也随意地回道。 “嗨,我这不是头回过来嘛,也没问清楚这里的风土人情。” 谁知道这话说完,不知是摊子老板,街上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迎了过来。 杜倦飞又咬了两口肉,才终于发觉不妥,忙摇着头讪笑两声,想要缓解尴尬的气氛。 这一摇头,杜倦飞正看见摊子的招牌下,坠着一块绘着六芒星的木头牌子。 “老板,这是什么啊,看着还挺好看的。” 摊子老板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似的,竟缩着脖子,四下望了望。 杜倦飞疑惑不解,也学着摊子老板的动作四下看去,却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正在这时,摊子老板已又面色如常,笑眯眯地回过话来。 “这个牌子,代表的就是咱们的二山主大老爷啊。” 杜倦飞听着摊子老板的回话,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又装作无事的问道。 “这位二山主大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摊子老板忙开口回道。 “二山主大老爷可是神仙下凡,所到之处,有雷霆之威。 当年有外贼入山,就是二山主独个儿一人,引动天雷,一夜之间诛杀了八千外贼啊!” 杜倦飞听着摊子老板的夸大,心中半点也不相信,差点就要开口笑上一句。 可就在这时,一阵严肃板正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了起来。 “你跟我走,我给你好好讲一讲,这位二山主大老爷,是个什么人物。” 第六十七章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杜倦飞忙扭过头去,正看见一个身材精瘦的佩刀汉子。 “你是?” 那汉子眯着眼,盯着杜倦飞说道。 “二山主座下首徒,徐琦。” 闻宾山中人,看来还是个高层人物。 杜倦飞心中一凛,当下便想着,能从他那里问道辛猿的信息。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上前两步,笑着回道。 “那敢情好,我初来乍到的,还真想多了解了解这里,咱们这就走吧。” 一旁的摊子老板,听着杜倦飞这般痴傻的话,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街上的看客们也都觉得此间事了,该干什么,也就干什么去了。 徐琦也不再回话,只转过身子,带着杜倦飞向前走去。 一路之上,杜倦飞试了好几次,都没找到机会,能掩人耳目的挥爪偷袭。 一路无话,二人终于走到了闻宾城中的衙门里。 这会儿的衙门中,一个衙役都没,终于是个无人的僻静场所了。 杜倦飞终于得了机会,在徐琦停下脚步的同时,便一爪挥了过去。 爪势汹涌,迅猛骇人。 徐琦一愣神间,已被杜倦飞一爪撕破衣衫,忙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刀法大开大合,也算是威势逼人,只不过在杜倦飞的腾挪之下,却连半点衣衫也碰不到。 依杜倦飞如今的本领手段,还要比这徐琦稍弱几分,可杜倦飞的腾挪工夫,在六百多点敏捷的加持之下,再加上得自朱肥油的《勾连步法》,直欲跻身当世一流轻功高手的境界。 大阳朝天下,所有的轻功高手,都仗着步法精妙,以及速度超群而闻名,唯有杜倦飞,在睚眦系统的加持之下,身子轻飘,却比轻功高手们还要灵动几分。 虽然杜倦飞因为对敌经验的缺少,和武道技艺不精,对上真的高手,还是力有不逮,可和寻常人物对招,杜倦飞已能保证自己想躲就能躲开了。 更何况这闻宾山中的徐琦,对敌经验也是不多,虽说刀法杀伤力十足,可怎么也奈何不了杜倦飞。 杜倦飞却不知晓这些,他只认为,既然闻宾山对自己颇为忌惮,那就证明,自己的武力,在闻宾山中,最多也就弱于那三大山主而已。 再加上机缘巧合的打退了卢寺鸯父子二人,杜倦飞只认为偌大的闻宾山中,除了那两位还没漏面的山主之外,便再无人能胜过自己了。 如此心思,杜倦飞在徐琦的刀下躲了没几招,便起了试手的心思。 自己只弱于两大山主,那见了这么个小碎催,岂不是正好试试自己的威力? 一念及此,杜倦飞猛地一爪探入刀影之中,出手一往无前,更添了几分迅猛。 徐琦见状,心中却慌了起来。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几招对过,敌我的强弱也肯定看得明白,若是敌人远胜于自己,那肯定就要设法躲闪,或是多加防备了。 徐琦不知晓杜倦飞的心思,当下便认为,这杜倦飞自衬能胜过自己,才会如此行事。 而自己碰不到杜倦飞的身形,说明至少,人家的轻功比自己的刀还要快。 当世高手,谁又会只练轻功,而没有与之匹配的武技呢? 想到这里,徐琦的自信便弱了下去,刀法也有些错乱,竟没挡下杜倦飞的这一爪,直被在胸前扯下了一大片血肉。 一招得手,强弱分明,二人的心思更是照着自己的想法偏离。 杜倦飞再不留手,当即便连环出爪,打出了一整套的《悲鸣手法》和《荡寇爪》。 徐琦更是再无进招,脚步连退之间,刀法也是守多攻少,再无威势。 此消彼长之下,不过几十招过,徐琦的身上已是鲜血淋漓,杜倦飞更已打得畅快。 果然,本王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了,早知如此,哪还会被卢虞那种弱鸡抓走辛猿啊! 杜倦飞越打,越觉得自己往日以来,因为不知自己的深浅,而做错了太多事,两路爪法打过,心中更把自己提到了,和曹一元与郝染蓬差不多的地位。 那自己和闻宾山上一个小徒弟,打这么久,岂不是丢人吗? 一想到这,杜倦飞的手下便狠了几分,直欲尽快取胜,以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既然要尽快取胜,那自己非得用上杀手锏才行。 可是,自己的杀手锏,应该是哪一招呢? 暴雨梨花枪法之快,被杜倦飞用在爪上,也算是似是而非,直逼得徐琦连忙后撤。 正在此时,杜倦飞的身形猛地拔高几分,直跃在了徐琦的头顶之上。 正是这一招! 第四次使出来这一招,其势更加威猛莫当,一爪直扣在徐琦的头颅之上。 果然! 这一招果然威力无穷! 杜倦飞心中傲然,直把自己无师自通的这一爪,比作了能开山立派的手段,恨不得今日就将这一爪扬名天下,以让自己青史留名。 这一爪既然如此厉害,一出必能直取敌人后脑,那它的威势,可不能太弱了。 杜倦飞一念及此,小臂便再不停歇,直学着施梦羊那暴雨梨花枪的手段,接连出爪,每一爪,都按在徐琦的后脑之上,同样的位置。 劲力的叠加,自然是有用的,杜倦飞虽然只靠着出手速度,硬摞力道,却也能抓烂徐琦的后脑勺,五个指头肚上沾满了鲜血。 若不是得自胡伟的那至宝手套在,只这接连出爪,便能把杜倦飞的指纹都给磨平了。 待到朱肥油从衙门内跑将出来,大喝一声“住手”,拦得杜倦飞稳稳落地之后,徐琦已是满头鲜血,趴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杜倦飞身形站稳,也不稍缓口气,便先一提衣衫的下摆,摆出了一派宗师的姿势。 “死在本王的神功之下,你也足以自傲了。” 神色睥睨,士气高涨,若不是本来就破损的衣衫,在这一提之下发出了撕裂的声响,只这一个架势,便配得上“不怒自威”这四个字了。 朱肥油在杜倦飞的这种架势之下,也装作没听见衣衫撕裂的声响一般,只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捧哏。 “敢问蝠王,这一爪的名号为何?” 杜倦飞深吸一口气,突然中二了起来。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第一式!” 这话一出口,杜倦飞直在心里赞叹起了自己,不止是威力高强,连这名字,都起得颇有威望。 可是朱肥油的下一句话,却让打破了杜倦飞的威望。 “神爪无敌,可是,这徐琦是咱们的人啊。” 第六十八章 高手 经过朱肥油的尽心解释,加上徐琦的残喘哭诉,杜倦飞终于有些尴尬。 原来,这徐琦是朱肥油早年派来的探子,这次让他接杜倦飞来这里,是为了商议这两天的安排,暗中观察,以待援兵。 杜倦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也不敢看地上的徐琦,只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 “哪来的援兵,丹水王府吗?” 朱肥油没好气地答道。 “施梦羊去求援的时候,丹水王府递出来话儿,说是一个姓郝的朝廷高手,正在王府做客,他会来帮咱们。” 姓郝的高手,那就是郝染蓬了。 他要是来,这荡平闻宾山的威名,岂不就成他的了? 杜倦飞这一天来,正是傲气十足的时候,此时争名心胜,竟开口回道。 “本王可不是个只知求援的人,你在这候着吧,本王得在这闻宾城中开条路,好让人家过来。” 话音刚落,杜倦飞已长笑一声窜出了衙门,朱肥油愣了愣神,忙追了出去,门外却早已没了杜倦飞的踪迹。 闻宾城经年安稳,在外山诸人的护佑和干涉之下,更是一片安稳祥和的模样。 杜倦飞高估着自己的本事,又想要扬名,一出衙门,便在城中乱跑一气,只要看见佩刀拿剑的,就一爪挥出。 先打伤,再问话,问不出来的,就惩恶扬善。 奇速闪击,不多时,已有十几位城中护卫遭了飞来横祸,却无一人听过辛猿的名字。 杜倦飞也是气恼,身形更是不停,顺着闻宾城的大路直跑个不停。 街上身怀兵器的人越来越密集,杜倦飞的身形也慢了下来,直至跑到闻宾城最中心的位置时,终于来了五六十人,将杜倦飞围了起来。 杜倦飞孤身闯城,还没碰见哪怕一个一合之将,此时更是心高气傲的时候,虽然独面五六十人,却也不甘示弱,抢先大喝一声。 “本王先问一句,你们的俘虏都关在哪里,有知道的,可以活命!” 回应他的,是不约而同的喊杀声。 刀剑齐来,直劈斩向杜倦飞的身子。 杜倦飞也不慌张,两脚一错,便躲尽了第一拨攻势,紧接着,便随意挑了个倒霉蛋,迈步撞了过去。 人至身前,大刀先到,正要砍在杜倦飞的腰身之上。 可下一刻,杜倦飞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这人的头顶之上。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五根手指插入这人的后脑勺中,更将这人按得趴到在地。 只一爪,便唬得身边的刀剑一齐顿了一顿,正给了杜倦飞缓缓站起身来,又长笑起势的机会。 “本王不愿多造杀孽,有能回答本王的,速速开口,能免一死!” 杜倦飞刚刚知道闻宾山忌惮自己时,还对自己的高水平有些怀疑,可这一天下来,直到现在,一爪吓停数十人之后,这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高手,自然要有高手的架子。 杜倦飞睥睨四方,听着远处响起的杂乱的脚步声,也不愿动作,只背负着双手,等着敌人到来。 不多时,杜倦飞的身边,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乌央乌央的人群,各个都是手拿兵器,最外圈的,更是长矛配上盾牌。 杜倦飞看着四周的人群,却不惊慌,心中更还骄傲了起来。 如此兴师动众,才对得起自己的本事啊。 一念及此,杜倦飞又笑了起来。 “大家听好,有知道俘虏关押的位置的,可以活命!” 像是引燃了导火线似的,杜倦飞话音刚落,四周的人们便一齐动了起来。 杜倦飞忙强拔身形,高高跃起,先以神勇无敌王道利爪第一式秒杀了一个敌人之后,便陷在了人群的汪洋大海之中。 六百多点敏捷,加上《勾连步法》的招式,杜倦飞仗着速度,每次都只是面对一个人,虽是人群熙攘,可大家生怕伤及同袍,又追不上杜倦飞的速度,只能被杜倦飞挨个击破。 不一会儿,虽然死的人不多,可已是血流成河,满地都是身上有抓痕破洞的伤者。 杜倦飞的心绪,却更加的高涨。 当年被一头豹子追得走投无路的人,终于成了,能以一人之力,打破万军的豪侠。 五年的炼狱之后,自己先由还位大典,得到了丹水王爷的爵位,现在又成了一骑当千的高手。 只要救回辛猿,再解了睚眦系统的惩罚之后,美好的生活,真就拦也拦不住了。 心中兴奋,杜倦飞也像是不知疲累似的,在人群中直如穿花蝴蝶一般,片叶不能沾身。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第一式使得越来越灵活,《悲鸣手法》和《荡寇爪》的招式,也越来越趋于施梦羊那暴雨梨花枪的神态。 就连《勾连步法》,也成了杜倦飞不用想,也能在每一步踏出时都用上的姿势。 直到兵勇们都躺在地上,只剩下一个人还强拄着长矛,喘着粗气望着杜倦飞时,杜倦飞还连一次都没被伤到过。 只是身上这接连酣战的衣衫,却从破裂变成了碎布。 杜倦飞也不赶紧杀绝,只拽下了上身的碎布,又窜天而起,捉来了一只飞鸟放在嘴里。 飞鸟的血顺着嘴角,滴在杜倦飞的胸膛之上,混合着汗液,在杜倦飞的身上画出了一条小路。 穿越至今,杜倦飞这瘦弱的身板上,胸肌和腹肌已微微鼓起,此时顺着杜倦飞的呼吸而不住地颤动着,配合着一地的伤员和鲜血,终于现了新王的峥嵘。 杜倦飞喝过了血,缓步走到那唯一站着的兵勇身前,随意的一挥手,那人不敢反抗,手中的长矛便被打落在地。 “你们这是,来了多少人?” 那人后撤了两步,颤抖得回道。 “有三……三百多人。” 杜倦飞微微一笑,伸手指点着一地伤员。 “你可能不知道,大半个时辰间,独斗三百多人而取胜,是个什么概念。 本王呢,一般会用两个字来形容这种人,你猜是什么?” 那人又退了两步,一个没站稳,便坐倒在了地上,可还是颤颤巍巍地开口回道。 “怪……怪物。” 杜倦飞做作地撅起嘴,又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 “不,是高手!” 第六十九章 辛叔父 “你可能不知道,大半个时辰间,独斗三百多人而取胜,是个什么概念。 本王呢,一般会用两个字来形容这种人。” “高手!” “你们有人说,那什么二山主,一夜之间诛杀了八千外贼,那我今日不出半个时辰,独斗你们三百多人而取胜,自然也不是问题。” 杜倦飞边说边笑,又伸出手,指着地上的伤员。 “我连那劳什子天雷也不用,喏,这人我不杀,那人我不用杀,这一战就结束了。 我于无声无息之间,反手一爪,闷声发大财。 地上那个刚才也用爪功,但是我不怕,他的爪功不如我。 那边那个的刀法,后面这个的剑法,很厉害,如果把他俩换成卢寺鸯,还真能伤了我。 但是,卢寺鸯已然输在我手底下了,我只需要两招,唰,唰,结果就是我站着,他们倒下了。” 杜倦飞越说兴致越高,竟开始指点起来。 “他用盾牌顶我,可惜太慢了。 还有他,他为了打中我,连长矛都扔过来了。 嘿,他把长矛,扔给我了,唉,他太磨磨蹭蹭的了。 刀来剑来长矛来,可惜打错了,他们应该先用盾牌,逼停我的走位的。 看着你们慢悠悠的,我真想倒杯茶坐下来看,倒一杯你们闻宾城喝不到的好茶。 就你们三百个人,唉,还想杀我? 你们能杀我,今天,我当场把地上的血喝干净!” 杜倦飞显露了威风,也出尽了风头,便要一爪掏心,结果了眼前可位可怜人。 那人只知道颤抖,连还手也想不起来,杜倦飞的右手毫无阻滞地,直探向前去。 可就在这一爪,堪堪触及那人的衣衫时,一个干瘦而有力的手,突然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杜倦飞的手腕。 “你来大闹,吸引城中护卫的注意,再由五叶客栈那个死胖子,在城中偷偷拉人盘问。你以为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杜倦飞一愣,还未回过神来,那差点被掏心的可怜人,便惊喜地叫了起来。 “二……二山主大老爷!” 杜倦飞这才抬眼望去,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后面,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子。 这老头子还留着一个山羊胡,满脸的老年斑,可眼神却精气十足,个子不高,却也显威势。 这就是闻宾山的二山主,那个可能是辛猿的家人的,淳锋真人? 杜倦飞心中想着,这人可能是辛猿的家人,要是死在自己手里了,会不会影响自己和辛猿的感情。 一下跑了神,杜倦飞也没拦着淳锋真人的话。 “你先跑吧,喊点人,来救治这些受伤的兄弟。这位诡手蝠王,就教给本座了。” 那人忙连滚带爬地窜开几步,这才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待到那人走后,杜倦飞才回过神来,看着淳锋真人开了口。 “辛天师,久仰,辛猿在家吗,我想见见她。” 杜倦飞的语气温和,甚至还挤出了一张笑脸,可淳锋真人却没有表情,甚至连语气都毫无缓和。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这里的人,和外面的人不同,和你们西域,更加不一样。 这闻宾城里的,都是我们为了掌管天下,而用来测试的试验品,就算死尽了,也无伤大雅,而他们,也不会知道,哪怕一丝一毫的有用的事。” 杜倦飞闻声一愣,还没想好,面对辛猿的家人,这一句话该怎么回复,淳锋真人已松开了他的手,又从袖子里抖出了一张满是硝石味道的黄纸来。 “你知道我姓辛,那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从京城逃跑?” 为什么从京师逃跑? “因为火药!” 淳锋真人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些许赞赏。 “没错,这等天赐神物,若不用来改朝换代,定是暴殄天物。你能想到这一层,还算可以。” 杜倦飞听见淳锋真人的夸奖,终于笑了起来。 “多谢辛……辛叔父的夸奖。” 淳锋真人听见这个称呼,脸上也显出了笑意。 “看来,你并不仇视我和我的想法,那你,愿不愿意听我调遣呢?” 辛猿的家人,在对自己示好? 杜倦飞忙点了点头,兴奋的说道。 “当然,晚辈正期望着,和辛叔父成为一家人呢。” 淳锋真人也点了点头,笑着回道。 “甚好,既然你是为了辛捕头而来的,那你就杀了她,就算是你的投名状了。” 杀了辛猿? 杜倦飞大惊失色,忙开口问道。 “杀辛猿?她不是你的家人吗?” 淳锋真人嗤笑一声,摇着头说道。 “她定是陛下,或是别的有心人,为了借我之力,才养成的棋子。 可惜,天下人最多,只知道本座孤家寡人,却没人知晓,本座是纯阳之身,哪能有家人!” 淳锋真人说得不屑,杜倦飞却听得惊讶,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开口回道。 “怎么?不是?那辛猿?” 淳锋真人皱了皱眉,冲着杜倦飞说道。 “儿女情长,岂是正事?你跟了本座,便是本座的子侄,等到本座大业一成,天下女儿,任你享用。辛捕头,死也就死了。” 话音未落,杜倦飞已一爪探了出去,虽说淳锋真人躲得及时,可还是被抓下一块衣衫碎布来。 “子你大爷的侄,把辛猿交出来!” 杜倦飞还以为,这淳锋真人是辛猿的家人,甚至是他的生父,这才开口喊了好几声叔父,就是想在他这儿,挣一个好的第一印象。 没想到,这淳锋真人和辛猿却是毫无关系,那刚才那几声“叔父”,可就亏到姥姥家了。 杜倦飞越想越气,终于一爪抓了出去,直抓得淳锋真人又板起了脸。 “不堪大用,那你就死吧!” 话音刚起,杜倦飞已飞身向前,一爪冲着淳锋真人的面目抓了过去。 这人既不是辛猿的家人,那看见了这用来装作他家人的辛猿,肯定不会好生相待,若不尽快击杀或者生擒了他,保不齐,辛猿还要多受多少苦难。 一念及此,杜倦飞这一爪便出得狠辣无比,欲要一爪抓破淳锋真人的面目,甚至是他的头颅。 可淳锋真人身形不动,只将脑袋一歪,便稳稳地躲过了这一爪的威势,紧接着,更是随意地一伸手,将手中那满是硝石味道的黄纸,贴在了杜倦飞的身上。 “爆!” 第七十章 二山主也一般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十七。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猛地睁开眼,正看着淳锋真人,在一脸狂热的盯着自己。 淳锋真人见杜倦飞醒了,还趁着他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伸出只手,捏了捏杜倦飞的脸。 “半片身子烂成碎肉了,都还能长回来,特别是你的手,在火药的爆炸之下,都丝毫无损,这是你们西域的药术吗,教给我,我送你一世富贵。” 杜倦飞这才惊醒,忙不迭地爬起身来,直退到淳锋真人的十步开外,才停下退势,开口回了一句。 “火药?” 淳锋真人也不隐瞒,更颇为自傲的回道。 “这里已是我城火药库,我那黄纸,沾满了硝石粉,在空中这么一划啊,嘶,就燃起火星子咯。” 话音未落,杜倦飞已猛地冲将过去,一爪按在了淳锋真人的胸口。 其势之快,淳锋真人刚有反应,胸口的衣衫上,便被杜倦飞抓出了一个窟窿。 杜倦飞一击得手,也不进招,只抖了抖右手,甩开了手中的碎布,露出了两张不大的黄纸。 “还真是。” 淳锋真人看着杜倦飞的模样,顿时便勃然大怒,猛地欺身而来,两指夹着一张黄纸,点向了杜倦飞的眉心。 杜倦飞也不慌张,只抬手迎上,手中也抓着一张黄纸。 一边是睚眦系统在身,更认为自己武艺高强,至少也能险胜前敌的杜倦飞。 一边是不知敌人深浅,更知晓这四周火药威力的淳锋真人。 两人硬对出手,终于是淳锋真人先收势退开,不敢让两张黄纸在二人的手中燃起。 杜倦飞一招吓退敌人,正要连环出手,先发制人,可还没来得及动作,便先看到淳锋真人将他手中的黄纸丢向一旁。 杜倦飞心中一凛,还没想到,这淳锋真人的为何如此,便下意识的,学着他的动作,也将刚才扬起的黄纸丢了开。 黄纸还没落地,便炸起一阵烟尘,淳锋真人丢出的那张黄纸,更是飘到墙上,在墙壁上崩出了一个大窟窿。 这时候,趁着爆炸的火光,杜倦飞终于看见,这弥漫在空气中的,灰褐色的粉末。 这里的火药,到底有多少? 杜倦飞终于有些惊慌,正想着是该尽快结束战斗,还是此时就返身离开。 一晌失神,淳锋真人竟已来到杜倦飞的身前,猛地又按来一张黄纸。 杜倦飞忙又将手中的黄纸迎向前去,吓退了淳锋真人的出手。 下一刻,淳锋真人刚把手中的黄纸丢开,杜倦飞已一爪挥了过来。 两声炸响包围着二人的同时,杜倦飞终于一爪抓破了淳锋真人的左脸。 此时杜倦飞的手中已没了黄纸,便不敢再让淳锋真人掏出黄纸来,当即便连环出爪,总算是逼得淳锋真人忙于防守闪避,再没机会伸手入怀。 也是杜倦飞幸运,这淳锋真人也是不擅武艺,全靠着毒虫异兽傍身,后来机缘巧合的炼出火药之后,更是把毒功都抛在了一边。 野心怂恿着淳锋真人,这些年里,他一心二心的扑在火药之道上,更把武功都抛在了一边。 也亏得火药威猛,这些年里,淳锋真人更是从未有过,和人近身对战的机会,凡事只需一张硝石纸配上火药,便足够了。 一张不够,那就两张,总也没有能从火药之下活下来的人。 直到,今日的杜倦飞。 杜倦飞本只以为,自己的水平也就比卢寺鸯只强几分,碰上闻宾山的前两大山主,就算能取胜,也得是险之又险,累之又累的事儿。 可此时对上淳锋真人,这闻宾山的第二大山主,杜倦飞只觉得,比对上卢寺鸯还要轻松几分。 这可令杜倦飞疑惑了。 心中疑惑,手中却是不停,直打得淳锋真人难以还手,不一会儿便已伤痕累累。 直到淳锋真人呕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只能喘气,再爬不起身的时候,杜倦飞终于想明白了。 肯定是自己历经酣战,手段更强了几分,这才显出了自己的真实水平。 这也就是说,今日的闻宾山上,除了施梦羊之外,也就只有那为首的山主,够资格和自己掰掰手腕了。 这二山主,太一般了。 杜倦飞虽说正傲气着,可还是略有些自知之名,知道施梦羊肯定要比自己强上几分。 不过,到底强上几分,还说不定呢。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不再强攻,只背负起双手,俯视着地上的淳锋真人。 若是此时的杜倦飞并非赤膊,这势头可就真的足了。 “辛猿在哪,你说,还能活。” 淳锋真人连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终于咧嘴一笑。 “能活?” 杜倦飞一听这话,也知道淳锋真人是要招供了,忙点了点头。 “本王从不打诳语,你说了,我就不杀你。” 但是辛猿出来之后,若想杀你,本王可得帮她。 后面这一句,杜倦飞当然不会说出来,淳锋真人也放松了身子,好好地躺好在地,又强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前方的墙壁。 刚才被一张黄纸引动火药,炸出窟窿的那面墙。 杜倦飞忙抬眼望去,那窟窿黑洞洞的,怎么也看不到,里面到底有什么。 杜倦飞向前两步,却又停下身形,正要回头看上一眼的时候,淳锋真人已自觉地开了口。 “进去右拐,走到头就是。之后你从那边出去,我会炸毁这儿的窟窿,咱们这辈子,就别见了。” 听着淳锋真人这句话,杜倦飞终于放下心来,当即便迈开大步,走到墙壁前,一躬身子钻了进去。 一钻进这窟窿里,杜倦飞的眼前突然黑暗,还不能视物的时候,便先闻到了浓郁的火药味儿。 不只是味道,杜倦飞还感觉到,脚下软软的,像是踩在沙滩上一般。 这是火药库! 杜倦飞终于想到,淳锋真人刚才说过,这里是闻宾城中的火药库所在,那自己此时待着的地方,就应该满是火药了。 一念及此,黑暗中的杜倦飞,眼眸也显出了精光。 可就在此时,窟窿外突然传来了淳锋真人的笑声。 笑声刚响起来,还在窟窿外不远,“哈哈”两声之后,便已细微难闻。 那笑声中掺杂的那一个“爆”字,却直入心扉。 第七十一章 闻宾山就是厚土大地 “爆”字刚起,一大把黄纸便在墙上的窟窿中飘摇了起来,下一刻,便是烈焰蒸腾。 火焰只一瞬间,便追上了杜倦飞,也触碰到了,这满室的火药。 紧接着,便是连环不绝的巨响,和一整条长街的倾塌。 杜倦飞连声音都没传出来,就陪着长街一起,归于沉寂。 浓烟还未散尽,一匹瘦马,便驮着一个肥胖的身影跑了过来。 正是朱肥油。 朱肥油瞪大了双眼,还没望一眼这滚滚浓烟,便先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当朱肥油跳下马背的同时,脚下的靴子,就已被还未干涸的血水浸透了。 浓烟中,长接上,满是尸首。 这些尸首,有的焦黑,有的正燃着火,只有一个远一些的尸体,只是被炸成几截,还能从尸首上,窥见几处抓伤。 朱肥油的心好像都漏跳了半拍,不知是对杜倦飞用情太深,还是太怕五叶神的安排未果,肥胖的身子,好像也抖了一下。 正当朱肥油在满地的尸首中,辨别着杜倦飞的模样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股劲力。 朱肥油心神慌乱,正被这一脚踹得,扑倒在了满地的泥血中。 肥胖的脸庞沾了鲜血,顿时便油光发亮的。 朱肥油忙要爬起身来,可两臂刚一撑地,一只脚便又踩在了他的后脑之上。 直将朱肥油又踩倒在地。 紧接着,一支黑金色的箭矢,便插在了朱肥油的耳边。 “五叶客栈朱掌柜,可是来寻诡手蝠王吗?” 朱肥油忙强扭转头看去,还没看到头顶的脚,便先看见了一个矮小的老头子。 “诡手蝠王,和丹水王爷有旧,你们杀了他,小心朝廷的报复!” 朱肥油虽已猜到,杜倦飞可能身亡,自己也免不了,要被五叶神问罪,可就算要死,最好也能晚上几天。 头顶的那只脚上的力道不弱,远胜于自己,那为今之计,只有先乱敌之心了。 乱敌之心,才好求生。 可那老头子却丝毫不显慌张,只挑了挑眉毛,又蹲了下来。 这一蹲,朱肥油终于看到,他的衣服上满是手抓的裂痕,裂痕之下,还有鲜血和几缕碎肉。 这老头子却不在意,只随意地伸出只手,指了指一旁的黑烟,又用大拇指,顶了顶自己的胸膛。 “这黑烟,是火药造成的,我,是京城来的。 你觉得,我怕朝廷的报复吗? 还是你觉得,我不杀人,朝廷就不找我了?” 朱肥油听得一愣神,突然惊咦一声,眼中的惊怖便再也藏不住了,嘴里也大声叫喊了起来。 “你是京城小天师,淳锋真人!” 话没说完,这老头子已站起身来,先将两手拢在袖子里,又努了努嘴,示意朱肥油耳边的黑箭挪开,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京城那位天师,我还没练出火药时,就已经对他下了毒,我走之后,他活不过半年,如此强弱,我也只是小天师吗?” 朱肥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当即便咽了口口水,又挤出一张笑脸。 “不是,您是天师,您才是大天师。” 谁知这拍马屁的一句话,却在脸上,换来了那老头子的一脚。 “我是半神天师。你可以称呼我为,神!” 此人正是刚和杜倦飞斗过一场,又假装脱力,骗使火药炸出这一片废墟的淳锋真人。 而朱肥油耳边,刚插的那支黑金色箭矢的主人,正是不知为何,跑到了闻宾城来的卢寺鸯。 朱肥油听得这人的语气虽说霸道,又可明显是不准备杀害自己,头上的那只脚也收了回去,心中便略微放松了些,还未爬起身来,便开口强笑道。 “您是神,您是神。神啊,那诡手蝠王,是真的死了吗?” 淳锋真人刚刚站起身来,便听见了朱肥油的问询,猛地一脚又踩踹在朱肥油的身上。 “你不知道,‘火药’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 火药,所有知道火药的人,都明白,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 雷霆之威,天崩地裂。 诡手蝠王,死了? 朱肥油忙爬起身来,脸也涨得通红。 “为什么? 就算诡手蝠王行凶,你们又家大业大的,可他怎么说,也和辛猿,和丹水王爷有旧。 你们闻宾山,就真的不顾及大阳朝廷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淳锋真人还没开口,卢寺鸯先接上了话,那支黑金色的箭矢,也带起了一阵铁链碰撞的声响。 “在闻宾山上,大阳朝廷,需要顾及我们!” 百分百要经受五叶神的惩罚,这种心理之下的朱肥油,面对两大山主,也忍不住喊了一声。 “你们……你们好大的威名!” 话音未落,卢寺鸯已将手中的箭矢,顶在了朱肥油的大胖脸上。 “大阳朝廷,大得过天?青天之下,我闻宾山,就是厚土大地!” 我闻宾山,就是厚土大地。 以大地自居,闻宾山的野心,由此尽情挥洒。 朱肥油听着这一句话,终于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得一阵咳嗽。 五叶神虽说饶不了自己,可眼前的人,是闻宾山的两大山主啊。 今天若是跑不了,自己就只有下辈子,才能经受五叶神的惩罚了。 一念及此,朱肥油忙又挤出一张笑脸,讪笑了两声,权作缓和气氛。 这一笑,那支箭矢未动,便在朱肥油的脸上划出了几道浅浅的血痕,朱肥油却只像察觉不到似的,又开口说道。 “是,闻宾山之名响彻天地,定能取大阳朝廷而代之。” 卢寺鸯二人这才笑了起来,可笑声刚起,天外便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何人敢若此大逆不道,妄议王朝!” 黑金色的箭矢顺着这声音飞去,破空声也不如这声音之雄浑。 朱肥油忙趁着这次变故,转身便施展起轻身功夫,可却无人注意到他。 淳锋真人已踩着箭矢后面的铁锁,窜向了箭矢飞去的方向,而卢寺鸯也在淳锋真人落地之后,一甩铁索,追了过去。 不过瞬息之间,这里便安静下来,只有朱肥油骑来的那匹瘦马,踱着步子,在地上寻觅着草料。 不一会儿,这匹马便走到了废墟之上,刚勾下脑袋,想要闻一闻这里有没有青草。 就在此时,一条裸露白骨,挂着黑肉的胳膊,顶着一只完好无缺的手,突然从废墟中探了出来,一把勾中了马颈! 第七十二章 山神 以施梦羊之能,尚可以枪挑卢寺鸯,而不显败势,此时换了郝染蓬,更是打得卢寺鸯一派狼籍。 一双肉掌硬碰铁链,两只大手揽尽黑矢,纵是淳锋真人仗着火药,在一旁掠阵,卢寺鸯还是连连败退。 此地并非火药库的旁边,空气中也并无火药飘摇,淳锋真人的黄纸,也变成塞进装满火药的包裹中,再丢向前去伤敌。 可这些包裹,在郝染蓬的掌风吹刮下,哪怕一只能落到身边的都没有。 四周接连爆炸的火药包裹,像是在吟唱郝染蓬的攻势一般,更添了其几分威势。 郝染蓬的出手,更比之前杜倦飞和施梦羊的围击,来得还要凶猛。 此时的杜倦飞死生尚且不明,仅剩的施梦羊,却打出了气势。 长矛被遗弃在了那山崖之下,白枪上的缨子,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卢嘉在施梦羊的追袭之下,终于重伤难支,刚跑到一片废墟之上,便颓然趴倒,再难起身。 施梦羊追上前来,一枪掉在卢嘉的肩头,又刺出一团鲜血。 “辛捕头在哪?” 卢嘉强撑着转过身来,突然咧开了大嘴,任由脸上的血水沾满了自己的牙齿,也笑着说出话来。 “施捕头可知道,这是哪里吗?” 施梦羊看着卢嘉的模样,还以为他是临死之前,已放弃了反抗,便收回长枪,语气也变得和善了几分。 “你们闻宾城,也算气魄。” 卢嘉的眼神已有些迷离,可还是伸出一根手指,捣了捣身下的废墟。 “这里,是整个闻宾山中,最重要的地方。 也是,我们的梦,开始的地方!” 施梦羊还没反应过来,卢嘉已抬起脑袋,喷着血水大笑了起来。 “有了这里,才有的闻宾山!你在这里杀我,闻宾山的山神,是要生气的!” 施梦羊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这卢嘉看来死期将至,都开始说些乱力乱神的胡话了。 一念及此,施梦羊忙躬下腰来,语气和善的,想要在卢嘉咽气之前,盘问出辛猿的所在。 “闻宾山的山神,想见一见辛捕头,你把她带来,山神会保佑你的。” 谁知这句话说完,卢嘉那发白的嘴唇,突然勾起了明显是不屑的弧度。 “施捕头,你知道我闻宾山上,山神是谁吗?” 施梦羊这才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正要顺着卢嘉的话题问上一句,突然,一声浑厚的男中音,响在了他的耳边。 “闻宾山上的山神,是我。” 施梦羊不止是听见了这句话,还能感受到说这句话的人,嘴里的温度。 施梦羊耳边的汗毛,还没来得及根根倒竖,长枪先突然头尾颠倒,从施梦羊的肋下向后刺了去。 一枪倒刺,施梦羊便要转过身形,看一看这突然而来的敌人。 可施梦羊的两脚刚一错动,便猛地使出劲力,直踩得脚下的废墟又晃动了几分。 这一晃动,像是得了什么机会似的,施梦羊滑退而走,甚至连那杆白枪都留在了原地。 直到废墟之上恢复平稳,施梦羊才停下退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上,那正掰着长枪的赤膊汉子。 若是只看上半身,那汉子虽说看着得有四十多岁,可一身峥嵘的肌肉,和掰断长枪如折甘蔗的力道,正是一个勇武有力的世间奇男子。 只可惜,这汉子的两条腿,一条粗如腰身,像个木桶一般藏在裤管里。 而另一条腿,却只有半臂长短,细如婴孩,腿下还插着一根精铁打造的棍子,全当做拐杖使用。 那汉子好像发觉到了,施梦羊看着自己双腿的眼神,顿时便眉头一皱,猛地向前一跃。 一跃盈丈,那根精铁棍子率先落地,插在了施梦羊身前一尺的位置上。 紧接着,这汉子便以棍子为支撑点,整个人转了个半圆,那粗比腰身的巨腿,狠狠地砸向施梦羊的头颅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汉子刚刚跃起时,施梦羊便已有了反应,可巨腿踢开的时候,施梦羊就连上半身子,都还没来得及后仰几分。 这一腿砸出一阵闷响,砸出来的血花还没落地,施梦羊便跌进了废墟之中。 这时候,卢嘉才张狂地笑出声来。 “山神在,闻宾山就在!” 这汉子也转过头来,冲着卢嘉一笑。 “若不能杀敌,我枉坐闻宾山头把交椅。” 闻宾山,头把交椅。 闻宾山上,第一山主! 话音未落,精铁棍子和这汉子的巨腿脚踝上,同时出现了两只手。 正是施梦羊。 施梦羊两手抓着这汉子的两条“腿”,猛地向下拉去。 可只拉得精铁棍子吃不住力,那汉子只身形一晃,便站稳了身子,更将那精铁棍子,戳向了施梦羊的头颅。 在这个过程中,那粗如腰身的巨腿,一动也未动。 施梦羊忙从废墟中窜天而起,堪堪躲过了精铁棍子的刺击,整个人直退到离那汉子十几步远,才敢停下身来。 那汉子却只站在原地,背负着双手,冷眼旁观着施梦羊的身影。 施梦羊站稳了身子,也不再作势欲动,只缓出一口长气,才对着那汉子开了口。 “边州百杀营将士,三百二十一条英魂!” 这句话毫无预兆,可那汉子却像是听懂了一般,竟还回以一个微笑。 “是我杀的。” 施梦羊呼出一口长气,继续开口说道。 “边州金顶山下,屠户张明全家七口,全都头顶脚印而死。” 那汉子却冷哼一声,开口回道。 “张明全家,八口人,是我,杀了他们七个。” 这话说完,施梦羊猛地伸手指来,大声喝道。 “罪犯张光儿,袭杀边州将士,残害父母兄弟,不忠不孝,可逃得过法网恢恢!” 那汉子却眯起了双眼,边转过身子,直面着施梦羊,边不屑地开口说道。 “我一心求生,却被家人几次三番地侮辱,抛弃,甚至溺杀。 我想战死沙场,却被边州军伍嘲笑,讽刺,甚至挖苦。 后来证明,他们有眼无珠,而我,该成人上之人!” 施梦羊猛地开口拦道。 “张光儿,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也难逃法理报应!” 话没说完,那汉子已鼓足了气,一声大喝,压尽了天地之间,所有的声响。 “张光儿已死,本座,乃是闻宾山第一山主,闻宾山上山神,世间唯一真神,天残脚! 法理? 本座才是世间唯一真理! 天下间所有人,都要以我天残脚为美,以我天残脚为尊!” 第七十三章 夜幕降临 “张光儿已死,本座,乃是闻宾山第一山主,闻宾山上山神,世间唯一真神,天残脚! 法理? 本座才是世间唯一真理! 天下间所有人,都要以我天残脚为美,以我天残脚为尊!” 话音刚落,施梦羊便猛地冲向前去,暴雨梨花枪化为拳法,人还未至,拳风先起。 天残脚的笑声还未落下,便看到了施梦羊那越来越近的身形,可却也不惊慌,只冷哼一声,连双手都还背负在身后。 可就这一声冷哼,却使得施梦羊的眼神更凛冽了几分,身形也突然又低了几分。 身形一低,之后便是快如飞矢般的窜了出去,其势之凶,就连施梦羊脚下,刚刚踩得的废墟都坍塌了许多。 可施梦羊这一前冲,却不是更对天残脚去的,而是和他擦身而过,电光火石之间,先在他的头顶拍了一记。 总算是天残脚不擅速度,竟被施梦羊稳稳地按了一掌,虽说连血都没渗出来,可天残脚还是大喝一声,直装向施梦羊而去。 施梦羊却毫无停顿地,身形直往前冲,不知要去向何方。 施梦羊脚比人快,力却远逊天残脚,只得寻个街角巷陌,打一个游击战。 天残脚却毫不顾忌的,追着施梦羊向前冲去,看着像是,不知道自己在这毫无遮挡的地界上,更有威力一般。 二人一前一后,转瞬即逝,只留下卢虞一人,还在这里喘着粗气。 一炷香的工夫,便在卢嘉那“哼哧”“哼哧”的喘息声中过去了。 卢嘉终于喘匀了气,颤抖地爬起身来,便要走下废墟。 可他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呃”了一声,紧接着,脖颈处便现出了一道血痕。 血痕越拉越大,终于卢嘉的脖颈上绕了一整圈。 紧跟起来的,就是卢嘉的头颅,落地的声音。 和头颅落地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轻笑。 “呵”。 下一刻,废墟之下,突然爬出一个人来。 一个未着寸缕,满身灰尘,头发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的,人。 正是杜倦飞! 杜倦飞从废墟中爬起身来,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到了卢嘉的尸首旁,躬身一拉,便将卢嘉的外袍拽到了手里。 外袍勾连着卢嘉的无头尸首,直将他抽得凌空转了个圈,又顺着废墟滑了下去。 杜倦飞却看也不看,只将外袍披在身上,便又转过身去,从刚才爬出来的废墟破洞中,钻了进去。 这一天,有些漫长。 天残脚追着施梦羊,在闻宾城中的街道里乱跑,直追到夜幕降临。 卢寺鸯配合着淳锋真人,围攻郝染蓬,终于仗着地势和前来相助的百十个帮手,与郝染蓬打得有来有回,却谁也不能取胜,直至夜幕降临。 向戎终于碰见了朱肥油,二人在闻宾城中打探着消息,终于寻到了辛猿所在的可能性,就在夜幕降临之际,一路向北,走出了闻宾城。 王府的几千私兵,配合着丹水城中的几千城卫,拉起了一支队伍,向着闻宾山行进着,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来到了闻宾山的脚下。 闻宾山中的几万人,都得到了消息,赶在夜幕降临之前,一股脑地,涌入了闻宾城中。 每个人都有他各自的事,直到,夜幕降临。 杜倦飞终于从废墟中爬起身来,刚才套在身上的,卢嘉的外袍,此时当做包裹一般,被系在背上。 包裹沉甸甸的,在杜倦飞的行动之下,一点都不晃动。 杜倦飞又没了衣服,却也不在意,只听了听黑夜,便顺着莫名的声响走去。 没走几步,前方突然跑来,一个手持尖刀的汉子。 这人一看见杜倦飞,便凌空抽刀,指着杜倦飞喝道。 “你是什么人,如此乖张,成何体统?” 杜倦飞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只闷着头向前走去。 此时的杜倦飞,走的很慢,直被那人两步跑来,拦在了他的前路之上,又问了一遍。 “没穿衣服那汉子,你是什么人,再不开口,我这刀可不长眼睛!” 杜倦飞这才抬起头来,眼神慢慢聚焦,终于看清了前方的人。 可杜倦飞却不回答,只上下扫视了几遍,才勾起嘴角,小声的嘀咕道。 “应该能穿上,嘿,施梦羊一身白,我一身黑,今天以后,闻宾山上还活着的人,就该有黑白无常的传说了。” 那人听着杜倦飞的嘀咕,还没辨别清楚,杜倦飞说得都是什么话,便突然惊咦了一声。 下一刻,这人便随风而起,直向着杜倦飞伸出的右手飞了去。 尖刀落地,怪叫刚起,这人的胸口,便被杜倦飞抓在了手里。 “嘘。” 这人脸色惨白,忙结巴地喊道。 “我不说话,神仙老爷,我不说话。” 刚说了一句,这人便忙伸出两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眼前的神仙老爷怪罪。 杜倦飞对他的表现很是喜欢,便随意地松开右手,笑着问道。 “你有一米几?” 一米几? 这话问完,不只是那人坐倒在地上,一脸的疑惑,就连杜倦飞也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迷糊了。唉,我不问了,你把衣服给我。” 要衣服,不要命。 这人连忙爬起身来,将衣衫全拽给了杜倦飞。 片刻功夫,二人的扮相便转换过来。 杜倦飞一把拽起那沉甸甸的包裹,又背在了身后,这才笑着说道。 “正合身,行了。” 话刚说完,杜倦飞便向前走去,不再去管这人。 这人看着杜倦飞越走越远,夜风一吹,终于察觉到不对。 今天城里来了歹人,有生面孔,肯定是入侵的外贼! 一念及此,这人猛地转过身去,边向前跑开,边大叫了一声。 “来人……” “来人呐”的“呐”字还没开口,一根细若游丝的灰褐色丝线,便窜了过来。 丝线破空而来,直插进这人的脖颈之中,紧接着,便是一阵溃耳欲聋的爆炸声。 要不是突然而来的爆炸,将人的头颅炸的粉碎,这人应该还能看到,刚才那灰褐色的丝线,从自己的脖颈中出去之后,便化作了半透明的样子。 连自己的鲜血,都没沾到一点。 第七十四章 我欲崩山 杜倦飞站在山峰之上,偌大的闻宾城就在脚下。 杜倦飞的背后,火药铺满了整座山头。 夜风吹拂,漫天都是火药的味道,不知能飘多远。 可杜倦飞却不在意,只使着沾满火药的擒龙丝,将一棵大树崩得中空。 擒龙丝出势极快,无需硝石,也能引燃火药,更比淳锋真人的用法,要俊俏得多了。 杜倦飞捧着被崩成圆筒的树干,将它支在身前,圆筒的另一端,正冲着山下的闻宾城。 到了这个时候,杜倦飞终于感觉到,夜风的吹拂,是多么的畅快。 “城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速速交出辛捕头,束手就擒,否则,明天的太阳,你们就得下辈子去看了!” 回声嘹亮,整座闻宾城的上空,都盘旋着这一句话。 一句话喊过,杜倦飞便丢下树干,返身走到了火药的包围圈中。 不一会儿,一支黑色的箭矢,便带着铁链飞了过来。 杜倦飞也不躲闪,只从身上,摸出了两块硝石,正举向黑箭的方向。 铁链“噔”的一声绷得笔直,将黑箭硬生生地停在了杜倦飞身前五六步距离。 劲力掌控之熟稔,由此可见一斑。 杜倦飞更不慌乱,只举着手中的硝石,胸有成竹般的,静静地站在原地。 果然,之后再来的人,不管是卢寺鸯、淳锋真人,还是郝染蓬,都站在了山崖边上,谁也没有动作,谁也没有上前一步。 杜倦飞对这种感觉很是欣慰,虽说施梦羊还没来,不过,眼下这情绪,也是足够了。 一念及此,杜倦飞便笑着开口了。 “多谢郝兄援手,王府上下深感大德。” 王府上下? 卢寺鸯和淳锋真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而郝染蓬的一句话,便将这种疑惑,变成了惊慌。 “王爷只身讨贼,本官若是不来,那还有脸吃皇粮俸禄呢。” 王爷。 本官。 卢寺鸯和淳锋真人同时后撤一步,谁也想不到,本来只是绑了个捕头,惹来人家的帮手这种小事。 怎么就成了,一朝亲王,和一个官员的奉旨讨贼了。 卢寺鸯二人正惊讶着,杜倦飞便又开了口。 “烦请郝兄,离开闻宾山,拦下前来讨贼的兵勇们,待到本王荡平了闻宾山脉,咱们再在王府饮酒谈笑,可好?” 荡平闻宾山脉,这句话说得,不知是卢寺鸯二人惊慌,就连郝染蓬也愣了愣神。 “荡平一整座山脉?” 郝染蓬的疑惑,落在杜倦飞的耳边里,变成了一个默契的捧哏。 “本王以火药炸山,山体倾倒,自然带动山脉晃动,这里山峦交接,只这一座山头的火药,坍塌整座山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杜倦飞的上辈子,虽说学习也不怎么好,可也知道这山体运动的基本原理,虽说这一句话添油加醋的,能不能成他也不知道。 可是在大阳朝的天底下,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想的到的,而有人如此自信的讲出来,那肯定,是有过试验估算的了。 这句话一出,山头上顿时便安静下来,杜倦飞直心中暗笑了好半晌,才终于听见了郝染蓬的回话。 “小王爷,崩山事大,你如何逃离啊?” 杜倦飞闻声一笑,言语间傲气十足。 “小小闻宾山脉,岂能留下我大阳亲王?” 这句话威武莫名,话音落尽,这三人眼中的杜倦飞,好像都高大了几分。 郝染蓬觉得,杜倦飞肯定是打通了暗道,有把握在火药炸开之后,迅速逃离这里。 在卢寺鸯的心里,这杜倦飞脚程甚快,应该是还未尽全力,肯定是心有把握,能在火药乱炸之前,便逃离这里。 最接近杜倦飞心中所想的,还得是见过他起死复生的淳锋真人。 之前淳锋真人还以为,这诡手蝠王能肉白骨,应该是什么西域的灵药。 眼下知道了,眼前这位是一朝王爵之后,淳锋真人的心里,更认为那是大阳朝廷里,集一国之力研究出来的秘药。 不过淳锋真人的心中,还有一个念头。 火药威力甚大,就算那药能肉白骨,也不可能在炸成齑粉之后,还可以复活的。 肯定是这位王爷愚忠,想以自己的命,拦下闻宾山的所有起义大事。 不管这几人心中的想法各异,反正是所有人,都暗自佩服起了杜倦飞。 只不过,杜倦飞的真实想法,却有些小家子气了。 先用火药吓住他们,唬走郝染蓬之后,再盘问出辛猿的所在,最后袭杀卢寺鸯二人,这一地的火药,还能好好的收回来,以后为自己所用。 众人各有心思,却也按着杜倦飞的心中谋划动了起来。 郝染蓬佩服了两句,便转身离去,紧接着,就该自己造势了。 杜倦飞将硝石握在掌心,又将手背在身后,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说吗?” 卢寺鸯喘了几口粗气,突然后撤半步,弯弓搭箭,对准了杜倦飞。 可他那两条腿,却是肉眼可见地哆嗦着,杜倦飞只瞥了一眼,便放下心来。 淳锋真人倒是还能站稳身子,可嘴里的话,倒有些虚了。 “原来是王爷亲至,我闻宾山上下,真是有福,不知王爷还想知道什么,本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杜倦飞冷哼一声,也不开口,只转过身去,直面淳锋真人。 每一次睚眦系统起死还生,自己都只感觉眼前一黑,然后就回复如常了。 只有这一次,自己被火药炸碎,睚眦系统将自己惊醒之后,伤势可不是直接恢复的。 那种血肉粘连的苦痛,那种黑暗中的虚无感,自己待在其中,好像过了一辈子似的。 在那苦痛和黑暗中,自己从前世想到今生,想明白了很多事,也放下了很多事。 一些自己上辈子觉得重要的,现在不重要了。 一些自己上辈子没心思的,现在自己想做了。 一朝王爵,可不是上辈子那种普通人,干嘛还要把自己当成普通人,去做这种以身犯险的事呢? 只因为,自己武艺高强,已是人上之人。 杜倦飞想明白了很多,也想着,要感谢一下,让自己有思考这些事的精力的,那一个人。 淳锋真人。 那就,让他也感受一番吧! 第七十五章 秒杀 淳锋真人不愧是浸淫火药之道良久,身形连动之间,搬了一块又一块的巨石,掷在了铺满火药的山头之上。 巨石每每落地,火药不止没有爆炸,更连扬起都没扬起多少。 杜倦飞一看淳锋真人的动作,便也想到了他的打算,果不其然,淳锋真人摆阵似的放好了巨石块,便冲着杜倦飞开口了。 “王爷亲至,我闻宾山自然蓬荜生辉,只是不知,王爷可否不吝赐教,让我等山野草民,能长长见识呢。” 淳锋真人不愿在火药堆上出手,生怕动作之间碰炸了火药,这才以言语相激杜倦飞。 可杜倦飞有上辈子的记忆,更不愿就此浪费了这些火药。 火药啊,大阳朝天下的火药。 这要用好了,可比什么武功秘籍都要吸引人呐。 淳锋真人这一下,算是正打在杜倦飞的手背上,可杜倦飞却也不愿表现出来,便做作地撇了撇嘴,不屑地答道。 “京城小天师,也能叫做山野草民?” 淳锋真人听着这话,还以为杜倦飞不愿应战,顿时便有些慌了,忙身形一动,跃上一块巨石。 “怎么,王爷只有仗着我的火药,才敢耀武扬威吗?” 淳锋真人刚跳上巨石的时候,杜倦飞便注意到了,他落上去时并未站稳,而他的动作,也显得有些吃力。 也就是说,淳锋真人不擅轻功,更已有些疲累。 一念及此,杜倦飞便做好了准备,正等着淳锋真人一句话说完的同时,便两脚一错,迎了上去。 人至半空,手中的那两块硝石,便像是暗器一般掷了过去。 淳锋真人虽说是顾忌火药爆炸,才出言逼出这次拼斗,可也不全是只靠一张嘴而已。 而是靠着,闻宾山两大山主,之间的默契。 硝石刚一脱手,一支黑箭便射了过来,一箭双雕,正穿透了两块硝石。 可不管是淳锋真人,还是卢寺鸯,都没有看清楚,这两块硝石的后面,还粘着一根肉眼难辨的半透明丝线。 擒龙丝! 杜倦飞的身形还未到下坠之际,便先将右臂后摆去。 与此同时,那支黑箭上突然受了劲力,直带着后面的铁链,向着杜倦飞的方向而来。 正是硝石上的擒龙丝,带动了卢寺鸯的黑箭。 黑箭刚到掌心,杜倦飞便向下一按,整个人借着铁链绷直的力道,直拽向后去。 铁链的另一端,卢寺鸯正使着劲力,像是在为杜倦飞支撑一般。 铁链绷直,不能再动,杜倦飞便借着这一拽之力,整个人扑向了淳锋真人的所在。 其势之快,直如飞矢。 淳锋真人站在巨石之上,看着杜倦飞来到自己身旁,一头冲着自己的腰腹而来,也不慌乱,只摆出金鸡独立的招式,一脚由上至下地,直向着杜倦飞的头顶踩去。 可就在这只脚,堪堪踩在杜倦飞的头顶时,那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的身影,却突然向上腾起。 这一变故,直惊得淳锋真人猛地瞪大了双眼,脚也在空中停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杜倦飞的右手已勾成爪状,稳稳地按在了淳锋真人的头顶。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按爪,抽爪,只这两个动作之后,杜倦飞便稳稳地站在了巨石之上。 站在了,淳锋真人刚刚站着的位置。 而淳锋真人的身子,却被这一抽爪的劲力带的,直凌空转了几圈,便落向满地的火药而去。 就在这时,两支黑金色的箭矢,突然一前一后地射了过来。 杜倦飞忙要身形后仰,躲过这两箭,可却发现这两支箭,都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支箭越过杜倦飞所在的巨石,直向后射去,正打在那第一支箭矢的中段,将那支带着两颗硝石的箭矢,射出了火药圈子。 而另一支箭,却稳稳地插在了杜倦飞脚下的巨石上,勾成一条铁链桥梁,接住了淳锋真人的身子。 杜倦飞看得一愣,这淳锋真人被自己一爪入脑,已然药石无医,难道卢寺鸯看不出来吗? 可下一刻,杜倦飞便被深深地震慑到了。 那淳锋真人被铁链拦了一拦,终于止住了下坠之势,可他像是和人商量好的一般,猛地一手握住铁链,便将整个人横了过来。 淳锋真人一手握着铁链,一手抬得老高,直在铁链之上,摆出了一个“大”字。 就在这一刻,第三支箭矢呼啸而来,正中淳锋真人的胸口! 箭矢穿胸而过,插在杜倦飞脚下的巨石之上,铁链绷直,正将淳锋真人挂在上面。 就连淳锋真人的衣衫,都没触碰到地面。 和地面上的火药。 接连两次致命伤,淳锋真人终于一口血呕了出来,眼也不住地向上翻着,眼看是不活了。 可他却咧开大嘴,极为轻松地大笑了一声。 “哈,我将化为尘土,滋养闻宾……” 话没说完,淳锋真人便被自己的血呛到了,直咳嗽了两声,便再无声音。 杜倦飞抬起头来,望着山崖边的卢寺鸯。 为了不让火药爆炸,他可以想也不想地,便连出几箭,钉杀了一个必死的,和他交往经年的同伴。 杜倦飞又勾下头去,看了看被铁链挂在半空中的淳锋真人。 临死之际,他还能如此默契的,让别人再杀他一次,还要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呼喊闻宾山的名号。 这闻宾山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杜倦飞曾化作齑粉,又重现人间,才明白了自己的前路,也算好了要在闻宾山上,做的所有的事。 从来到闻宾山之后,杜倦飞便有些自大,更有一次顿悟,加上数次争战的经验,此时的杜倦飞,自认可以在闻宾山上,甚至在整个大阳朝天下,都能来去自如,潇洒纵横。 可他却从未想到,这与自己为敌的,竟是这种满含信仰的人。 虽然远超自己谋划的,一爪秒杀了淳锋真人,可是,杜倦飞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杜倦飞又抬起头来,看向卢寺鸯。 若不是睚眦系统在身,他又伤到了自己,这一次,本该放他一条生路的啊。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开口答道。 “闻宾山安全了,我会让你走的轻松一点。以后,闻宾山不来找我,我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这句话说完,杜倦飞便提上口气,想要急速冲去,一爪结果了卢寺鸯。 谁知道卢寺鸯却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不屑。 “闻宾山对我,不重要,我在这,全是为了淳锋真人,和他的火药。 我不让他落在地上,只是想让他,走的安生一点。 现在,我的大事难成,那你,和整个闻宾山为我陪葬,也算够本了。” 杜倦飞一愣,怎么也想不到,卢寺鸯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而就在杜倦飞一愣神的同时,卢寺鸯已弯弓搭箭,黑金色的箭尖,正对着杜倦飞的身下。 第七十六章 魂 杜倦飞上辈子的地理知识,学的是真不好。 火药崩塌山脉,也就只将闻宾城夷为了平地,闻宾后山里,大多只腾起了浓雾一般的烟尘。 这样也好,郝染蓬得以跑下山去,也能向世人宣告,这是谁人所为。 更何况,卢寺鸯和淳锋真人,已连骨灰都找不到了,虽说睚眦系统的声音还没响起,但是两点属性点,是实打实的落到自己手里。 杜倦飞这样想着,忽然发现,自己轻飘飘地飞在空中。 杜倦飞望着身下的废墟,心里一阵恐慌。 自己,成了魂了? 杜倦飞伸出两手,却什么也没看到,想揉一揉眼睛,却也触碰不到分毫。 这种感觉,杜倦飞还从来没有经历过。 恍惚之间,杜倦飞还以为,人死后就该是这个样子的,而上一次,全是机缘巧合,自己才来到了这里。 老天爷肯定是发现了自己这个bug,这一次就赶紧要收走自己了。 杜倦飞正想着,忽然,自己的眼前竟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也是透明的,可杜倦飞,就是“看”见他了。 虽然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象,可是杜倦飞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你是牛头,还是马面?” 那一片虚无的人轻咦一声,好像在发笑。 可就这一声,杜倦飞刚刚听见,便恨不得勾下头去,看看自己的身子。 这声音熟悉非常,是一种听着毫无生气的女声。 睚眦系统的声音! 可不知怎么的,杜倦飞虽然不知道那人的模样,却也觉得,那是一个男人,而睚眦系统的声音,和他格格不入。 “你是谁?” 睚眦系统的声音,虽然还是那般半死不活,毫无生气的样子可杜倦飞还是听出了,一种调笑的韵味。 “我是,神。” 神。 杜倦飞这一段时间里,总是被人当作仙神,杜倦飞能两世为人,也好像是神才能做到的事。 可杜倦飞的上一世,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无神论者,这时听见那人的话,下意识地便想要反驳一句。 在大阳朝的天下,怎么反驳,能证明无神呢? “神,牛头和马面是什么,你知道吗?” 那人是一片虚无,可杜倦飞好像,看到了他在摇头。 只这一种感觉,杜倦飞便已认定,这肯定不是神。 “你到底是谁?” 那毫无生气的女声,这会儿突然带起了几分赞许。 “只加敏捷,不够用的,你可以试试别的。” 杜倦飞一愣,突然像是福至心灵一般,冲着眼前的虚无大喊道。 “你是睚眦系统!” 睚眦系统的声音也不反驳,只又开口说道。 “只加敏捷,不够用的。” 杜倦飞的心里,已经确认了,这就是睚眦系统。 一个系统而已,还需要像人一样,跟他一来一回的交谈吗? “赶紧给我修复伤势啊,我还等着找到辛猿,然后下山呢。” 睚眦系统的声音,也不再自顾自地说话,而是回了杜倦飞一句。 “伤势的修复,需要时间。这一会儿,你可以静下心来,咱们聊一聊。” “聊?聊什么?” 那毫无生气的女声,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聊一聊,你的规划,或者,你对我的困惑。” 既然知道了,这只是因为修复需要的时间太长,才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杜倦飞也就不再心慌。 这一放松下来,眼前这似有似无的人,就成了杜倦飞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善于倾听的观众。 “规划啊,我现在想,要扬名海内,再陪着辛猿一起,踏遍大阳朝天下,除暴安良,成为百姓爱戴的亲王。” 睚眦系统的声音,好像有些不解。 “亲王?你已经是了。 那你没有想法,要成为人间君王,天下至尊吗?” 杜倦飞想了想,便随意地回道。 “不需要吧,管理整个天下的话,我岂不是就不能陪着辛猿了,天天天还没亮就起床批奏折,那种生活,我上辈子看书的时候就烦透了。” 这句话,好像连睚眦系统都想不明白,那毫无生气的女声,拖了很长的一段沉吟声,才又开口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把属性点全加给敏捷呢?” 杜倦飞一愣,也想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道。 “跑的快吧。我一来就碰见个豹子,还是跑得快点,才能活命呀。” 那毫无生气的女声,突然勾起一种魅惑般的言语。 “我看好你,所以,你只加敏捷的话,有些不够用。” 杜倦飞听得疑惑,虽然认为这是自己体内的睚眦系统,可还是感觉着,不愿意听这句话。 “先加着呗,别的,等敏捷够了再说。” 话音刚落,睚眦系统的声音便回了一句。 “不行。” 杜倦飞没听清楚,便问了一句“什么”,可睚眦系统的声音,却转移了话题。 “敏捷可以让你跑得快,不挨打,但是,不能让你的所有想法都成为现实啊。” 杜倦飞听得费解,便回了一句。 “比如?” 话音刚落,杜倦飞眼前的场景突然一花,再回复如常时,便到了一处山洞里。 山洞的正中间,辛猿正躺在那睡着。 杜倦飞一看见辛猿,忙三两步跑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可却扑了个空。 杜倦飞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个魂一般的状态。 不过能看见辛猿,杜倦飞已然觉得安心了。 可就在这时,睡梦中的辛猿,突然“呃”得一声,整个人躬成一只大虾米,正怪叫了好一阵子,才满身大汗的又平躺了下来。 杜倦飞看得慌乱,忙叫唤着辛猿的名号,可怎么也得不到回应。 就在这时,睚眦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比如,她武功尽废,又有这种痛楚常伴在身,你的敏捷,可以帮她恢复如常吗?” 杜倦飞看着辛猿的模样,只下意识地回道。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样?是你干的?” 那毫无生气的女声轻咳了一下,忙又回道。 “她的丹田受伤,到这会儿,才终于泄尽了所有真气。” 杜倦飞这才不再迁怒于睚眦系统,而是回应起他刚才的问题。 “敏捷无用,什么有用呢?生命?力量?” 突然,杜倦飞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和睚眦系统的声音,异口同声的说道。 “智力?” “智力。” 第七十七章 任务 “智力?” “智力。” 杜倦飞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再说一句,那毫无生气的女声先开了口。 “痛楚有药医,恢复武功,唯有靠你的智力。睚眦系统的智力!” 杜倦飞忙开口说道。 “我杀了那头豹子之后,本也想着把智力从零变成一,可却失败了,这是因为什么?” 睚眦系统那毫无生气的女声,像是在发笑一般。 “这是因为,我还没有给你,安排一个能让系统升级的任务。” 任务? 这句话一出,杜倦飞却不急着知道结果了,而是想了好半晌,才幽幽地开口道。 “我也不觉得,再聪明点,有什么好处。” 话音刚落,杜倦飞的眼前,突然燃起了一团烈火。 杜倦飞是虚无的,和他相谈的“人”也是虚无,可那团火,却是实打实地,烧灼着山洞的石墙。 “智力,也并不只是,能让你变得聪明一些。” 虚空起火,这才真的,是神迹啊! 杜倦飞眼前一亮,再耐不住心头的憧憬,忙开口问道。 “什么任务?” 睚眦系统的声音,好像对这个结果很是欣慰。 “那就,杀几个人吧。” 杀人这种事,杜倦飞虽也干过了,可还是对这种事有些抗拒,这会儿也不再开口。 那毫无生气的女声,像是知道杜倦飞心中所想似的,又继续说道。 “杀几个坏人,让我知道,你能变成好人,那就行了。” 杀坏人,这和杜倦飞假借诡手蝠王的身份要做的事,正配上了。 杜倦飞这才“嘿嘿”一笑,又扭头看向辛猿。 “这我本就要干的,说吧,杀谁?” 虽然还是一片虚无,但杜倦飞好像感觉到,那个和自己对话的睚眦系统,也顺着自己的目光看了去。 “你会知道的,等那个人死了,以后,你可得好好的规划未来啊。” 听到睚眦系统如此符合自己的心意,杜倦飞的心里更是欢乐了。 “放心吧,你跟着我,不会浪费的。” 睚眦系统的声音响了一记,却不知为何,突然止住,四周又重归寂静。 杜倦飞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忙开口喊道。 “你得先告诉我,我能不能打得过人家啊!” 紧接着,一阵风来,便吹得杜倦飞眼前一花,好像走马灯似的,绕着闻宾山脉飞速的行进着。 还好,杜倦飞的耳边,还有依稀的话语。 “当你复活,我已经帮了你了。” 待到眼前重归清明,杜倦飞忙坐起身来,与此同时,头顶却突然传来一股剧痛。 杜倦飞忙一爪还了过去,却正抓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 杜倦飞这才抬眼望去,原来,刚才是这块凸起的石头,磕到了自己的脑袋。 等等,石头,磕到了自己的脑袋? 杜倦飞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恢复了实体,勾头望去,浑身的肌肉,正随着自己的呼吸而晃动着。 复活了。 杜倦飞刚起了这么个念头,耳边,便又传来了睚眦系统的声音。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十。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零三。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十七。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杜倦飞不知道,这十七点属性点,到底是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被闻宾山上的哪个人误伤了,这会儿炸过山之后,睚眦系统便给自己加上了这些属性。 还是说,这十七点属性点,就是睚眦系统给自己的“帮助”。 “喂,就这?” 杜倦飞问过了话,便老老实实地等着睚眦系统的回话。 可安静了一会儿,直到睚眦系统出声之后,杜倦飞便察觉到,这声音,和刚才不一样了。 “请选择属性点归属。” 这声音,和以往一样,毫无生气,是真正的,毫无生气。 杜倦飞又叫了几声,可睚眦系统却始终没有再像刚才一般,像人一样和自己交谈。 好像,只有自己死了之后,复活需要的时间又太长了,它才能和自己聊天吧。 一想到这,杜倦飞顿时便有些兴致阑珊,便说了声“敏捷”之后,便躬身走出了自己所处的山石之下。 杜倦飞站在石头上,眺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再抬起头望向天边的彤日时,突然骂了一句。 “妈的,两天丢了这么多生命,可亏死我吧。” 阳光之下,万物显形,杜倦飞一句话骂过之后,看着眼前自己的杰作,终于也有些开怀。 可就在这时,睚眦系统的声音,竟又响了起来。 “睚眦系统惩罚中……” 只这一句话过,杜倦飞便又骂了一句,忙抬头寻了只飞鸟,便要窜天而起。 可杜倦飞还没来得及动作,“睚眦系统惩罚成功”的声音,便响在了他的耳边。 不是吧,卢寺鸯不是在还位大典时,出箭伤到自己的人? 杜倦飞又骂了几句,终于看清了现实,便要去找辛猿,再一齐下山。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跳下山石,按着刚才复活时的场景,寻着方向走去。 浑身未着片缕,脚下自然也没有鞋子,纵是六百多点敏捷,让杜倦飞的身子能变得轻松,可一座山趟过,杜倦飞还是觉得脚板升腾。 正好,这座山的背面,没怎么被火药毁过,还能有些野草垫脚。 杜倦飞一脸烦闷地走着,突然,眼前竟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的手中,虽然没有握着那杆白枪,可他那一身白袍,还是一样的扎眼。 正是施梦羊。 此时的施梦羊躺在地上,却还兀自摆着出招的姿势,他的前方,一样躺在地上的,还有一个长相怪异的男人。 若那男人看着得有四十多岁,一身峥嵘的肌肉,却有一条的腿,和一条只要半臂长短的,插着棍子的腿。 这两人具已毫无声息,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身上,都有着火药灼伤过的痕迹。 杜倦飞看得,直失了神。 虽然他这两日来,愈发的自视甚高,可他还是觉得,施梦羊是能胜过自己的人。 但是,因为自己的火药,这施梦羊竟然连察觉防备都来不及的,就这样死在了闻宾山上。 那自己就算有一天,比施梦羊还厉害了,会不会有一个远逊自己的人,因为某种机缘巧合,就把自己也杀死了呢? 杜倦飞突然转过头来,望向了天上的彤日。 不行! 那“不行”,要怎么“不行”呢? 杜倦飞不知道,他之后的这些念头,才是刚才和自己相谈的“人”,给予自己的帮助。 火药侵扰过的闻宾山上,别有一番醉人的气味。 第七十八章 有药难医 郝染蓬只觉得,杜倦飞比之前,要豪横得多了。 这小王爷,虽然武艺还算够用,但在还位大典,甚至是昨天那山头上时,都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狐假虎威,除了趁势,还是趁势,根本就没想过,要靠自身强压一方。 可是,现在眼前这位,只听着王府下人的汇报,也不吭声,眼神中便满是自傲。 这才对嘛,早这样,咱们的结拜,还位大典是就成了。 郝染蓬这样想着,也不开口,只静静地看着杜倦飞。 “闻宾山逆贼大多伏诛,只剩三五千人,还在据山顽抗,只等王爷一声令下,我等随时征讨!” 余无言微微躬下身子,颇为恭敬地对杜倦飞说道。 这些时日,在王府之中,都是余无言假借王爵身份,大事小情全做得有板有眼。 都说人养气,气也养人,这余无言身居高位月余,在王府中,也渐渐起了威严,可此时面对杜倦飞,还是当之前一样。 一个小厮,如何对待世子殿下的,此时的余无言,便这么对待着丹水王爷,杜倦飞。 杜倦飞对这种情境,也很是喜欢,一边按抚着辛猿的丹田,一边开口笑道。 “首恶伏诛,这些人还能负隅顽抗,倒也颇有豪侠风气,咱们也就不用赶尽杀绝了。 围上几天,有耐不住地跑出来投降,就杀了,剩下的,就别管了。” 余无言得令,便转身去安排事宜。 杜倦飞的笑容之中,虽然有藏不住的担忧,可这句话,却真像个一朝王爵的样子了。 郝染蓬听着杜倦飞的回答,更是心中暗赞了起来,便长身站起,接过了辛猿手中的药碗,放在鼻尖一闻。 “甘草、薄荷,这些个温药,连肚子痛都治不清楚,能治丹田?” 这句话一出,杜倦飞的脸上顿时便愁绪尽显,正要开口叹上口气,辛猿倒先说话了。 “丹田疼痛这种事,全是我武功尽失导致的,别说是被抓来的庸医了,怕是就连京城太医,也无能为力吧。 这药方子,也就聊胜于无呗,郝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郝染蓬知晓辛猿和杜倦飞的互生情愫,此时听得辛猿的话,更比杜倦飞还要大气一些。 郝染蓬自己就是个豪气的人,此时见了一对儿能符合自己心意的人,当下便甩开药碗,一掌按在了辛猿的肩背之上。 只一瞬间,辛猿的脸上,便出现了红晕。 杜倦飞一愣,顷刻之间便放松了下来,更对郝染蓬心生感激。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杜倦飞虽然身无内力,也没学过见过,可郝染蓬此时的动作,明显的,是在以内力,为辛猿疗伤。 内力修为,这可比什么药方,都强得多了。 杜倦飞一动也不敢动,直架着辛猿的身子,等着郝染蓬的内力到来,不多时,怀中人的呼吸声,已不再微弱。 杜倦飞知晓这是有了进益,这才放松了几分,正要开口说上两句。 突然,辛猿猛地一躬身子,竟闪开了郝染蓬的大手。 “辛猿,怎么了?” 辛猿却不开口,只捧着肚子,一声不吭的,豆大的汗珠连着线砸在地上,直砸得杜倦飞心神激荡,恨不能此时就加上一点智力,好帮她解决了痛楚。 可此时的杜倦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辛猿疼了好半晌,才终于平复下来。 郝染蓬的大手忙跟了过来,两手全按在了辛猿的背后,直撞得辛猿向前趔趄了一步,又猛地坐倒在地。 郝染蓬身形跟上,陪着辛猿坐了下去,两手紧挨着辛猿的背部,一丝缝隙也不露。 杜倦飞动也不动,也不敢开口,只静静地看着这两人。 可是,没多长工夫,辛猿的丹田又疼了起来。 直到郝染蓬又一次接上了内力之后,才对杜倦飞说了一句。 “这也得慢慢来,你先休息休息去吧。” 杜倦飞还没反驳一句,辛猿也接上话来。 “去吧,我听朱肥油说,你这两天很累了,还是歇一会儿吧,我这边没事的。” 听着他们俩都这样说,杜倦飞也觉得困意上头,便安抚了辛猿几句,又谢了郝染蓬几声之后,便一挑门帘,走出了这间帐篷。 王府子弟兵们,为自己几人拉起的帐篷外,是接连不断的,兵勇暂住的帐篷群。 杜倦飞刚走出来,还没看清楚,哪一间是他们为自己准备好的,睡觉用的帐篷,一个熟悉的声音,先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那辛捕头,还真和丹水王爷有旧?” 朱肥油。 杜倦飞只听着这一句话,便已知晓,这朱肥油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也不愿解释,只回过头来,冲着朱肥油挤出一张笑脸。 “朱掌柜仗义援手,本王这里谢过了。” 朱肥油看着这之前还对自己颇有敌意,现在却知道好言相谈的人,也笑了起来。 “蝠王这话,也太见外了,咱们往后风雨同舟,便是自家兄弟,也不用说这些话了。” 杜倦飞一愣,忙皱起眉头。 “风雨同舟?朱掌柜,这闻宾山已毁,五叶客栈大仇得报,咱们,应该这就能散了吧。” 朱肥油却摇了摇头,耐人寻味地看着杜倦飞,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绢布递了过去。 “卢寺鸯只是的马前卒,我要报仇,得杀了背后主使,才算结束啊。” 这句话,杜倦飞却没心思回上一句了,他的所有心思,全落在了手中的绢布上。 绢布上的墨迹明亮晃眼,显然是才写了没几天。 “诡手蝠王在闻宾山上,找到他,杀了他,才能不坏大事。 尔等行事,一切谨慎。他擅使《荡寇爪》,尔等可先派人消耗他的劲力,再三人齐出,杀了他之后,切记将他焚成灰烬。 一切妥当,来代海寺寻我,闻宾山经行数载,终是该动一动了。” 朱肥油的话,也适时递了过来。 “淳锋真人对我说你死了,吓得我得了空就跑,正想着怎么为你报仇呢,就拦下了这么个飞鸽传书。 我看着这张绢布,写这段话的人,应该对你很是熟悉,得亏他们没看到,要不然,我可只能在你坟前说话啦。” 这句话却没钻进杜倦飞的耳朵里,杜倦飞的全部心神,还都落在手中的绢布上。 绢布上的字迹,杜倦飞见到过,也记得。 杜狮荟的字迹。 第七十九章 鲁二十四郎 杜倦飞只看了好半晌,才将绢布攥成了团,紧紧地握在掌心之中。 “我知道了,代海寺在哪儿?” 朱肥油看着杜倦飞的反应,当下也配合地收拢了几分笑意。 “行船在丹水河顺流而下,到海边就是。” 顺着丹水河到海边,这条路,杜倦飞可是记得的。 也就没多长时间之前,自己才从那条路,来到了人间。 现在,好像是得,再走一走那条路了。 虽然当时,杜倦飞并没注意着船外的风景,也没看见什么代海寺,可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在哪了,等我安顿好这里的事,咱们就启程。这几天,就烦请朱掌柜在这里候着了。” 朱肥油也不见怪,更凑上来半步,露出了几分笑意。 “蝠王,辛捕头的丹田,可是不好安顿吧?” 杜倦飞眉头一皱,一眼瞥将过去,便吓了朱肥油一跳。 这诡手蝠王的眼神,怎地如此唬人了? 朱肥油忙又退回半步,收尽了脸上的笑容。 “蝠王别误会,我是想说,咱们习武之人,丹田有伤的话,要找医生,可得找一个江湖人物,那才有可能治好啊。” 杜倦飞这才缓和了眼神,看着朱肥油说道。 “朱掌柜想推荐哪一位神医?” 朱肥油一指闻宾山上。 “卢寺鸯曾让他那俩儿子拜了个干爹,有一次,卢虞丹田有损,差点废了武功,就是他那个干爹给他治好的。 而他那个干爹,就在闻宾山上养老,他在闻宾山上备受尊崇,肯定没在前头,也就没被火药炸死,现在这山中剩下的人里,肯定有他。” 杜倦飞听着这话,顿时眼前一亮。 虽说自己的智力值开启之后,便能治好辛猿,但那个任务,自己还毫无头绪,若真有个医生,能早点治好辛猿,那岂不是一大美事。 就算治不好,能解了辛猿的疼痛,那也是好的啊。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开口问道。 “那是谁?” 朱肥油望着闻宾山中,眼神里好像也有些尊崇。 “蝠王远在西域,可听过鲁二十四郎这个名号?” 杜倦飞摇了摇头,还没开口,朱肥油已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 “当世医道第一圣手,除了人称‘饿杀阎王’的他,也就没别人了。 江湖上传说,他连死人也医得活,而事实上,只要是活人,不管受了多重的伤,生了多重的病,他总能找到法子治好。 大家都说,人间有了他,就连地下的阎王爷,都得饿死,这才有了他这个封号。 这鲁二十四郎,不但医道如神,年轻时,武功也颇为了得。 他在江湖上行走,碰到的江湖豪杰,不论善恶,只要教他二十四天的功夫,他就给人治病。 人家感激他活命之恩,传授时自然绝不藏私,他也天赋异禀,只需二十四天,就能学得一手精妙,到我出道的时候,他已经是擅使百家武功的神人了。” 朱肥油说得心向往之,杜倦飞却有些费解。 “二十四天学武功,是他的癖好,还是人们按他的名字,给他编的这种事迹啊?” 朱肥油忙摇摇头,开口解释道。 “他的真名,没多少人记得,就是因为他要学二十四天武功的嗜好,才管他叫二十四郎。 他也喜欢这个名字,大家也都有心结交一个神医,自然投其所好,把这个名头叫响了。” 杜倦飞这才点了点头,望向了闻宾山中。 闻宾山上,仅剩的三五千人,就全在一座名为“死人峰”的独山之上了。 死人峰上,有个死人庄,便是闻宾山为鲁二十四郎,备下的养老豪宅。 死人庄大,沾满了整座死人峰的山头,三五千人挤在这里,倒也不显得拥堵。 一夜无眠,山下的王府兵力也没冲进来,所有人围着鲁二十四郎,更是都放松了许多,也猖狂了许多,个顶个的,都认为王府的兵力已惫,不敢来攻了。 既然这些,等自己这些人歇息好了之后,想要冲下山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也不怪他们这样想,这闻宾山上,只有精锐,才能住在后山山脉中。 而火药加上王府兵力的袭杀之后,后山一万多人,便仅剩这三五千人。 这些人,可是闻宾山上,精锐中的精锐,自认三五千人能胜过万余王府兵力,事实上,也差不多就死如此。 这些人互相也是熟悉,谁工夫好,谁心思多,也都是所有人都认同的。 昨天半夜里,便推出两大高手,加上鲁二十四郎,又是三个暂时管事的人。 除了医道卓绝,虽说老迈,可武功也不算弱的鲁二十四郎,剩下的两个,都是壮年汉子,更是表兄弟。 闻宾山第一山主,“山神”天残脚张光儿的首徒,盛炀。 和盛洋的表弟,淳锋真人的义子,潘朝酗。 本来,大家都围坐聊笑,毫无困兽之情,可一个擅长脚力,此时充作探子的人匆匆进来之后,死人庄中,便压抑得像是满座死人一般。 这人走进来之后,先在盛炀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盛炀闻声脸色一变,又回问了一句。 那人一指庄门,脸上满是诧异和惊慌。 盛炀又在鲁二十四郎的耳边,说了一句,鲁二十四郎的脸上虽没变色,可他捏着胡须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好半晌不再动弹。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正看着潘朝酗走到哥哥身旁,盛炀对他说得这句话,声音不知令潘朝酗的脸上也变了颜色,更让身旁的几十号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几十号人,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十传百,百传千,不一会儿,死人庄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句话。 “丹水王爷亲至,没带兵丁,说要拜庄。” 王爷不围而杀之,却亲入险地,还说拜庄? 肯定有诈! 不过,在场都是精锐高手,盛炀三人更是心高气傲,也混不吝地,只对视一眼,便将手都藏向怀里,也示意那探子出门有请。 这三五千人的心中,全都知道,己方人多势众,只要大家一拥而上,那劳什子王爷肯定活不过一个呼吸的工夫,定是个乱刀分尸的局面。 但是,自己这些人能想得到的,那王爷,和王府的随从们,肯定都想得到。 那这位王爷,到底是仗着什么,竟敢有恃无恐的来拜庄呢? 众人正想着,安静的死人庄里,突然响起了车轮碾过门槛的声音。 第八十章 求医 一匹高头大马,拉着辆勾花雕兽的大车,正停在门槛子上。 死人庄里,所有人都认得这辆车,这正是闻宾山第一山主,平日里常坐的那一辆。 这车要是停在门外,那算他懂礼貌,若是长驱直入,也能知道,这是找事来的。 可此时,这辆马车进不进,出不出的,众人便有些疑惑了。 更疑惑的是,这辆车虽然威严俊俏,可却也不大,就算挤满人,也最多就八九个。 八九个人,能来闯今日的死人庄? 这辆马车太过诡异,众人的眼神便却落在了上面。 马是普通的马,车里有什么机关暗器的,也看不到,众人的目光,只好落在了赶车的人身上了。 这人显然不是个马夫,连马鞭子都没有,还穿着一身靓丽的黑色大袍,虽说脸上带着笑,可眼里的倨傲也不加以隐藏,真对得起他这年轻人的身份。 正是杜倦飞。 自从和“睚眦系统”交谈过之后,杜倦飞的心思,便再不剩多少自轻了。 在闻宾山上这几天,得来的心高气傲,更是半点收敛也难,直占满了杜倦飞的全部心神。 在朝为王,在江湖上也是个至少一流的高手,少年才俊,也莫过于本王了。 杜倦飞这样想着,眼神中的傲气哪还藏得住,再加上他就是独力毁了闻宾山的罪魁祸首,众人猜忌着他的行为,倒也正常。 可杜倦飞把车正停在门槛子上,却只是因为他毫无驭马驾车的技艺而已,这却不为人所知了。 杜倦飞倒不知道众人的心思,此时看着所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以为是众人的注目示意而已,忙跃下马车,冲着庄子里抱了抱拳。 “死人峰顶风光独好,真不愧是闻宾山上第一峻岭,本王有幸来此,更能见过诸位英豪,倒真是福分了。 本王厚颜,不知哪一位是鲁神医啊?” 杜倦飞有求于人,语气自然恭敬,只是这眼底里,还满是傲气,落到众人的眼里,却别有一番意味。 定是安排好了阴谋诡计。 盛炀上前两步,背在身后的手作了个动作,刚才报信的汉子便带着四五人闪出庄外,查探周边的异样了。 鲁二十四郎看着盛炀挡在了自己身前,这才一摆衣袖,站起身来。 “神医之名,哪能出自王爷的金口,还是称呼我为鲁二十四郎吧。” 杜倦飞却没听出,这句话里的敌意,只想着鲁二十四郎答话了,就是能和自己以礼相加,忙回了几句“前辈”,道了几声“老当益壮”。 鲁二十四郎看着杜倦飞的礼貌越发周道,眼底里却还是傲气尽显,实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却也不想顺着他的话题走,便板起脸来,拦下了杜倦飞的拍马溜须。 “不知王爷来此,是要赶尽杀绝呢,还是想做做威风?” 杜倦飞一愣,忙侧过身子,掀开了马车的门帘,正露出马车里的辛猿来。 “鲁前辈误会了,本王行事鲁莽,这才累的闻宾山如此,眼下正是后悔莫名,才来请鲁前辈重掌此地,东山再起。 只是,因为本王的鲁莽,却累得辛捕头的丹田受了伤,这叫倒本王心中难受了。 而当今世上,除了鲁前辈之外,哪还有人当得起‘神医’的名号啊,本王这才冒昧前来,请鲁前辈搭救辛捕头一二。” 众人看着杜倦飞拉开门帘,还是为他要突然发难,露出马车里的机关暗器,或者埋伏的高手,更有甚者,还想着会是大阳朝廷,捉来的鲁二十四郎的亲朋好友,被当做了人质。 谁能想到,这唯一的埋伏之处,里面却只有一个辛猿。 四大护国神捕之首的名号,在场众人也是听过的,可这些人也都知晓,辛猿已经被废了武功,此时看着辛猿的模样,也是萎靡不振,下车的姿势更是连劲力也无。 这倒让所有人都惊讶了,就连鲁二十四郎,也是大出意料。 鲁二十四郎这一生之中,有人跋山涉水的赶来求医,也是寻常的事,就连那些和他有间隙的,也会托人示好,再来求他救命。 可是,这丹水王爷刚炸过闻宾山,转过天来就来求医,还只靠着一张嘴,连点诚意都没有的,这可太出人意料了。 这小王爷,难道不知道,闻宾山上都是些什么人吗? 还是说,他以为,自己这些人,能被他王爷的身份吓到? 要不就是,这些只是掩饰,他还有别的埋伏? 鲁二十四郎这样想着,便上下打量起了辛猿,杜倦飞更是动也不动一下,生怕搅了鲁二十四郎的视线。 死人庄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响起了鲁二十四郎的声音。 “沙场枪法,卢嘉倒使得漂亮,正中丹田,劲力破去真气,这一手,就连卢寺鸯也难办到。” 杜倦飞见鲁二十四郎一眼便看出了辛猿是怎么受的伤,当下也信了朱肥油的称赞,忙露出一张笑脸。 “前辈大才,果然是当世神医啊!” 鲁二十四郎却不接这句称赞,只眯了眯眼,继续开口道。 “王爷的内力,也非常人能及了,若非这高明的内力,按下了辛捕头的伤,恐怕,这会儿辛捕头已是疼痛难耐,站都站不起来了吧。” 能暂且压下辛猿伤势的高明内力,可不是杜倦飞练得出来的,可杜倦飞也不会开口反驳,只把郝染蓬的功劳拦在了自己身上。 “前辈谬赞,本王这点微末技艺,远逊前辈多矣。” 鲁二十四郎冷哼一声,虽说神态并未缓和,可语气却也不再板正,更带出了一丁点笑意。 “我老了,要是在二三十年前,认下王爷这话,倒也不算托大。” 杜倦飞一听见鲁二十四郎话里的笑意,哪还会不顺杆子爬上去。 “前辈可千万不要自谦了,本王府上的人,可都整日念叨着前辈的英名呢,只是本王少不更事,竟不知道,前辈正是闻宾山上的座上客。 这不,一直到前辈在这儿,本王赶紧就来了,这闻宾山,本来也要夷为平地的,只靠前辈的大名,这才能继续耸立着。 本王还想着,前辈执掌了这闻宾山,本王在丹水城中遥敬前辈,以后的日子里啊,丹水王府和闻宾山,定然是支撑边州大地的两大柱石。 而前辈麾下的闻宾山,自然要是我大阳朝的圣地,千年万年之后,也是一派佳话啊!” 虚头巴脑的话,从杜倦飞嘴里一股脑的喷了出来,可却并没打动鲁二十四郎的样子。 “王爷缓口气儿,这话,就留着下去说吧。” 第八十一章 本王何惧 “王爷缓口气儿,这话,就留着下去说吧。” 杜倦飞正瞎吹一气,突然听见了这话,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下去?下山吗?” 鲁二十四郎冷哼一声。 “下山也行,要是不够,再下去一点,我也不拦着。” 大阳朝的世界里,虽然没有人知道牛头马面,可也有阴曹地府的传说,和杜倦飞前世的世界相比,这说头也差不了多少。 阴曹地府,就在人间的下面。 杜倦飞却没想到这一茬,还想着他让自己下山,是不想帮忙治病呢,忙又开口道。 “鲁前辈,今日你救了辛捕头,日后丹水王府上下,皆感念前辈大德!” 杜倦飞一句话刚说完,盛炀和潘朝酗都上前两步,站在了鲁二十四郎的两侧,鲁二十四郎环伺左右,也冷笑着说道。 “王府上下?王爷,你今日死了,王府上下,还感不感我的大德了?” 这句话,杜倦飞终于听出了其中的敌意。 谁知道杜倦飞面色刚变了一瞬,便又挤出了一张笑脸。 “只要前辈手到病除,治愈了辛捕头,本王就是死,丹水王府,也绝不来寻仇,可好?” 这话说得洒脱,直震得在场众人都呆了一瞬。 杜倦飞看着众人的表现,却是心中暗笑。 这句话出口,杜倦飞可不是在强撑脸面,其原因,倒有三个。 最重要的一个,是辛猿就在身旁,杜倦飞若是示了弱,岂不是在佳人面前丢脸,而说出这么一句,不止没丢脸,可能,自己的身形在辛猿的心里,还要变得高大几分。 其二,就是杜倦飞心高气傲,自衬自己要想走,死人庄里这三五千人,也强留不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死人峰下,郝染蓬带了所以的兵力等着接应,而杜倦飞认为,接应的这些人,就是在自己失败之后,等着看笑话的。 三种原因,终于凑成了这句大义凛然的话,谁知道鲁二十四郎却不为所动。 “她是捕头,我现在是山贼,兵匪不两立,我为什么要救她? 就凭王爷一张金口,邀我做闻宾山之主,还不够格。” 这话说得杜倦飞一愣,盛炀也又上前半步,转身对着鲁二十四郎一抱拳。 “鲁爷大气,今日杀王起义,他日就算没了闻宾山,只要盛某人还活着,定以鲁爷为尊,东山再起,也全赖鲁爷!” 这话一出,潘朝酗也默契地真臂高呼,顿时,整座死人庄里,都在喊着“以鲁爷为尊”。 三五千人的尊崇,和杜倦飞一张嘴的胡扯,自然是天壤之别。 杜倦飞看着众人的表现,心中也生出了些气恼。 闻宾山都被自己炸了,三大山主也没留一个活口,就这些残兵败将,怎么就敢反抗自己了? 而自己以礼相待,就换了这么个结果? 众人的山呼声越来越响,杜倦飞终于气急败坏,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一张嘴,寒意逼人,直吓得死人庄为之一寂。 “好啊,你们这些人聚在死人峰上,才一晚上,就忘了是为什么了?” 众人一齐安静下来,杜倦飞伸手直指鲁二十四郎的鼻尖。 “鲁前辈,你要好生救治辛捕头,本王还尊你一声前辈,你那学二十四天武功的癖好,本王也配合你,这闻宾山,自然也留给你。 你要是不救,嘿,今天的死人峰,可就预示着你们这些人的结果了!” 鲁二十四郎被杜倦飞吓得一激灵,伸手掐了好一会儿胡须,才开口道。 “给不给人治病,全凭我自己乐不乐意,你要强求,我岂能出手? 哼,小王爷,你要想救辛捕头,那也好,你拿命来换吧!” 压着鲁二十四郎的话音,盛炀更是伸手一摆,死人庄里的三五千人,齐声喊起了“杀”,更掏出了傍身的兵器。 一时间,庄子里满是耀眼的寒光,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应有尽有。 庄里的房屋屋顶上,也露出了不少人来,各个弯弓遥指杜倦飞,箭光密密麻麻的。 用“命”来换,杜倦飞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应承下来。 只是一点生命值而已,哪比得上辛猿金贵呢? 还好,辛猿捏了捏杜倦飞的手,这才让他反应了过来,没闹出笑话。 当杜倦飞正要开口再壮壮声势时,却又看见众人摆好了阵仗。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更何况这三五千人同时挥动兵刃,杜倦飞虽说此时心高气傲,自认一流高手,可也没见过如此阵仗,当即便想要拔腿开溜。 以杜倦飞的速度,若是想跑,应也不是难事。 杜倦飞正想着,辛猿先开了口。 “你快跑,我拦一拦,让郝染蓬他们为我报仇。” 这句话说得狠辣,可此时的辛猿,哪还有本事拦下这些武人? 杜倦飞回过头去,只望了辛猿一眼,心中便再无逃跑的意思。 她爱我,我也爱她,若是今天独自苟活了,往后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一念及此,杜倦飞对辛猿笑了一笑,再回过头时,眼中的傲气直欲透出眼眶。 “鲁前辈,富贵造化,你是确定不要了?” 三五千人挥舞兵刃站在自己背后,鲁二十四郎哪还会被这一句话吓到。 “王爷的富贵,老夫可享受不了。” 杜倦飞眯了眯眼,环顾起四周来。 “是生是死,诸位,也都想明白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透天而起的喊杀声。 这种场面,在“睚眦系统”的“帮助”之下,直在杜倦飞的心中填满了桀骜。 像是滔天的烈火中,又泼进了一桶热油,此时便要焚杀眼前的一切。 若是辛猿站在杜倦飞身前,定会惊讶,这杜倦飞的眼神,竟然如此陌生。 而若是朱肥油看见杜倦飞此时的眼神,定是要慌乱了。 这眼神,和“五叶神”露出过的那种眼神,好像一模一样。 杜倦飞的这种眼神,此时正对着鲁二十四郎。 “死人峰上的你们,今日都要死。鲁二十四郎,你可以随时答应救治辛捕头,一命换一命,本王就放过你。” 鲁二十四郎看着杜倦飞的眼神,一时也有些心慌,可还是强撑着回了一句。 “王爷这是在威胁老夫?” 话音刚落,漫天兵刃皆是一震,在盛炀的带领下,杜倦飞身旁的众人,一齐向前迈了半步。 眼看下一刻,就是刀剑齐落的局面。 杜倦飞看着眼前的一切,本还有些慌乱,可一口气提上胸口,感受着身子的轻松,却突然笑了起来。 “威胁?就是威胁! 你们这些人,就算一齐杀来,本王何惧?” 第八十二章 恐怖如斯 众人念着杜倦飞的身份,对于这句话,自然也不敢嗤笑一二。 而自视甚高的杜倦飞,高昂的心绪被“睚眦系统”带起来之后,这句话说得,更是豪气纵横。 一时间,死人庄里,只有“本王何惧”的回音响着。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先耐不住了。 “王爷果然威风,今日你已是必死之局,也敢妄言威胁?” 杜倦飞一眼瞥过,那出言之人正是盛炀。 “你若能杀了本王,再来叫唤吧!” 这盛炀被推举为今日死人庄的管事之人,看着杜倦飞逞凶,虽说心中顾忌,可也非得站出来说句话不可。 可盛炀看着杜倦飞的模样,心中已然认定,这是自己斗不过的人物,便只等着杜倦飞回话之时,好伺机偷袭,对于名头之类的事,也管不了许多了。 反正只要杀了这位王爷,大家逃出闻宾山之后,剩余的人,除了认自己为主,也没什么别的人选了,就算是鲁二十四郎,一介老朽,也只能受自己的庇护才是。 盛炀心念如此,便在杜倦飞一句话刚起了个头的时候,便身子一仰,直凌空旋转着,对杜倦飞使出了连环脚法。 这盛炀师从闻宾山第一山主,天残脚的腿法招式,也被他学了七八,此时虽说是突然出手,声势却也骇人。 杜倦飞见状,正要一爪勾过,拦下这一腿,可正要出手之际,却身形一顿,紧接着,便直冲上云霄。 自己连那三大山主都斗得过,若用看家本领打这些小喽啰,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一念及此,杜倦飞的身形落地之际,便回了一腿。 盛炀在闻宾山中的地步,比之卢虞兄弟只高不低,可杜倦飞却不知晓,只把他当做了一个普通的小喽啰,出招之际,也没怎么顾忌。 可杜倦飞身有睚眦系统的六百多点敏捷,身形在这些人的眼里,实在快得诡异,这一腿虽然没什么招式,可后发先至的,后脚跟竟稳稳地磕在了盛炀的膝盖上。 “咔”得一声脆响之后,杜倦飞身形不停,直踩着盛炀的膝盖,身子腾起,另一只脚直冲他的心窝而去。 两脚过后,杜倦飞稳稳地落在地上,看着盛炀呕血飞退的样子,更是又添了几分自傲。 对自己已成当世一流高手的事儿,再无半点怀疑。 飞箭本身无力,快速射来时,亦能穿甲破盾,杜倦飞的力道不足,可速度裹挟着出招,也是威力不弱。 一脚戳心,直踹得盛炀倒退数丈,被潘朝酗挡了一挡,才能停下退势,嘴里还不住地呕着鲜血。 这种场面出现,在场的所有人,谁也不怀疑杜倦飞是一流高手了。 只怕,比之三大山主,也不逞多让。 杜倦飞更是盛气凌云,两脚踹过,也不抢攻,只将双手背在身后,做足了一派高人的身份。 气势,威严,从这一刻起,便在杜倦飞的心神中,肆意生长了起来。 实际上,在场的这三五千人里,能胜过杜倦飞的,少说也有上千,可对敌我的判断都有些失衡,此消彼长之下,所有人竟都对杜倦飞心生了恐惧。 杜倦飞更是士气高涨,正要在辛猿面目,好好逞一逞威风时,还没开口,那潘朝酗却抢先说了话。 “好啊,皇粮养人,果然比我们这些老百姓要强得多了……” 话还没说完,杜倦飞的心头已生起气来。 在杜倦飞的心里,自己能从一个普通人变成如今的一流高手,靠的可是那五年荒岛的磨砺,和重归人间后的种种修行,其中艰难,可是多少条命换来的。 这小喽啰的一句话,竟然就想消去自己的努力,全归功于身份? 自己可不是这从小娇生惯养的真王爷,该享受的好处,可还没享受到呢,竟然还被人认为,是靠着身份爵位才能练成的如今境界。 杜倦飞越想越气,终于在潘朝酗一句话没说完之际,突然扬起了一条胳膊。 “你也配诋毁本王!” 擒龙丝压着话音陡然而出,话音刚落,便粘在了潘朝酗的脖颈之上,紧接着,杜倦飞的胳膊便猛地向后一收。 潘朝酗突然察觉到了劲力,身子一动之际便反应了过来,刚趔趄了一步,便扎稳了马步,千斤坠的本领激发出来,硬扯着擒龙丝的劲力,使得杜倦飞的胳膊怎么也收不动了。 名师高徒,果然了得。 杜倦飞胳膊一顿,却也没想着是因为自己的劲力不够,而是认为,自己如此强横,应该只是有些托大,才被这一个小喽啰抵消了劲力。 那人拽不过来,自己也不能就此折了面子啊。 一念及此,杜倦飞也不再把胳膊向后,而是凌空向下一按。 潘朝酗正尽心抵抗着这莫名的拉力,没曾想,擒龙丝的力道突然向下而去,一下站不稳身子,竟被拽的一头撞向地面而去。 这一撞,什么千斤坠,也坠不起来了。 潘朝酗刚趴在地上,杜倦飞的胳膊便向后一扯,直将他拽得飞将而来。 紧接着,杜倦飞的胳膊再向前伸,迎着潘朝酗飞来的身形,稳稳地抓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下一刻,杜倦飞停也不停,便握着潘朝酗的脖颈向下一按,直将他的脑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这一手凌空取物的本领,直惊得在场三五千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杜倦飞听着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也不见怪,只认为本该如此,身形更是不停,一把将潘朝酗提了起来。 力量值只有五点的杜倦飞,生提起潘朝酗,本是有些吃力,可此时心高气傲之下,虽然没拽起来潘朝酗,可也毫无停滞地,把他提的站立了起来。 而潘朝酗刚才脑袋在地上一撞,此时晕头转脑的,感受着脖颈处的劲力,下意识地便顺着这力道使劲,旁人看着,竟像是轻如无物地被杜倦飞抓起来一般。 这种功夫,定然是高手无异了,恐怕,说是绝顶高手,也并无不可。 杜倦飞也是这样认为的,一把提起来潘朝酗之后,便猛地收手又出,一掌按在了潘朝酗的胸口。 潘朝酗闷哼一声,身形摇晃地向后趔趄了几步,嘴里鲜血喷得直像是个喷泉一般。 潘朝酗如此惨状,全因为刚才抵抗擒龙丝的劲力未果,被自家的内力反震了一记,脑袋又被砸得七荤八素的,这才有了内伤。 可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认为,这是杜倦飞轻描淡写的一掌之功。 好王爷,竟恐怖如斯! 第八十三章 且堪一醉 鲁二十四郎医道高绝,一眼看过,便知道这兄弟二人的伤势。 盛炀还好,被人用腿功胜了腿功,此时虽然吐血,却也只是轻伤,站不起来,全是因为心中惊慌,这才有些失神。 可那潘朝酗,像是被一掌打得真气散乱,却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鲁二十四郎不知道潘朝酗的内伤究竟是为何而来,心中只想着,杜倦飞凌空一拽,劲力竟能透体而出,连潘朝酗都阻挡不了。 而那轻描淡写的一掌,看着毫无内力,却能有如此威力,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这位小王爷若是要取自己性命,只怕,这三五千人也拦不住啊。 鲁二十四郎这样想着,身形一动也不敢动,早已想好的打压杜倦飞气势的话语,也全都咽了回去。 杜倦飞本人,却也被刚才自己的腿功和掌法惊讶到了。 自己虽然知晓自己的威力,可没曾想,竟还是低估了自己。 也就是说,六百多点敏捷的自己,只怕比之郝染蓬,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也就是说,自己见到过的人里,恐怕只有曹一元,才能算得上是稳压自己一头了。 曹一元出招俊美,暗合自然之道,郝染蓬的本领却是专注实战。 这两人的武艺,本是伯仲之间,可落在杜倦飞这不通武艺的人眼里,却是郝染蓬稍逊了一筹。 不过虽说稍逊一筹,可这郝染蓬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威武莫名的好男儿。 杜倦飞这样想着,心中自己的身影,便和郝染蓬的模样有些重叠,竟突然叫喊了一声。 “鲁前辈,本王有些口渴,你们死人峰上,可藏得有美酒吗?” 江湖豪侠,若不饮酒,岂不是就只剩王爷的身份了吗? 杜倦飞念及着郝染蓬的样子,便开口讨起酒来,是真把自己比作了郝染蓬一般的人物。 这也真得正对上了江湖豪侠儿的身份。 鲁二十四郎本就认为低估了这位王爷,此时听见他讨酒,更是不敢造次,忙回过头去,对着身旁一人小声说道。 “看看这王爷要玩什么把戏。” 鲁二十四郎心中恐慌,可嘴里却不愿被人看破的情绪,这才强撑着说了句这话。 对自己人小声说话,却也尊称杜倦飞为“王爷”,若不是这人也是心头惊怖,肯定是要看破鲁二十四郎的心思了。 鲁二十四郎在闻宾山上,本就养尊处优的,死人庄里,也有不少好酒。 不多时,几坛子好酒便放在了杜倦飞的身前,酒坛上还摆着精美的酒器。 杜倦飞拿过一只翡翠酒杯,正要舀酒时,突然想到了郝染蓬的豪气。 翡翠酒杯直在地上摔得粉碎,杜倦飞也朗声笑了起来。 “小杯?哈哈,诸位都是江湖人物,不就着坛子喝,也能尽性吗?” 杜倦飞说过了话,也不等别人先动,自顾自地便捉起一坛子酒,一把拍开酒封,仰头便喝了起来。 豪气更使人张狂,却不能增加人的酒量。 半坛子酒还没喝完,杜倦飞被心中的情绪裹挟着,再被酒气一激,竟直接醉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你们这些人,占山为王,祸乱百姓,真是枉生成了七尺男儿,可悲,哈哈,可悲啊!” 杜倦飞一直想着郝染蓬,一张嘴竟说出了这句话,可在场众人一听,却都是心中一凛。 这些闻宾山上的贼寇们,本也不是天生的恶人,都是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才来到了这里。 此时听着杜倦飞的这句话,再加上从杜倦飞来到这里之后的事引动的情绪,更有闻宾山被毁之后,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的心慌。 一句话,竟说得在场众人持兵的手,都软了下来。 如果,这王爷真是像他最开始说的一般,想饶了自己这些人的命,那自己这些人虎视眈眈地掏出兵器,是不是做错了? 杜倦飞却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一个醉酒的人,没人拦着,肯定得要继续喝酒了。 一坛子酒喝尽,杜倦飞微微一晃,便将酒坛砸在地上,正要再弯腰捉起一坛酒时,两只手,先抱着个酒坛递了过来。 “我父是贼,在丹水城中偷了金块金子后,被丹水王爷杀了。我不知道是哪一任王爷,不过,现在王爵在你,我们俩,便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刚才你说的话,我听着不是滋味,但我还想敬你一坛,这坛酒喝过,今日就算杀了你,我也会自尽!” 杜倦飞醉眼惺忪的,也看不清这人的脸,只大着舌头回道。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本王要是死了,你以后好好做人,就算对得起我那句话啦。”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杜倦飞只把自己当成了郝染蓬一般的高手,此时酒醉之下,竟还要做出一派宗师高人的样子,来教导武林新人了。 可这句话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又添了几分震慑。 这位王爷如此做派,难道今日,是我们这些人做错了吗? 众人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闻宾内山的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喽啰,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上山之前,也都是正邪掺杂的人物。 这些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听见杜倦飞的话之后,有触动着更是不少,看着杜倦飞毫无顾忌的饮酒,也都想着,来敬上一杯。 人家一个王爷,也不把自己这些人当成是下等人,还在这潇洒的喝酒,难道自己,就非得不把自己当人吗? 有了一个人起头,众人便各个放下兵刃,走上前来,拿着酒器一杯又一杯地敬起了酒。 杜倦飞也是来者不拒,手中的酒坛子更没空过,衣袍被酒打湿了之后,更是一把拽在了地上,赤着膊喝了起来。 “来,诸位豪侠儿,我等,且堪一醉!” 酒水流过杜倦飞的肌肉,看着,真像郝染蓬的样子了。 身份,苦难,全都抛开,酒入心头,一切都不见了。 杜倦飞的脑子里,只有开怀畅饮。 自己几年苦厄,又低估了自己,害得辛猿丹田受损,真是悲哀。 不过,王爵已在,武功又有,往后的人生,自然要畅快至极啊! 杜倦飞的心头正畅快着,忽然,前方一个刚敬过酒的人,竟一拳撞了过来。 拳锋毫无阻滞,正对杜倦飞的喉头! 第八十四章 虎趟羊群 杜倦飞一口酒还没咽下,喉头处便中了一拳,直咳得酒血齐出,直楞楞地躺在了地上。 直到,睚眦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九。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二十。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睚眦系统治了伤,也解了几分醉意,杜倦飞缓缓地睁开眼,正看见鲁二十四郎被围在人群之间。 三五千人分成三波,鲁二十四郎和辛猿被围在最中间,五六百人虎视眈眈地围在外面,其余的人,全站在院子里,各个放下兵刃互相看着,手中还有着生熟的肉食,只是都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杜倦飞不知晓,刚才自己被一拳击毙之后,那偷袭自己的人,便振臂高呼,想要冲出死人庄,逃出生天。 可因为杜倦飞之前的表现,响应他的,却只有那五六百人。 这人也知道,五六百人肯定跑不出去,便好言相劝,还把死人庄里的牲畜酒菜都备了上来,让所有人吃吃喝喝,好有时间再拉拢些人。 可盛炀和潘朝酗兄弟二人,却都已失了心气儿,竟还出言反抗这人。 这人一时大怒,趁着盛炀兄弟有伤,便突然出手,杀了这两人,更吓得鲁二十四郎也觉得命不久矣了,这才走到辛猿处,开始把起脉来。 人之将死,鲁二十四郎终于觉得,杜倦飞好意来此,却落得如此下场,是自己不对,这才想要赎罪,只不过落在那人眼里,却成了鲁二十四郎仗着自己的身份,想逼自己放弃反抗。 这哪能行,所以这人便围了过去,想要逼鲁二十四郎表态,这才有了杜倦飞见到的这一幕。 杜倦飞坐起身子,最外围的一圈人顿时惊讶了起来,可中间的那五六百人,还没注意到这里。 杜倦飞也不出声挑明,只晃悠悠地站起身子,冲着四方笑了一笑,随意地抓过一口生猪来,放在嘴边饮了一大口血,这才走向那五六百人。 正看着鲁二十四郎毫无顾忌地,在为辛猿把着脉。 “丹田之痛,半月能愈,只是这被废的武功,老朽也无能为力。” 辛猿也不恐慌,只笑着回道。 “无妨,辛某先谢过鲁前辈了。” 鲁二十四郎也笑着回道。 “辛捕头无需谢了,小王爷善意前来,以礼相待,老朽却鼠目寸光,落得了如此下场,这也只是赎罪而已。” 鲁二十四郎话还没说完,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便出言拦了下来。 “那鸟王爷已死,鲁郎中,你要还为这个朝廷鹰爪把脉,可别怪我断门刀下无情了!” 鲁二十四郎叹了口气,嘴唇抖了几抖,便不再看辛猿,而是转过头去,看向了那说话的人。 可这一转头,却正看到了人群之后的杜倦飞。 只这一眼,鲁二十四郎便把头又扭了回去,看着辛猿笑道。 “按脉象看,辛捕头至少还有六十年阳寿,就算没有武功,也定是多子多福啊。” 刚才那说话之人,猛地一挥手中大刀。 “六十年?我看,今天就到头了!” 一句话说完,这人便到劈刀而下。 杜倦飞看得一惊,猛地身形一提,从众人的头顶跃过,电光火石之间,已一爪按在了这人的头顶之上。 其速甚快,又有这么一段距离再次提速,这一爪落下,竟如入豆腐一般,五根手指齐齐没入这人的头盖骨内。 杜倦飞一爪击毙这人,便随意一晃胳膊,竟这人的尸首甩了入人群之中,这才用满是鲜血的手,冲鲁二十四郎抱了抱拳。 “世上神医,果然无人能比鲁前辈啊!” 话音刚落,杜倦飞的耳边,已响起了睚眦系统提醒的声音。 又一点属性点。 杜倦飞这才知道,刚才这人,就是偷袭自己那人。 杜倦飞冷哼一声,周围的五六百人就在这时乱了起来,各个舞刀弄棒,嘴里喊杀。 谁也没听见,杜倦飞嘴里嘀咕了两个字。 “生命。” 杜倦飞却不在意那些人,只先冲着辛猿一笑。 “六十年阳寿,我陪你。” 辛猿这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脸上竟露出了小女儿姿态。 杜倦飞更是开怀,这才一转身子,看向周围的五六百人。 “本王继续喝,看哪一个,再敢来偷袭我吧!” 杜倦飞虽说还把自己比作郝染蓬,也不愿因为刚才被偷袭,而失了气概,便上前两步,捉起了一只酒坛子。 那五六百人看着杜倦飞的模样,谁都没敢先动。 可是杜倦飞几口酒喝过,却还是越想越气。 这一气,半坛子酒带来的醉意,竟比刚才轻得多了。 终于,杜倦飞猛地扔开没喝完的酒,冲着身前的五六百人大喝一声。 “妈的,怎么不敢来偷袭我了?” 话音刚落,杜倦飞已弯腰疾冲向前去,顷刻之间,已站在了一个人的身前。 这人忙要出招,可杜倦飞身子向上一提,诡异地出现在了这人的头顶。 紧跟其上的,便是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一爪击杀一人,杜倦飞胸中的酒意又盛了几分,身子再不停留,便直冲入人群之中。 “噗嗤”“噗嗤”两声,又是两爪抓碎了两人的脖颈。 那五六百人终于动了起来,可周围的几千人,却谁都没上前一步,只像是看戏一般,看着这里的争斗。 杜倦飞醉意当头,出手既无招法,也不加以防备,只仗着速度,乱冲一气。 两手勾成爪状,随意乱抓,触碰着非伤即死,谁也拦不下杜倦飞的身形。 一边是自认武功卓绝,又毫不顾忌,只攻不守的杜倦飞。 一边是心中落了气势,还专心防备,只在杜倦飞背对着时,才敢出上一招的五六百人。 杜倦飞直如虎趟羊群一般,所到之处血水激荡,也不知道有多少,是自己的血。 杜倦飞的身形更是越来越快,酒醉加上心中自傲,直裹挟着他,终于生出了真正的豪侠之意。 可这五六百人,也不是善于之辈,真是的武功境界,比之杜倦飞只高不低,虽说此时落了下风,难以抵挡杜倦飞,可这一会儿功夫,还是在杜倦飞的身上,插了三四把刀子。 三四把刀子贯穿杜倦飞的胸背,杜倦飞却视若无睹,还要强攻不停。 可正在这时,睚眦系统的一句话,却突然惊得杜倦飞一个激灵。 “生命,一!” 第八十五章 结拜 杜倦飞跃至人群中心,猛地停下了身形,那五六百人此时也只剩三百不到,得了空隙之后,终于被一个人喊着,围在了一堆。 这些人本以为,杜倦飞是要缓口气之后,再来乱杀一气,这才聚在一起,想要阻挡杜倦飞的动作。 刚才那一路乱杀,这五六百人虽说人多势众,可每每临敌,只有两三人能拦在杜倦飞的身旁,其余人投鼠忌器,只能在一旁呼喊着。 而杜倦飞速度甚快,每次出手,都只有爪前的一人,能回以动作,其余的都不明所以。 这才真的是“乱杀”。 而杜倦飞停下身子,本是要加几点生命,生怕因为心头畅快,而死的不明不白的,可周围看戏的那几千人,却同时站起身来。 这些人本是心中觉悟,想来帮助杜倦飞了,但落到杜倦飞的眼里,还以为他们是要围攻自己,当下心中一紧,脑子也转了起来。 怎么办? 酒意当头,竟真被杜倦飞,想起了解难之计。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啾啾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一首前世听来的短歌行,被杜倦飞念得残缺不全的,这里的人们,也听不懂“杜康”啊“周公”啊之类的话,可诗里的意思,却全都听明白了。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外围的那几千人,本就已对杜倦飞有意,此时停了这首诗,更是各个想着“去日苦多”和“忧思难忘”,也想着,要做杜倦飞的“嘉宾”。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我愿归降”,紧接着,满座死人庄里,都响起了这句话。 几千人一齐围上那三百人,那三百人聚成一团,像是故意送死一般,直被挤得一点声音也透不出来。 杜倦飞这才松了口气,还没再有反应时,突然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 还有几把刀,就插在身上。 自己的生命值,还剩一点! 杜倦飞心中一慌,忙要会以睚眦系统几声“生命”,正在这时,一只肉掌突然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杜倦飞的头顶。 手掌刚和头顶触碰,杜倦飞身上的刀子便一齐射了出去,鲁二十四郎就在此时,射来了几张黄纸。 黄纸上沾着药粉,一碰到杜倦飞的伤口,便止住了血,也止住了疼痛。 杜倦飞头顶的人更是毫不停滞,猛地向后一仰,便凌空而去,两手在前虚抱着,直震起一股莫名的劲力,裹挟着杜倦飞腾空而起。 杜倦飞身在半空,只知连声喊着“生命”,想要把生命值先加上去,也没注意着,那劲力裹挟着自己的人,正是郝染蓬。 郝染蓬使内力震起了杜倦飞之后,便一把将他夹在肋下,左手一甩,腕口缠着的麻绳便直直飞了出去。 紧接着,郝染蓬左手一拽,便拽着那根麻绳,向着死人庄外飞了出去。 那仅剩的二三百人一见如此,竟各个射出飞镖暗器,冲着杜倦飞而来。 这些人也都是武艺高强之徒,虽说和杜倦飞的想法背道而驰,但也有自己的计量,此时为了杀死杜倦飞,竟不约而同地,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暗器出手,全了自己的心愿。 那几千人手下失了反抗,霎时间便将这二三百人杀个干净。 而这些暗器飞镖,还没来到杜倦飞的身旁,郝染蓬便身形凌空一转,劲力吞吐,直拦下了所有攻势。 待到郝染蓬顺着麻绳飞来,落在死人庄的门头之上时,衣衫下摆落地,竟“噼里啪啦”地向下掉落着暗器。 杜倦飞虽说心中慌乱着生命值,可郝染蓬这一连贯的动作,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想着。 自己虽然能比得上他的武功,可就算是用擒龙丝,也做不到他用麻绳的这种准头和劲力,自己的速度虽快,可也不能在刚才的暗器飞来之际,做到片叶不沾身。 杜倦飞心中自愧不如,可也没想着,就连他的武功,也远远比不上郝染蓬。 不管杜倦飞如何想着,郝染蓬放下了他,便笑着开了口。 “没事吧?” 话音未落,郝染蓬已瞪大了双眼。 杜倦飞的身上,除了衣衫的破洞之外,刚才那几把刀子,竟像是幻觉一般。 一点伤口也没。 杜倦飞看着郝染蓬的模样,忙笑着解释道。 “刚才那刀子没插在我身上,被衣衫拦住了。” 郝染蓬这才松了口气,略有些尴尬的说道。 “哈哈,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杜倦飞忙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说道。 “郝兄仗义出手,倦飞感激莫名!” 郝染蓬摆了摆手,示意杜倦飞不必多礼,又笑着说道。 “我上次说,咱们再见之时,要如何来着?” 杜倦飞眼前一亮,忙开口回道。 “结拜!” 之前在闻宾山下的帐篷里,杜倦飞心念着辛猿的伤势,竟然忘了这么个事。 能得郝染蓬这一大助力,自己在大阳朝的天下,一定有益无害。 郝染蓬也是看重杜倦飞,这一系列的事,让他觉得,杜倦飞这位小王爷,真个算是青年才俊,心中也有了结拜的心思。 二人一拍即合,同时跃下墙头,就在这几千人的环伺之下,也不顾一地血水,便跪了下去。 “我杜倦飞!” “我郝染蓬!” “今日皆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为此誓,天人共弃!” 于此同时,死人庄门槛子上的马车突然被推了进来,王府兵士一齐涌了进来。 杜倦飞二人这才挽着手,笑着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之前那第一个敬杜倦飞酒的人突然走了来,站在杜倦飞的面前。 “王爷大才,向某佩服。” 向某? 杜倦飞一愣,那人已在自己脸上一抹,正露出了向戎的模样。 原来是他! 杜倦飞又笑了起来,再一扭头,鲁二十四郎已对余无言说着什么话,一旁的辛猿也尽心听着。 闻宾山上弥漫着的火药味儿,也散得尽了。 杜倦飞终于放松了下来,正要邀请众人前去饮酒,忽然一瞥眼,又看见了朱肥油。 杜倦飞这才又勾起心思,念叨了一句。 “代海寺。” 第八十六章 瞎驴 “王爷何必避着朱肥油?” 向戎趁着朱肥油去前方探路的机会,忙扭过头对杜倦飞问道。 杜倦飞正把玩着手中的一个小瓷瓶,青绿色的瓷瓶子,半透不透的,依稀能看到,瓶子里装的是一些颜色较重的粉末。 杜倦飞听着向戎的问话,也不加以解释,只轻咳一声,装尽了威势。 “本王同意你跟着来,是有意助你扬名,替下辛捕头的名号,你若是再问,咱们就各走各路了。” 本是一句无伤大雅的问题,却落得这种回答,向戎只听得一滞,便纵马慢了几步,再不和杜倦飞并肩而行。 杜倦飞却是有意如此。 自几天之前,大家从闻宾山上下来之后,勉强将死人庄里剩下的几千人安顿成王府私兵之后,便由朱肥油有意无意的安排,拉出了这么一支前往代海寺的队伍。 除了杜倦飞和朱肥油之外,辛猿自认江湖够老,非要跟着杜倦飞一同而行。 辛猿跟上了,刚刚投诚的鲁二十四郎也非得跟来,明显是要借机赚个眼缘了。 而令杜倦飞想不到的,是向戎竟也跟了过来,还实打实地说着,要除恶扬善,替下辛猿这“四大护国神捕之首”的名号。 四大护国神捕,杜倦飞已见了三个,辛猿自不必说,排名第三的施梦羊,虽然死的憋屈,可杜倦飞还是对他很有好感。 不止因为施梦羊的赤子热忱,杜倦飞还自认他比自己要厉害几分。 四大护国神捕,有两个珠玉在前,现在这个向戎,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更何况,当杜倦飞看过朱肥油,再去看向戎时,心中便一直回想着,那个名叫张昭的少年郎。 五叶客栈不是善地,朱肥油不是好人,也算正常。 可这把百姓挂在嘴边的向大捕头,也像是忘了张昭一般,这却令杜倦飞心中不齿了。 所以,出城这几十里地之间,杜倦飞一直对向戎没什么好脸色,刚才向戎主动示好的一个问题,也被杜倦飞硬生生地说尽了话题。 杜倦飞喝退了向戎,便一勒马头,向着一旁跟着的马车走去。 越过充当马夫的鲁二十四郎,杜倦飞来到马车的侧面,一挑窗帘,正露出车里抱着猴子的辛猿来。 “你说的‘瞎驴山’就在前头了,我看天色已晚,咱们就别改道了吧,直闯呗。” 杜倦飞自认手段一流,更有佳人在侧,这些天里,一直想着要当着辛猿的面,好好逞逞威风。 少男情怀也是诗,可辛猿却不怎么配合。 “瞎驴山上,可是有三百山贼呢,贼首董擒心,更是扬名二十多年的老江湖,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三百山贼? 比闻宾山如何! 杜倦飞听着这话,更是毫无顾忌了,猛地两脚一磕,便纵马向前。 “除暴安良,是你辛捕头的本分,现在你不便出手,我在,也不能失了你的职不是?” 杜倦飞心中有想法,辛猿连叫了几声,怀里名叫甜甜的小猴子也“吱吱”乱叫,却都叫不回来他,只能看着他一骑当先,天还没暗,便踏上了瞎驴山的地界。 瞎驴山这个名字,只因为占山为王的董擒心没什么文化,才起了这么个名儿,山上的景色,却和“瞎驴”这两个字没什么关系。 独一条幽径直通山顶,一眼能望到顶的瞎驴山光秃秃的,看不到几棵树,却满是杂乱的巨石块儿。 杜倦飞正纵马驰行,心中想着剿灭山贼之后,该怎么报出自己的大名,恍惚之间,突然听见了背后,鲁二十四郎的惊呼。 杜倦飞忙回头望去,正看见一个手持鬼首大环刀的精瘦汉子,正从一块巨石背后窜出来,迎着马车而去。 鲁二十四郎兴许是年岁太大,一时坐在马车上,竟只知道拿着马鞭虚拦在胸前,也不想着出招制敌。 后方的向戎一脸呆滞地望着马车边,不知在想着什么,竟也没有动作。 不过,杜倦飞却没注意他们,只猛地腾起身子,在马鞍上一踩,便跃向马车而去。 杜倦飞反应的太晚,虽说速度其快,可离马车还有十几步的距离时,那精瘦汉子已一刀晃开了鲁二十四郎,躬身钻入马车之中。 杜倦飞心道不好,顾忌辛猿的安危,脚下又快了几分。 可那汉子刚一窜入马车,辛猿便从马车的窗子里钻了出来,身形之灵动,真不愧是四大护国神捕之首。 可辛猿丹田受损,武功全失,虽说躲得漂亮,可落在地上时却站不稳身子,直趔趄了好几步,直到被甜甜拽了几拽,才堪堪停下身形。 这一会儿工夫,杜倦飞已站在了马车之上,身形毫无停顿的,便冲了进去。 辛猿三人只听见两声闷响,便看见那精瘦汉子被踢出了马车,紧接着,杜倦飞便冲将出来,一脚稳稳地踩在了那汉子得胸口。 这汉子虽说武功也不算很弱,可面对杜倦飞的速度,还是防备不得。 更不用说在杜倦飞的心里,直认为自己武功一流,一遇见敌人,也毫无顾忌的出手,更没给那汉子反抗之机。 电光火石之间已制住了敌人,在场众人谁都觉得,是本该如此的样子。 只有杜倦飞脚下的那精瘦汉子,却一扔大刀,扯着喉咙叫嚣了起来。 “你们敢动我?找死吗!” 杜倦飞看着这人身在脚下,却没一点败军之将的感觉,叫嚣得像是自己被他踩在脚下一般。 这人,看来还不是个普通截道儿的啊。 杜倦飞勾下头去,仔细看着脚下这人。 身材精瘦,高不过五尺多点,脏黑色的面皮,还长着一只冲天鼻,看着实在丑陋至极。 “怎么不敢动你?你就是董擒心?” 那汉子冷哼一声,伸手乱指着杜倦飞几人。 “老子名叫孙二田,乃是董大王麾下巡山管事,你们这些过路的,不拉货还驾马车,害得老子白费力气,还敢打老子! 现在,赶紧把老子扶起来,再拿点银子消灾,否则,你们几个,今天得横着下山了!” 杜倦飞听得直皱眉头,也不管身下的叫嚣,便扭过头去,冲着辛猿问道。 “我四叔之前不是威震一方吗,怎么出城几十里的山头上,就有这种不避人的山贼了?” 辛猿正要说话,突然先惊呼一声,伸手冲着杜倦飞的脚下一指。 杜倦飞忙勾头看去,正看见那孙大田不知何时拾起了大刀,准备悄悄地割向自己的脚踝! 第八十七章 金蝉脱壳 这几天来,杜倦飞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摸索着郝染蓬的样子。 吃饭时,他是怎么样的? 饮酒时,他是怎么样的? 拼斗时,他是怎么样的? 杜倦飞虽说两世为人,可还是第一次认定,自己是能技压群雄的一流高手,那高手的样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曹一元? 太清冷了些,虽说也有气势,可一股子出尘的气质,实在不符合自己这一朝王爵的身份。 那杜倦飞见过的,仅剩的一位高手,便只有郝染蓬了。 喝酒用坛,不拘小节,霸气外露,豪气十足。 在杜倦飞的心中,郝染蓬能如此,除了他本身武艺高强之外,还是因为,他是一个大官。 那自己作为王爷,若是把他的人设加以改进,岂不是更相得益彰? 这种心思,在杜倦飞的心中愈发的高涨起来,直到郝染蓬借故离开王府之后,这种心思更是浓郁了。 这一刻,孙二田的大刀就要削在腿上时,杜倦飞却不躲闪,而是,在心中估算着,若是郝染蓬,他会怎么做? 若是郝染蓬在此,他肯定不躲! 杜倦飞一念及此,终于在这一刀刚割破自己的裤腿时,猛地一脚抬起,照着孙二田的手腕踩了去。 这一脚气势磅礴,又显着一股子不屑,真有郝染蓬的七八分模样了。 可杜倦飞的力道,却和郝染蓬有着天壤之别,一脚踩过,竟没踩掉孙二田手中的大刀。 更被孙二田吃痛的一个抬手,给晃开了这一脚,还把杜倦飞晃得倒退了一步。 杜倦飞一招失算,心中顿时尴尬不已,忙要返身出手,一爪抓碎了孙二田的头颅。 可杜倦飞的身子刚一前倾,便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一柄鬼首大环刀,正刺入杜倦飞的小腹,又从他的尾椎骨处探了出来。 杜倦飞忙伸出右手,勾成爪状,可眼前模糊,怎么也抓不在孙二田的身上,终于在孙二田拔刀之际,向后趔趄了两步,便仰天栽倒。 这可真是,太尴尬了!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九。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五十。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悠悠的醒转过来,还没睁开眼,便先暗骂了一句。 阴沟里翻船,竟被一个巡山的废物给伤到了。 自己为了和辛猿“同生共死”,把生命值加到了六十,这会儿少了一点,又要再补回来才行,这可耽误自己的敏捷提升啊。 杜倦飞越想越气,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却正看到鲁二十四郎在勉力对抗着孙二田。 一旁的辛猿,已脸色惨白地,扶着马车喘息着。 向戎站在辛猿的身前,虽说是帮忙挡着孙二田,可却并不出手相助鲁二十四郎,倒不知在想些什么。 杜倦飞却不顾及这些,一站起身子,便猛地飞身而去,一爪向着孙二田的头颅抓了去。 鲁二十四郎的武艺驳杂,虽说年老体衰,可对上孙二田,也打得有来有回,谁知杜倦飞这一爪抓来,孙二田竟还有余力当头一刀,硬拦下了杜倦飞的身形。 嘿,一个小喽啰,还想让本王失几次手! 杜倦飞更是气恼,刚一落在地上,便停也不停地躬身冲去,还没触碰到孙二田之时,身形便猛地拔高了几分。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这一招,已被杜倦飞使得熟稔,此时使来,更是毫无阻滞地,一爪扣在了孙二田的头顶,便要向下抓去。 谁知杜倦飞的手动,孙二田的头颅竟也向下缩去。 一手一头同时向下,这场面真诡异得可笑。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杜倦飞的右手已按在了孙二田的衣领之内。 就在这时,孙二田背后的衣衫突然破裂,紧接着,他整个人便从衣衫破洞中钻了出去,稳稳地躲过了这一爪。 杜倦飞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孙二田便抬腿一勾,将刚褪下的衣衫全盖在了杜倦飞的脸上。 衣衫蒙了脸,杜倦飞看不到眼前的景象,忙慌乱地拽开衣衫,却正看见了孙二田已小如米粒的身影。 好一招金蝉脱壳! 一个巡山的小喽啰,令杜倦飞在辛猿的面前跌了份儿,这哪能忍得了? 杜倦飞喝骂一声,便追着孙二田的身形而去,任由辛猿在背后喊了好几声,也不回一回头。 六百五十多点敏捷在身的杜倦飞,真称得上是身轻如燕,每一纵跃,便有一二十步的距离。 再加上习自朱肥油的《勾连步法》的姿势,杜倦飞在灵活诡异地躲过一块又一块巨石,身形也不慢下一分,真如穿花蝴蝶一般。 纵是孙二田恨不得手脚并用,也终于被杜倦飞撵了上来,凌空一脚,便把孙二田踢得翻滚向前。 杜倦飞一脚得势,更是毫不停留,当即便要把孙二田杀之而后快,谁知道孙二田还没爬起身子,便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有人在瞎驴山逞凶,来人呐,杀了他啊!” 杜倦飞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追敌心切,竟跑到了一处营寨旁。 而那营寨里,五六十个舞刀弄剑的山匪,正听着孙二田的话,叫喊着冲了过来。 杜倦飞自认武艺高强,也在死人庄几百人的包围下走过一遭,哪会怕这么几十个喽啰,当即便将衣衫下摆塞进腰带里,又两脚一迈冲了过去。 一个小喽啰,就让你看着你的帮手死尽,再慢慢的后悔招惹本王吧! 杜倦飞这般想着,身形后发先至,已冲到了那几十人的前方,当即借着前冲之势,一爪照着为首那人的胸口抓了去。 杜倦飞这只手,也是磨过碎石,戳过铁砂练出来的,此时借着前冲之势,又是心中毫无顾忌,一爪抓过,竟生生地掏进了那山匪的胸膛。 拽出了一颗,还在震颤着的心脏来! 杜倦飞虽说手上也有不少人命,拿手的招式,更是生抓头颅,可一看见手中跳动着的心脏,却还是吓了一跳。 杜倦飞看着手中的红心,身形陡然一停,正被后面跟来的山匪,一剑戳在了肩膀上。 杜倦飞这才回过神来,还没感受到肩膀的疼痛,便用另一只手向前一掏,出手之快,还没使出爪势,掌心便先磕在了那人的下巴之上。 下巴顿时碎裂,响起的骨裂之音落在杜倦飞的耳朵里,却诡异得有些悦耳。 好像,很爽啊! 第八十八章 你也配称王 杜倦飞也不去想,那天“睚眦系统”到底给了他什么帮助,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所有念头,都只是自己的思想。 既然如此,杜倦飞也就没有觉得,自己怎么变成如此模样了。 甚至,当杜倦飞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更笑眯眯地慢步走向孙二田时,一地的尸首,也只让他觉得。 本该如此! 一群山匪,胆敢挑衅当朝王爷,没有被株连九族,也只是因为本王太过心善了些。 杜倦飞这样想着,嘴角的弧度也愈发的瘆人,直吓得孙二田怪叫一声,便连滚带爬地向后跑去。 杜倦飞却不赶紧去追,而是慢悠悠地踱起步子,孙二田也是太过慌乱,跑起来磕磕绊绊地,速度也快不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倒真有一股子猫捉老鼠的意味。 若是真的打起来,杜倦飞对上这几十山匪,少说也得扔进去七八点生命值去。 可人要一有了气势,吓住了敌人,那结果定是有云泥之别了。 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几十名好手死伤殆尽,就剩下一个孙二田还有行动能力,却也被吓破了胆。 若只论对敌结果的话,杜倦飞现在,真的算是个高手了。 猫捉老鼠的欢乐,杜倦飞只享受了片刻,便被突然而来的朱肥油搅坏了。 朱肥油本是先行探路,谁知竟也跑到了这里,突然闻见了血腥味,便寻味儿而来,正看见孙二田狼狈不堪地跑着。 而杜倦飞,正稳步跟在身后,他擅长的轻身功夫,此时慢得诡异。 朱肥油心中一惊,想着孙二田应是个高手,忙两腿一蹬蹿了过来,连招数都顾不上使,便舍身撞了过来。 朱肥油久炼《勾连步法》,速度也不算慢,这会儿那肥硕的身形全力撞开,竟一下撞得孙二田满身都是骨裂之音。 杜倦飞一愣,还没来得及出声喝止,便看到孙二田落在了地上,身前的各个毛孔中还都在渗着鲜血。 一动不动地,显然是不活了。 朱肥油仗义出手,却得不到杜倦飞的感谢,更把杜倦飞气得,连睚眦系统的“请选择属性点归属”都不想回答。 “本王好不容易起了兴致,怎么就被你给毁了?” 朱肥油这才发现,杜倦飞并无半点受伤的样子,甚至脸上的笑容,还有些扭曲的兴奋。 再配上一地鲜血和尸首,还有他话里的扫兴,一个草菅人命的贼首形象,直烙在了朱肥油的心上。 “蝠……蝠王,你这气质,得比大阳亲王还要威严啊。” 杜倦飞这才想到,朱肥油还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自己也不愿告知,便把厌恶之情生咽了回去。 “你还见过我朝王爵?” 朱肥油本就是想打破尴尬,以避免心中刚对杜倦飞升起的些许惊怖,此时听见杜倦飞的问话,哪会不顺着话题聊去。 “见过啊,咱们出发之前,不就在丹水王府住着嘛,府上的小王爷,我也见过几面,真是不如蝠王的气质啊。” 说一朝王爵比不上江湖人物,朱肥油的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本想着换杜倦飞的狂笑。 可杜倦飞本人,才是真的王爷,朱肥油见过的那位,只是他的小厮余无言,这种话,还怎么能引起杜倦飞的留意。 杜倦飞敷衍地假笑了一声,还没等朱肥油再想一句溜须拍马的话,两人的耳边,便先传来了一声狂笑。 “蝠王?嘿嘿,那胖子,你看大阳丹水王,比本王如何?” 杜倦飞二人忙循着声音望去,正看见阳光之下,一套金甲正熠熠生辉。 杜倦飞眯了好几次眼,却也只能依稀辨认出来,那是一个八尺有余,身形略显雄壮的汉子,手中还握着杆三股钢叉,只是汉子的模样,全被金甲的反光藏尽了。 杜倦飞还要再看,那汉子已又开了口。 “你是谁家的蝠王,敢在本王的瞎驴山闹事?你可知道,本王的瞎驴山,可不是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界?本王……” 杜倦飞听着这汉子一句一个“本王”,感觉是在挑衅自己一般,忙撇了撇嘴,冲着那汉子一摆手。 “拿个掏粪叉子,还有脸称王,你那一身金子,还不够本王一天的花销!” 日销千金的富贵日子,杜倦飞还没享受过,不过杜倦飞身为一朝王爷,这样说,也没人能反驳。 那汉子却不知道杜倦飞的真实身份,只挺起钢叉,遥遥指向杜倦飞的头颅。 “你敢诋毁本王?你可知道,就连丹水城里的丹水王,见了本王,也得客客气气的,还要杀猪宰牛地伺候本王?” 丹水王也得客客气气的? 这汉子吹的牛,算是正碰上正主了。 杜倦飞吐了一口唾沫,突然身形一动,下一刻,已来到了那汉子的身前。 杜倦飞身在半空,一脚踩在那汉子手中的钢叉上,紧接着,另一只脚便高高抬起,一下抽打在了那汉子的下巴上。 “你也配说丹水王?” 朱肥油听着这句话,心中觉得,这诡手蝠王如此敬重丹水王,倒还算知道感恩,这才放松了些,也消散了几分对他的惊怖。 杜倦飞却不知道朱肥油心中所想,本只是想着自己威名受辱,便要先打改了他,这会儿一脚得手,见那汉子并无反抗之力,当下更是气恼。 就这种本事,也敢假借本王的名号逞能? 那汉子还没站起身来,杜倦飞已脚步不停地,追着踩了过来,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好几个脚印,三股钢叉才终于还了一招。 杜倦飞早有准备,一见钢叉回来,便两臂一摆整个人向后滑退而去,飘摇潇洒地站在了两丈之外。 “再敢胡说,本王扒了你的皮!” 那汉子忙不迭地爬起身来,却不惊慌,而是骂骂咧咧地乱挥着钢叉。 “你敢侮辱本王!啊!本王要杀了你!” 杜倦飞听着他还是一直“本王”“本王”的,再也耐不住心中的气愤,猛地伸手一指。 “本王手下,不杀无名之辈,报出你的名字,本王去和阎王爷说说,下辈子让你称王!” 那汉子虽说一脸黑灰,可听见这话,还是挺直了腰板。 “本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瞎驴山威武大王董擒心是也!” 一句话说完,杜倦飞自认做足了气势,当即便要冲将过去,一爪结果了他。 可杜倦飞刚一动,便看着董擒心晃了晃身子,金甲上直反射出了耀眼的白光。 下一刻,杜倦飞的眼前,便只剩一片纯白。 第八十九章 眼前一片白茫茫 闪光弹? 杜倦飞紧眨了好几次眼,眼前却始终不能视物,依旧是白茫茫的,这才惊觉,那董擒心的金甲,看来也不只是个趁威风的衣裳。 可就算杜倦飞想到了这一茬,也还是不能把已经吃了的亏给吐出去,此时听着脚步声,却怎么也听不囫囵,不大会儿工夫,便被董擒心一叉刺倒在了地上。 杜倦飞暗叫一声不好,忙想着要躲闪,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又一叉,已深深地插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八。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五十一。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被睚眦系统的声音惊醒,忙睁开眼来,还没来得及缓上口长气,便先惊咦了一声。 自己的眼前,怎么还是一片白茫茫的? 杜倦飞正惊慌着,突然感觉到,自己身前软绵绵的,身子还有些颠簸,忙伸手向着身下摸去,正摸到一手黏滑。 “醒啦?小心点,别牵动了伤口。” 杜倦飞听着朱肥油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朱肥油的肩膀。 “我没事,刚才他那一叉没插中,我只是内力不稳,一时岔气岔得昏迷了。” 朱肥油一把放下杜倦飞,满脸的疑惑不解。 就只是岔气? 杜倦飞却看不到朱肥油的模样,只沉吟一声,又开口道。 “董擒心呢?” 朱肥油对着杜倦飞晃了晃手掌,却没得到什么回应,当下便已知晓。 “没跑过我,现在不知道到哪了。你这眼,还撑得住吗?” 杜倦飞听到甩开了董擒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又听见了朱肥油的问话,忍不住又哀叹了一声。 “还是看不清,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鬼法子,你带着我,咱们去找鲁二十四郎给治一治。” 正在这时,杜倦飞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向戎的声音。 “鲁二十四郎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也这么放心他?” 杜倦飞心中反感向戎,一听见这话,更是皱着眉头回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向捕头这是,在教育本王吗?” 朱肥油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向戎可是在死人庄里看得明明白白,杜倦飞这句话一出,便是要吓住向戎,让他闭上自己的臭嘴。 可这句话刚说出口,杜倦飞突然感觉不对。 向戎既然在这儿,为什么自己听不到辛猿和鲁二十四郎的声音? 杜倦飞正想着,朱肥油已接上话来。 “蝠王,那鲁二十四郎和瞎驴山勾结,在你走之后,便下药迷昏了向捕头,等我回去的时候,鲁二十四郎和辛捕头都不知去何处了。” 杜倦飞这才慌乱起来,忙扯着嗓子喊道。 “什么?走,咱们原路返回,找董擒心去要人!” 话音刚落,杜倦飞便听见向戎冷哼一声。 “王……蝠王这眼,就算去找了董擒心,又能怎样?” 杜倦飞虽然目不能视物,可还是转过头去,面向向戎说道。 “你想怎样!” 杜倦飞说过了话,却听着向戎往前走了几步,才开口道。 “瞎驴山下,有一家猎户与我有旧,他在这山上待了这么多年,应该有治你这眼的方法,我想,先给你治了眼,再去找辛捕头,你觉得呢。” 向戎说得不屑,直气得杜倦飞想要开口喝骂,可张了几次嘴,也什么话都没讲出来。 还好朱肥油懂事,给了杜倦飞一个台阶。 “蝠王,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治了眼,救回辛捕头时也更稳妥些啊。” 朱肥油说着话,便扶着杜倦飞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杜倦飞也就不再反抗,任由朱肥油抱起自己,向着山下走去。 杜倦飞伏在朱肥油的背上,走了好一阵子,又等了好一阵子,终于听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这位就是诡手蝠王了?背过来吧。” 杜倦飞心念着双眼,也没在意这句话里的无礼,直到朱肥油背着自己走了几步,又听见了那人的下一句话。 “撂这儿吧,就是眼有病,腿也废了吗?” 杜倦飞这才反应过来,一个猎户,竟然对自己如此无礼,忙开口呵斥了一句。 “找死?” 那猎户也不慌乱,只嗤笑着说道。 “怎么,眼不要了?” 杜倦飞听着那人的话,更是气从心来,猛地一爪向着那声音传来的位置扣了过去。 “不要这双眼,本王也能杀了你,你信不信?” 杜倦飞看不到那人是怎么躲闪的,这一爪落在了空处,又听见那人说道。 “向捕头,我给你面子,可是,这人给脸不要脸,我可不想管了啊。” 杜倦飞直气得胸膛乱晃,还没开口,便听着向戎说道。 “蝠王,周老弟有个秘方,专治董擒心那独门的晃眼法子,除了周老弟之外,别人,可不一定能治啊。” 连睚眦系统都没解开的眼病,杜倦飞也不相信,这一个寻常的猎户就能治好了,可此时别无他法,杜倦飞也只能深吸了几口气,咽下了嘴边的咒骂。 被向戎称作周老弟的汉子,这才又嗤笑着说道。 “把这个药膏抹他眼上,今天别睁眼,明天一早就好,好了之后,赶紧滚蛋。” 那人说着话,脚步声便越来越远,杜倦飞还没再说上一句,便感觉到眼前一阵冰凉。 朱肥油给杜倦飞抹完了药膏,又把他扶到一张床上。 杜倦飞心生闷气,一言不发地,倒头便睡了下去,朱肥油二人也知趣地离开。 杜倦飞躺着,又气着,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待到月上三竿,杜倦飞突然惊醒,下意识地一睁开眼,竟真的能看见东西了。 杜倦飞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也不准备谢过这家猎户,便跃下床,推门走了出去,想要喊着朱肥油趁夜离开。 谁知道刚一开门,杜倦飞便看见了一个身材精瘦,下巴极长,两眼大如铜铃的男人。 那人一看见杜倦飞,便笑着说道。 “小瞎子不找拐杖吗?” 杜倦飞一听见这话,当即便反应过来,这是那被向戎称作周老弟的猎户。 本王不能视物时,任你叫嚣,现在你竟还敢挑衅本王? 杜倦飞顿时气急,也不回上一句,便两脚一错,窜向前去,一爪照着那人的胸口扯去。 谁知那一个山中猎户,竟反应如此迅速,猛地身子一躬,先伸来一爪。 这一爪正迎着杜倦飞的胸膛,竟先杜倦飞的手掌一步,扣在了杜倦飞的胸前。 “咔”得一声脆响之后,那人便一把拽开了杜倦飞的衣衫。 第九十章 拜见千户大人 那汉子的手中,杜倦飞的衣衫碎布包裹着的,正是一块巴掌大的令牌。 杜倦飞一眼瞥见,这才终于想到,那物件正是还位大典时,郝染蓬给自己的信物。 从闻宾山上下来后,郝染蓬也并没要回去,兴许是忘了。 不过杜倦飞可不愿就这么把郝染蓬给的东西扔出去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结拜大哥,自己哪能跌了面子。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大喝一声,便又一爪勾了过去,也不强抢那物件,而是一爪照着那汉子的脖颈而去。 攻敌所必救。 杜倦飞设想的很好,甚至连那人可能还出的招式落点,也算了几种。 可杜倦飞怎么也想不到,这一爪落空,竟是因为那人“扑腾”一声跪了下去。 杜倦飞看得一愣,那人已一头磕在了地上。 “属下驻瞎驴山伍长周碑,见过千户大人!” 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周碑已双手捧过那块令牌,更将雕刻黑龙的那面冲上,显得牌子更是尊贵。 “属下眼拙,没认出千户大人,还请千户大人责罚。” 杜倦飞一把拽过令牌,当即收在了袖子里,这才看向周碑的脸。 刚才还一脸的挑衅,现在倒恭敬莫当,眼神也不敢落在自己脸上了。 杜倦飞一言不发地盯着周碑,双手也拢在了袖子里,暗自摸索着那块令牌。 当时郝染蓬说,这令牌对他的属下有生杀予夺的大权,看周碑这模样,应该就是郝染蓬的部下了。 他一个钦差总督,手底下的人,应该都是钦差了。 可郝染蓬身为当朝陛下身边的红人,怎么还要把手底下的人,派在瞎驴山这种破地方呢? 难道,瞎驴山中,还有什么宝物不成? 杜倦飞心中天马行空的想着,周碑已又躬了躬身子,轻声答道。 “任务事大,一定不能被人看到,千户大人既然怪罪,属下这就自尽。” 周碑说边说着话,便将右手勾成爪状,瞄准起他自己的脸来。 杜倦飞看着周碑如此动作,心中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忙想着该怎么回答,才能在盘出宝物的同时,也认下千户的身份。 杜倦飞正想着,周碑得不到回答,竟真的一爪冲着他自己的脸抓了去。 其速之快,直撕扯出一阵尖锐的破风声。 杜倦飞忙伸手一扬,擒龙丝当即出手,终于在周碑刚抓破他自己面皮的同时,硬拽住了那只手。 周碑一愣神,杜倦飞已收回了擒龙丝,更将双手背负在了身后,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考验考验你,也试一试,郝兄的眼光。” 周碑直听得脸上一喜,忙又一个头磕在地上,压着嗓音说道。 “属下被督主委以重任,自然万死莫辞!” 杜倦飞听着周碑口称“督主”,心里估算着这应该是郝染蓬手下人对他的称呼,便示意周碑进屋,心里盘算着等会儿的说头。 杜倦飞却不知道郝染蓬的威名,他的部下,都只称其为督主,朝中的一些官员,也没有和他关系近的。 先不说有多少人知道郝染蓬的身份,更能得到这块令牌。 在周碑的印象里,还从未有人,敢称呼郝染蓬一个“兄”字。 杜倦飞的这一个称呼,落在周碑得耳朵里,直惊为天人,心下已经认定,这位没见过的“千户大人”,就算不是郝染蓬的亲属,也定是他的身边人。 周碑这样想着,在刚进入杜倦飞的屋门时,便抢先摆好了茶,更用袖子蹭了蹭椅面,才恭恭敬敬地请杜倦飞落座。 待到杜倦飞施施然坐下之后,周碑更是在柜子里一阵扒拉,捧出来一套玄青色的长袍来。 “属下一时无礼,还请大人责罚!” 杜倦飞这才想起,自己的胸口衣衫还被周碑抓出了一块破洞。 不过,周碑如此恭敬,杜倦飞也不能失了面子。 “无妨,郝兄也告诉过我,你这里有我合身的衣裳。” 杜倦飞边说着话,边站起身来,一把拽开自己的黑衫,便接过了那件长袍。 周碑听见杜倦飞的话,更是又恭敬了几分,也认定自己刚才的一时得手,肯定是杜倦飞手下留情,否则,只那一式隔空拦下自己的手的秘法,自己就抵挡不住了。 甚至,当周碑看着杜倦飞穿衣裳的姿势,竟和郝染蓬差不多的随意大气时,更是确信自己要是傍上这位千户大人,肯定是平步青云了。 杜倦飞近日里一直模仿着郝染蓬的模样,这会儿刚套上长袍,便觉得有些大了,可话已经说了出去,杜倦飞问不愿跌份儿,便随意敞着外袍,就这么又坐回了椅子上。 杜倦飞也不知道,自己还没想好怎么说话的时候,周碑的心里,已不需要自己装模作样了。 杜倦飞刚一落座,周碑便走了过来,身子一躬,鼻观口口观心得说道。 “好教千户大人知晓,属下在瞎驴山中六年,已完成了任务。” 杜倦飞虽说这辈子是一朝王爷,但还没享受过富贵日子,一听见宝物的话题,便忙不迭地问道。 “说来听听。” 谁知周碑两手一抱拳,说出的话和宝物毫无半点干系。 “瞎驴山董擒心,武功寻常,身穿金甲涂抹秘油,能晃人眼,借此逞凶,拉拢手下匪贼,共四百三十二名。 只是董贼身有疯病,发起疯来,几十条汉子不得近身,我等拉拢无用,若是剿灭,三名百户大人带队足矣。” 这话说完,周碑便闭上了嘴再不开口,杜倦飞这才感到失望。 你一个钦差,就在这看一个山贼,没有宝物,有什么好处? 杜倦飞这样想着,嘴里却还是装腔作势的。 “好,郝兄那里,我会替你美言几句。” 周碑忙又下跪谢恩,嘴里喊着“鞠躬尽瘁”、“万死不辞”之类的话。 杜倦飞看着周碑的模样,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说道。 “你这两天,可见过四大护国神捕之首的辛捕头?” 周碑忙开口回道。 “大人一行刚上山,属下便查探到了,日间大人离开之后不久,董贼便找了过去。 大人队伍中的那个老者,和董贼似是有旧,当即便迷昏了辛、向两位捕头,又带着辛捕头离去。” 杜倦飞听到了辛猿的踪迹,也无暇怪罪周碑当时的不出手,忙开口追问道。 “他们去了哪里?” 周碑一抱拳,语气中突然带上了些许恐慌。 “瞎驴山后,怪兽禁地!” 第九十一章 酒量涨了 “怪兽禁地?怪兽这两个字,指的就是那个董擒心?” 杜倦飞不解地问了一句,周碑忙摆了摆手。 “并非董贼,是真正的怪兽。 千户大人不知,属下外派来此之前,瞎驴山上来过咱们的三支伍队,却都被后山那头怪兽吃了,就连董贼,也不敢去往后山,更在山中垒了一条石墙,用来挡那怪兽入侵。” 杜倦飞听得可笑,在周碑一句话刚刚说完之际,便开口说道。 “你们也都是武林中人,连头猛兽也怕?” 周碑忙解释道。 “不是猛兽啊,那是一头怪兽! 董贼垒的那石墙,都能被怪兽啃出一个缺口来,怎么可能是头普通的猛兽?” 连石头墙都能啃烂的怪兽? 有没有可能,是一头普通的狮虎,得了什么器具,或者吃了什么神果? 杜倦飞这样想着,突然心中一喜。 宝物这不就来了嘛,还是一个能助长武力的宝贝,要是得到了它,再去杀董擒心时,肯定不让他再有机会,使出那金甲的反光来。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开口道。 “怪兽禁地那边,可有咱们的人?” 周碑恭敬地回道。 “属下胞弟周晨,假意投诚董贼,被派到石墙口看守,为我们的任务,立下了汗马功劳。” 一条石墙贯通南北,正垒在瞎驴山的中部偏西位置,石墙上有一处两人多宽的破洞,洞边满是尖牙的印记。 洞口处,有一间略显破败的木屋前,摆着落灰的十八般兵器。 杜倦飞跟着周碑走进屋子,正看见一个和周碑差不多长相的汉子。 “阿晨,快来拜见千户大人。” 周碑兄弟俩互换了一个眼神,周晨便忙躬身下拜,语气比周碑还要恭敬许多。 杜倦飞也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好,你们的功劳,我都会告知郝兄的。” 杜倦飞还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话,能把“怪兽”的事问出来,再让他们俩别跟着自己。 周碑兄弟得了杜倦飞的空话,竟信以为真的,兴高采烈地端来了一小坛酒,又摆上了几碟热菜。 “山中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千户大人切莫怪罪。” 屋子这么简陋,却还能随时摆出一碟热的肉菜,捧出的酒还没启开封子,便渗出了酒香。 这招待可真是够格了。 杜倦飞一时还没想起来要怎么开口,便接受了兄弟俩的美意,任由他二人一替一个的,敬来了两碗酒。 酒香逼人,直呛得杜倦飞咳嗽了几声。 周晨忙接上话道。 “千户大人慢饮,咱们这山酒,就是劲大了点,去年供给督主一瓶,更是得到了十两金子的赏钱哩。” 杜倦飞直把自己当做了郝染蓬一般的人物,此时听得郝染蓬喜欢这酒,自己还哪能喝不下去,忙又饮下了手中的第三碗酒。 “好酒,再来一碗,本千户喝痛快了,少不了你俩的赏钱。” 周碑兄弟俩还是恭恭敬敬的样子,可却没人来倒酒了。 杜倦飞又喊了一声,周碑才终于开口道。 “千户大人不知,咱们这酒太浓,督主都说过,一日喝上三碗,足够睡上半天了,现在夜已深了,千户大人,咱们不如回去歇息吧。” 郝染蓬的酒量,只够三碗? 杜倦飞咂吧着嘴,并未感受到醉意,心下便有些暗喜。 看来,自己的酒量已经练出来了,从酒量开始,超过郝染蓬也就指日可待了啊。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又把碗一拍。 “郝兄的酒量,我也知晓,三碗对我来说,不够。” 周碑二人互看一眼,只得无可奈何地又倒了一碗酒。 杜倦飞直接仰头喝尽,连菜也不吃一口,便又把碗一拍。 “再来,咱们三人,好好的喝上一场。” 周碑二人又陪了一碗,当即便脸色通红,待到周晨为杜倦飞倒出第五碗酒时,酒还没倒好,人便一头栽了下去。 得亏杜倦飞眼明手快,忙接过了酒坛子,又笑着说道。 “男人嘛,没有酒量,还有什么气势,你们俩要努力的,还很多啊。” 周碑陪着笑,道了几声“惭愧”。 杜倦飞听着周碑的嘴里嘟嘟囔囔的,显然也快醉了,便又给他倒了一碗酒。 正好,既显出了自己的酒量,又喝趴了他俩,等会儿自己去找宝物的时候,也就没人跟着了。 杜倦飞这样想着,嘴里也半哄半吓的,任由周碑如何挡酒,也非得一碗接一碗的碰上。 周碑的酒量,比周晨要好很多,直到小半坛子酒喝完,才出溜到了桌子底下。 杜倦飞这才笑着站起身来,感受着脑子里的清醒,更是乐不可支。 这酒量,还真是练出来了。 杜倦飞想着,便喝干了碗中的酒,也不把二人扶到床上,便自顾自地走出了屋子,从兵器架子上随意挑了柄干净点的大刀,便几步跃过了石墙的破洞。 墙后无路,大树参天,其余的,和墙这边也没什么两样。 杜倦飞在荒岛上与兽为伍了五年,这会儿要找野兽,下意识地便摸索起地上的脚印,闻了闻空气中的兽味儿。 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闻见。 杜倦飞撇了撇嘴,暗自笑着便向前走去。 出来没几个月,这功夫还退化了,唉,不管了,走两步再说。 刚才的酒,像是没上头似的,杜倦飞丝毫没有一点头昏脑涨的感觉,便闷着头一路前行,走没几步,还好整以暇地捉了只野兔饮血。 不知走了多久,杜倦飞竟一头撞在了一棵大树上,直撞得坐倒在了地上。 这会儿,杜倦飞才惊觉到,自己刚才竟然失了神。 夜风一吹,大树一撞,此时的杜倦飞,终于感觉到了醉意。 这醉意来的猛,势头也猛,刚刚上头,便醉得杜倦飞连爬了几次,都没站起身子。 这酒劲儿真大,都这么醉了,还找什么野兽? 一念及此,杜倦飞便要返身回去,先睡一觉,实在不行,明天喊着朱肥油他们一起来,得了宝物,分他们点零头便是。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坐在地上,缓了好半天精神,才终于爬起身来。 可杜倦飞刚刚站稳,便突然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这味道好熟悉。 杜倦飞想了半晌,终于想到,这好像是,自己在荒岛上那五年间,闻到过很多次的,野兽嘴里的味道。 对,就是野兽的嘴! 杜倦飞刚想到这,便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正看见一张血盆大口。 一嘴尖牙,上下两边,还长着很长的獠牙。 牙齿上,更挂着几丝烂肉。 第九十二章 打怪兽 杜倦飞终于见识到了,瞎驴山中的怪兽到底是个什么。 似熊非熊,头圆尾短,浑身黑白相间的,若不是它的神态太过骇人了一些,杜倦飞还要以为,这是上辈子所处国家的国宝。 杜倦飞咽了口口水,醉意终于解了几分,正在这时,那怪兽突然头颅一横,一嘴尖牙便咬了来。 杜倦飞慌忙两脚一蹬,整个人直窜向身后的大树上。 可杜倦飞还没在树枝上站稳身形,便看到那怪兽一下咬在了树干之上。 这大树的粗细,至少也是要四五人环抱的程度,可大树触碰到那怪兽的尖牙后,杜倦飞便想起了,上辈子爱吃的果冻。 大树应声而倒,杜倦飞忙提起身形,窜到了一旁的大树上。 那怪兽却像是不知道疼痛似的,刚被倾倒的大树砸在头顶,便晃了晃脑袋,又冲着杜倦飞脚下的这棵树撞了来。 这模样,真一点都不憨态可掬。 杜倦飞看着它一嘴能咬断大树,这会儿猛地一撞,也能将大树拦腰撞断,心中半点它和国宝相像的想法都没有了。 杜倦飞在棵棵大树上辗转腾挪,看着那怪兽的凶恶,终于放弃了脑子里关于“宝物”的想法。 那怪兽还不知道累,杜倦飞却已累了,忙在那怪兽还没撞来之际飞身而起,几个纵跃便原路折了回去。 夜路难走,杜倦飞直感觉跑得喘不上气来时,才又看见那道石墙,这才终于放缓了脚步。 正好看见了一条山涧,杜倦飞便想着,先去洗把脸,把头顶的汗洗干净,等会儿回去,周碑兄弟若是醒了,自己也不会太过丢人。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走到那山涧旁,可勾头一看,溪水中,正映着一个灰头土脸,满脸都是惊恐的人影。 杜倦飞忙丢开了已被握出汗来的刀柄,沾了满手的溪水,在脸上身上不住地拍打着。 可脸上的灰还好擦,衣服上的灰尘,却是越拍越脏,杜倦飞直拍打了好一阵子,才终于长叹一声坐倒在地上。 这一下,回去可就丢人了,自己在周碑兄弟俩的心里,肯定比郝染蓬差多了。 杜倦飞越想越气闷,索性也不站起身来,就这么坐在地上。 夜风吹干了杜倦飞脸上的水,终于渗入头脑,激起了残留的醉意。 头脑一昏,杜倦飞突然想到,自己见了猛兽,就想起了那五年的炼狱,甚至,好像在潜意识里,把那怪兽当成了豹子。 那头,在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碰见的豹子。 可是,现在的自己,已是世间一流高手,就算真碰见那头豹子,也能随意虐杀了啊。 杜倦飞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甚至还把那头怪兽,真的当成了豹子一般的存在。 夜风又吹来一阵儿,杜倦飞终于握着那柄大刀,猛地站起身来。 自己这一身灰,肯定要配上那头怪兽的脑袋,才能不折了自己的面子。 杜倦飞这一发了狠,浑然忘了刚才得惊怖,竟真的又顺着刚才的路折了回去。 心中恐慌时,这条路恨不得一整夜才走完,这会儿豪气当胸,杜倦飞只觉得刚走了没有几步,便看到了那几棵断树。 酒气燥热,杜倦飞觉得身上那宽大的外袍有些碍事,便一把拽了下去,却不扔掉,只将袍子当作绳子似的,系在了手上。 左手和刀柄掺裹在一起,既有兵刃傍身,又不耽误右手使出爪功。 顷刻之间,杜倦飞已规划好了等会儿的出手。 可杜倦飞发狠而归,那怪兽却没在这儿久候,杜倦飞横刀当胸,绕着几棵断树走了好几圈,也丝毫没看见那头怪兽的踪迹。 一看见怪兽无踪,杜倦飞更是放松下来。 武功高手都斗不过本王,这怪兽还算是有动物本能,知道趋吉避凶。 杜倦飞一放松下来,那一小坛酒的威力终于得了势,顷刻间便盈满了杜倦飞的头脑。 杜倦飞只觉得黑夜越来越黑了,又绕了几圈,终于耐不住醉意,躺在一棵断树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杜倦飞突然惊醒,还没看着月亮,辨认出这会儿的时间,便又被夜风吹得一激灵。 这股风,可比之前凉的多了。 杜倦飞的脑子还没清醒,便听见了一声怪叫。 “吼”! 杜倦飞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去,正看见一棵断树从中折断。 踩断这棵断球的,正是那头怪兽! 杜倦飞眨了眨眼,还没回过神来,那怪兽已看清了杜倦飞的所在,猛地窜了过来。 这怪兽四肢着地,也有匹马高度,更比狮虎还宽上不少,如此硕大的身形,速度竟丝毫不慢。 从那棵断树,到杜倦飞的位置,少说也有两丈距离,可那怪兽只腾跃一次,便稳稳地落在了杜倦飞的背后。 杜倦飞被吓了一跳,还没想到对策,便先下意识地翻下了断树,躲到树干的另一边,谨慎地盯着这怪兽,嘴里还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这要是个人,得是朱肥油吧!” 这怪兽体态肥大,速度越丝毫不慢,还真和朱肥油一般。 那怪兽却不理会杜倦飞的叫喊,身子刚刚站稳,便突然向前一扑,直从半空中窜将而来。 杜倦飞那你就地一滚,身上肌肉感触到地面的冰凉,又被怪兽一吓,那一小坛子酒水,终于变成冷汗流了出来。 那怪兽又要再来,杜倦飞忙从地上爬起,两脚一错,仗着六百多点敏捷,电光火石之间退到一边。 那怪兽比不上这种速度,四肢乱晃着,还是蹭着地向前扑去。 荒岛上的猛兽,都是顾头不顾腚的,这会儿杜倦飞看见那怪兽的背部大漏,当下舍身扑了上去。 不管你有多怪,只要是个兽,就是本王见惯了的! 那怪兽还没停下身子,杜倦飞已跃到了它的背上,当即两手握着刀高高抬起,瞄准了它的脊椎骨,便全力按了下去。 死吧! 依杜倦飞的经验估计,这一刀,要么把怪兽插在地上,要么,卡在它的骨头上,也就是再来一爪的事。 也是,猛兽难以顾及身后,这怪兽胖的都没有脖子,更是看不到背上的东西,哪有本事反抗啊? 可杜倦飞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刀的刀柄贴在了那怪兽背上的皮毛,竟是因为,刀刃碰触皮毛,竟都粉碎成灰。 第九十三章 保护模式开启 这兽皮,也太厚了点吧。 杜倦飞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刀柄,更在那怪兽的背上拍了拍。 除了几根碎毛之外,再无半点算得上伤势的痕迹。 那怪兽却咆哮一声,怒意大作,猛地翻过身子,直把杜倦飞甩在了地上,紧接着,便一跃而起,扑将过来。 杜倦飞忙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一扑,还没站起身子,那怪兽已又追了来。 平日里对上武林高手,杜倦飞还能借着心中的自信,好好地逞一逞威风。 这会儿面对着一只怪兽,自己怎么作势它也不看,杜倦飞的心底里,便只剩下硬碰硬了。 可这怪兽的一张大嘴甚是骇人,身上的皮肉,又是刀枪难进,杜倦飞哪还愿意再打下去? 开玩笑,自己破不了人家的皮,要是被它伤到一下,自己这一辈子,可就得一直挂着惩罚了。 一念及此,杜倦飞当即便没命地向前奔去,十分力气更是使出了十二分。 跑! 跑出石墙,外面那么多人,这怪兽吃个饱,也就不管自己了。 杜倦飞这样想着,身子更是不停,在古树群中辗转腾挪,像是一阵风般。 可那怪兽狂奔起来,速度也是不弱,更仗着皮坚肉厚,对于路上的大树躲也不躲,只直线追着杜倦飞而去。 一个边跑边躲,一个直线冲撞,虽是杜倦飞先行一步,也更快几分,可这一人一兽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短。 杜倦飞慌不择路的,跑了半晌之后,才发觉自己竟然找错了方向,这会儿,身边已无半点人迹。 可那怪兽,还是衔尾而来,嘴里淌着的哈喇子,更是越来越浓。 那怪兽能一直追下去,杜倦飞却已累得喘不上气来,在踩着一棵树上攀着的小蛇时,更要躬身一拽,拉过那条蛇喝了口血。 这口血直呛得杜倦飞咳嗽了几声,脚步也错乱了起来,终于被那怪兽追到身后。 那怪兽猛地一跃而起,直遮尽了杜倦飞头顶的月光。 这一刻,杜倦飞的十二分力气,更是使出了二十分来。 六百多点敏捷的加成之下,杜倦飞的这一闪,直比飞箭还要快上一丝,终于躲过了那怪兽的一扑。 可杜倦飞身形一侧,却是停不住似的,猛地撞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直撞出一阵烟尘。 烟尘散尽,满身渗血的杜倦飞,爬都爬不起来,眼中满是慌乱。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现在,竟然全身疼痛难忍,站都站不起来? 这一变故,终于打破了杜倦飞心底里,所有的气势。 那怪兽看样子也是有些累了,更像是看出了杜倦飞的强弩之末一般,也不继续扑来,而是慢慢地走向杜倦飞,嘴里还喘着粗气。 不过,怪兽还能走,杜倦飞却爬都爬不起来,强弱已是明显至极。 正在此时,杜倦飞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睚眦系统的声音。 “伤势修复成功。 检测到宿主耐力损耗严重,开启保护模式。 保护模式启动。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七。 力量:五。 耐力:九。 敏捷:六百五十一。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的疼痛感,突然像是潮水一般消散,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没再有动作,便先察觉到了不对,忙大声喊道。 “保护模式是什么? 我的耐力值怎么少了一点?” 从杜倦飞穿越而来,开启睚眦系统时之后,这还是睚眦系统第二次回答他的问题。 “宿主耐力损耗严重,系统自动开启保护模式平复耐力,保护模式持续两个时辰,此功能耗损一点耐力值。” “为什么?我的耐力怎么了?” “保护模式启动原因:宿主敏捷值过高,耐力修为难以支撑。” 杜倦飞一愣,还要再问一声,那怪兽像是听出了他话语里回复的力气似的,忙又扑了过来。 杜倦飞见状,下意识地向旁边一闪,可一样的全力施为,这会儿的速度,却明显得慢了许多。 那怪兽一爪勾破了杜倦飞的鞋底,只差分毫,便能把这只脚留在爪中。 这就是保护模式? 杜倦飞心中是又惊又怒,可心中也已然明白,自己的体质,是跟不上自己的速度了,保护模式的开启,也是对自己有益。 但大敌当前,你现在开启保护,能保下我的耐力,还能保下我的命吗? 杜倦飞顾不上喘口粗气,便转身跑开,更加拼命地狂奔,却比刚才的速度慢了许多。 那怪兽只一个腾跃,便落在了杜倦飞的身前,紧接着,便又扑了过来。 杜倦飞忙向后滑退,堪堪躲开了这一扑。 这一滑动身子,杜倦飞突然想到了,一个刚才想不起来的事。 自己这速度,只是敏捷值的表现力而已,敏捷值对自己身体的提升,是“轻”啊! 除了闻宾山中的那次顿悟之外,杜倦飞一直没想明白,该怎么运用这种“轻”,这会儿没了速度,杜倦飞竟然福至心灵,突然放松了下来。 放松,,却不是完全松下劲力,而是一边放松身体,一边感受起周边的劲力来。 一阵夜风,吹得杜倦飞身形一晃,好像和那天顿悟时,一般的暗合自然。 下一刻,杜倦飞便伸手一抖,擒龙丝直粘在了夜风吹去的方向,那几丈外的一棵大树上。 紧接着,杜倦飞胳膊使力,身形却在此时一轻,整个人直随着风力,飞向了那棵大树。 那怪兽正好扑来,却扑了个空,忙又追着杜倦飞而去。 杜倦飞也没回头,便好像闻见了那怪兽嘴里的臭味,身子直下意识地使了使力,整个人竟向下落了去。 也是正巧,杜倦飞这一落,两脚正好踩在那怪兽的双眼之上。 那怪兽皮糙肉厚,刀剑难伤,可眼皮却是一大弱点,杜倦飞这一脚毫无劲力,只是整个人摔落的力道,便砸得它一头扑在了地上。 杜倦飞得了借力之处,便向前纵跃而起,站在了远处,正要再施展刚才的“放松”本领时,突然眼中一喜。 那怪兽的脑袋,在地上蹭得烟尘四起,好像,是疼痛难忍的样子。 这种方法,好像有戏啊! 第九十四章 送你一场造化 有了成功的经验,杜倦飞便开始有意识地动作起来。 先是随风飘起,再在那怪兽扑来之时,瞅准了它的眼,然后突然使劲。 身子一落,那怪兽不懂躲闪,眼睛便要正被杜倦飞踩上一脚。 如此不过七八次,那怪兽已不敢再扑将过来,只瞪着一双满是恐惧的大眼睛,卧在一旁哼叫着。 那怪兽不敢再攻,杜倦飞却又不愿意了。 趁着保护模式开启,自己好不容易悟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攻击方式,还没练熟呢,怎么就得停下来了? 一念及此,杜倦飞也不歇息片刻,便又纵身而起,一脚踩向那怪兽的眼去。 那怪兽却不敢再打,竟“呜咽”一声掉头便跑。 杜倦飞见状,更是得了气势,也不再用刚才的方法,而是长身抱去,一下抱在了那怪兽的背上,紧跟着,便是一拳又一拳地砸了过去。 若是只普通的狮虎猛兽,这会儿吃了痛,怎么也得拼死一战。 可这怪兽却通人性,也像人一般心生恐惧,竟只知道硬生生地挨着拳头,除了叫唤,再没别的反应。 杜倦飞直打得气喘吁吁地,才终于放开了手,和那怪兽一同躺在地上,胸膛比赛似的起起伏伏。 那怪兽皮糙肉厚,挨了这么久的拳打脚踢,也并未受伤,只是一身的凶性,被打得散尽了,只缩着本就不长的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杜倦飞。 杜倦飞歇了好一阵子,肌肉记忆突然告诉他,又一个时辰了。 杜倦飞忙四下看去,可自己和这怪兽打了半晌,哪还有什么小动物敢在这边玩耍? 杜倦飞看了半天,也找不到得以饮血的动物,只得将目光,落在了那怪兽身上。 那怪兽看着杜倦飞瞪来,忙把头往地上一蹭,明显是害怕至极。 刚才还吓得自己逃跑的怪兽,这头吓唬了瞎驴山好些年的怪兽,在自己这儿成了任打任挨的小媳妇,杜倦飞的心里更是开怀了。 这一开怀,威严和场面也得提起来。 杜倦飞边站起身来,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嘴里还沉吟着说道。 “不是本王赶尽杀绝,只是本王该喝血了,这边除了你,也没谁身上带血了,你可别怪本王。” 杜倦飞说得威严莫当,像是面对着的不是怪兽,而是个人一般。 那怪兽听着这话,竟然真像个人似的,猛地四肢连动,当即便跑了开。 杜倦飞正装腔作势着,一时没注意,回过神来时,那怪兽已只留下一阵烟尘了。 杜倦飞这才暗叫不好,那怪兽跑就跑了,自己这血,还去哪喝? 杜倦飞心中暗骂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想着,要去找个野兔之类的动物,先过了这个时辰的惩罚再说。 可这一动,杜倦飞只觉得两腿像是灌了铅似的,只走了两三步,便累得喘起气来,连站都要站不稳了,努力了一会儿,也只得又坐倒在地上。 刚才这半夜的奔跑和拼斗,一身的劲力,算是散得干干净净。 杜倦飞突然感到一阵难受。 要是被人打得动不了,或是事态紧急不好动,这惩罚挨了挨了,可是现在,自己坐在这里,只能看着天,静静地等着惩罚到来。 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杜倦飞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阵喧嚣,忙循着声音望去,正看见那头怪兽,正迅猛异常地向自己跑来。 什么鬼,还能杀个回马枪? 杜倦飞大惊失色,忙要爬起身来,可一身力气散尽,这又开始歇息了,现在想动,哪能动得了啊。 妈的,死就死了,等睚眦系统治好了老子,看老子不把你的屎都打出来! 杜倦飞心中发狠,只眼睁睁地瞪着那怪兽,开始想着,这一次要死的好看点,等活回来,非得报仇不行。 可杜倦飞的念头刚动,便突然想到,若是这怪兽杀了自己,又把自己吃了,那自己还能复活吗? 这个新念头还没酝酿开来,那怪兽已跑到杜倦飞的身前,却不张嘴咬来,而是脑袋一低,竟一只死兔子放在了杜倦飞的手边。 紧跟着,那怪兽后退一弯,竟像人似的跪了下来。 杜倦飞一愣,还没想到这怪兽是在干什么,便下意识地望向了地上的兔子。 这兔子并不是血肉模糊的,而是好像被追死的一般,浑身一处伤势都没。 杜倦飞又看向那怪兽的脸,好像看着一个面向怪异的人似的,就差没喊上一句“愿为主公尽忠”了。 不过,眼下的时辰,也不容的杜倦飞再想了。 杜倦飞忙抓过那只野兔,一把咬在嘴里,喝了好几口血。 兔血喝完,杜倦飞正要再想想,该怎么弄死这怪兽时,突然一想。 如果,这怪兽真和人一样聪明的话,是不是能和人一样,为自己所用? 如果,自己能骑着这么个怪兽,是不是比那些骑马出行的武林豪侠,要牛逼得多了? 一念及此,杜倦飞便试探地将喝过血的兔子往那怪兽身边一递。 “本王和你有缘,准备送你一场造化,先给你个兔子吃吃。” 那怪兽像是听懂了一般,忙张开血盆大口,一嘴衔走了野兔。 嘴里的腥臭味熏得杜倦飞直欲作呕,可那一嘴尖牙,却没触碰到杜倦飞分毫。 还真行! 杜倦飞忙坐直了身子,伸出手拍了拍那怪兽的脑袋。 那怪兽边吃了野兔,边顺从地脑袋又探过来些,还轻轻地蹭了几蹭。 杜倦飞这才开口道。 “你既然有心,本王就收下你。以后,你就是本王的座驾了,往后的日子,本王吃肉,肯定少不了你一口。” 那怪兽一听,竟抬起头来,冲着杜倦飞咧嘴一笑。 一嘴的尖牙,牙上还挂着血肉,就这么笑了起来,杜倦飞看着,真感到一阵怪异得可笑。 不过可笑归可笑,这么个大家伙成了自己的坐骑,带出去不说吓得别人动都不敢动,至少也能显得自己威严更盛吧。 杜倦飞越想越兴奋,忙揽住那怪兽的脖颈,用尽了刚恢复的不多劲力,一下骑在了那怪兽的身上。 那怪兽也配合地挺直了四肢,冲着夜风一吼,趁着杜倦飞,端得是一派威严的高人形象。 “嗷!” 第九十五章 坐骑 天色大亮。 杜倦飞早歇息好了,这会儿正打着赤膊,走向那道石墙。 人还没到,杜倦飞便先看见了石墙边,钻出来两个似虎非虎,似牛非牛,还长着两只翅膀的怪兽来。 杜倦飞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两只怪兽已扭过头来。 下一刻,那两个怪兽,竟然人立了起来。 杜倦飞这才松了口气,那两个“怪兽”,原来是两个穿着虎皮,戴着牛角,又用兽皮缝出了两个翅膀的人。 那两人一站起来,便露出了手里的刀剑,快步向着杜倦飞跑来。 杜倦飞还没摆出迎战的姿势,却认出了那两人。 正是周碑和周晨兄弟。 周碑跑到杜倦飞的身边,瞪大了眼睛问道。 “千……千户大人,您没事吧?” 杜倦飞把手往背后一背,神色淡然地说道。 “无事,半夜出来醒醒酒,走的热了,便把衣裳扔了。” 周碑一愣,忙指向杜倦飞的身上。 “可是,您……” 周碑这一指,杜倦飞才想起,自己这身上,还满是灰尘呢,忙又开口道。 “夜深无光,没看清路,碰了一身灰,叫你们见笑了。” 周碑忙称“不敢”,还对着杜倦飞说道。 “大人无事就好,咱这山上有怪兽,若是伤了大人,我们在督主那儿,可难辞其咎。” 杜倦飞在快到石墙这儿时,派那怪兽去给自己捉野兔子,又独自往这边走来,等的,就是有人问出这句话。 终于听见了。 “你们说的怪兽,我也很是意动,这才来看一看,果然,很对我的眼缘。” 周碑兄弟俩一愣,杜倦飞便微微一笑,向后一摆手。 “所以啊,我把它收为了坐骑,也算是,对得上这一面之缘了。” 周碑忙顺着杜倦飞摆手的方向看去,可什么也看不到,只得苦笑着对杜俊飞说道。 “大人说笑了,既然没碰见怪兽,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石墙这边,着实有些危险。”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地动山摇的吼声。 周碑脸色一变,忙要拉着杜倦飞跑开。 可杜倦飞却摇了摇头,两脚一错,长臂一展,整个人便扶摇而上,一阵出尘绝艳的样子。 周碑却管不了他了,那怪兽的身影,正迅猛无比地往这边冲来,兄弟俩忙掉头就跑。 那怪兽跑着这边,却不再冲,而是四肢一软,跪了下来,任由杜倦飞缓缓坠落,正骑在自己的背上。 杜倦飞骑稳之后,才一拍那怪兽的脑袋,示意它站起身来,两腿又轻轻一夹,那怪兽便知趣地向着发呆的周碑兄弟走去。 怪兽慢慢走到兄弟俩的身旁,脑袋一勾,便按着杜倦飞之前的交代,一把咬过了周碑手中的大刀,牙齿开合了四五下,便将一柄刀子嚼成齑粉。 杜倦飞就在这时开口了。 “此兽以后,便是我的坐骑了,我为它起了个名字,叫‘食铁兽’,以后,瞎驴山太平,你们俩,也能安稳一些。” 兄弟俩忙跪倒下去,嘴里叫喊着“千户大人威武”,更吹捧得杜倦飞更加开怀了。 “我送佛送到西,既然让你们安稳了,就也把你们的任务,给了结吧了。” 周碑兄弟被派到这瞎驴山上,所为的任务,正是在瞎驴山占山为王的匪首,董擒心。 瞎驴山的至高处,人来人往,最中间围着的一处门房都镶金的庭院里,董擒心正和鲁二十四郎喝着酒。 “鲁前辈能来,本王真是高兴,来,再喝几杯。” 鲁二十四郎也笑得眼都眯得看不见了。 “董大王见笑了,老朽久居闻宾山,早就想来投奔大王了,只是人情太杂,一时也不好走,这才耽误了这么久啊。” 董擒心摇了摇头,笑呵呵地回道。 “哈哈,无妨,无妨,鲁前辈既然来了,还带来了这四大护国神捕之一的辛捕头,本王这里,自然要把前辈奉为上宾啊,以后,本王驾临天下,鲁前辈就是我新朝的,一国之师!” 鲁二十四郎听见这话,正要再说上一句,突然,一个喽啰突然慌不择路地跑了来,一下跪在了二人的身旁。 “秉大王……” 话没说完,一声厉啸便惊的董擒心慌忙站起身来,开口大叫道。 “取我金甲来!” 鲁二十四郎还在疑惑着,便看见一个硕大的黑影猛地窜将而来,一把将那名喽啰撞飞向前,又扑倒了董擒心。 待到这黑影压着董擒心,一动不动的时候,鲁二十四郎才惊慌地站起身来,胡子惊讶得一抖一抖的。 一个,怪兽! 正是杜倦飞的“坐骑”,食铁兽。 董擒心被食铁兽压得动弹不得,忙开口喊着“救命”,鲁二十四郎这才反应过来,脚步一错,便一掌拍了过去。 一掌按在那怪兽的腰腹之上,下一刻,鲁二十四郎便扶着被反震断的胳膊退了回来。 这老胳膊老腿的,一招毫不留力的出手,打在食铁兽刀枪不入的皮毛上,只换来了这么个结果。 若是杜倦飞看见这么个场景,肯定不会想着,这是因为鲁二十四郎掌力强横,才会被反震之力伤及自身。 而是会想着,自己打食铁兽时没有受伤,是因为自己的掌力,太过雄浑。 杜倦飞虽然没看到这个场景,却也没错过鲁二十四郎这会儿的恐慌。 “鲁前辈,你可真让本王痛心呐。” 鲁二十四郎正心慌着,突然听见了杜倦飞的声音,忙扭头看去,正看见一身长袍的杜倦飞,正背负着手缓缓走来。 杜倦飞的身后,瞎驴山贼匪们已被食铁兽吓得作鸟兽散,这会儿除了逃命,谁都不敢往这边看上一眼。 鲁二十四郎的眼中,顿时便失了颜色,只苦笑着坐倒在地。 “嘿嘿,嘿嘿,一群乌合之众,不堪大用,不堪大用啊!” 杜倦飞却不管这些,只漫步走上前来,一脚将鲁二十四郎踹到在地,又踩在了他的脸上。 “本王待你,可有不妥?” 鲁二十四郎人在脚下,恐惧之情却消散了,这会儿只苦笑着说道。 “王爷以礼相待,鲁某自知。” 杜倦飞又拧了拧脚。 “那你投奔本王,就是为了暗算辛捕头?” 鲁二十四郎回道。 “王爷在死人庄里说的话,打动了鲁某,鲁某这才弃暗投明。” 杜倦飞的脚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那你做出这种事,为了什么?” 鲁二十四郎正要回话,食铁兽身下的董擒心突然大吼一声! 第九十六章 代海寺 鲁二十四郎正要回话,食铁兽身下的董擒心突然大吼一声。 “别杀我!我有宝物换命!” 杜倦飞扭过头去,正看见董擒心那一张讪笑着的脸。 “你能换命?” 董擒心想要点点头,可身子正被食铁兽按着,脑袋也动不了分毫,除了张嘴,也做不了什么了。 “我有一副祖传的金甲,送给蝠王大侠,大侠放我一命!” 杜倦飞点了点头,却不动作,只继续问道。 “还有呢?” 董擒心一见有活命之机,忙又喊道。 “我刚抢来的压寨夫人,是四大护国神捕之首的辛猿,就在后屋放着,我还没洞房,也一并送给你!” 杜倦飞听着这话,突然笑出声来。 “食铁兽,吃了他,连骨头都嚼了。” 食铁兽听懂了这句话,突然一张开嘴。 “啊!” 董擒心的血溅在鲁二十四郎的嘴边,惊得他一个激灵,杜倦飞这才又望向下去。 “你还没回答我。” 鲁二十四郎像是失了生机似的,突然全身的气力都泄了。 “王爷认识闻宾山的人,第一个,是卢嘉,还是卢虞啊?” 杜倦飞一愣,还是想了想,老实答道。 “卢虞。” 鲁二十四郎这才嗤笑一声。 “不亏,哈哈,王爷是和卢虞有仇,我死的倒也不亏。” 杜倦飞嗤笑一声,略带不屑地说道。 “卢虞兄弟俩,不都是你的义子,你还厚此薄彼?” 鲁二十四郎突然咧嘴一笑,牙上满是发青的乌血。 “王爷当日在死人庄里一席话,我听了,很是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想要弃暗投明。 只不过,只不过,哈哈! 卢寺鸯是我的私生子,卢嘉,是我亲孙,而卢虞,哈哈,卢虞,是我的亲儿子!” 话音刚落,鲁二十四郎已带着一脖子的青筋,脑袋一歪,再无半点力气。 那一双眼,还兀自瞪得老大,眼神已然涣散,可还是能看出来,这双眼里的猖狂。 好一个恩怨分明,还这般决绝的鲁二十四郎。 杜倦飞看着脚下的鲁二十四郎,直愣神愣到了朱肥油的声音响起,才终于回过神来。 “蝠王,你们来的太快了。” 杜倦飞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对着那盯着食铁兽发呆的朱肥油说道。 “没事了,让周碑进来,厚葬鲁二十四郎,收拾下这里,我去看看辛捕头。” 杜倦飞向院内走去,想要独自一人,好好想想鲁二十四郎的这事,还没起什么念头,便看到了辛猿又一根发簪撬开了一间屋子的门锁,从门里探出了头。 杜倦飞一看见辛猿,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开怀。 “我在这儿!” 辛猿一看见杜倦飞,也笑了起来,却不往这边跑,只冲着杜倦飞招了招手,又钻回了屋子。 杜倦飞忙跟了上去,一走进屋子,便看见了一地的铁链子。 “你受苦了。” 煽情的气氛还没调动起来,辛猿却语气严肃的开了口。 “杜狮荟真的没死,你知道吗?” 杜倦飞一愣,忙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 辛猿沉吟一声,轻咳道。 “他知道我们的路线。” 杜倦飞这才惊讶,忙扭过头去,正要说话,便看到辛猿递来一张绢布。 一张,杜倦飞见过的绢布。 杜倦飞忙接过绢布看去,布上,还是那熟悉的笔迹。 “字予董大王。 诡手蝠王一行将至瞎驴山,此一行人中,有四大护国神捕之首的辛猿捕头,正配董大王压寨。 只诡手蝠王力猛,不好拔除,董大王若是有心无力,可遣人来代海寺寻我,依大王金甲为凭,代海寺住持实诚和尚,可引人荐我。 董大王若得婚配,弟欣喜之余,当有边州大地奉上,以为贺礼,愿大王百年好合,福如厚土。 弟狮荟赠言。” 杜倦飞看过了绢布,便抬起头来,望向辛猿。 “看来,这代海寺,咱们得快点到了!” 代海寺,寺临大海,代海福泽,名唤“代海”。 边州知晓代海寺之人,都对代海寺的历史有所了解,谁都能说上几句。 这代海寺建于何时已无人知晓,大家都觉得大海旁边,就应该有这么一间寺庙。 到得今日,边州大地上的人,说起“去海边”,就是代表着去代海寺烧香拜佛,祈福还愿。 代海寺的大名,在百姓们的眼里,可比丹水城这座边州最繁华的城市,还要贵重许多。 代海寺直到如今,早已是一片繁荣,日日香客不断,寺外也总有信人,逢自家三节两寿都来磕长头祈福,一磕百里。 千年古刹,烛香扑鼻,僧人如海中游鱼一般,光头攒动,数不胜数。 董擒心的金甲,并非一整套,而是一个又一个的部件拼在衣服上。 杜倦飞身穿一袭黑色短打,外面装着金甲,骑着食铁兽,一路上众人侧目,享尽了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可来到这代海寺门口时,在场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还是那座寺庙。 人群熙攘,都匍匐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拜着那香烟蒸腾的位置,路旁两片松柏,也拦不住众人的视线。 松柏直通代海寺大门,映着那金黄的牌匾,更是威严莫当。 杜倦飞还没想好,该怎么叫门,门里已钻出来一众僧兵,各个手持棍棒,排着队穿过人群,向着自己几人走来。 杜倦飞忙一拍食铁兽,拍出一阵呼吼,朱肥油也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了食铁兽身旁。 就连向戎,这会儿也纵马向前两步,虚拦在了辛猿乘坐的马车前。 若不是周碑兄弟没跟着杜倦飞一行人过来,这会儿肯定也得摆出迎战的姿态。 几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僧兵们走来,各个都已提起了气。 谁知那队僧兵走上前来,为首的一人竟不作势出手,而是将棍棒负在身后,单手立掌,冲着杜倦飞几人躬了躬身子。 “施主远道而来,可意在寺中歇息?” 杜倦飞一愣,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才能不弱气势,那一队僧兵竟然分散开来,去寻上了别的香客了。 杜倦飞注意着,那些僧兵去寻的香客,或是牵着马,或是背着行囊,更是疑惑不解了。 还好,那对自己说话的僧兵,已开口解释了起来。 “代海寺虚名太盛,总有香客不远万里前来,自百年前,寺中可怜香客远行,愿开门迎客,任何人都可以,在寺中留宿。” 第九十七章 大海伏魔圈 好一座千年古刹,只这从大门直通寺内的小路上,都铺了一条怕不是有一丈宽度的红丝绸地毯。 杜倦飞几人想着敌人就在代海寺中,也都没什么观景的心思,只心神戒备着。 这一紧张,杜倦飞直感觉这代海寺太大了,都走得累了,身边还是这么个景象。 正当杜倦飞心中想到,这会不会是被鬼打墙了时,领头的那僧兵终于带着众人一拐弯,走进了一座大殿。 大殿黑黝黝的,没什么灯火,正适合暗中藏人。 杜倦飞忙回头看了一眼食铁兽,稍微安下心来,这才又作势开口道。 “这里,就是给我们安排的寝居吗?” 那僧兵不知陷入了哪里的阴影中,只有一个看似十一二岁的小和尚从黑暗里走出来,站在众人的面前,两手一合,行了个僧礼。 “诸位施主稍安,咱们拜过了海王菩萨,就可以去后院歇息了。” 海王菩萨? 杜倦飞只听说过观音菩萨,还有普贤菩萨,这海王菩萨,倒是第一次听说。 正在这时,大殿突然亮了起来,杜倦飞这才看见,大殿的正中间,立着一个三五丈高的金人塑像。 这金人雕刻的栩栩如生,一眼望去,就是一个负手而立,身穿霓裳羽衣,气质威严莫当,长相却颇为俊俏的年轻男人。 杜倦飞还没看得仔细,身边被僧兵带来的众人,已排着队走到那塑像的脚下,撞起了那边挂着的一个金钟。 每个人过去,都磕一个头,撞三次钟,谁也没多磕一下,也都没少撞一次,像是有人安排过的一般。 压着钟声,刚才说话的小和尚又开了口,这一次,他的语气要恭敬许多。 “千百年前,海王菩萨普渡世人,镇压了大海,令世人有缘享用渔鱼之福。 而后经年,每每大海作祟,海王菩萨都会重现人间,福泽大地。 海王菩萨念及世人,吾等供奉海王菩萨,只为感谢菩萨恩德。 海王菩萨慈悲!” 那小和尚说得恭敬,众人的磕头声也愈发响了起来,可杜倦飞,却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不过是些怪力乱神的瞎话,这不懂自然科学的可怜人儿们,还真是好骗。 杜倦飞正要和身边人笑上两句,可一回头,却发现他们几个,都在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就连混不吝的朱肥油,也神色肃穆起来。 这可不行,! 在敌人的主场,还要被这些假和尚骗到,那怎么跟杜狮荟斗去? 一念及此,杜倦飞突然两脚一错上前几步,猛地伸手一扬。 擒龙丝当即出手,直沾在那金钟的面上。 紧接着,杜倦飞的右手往身后一拽,金钟便动了起来。 正磕着头的众人,见了这种变故,竟一齐磕起了头,嘴里还叫喊起“菩萨显灵”来。 杜倦飞更是气恼,猛地又飞身而去,站在了金钟的旁边,左手往背后一负,右手像扇巴掌似的凌空摆动了起来。 金钟随着这只手晃动不停,众人这才知晓,原来金钟的晃动,是因为这么个人。 刚才领路的僧兵们同时蹿了过来,各个挺直了棍棒,围上了杜倦飞。 “哪里来的恶徒,胆敢对海王菩萨不敬!” 僧殿里威势逼人,除了杜倦飞之外,这会儿只有食铁兽没被吓到。 食铁兽跃过僧兵,站在了杜倦飞的背后,当即仰头一吼,衬得杜倦飞,要比背后的菩萨金身还要威严几分。 杜倦飞这才得了几分底气,猛地收回擒龙丝,将两手都背在了身后。 “怪力乱神,哼,让杜狮荟出来吧!” 僧兵们听见这话,竟不再开口,只在为首的僧兵脱口一声“围”之后,便绕着杜倦飞动了起来。 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僧兵外的辛猿已叫喊了一声。 “大海伏魔阵!” 大海伏魔阵?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杜倦飞虽不知晓,可阵法这种事,他上辈子看的书里,也都讲到过。 要么是叠加布阵者的功力,要么是限制受困者的行动,也没什么别的了。 杜倦飞想到这里,虽然并不怎么害怕,可也不愿任由他们站稳阵脚,便突然身形一动,硬挤向僧兵群中。 僧兵们本还是在围着杜倦飞乱跑可杜倦飞一动,僧兵们竟突然将棍棒齐齐在地上一磕,紧接着,他们的行动便含上了几分莫名的韵味。 可杜倦飞却看不出这种韵味来。 刚才看着,这些和尚还都是在占位置一般,谁知自己刚挤入人群,眼前所有的僧兵,便变换成了僧袍颜色的背景墙。 而自己的眼前,只有杂乱无章,时不时捣向自己的木棍子。 还有耳边,那好像要响出实质的敲棍声,按尽了天地之间所有的动静。 杜倦飞连惊讶都顾不上惊讶了,身形还没站定,便被棍子挤得不住地后退起来。 六百多点敏捷在身,这一退本应顷刻间就站回原地,谁知杜倦飞一动,周围的棍棒和背景墙都动了起来。 杜倦飞脚步不停,连退了十五六步,自个儿估算着应该都要踩在那海王菩萨的金身上了,可周围的场景还是和刚才一样。 正在这时,十几根棍棒同时一动,直从四面八方戳向杜倦飞的头颅。 杜倦飞忙向后一仰,堪堪躲过这一击。 也该杜倦飞幸运,这下意识地仰身,脸面朝上,竟看见了这大海伏魔阵的“瑕疵”来。 杜倦飞的周边,算是僧袍颜色的“背景墙”,可杜倦飞的上空,稀稀拉拉的几根棍棒缝隙中,正露出僧殿的屋顶来。 从上面走! 杜倦飞心中一喜,忙在身子还没直起来时,便两脚一磕,凌空旋转着向上窜去。 瞬息之间,已触碰到了头顶的棍棒。 杜倦飞身形不停,两手更是乱抓起来,仗着手速奇快,硬生生地打开了头顶的几根棍棒。 可正在杜倦飞就要逃出生天的这时,四周突然又窜来几根棍棒,直遮尽了所有的光明。 杜倦飞心中一惊,忙要返身坠下,再从别处逃离。 可杜倦飞刚一低头,便打了一个激灵,鸡皮疙瘩一瞬间便袭遍了全身。 杜倦飞的脚下,已看不见僧殿的地面了,有的,全是一根又一根的棍棒! 第九十八章 渡劫 头顶皆是棍棒,身下也是棍棒,杜倦飞穿着一袭金甲,在棒影中翻腾辗转,虽说不显颓势,可也只如瓮中的鳖一般。 边防备着周边的棍棒,边趁势踩在一根棒子上借力而起,以避免陷入棍棒之中。 这种行为甚是累人,杜倦飞只翻腾了两三次,便已喘起粗气来。 呼吸一岔,这根从左肋下穿来的棍子,杜倦飞就躲不过了。 这一棍从杜倦飞肋下轻轻穿过,却没伤及杜倦飞分毫,只随意一转,便拦在了杜倦飞的眼前。 这一棍逼得杜倦飞连忙向后一仰身子,另一根棍子,便稳稳地从他的右肋穿来了。 从那根棍子穿来,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整个大海伏魔阵便停了下来。 僧兵们分散站在四面八方,只有一十六名僧兵,握着棍棒,将杜倦飞架在了半空中。 一十六根棍子方位不同,全挨着杜倦飞的身子,将他架得一动也不能动。 不过再怎么狼狈,杜倦飞也并未受伤,此时大阵更是停了下来,露出了周围的世界。 这时候,杜倦飞哪里还会慌张? 大阵刚停,杜倦飞便大喝一声“食铁兽”。 紧接着,食铁兽一跃而起,便要砸向杜倦飞而来。 杜倦飞话音刚落,食铁兽便遮尽了大殿中的光明,惹得杜倦飞一愣神。 这憨货,太虎逼了吧? 杜倦飞刚想到这,便放弃了让食铁兽换种打法的念头。 来就来吧,将我们几个砸成肉饼,老子上演一出死而复生的好戏,这群光头有本事也来啊! 杜倦飞心中正发着狠,食铁兽已跃到最高处,正在杜倦飞的头顶,准备向下砸来。 可下一刻,杜倦飞想象中的泰山压顶,却没有显示出来。 不说劲力,只这食铁兽的体重,少说也得有个几百来斤。 可一个不知从哪来的老和尚,突然显现在食铁兽的身下不说,还单臂一展,便拖着食铁兽转了个圈,紧接着,便把它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杜倦飞的脑袋动不了,只能看着一根枯老的胳膊接过了食铁兽,正惊讶间,架着自己的棍棒突然散开了。 杜倦飞直躺倒在了地上,慌忙爬起身来,正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来。 这老和尚的眉毛,直耷拉到了下巴,头上戴着顶镶着绿宝石的圆帽,身上的丝绸袍子上,还绣着金线,腰间更挂着一块晃眼的玉佩。 若不是这人的左手正行着僧礼,只右手那一串翠玉珠子,都让人不会想到,这老头是个老和尚。 杜倦飞正打量着那老和尚,四周的僧人们却同时双手合了十。 “见过方丈!” 那老和尚也不回礼,只冲着杜倦飞一笑。 “我识得你。” 杜倦飞一愣,忙四下看了看,发觉那老和尚是对自己说话之后,才下意识地开口回道。 “我不认识你。” 那老和尚也不解释,只又笑了笑,便转过身去,冲着众人问候一声,又环顾着杜倦飞几人。 “朱掌柜俗气太重,辛捕头和向捕头又是官身,不便拜佛,你可愿与我,借一步说话?” 这是吓唬本王呢? 杜倦飞心中一凛,也不显慌乱,只好整以暇地招来食铁兽,又对着辛猿几人说道。 “也好,本王和这位方丈聊一聊,你们先在这歇会儿。” 杜倦飞这话虽说装腔作势,可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要带着食铁兽一起了。 那老和尚并未反驳,只笑了笑,便转身走开。 来到这代海寺之后,辛猿几人也安静了许多,这会儿并未开口反驳。 杜倦飞对辛猿使了几个眼神,便跟着那老和尚走去,背后的食铁兽当然也寸步不离的跟着。 这老和尚走的不快,却也没走多远,不大会儿,便带着杜倦飞走进一间僧舍。 杜倦飞拽着食铁兽硬挤进屋之后,那老和尚已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又冲着杜倦飞一伸手。 “方外之地,王爷客随主便,咱们也就免了这些俗礼吧。” 刚才这老和尚一语道破辛猿几人的身份后,杜倦飞也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老和尚说出自己的身份,也没让他慌乱。 杜倦飞拍了拍食铁兽的脑袋,示意它站好等候,便长身坐在了那老和尚身前的椅子上。 “敢问方丈法号为何啊。” 那老和尚也不在意杜倦飞的无礼,只微笑着说道。 “渡劫。” 杜倦飞一愣,心中暗笑起这个名字来,这一笑,也就放松了许多。 “原来是渡劫大师,好名字啊。” 渡劫和尚也不见怪,只轻声说道。 “人生在世,本就渡劫而来,行善,劫数便少,作恶,劫数便多,王爷应也知晓。” 杜倦飞听着渡劫和尚的话,还以为这个名字只是他信口胡诌的,为的只是引出这么一句话。 不管他这句话的后面,要接上什么,反正不能跟着他的话风走就行了。 一念及此,杜倦飞沉吟一声,便开口说道。 “本王自认善人,平生不遭劫数,大师以为呢?” 渡劫和尚也不再顺着这个话题说,只伸出手,随意地点了点二人中间的茶几。 “寺庙简陋,粗茶浊水,王爷还莫见怪。” 杜倦飞这才勾头看去,茶几上正被摆着一个羊脂玉的盘子,盘子里,两个镶金的茶盏里,早已倒好了热茶。 杜倦飞刚捉起茶盏,胳膊还没抬起来,便先闻到的茶水的香味儿。 好和尚,家里的物件比王府还贵重了。 杜倦飞想着,便起了念头,想要打压一下这渡劫方丈,好让待会儿的图穷匕见,自己能占点先机。 “代海寺里,倒是俗物不少,渡劫大师这出家人,倒比我这在家的俗人还要俗了。” 渡劫和尚听见这话,先笑了一声,才又开口道。 “出家在家,俗与不俗,全在一心而已,外物存在王爷的眼中,却没存在贫僧的心里。” 一句话,将杜倦飞设想好的语句拦得淋漓尽致。 杜倦飞想好的词句被憋在了喉咙里,直滋生出了许多无名火,眼睁睁地看着渡劫和尚喝了口茶,又笑着望向自己后,这火气便再也耐不住了。 打机锋这种事,还真玩不过和尚。 杜倦飞越想越气,再也顾不得虚与委蛇,当即一拍桌子。 “杜狮荟呢,叫他来见本王!” 第九十九章 夜探代海寺 “杜狮荟施主,并不在我寺之中。” 杜倦飞咧嘴一哼,明显是毫不相信。 “嘿嘿,杜狮荟怎么怂了?” 渡劫和尚也不恼怒,依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贫僧知晓王爷来意,自然也知晓,王爷是白来了一趟。” 杜倦飞撇了撇嘴,又挑衅似的扬了扬眉毛。 “是吗,大师说说看。” 渡劫和尚也不遮掩,当即开口回道。 “王爷此来,所为寻仇,这仇人,假死而逃生。” 杜倦飞认定了渡劫和尚在诓骗自己,当即便向前探了探身子,摆出了一张狞笑的面庞。 “继续。” 渡劫和尚像是没看到似的,语气依旧如常。 “只可惜,那仇人假借我寺之名,却并未在寺中留身。” 杜倦飞拖着长音“哦”了一声,继续说道。 “所以,本王这就该走了?” 渡劫和尚听见这话,却微微一笑,一句话说得杜倦飞疑惑了起来。 “王爷自然是不信的,那今天夜里,王爷可以在寺中随意查探,贫僧助王爷掩人耳目,可好?” 杜倦飞听得一愣,直盯着渡劫和尚看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口问道。 “你确定?” “出家人不打诳语。” “为什么?” 渡劫和尚双手合十,笑得很是耐人寻味。 “一切,贫僧都是奉了海王菩萨的指引。” 海王菩萨,还真显灵了? 杜倦飞不置可否地站起身来,冲着渡劫和尚说道。 “一言为定,若是找不到杜狮荟,本王也不会迁怒你们这些僧侣。” 渡劫和尚也站起身来。 “贫僧还要王爷一句话。” “什么话?” 渡劫和尚神色恭谨地望着杜倦飞,好像透过这张脸,能看到别人似的。 “今夜之后,贫僧再说。王爷可以先歇息歇息,养养精神。” 渡劫和尚边说着话,边走出了僧舍,更没把门锁上,明显是毫无顾忌的样子。 杜倦飞本还想着先去和辛猿几人碰面,可看着渡劫和尚如此托大,也被逼出了些许豪情。 本王还就不出去了,看你能耍什么把戏! 这些时日以来,杜倦飞也算是纵横招展,自从那次的顿悟之后,更是“罕逢敌手”,这会儿被激起性子,自然也毫无顾虑。 这代海寺就算是龙潭虎穴,在杜倦飞的心里,也绝对陷不住自己。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大咧咧地斜靠在椅子上,掏出了一个瓷瓶子。 这瓷瓶子是周碑兄弟供奉的,满满的蟒血,本是个活血化瘀的好东西,落在杜倦飞的手里,却是一个时辰来上一口的“饮品”了。 杜倦飞喝过了血,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就连食铁兽,也没安排着去找辛猿几人报信。 并非是杜倦飞太过托大,而是入寺以来,有关“海王菩萨”那些怪力乱神的话,让他有些莫名的慌乱。 而上一个这么虚头巴脑的名字,还是“五叶神”。 有朱肥油在,“五叶神”在“海王菩萨”这里,应该能护住辛猿周全。 更何况,看渡劫和尚的样子,明显是有意冲自己而来,辛猿不在自己旁边,肯定要安全许多。 杜倦飞这样想着,闭目养神也养不动多少心思,就这样睡了过去。 半日安闲,终于入夜。 这代海寺的名头,杜倦飞听了好长时间,可今日还是第一次到这儿,寺中殿院方向,更是一概不知。 杜倦飞站在屋舍的门口,举目四眺,除了天上的钩月之外,再无其他熟悉的事物。 这没头苍蝇一般的乱窜,一晚上想在诺大的代海寺里找个人,真是难啊。 杜倦飞略有些后悔,心下盘算着,若想找到杜狮荟的所在,现下唯一的法子,应该就是抓个小和尚,好好审问审问了。 就算渡劫和尚说的不假,一切都只是那劳什子“海王菩萨”显灵,杜狮荟并不在这里,大不了,明天早上自己赔个罪,也就是了。 杜倦飞心里发狠,当即便说做就做,可四下望去,陌生的代海寺里,还是找不到路子。 杜倦飞无奈,只得安排食铁兽在此等候,自己一提身子,跃到屋顶,紧接着,便在代海寺的房顶上乱窜了起来。 每经过一间屋子,杜倦飞便趴下身去,仔细地听上一听,时不时该倒吊着身子翻下屋顶,看看那一扇窗子上有灯烛的光亮。 杜倦飞虽然一身金甲熠熠生辉,可身子轻松灵便,刻意之下落地无声,窜高伏低之际又迅捷无比,倒也没被人发现。 可入夜之后的代海寺,别说有人点灯闲聊了,就连每一间僧舍之中,都听不到打鼾的声响。 静悄悄的代海寺,好像一座空无一人的鬼院。 杜倦飞越走越心慌,正要耐不住性子,想要闹事的时候,终于在一间僧舍中,隐隐听见了交谈声。 杜倦飞忙身形一纵窜了过去,还没倒吊到窗子的位置时,便先听见了一个年轻的声响。 “主持请师叔一同晚课。” 紧跟着这句话的,是一个苍老无力,杜倦飞听着,却莫名的感到熟悉的声音。 “知晓了。” 杜倦飞还待再听,突然先听见了脚步声,忙两脚使力,又站回了屋顶之上。 正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正走出来两个僧人。 这两人一老一少,年轻的快步往后,年老的那位,却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杜倦飞看着那两人的面貌,都不是杜狮荟的样子,正要转身离去之时,突然心思一动。 这老和尚的长相,自己从未见过,怎么他的声音,听着那么熟悉? 杜倦飞心中困惑,又听得那小和尚的话,是“主持有请”。 渡劫和尚找这个老和尚,有可能,是为了和他商量,怎么藏匿杜倦飞吗?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不再作势离去,而是跟上了那个老和尚。 渡劫大师的本事高深莫测,单臂能接下食铁兽的一砸。 这被称为“师叔”的老和尚,辈分高,可能也是个武功高深的主儿。 这人一老迈,自然体衰,可杜倦飞见过了渡劫和尚的本事,对身前的老和尚,却多了几分小心。 小心为上,杜倦飞不敢追得太紧,只是望着那老和尚的背影,远远吊着,直追到杜倦飞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子。 一个时辰了。 杜倦飞刚把瓷瓶放在嘴边,身前终于有了变化。 第一百章 这叫什么事 杜倦飞看着那老和尚拐进一间僧殿,忙一口喝下瓷瓶里的血,便躬着身子钻了过去。 这瓷瓶里,本是足够两天的血量,这会儿杜倦飞喝得慌忙,却是将剩下的半瓶一口饮尽了。 不过杜倦飞也没留意,只将瓷瓶又放到怀里,又趴在屋顶上静静地观望着。 直等到那老和尚走进殿里,又带上了房门,杜倦飞这才飞身滑下,绕到了窗子边。 杜倦飞压低了身子,正要在窗纸上戳个眼,好看一看殿里的场景时,忽然转念一想,便停下了动作。 渡劫和尚说,要助我夜探代海寺,他召来这老和尚,是不是为了,把代海寺的高手调到这里? 那自己在这儿查探,岂不是浪费时间,又浪费力气吗? 杜倦飞想到这里,当即便要离去,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忽然听见了殿里传来的声音。 “渡悔师弟,你果然并未听懂。” 正是渡劫和尚的声音。 杜倦飞听到这句话,忽然又起了心思。 听懂了吗? 这是在传功! 代海寺的武功,很强,那自己不来听听,岂不是身入宝山却空手而回? 一念及此,杜倦飞再不愿离开了,当即便一戳窗纸,戳了个眼儿出来。 杜倦飞往殿内看去,正看见刚才走进来的老和尚,在对着渡劫和尚行礼。 “师兄对海王菩萨,倒真是太多俗念,岂不是违了咱这代海寺的理念?” 原来这老和尚,法号叫做渡悔。 杜倦飞正想着,渡劫和尚又伸手一挥,笑着开了口。 “原来,你们都不信海王菩萨了。” 杜倦飞顺着渡劫和尚的手看去,正看见十七八名僧兵,在双手合十地低头默念着。 杜倦飞还没看得仔细,渡悔先一转身子,摇着头走开了。 “师兄保重,代海寺只会越来越好。” 渡悔一句话说完,人已推开门走了出去,那十七八名僧兵,也跟着鱼贯而出。 杜倦飞看得不明所以,直等到殿内安静下来,才终于回过神智,正要追上渡悔,忽然,殿内的渡劫和尚笑着开了口。 “王爷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见?” 杜倦飞顿时便大惊失色,自己如今已是武林高手,更是擅长轻身,相隔这么远,竟能被渡劫和尚听出自己的身份! 杜倦飞自视略高,此时自然惊讶,不过渡劫和尚却不在意,只又唤了一声。 杜倦飞这才挺了挺腰板,翻窗跃进殿里,冲着渡劫和尚随意地一摆手。 “方丈大师好耳力。” 渡劫和尚也不动作,只笑着问道。 “王爷可寻到仇人了?” 杜倦飞一夜上蹿下跳,什么也没发现,此时听见这话,自然有些尴尬。 “夜还长,本王不急。” 渡劫和尚脸上的笑意却更盛了几分。 “贫僧倒是,好像发现了王爷的仇人。” 杜倦飞一眯眼,也不知道渡劫和尚这话,到底是有意帮助自己,寻找到假借代海寺名头的杜狮荟。 还是代海寺本就和杜狮荟勾结,这会儿设好了圈套,不过自己还没上钩,这老和尚等不及了。 杜倦飞想了半晌,突然惊觉到,渡劫和尚说了刚才那句话之后,竟再不开口了。 杜倦飞心中一凛,忙抬眼望去,渡劫和尚虽然还是那般笑意盈盈的模样,可脸上的肌肉明显是僵硬起来,气质和刚才全然不同了。 师出反常必有妖! 杜倦飞心神一慌,忙扬手右手,将擒龙丝掷向渡劫和尚,想要占个先机。 可自己动了,渡劫和尚却一动不动,任由擒龙丝粘在他的头颅之上。 杜倦飞将手一拉,渡劫和尚毫无抵抗地,直被拉倒在地。 杜倦飞这才疑惑起来,忙上前几步,想要拉起渡劫和尚,可刚摸到他的手掌,便感到了一片冰凉。 杜倦飞忙并起两根手指,探在渡劫和尚的鼻子下。 毫无气息,显然已是气绝。 这一变故,直惊得杜倦飞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倦飞下意识地便扶着渡劫和尚躺好,模仿着前世看过的视频教导,做起了心肺复苏的动作,可渡劫和尚的心肺,却怎么也复苏不了。 杜倦飞慌了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心中想着,不管这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渡劫和尚死了,自己怎么也得喊人过来才是。 若是他和杜狮荟勾结,自己这一喊,喊来点早上被带进寺中的香客,正好把代海寺的虚名给打破了。 若是渡劫和尚真乃善人,自己更不能任由他死得不明不白,再被百姓们传错了闲话,说成自己害了老和尚,那才真是亏大了。 这些时日以来,杜倦飞在辛猿几人的嘴里,也听遍了代海寺的名头。 千年古刹,知者颇多,俨然边州一大圣地。 这里的方丈死了,杜倦飞再是丹水王爷,也不敢揽上这事儿。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走出殿外,提上一口长气,便冲着黑夜大喊了起来。 “渡劫方丈归天了!渡劫方丈归天了!” 杜倦飞虽说身无内力,可代海寺中寂静无声,这呼喊倒也传得绕梁不绝。 没几个呼吸的工夫,渡悔和尚已带着刚才那十七八名僧兵跑了过来。 杜倦飞站在门外,任由那十七八名僧兵越过自己,窜进了殿里,直看着眼前的老和尚。 “方丈大师归天,不知是遭了何人凶手。” 渡悔和尚却不开口,只盯着杜倦飞看着,浑浊的眼神中,透不出丝毫情绪。 杜倦飞心感疑惑,也没想好接下来该说什么,只得和渡悔和尚对视着。 不多时,百十名僧人已挤到了这里,火把灯笼将这里的黑夜映得直入白昼。 就在这时,渡悔和尚才终于开了口。 “施主是谁,为何深夜在此,又怎么见到方丈师兄圆寂了?” 杜倦飞忙清了清嗓子,开口回道。 “本王自西域而来,诨号诡手蝠王是也。” 杜倦飞确定了还是先隐藏身份,便这般自报家门,正要再回答“为何深夜在此”的问题,忽然,人群中传出了一个小孩子般的声音。 “师父受人偷袭,被一爪抓烂了心肺,全仗着内功深厚,这才支撑了半夜,还让我去煎药。” 杜倦飞这才松下口气来,有人知道渡劫和尚是怎么死的,那自己就不用背黑锅了。 谁知杜倦飞这口气刚松下来,人群中,便又传来了一阵声响。 “哪有高人,能夜探代海寺?” 这句话刚落,渡悔和尚已沉吟一声,盯着杜倦飞说道。 “这位蝠王施主闯入寺中,咱们都未能发觉,那有人在寺里来去自如,自然也属正常了!” 第一百零一章 光明殿前背黑锅 这句话,可明显的是在找事了。 杜倦飞哪里忍得了,当即便大喝一声。 “哪来的闲话,你们好好看看,本王是杀了渡劫方丈的人吗!” 话音未落,杜倦飞已伸手一扬,擒龙丝越过渡悔,直探入僧群之中,生拽出了一个和尚来。 正是刚才那出言提及渡劫和尚受伤的小和尚。 那小和尚被拽得站立不稳,趔趄了两步便坐倒在地上。 杜倦飞见到小和尚的动作,这才略有些后悔,心中暗道是自己出手太重了些。 可这些和尚在渡悔的带领之下,各个虎视眈眈地盯着本王,若是不让他们知道本王的威势,今夜本王说不得,还得被扣上一口黑锅了。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微怒地说道。 “来,你好好看看,对你家方丈出手之人,就是本王吗?” 杜倦飞说得正气凛然,可那小和尚抬头望了一眼,竟大声惊呼了起来。 “是你!是你!你又来了!” 那小和尚说得涕泗横流的,直说得杜倦飞措手不及,直楞在了当场。 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那小和尚已连滚带爬地钻到了渡悔的腿边,指着杜倦飞大叫道。 “是他,就是他,今天下午,就是他用一门歹毒的爪功,偷袭了师父! 他这一身金甲,我看得明明白白的,师叔,你要帮师父报仇啊!” 众人听见这话,齐齐惊呼了一声,终于唤醒了杜倦飞的神智。 “你胡扯!” 渡悔看着杜倦飞的模样,合着十的两手顿时便放在腰间,明显是做出了出手的架势。 杜倦飞见状,忙冲着渡悔说道。 “本王日间一直在渡劫大师的房间歇息,并未离开半步!” 渡悔吐出一口长气,眯着眼,满脸的悲愤。 “住持师兄,一直在阁下背后的光明殿寝居!” 这话一出口,不只是杜倦飞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也想不到辨解的话了。 就连在场的僧兵们,都齐齐呼嚎了一声,紧接着,更是上前一步。 杜倦飞被问得哑口无言,心思乱动,也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只是夜探代海寺,结果杜狮荟的人影都没看见,自己就被扣上了一口黑锅。 这渡劫和尚,看着高深莫测的,还和自己说好了夜探的事宜,谁知道第二次见面,他就死得不明不白的了。 还有,到底为什么,这小和尚说是自己杀了渡劫和尚? 是他看错了? 是有人假扮自己? 杜倦飞正想着,渡悔已突然上前一步,两手一抬,却不是合十,而是抱起了拳头,行了个江湖人物的俗礼。 “施主虽远居西域,终也是江湖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今夜驾临敝寺,更残害我寺住持。 无论施主所为何来,今夜,我代海漏寺上下,非要让施主指教一二了!” 话音刚落,渡悔身后的僧兵们已同时动了起来,手中得棍棒也齐齐在地上一磕。 又来那阵法? 杜倦飞顾忌那名唤大海伏魔的阵法,这会儿虽然有心解释,却还是下意识地往殿里一钻。 杜倦飞刚一钻入光明殿,所有僧人也都一齐挤了进来,显然是报了瓮中捉鳖的打算。 杜倦飞久历生死,这会儿倒早有打算,人刚钻入殿内,右手便接连挥动起来。 每一挥手,擒龙丝便飞扬窜出,打灭一盏灯烛。 待到最后一名僧人挤入殿内的同时,光明殿中所有的烛火都已泯灭,黑漆漆的,直伸手不见五指。 虽是杜倦飞打灭烛光,可自家在黑暗里,也是难以视物,只得摸黑按照刚才的打算,先抓个人扔出去,以调虎离山。 可黑压压的一片,杜倦飞捞摸了好半天,也碰不到敌人。 正在杜倦飞刚有些慌张的时候,手中终于触及到了另一只手。 终于碰见了! 杜倦飞心中一喜,也不管那人是谁,便拽稳了手中的手,猛地往背后一扔。 杜倦飞的劲力虽然不大,可六百多点敏捷的加持之下,出手速度奇快,这时全力施为,速度倒也带出了足够的力道,直将那人丢得向门外飞去。 风声一起,所有僧人都以为是杜倦飞欲要逃走,当即齐齐而动。 杜倦飞看不见僧兵们的动作,只听得耳边此起彼伏的声响,心中便有些慌乱。 黑暗中的出手声,不止嘹亮,更是有几处拐着弯的风声。 这代海寺的武艺,不止的威猛,更是诡谲啊! 杜倦飞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中想着,要是自己窜出门去,黑暗中碰上这一路招式,说不得,还得丢下一点生命值才能逃生了。 杜倦飞正想着,黑暗中突然传来了几声惊呼。 “错了!” “别出手!” “这是住持师父的遗蜕!” 杜倦飞听得心中一凛,原来自己这随意一抓,竟是将渡劫和尚的尸首给扔了出去。 死者为大,这可真不是自己的本意啊。 杜倦飞这边心中慌乱,加上又辱及死者,下意识地便站在原地愣了神。 那些僧兵们中,却有不少江湖阅历深,应变也灵活的人物。 呼喊声还没落下,便有几人飞身而上,挂在房梁上,等着杜倦飞从屋顶逃脱。 又有一帮子魁梧些的僧人,跑到了光明殿的门窗边上,仗着身躯,将门窗遮得严实合缝。 守住了这些路,除非杜倦飞钻地而行,否则,也只能生生打出门去了。 正在这时,渡悔和尚也提起当胸,猛地大喝了一声。 “原地停下,不要动作!” 暗室之中声音嘈杂,只有所有人斗安静下来,那才好等出杜倦飞不是。 谁心慌,谁先动,明明白白! 可杜倦飞听着这话,却也一动不动了。 不是因为,杜倦飞心思灵巧,生怕暴露行迹。 而是,这渡悔和尚的语气,太过让人惊讶了些。 看着渡悔和尚时,杜倦飞便觉得,他的语气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见过。 这会儿看不见人,渡悔和尚突然得一句话,落在杜倦飞的耳朵里,却特别的,像另一个人说的话。 “原地停下,不要动作!” 初初听见这八个字时,杜倦飞下意识地便想着。 杜狮荟露面了! 第一百零二章 烧与杀 渡悔和尚的声音,除了要沙哑几分之外,便和杜狮荟一模一样了。 杜倦飞直听得愣在了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说,刚才真的是杜狮荟在说话。 杜倦飞这边跑了神,也没听清渡悔和尚后面的话,直到回过神来时,光明殿里竟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没了。 杜倦飞正疑惑间,忽然看见光明殿的大门被推上了,殿内顿时更黑了几分,最后一丝光芒也没了。 正在此时,刚才指认杜倦飞的小和尚,突然在殿外开了口。 “师叔怎么出来啦,咱们师兄弟都在,只要师叔一声令下,现在就冲进去,摆好阵法,定要斩杀恶贼!” 话音刚落,僧兵们已齐声附和起来。 杜倦飞听得心慌,忙要找个好地方藏着,生怕再被大海伏魔圈围上。 那大海伏魔圈的威力,杜倦飞受过一次,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到底该怎么破阵,这会儿更是不敢犯险。 殿外又传来渡悔的声音,虽然听着,还是很像杜狮荟,可这句话,却让杜倦飞想要谢上一嘴。 “恶贼能杀了渡劫师兄,尔等若要强冲,难免受伤,若是被寺中的香客们瞅见,更要坏了我寺清名,还是算了吧。” 杜倦飞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感激这渡悔的好生之德,忙要再开口喊上一句,好好把事情解释清楚。 可杜倦飞还没开口,便闻到了一股子酒味儿。 代海寺清净之地,怎么有酒? 杜倦飞正想着,渡悔已又开了口,这句话,却让杜倦飞直想要骂起娘来。 “尔等将木棍掷来,舍了光明殿,好助这几位师侄的火势。” 杀人放火,这他娘的也是出家人? 杜倦飞当即便要破口大骂起来,殿外的渡悔却神色如常,好像在说一件好事。 “渡劫师兄圆寂,本就要焚尽遗蜕,取出舍利,眼下正好将这光明殿,一并送师兄归位。 若是寺中的香客看见,也只以为是我寺僧人不小心,走了火,更好掩人耳目!” 杜倦飞心中愤恨,正要好好地嚎上一声,先把寺中香客们都叫醒,以让这些僧人心生顾忌。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殿外的僧兵们竟连一个反驳的都没有,真把所有的棍棒都扔向前来。 下一刻,不知哪来的风势,直把熊熊烈火都推进了殿内。 原来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工夫,火都已经燃起来了,刚才闻见的酒味儿,也是滋长火势所用。 杜倦飞正惊讶着,热浪已澎湃汹涌地撞了过来,直把杜倦飞撞得眉发都焦曲了几分。 火焰一撞,杜倦飞终于反应过来,忙两脚一错,便冲着大门窜了过去。 这一窜,杜倦飞的眼前,只有渡悔老和尚,眼神之恼怒,直欲杀之而后快。 可杜倦飞的身形,却是毫无阻拦地窜入了火焰之中,当即便沾了满身的火焰。 一具身披金甲的焦黑身体,一脚刚踩在光明殿的门槛上,便“扑腾”一声倒了下去。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七。 力量:五。 耐力:十。 敏捷:六百五十二。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猛地爬起来,身子一动,竟抖出一地焦皮。 听着焦皮落地的“稀拉”声,杜倦飞才睁开眼,却又被彤**得赶紧闭上。 天已经大亮了。 杜倦飞闭了好半晌的眼,终于又睁开时,眼底里,已是滔天的怒意。 这么多人一齐烧死自己,若是有一个逃跑的,自己这辈子,可就要一直挂着睚眦系统的惩罚了啊! 还有那渡悔老秃子,就算不是杜狮荟假扮,也肯定和他有关系! 这一死一生之间,杜倦飞终于想到,那渡悔和尚,可能就是杜狮荟假扮的。 虽然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在代海寺混了个高位,还没被人看出身份,可不管怎样,他今日必死无疑! 杜倦飞发了狠,便连衣服也不找一件,便两脚一蹬跃了起来。 人到半空,环顾了四周方向之后,杜倦飞再落地时,身子还没站稳,便向前窜了去。 正冲向昨天下午歇息的那间屋子。 杜倦飞在代海寺里横冲直撞的,遥遥看见一个手持棍棒的僧兵,也不问话,便一爪按了过去。 大海伏魔圈威力极大,可单独的僧兵,遇上全力冲撞,又偷袭出手的杜倦飞,却没一个能扛过第一招的。 从光明殿到下午歇息的那间屋子,中间的距离说长不长,半柱香的工夫便到了。 一路上,死了一二十个僧兵,睚眦系统的报告,却只响了五六次。 杜倦飞却不管这些,只冲到了那间屋子前,却没看见食铁兽的身影,当下更是愤恨。 以食铁兽的脑子,自己没发话,它肯定不敢离开,肯定是被渡悔他们捉走了! 杜倦飞越想越气,更是再不管方向,只听着哪里有人声,便往哪里跑去。 一路袭杀。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第一式的招法,被杜倦飞越使越简练,也越来越狠辣。 身子的腾挪,也不只往敌人的头顶,而是四面八方,哪里是空隙,便往哪里窜去。 只有这一式的杀手,那取人性命的一爪,还是稳稳地,按在敌人的头盖骨上。 和尚们的脑袋上没有头发,这一爪扣得,更加稳妥,也更加方便。 鲜血沾满了杜倦飞的全身,像是为他批了一件鲜红色的袍子一般。 杜倦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怒成了这个样子。 可身子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就算是杀人时,也毫不停留,想慢上一步,身体的惯性都不答应。 饿虎入羊群,也盖莫如是了。 “睚眦系统”说过的“帮助”,终于在这天下午,全映在了杜倦飞的眼眸中。 狠辣,愤恨,无情。 还带着,些许的兴奋。 直到杜倦飞碰见的僧兵们越来越多时,才终于停下了身子,浑身的鲜血,也在这时开始向下流淌着。 头顶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第一滴刚触碰到杜倦飞的嘴唇时,艳红的鲜血之下,先露出了一嘴的白牙。 “你再看看,杀了你家方丈的,是我吗?” 昨晚指认杜倦飞的小和尚,正一脸惶恐地看着他。 这小和尚的背后,是乌泱泱的光头,和一根根挺立着的棍棒。 第一百零三章 寺岛 那小和尚哆嗦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开了口。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杜倦飞勾起嘴角,脸色甚是吓人。 “本王,自然是要将你们这一干秃驴,都格杀勿论的索命鬼啊!” 这话说完,那小和尚当即便尿了出来,忙又扯着嗓子喊道。 “不关我事啊,是渡悔师叔,是渡悔那老秃驴出的主意,大王的金甲和那头神兽,也都是被渡悔掠走的啊!” 金甲,杜倦飞穿着,本就是为了逞威风,最多就有个用来晃人眼的念头,丢了,也就丢了。 食铁兽虽说像人,但终究也不是人,杜倦飞倚为坐骑,这作用,也就和那金甲差不了太多。 所以,那小和尚求完了饶,杜倦飞藏在鲜血下的脸色,丝毫未变,只狞笑着问了一句。 “还有呢?” 那小和尚听懂了杜倦飞的所问,忙又喊道。 “渡悔秃驴逃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几名香客,说是大王的同伴,别的,小的真就不知道了啊。” 果然是杜狮荟! 杜倦飞一听见渡悔带走了辛猿几人,当即便确认下来,这渡悔肯定就是杜狮荟没错了。 一想到这里,杜倦飞便不再开口,心里恼怒着杜狮荟,面部的表情,也随着心意变化了起来。 杜倦飞安静了多久,一直看着他的小和尚便哆嗦了多久。 场中直安静了好半晌,杜倦飞才突然开了口。 “渡悔在哪?” 那小和尚看着杜倦飞一脸愤恨地安静下来,还想着这只恶鬼,在算计着怎么让大家生不如死呢。 这小和尚越想,脑子里的场景便越恐怖,正是心神惊惧的时候,杜倦飞却突然开了口。 这一开口,那小和尚还没听清是什么话,便先吓破了胆,当即已认定了,自己要遭受非人的苦难。 这小和尚的胆子,也实在忒小了点,被吓坏之后,当即便一躬身子,照着身旁的院墙撞了过去。 脑袋和墙壁的这一撞,结结实实,直溅起的血液直像是喷泉一般。 直到血液喷洒了一脸,那小和尚也终于听见了杜倦飞的问话。 “渡悔在哪?” 是问渡悔,不是要让我生不如死! 那小和尚忙冲杜倦飞挤出了一张笑脸,感激得说道。 “他在寺岛,谢……谢谢大……” 话没说完,脑袋的疼痛,终于让这小和尚想起了一件事。 这恶鬼放过自己可是,自己却一头撞在墙壁上了啊。 那小和尚这样想着,脸色也要显出后悔来,可勾起的嘴角还没平复,这颗破烂的光头,便栽在了地上。 杜倦飞看着小和尚咽气,眼底里闪出一抹同情了,可只一瞬间,便又被愤恨给遮尽了。 “寺岛在哪!” 杜倦飞环顾着身前的僧兵,所有僧兵都不敢和他对视,只默契的,无声地腾出了一条路来。 杜倦飞顺着被腾开的小路望去,正看到汹涌澎湃的大海。 这时候,才终于有个胆子大点的僧兵开了口。 “禀……禀大王,出海直行二十里,有座宝塔的那座海岛,就是寺岛。” 杜倦飞循声望去,正看见一个年岁稍长的和尚。 这和尚的长相很是陌生,可他的声音,杜倦飞听着却很是熟悉。 好像,昨晚上光明殿那儿,听见过他的声音。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突然伸手一扬,擒龙丝当即出手,直沾在那和尚的脖颈上。 收手一拽,那和尚便凌空而起,直将脖颈送在了杜倦飞的手掌心中。 “嘎”得一声闷响,这和尚的脑袋便随之一歪。 与此同时,四周的所有僧兵都跪了下去,念叨起“海王菩萨”的名号来。 “海王菩萨显灵,海王菩萨显灵。” “大慈大悲,菩萨保佑。” “菩萨莫怪,菩萨莫怪。” …… 这一手凌空取人的诡术,实在太过非人了。 杜倦飞也不会和他们解释,只随意地向前走去,走没几步,便停了下来,随意地拍了拍身旁的一颗光头。 “你带我去。” 那和尚猛地一个激灵,忙又站起身来,盯着杜倦飞的脚点起了头。 很明显,这个和尚刚才呼喊海王菩萨时,心并不静啊。 杜倦飞刚想了这么句话,四周的僧兵们便同时躬身下窜,四散逃去,转瞬之间便都不见踪影。 杜倦飞也不去追,只跟着那被选中的可怜虫向前走去。 代海寺后门正对大海,门边。还拴着几条小船。 那和尚挑了个最干净的,便碎步跑了上去,等到杜倦飞也跟上来之后,忙便解绳划船。 海风沁凉,吹得杜倦飞的心思,更加兴奋了几分,正得意时,便突然身子一歪,砸进了海里。 就好像,这大海很是诱人一般。 正划船的和尚一愣,忙呼喊起“大王”来,喊了好几句,突然眼前一亮。 那头恶鬼的脑袋,在十几丈外啊。 这和尚心中一喜,忙跑到船尾,船桨一荡,便要顺着原路返回。 可小船刚向后滑动,这和尚便察觉到,一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顿时,鸡皮疙瘩全聚了起来。 这和尚咽了口口水,抖动着下巴转过头去。 虽然鲜血被洗干净了,可依稀间,还是能认出来。 正是那头恶鬼! 这和尚大惊失色,忙跪了下去,不住地磕起头来。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杜倦飞却不动怒,只随意地转过身去。 “继续滑,到了寺岛,你再想着回去。” 这和尚忙爬起身来,老老实实地跑到船头划了起来。 不多时,一座宝塔便映入了杜倦飞的眼帘。 在代海寺的时候,天气若是晴朗,往大海看,便能看见一片金光闪闪。 直到离寺岛只有几里距离时,那耀眼的金光,才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一座十几层高,外面贴着金皮的宝塔,从这座宝塔的第五层到第十层的高度,还纂刻着三个朱红色的大字。 藏经阁! 杜倦飞这才又勾起嘴角,也不回头,便随意地开口道。 “你这么贪生怕死,肯定不是个好和尚,我看,你是杜狮荟的同伴吧。” 那和尚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杜倦飞便突然返身一拽,直将那和尚的僧袍拽了过来,紧接着又一脚踢了出去。 那和尚的身子刚刚腾起,杜倦飞便两手一抓,将那和尚的鞋也薅了下来。 待到那和尚砸在水面上的同时。杜倦飞已穿好了鞋,套好了僧袍。 很是合身。 第一百零四章 藏经阁 杜倦飞选中这个和尚,本就是因为,看着他的身材和自己差不了多少。 那和尚已被踹下船去,便在水中扑腾起来,看样子是不会水。 杜倦飞也不在意,只接过船桨,独个儿划过剩余的几里海路。 待到杜倦飞第一脚踩在岛上的时候,耳边便响起了睚眦系统的提醒声。 果然是昨晚上,放过火的那一帮人之一。 杜倦飞冷哼一声,便抬起头来,望向眼前的宝塔。 这一望,杜倦飞不但眼闭不上了,就连嘴巴,也直张得老大。 远远看着,是一座十几层的宝塔,此时站在塔下,眼前竟是一座高入云中的镶金阁楼! 高楼不见顶,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高耸入云的宝塔,除了中层的那三个大字之外,门上还挂着一面金底黑字的牌匾,在阳光下别显威严。 三个大字浑雄坚韧,一看便是出自名家手笔。 “藏经阁”! 杜倦飞深吸一口气,却不直接走进塔中,生怕被渡悔暗中偷袭,只先绕着宝塔走了一圈。 岛上除了这一座宝塔之外,便只有两三丈宽的地面了,藏经阁,便是寺岛上唯一的建筑。 杜倦飞刚绕到宝塔的背面,忽然听见塔中有人说话,忙一躬身子,拽在了宝塔一层的窗子上。 轻轻戳破窗纸,杜倦飞正看见三个正饮着茶水,一派潇洒风度的人。 左右两边,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精瘦男子,和一个白衣秀士。 这两人杜倦飞都不认得,但那个正对着这张窗子的人,杜倦飞却看得眼中直欲喷出火来。 赫然正是渡悔和尚。 不,不只是渡悔和尚,此时他未穿僧袍,虽然还是那张脸,可一身丝绸衣裳,正把他下巴的那个坑衬得明显至极。 明显不是什么好人。 明显,就是老态几分的杜狮荟! 一看到这里,杜倦飞哪还忍得住怒气,猛地撞破了窗子,便窜进塔中来。 那三人正聊笑着,突然见了杜倦飞的身影,直吓得都站了起来。 杜倦飞却不管不顾地,急速冲撞而去,一爪便要扣在杜狮荟的头颅之上。 “杜狮荟!” 杜狮荟看着杜倦飞的模样,脸色顿时惊变,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那白衣秀士先回过神来,一掌便平推向杜倦飞的头颅。 杜倦飞身子不停,顷刻间脑袋便送到了这白衣秀士的掌下。 下一刻,杜倦飞的身形猛地拔高了几分,直跃在那白衣秀士的头顶,紧接着,便一爪按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这一爪,比之前更快,也更狠辣几分,杜倦飞的五根手指,直齐根没入了那白衣秀士的头盖骨内。 一爪抓杀了那白衣秀士,杜倦飞正要再打,可抬头一看,眼前哪还有一个人影。 杜狮荟跑了? 杜倦飞忙扭头看去,藏经阁的大门还紧紧闭着,显然是并未有人逃出。 杜倦飞的脑子里,刚闪出“守株待兔”这四个字,突然,眼里竟冲了血。 “睚眦系统”的“帮助”,再也耐不住了。 杜倦飞猛地一挥胳臂,将那白衣秀士的尸首砸在藏经阁的大门上。 这具尸首还未落地,杜倦飞已飞身赶来,舍身一撞,直将这具尸首撞得陷入了门内。 这一撞撞坏了门栓,再想要出去,可只有走窗子这一条路了。 杜倦飞这才冷哼一声返身就走,顺着藏经阁的台阶,向二楼走去。 楼梯狭长带弯,从一楼看不见二楼的景象。 杜倦飞也不在意,只闷头向上攀去,突然,头顶竟传来一股劲风。 杜倦飞忙抬头看去,正看见一只闪着寒光的铁爪! 正是杜狮荟的那双铁手套。 杜倦飞看见这铁爪,心中半点怀疑也没,这杜狮荟既然漏了相,那今日,他就必须死在这里了。 睚眦系统的惩罚挂了这么久,今日,也该是消散的时候了! 杜倦飞心中发狠,手上也不示弱,只一爪呼啸迎上,后发先至,直抓在了那铁手套的虎口之上。 这出手的速度太过迅疾,带来的劲力也自然不弱,纵是杜狮荟手上套有铁爪,这一招对过,还是先泄了劲。 杜倦飞一招得手,便再无顾忌,猛地两脚一磕,便窜向上去,一爪比一爪快的接连抓向杜狮荟的脸面。 杜狮荟只得一退再退,终于留出了足够的位置,让杜倦飞站在了藏经阁的二楼。 这里名叫藏经阁,可这二楼,藏的却不是经文,而是一头头龇牙咧嘴的猛虎。 这些猛虎,本都是方圆百十里地的山林中,伤过人的猛兽。 代海寺僧为了保护百姓,便遣人将它们捉了起来,却又不愿造杀孽,便只将它们养在了这里。 这些猛虎自打到了这寺岛之上,便再没沾过荤腥,代海寺的僧人们,只投喂些草果蔬食。 吃得了的,就活到现在,咽不下的,便不知所踪。 代海寺的僧人们,以为那些猛虎受不了素食,全都投海而去,可常来这边的杜狮荟却是知晓。 死的老虎,全都在活的老虎们的肚子里。 代海寺有好生之德,却机缘巧合的,喂出了这么一群能吃同类,又被迫忌了口的猛虎。 而今日,这些猛虎,终于又见荤腥! 杜倦飞一站在藏经阁的二楼地板上,杜狮荟便狂笑着向着虎群中一钻,虎群顿时便乱了起来。 可没几个呼吸的时间,老虎们便又安静下来,各个虎视眈眈地看向了杜倦飞。 虎群之中,已没了杜狮荟的身影。 杜倦飞这才惊觉,这藏经阁的二楼,肯定有别的通道,刚才那山羊胡子和杜狮荟,肯定是从别的通道走了。 杜倦飞刚看着这群老虎时,还想着杜狮荟加害辛猿他们时,食铁兽怎么没把这群老虎杀个干净,现在知晓了有别的路子,便又稍微放下几分心来。 可能,辛猿他们还在,食铁兽,也还在。 杜倦飞一念及此,猛地便提气当胸,冲着头顶大喊了一声。 “食铁兽!” 这喊声能穿透几层宝塔还未可知,不过,藏经阁二楼的这些饿虎,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像是出征的号角一般,这话音还绕梁未觉之际,一声虎啸便接了上来。 下一刻,猛虎群扑! 第一百零五章 虎口难逃 杜倦飞初初来到这个世上,便是与兽相争,本是对生禽猛兽都不会惊怖的主儿了。 可此时这撞来的虎群,只那身上的味道,便把杜倦飞熏得直欲干呕起来。 人一干呕,腿脚也就软了,第一头猛虎扑将过来之时,杜倦飞向旁闪躲,却是没躲开。 虎爪撕扯着劲风,硬生生地拍在了杜倦飞的肩背之上。 下一刻,杜倦飞便喷洒着鲜血,被拍飞起来。 人在半空中,这一爪带来的伤势,已令杜倦飞两眼昏沉,眼皮子像是两座山一般,怎么也拖不住了。 可杜倦飞却是猛地一咬舌头,硬生生地把精神又提了几分。 在这里,可不能死啊! 就算睚眦系统能复活自己,可这些老虎,哪还会给自己留个全尸? 就算是复活,自己还能在老虎肚子里复活吗! 杜倦飞越想越怕,忙强打起精神,刚刚落在地上,便猛地向前一扑。 刚才只是腿软,都躲不过一头老虎的拍打。 这会儿身子受伤,还能从虎群中窜讲出来吗? 几头老虎,从四面八方同时撞来,迅猛怖人,直比杜倦飞还要快上几分。 眼看有两头老虎后发先至,血盆大口已堪堪咬在杜倦飞的脑袋上时,杜倦飞那昏沉的双眼,突然有了神采。 “伤势修复成功……” 不待耳朵里睚眦系统把话讲完,杜倦飞便猛地一提身形,一个旱地拔葱,跃在了那两头老虎的头顶。 紧接着,便是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可虽说伤势被修复了,但杜倦飞的心底里,还是有些恐惧,这一跃虽然比老虎们要快上一分,可这一爪的出手速度,却不够快。 慢,太慢,慢得这一爪扣在一头老虎的脑袋上,只能抓出五个手指甲盖的毛发来。 一爪无功,杜倦飞正惊慌间,身下的那头老虎吃了痛,猛地人立而起,直咬向杜倦飞而来。 人在半空无处借力,身下猛虎已然立起,至此命悬一线之际,杜倦飞终于心中发狠。 一爪横出,比这头老虎的脑袋更快地,直探向它的嘴中。 稳稳地抓中了那头老虎的舌头! 可下一刻,杜倦飞还没来得及继续动作之际,另一头老虎已高高跃得和杜倦飞平齐。 紧接着,便一口咬伤了杜倦飞的胳膊! 杜倦飞吃痛,整个人便直坠了下来,可胳膊虽断,胳膊上的手却还是紧紧地,抓在了那头老虎的舌头上。 那头老虎也落了下来,这一落地的动作,嘴里那条断臂上的血,直溅出老远。 杜倦飞落在地上,还没站起身来,便连滚带爬地向一旁窜去,丝毫不敢停留。 那头老虎闻见了嘴里的肉味,却站在原地,大口嚼了起来。 其余的老虎,也都闻见了血肉的味道。 两处血肉,一个是来回逃窜,不好逮到,另一个,却就在那儿等着。 群虎又动,这一次,却是舍了杜倦飞,向着那头嘴里有断臂的老虎而去。 “咔嗤”几声,便接上了老虎的恶啸,杜倦飞直听得心中震慑,可还是不敢放慢脚步,只强打着精神,等着睚眦系统的治疗。 老虎们都不管这种缓兵之计,只抢食着这一条断臂。 猛虎既恶又饿,那断臂却还紧紧地被一头老虎衔在嘴里。 于是,不知那一头老虎先下了嘴,这第一个常见肉味的同类,也变成了可以吞食的血肉。 不消半柱香的工夫,断臂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是有人数过,这藏经阁二楼的虎群中,也有一头老虎“凭空消失”了。 正在这时,杜倦飞像是个天生独臂的人一般,一点负伤的样子都没有地,跃在了虎群的上空。 紧接着,一爪便按在了一头老虎的头顶。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这一爪迅猛异常,直按在了那头老虎的头盖骨内。 群虎们都转过头来,正看见杜倦飞仰天长啸。 抓杀了一头老虎,却像是自己受了伤一般,叫得明显是疼痛异常。 杜倦飞刚啸到声音的最响处,肩膀下断臂的位置中,突然探出了一条胳膊。 一条活生生的,和平常无异,只是稍白了一点的胳膊! 这条断臂复生的太过迅速,更带出了一股睚眦系统不来治愈的疼痛,疼痛感直逼得杜倦飞眼冒金星,口水横喷。 可虎群却不够善良,没有等着杜倦飞疼痛消解,便又扑将而来。 杜倦飞的眼还疼得没有睁开,耳边便听见了虎群扑来的声音,老虎身上的臭味儿,也一股脑地涌进了鼻腔。 杜倦飞无奈,只得强忍下疼痛,两脚一磕跃了起来,想要先躲过这第一波攻势。 可这一跃,却是有些晚了,为首的两头老虎已跑了过来,各个人立而起,咬向杜倦飞的双脚。 杜倦飞忙一躬身子,可两脚高低不一,虽是同时收向上去,左脚也安稳地蜷了起来,可右脚,还是留了下来。 杜倦飞痛得身子一拧,差点一头撞向下去,电光火石之间,终于还是回过神来。 一手在那头老虎的脑袋上狠狠一拍,身子得了借力,猛地又抬高几分。 这一拍速度极快,带来的劲力也是不弱,直在那头老虎的头顶拍出了几点血花,又将它拍得坠向下去。 像是在池水中丢下一大块鱼饵似的,虎群像是寻见饵的游鱼一般,正扑向那头老虎而去。 “伤势修复成功……” 杜倦飞跃到最高处,正要下坠之际,突然大喝一声,整个人凌空摆了个“大”字。 “大”字的底端,一只脚猛地从脚踝处探了出来。 “检测到宿主能力值提升,耐力值属性加一……” 杜倦飞也没听清耳朵里的话,人便落了下去,正骑在一头老虎的背上。 那老虎背上吃痛,下意识的就地一滚,直将还没缓过气来的杜倦飞,甩在了还没被分食干净的那头老虎身上。 下一刻,数不清有多少的虎目,便像刀子一般戳向了杜倦飞。 杜倦飞忙爬起身来,从一头老虎的身下钻了出去。 可杜倦飞的脑袋刚爬出来,几头老虎已照着他的身躯扑了过去。 鲜血飞扬,直在半空中画出了一朵美丽的红花。 第一百零六章 菩萨菩萨菩萨 塔中不知岁月,只有无尽的厮杀。 杜倦飞的残肢断臂,将大多猛虎都喂得饱了。 而杜倦飞的耐力,也有了明显的提高,杀虎所得的属性点,加上在代海寺中杀人得到的,除了将生命值一直控制在六十,剩下的,便一股脑加给了敏捷。 杜倦飞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子的腾挪也越来越诡异,老虎们却是填饱了肚子,对杜倦飞倒不怎么上心了。 此消彼长之下,杜倦飞终于抓杀了最后一头老虎,精疲力竭地躺在了地上。 “呼!” “呼!” 杜倦飞正喘息着,忽然,头顶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紧贴着杜倦飞的头顶在停了下来。 正在此时,杜倦飞猛地拧身而起,一爪抓了过去。 “杜狮荟!” 杜倦飞认定这出现的人,肯定是杜狮荟,这一爪也用尽了全身劲力。 其威猛迅捷,只爪风便像是能抓石断碑一般。 可一只枯老的手,看似缓慢地探了出来,竟后发先至地搭在了杜倦飞的手腕之上。 这手只一搭,再随意地一握,杜倦飞的利爪便怎么也不能前进分毫了。 杜倦飞心中一惊,忙要再出一爪,可身前,却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王爷,可是不累吗?” 杜倦飞一愣,忙将被握住的右手往旁边一侧,那枯老的手也默契地送了开来,正露出一颗光头。 渡劫和尚。 杜倦飞猛地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死而复生的渡劫和尚,嘴唇抖了几抖,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死而复生,难道,他也有睚眦系统? 杜倦飞正想着,渡劫和尚便又开了口。 “王爷若是累了,可以随意歇息,贫僧想和王爷说几句话。” 杜倦飞忙咽了口口水,老老实实地后撤半步,这才松懈了全身的劲力,直坐倒在地上。 渡劫和尚也同时盘膝坐下,单手立掌,先笑了一声。 “贫僧先讲三件事,之后王爷再说,可以吗?” 杜倦飞心中惊讶,哪会反驳渡劫和尚这句话。 “渡劫大师请讲。” 渡劫和尚微微一笑,也不推诿,当即便开口道。 “其一,今后代海寺上下,全凭王爷调遣。” 杜倦飞闻声一愣,忙要开口问上一句,可看着渡劫和尚的笑脸,却又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其二,是一句话,叫作‘敏捷有上限,而生机无上限’,请王爷好生斟酌。” 敏捷? 他果然也有睚眦系统! 杜倦飞的心头像是翻江倒海一般,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安静着,等着渡劫和尚的第三句话。 “其三,辛猿病愈,王爷之病亦愈。” 渡劫和尚三句话说完,便笑眯眯地望着杜倦飞,不再开口。 杜倦飞见状,心头的惊疑再耐不住了,忙开口问道。 “你也有睚眦系统?” 渡劫和尚的眼中显出疑惑。 “王爷所言,贫僧不懂。” 杜倦飞一愣,怎么这渡劫和尚说得这么浅白了,还是要有所遮掩?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又困惑地问道。 “渡劫大师,您若不知睚眦系统,又为何有这第二件事呢?” 渡劫和尚听见这话,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显出了情绪。 尊崇,骄傲。 信仰! “此三件事,皆是海王菩萨的感念,贫僧只是,代为传达。” 海王菩萨? “海王菩萨是谁?” 渡劫和尚笑眯眯地望向杜倦飞。 “菩萨,就是菩萨。” “菩萨真的存在吗?” 渡劫和尚指了指自己的心。 “菩萨一直都在。” 杜倦飞皱着眉头,看向渡劫和尚的胸膛。 “那菩萨是怎么说出这三件事的?” 渡劫和尚倒不遮掩,只语气如常的说道。 “王爷入寺之前,菩萨便已显灵,从贫僧和王爷约定夜探寺院,到假死藏身,再到暗中守候王爷,直到这万虎皆陨之后,对王爷说出刚才那三件事。 一切的一切,都是菩萨的安排。” 杜倦飞只听得两眼瞪得浑圆,待到渡劫和尚刚把话讲完,便不可置信地问道。 “菩萨的安排?菩萨是怎么安排的?” 渡劫和尚略显自豪地说道。 “贫僧晚课打坐之时,菩萨遗下一封书简。” 一封书简? 杜倦飞还没开口,渡劫和尚已从袖袍中掏出一张绢布,递给了杜倦飞。 杜倦飞忙勾头看去,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绢布,布上有墨,陌生的笔迹写着渡劫和尚刚说的话。 丝毫不差。 杜倦飞翻来倒去地看了半晌,才终于将绢布还给渡劫和尚。 “大师,只这一张绢布,就不怕是有歹人假传菩萨真意吗?” 渡劫和尚轻轻地摇了摇头。 “自一百四十年之前,菩萨第一次显灵之后,贫僧和菩萨,便一直是这般交流的,菩萨的笔迹,贫僧也认得。” 一百四十年之前? 杜倦飞听得更觉诡异,渡劫和尚好像看出了杜倦飞的疑惑似的,又解释道。 “贫僧直至今年,已痴长了一百八十二岁,一切,皆是菩萨的慧赐。” 杜倦飞更辨别不了,这渡劫和尚说得是真还是假了,只得闷头苦想了半天,却还是什么都想不明白。 杜倦飞无奈,只得强压下心头的困惑,把话题向着旁边带去。 “渡劫大师,您说今后代海寺上下,全凭我调遣,是什么意思?” “今后王爷有事,尽可派人传唤代海寺僧,代海寺上下,无人会驳王爷之意。” “为什么?” “贫僧不知,只是菩萨有意,贫僧也就听从而已。” 又是海王菩萨。 杜倦飞撇了撇嘴,又开口问道。 “大师的第三件事,是什么意思?” 渡劫和尚摇了摇头。 “菩萨的意思,贫僧只是复述,其中真意,菩萨知,王爷也会知,贫僧可能知,也可能不知,全凭菩萨安排。” 杜倦飞本就困惑难耐,这会儿又听着“知”“不知”的绕口令,再忍不住性子,猛地接过话问道。 “海王菩萨,海王菩萨,大师,我都没见过菩萨,我也不信菩萨,菩萨怎么就对我有这么多事呢?” 渡劫和尚听着这般大不敬的话,却笑得更加开怀了。 “菩萨善待王爷,定是因为,王爷身有佛缘,脑有慧根。” 又是这种机锋! 杜倦飞的脸顿时便搭了下来,可还没再说句话,渡劫和尚便先探来身子。 “贫僧有意,日后将代海寺传予王爷,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第一百零七章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二式 “贫僧有意,日后将代海寺传予王爷,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这句话一出,直听得杜倦飞差点仰向后去。 “什么?” 渡劫和尚倒是不显惊讶,只继续笑着说道。 “菩萨认王爷有缘,这代海寺,早晚就是王爷的。” 杜倦飞忙接上话道。 “菩萨可能看错了吧。” 佛缘? 青灯古佛,傻子才干! 杜倦飞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渡劫和尚便又接上话道。 “这里繁多猛虎,皆是食过人的,我寺僧力有不逮,不能灭尽,亏得王爷亲临,为死在虎口之下的人报了仇,这慧根之深,莫说菩萨,就连贫僧,也是看得清的。” 谁想那些人啦,自己杀虎,可只是为了活命。 杜倦飞心中想着,嘴里便要再反驳一句,可还没开口,忽然发觉,头顶有些痒。 杜倦飞疑惑地抬头望去,正看见藏经阁的屋顶上,正“簌簌”的掉着灰。 杜倦飞还正困惑着,突然胸口处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整个人便随着那劲力破窗而出,直稳稳地站在了塔外。 下一刻,直送如云的金塔,便“轰隆”一声摊倒了下去! 漫天烟尘之中,杜狮荟的声音直猖狂至极。 “好,好,好! 终究是我看走了眼,等下次再见,我定不饶你!” 杜倦飞一听这话,忙两脚一磕直跃上半空,瞅见了杜狮荟的踪迹,猛地便身后一招。 擒龙丝当即绷得笔直,直窜向杜狮荟那一袭僧袍。 “留下吧!” 杜狮荟正要跃出寺岛,突然身形一顿,紧接着,便向着杜倦飞倒飞了过来。 一招得手,杜倦飞更是毫不停留,身形还未下坠之际,便拽着擒龙丝猛地一拉,身子借着丝线的力道,直向着杜狮荟窜去。 二人的距离,眨眼间便拉得老近,眼看下一刻,便是要触碰到一般。 可下一刻,一个浑厚的身形不知从哪窜来,迅猛无比地,直撞在了半空中的杜倦飞身上! 这一撞,杜倦飞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向岛上落去。 恼怒之情布满了杜倦飞的全部心神,这会儿突遭敌手,也不慌乱,身在半空中,竟强拧了拧身,缓了几分下坠的速度。 可就在此时,七八把飞刀同时贴着杜倦飞的皮肤射了过去。 杜倦飞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便看到了飞刀柄上,栓着的几根细微的丝线。 那丝线不知是什么材质,在月光之下,还反射着怖人的寒光。 下一刻,飞刀无影,丝线却勒紧了杜倦飞,直将他箍在了半空之中。 杜倦飞心中一凛,也不强硬反抗,只瞪着杜狮荟的身形,大喝了一声。 “渡劫大师!” 渡劫这老和尚的功力,虽然只稍微显示了两次,可杜倦飞已然认定,这是自己平生仅见的高手。 既然是高手,看样子还对自己颇为看重,那不用,也白不用。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开口喊了一声,渡劫和尚也很配合,当即便宣了声“海王菩萨”的名号,紧接着,便一提僧袍下摆。 显然是要动了。 可就在这时,废墟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啸。 “吼!” 食铁兽的叫声。 辛猿! 杜倦飞闻声一惊,忙大声喊道。 “大师,去救辛捕头!” 渡劫和尚听见这话,猛地便向废墟中穿去,显然是对杜倦飞予取予求了。 可渡劫和尚临走之时,还是震出一阵真气来,搅乱了禁锢着杜倦飞的丝线。 杜倦飞怎么挣脱,也难以动弹的丝线,竟在渡劫和尚的真气之下,齐齐断成了最长不过半指的断线。 一震之威,竟恐怖如斯! 渡劫和尚钻入还未倒塌干净的废墟之中,无人阻拦。 杜倦飞脱离了禁锢,直向下飘落,却在这一瞬间,奔来了三个人。 身前的一人,自然是一身僧袍,手上戴着铁手套的杜狮荟。 左手边,是一个皮肤黝黑,只在胸前扣一块护心甲的赤膊汉子。 这汉子很是肥胖,脸上还带着一张鬼脸铁面具,直像是吃人的厉鬼一般可怖,但杜倦飞看着,竟隐隐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右手边的那人,倒是非常陌生了。 一个皮肤惨白的精壮男人。 杜倦飞见状,猛地将刚松开了擒龙丝又扬了出去,正粘在寺岛的地面之上,紧接着,胳膊忙一使劲,整个人便急速向下坠去。 正堪堪躲过杜狮荟的飞身一爪。 杜倦飞刚站在地上,身子还没站稳,便猛地躬身一窜,躲过了那鬼脸汉子的舍身一撞。 下一刻,杜倦飞便和那白皮男人碰了面。 杜倦飞也不慌乱,身形猛地一拔,正跃在那人的头顶。 紧接着,便是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那人忙身子一仰,迅捷无比地从杜倦飞的身下滑去,使这一爪落了空。 杜倦飞却正等这他如此反应,眼看谋划得逞,也不收回胳臂,直顺着力道按在地上。 杜倦飞单臂撑地,身子陡然一轻,接着便向前翻了个筋斗。 睚眦系统的敏捷值带来的“轻”之一字,一瞬间显示得淋漓尽致,这种轻快,已非人力可为。 待到杜倦飞的两脚堪堪触在地上时,身子突然一沉,又使劲一蹬。 轻,之后是重。 杜倦飞身子还向上仰着,便在地上踩出了两个脚印,身子的动作也好像慢了几分。 缓。 紧接着,杜倦飞整个人便像是离弦的利箭一般,直向着那人的后心抓去。 其势,在“急”! 这一爪狠辣无比,直入发狠的猛虎一般。 正是在藏经阁二楼斗虎之时,杜倦飞于九死无生的境地下,新悟出的一招。 百兽之王的追击之势更添虎威,这一爪正模拟着这种威势,再加上杜倦飞身子的轻快,与速度的迅捷。 轻重缓急,各领风骚,又全归于一爪。 这一爪无可阻挡,爪风直如虎啸。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第二式! 一爪直抓后心,刚刚触及那人的皮肤,指甲盖前便已隐隐显出血红。 得手! 这一爪杀虎无数,杜倦飞眼看指前的一抹鲜红,心中便认定了,这一爪肯定得手。 一爪掏心,本王能活,你呢? 杜倦飞正想着,忽然,耳边竟传来一声厉啸。 电光火石之间,杜倦飞无暇扭头望去,也就没看到,那啸声,是由一支箭发出来的。 一支旋转飞来,直冲杜倦飞胳膊的,利箭。 第一百零八章 以一当四 一箭,正中杜倦飞的胳臂,更带着杜倦飞整个人,向着前方飞去。 那鬼脸汉子也适时冲了过来,顺着杜倦飞身形的去势,狠狠地一撞。 箭矢被撞出胳膊的呼啸,骨碎之声,直压尽了杜倦飞身子飞腾带起的风声。 直到,被落水声压尽。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九。 力量:五。 耐力:三十一。 敏捷:九百八十一。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还没睁开眼,便先起了一个无用的念头。 耐力值高了点,这复活的速度,好像也快了一些吧。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杜倦飞突然感到呼吸一滞,紧接着,便是一口水灌满了鼻腔。 杜倦飞这才慌忙睁开眼来,终于发现,自己竟是在海水之中。 海水漆黑一片,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亏得杜倦飞在海外荒岛待了五年,为了捕捞鱼虾换换口味,也练出了一身好水性,这会儿连扑带腾,终于将脑袋露出了水面。 离寺岛倒也不远。 杜倦飞远远看见寺岛,忙向前游去。 这会儿已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夜里,海上无声,只有杜倦飞拍打水面的响动。 清风吹来,直吹得杜倦飞一阵畅快。 可畅快归畅快,杜倦飞的心头,却是火一般的炙热。 报仇,还有,辛猿的安危,直裹挟得杜倦飞越游越快。 近了。 杜狮荟,你必死! 更近了。 辛猿,等我! 杜倦飞正在心中发着狠,忽然,宁静的海面上,竟响起一声呼啸。 “咻!” 又是箭声! 杜倦飞也不扭头去看,便先身子一沉,直将脑袋也没入海面之下。 与此同时,一支箭遥遥射在杜倦飞的脑袋刚才所在的位置。 这一箭来势飞快,箭身却还是旋转着的,一箭插在海面上,竟直激起一大片水花。 水花炸过,海面又归于平静,再无杜倦飞的身形。 正在这时,四条横木突然划水而来,直隐隐围上了杜倦飞消失的位置。 四条横木之上,有四个人。 除了刚才和杜倦飞争斗的三人之外,还有一个手持弯弓,背上挂着只箭筒的汉子。 这汉子身材精瘦,还留着个山羊胡子,正是在藏经阁一楼,和杜狮荟交谈过的男人。 这几人乘着横木而来,只有这山羊胡子开口喊了一声。 “丹水王爷,你杀了白衣郎君张震,定要死在我的手里! 你要记住,杀你之人,乃是‘神箭’邢君威!” 这声喊过,那三人却毫无反应,显然也是认定,杜倦飞定还没死。 正在此时,水面突然炸开,杜倦飞的身影终于显现出来。 却不是出现在邢君威的身下,而是跃在一根横木上,电光火石之间,已一爪握上了那皮肤煞白的男人的脖颈。 “你呢,你叫什么?” 杜倦飞虽然是对这人说着话,可眼神却是四下望去,观察起另外几人来。 那白皮男子被杜倦飞握紧了脖颈,可杜倦飞劲力不大,也不能将他提起来。 这会儿他还有余力,便一脚横踢向杜倦飞的腰肋。 “老子叫付龙子!” 杜倦飞早有预设,付龙子的脚还没踹来时,人便松开了手,又向旁一倒,又落回了水中。 与此同时,三支箭悄无声息地飞了来,竟有两支蹭到杜倦飞的衣衫。 若不是杜倦飞这次露面,不为伤敌,只为上来喘一口气,否则,还真要被这诡异的无声箭伤到。 三支箭有两支落空,另一支失了杜倦飞的身影,却直冲着付龙子而去。 付龙子也不惊慌,猛地伸手一磕,两指中夹着的一柄飞刀,便荡开了这迎面而来的一箭。 付龙子一刀挥过,也不歇息片刻,两手便接连挥动。 不知多少柄飞刀,直插向杜倦飞落水的海面上。 付龙子此人,人称“千手观音”,和邢君威,以及之前被杜倦飞偷袭秒杀的那白衣秀士一同,并称杜狮荟手下的“三大杀神”。 这封号的名副其实,便在这一阵连发飞刀的动作中,显示得淋漓尽致。 可飞刀再狠,有了海水的缓冲,也难以伤到杜倦飞分毫,更是被杜倦飞趁着刀势削弱之际,出手抓来了几只。 杜倦飞手中有刀,这会儿也有了计较,便要趁着下一次出水换气的工夫,找机会伤一个人。 海面上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是一声炸响。 杜倦飞离水而出,一刀甩向邢君威。 此时箭术高超,说不得,就是还位大典那天,给自己挂上惩罚的家伙! 这人早死,自己也就不用顾忌,需要在一个时辰内结束战斗了。 杜倦飞想得不错,这一刀也在邢君威弓未拉满之际,堪堪迎在了他的箭尖之前。 这正在此时,杜倦飞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呼啸声。 “呼!” 一道肥硕的身影,如同从半山上滚落的巨石一般,直冲着杜倦飞撞了过来。 又是那鬼脸汉子! 杜倦飞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付龙子也有了动作。 一瞬之间,付龙子的胳膊便带出残影,飞刀像是倾盆大雨一般,直袭向杜倦飞而来。 付龙子的飞刀遮尽了海面,像是毫不顾忌那鬼脸汉子的安危一般。 而那鬼脸汉子也不躲闪,只毫不顾忌地撞向杜倦飞。 配合地几近完美,封尽了杜倦飞的身位。 杜倦飞人在半空,刚刚跃起的余力,也只够一次动作的。 若是侧身躲闪飞刀,定要主动落入那鬼脸汉子的怀中,那鬼脸汉子的劲力,只需一瞬间,便能将人的骨头撞碎。 若是向前,躲闪背后的汉子,这漫天的飞刀,便要把自己戳得烂透了。 一时间,杜倦飞好像没有脱身的办法了。 电光火石之间,杜倦飞猛地向前一扑,付龙子见状,嘴角已勾起了弧度。 眼看下一刻,就是飞刀将杜倦飞插成刺猬的局面。 谁知杜倦飞向前扑过之后,无处借力的他,右手凌空一拽,整个人竟又向前扑了甚远,直将二人的攻势,都躲得淋漓尽致。 刚才射向邢君威的那柄飞刀,也像是被一根丝线拉住了一般,随着杜倦飞的前扑,飞刀直向后窜去。 擒龙丝! 第一百零九章 死了又死 杜倦飞借助擒龙丝,直向前动了几分,落在在场四人的眼里,却只是在无处借力的半空中,突然一蹬腿,便借到了力。 这四人都是武道高手,看着杜倦飞这诡异莫测的借力,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凌空取力,这种轻功身法,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 杜倦飞却不管他们的想法,躲过漫天飞刀的同时,便伸手一抖。 擒龙丝拽着一柄飞刀去而复返,又刺向邢君威而去。 这一次,飞刀停滞的时候,终于发出了“嗤”得一声闷响。 显然是刺入了皮肉之中。 杜倦飞心中一喜,身子直落向邢君威站立的那根横木上,当即便一爪挥去。 邢君威忙举起大弓去挡,可杜倦飞这一爪出势极快,速度带来汹涌的力道,直一爪挥断了邢君威的大弓,直按在了他的身上。 可杜倦飞的力道,终究是有些薄弱,这一爪中有了大弓的阻拦,落在邢君威身上的时候,只将他推入了海水中,并没有一爪掏出血肉来。 一招得手,杜倦飞当即便要再出一爪,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夜幕带来的阴影,突然又浓郁了几分。 杜倦飞忙抬头望去,正看见那鬼脸汉子肥硕的身形,已然跃在自己的头顶,正要向下坠落。 杜倦飞见状,也不慌乱,当下便两腿一躬,再绷直时,一爪已冲着那鬼脸汉子掏去。 那鬼脸汉子上身未着寸缕,只胸口部位挂着面护心镜,杜倦飞的这一爪,自然不会掏心而去,而是正冲着那鬼脸汉子的腹部。 那鬼脸汉子向下坠落,杜倦飞向上出爪,二人像是配合着一般,顷刻之间,杜倦飞的手指便触碰到了鬼脸汉子的皮肤。 可指尖传来的触感,却丝毫不像皮肉。 就像是,一片坚硬的甲胄一般! 亏得杜倦飞连杀代海寺僧,又屠尽了藏经阁二楼的猛虎,不止提升了出手威力,更将敏捷值添到了九百多点。 九百多点敏捷值带来的好处,杜倦飞虽然还没掌握牢固,可这出手回手的速度,却已快得好像要带出残影。 杜倦飞指尖的触感刚起,心中便有了暂避锋芒的念头,随着这个念头的升起,这探出的一爪也猛地收了回来。 杜倦飞一爪收回,也不见如何动作,身子便诡异地向后滑了起来。 睚眦系统的“轻”,便是身子的轻。 杜倦飞滑退之后,忙两腿在横木的断头一蹬,身形更快几分得,一下跃进了海水之中。 在杜倦飞落水之后,那鬼脸汉子才终于“砰”得一声,落在了横木之上。 这种速度,已近于妖! 可藏在海面之下的杜倦飞,这会儿也并不好受。 直到落水之后,刚才全力出手,又猛地收回,所带来的反震之力,才突然袭遍了杜倦飞的整条胳臂。 杜倦飞正游着水,突然胳臂一疼,身形乱了不说,嘴里还下意识地叫唤了一声,正喝了一大口水,刚憋上的气也散了出去。 杜倦飞无奈,只得忍着疼痛向上游去,想要换上一口气,再接着藏身海中。 杜倦飞这样想着,身子便向上游去,转瞬之间,便浮出了水面。 可就在这时,杜倦飞终于看见,身前不远处,正是刚被击落入水的邢君威。 邢君威也明显看见了杜倦飞,顿时便指着这边大喊了一声。 “在这!” 一次尴尬的对视,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飞刀便裹挟着劲风掷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杜倦飞忙伸手一挡,那柄飞刀正插在杜倦飞的手掌之上,刀尖直带着一片血水,从杜倦飞的手背上露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伤到手等睚眦系统治疗,和死在这儿等睚眦系统治疗,肯定是两码事。 杜倦飞忍着疼痛,在心中暗赞了自己一声,忙要拔出手中的飞刀,再钻入海中。 可左手刚摸到右手上的飞刀柄时,又一柄飞刀,竟毫无声息地飞了过来。 “噗!” 这柄飞刀穿入杜倦飞的左手,直陷在右手上,那柄飞刀的旁边。 顷刻间将杜倦飞的两只手,全“沾”在了一起。 杜倦飞吃痛,忙要先钻入水下,可身子还没下沉,身前的邢君威便已游了过来,手中一支箭矢,当即便戳在了杜倦飞的左肩膀之上。 这时候,杜倦飞终于有些慌乱起来,可他在这慌乱,一旁,还有两个未出手的敌人在看着。 两股劲风同时窜来,杜倦飞只来得及躲过那鬼脸汉子的一脚,却没躲开杜狮荟的一爪。 这一爪,直抓烂了杜倦飞的右肩,生生带出了一团血肉。 杜倦飞这两条胳膊,算是用不了了。 可这还没完。 那鬼脸汉子一招失手,直窜向杜倦飞身后的水面上,可他那两脚刚踩上水,竟借上了力。 肥硕的身形在水面上一荡,人便去而复返,又来到了杜倦飞的上空。 这一次,杜倦飞算是怎么也躲不开了。 那鬼脸汉子跃在杜倦飞的头顶,一肘毫无阻滞地,生砸在了杜倦飞的头顶之上。 血水渲染了这一片海域,杜倦飞的身子,也终于沉入了海水之中。 杜倦飞只来得及,看着那四人全跟着自己游了下来,便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八。 力量:五。 耐力:三十一。 敏捷:九百八十一。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还没睁开眼,却察觉到腿边一股剧痛。 这股疼痛,直比刚才那几人的合力出手,还要痛上许多。 杜倦飞忙睁开眼帘,正看见一两排刀子一般的尖牙,在血水中,啃食着自己的两腿。 鲨鱼! 杜倦飞见自己刚被睚眦系统救醒,左腿便自膝盖以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即心中一恼,忙一爪抓了过去。 那鲨鱼哪能想到,这被自己咬死的血肉,还能再活过来? 杜倦飞这一爪,直深深没入那鲨鱼的眼中,又带出一团血水。 那鲨鱼吃痛,这才松开了杜倦飞的小腿,向着水下坠去。 杜倦飞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忙要转身游开,先逃离了这是非之地,在上去找那四个人。 可杜倦飞一转身子,便看见了黑暗的海水之中,数不清的尖牙。 鲨鱼,是群居动物。 第一百一十章 斗鲨 鲨群环测,只一眼,便吓得杜倦飞差点呛上一口。 可那些鲨鱼却毫无惊惧,看着杜倦飞,就像看着嘴边的血肉一般。 一瞬间,鲨群便动了起来。 万幸的是,鲨群不止冲杜倦飞而来,还撕咬向那头受伤的鲨鱼。 杜倦飞就算再自负,也不敢在海下斗鲨,当即便两手乱划,想要躲开鲨群。 正在此时,杜倦飞突然感到小腿一疼,紧接着,刚才落入鲨口的小腿便长了出来。 刚才那头受伤的鲨鱼,算是没躲过族群的第一次扑斗。 小腿复生本是好事,可杜倦飞心中没有留意,便被这带来的疼痛给呛了一大口水,整个人的身形陡然一乱。 下一刻,两排尖牙,便隐隐围上了杜倦飞。 电光火石之间,杜倦飞下意识地伸手一拍,一掌按在那头鲨鱼的牙上,身子随着反震的力道,堪堪躲开了这一口。 就是这一躲,杜倦飞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件事,杜倦飞曾经察觉到过。 自己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才只有三点敏捷,就已经比上辈子要快一些了。 后来,自己有了几十点敏捷,可速度也并未成倍的增长。 到了自己二百多点敏捷的时候,速度的提升,已明显是因为身子越来越轻松导致的。 再到自己的敏捷上了四百时,自己的速度想要跟着敏捷的点数走,便是全力奔跑也不能达成了。 只有全力使劲的情况下,顺着身体的轻松劲儿,才能一跃盈丈。 再到还位大典,自己对上琴剑姑娘的时候,很明显的,每一点敏捷的提升,自己使力之下的身子,便能更轻几分,可速度却没有硬生生地拔高。 只有自己顺着劲儿动了,自己的速度才能更快几分。 到自己对上闻宾山棒棒儿的那次顿悟,得来的敏捷值等于“轻”这个字的感触。 速度,只是思维惯性。 速度快,并不是敏捷值的设定,而是,敏捷值提升后的具象化提现。 敏捷,不是白驹过隙,一瞬千里。 而是,凭风借力,直入云霄。 借力。 借力! 杜倦飞眼前一亮,还没有动作之际,一头鲨鱼已猛地扑了过来。 可就是这一扑,如今的杜倦飞,突然感到像是有股力道,撞在了自己身上,但是自己却并未疼痛。 是鲨鱼扑来的力道! 杜倦飞的身形猛地一松,身子直随着那股鲨鱼带来的劲力游去。 轻松至极。 杜倦飞一点力气也没费,直到那头鲨鱼停下了冲势,身形才在海水中停了下来。 九百多点敏捷带来的效用,已然堪称神迹。 杜倦飞的这一次福至心灵,却不像闻宾山那次顿悟一般,需要达到那种玄之又玄的境地。 也不像对上食铁兽那次,身子的“轻”和“重”需要费心。 这一次,杜倦飞只是普通的放松,身子的行动便已堪称诡异。 杜倦飞在海面上飘着,唯一的劲力,只用来憋住这口气,便又遇上了一头鲨鱼。 鲨鱼未至,杜倦飞已又动了起来。 正在这时,又一头鲨鱼从侧面撞来。 杜倦飞连注意都没注意到,身子便先动了起来。 稳稳地躲过了两头鲨鱼的扑杀。 两头鲨鱼的全力扑杀,杜倦飞竟连憋得气都没散出一丝,便躲得完美至极。 睚眦系统的过人之处,终于溢于言表的显露了出来。 正在这时,一头鲨鱼突然从杜倦飞的前方扑来,两股劲力,直将杜倦飞夹在了中间。 杜倦飞终于不能随着劲力滑动了。 杜倦飞正享受着身体的畅快,突然身形一停,顿时便又慌了起来。 这一慌,杜倦飞下意识地用了些许力道,整个人直向下落去,却正躲开那鲨鱼的夹击。 杜倦飞心中一喜,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念头,身形忙又一松。 正在这时,一头鲨鱼在杜倦飞的身下游过,虽然不是冲杜倦飞而来,可杜倦飞,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劲力。 鲨鱼游过,挤出海水,这海水顶在杜倦飞的脚下,竟被他感觉到了一股力道。 一股,足以借力的力道! 杜倦飞身形不动,只脚尖在那头鲨鱼的背上一踩,也没用多少力道,便顺着海水的挤势,整个人像是离弦之箭一般,直向上窜去。 正该如此! 杜倦飞终于明悟了,敏捷值到底该怎么用,当下便使着劲力,竟向着鲨群而去。 一头鲨鱼见状,忙冲着杜倦飞扑来。 一股劲风,正送着杜倦飞向后滑去,撞向另一头鲨鱼。 那头鲨鱼背对着杜倦飞,好像还没察觉到,杜倦飞却微笑着,一爪递了过去。 杜倦飞的身形游动,不需要丝毫劲力,这全身的力道,便随着身体的冲势,全压在了这一爪上。 这一爪,直顺着那头鲨鱼的背部按了下去。 坚韧的鲨鱼皮,在杜倦飞的爪前,直像是烂布一般。 杜倦飞一招得手,心头更是畅快,忙一使力,将身子下坠几分,又等上了另一头鲨鱼的冲撞。 这头鲨鱼的“借力”,将杜倦飞送入了鲨鱼群的中心位置。 四面八方全是鲨鱼,杜倦飞只放松身子,便来回得动了起来,在时不时的使上一丝劲力,便躲过了所有鲨鱼的冲撞。 游刃有余! 自己的安全,能这般轻松的护住,杜倦飞的心思,便又开始转了起来。 眼见这自己背送到一头鲨鱼的背后,这一次,杜倦飞猛地两脚一蹬,竟真蹬着那细微至极,只能被自己察觉到的劲力,整个人直向前冲去。 这才是真正的“凌空借力”! 杜倦飞猛地向前一扑,两旁两头鲨鱼也同时扑了过来,却正落入杜倦飞的谋划之中。 杜倦飞感受着两边的劲力,忙放松下来。 却不是放松全身,而是,只将这两条胳膊放松了下来。 下一刻,这两条胳臂,便带着残影扣在了那头鲨鱼的身上。 杜倦飞的手指,就像是鲨鱼的两排尖牙。 杜倦飞两臂一合,就像是鲨鱼的撕咬。 “咔”! 杜倦飞的两爪透过那头鲨鱼的身体,触及到了彼此。 若不是杜倦飞此时身在海中,不能张嘴,否则,还真得喊出一嗓子来。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这就是第三式!”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爪杀狮 杜倦飞不知,刚才那四人追入海中,正要趁着杜倦飞重伤之际,俘虏了他,看他还怎么使出那“死而复生”的闭气功夫。 谁知几人刚一入水,便看见了闻着血味儿而来的鲨鱼群。 那几人水下工夫本就不算高超,更不敢在海里和鲨鱼过招,这边想着杜倦飞肯定要葬身鲨吻,便舍过了他,在海面上等着血水浮起,再行离去。 这会儿,血水蒸腾而起,那四人见状,便要渡着横木离开。 可就在此时,海面突然炸开,一个人影像是飞箭一般,急速飞了起来。 那四人一愣,还没看清这身影是谁,便先看到了四根横木的周边,满是鲨鱼的背脊。 那四人没看到,这炸水而出的身影,乃是他们以为必死的,杜倦飞! 杜倦飞凌空而起,趁那四人没反应过来之际,猛地身子一沉,便落在了一根横木之上。 紧接着,便是一爪掏心。 杜狮荟最该死,可他离得稍远。 那鬼脸汉子倒是近,可他的硬气功太过威武,自己之前出爪,难以伤到他,这会儿虽然自己又有进益,可还是不好去试。 威胁最大的,是付龙子,可他的飞刀出手甚快,有可能,在自己杀他的时候,被他还上一刀。 那就,先把睚眦系统的惩罚解了,再好好和他们斗上一爪吧! 杜倦飞算计得当,这一爪,便生生抓出的邢君威的心脏,紧接着,便把这颗心脏,连同邢君威的身体,一齐丢下了水。 杜倦飞算计得没错,付龙子的飞刀出手,果然很快。 邢君威刚刚入水,海里的鲨鱼还没闻见血味儿的时候,一柄飞刀便已来到杜倦飞的背后。 可杜倦飞也不回头,只轻咦了一声,整个人便向前窜去。 这轻身功夫的俊朗,看着实在轻松潇洒,显然不同凡响。 杜倦飞却心中一喜,这在海水之下,自己借力而动毫不费力,一来到海上,也只需要一点点劲力,去随着感受到的力道而动,便能和在海中有一样的用法。 也不怎么费力。 杜倦飞窜到海面之上,只在水面轻轻一点,便又窜了回来。 这和那鬼脸汉子的踩水,却不尽相同。 那鬼脸汉子踩过水,鞋面可是湿了。 而杜倦飞踩水,只是借用了海水流动所带来的劲力,看似踩水,实则,脚底连一丝水都没碰到。 这种细微的差别无人看得出来,可其中深意,却已是天壤之别。 杜倦飞像是一支穿云利箭一般,转瞬之间,便飞向付龙子而去。 付龙子也不躲闪,只两手带出残影,数把飞刀便一齐飞出,罩尽了杜倦飞的身形。 杜倦飞人在半空,本是无处借力,可他只身子一扭,紧接着,便生生拔到了所有飞刀的上空。 借力。 借的,不是飞刀窜来的劲力,而是,飞刀挤开空气的劲力。 杜倦飞借着这种力道,直飞到所有飞刀的上空,劲力却丝毫未损,还是向着付龙子飞速窜来。 正在此时,那鬼脸汉子终于回过神来,一脚将身下的横木踩入水中,整个人像是杜倦飞上辈子见过的炮弹一般,直撞向杜倦飞而来。 杜倦飞虽然敏捷值高,身形诡异,可也不能无视那鬼脸汉子的一撞,只得放松了身体,趁着那鬼脸汉子的撞势,飞到了一边。 那鬼脸汉子撞不到人,也没办法在半空中借力,只得向前扑去,收势不得,直落入水中。 杜倦飞却稳稳地在水面上一踩,又窜了回来,又冲着付龙子而去。 那鬼脸汉子想要追来,可鲨群却围了上去。 这一次,是杜狮荟前来搭救。 杜狮荟的威力,在杜倦飞的眼里,远逊那鬼脸汉子。 这次杜倦飞也并不放松身体,而是冲着杜狮荟,先挥起了胳臂。 杜狮荟也不躲闪,铁手套闪着寒光,硬回了一爪。 是比杜倦飞使得,要精妙许多的《荡寇爪》。 还位大典时,杜倦飞若是碰上荡寇爪,也非得以荡寇爪还招才行。 可如今的杜倦飞,遇上这精妙绝伦的荡寇爪,只回以一个身形猛地拔高。 紧接着,就是一招抓头而去的爪功。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如荡寇爪,非荡寇爪。 如悲鸣手法,非悲鸣手法。 如豹,非豹! 这一爪,杜倦飞领悟得早,杜狮荟也好像设计过如何对招。 杜倦飞还没抓到杜狮荟的头顶,杜狮荟另一只手上的铁手套,便已迎了上来。 杜狮荟的速度不及杜倦飞,可爪上的力道,可不是杜倦飞凭借出手速度,就能与之争锋的。 杜倦飞忙放松身体,随着这一爪带来的劲力向后仰去,直一掌按在了横木的端头。 紧接着,杜倦飞单臂撑地,身子陡然一轻,又向前翻了个筋斗,直落向海面。 眼看杜倦飞便要落水之际,他却两脚在海面上一蹬,整个人快如飞矢一般,又一爪冲了回来。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二式。 如虎! 这一招,杜狮荟只见过一次,忙横臂当胸,硬挡下了这一爪,可胳臂却被这一爪撞得,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一口鲜血,直喷了杜倦飞一脸。 正在这时,那付龙子终于得了机会,飞刀已然出手。 付龙子投鼠忌器,这次的飞刀并非直直窜来,而是划了了大圈,一左一右的,绕过了杜狮荟,来要夹击杜倦飞。 付龙子怎么也想不到,这两柄诡异的飞刀,却正配上了杜倦飞的下一招。 杜倦飞眼见那两柄飞刀窜来,忙展开两臂,虚落在了杜狮荟的身侧。 紧接着,两条胳膊勾成爪状,趁着那两柄飞刀带来的劲力,直按响了杜狮荟的两臂。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第三式。 如鲨! 这两爪,稳稳地按在了杜狮荟的两臂中间,直抓下两条小臂来。 杜狮荟突失两条小臂,当即便吃痛难忍,直向后趔趄几步,正跌入海水之中。 鲨群闻见血味儿,当即便扑了来。 杜倦飞眼见杜狮荟将要落入鲨鱼之口,直一解连日顾忌,当即便大笑了起来。 飞刀有至,杜倦飞连笑声也不停下,身子便迎向付龙子而去。 三招杀了杜狮荟,看来,是还没吓到这种小喽啰啊! 杜倦飞不知付龙子的真实身份,只将他当做小喽啰,这会儿全力窜去,其势直逼得人莫敢直视。 可就在这时,杜倦飞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毫无生气的女声。 “睚眦系统惩罚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到底是谁 睚眦系统,竟然还在惩罚! 杜倦飞直凌空急冲着,忽然听见了睚眦系统的声音,顿时便大惊失色。 付龙子本已有些心慌,可一眼瞅见杜倦飞的脸色之后,老江湖的经验当即便显现了出来。 只见他两臂一抖,十数把飞刀便齐刷刷地向着杜倦飞窜来。 正在杜倦飞心神大乱之际,生扎满了他周身大穴。 终究是这九百多点敏捷的身体,运使得还不够熟稔。 飞刀扎遍,又见飞刀。 杜倦飞的身子正往下坠落着,又几把飞刀横插了过来,直又助了一阵劲力,将杜倦飞生带入海水之中。 群鲨环游,但好像是还记得这位杀神,竟没有一个敢来尝尝血肉的。 杜狮荟几人却没注意到这些,只想着杜倦飞负伤落水,肯定要葬身鲨口。 三人将横木聚在一处,再望向血流翻涌的海水,这才松了口气。 杜狮荟望着鲨鱼群得背脊,也露出了一张笑脸。 “这次,看他还能不能活!” 付龙子微喘了口气,适时接上话来。 “这一次,他一定不能活。” 话音未落,海面又“砰”得一声炸开。 果然还是杜倦飞! 杜倦飞又是毫无伤势的样子,战意更比之前还要强盛几分。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的手段,当即便落在了付龙子的头顶。 付龙子以飞刀技闻名,可这近身功夫,竟也是不弱。 这会儿杜狮荟和那鬼脸汉子都没反应过来,只落在杜倦飞爪下的付龙子一人。 付龙子也不慌乱,只微微一侧身子,躲开了这当头一爪,紧接着,便是左腿高抬。 一记鞭腿,看似雄浑,可落在杜倦飞的身上时,却轻飘飘地,一触既收。 杜倦飞一愣,还以为付龙子只是虚有其表,当下也不去管,只又来了一招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的变招。 可这一爪还没挥过,杜倦飞的耳边,便又响起了睚眦系统的声音。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七。 力量:五。 耐力:三十一。 敏捷:九百八十一。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之前斗鲨之时才得回一点生命值,这会儿先是系统惩罚,又是莫名其妙的伤势修复,杜倦飞的生命值,离六十又远了一成。 杜倦飞心中疑惑,可手上却不停顿,这一爪硬生生的,直扣在了同样一脸惊疑的付龙子的左肩。 杜倦飞只是疑惑,付龙子的心中,却是惊怖不已。 刚才他这轻若无物的一腿,可不是什么花架子,而是一门阴狠的内功手段。 真气随着这一腿,逼入敌人体内,再悄无声息地扰乱敌人的经脉,继而令敌人死得不明不白。 可付龙子怎么也想不到,杜倦飞的体内,竟有睚眦系统的存在。 付龙子更想不到的是,自己的真气渡入敌人体内之后,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起作用,这本是为了杀敌于无形,可却挡不住睚眦系统的检测。 更没有睚眦系统修复的快。 付龙子左肩吃痛,忙又一拳还了过去,使得,还是刚才那种手法。 杜倦飞随意地挡下这一拳,又递回了一爪,直抓烂了付龙子的右肩。 二人的心中,又起了和刚才一样的情绪。 这付龙子若是使出稳扎稳打的普通手段,杜倦飞虽然敏捷值高,但想要伤到他,还是要费些工夫的。 可付龙子一是自负,二是敌我状态不明,这会儿连着两次失手,双臂便都伤到了。 这时候,付龙子才终于想到,要换个法子对敌。 但只剩两条腿还能动作的付龙子,哪还挡得住杜倦飞的抓杀? “噗”“噗”几声,杜倦飞直抓烂了付龙子的四肢关节,又一把扣住了付龙子的脖颈。 “千手观音”付龙子,今日算是废了。 那鬼脸汉子正冲撞而来,可杜倦飞只扣着付龙子的脖子,将他往前一递,鬼脸汉子投鼠忌器,当即便硬生生地刹住了车。 若不是杜狮荟接了一把,这鬼脸汉子,说不得,要和鲨鱼再斗上一场。 阳光射在海面上,波光闪耀,好不美妙。 杜倦飞单手扣着付龙子,也不再有动作,只望着杜狮荟,一脸阴沉的开了口。 “如何?” 如何? 本王初回人间,便是被你诓骗得,在黄金楼中沉沦。 还位大典,又是你使计暗害。 之后闻宾山上,有你的谋划。 瞎驴山上,更是你在作梗。 直到这代海寺,还有你的焚杀之仇。 可是。 今日。 本王就在这里,以一当四,马上就要全诛尔等。 计策? 阴谋? 本王只一力当之。 如何! 从闻宾山的自我感觉伊始,一桩桩一件件巧合直到如今,再有“睚眦系统”的“帮助”,此时的杜倦飞,真乃一个威武霸气,心有猛虎的王爷。 真正的王爷,就站在这里,握着敌人同伴的脖颈,叱问着敌人一句话。 “如何?”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杜狮荟像是能听懂话里的深意,脸色直来回变化,直变了好半晌,才终于叹了口气。 “好,是我低估你了。” 杜倦飞听见这句话,霸气陡然而生。 “本王也高估了你。” 谁知这句话一出口,杜狮荟竟又笑了起来。 “嘿嘿,不过,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到底是谁,在你最荣耀的那天。” 杜狮荟戳了戳自己的心口,脸色的笑容直猖狂了起来。 “一箭,射中了你的心头!” 果然不是邢君威! 杜倦飞心中一紧,握着付龙子的手背上,也绷起了青筋。 “是谁?” 杜狮荟狂笑着,伸手一指付龙子,还没开口,杜倦飞便一把松开了付龙子的脖颈。 紧接着,杜倦飞的右手直带出残影,一抓戳进了付龙子的胸膛。 一颗还在颤动着的心脏,就这么留在了杜倦飞的手掌心中,而心脏本来所在的那个人,却落入了鲨群之中。 一爪抓杀了付龙子,杜狮荟的笑容却更猖狂了几分,紧接着,又指了指一旁的鬼脸汉子。 杜倦飞一愣,忙随着杜狮荟的手指望去,却又看见他指了指他自己的胸口,之后才笑着开了口。 “就是我们,其中之一。” “那就都死吧!” 杜倦飞脚下的横木,突然沉入水中,而他,就要落在杜狮荟所在的横木之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代海寺七十二绝技 人还未落在杜狮荟的身旁,那鬼脸汉子便已撞了过来。 杜倦飞忙松懈了全身劲力,随着那鬼脸汉子带来的劲风向一旁躲开。 可就在这时,杜狮荟突然伸手一扬,直将一个暗褐色的布袋丢了起来。 那布袋随风而起,竟不知怎地,露出了点点火星,又散出了一股味道。 这味道,杜倦飞闻来,很是熟悉。 火药! 下一刻,海面炸裂,鲨鱼飞扬,长河倒卷,直入倾盆暴雨。 杜倦飞心中一凛,忙要蜷起身子,可还没来得及动作,便感到背后生出了一股劲力。 那股劲力,直裹挟着杜倦飞整个人,直往后飞去,他只来得及听见杜狮荟的笑声,便脱离了这片暴雨。 “丹水王爷,有胆,来边境线上走一遭!” 杜狮荟的声音已若不可闻,杜倦飞也落在了岸上。 可他却没有开口喝骂,更没有追赶杜狮荟的身影,而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望着,眼前的渡劫和尚。 望着,眼前这踩水而立,还随着海面飘摇摆动的,渡劫和尚。 渡劫和尚像是看得出来杜倦飞的疑惑,还回以一笑。 “王爷,颇有慧根,果然颇有慧根。” 杜倦飞连呼出好几口粗气,才从刚才的争斗心境中拔离出来,冲着渡劫和尚行了行礼。 “谢过大师搭救,大师这轻功好生神妙。” “谢过大师搭救”这句话,杜倦飞身怀睚眦系统,只是随意说来,其中的真意,倒没有多少,只不过是客套话。 “大师这轻功好生神妙”这几个字,却是杜倦飞心头所想,更忍不住要开口赞上一句的。 渡劫和尚也不见怪,只随意地迈开步子,走到了杜倦飞的身旁。 “辛捕头,向捕头,朱掌柜,还有王爷的那头神兽,都已无碍,这会儿已在代海寺中歇息。” 杜倦飞一愣,忙又谢上一句。 自己和那四人在海上斗了一夜,竟谁都没注意到,渡劫和尚竟带着他们几个回到了代海寺中。 这可不仅仅是轻功的神妙了。 渡劫和尚有这种本事,若是他想,只怕这睚眦系统,也不一定救得了自己。 杜倦飞越想越心惊,胸中那一股自负,终于消散了几分。 渡劫和尚还是一脸微笑,像是不知道自己的本领一般。 “贫僧见过了海王菩萨的显灵,本要闭关四十九日,以感悟菩萨神迹的,只不过,贫僧还未在寺中入定,便又接到了菩萨的指示。” 海王菩萨的指示? “也是关于我?” 渡劫和尚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再说句“颇有慧根”,可眼中的赞赏,还是清晰可见。 “这一次,还是三件事。” 这一次的杜倦飞,却比上次要礼貌得多了。 两手合十,杜倦飞第一次行了遍佛礼,给足了渡劫和尚面子。 “大师请讲。” 渡劫和尚嘴角的弧度勾得更深了。 “其一,贫僧刚才这轻身功夫,名叫‘凌波步法’,是九十二年之前,由海王菩萨所传,菩萨让贫僧,传予王爷。” 能踩水而行的轻功,若是配上九百多点敏捷,岂不是谁也伤不到了? 杜倦飞的眼眸中,直透出了精光。 “多谢大师,多谢菩萨。” 渡劫和尚的语气并未变化,又说出了第二件事。 “其二,菩萨指示,贫僧该将代海寺七十二门绝技,全传予王爷,待到王爷艺成,才有手段,行王爷所要做的事。” 修习七十二门绝技? 代海寺的神功,杜倦飞虽然没有见过,也没听说过,可只那一招大海伏魔圈的阵法,便足以令他心折了。 但是修习七十二门绝技,得要多久? “菩萨有意,晚辈自然遵从,只不过,晚辈还有俗事缠身,只怕,没有时间来练啊。” 渡劫和尚也不反驳,只笑着说道。 “无妨,王爷只要同意,时间,要不了多久的。”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杜倦飞哪还有不愿意的意思。 “谨遵菩萨指令。” 渡劫和尚的笑意更盛,更隐隐透出几分羡慕的意思。 “其三,菩萨说,待到边州大地干净的时候,菩萨会见王爷。” 菩萨,见自己? 杜倦飞一愣,直呆了半晌,才忍下心头的困惑。 这和尚的信仰,难不成,还是个真实存在的? 杜倦飞想了半天的海王菩萨,终于又记起渡劫和尚的前半句。 “待到边州大地干净的时候,这句是什么意思?” 听见这句话的渡劫和尚,突然两手合十,对着杜倦飞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佛礼。 “歹人不在,家户安稳,便是干净二字。贫僧先替边州子民,谢过王爷大恩。” 杜倦飞不敢受渡劫和尚这礼节,忙侧了侧身子。 “大师不必多礼,晚辈自有这种打算,只不过,若是晚辈力有不逮,这就要让大师失望了。” 杜倦飞本就要在边州除恶,不过,为的只是“睚眦系统”说的智力值,为了治好辛猿的丹田之伤。 等到智力值开启,治好了辛猿之后,这边州大地的恶人,谁爱除谁除去吧。 杜倦飞心中这样想着,也不敢真就答应了渡劫和尚,这才说了刚才那句话。 谁知道渡劫和尚像是不在意似的,行过了礼,便站直了身子。 “王爷若是不累,咱们现在,就开始修炼七十二绝技吧。” 杜倦飞听得一愣,这渡劫和尚的话题,转的可有点快了吧。 可想归想,杜倦飞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全凭大师做主。” 话音未落,渡劫和尚突然腾空而起,下一刻,光秃秃的脑袋,便落向了杜倦飞的头顶。 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头秀发先毫不疼痛地断裂开来,直散在了四面八方。 就在这时,两颗光头,便稳稳地粘在了一起。 杜倦飞还要问上一句,可还没开口,脑子里,便先闪过了一个人影。 这人影耍了一整套的剑法,杜倦飞只看了一遍,便牢牢得记了下来,还莫名其妙的,知晓了这种剑法的名字。 代海寺七十二绝技之一,《棠溪剑诀》! “无妨,王爷只要同意,时间,要不了多久的。” 渡劫和尚的这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杜倦飞心中一喜,忙静下心来,全神贯注地“看”着脑子里的人影,又耍起一路棍法来。 杜倦飞看不到的,自己的头顶之上,渡劫和尚的眉毛好像又白了一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浮烟山 “边州之地,最高的一座山,就是前头这个浮烟山了。” 辛猿正要继续说些关于浮烟山的话,可一看到杜倦飞的样子,便生忍了下来,只露出一张笑脸。 这小半个月过来,他可和之前,不能同日而语了啊。 自从那天晚上,渡劫和尚传过了七十二绝技之后,便缕着发白的胡须,将杜倦飞强送到了代海寺中的练武场内。 之后,便是十几天的试招喂招,更在几天前,自己一行人将要出发的时候,还让杜倦飞又过了一趟大海伏魔圈。 这一次,施展伏魔圈的僧兵们,只为喂招,杜倦飞呢,也只是试试手,可他能强闯出阵法来,倒也说得上水平了。 不光是辛猿几人,能肉眼可见的杜倦飞有了变化,就连杜倦飞体内的睚眦系统,都已经确定地报出了数据。 七十二绝技,并不只是招式功法,而是,施展起来,还会提升身体素质的技能。 杜倦飞正坐在食铁兽的背上,擦拭着身上的金甲时,朱肥油纵马上前几步,递来了一瓷瓶子蟒血。 “蝠王想好了没有,这代海寺的神功,到底哪一招适合我啊。” 杜倦飞笑眯眯地接过蟒血一饮而尽,又将瓷瓶子递了回去。 “急什么,本王在,也用不到你出手,你就好好伺候着,等本王闲暇了,肯定教你一招。” 这些天来,就这么一句话,便唬得朱肥油连日里为杜倦飞找血,这会儿又听见了这句话,朱肥油眼珠一转,便接过了话来。 “浮烟山上,可是有山匪的,要是真有一两个好手,蝠王双拳,怕是顾不上辛捕头吧。” 话音刚落,前方的山道上,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别过来了,浮烟山上有贼匪,专等着你们呢!” 杜倦飞此时身负绝技,敏捷值也到了九百点开外,正是想着逞逞威风的时候,一听见有人招呼,当即便冲朱肥油努了努嘴。 “去问问。” 朱肥油心念着代海寺绝技,当即便“唉”了一声,纵马向前奔去。 不一会儿,朱肥油便领着一樵夫打扮的人回来了。 “蝠王,找你的。” 找我? 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那樵夫已单膝跪倒,冲着杜倦飞行了个大礼。 “属下驻浮烟山领事苏华,见过千户大人!” 千户大人? 杜倦飞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想到,这千户大人四个字,是怎么来的。 郝染蓬的属下,可真是哪都安排了啊。 一想起“千户大人”的身份,杜倦飞便挺了挺腰板,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透出几分威严来。 “起来答话吧,这山上的贼匪,是什么来头?” 苏华刚站起身子,一听见杜倦飞的问询,忙又躬身说道。 “此事,还是咱们的机密。” 杜倦飞一听见机密,心中顿时便灵动了起来。 在瞎驴山上,是自己想的岔了,这一次,机密,总不能再不是宝贝了吧。 自己这王爷当的,到现在连个奇珍异宝都没见过,实在有些跌份儿。 杜倦飞想着,便安排朱肥油几人在此等候,自己两腿一夹,乘着食铁兽向山中走去。 两人刚走上山路,一拐弯,苏华便双膝跪了下去。 “属下无能,浮烟山上,本无强盗,只是属下监管不力,咱们派到此山中的兄弟,于三年多前,在山中落草为寇了。” 郝染蓬的属下,落草为寇了? 杜倦飞听得心中暗笑,说的话也不怎么当回事。 “没事,你头前带路,本千户去找他们聊一聊,看是让他们弃暗投明,还是为咱们清理门户吧。” 苏华却不起身,只闷着头说道。 “千户大人有令,属下自然万死不辞,只不过,他们抓了属下的家眷,若是属下再回山中露面,只怕……” 抓了他的家眷赶他走,他还在这等着,肯定是有宝贝! 一念及此,杜倦飞便露出一张笑脸。 “没事,你先走吧,本千户自己过去,也就是了。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苏华勾着头回道。 “为首的,是谢千户,他的本名和手段,属下不知,只知道督主称呼他为‘小谢’而已。 谢千户之后,还有一位副手和五大金刚,各个内力通玄……” 苏华数着浮烟山上的高手人物,杜倦飞却只想听听关于宝贝的事,听不了几句,便有些不耐烦了。 “行了,这些人的名号,本千户也不用知道多少,你就说,他们的营寨安在哪儿吧。” 苏华一听这话,顿时便又面露难色。 “千户大人不知,咱们这浮烟山方圆六百多里,属下自来到山上,便没能力踏足山中深处,他们的营寨所在,属下一概不知。” 藏得这么深,肯定有宝贝没错了! 苏华说得尴尬,杜倦飞却听得兴奋,忙又开口回道。 “无妨,本千户就算把浮烟山翻过来,也要找到他们。” 苏华一听这话,忙又说道。 “千户大人还是小心为上,他们不知得了什么人的蛊惑,这些天里,竟拿着一张千户大人的影像,在山里山外的巡查着,可能,要对暗害大人呐。” “他敢!” 杜倦飞一听见“有人蛊惑”这种事,用脚指甲盖也能想到,肯定又是杜狮荟。 又是杜狮荟,这种事,可真让杜倦飞气不打一处来。 苏华不知杜倦飞的心中所想,只看着这位千户大人的脸上显出怒容,再不敢在此多待。 “千户大人小心,若是无事,属下先行告退。” 杜倦飞摆了摆手,没好气地答道。 “行,你先出山吧,等这边干净了,你再回来做事。” 杜倦飞正气恼着,忽然看着苏华得了话之后,竟转身就奔,一溜烟就消失在了杂草丛中,连大路都不走了。 这一景象,突然令杜倦飞的心思提了起来。 郝染蓬的属下,能这么害怕,看来,山上的人物,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杜倦飞以一当四,斗过那一夜,这会儿又更有进益,自然不怕杜狮荟,或者杜狮荟招揽的匪盗。 可郝染蓬麾下的,敢反水的千户,可能,不是那么好对付啊。 更何况,自己这边,还有丹田受损的辛猿呢。 杜倦飞坐在食铁兽的背上,直想了好半晌,才终于又露出一张笑脸。 第一百一十五章 遇难 不如,先派朱肥油去探一探。 以他的手段,虽然比不过自己,但也足够独当一面了。 若是他能对上那谢千户不落下风,自己也就教他一个代海寺绝技,趁一趁自己。 若是他斗不过,那自己看清了敌我水平再出手,更好显出自己的手段啊。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回到了同伴的所在之处,一开口,先对着朱肥油说道。 “那个没能耐的,被吓跑了,朱兄,这浮烟山太大,要么,你先去探探吧。” 杜倦飞一句话出口,突然惊觉不妥,自己这样说来,朱肥油岂不是也有了顾忌? 果然,朱肥油听见这话,想也不想地便开口回道。 “蝠王取笑了,我哪有那本事?” 杜倦飞正不知该怎么回答,一直装聋作哑的向戎倒是开了口。 “蝠王是不是有心,想将代海寺八步赶蝉轻功传予朱掌柜呢?” 八步赶蝉? 杜倦飞一听见这四个字,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代海寺中的一门绝技。 八步赶蝉,是腿上功夫,既能临阵对敌,也能用来赶路修行,端得是一招妙诀。 杜倦飞这才开口说道。 “不错,只不过,这一招若要练出,非得是个腿硬的人,朱兄若是不多跑跑,可能,还练不了这一招。” 朱肥油一听是要传绝技,也不知哪来的劲头,竟翻身下马,应了一声便跑向山去。 雄赳赳气昂昂,肥硕的身形腾挪之间,好像还用上了《勾连步法》的姿势。 浮烟山既高又广,朱肥油直闷头跑了老半天,才终于瞅见人影。 还没等朱肥油去找人搭话,那一群人里,先递出了一声问询。 “什么人,敢私闯浮烟山!” 朱肥油也是个七窍玲珑的心思,一听见这声质问,当即便知晓不对,忙开口回了声“走路的”,便要转身离去。 可朱肥油刚转过身子,那群人便迅速围了过来。 “走路的,不知道浮烟山是禁地吗?” 朱肥油忙露出一张笑脸,作了个四方揖。 “不知道,不知道,我是外地来的,这就离开。” 朱肥油说着话,便要侧身离开,谁知那为首的一人,竟一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急,等我对一对。” 朱肥油还没问出“对什么”这句话,四个人已摊开了四张皮纸,扬在了为首那人的身前。 朱肥油看着这四张皮纸的背面,正从阳光的照射下,透出四个人像来。 为首的那人边看着画像,便指点着说道。 “女的这个,是辛猿捕头;老的那个,是向戎捕头;年轻的这个,是诡手蝠王;胖的这个,是五叶客栈朱掌柜。” 那人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朱肥油,突然反应过来。 “你是朱肥油?” 朱肥油正要打个哈哈,那人竟从腰间,一把掏出个弯钩子来。 “正好,爷爷这就拿你换赏了!” 朱肥油已近中年,眼前这人看着对多也就双十,谁知道一张嘴,竟是自称“爷爷”。 朱肥油再怎么不愿多事,可也是五叶客栈的掌柜,黑白通吃了不知多少年,这会儿听见一个娃娃如此无礼,当即便一掌拍了过去。 “小辈,你找死!” 那人也不慌乱,当下钩子一摆,便使出了大开大合的招式,一招更狠过一招。 朱肥油也不是善茬,虽说只擅轻功,但拳脚也有威力,这会儿心中气愤,出手更是不留余地。 二人对着彼此的要害大穴,直过了三五十招,却也不分胜负,只不过,朱肥油已隐隐占了上风。 终究是一个少年人物,另一个,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 朱肥油正以掌对钩,打得狂浪,那少年人却有些心慌,忙卖了个破绽,退开几步之后,便招呼起身边的人来。 一句呼喝,这二三十人便挥起了二三十杆兵刃,一齐招呼向朱肥油来。 若是最开始打的时候,朱肥油顾忌着这一圈人,一看见他们动手,肯定转身就走,勾连步法施展开来,定能全身而退。 可这会儿独斗一人,朱肥油想着君子之争,也没留意周围的人,谁知道他们竟突然围了上来,一时有些慌乱。 朱肥油这一慌,那弯钩子再回招的时候,便一下割破了他的手掌。 一招失手,朱肥油再没别的心思,忙要转身逃去,可刚转过身子,迈出第二步,脚下便一个趔趄。 不知何时,周围的几人,竟在地上勒了个一条绳子。 朱肥油一个趔趄,还没稳住身形,几人便一抖绳索,将那根绳子抖成一张大网,直罩尽了朱肥油的全身。 朱肥油还没站稳身子,便被网子勒了下来,整个人重心难稳,又趔趄了一步,便一头扑倒下去。 紧接着,那群人顿时便冲了过来,连点上朱肥油身上的要害大穴,又一个手刀砸在了朱肥油的后脖颈上。 朱肥油只来得及“呃”了一声,便眼前一昏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朱肥油终于醒了过来,还没睁眼,便感受到了自己被丢在地上的疼痛。 紧接着,便是一个只听声音,便能感觉到阴沉的话语。 “主公,五叶客栈朱肥油,在这儿了!” 朱肥油忙偷偷地抬起一点眼皮,亏得他眼睛本来就小,这会儿抬起眼皮,也没谁看得出来。 朱肥油循着声音望去,正看见一个骨瘦如柴,脸色更是惨白如鬼的小老头。 这小老头一看脸,便配上了刚才的声音,一看就阴郁无常,不像个好人。 朱肥油正暗自观察着那小老头,另一边,却有响起了一个浑厚些的男声。 “诡手蝠王能换钱,这胖子,要来有个屁用!” 朱肥油听得气愤,若不是身处险地,自己又被绑得结实,说不得这句话一落,便得悍然出手。 朱肥油正想着,一只镶着翠玉的黑靴子,便从自己的脑袋上跃了过去。 等到两只这种靴子都跃了过去,朱肥油才终于看见一个人的背影。 这背影,和刚才的话,倒真是不配。 一身白袍像是做的大了,耷拉在他那既矮又痩的身板上,就像是一件斗篷似的。 朱肥油正心中腹诽着,那人突然转过脸来,两只刀子一样的眼,正闪着精光,剜在了他的身上。 “朱掌柜既然醒了,就坐起来聊聊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人自有妙计 这是一个眉目俊朗,长相更是俊俏的年轻人,只看脸的话,谁也想不到,他的声音竟是那般浑厚。 朱肥油望着那人的脸,没来由的,突然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听见这声普通的问候,不知怎地,语气中竟隐隐有些怒气。 “名字,就不告诉你了,我姓谢,你可以叫我小谢,也可以叫我谢千户,只是,别叫寨主大王之类的就行。” 八面玲珑的朱肥油,这会儿却没听出小谢语气中的怒意,竟还眯了眯眼,像是要看得再仔细几分。 “小谢,你的模样,好俊俏了。” 朱肥油这话音好没落脚,一只手便扭着他的脑袋,将他转向了一张黑白相间的脸上。 朱肥油吃了一惊,忙要抬手出招,可身子被束缚着,只“哼哧”了一声,便又无可奈何地安静下来。 这一惊一静之间,朱肥油也看出来了,眼前这张吓人的脸,只是黑白色的油彩混杂而已。 那油彩脸的汉子拍了拍朱肥油,便站起身来,冲着小谢身旁的小老头笑道。 “玉痒道长,这大胖子在买主那儿,可不值钱啊。” 被称作玉痒道长的小老头也不见怪,只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杆浮尘,随意地在胳膊上一搭。 “不值钱的来了,值钱的,肯定也来了。” 那油彩脸正要回话,小谢便清了清嗓子,抢过了话头。 “崔俊,刘俊,你们俩带五十来号人,去巡巡山,也看一看,值钱的那位到底怎么样。” 玉痒道长说话,这油彩脸还乐呵呵的,小谢一开口,他当即就站直了身子。 “刘俊领命。” 朱肥油腹诽了一声“欺软怕硬”,便又听见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自己的背后开了口。 “崔俊领命。” 朱肥油一听见这个声音,顿时便有些惊慌。 这声音中气十足,明显能听出来,是个外功高手,可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不开口时,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无声无息的内功高手常见,外功高手,可一个都没见过啊。 朱肥油正慌乱着,那两人已领命而去,正待他想着,自己该要被审问的时候,小谢果然又开了口。 这一句,却不是对自己说的。 “贺船。” 只一句简简单单的名字,回答他的,是不知从哪响起的声音。 “贺船领命。” 声音幽远,像是就在背后,也像是在好远之外。 浮烟山的路,有些不好走啊。 朱肥油正暗自心惊着,小谢终于躬下了身子,对着他笑了起来。 小谢这一笑,朱肥油不知怎地,竟然像是忍不住一般,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小谢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都凉了半截。 “张家村的张昭,是我把兄的亲弟弟。” 一瞬之间,朱肥油的心思便转了起来,可还没想出一句好的回答时,小谢便一把拽上他的衣领,紧接着,便单臂提着这个大胖子,像是后面走去。 待到这里安静下来,玉痒道长才掐着指头算弄了起来。 “一个西域来的蛮夷,凭什么,就能值这么多钱呢?” 这个问题,玉痒道长想不明白,刘俊和崔俊两人,却好像看出了端倪。 山路上,杜倦飞久等朱肥油不回,一时间也失了耐性,便招呼起辛猿来。 “要不,咱们顺着路往前走走?” 辛猿想了想,却摆了摆手。 “再等等吧,我总感觉,朱掌柜可能是有危险,咱们别失了面。” 杜倦飞虽说两世为人,可还是第一次成为“武林高手”,哪会受得了心爱之人,在这担惊受怕的? “危险?你还是不清楚,我现在到了哪种境界啊。哈哈,你要是怕,我给你开路。” 杜倦飞一边说着,一边跃下食铁兽,又猛地加速冲撞,撞折了一棵细树。 紧接着,杜倦飞便以树当棍,施展起了代海寺七十二绝技中,声势最为浩大的《疯魔棒法》来。 这《疯魔棒法》,全是大开大合的招式,仗着“疯魔”二字,施展起来耀武扬威,四十六路棒法只使了三招,便已显得杜倦飞愈发的器宇轩昂。 杜倦飞这在心爱之人面前逞能的把式,落在山上藏着的刘俊二人眼里,却正巧唬了他们一跳。 “这是代海寺的高弟子。” 刘俊听见崔俊的话,也是深感认同,忙使着宽袖在脸上一挥,油彩脸只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好像真是,怪不得他值这么多。” 刘俊抹开了脸,又上前两步,像是要看得再仔细一点。 崔俊却原地不动,只做了个手势,招呼身后的同伴们后撤退去。 “看他的手段,我不一定能胜,咱们先退,让千户大人把他们仨也调来,咱们围而杀之,才是上策。” 刘俊却摇了摇头,指着杜倦飞的身影回道。 “诡手蝠王以轻功着称,又有五十六路《诡手快剑》闻名,这会儿看着,更是代海寺出身,你觉得,咱们五个加起来,是能胜过他,还是能再逼出点他的底细来?” 崔俊一听这话,沉吟一声,便开口道。 “也是,要不咱们回报千户,把五叶客栈那胖子放了,让他们过山?” 刘俊闻声嗤笑道。 “那大胖子,可能已经没了,你怎么放?” 崔俊一愣,忙开口问道。 “为什么?” 刘俊笑道。 “那胖子荤素不忌,咱家千户那去年死的把兄,有个弟弟,就落在那胖子的手里了。” 话说了一半,崔俊便已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那就召所有人来,咱们袭杀了他们!” 刘俊的脸上像是受不得山风一般,这会儿已显通红,忙将宽袖一挥,又一张油彩脸罩在了面上。 “咱们家,一共就才几百号人,要是这位的底细,是代海寺的一帮子秃驴,咱们拼得过吗?” 崔俊一听这话,狠狠地“呸”了一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你吊死在他面前,求个原谅?” 刘俊听着崔俊话里的恼怒,忙扭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借用玉痒道长的一句话,山人呐,自有妙计。” 崔俊拍开刘俊的手掌,正要开口时,刘俊却又转过身去,指着山路上的那一辆马车。 “四大护国神捕之一的这位巾帼,你猜有没有小女儿心思?”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救命啊 杜倦飞若是早知道有人埋伏自己,肯定要想一想,这在山路上叫“救命”的老汉,会不会是歹人。 可他也不是神机妙算,自然也想不到,这位摔断腿的农家老汉,竟然是个外家高手扮成的。 刚才,刘俊只使着袖袍挥了几挥,便将崔俊的身上画的鲜红一片,像是四处流血一般,又在他的衣服上划了几条口子。 扮过相的崔俊,加上自身的气质,倒真像个憨憨受伤的农家老汉了。 杜倦飞几人,也正巧听见了他的“救命”声。 一直不说话的向戎,刚听见这声“救命”,便勒停了驾车的马儿,小声说了一句。 “小心歹人。” 话音刚落,辛猿已挑开马车的门帘,看见了崔俊的扮相。 “不像是歹人,倒像是,被歹人伤到的农家汉。” 向戎和辛猿俩人,杜倦飞自然是和辛猿一个心思了。 “我看也是,正好喊来探探话儿。” 话音未落,杜倦飞已丢开手中的细树,冲着前方喊道。 “什么人在那,还能站起来吗?” 崔俊听见这声喊话,忙连滚带爬地钻了过来,也不开口,只在食铁兽的前方不住地磕起了头。 一脸颜面都不要,还真不像个外功高手。 杜倦飞看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辛猿已跳下马车走了过来,嗔怪了一句。 “食铁兽吓到人了。” 杜倦飞忙不好意思地扭过食铁兽的脑袋,驭着它后退两步,正留下辛猿搀扶着崔俊。 “起来吧,这里安全了。” 崔俊装作站不起身子的样子,还不住地喊着“疼”。 这声音,一点都不显得瓮声瓮气的,更听不出是个练外功的把式人。 辛猿这才注意到,崔俊的身上,还在往下流着鲜红色的“血水”。 “老先生,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崔俊一听这话,回答里更带起了哭腔。 “女侠,山上有恶徒啊!” 杜倦飞这会儿已走了回来,从辛猿的手上接过了崔俊。 “我看你打扮,是个种地的吧,不好好种庄稼,在这山上逛什么?” 崔俊却不看他,只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盯着辛猿。 “我是山下的庄稼汉,昨晚上,这山上有人请我们送菜,我就带着我儿子去了。 没想到,那家是一窝山匪,他们抢了我的菜,又杀了我儿子,还要杀我,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又摔断了腿,只好藏在这儿过了一夜。 直到刚才看见你们,我才敢扯着嗓子喊一句啊,若是你们也是山匪,老头子,老头子就任命了唉。” 杜倦飞笑道。 “行了,我不是山匪,你走吧,活命去吧。” 杜倦飞说得惬意,辛猿却拍了他一把,又对崔俊说道。 “你还能走吧,现在就下山去吧,我们为你报仇。” 崔俊忙趔趄过去,一把抓住辛猿的胳膊。 “我不走,你们要杀他们,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否则,我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这话一出,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辛猿先觉得有些不妥,忙扭过头去,看了向戎一眼。 都是有名的捕头,二人之间也算默契,向戎当即便下马走来,扶上了崔俊。 向戎好不容易才扶稳了崔俊,又对着辛猿轻轻摇摇头,辛猿这才放下心来。 刚才那一扶,向戎已将真气渡了过去,才崔俊的体内毫无阻滞地绕了一圈,已经确定,这不是一个练过内功的人了。 而崔俊身上的肌肉,因为他控制得稳,没用劲力,向戎也没感受到有什么惊人之处,只当做他种地时磨出的硬肉。 向戎暗测完之后,辛猿也就不再怀疑,忙冲着崔俊说道。 “那也好,我们定能护你周全,完了你的心意。” 崔俊又是一阵感恩戴德的抽泣。 杜倦飞听见辛猿如此说话,也是对崔俊放松了警惕。 “你还能走路吗?” 崔俊装模作样地站了几次,便摇摇头。 “战都站不稳,怎么走啊。” 杜倦飞一撇向戎,向戎知趣地后撤两步,任由杜倦飞借花献佛。 “会骑马吧,这匹马给你用。” 崔俊又摇了摇头。 “谢了这位大侠,只是,老头子腿上伤了,骑不上去啊。” 杜倦飞一皱眉,心底已有些厌烦他多事,辛猿却还是善良。 “我们有马车,老先生,你去马车上歇着吧。” 崔俊这算是找不到理由了,只得谢了两句,便被搀扶着往马车走去。 崔俊心中,正想着等会儿找什么理由,好从马车里出来,也是赶巧,马车的门帘刚刚拉开,一只猴子便叽叽喳喳地跳了出来。 甜甜在马车里待得无聊,本是要出来砸食铁兽的脑袋上坐会儿,谁知道正赶上了崔俊。 崔俊一见甜甜跳出来,半真半假地一吓,当即便向后仰去。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辛猿忙赶开了甜甜,可崔俊说什么也不愿上车了。 正当几人无可奈何的时候,向戎终于又开了口。 “要不,我背你吧。” 说到底,向戎还是有些不信崔俊,这会儿想着自己看着他,也让这一行人安全一些。 辛猿一听这话,忙冲着向戎一笑,眼底里也露出了几分感激。 可这表情落在杜倦飞的眼里,却变了味儿。 这向戎,年纪也不轻了,平常闷葫芦一个,这会儿还想着背人,肯定是有所图谋。 辛猿看他的眼神,怎么这么可爱。 不对! 向戎肯定是装成这样的,为的,就是讨辛猿欢心。 妈的,老黄瓜刷绿漆,你还想老牛吃嫩草? 你把张昭那小孩送给朱肥油的事,本王还记着呢,就算辛猿能被你骗到,本王可看得出来你的小算盘!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抢着拉过崔俊,又将他往自己背上一揽。 “我年轻,我来背吧!” 向戎一愣,忙要暗示杜倦飞几句,可崔俊却本就是为了杜倦飞,这会儿也顺从地往杜倦飞背上一拥。 “那就麻烦这位大侠了。” 向戎看见这场面,也不好再开口,只得狠狠作罢,却正叫杜倦飞看到了他的失望。 果然不怀好意!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背好崔俊,又冲着辛猿一笑。 “尊老爱幼,才是我辈中人。” 在杜倦飞的心目中,自己这一笑,可既善良又帅气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金猴奋起千钧棒 山路崎岖,本就难走,再背个人,倒真有些吃力。 杜倦飞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眼瞥见辛猿,却不好摆出疲惫的样子,只云淡风轻一般的笑着,还时不时地说一句“天真热”。 可再怎么挤出笑容,杜倦飞的速度,却实打实地慢了下来。 不说崔俊在他背上,还微微使着千斤坠的功夫,消耗着他的体力,只说杜倦飞背着一百来斤走山路,本就撑不了多久。 甜甜坐在食铁兽的背上,只像是观景一般的往前走,向戎也架着马车紧随其后,他们和杜倦飞的距离,这会儿已拉开了不下十丈。 正在杜倦飞耐不住疲累,想要喊人歇一歇的时候,突然,前方的山路上,直响起了一阵喊杀声。 杜倦飞闻声一惊,忙要甩开背上之人,可还没来得及提起一股子气,背上的崔俊便先使上了劲。 千斤坠的功夫,加上崔俊一身的外门横练,只一使劲,便勒紧了杜倦飞的脖颈。 杜倦飞站立不稳,趔趄了两步,便要当头仰倒。 崔俊却也反应及时,猛地双脚挨地,直勒着杜倦飞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就是这一提,杜倦飞终于看见,一帮子舞蹈弄棒的山匪,正围上了马车。 领头的,是一个满脸油彩的人。 正是刘俊。 刘俊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围而不杀,又突然一挥宽袖,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脸面露出,一对儿好似冒着绿光的眼,便离不开辛猿了。 杜倦飞一眼瞥见,心中顾及辛猿,终于也想出了对策,猛地两膝一躬,脚踩在崔俊扎着马步的腿上,终于借到了力,紧接着,便全力撑起崔俊的胳膊。 崔俊一时大意,竟真被杜倦飞睁开了胳膊,紧接着,便腰间一疼。 转瞬之间,杜倦飞已转过身来,一爪抓在了他的腰腹之上。 可崔俊也不是善于之辈,一招失手,也不慌张,猛地便收臂又出,直扣在了杜倦飞的脖颈之上。 杜倦飞眼见这只大手抓来,脑子里顿时便浮现出来,代海寺七十二绝技中,有不下十招可以破了他的攻势。 渡劫和尚的传功,还真是神妙。 杜倦飞心中按赞了一声,手上却也不停,猛地环扣住了崔俊的胳膊,紧接着,便要扭向他的关节。 可下一刻,崔俊不知怎么生出的气力,只两腿扎稳,身随腰动,臂随身动,一个拧身,便将杜倦飞砸在了地上。 这一砸,直将杜倦飞砸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崔俊一招得手,更不停留,猛地舍身一趴,一肘稳稳当当地按在了杜倦飞的额头之上。 鲜血飞溅。 不知怎地,杜倦飞被这一下砸得眼前发黑,可却昏不过去,还瞪着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辛猿的方向。 紧接着,又是一肘。 崔俊出肘不停,直砸得杜倦飞七窍流血,才终于缓了动作,又突然大喊了一声。 “刘俊!你行不行!” 这一声大喊,又喊出了杜倦飞的几分精神。 杜倦飞忙强睁开眼,正看着刘俊使着一对峨眉刺,占尽了上风地斗着向戎。 杜倦飞正看着,崔俊突然站起身来,猿臂一展,便把他甩向辛猿几人的方向。 紧接着,崔俊的身形,便从杜倦飞的头顶跃过,直冲着向戎撞了过去。 辛猿丹田受损,这会儿只得观战,向戎独斗刘俊,也已是捉襟见肘。 崔俊这会儿又突然跑去,二话不说,便躬身贴了上去,一把抱住向戎,紧接着,便跪地转了个身子,又向后一仰。 向戎站不稳当,直被崔俊转的眼前一花,紧接着,便一头砸在了地上。 杜倦飞看得心慌,却已然动弹不得,只能在心中默念着睚眦系统的显灵。 直到向戎又被崔俊摔了一记,更吃了刘俊的连环刺击之后,杜倦飞还没等到睚眦系统,却先眼前一黑,再不省人事。 好像看见了杜倦飞的昏死,食铁兽终于大吼一声,向着崔俊二人撞了过去。 崔俊也不慌乱,当即便舍开向戎,两腿一弯,便冲向了食铁兽。 “轰”得一声闷响。 冲势从未可挡的食铁兽,这一次竟然只撞腿了崔俊两步距离,在地上拉出了两道裂痕,便再难前行一寸。 崔俊却还有余力狂笑起来。 “好畜牲,来!” 食铁兽还没反应过来,崔俊便一脚前驱,直劈了个叉,两臂又在头顶甩了半圈,硬生生地,将食铁兽甩在了地上。 食铁兽吃痛,当即怒吼一声,也不爬起身来,便撕咬向崔俊。 崔俊忙侧了侧头,躲开食铁兽的一咬,紧接着便又压了上去。 刘俊也不来帮手,只看着崔俊笑道。 “你今天可算打痛快了。” 话没说完,刘俊突然听见脑后传来一阵风声,忙侧头一躲。 正躲过一根黑铁棒子。 棒子上,“代海寺制”四个大字,正显在他的脸边。 代海寺来人了! 刘俊心中一惊,忙要招呼几人撤退,可还没开口,便先看见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甜甜! 刘俊这才看见,握着这根棍子的,竟然是一只猴子。 这一下,他可来了气,右手峨眉刺突然一转,刺尖朝后,猛地便扎了过去。 就在这一刻,甜甜突然倒跃而起,像是施展着杜倦飞的独门绝技一般,黑棒只回而又收,戳向了刘俊的头顶。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的架势,竟被甜甜学了个七八分相似。 可学得再像,没有几百点敏捷打底,这一棒刘俊躲得,倒也不算狼狈。 刘俊只一窜身子,便躲开了这一棒,紧接着便去而复返,两刺直点向甜甜的左右脸面。 猴子像人,又不是人,这不是人的地方,最明显的,便是它的脚,和手差不了太多。 甜甜凌空一个劈叉,两脚生握在两杆峨眉刺上,紧接着,便是一棒猛砸。 刘俊没注意到猴子的不同之处,一时没反应得慢了,虽说还是躲开了这一棒,可头顶却被这一棒的棒风聒中,满头青丝当即炸开。 失了发冠,刘俊也恼怒起来,当即身形不停,两臂舞得虎虎生风。 两杆已诡谲着称的峨眉刺,这会儿竟使得猛如刀斧。 而甜甜,却仗着身形略小,在峨眉刺中躲闪得游刃有余。 终于,黑棒瞅见了峨眉刺的空隙,猛地戳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金刚怒目 猴子的脑力,终究是不如人。 黑棒一戳,却正中刘俊的算计。 刘俊见黑棒戳来,猛地两刺一架,拦得黑棒动弹不得,紧接着,便猛地一甩胳膊。 甜甜身小,劲力也不如刘俊,这会儿就算练得再厉害,也被刘俊拽的直飞向天去。 刘俊将甜甜甩上天空,两臂也不停歇,当即便是两刺连击,甜甜还没飞到至高处,便已被戳成了筛子一般。 这浑身带伤,衣衫自然也是拦尽,碎布受不了劲风的摧残,直散得漫天飘摇。 可衣衫一散,不知多少条小蛇,竟从碎布中全扑了过来。 刘俊倒真是手段高超,毫无准备的看见这漫天小蛇,峨眉刺竟霎时间便连戳而去。 甜甜的身形终于开始下坠之际,两杆峨眉刺上,已戳满了小蛇。 这会儿甜甜已奄奄一息,再无手段,刘俊这才狞笑一声,两杆峨眉刺突然戳去,正要一击结果了这恼人的猴子。 可半空中的甜甜,却使着最后一丝劲力,将黑棒硬在峨眉刺上戳了一记。 黑棒无力,戳不动峨眉刺,反震回来的劲力,只带着甜甜稍微移动了一丝。 可甜甜的脸上,突然像人一般,露出了一张欣慰的笑脸。 刘俊看得疑惑,脸上的狞笑也呆滞了下来,可手上功夫不停,这一戳,直将甜甜挂在了半空之中。 鲜血不停,继续下坠,正落在刘俊微张着的嘴里。 腥臭! 刘俊心中气恼,这猴血怎地如此恶臭,手上更是猛地一甩,将甜甜残破的身躯,和无数条小蛇,都甩在了地上。 辛猿看着甜甜破烂的样子,眼眶里顿时便盈出了泪水,可身形却稳稳地站着,不去扶起它的尸首。 刘俊气恼的“呸”了几口,将嘴里的猴血吐出,这才挤出一张笑脸,望向一旁的辛猿。 可笑脸只维持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刘俊还没开口,便先脸色一变,紧接着,便又“呸”了一口。 唾沫夹杂着血丝。 这一口好像不过瘾,刘俊又“呸”了一口。 唾液微少,血丝稍多。 这第二口,好像有点呛到,刘俊直“呸”得不停。 不知道第几口“呸”完,刘俊突然“嗯”了一声,强闭上嘴,可却没闭紧。 一口黑血,直从刘俊的嘴角渗了出来。 以毒蛇为食的甜甜,血里的毒素,直胜过世上所有毒药! 刘俊脸色已显得慌乱,嘴里的黑血也越来越多,忙丢下峨眉刺,伸手并指,在自己的身上穴道连点个不停。 辛猿这才在马鞍子上一拍,像是拍到了什么机关似的,马鞍子顿时便掉落下去。 正露出一柄刀来。 大阳朝捕快,制式的直刀! 辛猿握住直刀的刀柄,猛地一拉,便使着拖刀计,向着刘俊跑去。 可真气不在,辛猿跑的也不怎么快,直被舍了食铁兽的崔俊后发先至,两条粗张的胳膊,已堪堪横抱住她的身形。 正在此时,崔俊的眼前,突然显出一道金光。 崔俊忙抬了抬眼皮,正瞥见头顶金光传来的方向。 一个人。 诡手蝠王? 崔俊心中一惊,耳边这才响起喽啰们的惊呼声。 可已然来不及了。 杜倦飞已跃在崔俊的头顶,猛地一个拧身,便一爪扣了下去。 这一爪,出手极快,带来的劲力也是不弱,只一下,便将崔俊的脑袋,按在了地上。 崔俊的身子还没听滞,脸按在地上之后,又被身子盯着,直蹭出了一道血痕。 杜倦飞却不落下,只借着刚才那一按的劲力,又凌空而起,这次,飞得更高。 下一刻,杜倦飞便立手成掌,使着代海寺绝技中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硬生生地拍了下去。 瞬息之间,崔俊却已然转过身子,猛地挥出两掌,一下接住了杜倦飞的出招。 虽然震得胳膊发麻,可崔俊还是反手一扣,捉住了杜倦飞的手腕。 正在此时,辛猿终于跑到了刘俊的身前。 谁知道刘俊也是算计颇深,刚才呕血是真,身形趔趄却是假装的,这会儿见辛猿跑来,只提起真气,一掌拍飞了辛猿的直刀。 紧接着,刘俊两臂一环,直将辛猿抱在了怀里,继而身形一动,便要向后闪去。 向戎见状,忙扑了过来,可他的武功境界,和刘俊差了不知道多少。 刘俊刚才和他斗了几十回合,一是敌我程度不明,二是也有猫捉耗子的打算,这会儿不再玩闹,虽是身上中毒,可还是凌空一跃,稳稳地一脚踏在向戎的头顶。 下一刻,向戎直被踩倒在地,而刘俊却借着这一脚的劲力,裹挟着辛猿,直窜天而起。 杜倦飞被崔俊扣住手腕,又摔得眼冒金星,一看到辛猿被人掳走,更是心中惊慌,忙身子一躬,踩着崔俊的喉咙,将他蹬得松开两手,紧接着,便要追赶而去。 可刘俊几个腾跃,已带着辛猿都不见了踪迹。 杜倦飞看不见人影,正心慌着,背后的崔俊已爬将起来,一声大喝,四周的喽啰们便全冲了过来。 杜倦飞这才想起,背后还有这么个人,顿时便转过身来,一双眼瞪得阴沉无比。 “死,还是报出你们的营寨位置?” 崔俊本已要转过身去,可听见这话,却回望了杜倦飞一眼,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一咬牙,又欺身扑了过来。 杜倦飞更是不会后退,两脚一错,身子便向着崔俊扑去,半途中抓杀了两三个喽啰,便对上了崔俊。 刚抓出的鲜血,随着这一爪出手,直在半空中,划出了漂亮的红色半圆。 鲜血挥过,好巧不巧,正落在崔俊的眼上。 崔俊忙把眼一闭,再睁开之前,胸口便传来一股疼痛。 一爪,虽然没掏出心来,可还是在崔俊的胸膛之上,抓出五道深痕。 崔俊吃了痛,更是恼怒不已,猛地便两臂环抱,想要再摔杜倦飞一次。 可这一次,杜倦飞死而复生之后,精力还很饱满,只一错步,便躲开了这一抱。 紧接着,便是身形微晃之后的一次摆击。 就像是僧人朝拜佛像一般的动作,这一招,名唤“典礼朝佛”,是代海寺七十二绝技中,唯一有杀气的一门路数。 《金刚怒目》。 这一招,是代海寺武技中罕见的,只有姿势庄严,招法,却比邪魔外道还要狠辣。 金刚怒目,只杀不渡! 第一百二十章 阶下囚 金刚怒目一出,杜倦飞的手速好像更快了几分。 崔俊只躲过了最开始的一撞,之后的一整套招法,便受了个干干净净。 可杜倦飞虽说掌握了七十二绝技,又在代海寺里提升了属性,但这会儿对上外功横练的崔俊,占尽了上风,也只能打出皮外伤而已。 皮外伤对练家子来说,根本不算伤。 二人斗了没多长时间,四周的喽啰便试探性地拢了过来,几个胆大的一出手,便给了崔俊还招的机会。 正待杜倦飞腾出只手,拍开头顶的两把大刀时,崔俊猛地一膝盖顶了上去。 这一膝,稳稳当当地顶在杜倦飞的腰腹之间,将他顶的后撤几步,差点被小喽啰一刀剥开。 一击得手,崔俊毫不停留,猛地向前一冲,直拦腰抱中杜倦飞,紧接着,便是就地一摔。 杜倦飞忙又还出一爪,攻敌所必救。 崔俊这边斗得火热,刘俊却已裹挟着辛猿,回到了营寨之中。 刘俊刚一进门,便看见了玉痒道长,忙开口喊了一声。 “道长,看看这是谁!” 玉痒道长一搭眼,,忙快步走上前来,冲着辛猿一拱手。 “辛捕头驾到,我等未曾远迎,还望辛捕头恕罪。” 辛猿瞥了一眼,只回以一声冷哼。 刘俊见状,也不显尴尬,只又笑着问道。 “千户大人呢?” 玉痒道长一指身后。 “还在和朱掌柜聊笑。” “聊笑”二字咬着重音,明显是别有深意。 辛猿听见朱肥油的下落,忙开口喊道。 “他怎么样了!” 这一次,换刘俊冷哼了一声。 “辛捕头倒是重情重义,不过,捕头身为阶下囚徒,还管得了许多吗?” 辛猿这才闭上了嘴,一双眼像刀子似的,剜向了二人。 刘俊很是得意,语气也欢快了许多。 “道长,我捉了辛捕头,特来送予千户大人,做个压寨的。” 玉痒道长嗤笑道。 “咱这一帮子,除了你,还有谁好美色的?” 刘俊被道破了真意,笑得更是欢乐了。 可玉痒道长却话锋一转,拍了拍刘俊的肩膀。 “只不过,辛捕头现在,还不能动。” “为什么?” 玉痒道长看了看辛猿,嘴里却不解释,只问了刘俊一句。 “那诡手蝠王,你觉得怎么样?” 刘俊回忆起刚才杜倦飞的起死还生,沉吟了一句答道。 “西域功法,也是有过人之处,不过,不一定的胜过老崔,更别提你和千户大人了。” 玉痒道长却摇了摇头,虽是辛猿在场,却也毫无隐瞒。 “千户大人胜过常人,可我刚得到消息,那位诡手蝠王,也是个千户大人。” 刘俊闻声一愣,还没开口,玉痒道长像是知道他的疑惑似的,又跟上了一句。 “咱家的千户。” 咱家的千户,那自然是“督主”封的了。 刘俊闻声大惊失色。 “咱家的千户,可不是武功高强,就能当上的吧!” 玉痒道长点了点头。 “所以,你回来,崔俊一人在那儿,可能有危险。” 刘俊深呼吸了几口,忙又转过身去。 “我回去!” 玉痒道长却又拉了他一把。 “咱们跟他死斗,不止要防备着代海寺,如今还要防着督主派来的人,还是小心点。” 刘俊虽说见色起意,连崔俊都舍下了,可也是心中认为,那崔俊定能无碍,这会儿听见杜倦飞的千户身份,却怎么都放不下同伴了。 “小心?老崔就不管了?” 玉痒道长声音一沉。 “说什么胡话!我是说……” 玉痒道长边说着话,便伸手在自个儿脖颈上一划。 “死斗,要下死手!” 刘俊听见这话,脸上却变了颜色。 “怎么说?” 玉痒道长回头望了望自家营寨,语气也变得阴沉了许多。 “你喊着那师兄弟俩,四个一齐去,等会儿千户大人出来了,我陪着贺船也去!” 刘俊听得直愣了愣神,才回答道。 “需要吗?” 玉痒道长也不看他,只回了一句。 “你们分头去,挨个出来,不止要围杀,还要偷袭!” 玉痒道长说得阴狠,刘俊也听出了他的谨慎,忙应承一声,便返身而去。 待到刘俊走后,玉痒道长这才冲着辛猿一拱手。 “还请辛捕头移步,咱们后院歇息。” 辛猿丹田受损,这会儿肯定斗不过眼前之人,自然也没反抗,任由玉痒道长将自己带往监禁之地,心中只想着山路上的人。 杜倦飞,应该没事吧! 拖辛猿的福,杜倦飞这会儿不但没事,还在拼斗之中,将金刚怒目那一招的威势,揉进了自家的爪功之内。 渡劫和尚传了代海寺七十二绝技,杜倦飞使来像是侵淫此道良久的样子,可却也用不圆滑,待到崔俊和一帮子喽啰兵,打得自己微有气喘之时,杜倦飞终于又使出了自家磨练的功夫。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 一式出其不意,抓下了几把崔俊的头发。 二式紧跟其后,在崔俊的背上抓出了一道深痕。 第三式再使将出来,杜倦飞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七十二绝技,本不应使尽,将其按在自己的招法内,才最为妥帖! 杜倦飞在自己擅长的节奏内,终于想到了这些事,身形“轻”“重”之间,终于又占尽了上风。 若是杜倦飞和崔俊单打独斗,这会儿还不一定能成,只是身边的喽啰兵多,杜倦飞在睚眦系统的九百多点敏捷加持之下,借助众人动作之间的劲力,终于变成了水中的游鱼一般。 身形动得不止是快,自身的劲力用得还少了许多,杜倦飞终于有了喘息之机,脑子里也开始想起了如何去破了崔俊的防御。 此消彼长之下,崔俊终于真真正正的受了伤。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但崔俊也不是善于之人,虽然杜倦飞的动作诡异,自己又频繁受伤,但还是一直紧紧盯着杜倦飞的动作,直等着突然的一击,反转这场战斗。 二人又斗了一会儿,杜倦飞乱动着的身形,突然没来由得慢了一分。 一个时辰,该饮血了。 可就只慢这一分,落在崔俊的眼里,却极为漫长一般,真让他有机会躬身一窜,稳稳地抱中了杜倦飞!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亮 肌肉记忆提醒了时间,崔俊又突然还招得手,杜倦飞的心中终于狠厉了起来。 心中发狠,手上也不再顾忌,正在崔俊环抱着自己的同时,毫无防备地,全力按去了一爪。 崔俊也毫无防备,刚刚抱上杜倦飞,两臂便全力合拢,直要夹断了两臂之间的腰身一般。 二人都不是弱手,这会儿又都是舍命的出击,谁都不慢谁一分。 食铁兽见杜倦飞遭遇危险,终于撞开了一旁的喽啰兵,忙要窜将过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 手指插中头颅的闷响,和两臂夹断腰身的声音一齐响起。 二人动作之间带来的劲风还没落尽,这两人便同时摊倒在了地上,俱是毫无声息。 喽啰兵们等了一会儿,直到食铁兽顶着杜倦飞的身子,也顶不来回应之时,才终于发觉,这两人都已死了,当下便恐慌不已。 不多时,有个胆子大的,终于喊了一句。 “捉了那一个,抗回这头畜牲,为崔大人报仇。” 说出来的“报仇”半真半假,没说出的“免罪”是真,众人好像也都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忙又动了起来。 可这些,杜倦飞全不知晓。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五。 力量:十。 耐力:四十三。 敏捷:九百八十一。 智力:零。 剩余属性点:一。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听着睚眦系统的声音,悠悠醒来,身旁却只有十数具尸首,和浓郁的血腥味道。 杜倦飞还没喊上一声同伴的性命,便听着马车下,传来一阵微弱的招呼。 “王爷,你果然没死。” 杜倦飞听出是向戎的声音,忙起身跑去,正从马车之下,看见了一身鲜血,脸色惨白的向戎。 “你怎么样了,他们呢!” 向戎强挤出一张笑脸,又伸手一指。 杜倦飞忙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模样。 刘俊! 杜倦飞一惊,下意识地便一爪掏了过去,刘俊毫无动作,任由这一爪按在了自己的胸腔之内。 向戎这才喘平了气,开口解释道。 “刚才,他回来了,招呼人带走了那壮汉的尸首,要在这儿杀了我,再将你的尸体带回去。 我斗不过他,就差半招,就该死在他的手底下了,可他突然呕出一口黑血,紧接着,便先咽了气。” 甜甜的血中之毒,发作的慢,终究也是发作了。 杜倦飞在地上巡视了一圈,看见了甜甜破烂的尸首,也不开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向戎又喘了半天,继续说道。 “刚才听这人说,他们还有俩人,本要来围杀你的,现在那些人不知这里的情况,可能就要来了。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还是先躲起来,再行打算吧!” 谁知这句话说完,杜倦飞却猛地扶着他站了起来,将他扶坐在马车上后,又要转过身去。 “不走,在这等着,我要用他们的血,送甜甜最后一程。” 送甜甜最后一程,可能,也要送辛猿了。 杜倦飞心中发冷,不知是担忧辛猿的安危,还是恼怒这些人的所作所为。 向戎听着杜倦飞的语气,也不开口反驳,只喘了一会儿,便跟着杜倦飞的想法说道。 “敌我不明,我有个主意。” 杜倦飞本已走开两三步,这会儿听见了向戎的话,忙回过头来,正看见他伸手向着地上一指。 手指的前方,是刘俊的尸首。 “朱肥油的易容术,是我教的。” 浮烟山只有一条路,路旁的杂草中,这会儿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矮个子来。 这矮个子身子不高,穿着一身短打,可两只袖子却宽得直拖到地上。 这矮个子正慢悠悠地走着,突然眼前一亮,忙冲着前方摆了摆手。 “刘俊,我在这!” 正是被向戎化出了一脸油彩,又被他的秘法缩了骨,穿上刘俊衣衫的杜倦飞。 杜倦飞闻声一愣,正要先发制人,可一眼望见了那矮个子的笑容之后,忙又卸下了劲。 看来,自己现在叫刘俊啊。 杜倦飞干笑了笑,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也被向戎的秘药给药得尖锐了几分。 听着,倒真和刘俊有几分相像。 杜倦飞听过了自己的笑声,这才放下心来,眯着眼睛,在那矮个子的周围乱看着。 “太阳晒得眼花,谁在喊我呢?” 那矮个子也没什么脑子,竟真被杜倦飞套出了话。 “我啊,王亮!” 杜倦飞心中暗笑,忙三两步跑上前去,冲着王亮笑道。 “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王亮嗤笑道。 “你又在哪个娘们儿炕上睡迷糊了,不是你喊我来,捉什么诡手蝠王的吗?” 杜倦飞忙装作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哦对,真是睡迷糊了,连这事儿都忘了。嗨,那诡手蝠王被我打跑了,我正追着呢,你看见没有?” 王亮一听这话,便笑着摇了摇头。 “没,玉痒道长也真是胆小,你一人就解决了的事,非得喊着我和我师兄都来,真耽误我俩吃酒。” 杜倦飞打了个哈哈,便要揽着王亮向前走去。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要不咱们回营寨吧?” 王亮顺从地跟着杜倦飞回走两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崔俊呢?” 崔俊? 杜倦飞一愣,这才想到,刚才那个壮汉,应该叫做崔俊。 “崔俊好像伤了,我刚才看那诡手蝠王逃跑的时候,腰里就挟着一个大块头。” 王亮听见这话,竟突然恼怒了起来,猛地伸手一挥。 “他敢伤老崔!” 杜倦飞看着王亮这么大反应,还以为那崔俊是他们中武功最强之人,这会儿听见崔俊受伤,吓到了他,心思一转,便想着要再吓唬他两句。 可杜倦飞还没开口,眼便瞪得直要比嘴还大。 王亮这一挥手,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猛地鼓胀了起来,直涨成个大球一般。 袖袍涨成大球,王亮猛地一声大喝,下一刻,王亮身前的大树,突然被连根拔起。 好深的内力。 更让杜倦飞震惊的是,那棵大树拔起之后,竟直钻入了王亮的袖袍之内,紧接着,便是一阵摩擦声。 说时迟那时快,那就几个呼吸的时间,王亮便一挥袍袖,散了内力。 “走,捉了那个诡手蝠王,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大树瞬息之间,被磨成了无数巴掌大的小块儿,直顺着王亮的袖口,稀稀拉拉地掉到地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菩萨倒坐,袖里乾坤 杜倦飞一见王亮的手段,当即便有些心慌。 如此神功,怎么去打啊。 杜倦飞还没想明白,王亮已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什么呢,走啊。” 王亮拍的轻巧,可自身内力在,还是拍得杜倦飞肩膀生疼。 若是真的刘俊,自身也有内力,自然不会感到疼痛。 杜倦飞却不知晓这些,还以为刘俊在王亮的面前,本就是个任打任骂的性子,此时也不该反抗,只憨笑着说道。 “我在想,你的手段,我要是会了,那诡手蝠王肯定逃不脱。” 也是歪打正着,这话竟正对上了刘俊的心思。 “嘿,还惦记我这袖里乾坤的功夫呢?” 杜倦飞一听这话,哪有不顺着杆子往上爬的道理? “嘿嘿,还是你懂我,我对这袖里乾坤啊,可想得很哩。” 王亮也是大气,当即便开口道。 “行了行了,咱自家兄弟,你都教我你那变脸的功夫了,我肯定也不小气,这就如了你的愿。” 杜倦飞忙又拍了几句马屁,王亮也不隐瞒,当即便把这袖里乾坤的底细讲了出来。 这功夫看似玄妙,可在王亮的讲解之下,只几句话的功夫,便说得尽了,杜倦飞也听明白了七八分。 可美中不足的,杜倦飞身无内力,这会儿也只得纸上谈兵,一点都使不出来。 杜倦飞无奈,加上王亮催着去捉诡手蝠王,这会儿只能暗自记下,带着他漫步目的地走上了路。 “诡手蝠王”自然没地儿去找,杜倦飞的心里,只一直想着该如何练点内力出来。 走不多时,还真叫杜倦飞想出了个可能能成的念头。 代海寺七十二绝技中,有一招用内力扩展经脉,又锻造身体的路数,名唤《菩萨倒坐》,杜倦飞虽然用不到,可其中的真意已被渡劫和尚传得忘也忘不掉。 菩萨倒坐,真灵回头。 世间内功法门,均以身体素质反馈丹田,再由丹田凝气,汇成内力,用来施展手段。 可《菩萨倒坐》一门,却是以内功为养分,反馈身体,达到筋肉精炼的作用。 虽然自己没有内力,但若是这王亮能渡点内力过来,是不是也可以呢? 有了内力根本,自己就算留不住,也能用个一次两次了吧,等到体内的真气用尽,再找别人渡,也是可以的啊。 杜倦飞心心念念着袖里乾坤的功夫,这会儿又觉得王亮这人比较好骗,当即也不再谨慎。 说干就干。 杜倦飞正走着路,突然一个趔趄向前扑倒,直趴在地上颤抖了起来。 王亮一愣,忙扶起杜倦飞,语气中满是慌乱,显然是对刘俊很是关心。 “小俊儿,怎么了,没事吧?” 杜倦飞听着王亮的话,这才心中安定下来,忙装作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诡手蝠王好生厉害,我……我感受不到真气了,可能,可能我的丹田受损了。” 这话一出,也不需要杜倦飞再来暗示,王亮便自觉地将他扶坐起来,紧接着,自己也坐了下去。 “屏息静气,我来助你!” 杜倦飞还没来得及“嗯”一声,背心处便传来了一股温热。 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那股温热便在自己的体内绕了一圈,然后消失不见。 “果然丹田受损了,小俊儿,别分心,快使内功温养丹田!” 刘俊能温养丹田,杜倦飞可连丹田的确切位置都不知道。 杜倦飞忙应了一声,便感受到了背后又一股温热,忙按着《菩萨倒坐》的方法,有意识地引导起那股温热来。 那股温热一入身体,便是无根之源,杜倦飞第一次施展《菩萨倒坐》,便牵引着那股温热,揉进了自身的四肢百骸。 杜倦飞并无内功的基础,也不知道此时有多凶险。 这会儿王亮的内力毫无阻滞地透进来,只要微一用力,杜倦飞就非得经脉寸断而亡。 可是王亮,怎么会伤及刘俊呢? 王亮感受着自己的内力散在了“刘俊”的身体之内,可却从他的丹田处得不到回应,心中只以为这是他丹田受了伤,手上更不敢停,内力一股一股地,全渡了进来。 杜倦飞一门心思地使着菩萨倒坐的手段,心神也沉寂了下去,身体上也越来越温热。 不知过了多久,杜倦飞突然发觉,自己引导的那股温热,散不进自己的四肢百骸中了。 杜倦飞并无淬体的根基,这会儿锻了半晌,身体已然“吃”饱了。 可杜倦飞并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是王亮渡来的内力太少,便想着等内力凑得多点了,再行施展菩萨倒坐。 这会儿不再菩萨倒坐了,体内的真气却不能就这么放任,还得用法子牵引着。 杜倦飞牵引着的真气并未散到体内,王亮心中顾忌“刘俊”的受伤,也不敢再渡来一股。 二人便这些僵持了下去,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情况。 僵持了没多久,杜倦飞便有些无聊了。 刚才菩萨倒坐的时候没留意,这会儿缓下来,才发现王亮的真气渡来的真慢。 太耽误事了! 杜倦飞腹诽了一句,便只留了一点心思,牵引着体内的真气,脑子里又活泛了起来。 袖里乾坤啊,等到自己学会了,肯定如虎添翼,虽说内力可能留不住,但只要够一次的,就可以当做杀手锏了。 一次性的杀手锏,用完了,大不了以丹水王爷的身份,“买”人家点真气渡来填充,也就是了。 体内真气的牵引,全在乎一心,杜倦飞这会儿越想越兴奋,牵引着的真气,便随着心意动了起来。 袖里乾坤。 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体内的真气便聚成了袖里乾坤的手段一般,直顺着源头拢了股劲。 王亮正等着渡来一股内力,没留神,掌心竟自然而然地渡去了真气。 杜倦飞等到了第二股真气,可却怎么也发觉不了了。 那股真气刚渡进来,便被袖里乾坤吸引着,两股真气合一,更添了袖里乾坤的劲力。 真气合一,王亮的手掌心中,便又是一股真气。 这一次,王亮终于察觉不妥,心中还以为杜倦飞是走火入魔,忙要安抚下他的心思。 可真气源源不绝地流动着,王亮哪有什么劲力,能开口说话啊。 王亮无奈,只得心中一横,一股磅礴的内力渡向前去,想要惊醒“刘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智力值异常 王亮从未试过,袖里乾坤可以在体内这般使用,这会儿自然也不会想到,自己磅礴的真气刚一渡去,便将杜倦飞体内那袖里乾坤的真气给又提升了几分。 若是有人能看到杜倦飞的体内经脉,肯定要讶异非常。 一股真气,聚成漩涡,吸力非同凡响。 王亮的这股内力刚渡过去,杜倦飞体内的袖里乾坤便充盈了起来。 真气反逼心思,竟硬生生地将杜倦飞逼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似连思想都停滞了一般。 而王亮也与此同时,掌心像是粘在了杜倦飞背上一样,怎么都拔不下来了。 不止如此,王亮的内力,还像是泄洪一般,直汹涌澎湃地冲向前去。 一瞬之间,二人像是静止了一般,只有山风吹过,才能令他们的衣衫和头发动上一动。 也只有衣衫和头发。 而二人的体内,真气像是架通了一条桥梁,尽皆忙不迭地从王亮的体内,窜向杜倦飞的体内。 “智力值开启失败……” 睚眦系统的声音突然在杜倦飞的耳边响起,可他却一点都听不见,甚至连念头都动弹不得。 “智力值开启失败……” 已是武林中人,最为凶险的走火入魔。 “智力值开启失败……” 若是此时,杜倦飞有一个错乱,体力的真气便会爆炸,不止炸断他的全身经脉,还要殃及背后的王亮。 “智力值开启失败……” 但王亮难以动弹,甚至难以抗拒真气的流逝,而杜倦飞,却没有半点心思。 终于,杜倦飞体内的真气,只欲凝成实体一般,袖里乾坤的“漩涡”,甚至透出了他的奇经八脉,要往全身毛孔中钻去。 “智力值开启失败……” “睚眦系统检测未知来源,智力值,强行开启。” “智力值开启成功!” 终于,杜倦飞恢复清明,突然感到身体燥热无比,只忍耐了半个呼吸的时间,便一把撕开了身上的衣衫。 正在此时,杜倦飞终于听到了耳朵边,传来的睚眦系统的声音。 “智力检测异常。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六。 力量:十。 耐力:四十三。 敏捷:九百八十一。 异常智力:一。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听得一愣,这“异常智力”,是个什么东西? 杜倦飞一边想着,一边站立起来,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闷响。 杜倦飞忙扭头看去,王亮还是一般的黝黑。 只是他的身形,全瘦如骷髅,整个人看着,好像还没他的袖袍大。 杜倦飞一愣,忙要伸手试探下王亮,可这一有动作,却停滞了下来。 肚子好热。 不,准确的说,不是肚子。 是肚脐之下,大约三指的位置。 杜倦飞想了半晌,终于眼前一亮。 辛猿曾指过,这个位置,好像正是丹田的所在! 那丹田的温热,是不是在说,自己有了内力了? 丹田处的异常,加上睚眦系统说的“异常”,杜倦飞忙一伸手,按着袖里乾坤的手段,虚空安向了瘦如骷髅的王亮。 “嗤啦”一声,像是掌心生成了一股气旋似的,王亮竟猛地旋转着飞扬而起,在半空中散成了几截,全向着杜倦飞的掌下飞来。 杜倦飞心中大喜,忙松卸了劲力,任由王亮的尸骨散落在地,只看着自己的两只手。 看,仔细看,认真看。 “哈哈哈哈!” 杜倦飞终于狂笑了起来。 有内力了,我有内力了! 杜倦飞曾跟着杜狮荟学过内功,也跟着辛猿学过,更在代海寺求问过渡劫和尚,却始终聚不起一口气来,只得狠狠作罢,也认下了自己练不了内功的事实。 谁知道这么突然的,自己竟然有了内力,看丹田处的燥热感,这内力,还不算很弱。 这一下,袖里乾坤,就可以不止当做杀手锏,而是一招可以随意施展的绝技了。 不,不止是袖里乾坤。 代海寺七十二绝技,有了内功的加持,肯定能发挥它们的本来境界。 甚至,自己的神勇无敌王道利爪,那三式,也都可以在内力的加持之下,变得更加神鬼莫测。 神鬼莫测,自己的身形速度,是不是也能再提升一大截! 杜倦飞越想越兴奋,当下便迈开两腿,内力汇聚脚下,两脚一磕,身子便猛地滑动数尺。 得自朱肥油的《勾连步法》,本就要内功加持。 杜倦飞身子不停,紧接着又向上一窜,直落在一棵大树的树梢之上。 以《勾连步法》的内力汇聚脚下的方法,也能助自己跃得更高。 杜倦飞在树梢上一踏,谁知却像是踩了个空似的,竟直楞楞地坠下树来。 有了内力,自己的身子,竟然不“轻”了。 杜倦飞一念及此,忙卸尽了全身内力,身子随着下坠的劲力,猛地一缓坠势,轻飘飘地欲要趴倒在地。 杜倦飞的心中兴奋,这会儿竟又想了一个法子,当下也不顾摔疼,猛地将内力汇在了脚上。 带着内力的双脚,用着九百多点敏捷带来的轻松之感,猛地一“踩”下坠的气力,杜倦飞整个人竟猛地向前一窜。 可行! 杜倦飞人立而起,忙又松懈了劲力,终于两脚踩地,站得稳了。 这一松一紧,提力卸力,杜倦飞从树上落下,竟像是落入水中一般,在半空中划了个半圈,又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若是有人看到,肯定要惊呼不已。 神迹,神迹。 杜倦飞被人当做过神,施展的动作招法,也有的被人当做神迹。 可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的“神迹”了。 杜倦飞也是兴奋不已,忙将内力运在手上,猛地向前一挥。 真气裹挟着擒龙丝,直楞楞地窜向一棵大树。 紧接着,杜倦飞将手一拽,整个人便凌空而起,身子轻重得当,直欲飞入云霄。 杜倦飞在空中狂笑了一声,身子越飞越高,终于和大雁挤在了一处。 杜倦飞随意地抓过一只大雁,正要先喝一口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竟掰着大雁的嘴,在自己的手上狠狠地磕了一下。 也没磕出伤来,可杜倦飞饮杀了这只大雁之后,睚眦系统还是提示着,多了一点属性点。 杜倦飞微微一笑。 “智力。” 可睚眦系统,却好似在杜倦飞的情绪上浇了一把水。 “属性点归属失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君子小人 异常,就是这样? 杜倦飞加不了智力值,这才想起,睚眦系统提示过的异常,可这会儿初得内力,倒也不怎么心塞,只随意地加了点生命之后,便不再想它。 这次加不了,下次碰见别人,再加不迟。 杜倦飞受过了袖里乾坤的好处,这会儿已开始想着,是不是要多吸点别人的内力了。 杜倦飞不知道,这袖里乾坤的法子,还是王亮从古籍中翻出来的,那本书里没记过这种只吸吮内力的用法,王亮自然也不知道,在多少年之前,有一个邪道巨擘,就是以“吸功”纵横江湖的。 而那位邪道高手,还是从西域而来,和真正的诡手蝠王,还有一段因果。 那位高手的死因,便是因为吸吮的内力过多,以致真气太过驳杂,最终爆体而亡。 不过这些王亮不知,杜倦飞自然也不知晓,只想着是自己的机缘巧合而已,也没去想如此行径的坏处。 杜倦飞想不多时,便要原路返回,和向戎汇在一处,再在浮烟山上寻找敌人的营寨。 这会儿内力在身,杜倦飞的奔跑速度也快了不少,不大会儿工夫,便遥遥望见了自己一行人的马车。 马车旁,一个身着天蓝色长衫的人,正用手指,在车架子上随意勾画着。 并不是向戎! 一阵风吹过,那人突然转过身来,伸出的手指头上,还带着刚从马车上勾出来的木屑。 木屑显现,直随着那人的转身之力,甩向狂奔而来的杜倦飞! 杜倦飞人在半空,竟猛地身子一顿,下一刻,便凌空虚按了一下。 手掌之下空无一物,可杜俊飞竟像是按到了实处一般,竟猛地扶摇而起,从那木屑的上空又窜了来。 按着木屑带来的劲力而动,如此“轻功”,实在诡异莫名。 可那蓝衣人并未显出惊疑,只在杜倦飞的身形又起之时,突然拔出一柄漆黑无光的软剑来。 这剑不知从哪抽出来的,只一抖,便甩出了几点黑水。 其中一滴,正滴在杜倦飞的额头之上,又猛地渗透进去,再不见踪迹。 杜倦飞也不去管,只猛地探出了爪来。 爪下的头颅,突然换成了剑尖。 好快的手速。 杜倦飞忙一按风力,在半空中一个后翻,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那蓝衣人也不追击,只甩着黑剑,笑眯眯地望着杜倦飞。 杜倦飞两脚落地的同时,刚才的破空声才终于响了起来。 “嗖。” 杜倦飞一下站定,这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上也挂着和那蓝衣人一般的随意样子。 杜倦飞并未开口,那蓝衣人却先忍不住了。 “诡手蝠王,你的剑呢?” 诡手蝠王,用一柄血蝠剑,擅使五十六路《诡手快剑》,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可此时的杜倦飞,脸色还满是油彩,又穿着刘俊的衣衫,怎么还能被看出身份呢? 杜倦飞微微皱眉,那蓝衣人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便笑着伸手一指。 “我这墨液剑上甩出的汁水,能消尽所有的易容伪装。” 杜倦飞听着这话,才终于注意到,自己的手摸在额头上,触感并非油彩。 露了相,杜倦飞却也不惊慌,只依旧挂着浅淡的笑容。 “剑在马车中,等着拿你的命。” 这句话说得轻松,可语气中的杀意,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那蓝衣人也不气恼,竟还倒持着黑剑,行了个板板正正的礼节。 “在下武鹏,见过千户大人。” 千户大人? 这是个郝染蓬的属下。 杜倦飞听见这话,紧接着,脸上的笑容便肉眼可见的轻松了几分。 “免礼,我还以为,你们浮烟山上的,都已经反了呢。” 武鹏行过了礼,却又挺直了黑剑。 “自然是反了,只不过,礼数还是要有的。” 杜倦飞闻声一愣,实在想不明白,这武鹏到底是敌是友。 武鹏却又接上了一句。 “我在这里独杀千户大人,也算是,全了我们的礼数吧,督主那边,想必也不会见怪。” 独杀? 你好大的胆子! 杜倦飞直听得眉头一皱,话里的语气也不再随意。 “就凭你?” 这句话的回应,只有一个“请”字。 杜倦飞却不动作,只眯了眯眼,打量起武鹏来。 身材不壮,个子不高,握剑的手也不稳。 要么是个真正的高人,要么,就是虚张声势! 杜倦飞想了想,便将手往身后一负。 “你是想斗本王的空手,还是斗本王的血蝠剑?” 武鹏倒真是有君子之风,听着这话,竟侧身走了几步,让出了马车前的一条路。 “千户大人请便。” 杜倦飞也不推诿,当即便背着手向马车走去,却又在一挑马车门帘的同时,猛地身形一动,一爪朝着武鹏的头颅而去。 以小人,斗君子! 一出手,便是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武鹏见状,猛地一挑黑剑,将剑尖抵向自己的头顶,欲要拦下这一剑。 杜倦飞见状,当即便一个筋斗翻向后去,毫不贪恋地变了一招。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二式。 其势如虎,直取武鹏后心。 武鹏也不回头,当即便反手握剑,向后一指,又将剑尖迎上了杜倦飞的掌心。 可这一次,杜倦飞却不愿再收招,只猛地提上一口气来。 袖里乾坤! 吸力一起,当即便要拉来武鹏的黑剑。 软剑直抖得“当啷”作响,武鹏的脸上,也终于变了颜色。 “王亮呢!” 杜倦飞狞笑一声,猛地一跃而去,看着武鹏被袖里乾坤的劲力拉来,自己便当头探出一爪。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这就让你见他!” 这两爪颠倒使用,果然奏效,一爪直抓下了武鹏的头顶发冠,若不是他躲闪得极,只这一下,便是胜负已分。 武鹏堪堪躲过这一爪,忙向前窜了几步,听着杜倦飞并未追来,才终于止住退势,猛地回过身来。 “你害了王亮?” 杜倦飞冷笑一声,做足了气势。 “你,马上就去陪他了!” 话音刚落,杜倦飞已猛地扑将而去。 可武鹏站在原地,却突然笑得阴毒了几分,再无半点君子之意。 “好,那你就为亮弟偿命吧! 你还不知么,你已被我投了毒,你还没发觉么?” 杜倦飞闻声皱起眉头,还未开口,武鹏又说道。 “你运使内力试一试,有没有百爪挠心之感,哈哈。” 第一百二十五章 火烧武鹏 杜倦飞听见这话,才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身上,突然特别的痒。。 “你运使内力试一试,有没有百爪挠心之感,哈哈。” 自己刚有内力,就中了这种伤? 杜倦飞痒得怒不可遏,忙将内力汇于脚底,猛地又添了几分速度。 这一冲,直比离弦利箭还要快上几分,武鹏虽然提前侧身退了开,可还是被杜倦飞一爪将上身衣衫撕裂开来。 腰间,还留下了四道血痕! 杜倦飞一爪得手,可自己却也不好受。 速度过快,这一撞不好停下,直一头砸在了前方的大树上,撞断了树干,才终于停了下来。 而杜倦飞满身的皮肤,都已被刚才的速度扰得,渗出了血来,整个人像是刚从红色的染缸中捞出来一般。 就像,之前和食铁兽相斗时那般。 杜倦飞虽然心头怒气更盛,可却不敢动了,只回过身来,冷冰冰地盯着武鹏。 之前和食铁兽斗时,可是触动了睚眦系统的保护模式,这会儿要再来一次,说不得,还真要在他手下吃了亏。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开口喊了一声。 “阁下出手下毒,倒是失了君子之风啊。” 武鹏却不在意似的,只拧声笑道。 “本来,你投诚我们,我还能给你解毒,可你害了王亮,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这话直说得杜倦飞再耐不住怒意,猛地向前一踏,武鹏见状,只摇了摇头,横剑当胸。 “不知死活的东西!” 话音未落,武鹏的脸色却陡然一变,忙连步向后退去。 可身后便是马车,若不左右辗转,哪有退路可言? 而不管向左还是向右,都已经来不及了。 武鹏无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黑剑之下,突然探来了一只拳头。 拳风狠力,姿势却庄严稳重。 金刚怒目! “代海寺!” 回应他的,只是一记又一记的金刚怒目。 杜倦飞以爪临敌,此时突然变招,果然奏效。 武鹏只将他当做诡手蝠王,心中认定,他的杀手锏肯定是五十六路《诡手快剑》,这会儿手无寸铁,又中了剧毒,肯定十成功力使不出五成。 谁知道,这以剑法闻名的诡手蝠王,不住爪功了得,身形迅疾,还能使出代海寺的绝技招法! 武鹏一招失手,只被杜倦飞一记又一记的招式逼得,毫无应对之力。 直到七八招过,杜倦飞体内的毒终于又发作了一次,只发作得他身子一痒,手下的招式终于乱了一乱。 就这一乱,武鹏终于提上一口气来,猛地身形一震,内力汹涌而现,只要震断杜倦飞的手腕。 谁知就在这时,杜倦飞却先返身退了一步,待到武鹏这一震之力刚刚消散的时候,又猛地窜了出来。 轻。 以金刚怒目之势,待出一招向头抓去的利爪。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重。 “噗嗤”! 武鹏强使内力挡了一挡,将杜倦飞的这一爪带得偏了几分,可自己的肩上,还是炸出了一团血来。 杜倦飞生怕再来保护模式,这会儿速度也不敢提得尽力,却和武鹏斗得焦灼了起来,正在此时,杜倦飞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睚眦系统的开口声。 在这声音将响未响之际,杜倦飞终于得了机会,猛地便贴身扑了上去。 右手之间,更扬出了擒龙丝。 杜倦飞本就算计着,在睚眦系统治疗的同时,再以损伤身体为代价,直接取了武鹏的性命。 只有这样,自己才没有一次死亡的“真空期”,不会被武鹏算计到自己的“尸首”。 武鹏受伤刚退,猛地便一挺胸膛,紧接着,便大叫了一声。 “无耻!” 擒龙丝,已稳稳地穿透了他的肩胛! 武鹏虽然看不到擒龙丝,可也能感受到自己肩上的新伤,肯定是一条细微的丝线器具,忙伸手向前一搭,终于触碰到了擒龙丝的所在。 这一触碰到,武鹏当即便要吞吐内力,抓断了这条丝线。 可杜倦飞早有打算,擒龙丝刚中,便一手握在了丝线的一端。 下一刻,手掌心中腾起内力,又以九百多点敏捷打底,直楞楞地向前一搓。 这一搓,直搓得杜倦飞的掌心血肉模糊,可擒龙丝上,便腾起了一团,向着武鹏而去的火苗。 火苗的目的地,正是武鹏的肩膀之内! 这一招,摩擦起火,还是杜倦飞在海外荒岛上时,想出的主意,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内力,这想法才变不成现实。 这会儿杜倦飞突然使出,作用直和自己的想法一般无二,当下也是自豪无比。 只不过,这一搓,自己的手实在是疼得受不了,虽说正赶上睚眦系统的修复伤势,只疼了一瞬,伤势便已痊愈。 可杜倦飞的手上,还是在回忆着刚才的痛感。 这一招虽好,现在看来,还是不要用最好。 杜倦飞正想着,火苗已势如破竹地,将武鹏的肩膀连至胸口衣衫,都烧得焦黑一片。 直到烤肉味儿散了出来,武鹏才终于返身滑退几步,一剑旋向了胸口的丝线。 杜倦飞见状,生怕擒龙丝被毁,忙勾手一拽,将擒龙丝收了回来。 武鹏一剑落空,却毫无停滞地,猛地丢下软剑,一手抓向离去的火苗。 火苗被一抓扑灭,擒龙丝的一端,也落在了武鹏的手中。 杜倦飞一愣,忙要用劲收回擒龙丝,可武鹏的劲力,已势不可挡地传了过来。 杜倦飞的劲力,终究是不如武鹏,这会儿虽然招式繁多,敏捷又快,可在武鹏的一拉之下,连抵抗都抵抗不了一息。 杜倦飞人在半空中,心思转了几转,终于想到对策,忙一掌按了出去,掌心出,袖里乾坤的功夫欲要结成漩涡。 谁知这一掌的前方,武鹏也同时伸出了一掌,掌下,更是汹涌澎湃的内力! 武鹏心中想着,诡手蝠王内力不如自己,又已然中毒,这会儿更满身是血,自己只需要和他对上内力,定然能取胜。 速度快,招式多,又能怎样? 自己只需要,一力降十会! 谁知道,杜倦飞的毒素已解,身上的血,也只是残留的血水而已,手中的内力,还是袖里乾坤。 两人各有心思,双掌触碰,却是粘连成一!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千手海王 内力的对抗,竟是如此的神迹。 杜倦飞刚看着武鹏的肉掌贴在自己的掌心,下一刻,眼前便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与之对应的,杜倦飞虽然没勾头看看自己,可还是觉得,自己也成了一片湖泊。 自己和武鹏的斗争,便借由此,成了两片海域的互相侵略。 杜倦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动的,自己这片海域,便不住地向前扑着。 而武鹏化身的那片海域,还要更加凶猛一些。 水势凶猛,直如落潮! 海域对撞了没几下,紧接着,杜倦飞便看见眼前的那片海,慢慢结出了冰渣子。 从第一粒冰渣子显现出来,也不过就几个呼吸的时间,一个九尺多高,浑身透着冰冷气息的冰人,便从那片海域中站了起来。 那冰人刚一成型,便一脚向前踏来,“唰”得一声,踩进了杜倦飞的这片海域之中。 杜倦飞看着那冰人的来袭,猛地起了个念头,所化的水域也随之向后一震。 可冰人脚前的那片海,却结成了冰,并未跟着杜倦飞的念头后撤。 杜倦飞也不在意,海域便突然起了波涛,下一刻,海水倒灌,直耸如云! 那冰人好似知晓眼前的变故,便一手抓了过来,正要将海水从中握断。 可已然来不及了。 杜倦飞所化的海水,已凝结成了一具盘膝而坐的人形,紧接着,这具海水所化的人,便隐隐显出了金木之色。 若是武鹏的眼界再宽广一些,定能认得出来,这具盘膝而坐的人形,很像是代海寺中,供奉着的那座佛像。 这一招拼斗内力时的技法,正是代海寺七十二绝技之一。 《千手海王功》。 海王,是海王菩萨,而千手,也只是字面意思。 一千只手! 水佛在冰人抓来的同时,猛地睁开了眼,下一刻,便伸手一掌,推向前去。 冰人忙两臂一合,架住了水佛的胳膊,可紧接着,水佛的肩膀处,竟突然又探出一只手来。 冰人一时不察,被这条突然显现的胳膊打得后退了半步。 半步之后,冰人的面前,漫天都是拳风掌影。 一千只手! 水佛的左手,还落在腿间,摆出了拈花的手势。 水佛的背后,数不胜数的胳臂,趁着这具佛像都像是朵花一般。 千手,海王! 数不胜数的胳臂,便是数不胜数的攻势,一拳拳,一掌掌,全打向冰人。 双拳难敌死手,冰人只有两条手臂,如何挡得下一千条手臂的强攻? 水佛盘膝而坐,冰人却不住地后退着,每退上几步,还要被打的冰渣子乱掉。 掉落下去的冰渣子,却并未变回海水,而是汇聚到水佛的身下,便便凝结成一具冰莲花。 莲台上坐,我自成佛。 杜倦飞越打越激烈,可心中却越来越平静,慢慢地,看着自己和武鹏的斗争,竟像是渡劫和尚的模样一般,毫不在意似的。 直到杜倦飞的心魂寂静无波之后,水佛的一千条手,竟不再拍打冰人,而是改拳为探,换掌为剥。 剥去冰人的外壳,虽然还是一样的将冰渣滓化成自己的莲台,可冰人的模样,却不显得痛楚了。 冰人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予取予求。 杜倦飞好像看不出胜负似的,也不在意。 本是最凶险的内力拼斗,这会儿竟诡异得平静了起来,就好像是两个人,在闲聊一般。 若是就此下去,待到冰人被剥干净之后,便是杜倦飞的取胜,和武鹏的力竭而倒,谁也不会伤及姓名。 而杜倦飞体内的内力,还会更添几倍,运使代海寺的七十二绝技之时,也会更加圆润。 只不过,一切的杀招,都会失了颜色。 正在一切按部就班地行动时,杜倦飞的心魂中,突然听见了“睚眦系统”的声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没来由地,杜倦飞竟重复了一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睚眦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杜倦飞又复述了一次。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睚眦系统”的声音又起。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杜倦飞念完了这一句,“睚眦系统”便不再说这种玄而又玄的话,而是透着一股子幽远的意味,像是贴在了杜倦飞的耳边似的。 “一切杀伐,都是应得。 狼杀羊果脯,羊杀草吃食,草杀大地求生,大地杀海水成型。 你不杀他,也要杀气,杀泥土,杀蚊虫。 既然如此,杀他又能如何?” 杜倦飞嘀咕了一句这段话,突然脑子里,又浮现出了“睚眦系统”的第一句话。 天地不仁,已万物为刍狗。 既然万物为刍狗,杀与不杀,又有什么不同呢? 杜倦飞心思一动,水佛的几条胳膊,便猛地捶在了冰人之上。 这几拳势大力沉,直锤出了一大块冰渣子。 只这一次攻势带来的冰渣子,便凝结成水佛身下的莲花上,一整瓣花瓣。 既然杀了,杀得快些,也是应该的吧。 早点结束,才能正经事。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杜倦飞一想到这里,背后的胳臂,好像同时增涨了几寸。 可就在此时,杜倦飞的左耳边,竟传来了一股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这声音陌生至极,却又隐隐有熟悉之感,虽然落在耳边,却像是从自己的脑子里窜出来的。 声音的语态,好像,和渡劫和尚差不了太多。 甚至说,比渡劫和尚,还要渡劫和尚。 “天地不仁,已万物为刍狗。” 和“睚眦系统”同样的一句话,却好像,有不一样的意思。 杜倦飞正斟酌着,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天地无心,万物自便。一切,暗合自然,又不合自然。 随风入夜,润物无声,此为天地。 除此之外,一切皆是刍狗。 不杀,是天地之理。 杀,非自然之道!” 杜倦飞不知道,随着耳边响起这句话,自己和武鹏拼斗着的内力心境中,自己所化的这具大佛,身上的颜色更重了几分。 此时的水佛,看不出丝毫水汽,只像是,一具镀金的木佛一般! 第一百二十七章 顶上化佛 水佛有了变化,“睚眦系统”竟像是个人一般,还轻咦了一声。 就这一声轻咦,杜倦飞左耳中的那股声音,便沉寂了下去,好像从未来过一般。 而“睚眦系统”的声音响在杜倦飞的右耳,却像是没听见刚才那股声音一般。 “杜倦飞,莫要想岔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水佛听着这话,本是剥着冰人的胳臂,便猛地推了一掌。 就在此时,杜倦飞的左耳中,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杜倦飞,顺从本心,天地自然。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水佛推过一掌,又该打为剥。 “睚眦系统”的声音显得更加幽远了。 杜倦飞左耳中的声音,也慢慢地更显庄严。 两种声音,念着同样的话,透出的意味,却截然相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杀。 不杀。 掌。 剥。 杜倦飞的思想越来越乱,耳边的两股声音,已慢慢合为一股,又变成了“嗡嗡”的响动。 只不过,杜倦飞还是能从这“嗡嗡”声中,听出两股意味。 水佛受杜倦飞的心念而动,这会儿心乱了,一千只手,便时掌时剥地乱晃了,终于在冰人的身旁停了下来。 冰人已被打得缩小的不少,这会儿终于有了喘息之机,忙回手一拳锤了出来。 这一拳,打得水佛的一条胳膊猛地一收,直又挺回了佛身的背后。 而水佛身下的莲花,这会儿也散出了一粒冰渣子,“嗖”得一声回到了冰人的身上。 杜倦飞还在乱着心绪,水佛也一动不动。 冰人得了势,手脚便不再停歇,只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身旁的胳臂。 莲花越来越小,冰人也越来越大。 随着冰人的动作,水佛身上的颜色,也慢慢显出水汽。 杜倦飞左耳边的“嗡嗡”声,也随之越来越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水佛的一千条手臂,已全背在了身后,将佛像趁得像是朵花一般。 而冰人,也恢复了之前的宽大,一拳又要锤在水佛的面上。 直到此时,杜倦飞左耳中的声音,终于弱不可闻,好像是,消失了一般。 杜倦飞右耳中,“睚眦系统”的声音,也终于从“嗡嗡”声,变成了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随着这句话响起,水佛猛地睁开了眼,金木色的佛面上,那双眸子中,竟隐隐透出红色。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水佛的呼唤,直要震慑寰宇一般。 随着话音,水佛背后的一条胳臂猛地探向前来,稳稳地拦住了冰人的拳头。 冰人好像一愣,身形顿了顿,才又伸出另一只手来。 可于此同时,水佛的手,也全都动了起来。 不只是背后的一千条胳臂,就连佛像肩下的两只臂膀,也动了起来。 再不拈花,只伸手出掌。 一千零二只手,同时碰在了冰人的身上。 只一击,便打得冰人的身形缩减了一半。 冰人身上掉落下的冰渣子,也汇聚向水佛。 只不过这一次,冰渣子并未变成莲花,而是绕在水佛的身上,化成了一具冰晶打造的盔甲。 一击打过,水佛猛地站起身来,比此时的冰人还要高上一头,紧接着,便是一千零二条胳臂猛地围向前去。 水佛居高临下地,使着一千零二条手臂捉中了冰人,紧接着,便把冰人抬到头顶。 下一刻,便是要撕裂吧! 正在此时,水佛的身前,突然涌出一滩海水。 这片海水看不到尽头,竟被武鹏和杜倦飞二人之前所化的海域加起来,还要大上不少。 这海水刚一涌来,便撞向水佛,又在水佛身前不远的地方,猛地向天而起,结成了一条海蓝色的猛虎! 只是这只猛虎的脸,竟是人的模样。 就像冰人的脸,和武鹏相像,水佛的脸,与杜倦飞相同一般。 这猛虎的脸,杜倦飞虽不认得,可武鹏却认得清楚。 浮烟山五大金刚。 外功高手崔俊,已在杜倦飞的手下。 油彩抹脸,一手峨眉刺使得出神入化的刘俊,被甜甜的血毒死。 内家高手王亮,赖以成名的袖里乾坤绝技,成了害死自己的招式。 王亮的师兄武鹏,正是水佛手中的那具冰人。 而这头猛虎,正是外功手段比崔俊更强,内家功夫胜过武鹏王亮师兄弟,就连招式手段,也比刘俊要强上几分的,浮烟山五大金刚之首。 被谢千户派来暗查,心念武鹏安危,杜倦飞还没见过的,贺船! 若是杜倦飞能睁开眼,定能看到,贺船的身形,这会儿正闭目静立,两手稳稳地贴在武鹏的背上,还渡去澎湃的内力。 可杜倦飞睁不开眼,只能“看”到一头凶猛怖人的猛虎,从虚空海水中来,比水佛还大的身形,直扑将而来。 虽是内力之争,可杜倦飞还是不能硬挨这猛虎的一扑,水佛当即便坠成海水,滑退了几步才又结成佛像。 可就在这一退之间,冰人却脱困而出,直坐在了猛虎的背上。 这一次,是冰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水佛了。 水佛还没动作,猛虎已猛地仰天长啸,随着啸声,冰人的身上,也缠裹了一层海蓝色的外壳。 外壳助长身势,只盈得猛虎低了几分,冰人宽广了不少。 这一啸之后,不止天蓝色的猛虎比水佛要大,连天蓝色的冰人,都比水佛大了不少。 水佛在这一人一虎的身前,显得渺小难敌,可他还是先动了。 水佛眼中的红光,只欲透出浓雾,水佛的身子,也猛地扑将而来,两手按在了猛虎的头颅之上。 猛虎忙一甩尾,冰人也与此同时跳跃而起,两手在头顶抱拳,猛地砸向下去。 正在此时,水佛的嘴里,杜倦飞的声音威严嘹亮,更透出怖人的杀意。 水佛背后的一千条胳臂,也同时动了起来。 或是捉拿冰人,或是抵御猛虎,更多的,还是向前探去,化作漫天拳风掌影。 声势浩大,只欲震得这片内力拼斗的心境,都随之一晃。 浩大的声势,又更添杜倦飞喊话中的庄严,杀意也直欲凝结成型。 这会儿的水佛,除了外貌,再也不像代海寺中供奉着的,那具海王菩萨的金身了。 “千手海王,顶上化佛。” “以杀成佛!”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佛在海水顶 一尊血眸的佛。 一千只手,顷刻间便锤化了面前的一人一虎,直打出了一片奔腾的激流海水。 大佛站在海水之中,四下望了一眼,便盘膝坐下,血红的双眸也闭了起来。 海水忙往上涌,竟拖着大佛的身子,令他怎么也坐不下来。 大佛的身子晃动了两下,便自顾自地盘起膝盖来,整座佛像,便坐在了海水之上。 还随着海水的鼓涌,而上下乱动。 海水越发激烈,大佛却像是真成了佛像一般,竟不再动了,任由海浪拍打。 可若是仔细看,大佛的身子虽晃动不停,可却一直是头上脚下的,从未颠倒。 海浪不知翻腾了多久,盘膝而坐的大佛突然睁开了眼。 顿时间,整片内力心境之中,都映出了鲜红。 “顶上化佛!” 顶上化佛。 在海水的顶上,化成大佛。 在别人内力之上,显化自己的内力。 继而。 强行压制。 代海寺的绝学,在这一睁眼之间,显现得淋漓尽致。 只一瞬,海水便平静下来。 待到大佛眨了次眼之后,这座内力心境便开始破裂,甚至还从海水之下,传出了武鹏和贺船的叫喊。 望着漫天的裂痕,大佛闭上了眼。 当杜倦飞睁开眼时,眼前的武鹏,已瘦成竹竿,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天蓝色的衣衫上,更透出他的瘦骨嶙峋。 一旁,还有一个身着黑衣的陌生人,也是瘦到脱相。 杜倦飞不认得这是贺船,却也知晓,这是刚才内力心境中的“猛虎”。 可杜倦飞却不在意,当即便盘膝坐下,在两具尸体旁,感受着身体之内的鼓胀感。 内视之下,真气直浓成雾状。 杜倦飞忙按着代海寺的技法,收归着体内刚得来的真气。 真气一丝一毫地散入杜倦飞的四肢百骸之中,可速度太慢,剩余的真气还是欲要往外冲撞。 若是任由这真气撞出来,那可就是个爆体而亡的局面啊。 就算睚眦系统可以死而复生,但体内这么多的真气,杜倦飞可怎么也舍不得浪费了。 左右是个死,不如,试一试! 一念及此,杜倦飞再不顾忌,猛地心意一动,体内自家的真气,便绕成了漩涡。 袖里乾坤! 袖里乾坤的漩涡刚一显现,便吞食起周边的真气来,只一瞬,杜倦飞的脸便涨得通红。 杜倦飞的脖颈出,也顿时鼓起了青筋。 鼓起的青筋中,好像还能隐约看到,其内鲜血的流动。 任何一个练过内力的人看到现在的杜倦飞,都会明明白白的知晓,这是走火入魔了。 标标准准的走火入魔。 可杜倦飞却不知晓这种状况,他更看不到此时的自己,是有多骇人。 杜倦飞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爆体之前,多吸一点真气,便多赚一分! 也是杜倦飞身负睚眦系统,竟敢如此的吞食内力,而睚眦系统的强悍,也在杜倦飞的体表刚渗出鲜血时,响起了“修复伤势”的声音。 只不过,这声音,杜倦飞怎么都听不见了。 这会儿的杜倦飞,连刚才的念头都没了,只剩下本能一般地,运使着袖里乾坤的漩涡。 体表又渗出血来。 伤势又瞬时修复。 天地之间,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只偶尔有血珠探出肌肤的声音,若有若无地炸裂出来。 “啪。” “啪。” “啪。” 不知过了多久,杜倦飞终于察觉到,体内所有的真气,都成了袖里乾坤的漩涡,这才忙停下内力的运转,欲要睁开眼来。 可眼皮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 杜倦飞心中一惊,生怕是有歹人偷袭,忙抬起手臂,抹了抹眼。 耳边传来不住地“咔啪”声,像是一身脆薄的甲胄破裂了一般。 待到杜倦飞终于睁开眼,这才看见,满地都是黑红色的血皮。 谁的血,怎么这么脏,还这么臭,还这么多? 杜倦飞看不见敌人,便注意到了地上的血皮,顿时便有些疑惑,忙爬起身来,想要离这污秽之物远一点。 这一站,杜倦飞好像是蜕皮一般,身上不住地掉落起黑红色的血皮来。 杜倦飞这才发觉,原来是自己渗出了这么多脏东西。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杜倦飞心中疑惑,可也不愿在此多待,忙跑动起来,身上的血皮更是不住地掉落。 刚跑没几步,杜倦飞突然心中一慌,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一般。 下一刻,杜倦飞终于知晓,自己是忘了什么。 “睚眦系统惩罚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三十五。 力量:十五。 耐力:六十。 敏捷:九百八十二。 异常智力:一。 剩余属性点:二。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睚眦系统的声音,直听得杜倦飞一个趔趄,差点当头扎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先不说自己的生命值,突然少了这么多。 为什么自己的力量和耐力,突然有了这么大的长进? 杜倦飞心知自己可从没加过力量和耐力,而自己这两种属性的增长,上一次,还是在代海寺中,被渡劫和尚亲自教导的修行。 那么苦的罪,杜倦飞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可现在,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 杜倦飞想了半晌,终于在睚眦系统又提醒“请选择属性点归属”的时候,想明白了大概。 应该,是自己吸收了那两人的内力所致吧?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伸手向地上一拍,按着代海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技法,猛地震出了内力。 “砰”得一声,地上直被炸出一个浅坑,若不是杜倦飞身子放松,随着这震起的劲力躲向一旁,说不得,还要被自己闹得灰头土脸才行。 但杜倦飞虽然躲得狼狈,可还是露出了一张笑脸,待到烟尘散尽,终于朗声大笑了起来。 “好!” 笑声刚起便停,杜倦飞已心神激荡着,沉声说了一句。 “智力。” 这是对睚眦系统说得。 杜倦飞已猜到,自己的智力值,应该是和内力有关,这会儿内力长进,终于有机会,再加一点智力了。 距离治好辛猿的丹田,也更近了一分。 可睚眦系统的回答,却好像在杜倦飞的头上泼了一盆凉水。 这句话,杜倦飞曾经听过。 “属性点归属失败。” 第一百二十九章 灭山者,丹水王 一身金甲的杜倦飞站在山路上,虽说扭头看着马车和向戎,可余光,全瞥向了前路上的炊烟。 心头更是耐不住的兴奋。 智力值加不上,只令杜倦飞难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紧接着,他的所有思绪,便被身上满盈盈的内力带动得兴奋了起来。 一个普通人,机缘巧合来到这个世上,虽是练成了高手,可全仗着睚眦系统的敏捷,与这个世界隐有格格不入的感觉。 可是,现在的自己,一身雄浑内力,实打实的,真是一个绝顶高手了。 一朝王爵,又是江湖高人,这浮烟山上的人,怎么挡得住自己的复仇? 辛猿丹田未复,又身陷囹圄,可杜倦飞在浮烟山上绕了大半天之后,始一看见炊烟,语气中便藏不住兴奋了。 “向捕头,咱们好像是到了。” 向戎伤还没痊愈,这会儿只斜握在马车上,一脸谨慎地看着炊烟升起的方向。 “王爷,还是小心为上。” 话没说完,杜倦飞已自顾自地将拉车的马儿栓在一棵树上,又转过身子,一步踏了出去。 “你歇够了,就点团火,把干粮热热,辛捕头和朱掌柜他俩,肯定也饿了。本王去去就回。” 话音落尽,马车前已看不见那一袭金甲。 “往事浮烟”四个字迹,写得透着一股子沧桑,可裱成牌匾,却显得有些阴郁。 杜倦飞也不管身前乱跑着的众人,只一脸随意地站在营寨前,抬头品鉴起这营寨的匾额来。 “做作!” 杜倦飞终于脱口一出一句评价,这才平视前方,看着那位站在众人之前的老头子。 杜倦飞挑衅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撇了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 “道士?” 那人将浮尘搭在左臂,看样子并不如何紧张。 “贫道玉痒,见过西域来客。” 此人正是玉痒道长。 杜倦飞听着这声问候,便缓缓地向前走了两步。 玉痒道长纹丝不动,背后的人群却齐齐后撤了半步,若不是人挤着人,挡住了退路,看样子,还得再退上几步才行。 玉痒道长也不回头,便好像是知道自己这边落了声势,忙笑了一声,开口找回场面。 “蝠王远驾,浮烟山并未远迎,倒失了地主之谊啊。” 杜倦飞却没心思在这儿虚与委蛇,只又踏前一步。 “你知道本王是谁吗?” 玉痒道长微微一笑。 “西域诡手蝠王,轻功卓绝,一手五十六路《诡手快剑》,配上那柄血蝠剑,也是声名远扬,贫道更是久仰大名,只是缘悭一面。” 杜倦飞闻声嗤笑了两句。 “好说,好说。” 玉痒道长兴许是觉得提起了气势,一句话刚落,便猛地话风一转。 “只不过,我山中五虎之一,‘镇山虎’崔俊,可是陨在了蝠王剑下?” 杜倦飞摇了摇头,笑眯眯地望着玉痒道长。 “不是。” 玉痒道长一皱眉头,紧接着便冷笑一声。 “哼,诡手蝠王,也是敢做不敢当的小人么?” 杜倦飞又踏前一步,这一次,玉痒道长身后的众人,却齐齐向前半步。 杜倦飞做作地环顾了一圈,便伸出只手指头来,在身前晃了晃。 “小小崔俊,还不够格见到本王的血蝠剑,本王杀他,只空手而已!” 一句话起,不止玉痒道长一挥浮尘,就连他身后的众人,也都拔出了刀剑,看样子,是只等玉痒道长一声令下,便要悍然出手,围杀了杜倦飞了。 杜倦飞却好整以暇地,用刚才那只手指拍了拍自己的金甲,又装作有些饿惧怕的模样,冲玉痒道长问道。 “你们浮烟山上,除了镇山虎崔俊,还有什么老虎啊?” 玉痒道长还没开口,身后一个头目模样的喽啰便横剑当胸,剑尖指着杜倦飞喝了起来。 “我浮烟山五虎,除了镇山虎之外,还有千面虎,吞天虎,奔雷虎,以及横行虎,又岂是你这西域野人能一窥的!” 杜倦飞听着那喽啰的话,猛地瞥过一眼。 “等会儿,你第一个死!” 那喽啰闻声一惊,忙要再开口壮壮声势,可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杜倦飞也不再看他,只又对着玉痒道长笑了起来,更伸出两手,数起了手指头。 “千面虎,本王猜他肯定爱用油彩抹脸,名字嘛,可能也带个俊字。 吞天虎呢,应该会一招袖里乾坤,不过个子不高,人还比炭黑。 奔雷虎这名字太次,应该就是个内力强点的货色,没什么长处……” 话没说完,玉痒道长的脸上已变了颜色,猛地一挺浮尘,冲着杜倦飞喝道。 “你说什么!” 杜倦飞正不知该怎么形容那劳什子横行虎,这会儿也乐得玉痒道长的抢白。 “本王是说啊,你们浮烟山上,现在没有老虎了。” 玉痒道长闻声后撤了半步,脸色憋得惨白,杜倦飞却得势不饶人,又冷哼了一声。 “招待本王,你还不够格,让你家那位千户出来吧!” 玉痒道长的身形抖了几抖,终于止住慌乱,颜色也阴沉了不少,瞪着杜倦飞沉吟一声,继而猛地一甩浮尘。 “好,好一个诡手蝠王,看来,阁下是有备而来了。 咱们互相也都知道底细,那就别说了,我倒要看看,阁下看着我山中千百人,要如何逞能!” 话没说完,杜倦飞已猛地伸手一扬,擒龙丝在内力的裹挟之下,直快如闪电地窜了出去。 却不是冲着玉痒道长。 擒龙丝猛地粘在刚在说话的那喽啰身上,杜倦飞只伸手一拽,那喽啰便惨叫一声凌空飞来,脖颈正送在自己的手掌心中。 那喽啰还要再叫,杜倦飞的指头却已用上了力,虽说力道也不算很大,可在内力的加持,和爪功的磨练过之下,已不是这喽啰能扛得住的了。 那喽啰“噶”得一声,便再叫不出来,玉痒道长见状,猛地一挥浮尘,身后的众人便一齐喊了声杀,又舞刀弄剑地奔向杜倦飞而来。 杜倦飞却站在原地,连躲也不躲,只生生握着那喽啰的脖颈,将他的脸掐得紫红。 可杜倦飞却不看他,只透过奔腾而来的众人,笑着望向了玉痒道长。 “本王知你,你却不知本王。 诡手蝠王? 灭你浮烟山者,乃是大阳朝,丹水王!” 第一百三十章 谁想和本王一战 丹水王! 这三字一出,所有人的身形都停滞了下来。 大阳朝立国经年,州县秩制,一朝王爵的名号,果然还是能下得住人的。 杜倦飞看着四周惊疑加上恐惧的眼神,只感到一阵畅快。 如果说,之前“丹水王”这三个字,代表的是自己最尊贵的身份,那今日这三个字,就只是自己的锦上添花了。 武林豪侠,身负代海寺七十二绝技,更是内功高手,还是,大阳朝边州丹水王爷。 不,不止这些! 杜倦飞环顾着四周,突然丢下了手中那被掐得快要咽气的喽啰,又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不过,你们可以不见礼,只需要勾下头,称一声‘千户大人’,也就是了!” 千户大人? 杜倦飞话音刚落,四周的疑惑声已此起彼伏。 杜倦飞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这句话,才不落声势的时候,玉痒道长倒先对着身边人开了口。 “不错,这位丹水王爷,也是一位千户大人。 督主亲封的千户!” 杜倦飞听着玉痒道长对自己解释,还以为他是想要投降了,虽说逞武之意被压了下来,可却更是开怀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原来是这种感觉。 杜倦飞正想着,四周的人们听见了玉痒道长的解释,竟一齐深呼吸了一口。 下一刻,刀枪剑戟来势更快! 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最近的一杆长枪已刺了过来。 还好他这会儿并未使力,身子放松之间,九百多点敏捷直带动着他的身形,随着长枪刺击的劲力滑动了起来。 可杜倦飞却不想这么退开。 自己本要在此立威,他们也都是按着自己的想法动的。 怎么就突然变了? 杜倦飞想不明白,便更是恼怒异常,猛地强停下身形,一掌甩向前去。 肉掌正中长枪枪头后的红缨子上,杜倦飞还没使力,那长枪便猛地抖了个花,眨眼间已将杜倦飞的手掌逼开。 虽然各项属性都已提升,可力量值,还是只有十几点,在这些练家子面前,实在不够看。 但杜倦飞可不这样认为。 自己已是绝顶高手,内外功兼具,怎么能被一个小喽啰给逼开攻势? 攻势被逼开,还只是因为那小喽啰的一抖枪! 杜倦飞也没去想,这长枪的主人,能在所有人的之前冲将过来,是不是因为他的武力要比旁人高强一些。 杜倦飞只心神震怒,下一刻,便又将手掌拍了过去。 这一次,掌下内力吞吐,更有一股强悍至极的吸力。 袖里乾坤! 杜倦飞因为袖里乾坤得了好处,这会儿没心思细想之下,下意识地便将袖里乾坤的招法带入了所有动作之内。 比王亮使得,要圆滑得多。 王亮那般施展袖里乾坤,一是因为他的内力修为,也就到这种层次,二嘛,还是因为他对这一招玄妙的功法,还是有些敬畏之心的。 可杜倦飞连吸了三人的内力,修为已然超出王亮许多,这会儿又是自傲加上震怒,哪还有什么敬畏之心? 袖里乾坤,这一招被杜倦飞使得,竟正应上了这一招的原本面目。 本就是举手投足,吸吮万物的本领! 一掌拍过,那长枪又是一抖,想要再次逼开这一掌之后,一枪戳在杜倦飞的脖颈之上。 可下一刻,杜倦飞的掌心竟像是磁铁一般,将这杆长枪牢牢地吸住了。 那人猛一惊慌,总算是反应及时,忙松开了两手,任由杜倦飞将长枪拽去。 可这人的身形还不停歇,只突然在怀里一抹,抹出一支匕首来,紧接着便舍身撞向杜倦飞的怀中。 杜倦飞虽说用上了内力,可身子还并未提劲,虽说没反应过来这人的动作,身形却先一步动了起来。 身形随着劲力滑退之时,杜倦飞猛地一丢手中长枪,下一刻,便猛地凌空而起,直跃在那人的头顶之上。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杜倦飞最擅长的一招,也是使用的最为熟稔的一招,这会儿盛怒之下出手,掌心中竟还带着袖里乾坤的技法。 那人眼见杜倦飞来势极快,已跃至自己的头顶,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上一眼,便两手向上迎了去。 一手匕首,一掌内功,端得是个反应迅捷之辈。 可这个时候,对上现在的杜倦飞,若是只有匕首的那一招,还可以在身死之际,给杜倦飞造成些伤害。 杜倦飞人在半空,还没看清那人的两只手掌,身周运使着的内力,便先感觉到了一股真气。 下意识地,杜倦飞便一爪按向了那人运使内力的一掌。 两手交接,只一瞬,那人便惨叫了起来。 惨叫声也只响了一瞬,那人便再无声音,只浑身抖如筛糠。 两个呼吸的时间,便有人赶了过来,两三柄刀剑同时挥出,正要在杜倦飞人在半空之时,先斫出一记。 可杜倦飞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四周的攻势,便在刀剑挥来之时,猛地向下落去。 在杜倦飞身下的那人,便随着他的下坠,而越来越矮。 待到刀剑之力落尽,那几人要收回兵器,再出下一招时,杜倦飞已胳臂一震,整个人凌空画了个半圆,稳稳地落在了一旁。 刚才手使长枪的那人,这会儿已瘦如麻杆,浑身瘫软无力。 在场诸人,也都是受过郝染蓬教导的练家子,眼界高广,这一眼,便看得见,自己的这位同伴,已被吸干内力而死。 好歹毒的功法! 江湖路上,总有人内力干涸而亡,可大多是因为自己练功时走火入魔,真气散尽,要么,就是被打坏了丹田。 少数的,还有些拼斗内力的时候泄了气,真气从四肢百骸中被打散出来,也会有这种死法。 但谁也没听说过,谁也想不到的,竟有人能在临敌对战之际,一出手,便吸干了他人内力。 这是哪家的武功? 所有人的身形俱是一顿,有的,想着这是西域的高招,有的,想着这是朝廷的秘法。 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是他们自家山上,王亮的成名绝技。 杜倦飞倒不管他们如何想的,刚一落地,袖里乾坤之技便在体内快速运转了起来,趁着众人停滞之时,吸吮着体内新得的真气。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袖里乾坤已起了作用。 “还有谁,想和本王一战?”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敢和本王一战 “还有谁,想和本王一战?” 杜倦飞感受着体内,因为新得内力而出现的饱腹感,直比美酒佳肴还要惹人垂涎。 待到那人的内力被吞食一空,杜倦飞已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紧接着,越过呆滞着的诸人,杜倦飞便冲着玉痒道长笑了一笑,又轻轻吐出了一句话。 “还有谁,敢和本王一战?” 玉痒道长的胸膛起伏了数次,终于一甩浮尘,向前走了一步。 “你们退下,我和这位千户大人搭搭手。” 杜倦飞听见这话,突然感到一阵厌烦。 为什么,总有人在自己扬威的时候,想踩着自己装逼呢? 一瞬之间,杜倦飞已定下了玉痒道长的死法。 当着在场众人的面,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再吸干了他的内力。 不留全尸! 杜倦飞正想着,玉痒道长身旁的一个喽啰,突然振臂高呼了起来。 “道长!督主已派来千户,若是咱们不敌,他岂能留我们全尸? 都这时候了,咱们并肩子上吧!” 杜倦飞听着一皱眉,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玉痒道长解释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们会一拥而上。 自己刚才,还以为他们不怕死,原来,他们是太怕死了啊。 杜倦飞也不觉得是自己的话说得不对,只在心中腹诽了几句郝染蓬的名声之后,便笑着将手又负在了身后。 “你们浮烟山上,只需要死一半的人,剩下的,弃暗投明,本王不怪你们,郝兄那儿,也会是本王的意思。” 郝兄? 在场众人听着“督主”成了“郝兄”,各个脸色都耐人寻味起来,谁也不再作势欲动。 玉痒道长环顾了一圈,也不开口反驳,只叹了口气,又向前一步。 “那就由贫道,先领教领教千户大人的高招了。” 杜倦飞看着众人被自己的话说得不再动弹,心情总算平复了几分,这会儿有意逞威,也不先发制人,只好整以暇地冲着玉痒道长点了点头。 “本王,先让你三招,算是给郝兄几分面子。” 这话又说出众人的一阵倒吸凉气,玉痒道长也被说得身形一顿,再向前迈出脚步时,已将浮尘一甩,从浮尘柄端的白丝中,露出一支剑尖来。 “贫道这柄浮尘剑,曾斩武人一百有六,断兵刃八十有三,请见千户大人的血蝠剑!” 玉痒道长的这句话,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思。 这位千户大人,不止是自家旧时的上司,还是西域高人,更是,大阳朝的王爷。 杜倦飞却没想那么多,只随意地弹了弹身上的金甲,像是要弹走灰尘似的。 可金甲锃光瓦亮,毫不沾灰。 “本王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千户大人,对你们还要出剑的话,未免有以大欺小之意。” 杜倦飞装模作样地解释了自己不用剑的理由,又借机更显了威名,一句话说完,脚下便不丁不巴地一战,摆了个随意至极的对战姿势。 可他那两只手,却还在背后负着。 “就,空手吧。” 杜倦飞看似“托大”,玉痒道长却不陪着他逞能,只待杜倦飞说过了话,便大喊一声“得罪”。 下一刻,玉痒道长已跃过人群,一剑冲着杜倦飞的脑门刺来。 杜倦飞微微抬起头颅,还没看清剑尖在哪儿,便先被漫天的浮尘白丝扰乱了视线。 浮尘剑,原来还有扰敌的用处。 杜倦飞放松至极地评估起玉痒道长的佩剑来,可身子却在九百多点敏捷的凭仗之下,随着身前的劲风向后滑退而去。 潇洒非常,配着一身金甲,直如在世谪仙。 杜倦飞看着浮尘剑乱抖,玉痒道长却怎么也不变招,只一门心思的前冲,便不再等,猛地伸出一只手来。 一出手,便是一招凛冽地爪功,手掌心处,袖里乾坤的漩涡已隐隐透出肌肤。 杜倦飞刚一出手,玉痒道长便近乎同时地变了招法,浮尘剑猛地向下一坠。 直点向杜倦飞的手掌心去。 刚才杜倦飞那一出手,已被玉痒道长看出了门道。 吸力,不知抗不抗得住,那就不去硬抗,使剑尖在前,任他去吸! 只这一次变招,便显出了玉痒道长的老辣。 杜倦飞也是一惊,直到手掌心前,已隐隐察觉到剑尖上透来的寒气之时,才来得及将手向上一错。 总算是躲过了这一剑。 杜倦飞也缓口气,当即便将手又向下一按,真气围绕着整只手掌,竟一把抓向浮尘剑的剑尖去! 杜倦飞一招无果,下一招,竟是如此果决。 可别人看得险之又险,对杜倦飞来说,却算不上什么。 先不说杜倦飞自认内功高强,肯定不会被剑刃伤到,就算真是真气挡不住利剑,九百多点敏捷,还能躲不过去吗? 再不济,伤就伤了,不外乎是睚眦系统的一次治疗而已。 武林高手,一朝王爷,怕什么? 男人嘛,带个伤,不是更霸道! 杜倦飞本为复仇而来,复仇,肯定不能弱了气势。 这会儿工夫,吸了内力,又被众人的表现气到,兴奋,加上恼怒,杜倦飞竟连修复伤势需要耗费的一点生命值都不顾及了,猛地便要抓向那浮尘剑的剑刃。 “呔!” 这一抓,势如破竹,不成功,也要打出气势! 可玉痒道长却不是来逞能的,握着浮尘柄的手不知按了哪个机关,杜倦飞只余光瞥见他的几根手指一晃,下一刻,浮尘剑的剑尖便突然收了回去。 杜倦飞这一抓,只抓出了一把白毛,气势滂沱的一招,却是有些尴尬。 杜倦飞正气恼着,玉痒道长已收了浮尘,又猛地刺将出来。 白毛变少,杜倦飞终于能看着那浮尘的端头处,有一个一两寸长的裂痕。 裂痕越来越近,又猛地闪出寒光。 剑尖又出! 这一次,浮尘剑却不只是刺出一点剑尖,而是连带着剑刃,透过白毛,将好好的一柄浮尘,便成了一把长柄的窄剑。 “珰”! 一剑,在杜倦飞刚要还招之时,稳稳地点在了他的心口。 杜倦飞的胸口处,还好有一片金甲护着,否则,只这一剑,便是个透心凉。 杜倦飞下意识地一惊,忙后退了两步,却又强行站稳了身子。 剑尖撞在金甲上的声音,此时的杜倦飞听着,好像,比那柄剑抹过自己脖子的声音,还要恼人啊。 杜倦飞还没回过神来,剑尖又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临 若不是有金甲挡着,难不成,自己还要伤在这一剑之下吗? 杜倦飞看着越来越近的剑尖,心中直起了一股无名火,实比真的受伤了还要令他震怒。 眼见着剑尖来袭,杜倦飞却强使了一股劲力,将身子稳稳地站在地上,直等着剑尖到来。 玉痒道长的脸上已是古井无波,这会儿好像也不顾忌杜倦飞的还招,只略显朴拙的一剑,老老实实地递了出去。 杜倦飞果然有还招! 就在剑尖堪堪触碰到杜倦飞的衣衫时,玉痒道长便看着眼前一花。 眼前的残影刚刚出现,一只手,已带着浑厚的吸力,稳稳地按在了玉痒道长的头顶。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这一爪,出势狠辣,又有袖里乾坤打底,声势实在凶厉。 而最骇人的,是杜倦飞这身形的一动,迅捷无比,已着实近妖。 九百多点敏捷的全力施为,只一个跃起,杜倦飞的身上,就已满是渗出的血珠。 山风像是刀子一般,“刮”得杜倦飞血肉模糊。 玉痒道长刚察觉到头顶的吸力,便有几滴血珠子,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本是吓破心神的这一动,却因为几滴血珠子,令玉痒道长强生了一股豪气,也不拦下头顶的一爪,便向上挺出了一剑! 杜倦飞本就盛怒难当,这会儿一招得手,玉痒道长却又回了一剑。 好像是,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样子。 一念及此,杜倦飞更是恼怒,手指上也又添了几分劲力,袖里乾坤直欲聒噪出声来。 这一剑还未到来,杜倦飞便又顺着手上的吸力,猛地将身子向下一按,在躲过这一剑的同时,更一脚踢在了玉痒道长的手腕之上。 代海寺七十二绝技中的一路脚法,在内力的辅助之下,只一招,便踢得浮尘剑凌空而起。 玉痒道长也不惊慌,一边使着内力,抵御着头顶的吸力,一边两手紧追浮尘剑而去,想要再握回兵器,还上一招。 浮尘剑还没飞到至高处,玉痒道长的手指,便已堪堪触碰了过来。 眼看又要重握上利剑的时候,玉痒道长的手和浮尘剑的中间,突然插来了一只手。 杜倦飞的手! 杜倦飞一手抓来,便生扣住玉痒道长的手掌,下一刻,便狂吐出了内力。 玉痒道长本要收回手掌,可老江湖的习惯使然,一感觉到对方是用内力撞来,当即便挺出了一股内力,得以相抗。 就是这一撞,真气还没离开手掌,袖里乾坤的吸力,便扯住了玉痒道长的整条手臂,令他动弹不得。 竟是没过两招,就要生生对抗内力吗? 玉痒道长心中一惊,紧接着,便听到了杜倦飞的一声冷笑。 下一刻,长河之水天上来! 两条长河对撞,直欲掺杂在一起。 玉痒道长一进入这内力比拼的心境之中,只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调整好了精神,一个念头使过,自己的这片海水,便猛地升腾而起。 杜倦飞只稍慢一步,海水中便隐隐显出金木之色。 两条长河倒灌向天,在差不多同样的高度上,化为了两个人形。 一边是和杜倦飞的面目如一的,金木大佛。 另一边,和玉痒道长的面貌无二的,竟然也是一尊塑像的样子。 一尊白雾氤氲的玉色道人! 杜倦飞看着道人的尊像显现,也是心中一凛。 这玉痒道长虽然曾是郝染蓬的部下,可一身根底,却和他的名号一般,是奉道修来。 对于大阳朝的道观,杜倦飞并不怎么知晓,心中生怕玉痒道长的底细,是和代海寺一般的大家门派,这会儿一见他的内力显化,自己这边的佛像背后,便猛地震出一千条手臂来。 千手海王! 玉痒道长却不在意,只将道人脚下残余的海水飘将而起,化为一杆浮尘。 紧接着,这内力所化的道人,便将浮尘一甩,与此同时,他身周的半空中,便有几个鬼画符般的印记一闪而过。 玄妙非常,只看上一眼,便可见一斑。 杜倦飞看着那鬼画符一闪而逝,也是不敢再等,便运起念头,一千条手臂便同时向前挥出。 可玉痒道长却不动作,只稳稳地站在原地,身周便又显出那些鬼画符来。 鬼画符之间相隔甚远,可却接连起一面无形的墙壁,直将大佛所有的拳掌,都挡在了身前。 一招僵持,一个不动,另一个胳臂不停。 明显是大佛落了下乘。 杜倦飞出了半晌拳掌,却毫无作用,顿时便心底一横,大佛直化为长河之水,流向那内力道人的头顶。 下一刻,大佛在道人的头顶盘膝,硬生生地坐向下去。 顶上化佛! 代海寺绝学,终于起了作用。 那道人身周的鬼画符闪了又闪,亮了又亮,终于在一声清脆可闻的破裂声中,尽皆暗淡下去。 大佛也与此同时,终于向下砸落。 杜倦飞心中一喜,终于还是自己技高一筹,当即便不再顾忌,内力流转得更快了几分,大佛为内力所化,落势也更快更凶。 可玉痒道长所化的道人却不慌乱,只浮尘一甩,也盘膝坐了下去。 大佛离道人的头顶更远,这一段距离,却又更助坠势。 可道人却不是稳坐不动的。 道人刚坐稳身形,没拿浮尘的那只手便抬与胸齐,紧接着,手指便接连掐起形状来。 道人也不开口,整座内力心境之中,便响起了回音嘹亮的响声。 “临。” 道人的左手食指立起,其余手指尽皆弯曲,在这一个字的回音还没落尽的时候,身上便猛地射出无数条锁链来。 杜倦飞心中惊讶,还没反应过来,锁链便越过自己的眼界,窜向了自己身后。 杜倦飞忙要回头望去,可还没看见那锁链的去处,便先察觉到了自己背后的一千条手臂,全都被什么东西箍住了,怎么也动弹不得。 好强悍的内力拼斗技法! 杜倦飞只和武鹏二人拼过内力,那一次,那两人的技法和这代海寺的绝技相比,实是云泥之别。 杜倦飞第一次使用,便稳稳地强压了那二人一头。 谁知道,这一次,却见到了一门更玄奥的技法。 杜倦飞正想着,那道人却不停歇,左手的中指突然缠在了食指之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法天象地 杜倦飞正想着,那道人却不停歇,左手的中指突然缠在了食指之上。 随着这一手势的变化,内力心境中“临”字的回音,突然被一声“兵”字强压住了。 大佛忙勾下头望去,可什么也没看到,正在杜倦飞心中刚起疑惑的时候,大佛的头顶,突然裂开一条长痕。 长痕一闪即逝,可一团内力之水,便从大佛的头顶显现,坠向了大佛身下的道人身上。 海水从大佛身上而出,在道人的身上消散,这一变故,已是一股内力的易主。 杜倦飞这才看到,一个阴影一般的持刀之人,突然出现在了大佛的身前。 那阴影还兀自摆着劈斩的姿势。 这是什么技法? 杜倦飞还没看得仔细,那阴影便化作一股黑烟,缠向了那道人挺立着的两根手指头上。 那道人姿势不动,这一次杜倦飞看得仔细,又是一股黑烟飘了出来。 杜倦飞忙静心四顾,终于先察觉到了内力心境之中,突然起了一股微风。 此时背后的手臂都被禁锢住,杜倦飞只得用肩下的两条胳臂,循着那微风吹来的方向挥去。 可一个阴影般的人形,却从大佛的两臂之中拧身窜过,又一刀斩在了大佛的胸口。 又是一股真气的易主。 可这一次,大佛面目未变,杜倦飞的心里,却突然有了惊喜。 好像,这内力所化之人,也能用招式对敌啊。 杜倦飞一念及此,便运使着大佛不动,只等到又一个阴影之人挥刀而来的同时,猛地拧身一撞。 像是拜佛一般。 金刚怒目! 这一招,终于挡下了那阴影所化之人的攻势,更是一拳锤出,将那阴影所化之人捶成了一股黑烟。 果然有用! 一招得手,杜倦飞终于不再拘泥,猛地心念一动,便将背后的手臂全都收于无物,任由那无数铁链凌空坠落。 大佛就在这时,变坐为扑,猛地当头抓向身下的道人而去。 以内力所化的人形,使着爪功,虽然没有睚眦系统的敏捷值加持,可配上大佛的模样,却平添一股子惊惧。 那道人见状,忙也变换手指,将食指弯了下去,又将无名指和拇指抬起,与中指一同挺立着。 “斗!” 声音刚起,那道人右手中的浮尘便突然消失,直在大佛一爪抓来的同时,回出了一掌。 掌爪相接,海水四溅! 大佛身形不停,两手不断出招,宽大的袖袍乱摆,隐有遮天蔽日之感。 那道人却是左手手势不变,只以右手还招,却在大佛的逼压之下,丝毫不落下风。 杜倦飞强攻不舍,玉痒道长不落下风。 玉痒道长更还有余力,令那道人张嘴称赞了一句。 也就是这一句,直如钟鼎齐鸣一般的响声,差点逼得杜倦飞从这内力心境中挣脱出来。 “代海寺绝技,果然神妙!” 竟是以称赞之语,行音功之法! 杜倦飞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当即便御使着大佛向后跃去,在一旁站稳了身形。 紧接着,大佛便双手合十,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代海寺绝技在此,你的技法,又是哪家的?” 代海寺的内力拼斗技法中,并无音功之式,杜倦飞只能按着代海寺七十二绝技中的一招《狮吼功》,模拟着用法。 虽然不如玉痒道长的高招,却也能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玉痒道长听着这话,也不隐瞒,当即便略显自豪地回了一句。 “这一内力招法,名曰《法天象地》,乃是我边凉道观的绝技!” 边凉道观? 杜倦飞刚咂摸起边凉道观的名号,玉痒道长所化的道人,便又开了口。 “这一招,乃是法天象地的技法,名叫‘钟鼎齐鸣’,请千户大人品鉴!” 这句话,和刚才的那声音一样,直响彻整座内力心境,震得杜倦飞几欲脱离而出! 杜倦飞忙紧固心神,可这次眼前却怎么也不能回复清明,直看着“眼”前的内力心境乱晃不已,摇摇欲坠。 而这尊金木色的大佛,也隐隐有重归海水的模样。 杜倦飞忍了又忍,直忍得想要干呕时,昏花的眼前,却又看见那道人张开了嘴。 又要出招! 杜倦飞心中一惊,生怕玉痒道长的法天象地再来一招钟鼎齐鸣,可也没什么招法能与之相抗。 无奈之下,杜倦飞只得强按着狮吼功的技法,御使着大佛朗声长笑了起来。 笑声之中并无丝毫笑意,却总算是压住了玉痒道长的声音。 杜倦飞虽然还是感受着内力心境又震荡了起来,可心神的脱离感却弱了几分。 有用。 杜倦飞心中一喜,大佛的笑声便不再停,身子也同时动了起来,正要趁着玉痒道长使出钟鼎齐鸣的同时,一招先打出气势。 玉痒道长所化的道人忙回来一掌,接下大佛的攻势,紧接着,便和大佛一样,也是嘴里不停,手上还动了起来。 内力心境也随着这两大法身的动作而晃动起来,翻天倒地,好不热闹。 二人都拼命似的,一边开口,一边出招,直打得海水横流,像是下了倾盆暴雨。 只是大佛和道人的身上,被打出的海水,只在内力心境中停留了片刻,便消散不见,这两尊法身也打得越来越小。 内力的消耗之剧烈,肉眼可见。 终于,玉痒道长耐不住心绪,先一步变了招法。 道人的左手食指和拇指挺立起来,其他手指弯在指甲处交合,一声“者”字,终于压下了大佛的笑声。 而随着这个字响起,玉痒道长所化的道人突然凌空而起,在这座内力心境中漂浮起来,又变成半透明的样子。 杜倦飞眼见他又变招,心中慌乱之间,突然身子一挺,背后又显出一千条手臂来。 手臂们还没显化完全,便先探了出去。 每一只手,都是手指弯曲的爪势! 千手海王使出,大佛身子却并未盘膝而坐,竟是舍身窜向上去,更要离那道人的虚影更近几步。 大佛的双眸,也与此同时,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 杀意,比钟鼎齐鸣的震荡还要明显! 可玉痒道长所化的道人虚影却不躲闪,只在手印掐好之后,微微张开了嘴。 嘴型不动,一句话便像是钻入杜倦飞的心神中似的。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晴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话音响着,那道人掐着手印的左手便向前一探。 “急急如律令!”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全都跪下 杜倦飞动弹不得了。 不,准确的说,是大佛突然成了琥珀中的蚊蝇一般,就这样停滞在了内力心境之中。 大佛那猩红的双眼也无法闭上,只能一直强撑着,看着四面八方,不断显现的眼眸。 这些眼中,透着或惊疑、或气愤、或欢欣的神情,不一而足,直看得杜倦飞心中发毛。 万幸的是,大佛停滞了,整座内力心境也都停滞了,这才令杜倦飞的心中,稍微有了些许安全感。 可就在杜倦飞刚感觉到安全时,玉痒道长所化的道人法相,却突然动了。 那道人只一手凌空划过,内力心境之中,便突然显现了一把无柄的弯刀。 弯刀越盈越大,终于在和大佛一般大小时,从大佛的身上划过。 一时间,海水直流,像是瀑布一般。 这一刀划过,刀便消失不见,杜倦飞直欲惨叫一声,可大佛却发不出哪怕一丁点的声响。 不止如此,大佛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三不五时,便缩成了和杜倦飞本人差不多的高矮。 就在杜倦飞终于心生惶恐之时,那道人像是缓过气来一般,刚刚动作的那只手,又突然探向前来。 看这手势,明显和刚才那挥刀的起手技法,一般无二。 杜倦飞忙打起精神,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人的动作,想要从中看出反抗之法。 可大佛动弹不得,这反抗之法,又从何而来? 代海寺绝技? 身子都动弹不了,哪能有动作。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 不说身子,就这爪式的基础,那睚眦系统的诡异速度,在这内力心境之中,也难以施展。 还有什么方法? 瞬息之间,杜倦飞不止从悲鸣手法想到代海寺绝技,就连初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在那荒岛上斗兽的招式都回忆了出来,可却找不到一招得以应敌的。 终于,在那道人的手挥过,大刀还没显现的时候,杜倦飞想起了刚学会不久,却接连立功的那一招。 袖里乾坤。 大佛动弹不得,可杜倦飞的所有精神,全放在了袖里乾坤之上,连带着,大佛的身周也隐隐有了吸力。 可那一刀还是显化了出来。 这一次,杜倦飞看得清楚,那刀面上,满是鬼画符一般的印记,只一眼看着,便感觉高明至极。 玉痒道长说,他是从边凉道观出来的,那是个什么地方? 有机会,要去看一看啊。 恍惚之间,杜倦飞却跑了神,不过反正大佛也动弹不得,这会儿跑不跑神,也是一样了。 大刀转瞬而来,堪堪触碰到大佛的额头。 杜倦飞已做好了内力耗尽的准备,这会儿又开始想着,自己的内力尽了,还能不能再练出来。 可那柄大刀和刚才一样消散,想象中的内力被打散的疼痛,却并没传来。 杜倦飞正疑惑着,大佛却突然能动了。 停滞了半晌,这会儿刚一能动,杜倦飞也不去细想,大佛便直冲向前,一爪便要按在那道人的头顶。 可大佛的身形还没来,杜倦飞便先看到了那道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慌。 紧接着,那道人的身形,便和刚才那柄大刀一样,慢慢变透明,然后消失不见。 大佛一招落空,忙在内力心境中稳住身形,看着已无二人的这里,又突然察觉到一股震动。 震动刚起,内力心境便崩塌开来,杜倦飞的精神,也从这里拔离出去,回到了现实。 玉痒道长还在自己的身前,和自己十指相扣。 与刚才不同的是,此时玉痒道长的脸色怪异至极,他的肩膀上,还搭着一只手。 杜倦飞刚看着那只手有些熟悉,便又注意到了身旁的异动,忙扭头看去。 刚才还各个持刀弄剑的汉子,这会儿都跪在了地上,兵器更是扔的四处都是。 那些汉子的背后无人,可他们却跪的虔诚之际,动也不敢动一下,各个更是抖如筛糠。 像是有看不见的厉鬼,在按着他们的肩膀一般。 那些汉子的背后,有没有厉鬼按着肩膀,杜倦飞也不知道,可玉痒道长的肩膀上,却是有人按着的。 杜倦飞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玉痒道长吓到惨白的脸,又想起刚才的惊慌,心中气恼之间,下意识地便一巴掌拍了出去。 一掌直拍出一张暗红色的掌印,可玉痒道长却不还手,甚至连脸都没揉上一揉。 而杜倦飞也不再打了。 刚才玉痒道长的脑袋被打的一偏,杜倦飞这才得以看到,按着他肩膀的人是谁。 能让这些人吓得动弹不得的,也只有他们的“督主”了。 郝染蓬。 一瞬之间,想到刚才的事,杜倦飞差点就要一句话脱口而出。 “钦差总督郝大人,果然好大的官威!” 还好,杜倦飞总算是没被恼怒冲昏了头脑,嘴唇张了几张,终于挤出一张云淡风轻的笑脸。 “大哥,好久不见。” 杜倦飞虽然不会承认,可他心中也有认知,自己就是在有意无意地,模仿着自己的这位把兄。 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毕竟,自己的结拜大哥,在庙堂为钦差总督,在江湖为绝顶高手。 这种人,非得站在自己这边,自己才放心啊。 还好,郝染蓬望着自己的脸,也是笑意盈盈的。 “二弟,你的进益很是神速啊。” 郝染蓬带来的安全感,可是不一般,只一句话,杜倦飞便像是忘了身处敌圈似的,突然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下意识地,杜倦飞便不想在郝染蓬的面前失了面子。 “之前,那是敌人还不够格。这会儿遇见大哥带出来的子弟,我若是不露点真本领,可挡不住啊。” 一句话,把进益换成了藏拙,郝染蓬倒也没不信,只点着头,朗声笑道。 “哈哈,果然和我猜的一样!” 杜倦飞也配合地笑了起来,二人的笑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剧烈。 杜倦飞是战斗之后的放松,这会儿笑得倒是开怀,郝染蓬是一直豪爽的性子,这会儿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却也不当回事。 也就是如此,这几百号人,才非得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听着二人的发笑啊。 正在杜倦飞笑得累了,却还不愿跌份儿,只强逼着自己的肺活量时,身旁突然有了声音。 “师父,好久不见,您别来无恙。”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十步九问一条命 “师父,好久不见,您别来无恙。” 这话一出,郝染蓬还只是收拢笑意,杜倦飞倒先循着声音扭过头去。 今日的浮烟山上,有两个千户。 除了这个真不真假不假的杜倦飞,便只剩一个了。 谢千户。 郝染蓬看着杜倦飞如临大敌的模样,只笑着拍开了玉痒道长。 “小谢来了啊。” 玉痒道长被这一拍,忙连滚带爬地钻到一旁,看了看郝染蓬之后,忙又窜向小谢。 小谢看着玉痒道长跑来,也不见怪,只微笑着说道。 “道长辛苦。” 玉痒道长也来不及回话,忙站直了身子,将脸凑到小谢的耳边。 正在这时,郝染蓬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小谢二人的脸上,好像显出了几分不快。 小谢看着郝染蓬的脸色,忙开口拦道。 “师父在,道长有话,尽可直说。” 玉痒道长也是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子,看着郝染蓬的双脚,老老实实地答道。 “这位千户,果然是督主的兄弟。” 顿了顿,玉痒道长的语气突然满是绝望。 “我们完了。” 浮烟山上千百人,这会儿山中首领还没出过手,看样子也不慌乱,可玉痒道长却敢出言乱了军心。 更可悲的是,在场跪着的众人,好像很是认同这一句话,连一个出声反驳的都没有,各个都是垂头丧气的。 有几个,甚至还哭了出来。 杜倦飞看着四下的反应,这会儿也不好开口,只做足了心思,静等着郝染蓬接管大局了。 郝染蓬的个人魅力,由此可见一斑。 可郝染蓬还是一言不发,只似笑非笑地望着小谢。 小谢也不慌乱,只安抚着拍了拍玉痒道长的肩膀。 “去吧,把那两位贵客请出来,再遣人去寨外,将向捕头也叫上来。 客人远来,咱们不能连口热茶都不招待的。” 玉痒道长听着这句话,心里明白,这是小谢要自己抗下所有的事了。 可对面是郝染蓬,玉痒道长的嘴唇抖了几抖,还是不敢说出和小谢生死与共的话,只应了一声,便碎步跑向营寨深处。 小谢招走了玉痒道长,这才又对着郝染蓬拱了拱手。 “师父,我早等着这一天了。” 郝染蓬突然叹了口气,摇着头向前几步,杜倦飞却没跟上,只望着他的背影。 侠气非常的郝染蓬,这会儿站在小谢身前十步的距离,背影看着好像有些萧索,连带着,他的语气中,也满是叹息。 “为什么?” 小谢放下双手,看了看四周的同伴,又望向郝染蓬时,先笑了一声,才摇了摇头。 “没有为什么。师父,一切,只是徒儿想的岔了。” 郝染蓬也不顺着这个问题聊下去,只又进了一步。 “杜狮荟,和你走的有多近?” 突然转变了话题,小谢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毫不卡壳地接了上来。 “互相利用,不过,徒儿已经摘不出来了。” 郝染蓬抿了抿嘴唇,再向前一步时,又换了个问题。 “为了什么?” “为什么”这句话,小谢答不出来,这会儿只多了一个字,小谢却回答得头头是道。 “一是为财,二是为名,三,是徒儿眼高手低,想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三个问题之后,郝染蓬已离小谢只有七步距离,杜倦飞算着,若是自己于此,已是可以出手强攻了。 可郝染蓬还是没出手,只又向前一步。 “证明了吗?” 小谢的笑容,终于不再轻松。 “徒儿错了,错的一塌糊涂。” 郝染蓬离小谢,还有五步。 “杜狮荟呢?” 小谢深吸一口气,衣袍的下摆突然无风自动。 “不堪大用,只可惜,徒儿知道的太晚了。” 郝染蓬一口气叹出来,已是清晰可闻的失望。 “我给你提示了不下十次,可惜,你也不堪大用了。” 小谢的眉心抖了几抖,眼眶中突然起了氤氲。 “师父的器重,徒儿无以为报。是徒儿对不起师父,还望师父珍重身体,切莫为了徒儿伤心。” 这两人像是叙旧一般,杜倦飞虽然不知晓小谢的身份,可这会儿还是听出了二人的不舍。 郝染蓬的徒弟,应该也是个高手,反正他和自己也没什么仇,若是他能交代出杜狮荟的底细,应该也能为自己所用。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要开口出言,给这师徒二人一个台阶下,可他还没来得及张开嘴,郝染蓬便离小谢只有四步了。 “这些人,你准备怎么办?” 这些人,指的就是场中跪着的几百号人了。 小谢也听得出来,这会儿沉吟一声,便垂下了头。 “他们对我,一片赤诚,对师父,却有二心。 徒儿想求师父,废去他们的武功,再遣散了他们。可是,徒儿知晓,他们也知晓,踏上浮烟山,就已经没命了。” 郝染蓬呼出一口长气,又近一步。 “我想知道,他们跟着你反出来,是什么理由?” 小谢沉声回道。 “不知君心,不知师父所为意图,俱是眼高手低了。” 两步。 “浮烟山带来的后果,你想清楚了吗?” 杜倦飞听过这一句话,才终于看到,小谢竟不知何时,已把内力提将起来,这会儿他脚下的泥土地,都下陷了几分。 杜倦飞见状,忙要开口提醒郝染蓬一声,可小谢的回话声音,却明显是要控制不住内力的样子了。 “徒儿与贼勾结,祸乱一方,贼首,乃是杜狮荟!” 喊声直震荡着烟尘飞扬,群鸟四起,清晰又响亮。 郝染蓬终于离小谢只有一步距离,也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现在,到了何种境界了?” 话音刚落,小谢便猛地一拳锤了出去。 拳风撕扯着空气,直炸起一声烈响。 杜倦飞远远望着,那拳头周边的空气,好像都有些扭曲。 就像是,前世看到的烈日下行驶的车辆,顶上飘起的热浪一般。 拳势之凶猛,杜倦飞站到一二十步开外,还是感到心神一滞,下意识地,便提起了内力。 可郝染蓬,却是毫无顾忌地又迈出一步,像是刚才问问题时一样,一脚稳稳地踩在了前方。 正踩在小谢踩出的脚印之上,下一刻,小谢的身子,便猛地向后躺倒。 再无声息!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尘埃落定 就这么,一掌? 杜倦飞看着小谢的倒地,眼直瞪得浑圆。 小谢那一拳的气势,杜倦飞自衬若是自己去接,不躲的话,有极大可能得靠睚眦系统,才能活下条命来。 可郝染蓬,就那么看似轻飘飘地一掌,连点气势都没有的一掌,就能在半个眨眼的工夫,打得小谢气机尽灭? 杜倦飞看得呆了,直到朱肥油的哭声响起,才终于回过神来。 朱肥油这会儿看着,好像并无伤势,但脸色惨白,眼眸中更是半点情绪也无。 除了那若隐若现的哭声,和一刻不停的抽泣,再看不出那还是个活人。 杜倦飞看得疑惑,下意识地便看向郝染蓬,想要从他那儿讨一个安排。 可郝染蓬却不管这边的事,只在场中散起了步。 郝染蓬每走到一个人的身旁,那人便哭着低声说几句话,继而自尽。 杜倦飞发呆的这一会儿工夫,场中的血水,已流成了小溪。 郝染蓬不管,杜倦飞只得摇了摇头,自己走到朱肥油的旁边,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怎么了?” 朱肥油看着生气全无,可杜倦飞将他拽起来之后,他竟然又回过神来,还冲着杜倦飞微微一笑。 “想开了,没事了。” 杜倦飞闻声一愣,脑子里想好的安慰之言,也卡在了喉咙里。 朱肥油却像是来了兴致,脸上还挂着泪水,便对着杜倦飞笑了起来。 “五叶神曾说,我要禁欲十年,才能跻身高手之流,可我总也不能忍住。” 朱肥油说到这里,突然勾下头去,笑声稍显癫狂,泪水又落雨似的砸了下去。 “嘿嘿,老天爷啊,是非得让我成为高手了。” 杜倦飞循着朱肥油的目光,望下那一马平川的裤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一个男人,成了这样,怎么安慰都没用了。 杜倦飞想了半晌,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话,才能消解此时的尴尬,朱肥油却抹了把脸,冲着营寨后面一扭头。 “辛捕头在里面。” 杜倦飞终于得了个台阶,忙招呼一声,便向着营寨后跑去,逃离了这尴尬之处。 没几步,杜倦飞便看见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坐在椅子上的辛猿,另一个,是瘫坐在地上的玉痒道长。 听见杜倦飞的脚步声,辛猿忙摆了摆手,却不开口。 杜倦飞忙快步走向前去,还没问候一句,便听见了玉痒道长的话音。 “谢千户为了帮他们村子里的人复仇,这才对朱掌柜动了那一刀。” 听着他们再说朱肥油,杜倦飞忙忍住了开口的欲望。 可身旁来了个人,玉痒道长哪会不知晓。 “千户大人来啦,我们在说,张家村的往事。” 杜倦飞看着玉痒道长此时的一脸无神,也不愿再出言嘲讽几句,只干笑了两声。 “无妨,你们继续聊,我等一会儿就好。” 玉痒道长也不推诿,当即便扭过头去,冲着辛猿说道。 “刘俊好色,对您下的药也是厚重,您能靠定力强撑到现在,贫道很是佩服,只可惜,他的解药放在哪里,贫道怎么也找不到。” 辛猿摆了摆手,回了句“无妨”。 可杜倦飞听见“药”这个字,再结合玉痒道长的上下文,顿时便跑了神。 玉痒道长倒不顾及杜倦飞是不是失神,只又开口道。 “督主来了,浮烟山上这些,自然要死尽,我不过去,只是临死之前,没脸看督主,烦请辛捕头和王爷,为贫道带句话吧。” 辛猿见杜倦飞不出声,便自个儿接了一句。 “道长请讲。” 玉痒道长冲着辛猿一笑,毫无神采的脸上,竟还露出了些许感激。 “贫道对不起督主,但是,贫道、谢千户,和山上这些兄弟的所为,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咱们大阳朝,为了边州!” “边州”这两个字,终于将杜倦飞的情绪拽了回来。 “边州?” 玉痒道长转过头来,看向杜倦飞。 “王爷,您刚一报出名号,贫道就想着,我们可能做错了,现在看着您,可能,贫道想得对了啊。” 这云里雾里的一番话,直说得杜倦飞一个头两个大。 玉痒道长却不管这些,只盯着杜倦飞看了一会儿,才又追问了一句。 “令尊大人仙逝之前,是不是留下了一句话啊?” 令尊大人,这说得是老丹水王了。 老丹水王死之前,留没留下话,杜倦飞可不知道,但是老丹水王留给辛猿的那密信中,交代过了一句。 这一句,杜倦飞曾对郝染蓬讲过,这会儿刚想起来,却被玉痒道长先讲出来了。 “依贫道猜测,应该,是‘不是王爷一人搞砸的’这一句吧。” 话音刚落,杜倦飞的脸上,便是藏不住的惊讶。 玉痒道长看着杜倦飞的面容变化,也知晓了自己所问的回答,便不等杜倦飞开口,而是自己接上话来。 “王爷可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杜倦飞摇了摇头,还没再开口,玉痒道长已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 第一句,便吓了杜倦飞一跳。 “当年,老王爷领着督主,去见上一任督主的时候,曾提点了贫道一句,就是这句话,才有了今日,这浮烟山上的事。” 杜倦飞一慌,霎时间,心中便浮现出一个图谋造反的王爷形象。 玉痒道长的下一句话,像是要把杜倦飞的这个念头,说成事实一般。 “当年,边州之地,有四大家族,都是雄踞一方的山匪,平日里作威作福,为害一方,因为边州地远,就连官府,都得听命于四大家族。 而老王爷受封来到边州的第一年,丹水王府,便凌驾于那四大家族之上,成为了边州大地上,实际的领导者。 那一年的年中,四大家族对丹水王府拱手称臣,自称王府的奴仆,而老王爷,却不加以管制,好像,还很是享受那种氛围一般。” 杜倦飞咽了口唾沫,心中已开始想着,作为“钦差总督”的郝染蓬,到底是真心和自己结拜,还是,受了陛下的命令,要来暗算自己这位造反者的遗孤了。 玉痒道长却不知晓杜倦飞的念头,只微微一笑。 “我第一次见老王爷时,督主还是个襁褓中的娃娃,我呢,也刚从边凉道观出来,那时候,大家都不知晓,这时间的险恶哩。” 杜倦飞听着玉痒道长的称呼,从“贫道”变成了“我”,还没想好这称呼转变的原因,玉痒道长,便讲出了一个故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陈年旧事 “当年的边州,有四大家族。 有大平朝的叛将郗文博,领着一万叛兵,建立的郗家军。 有在边州繁衍十数代的晋家,在当代家主晋笑晗的带领下,自成一方势力。 有在边境行商的三五万商贾,在野心勃勃的吕振宇带领下,结成了边商帮。 势力最弱的边州金顶宗,当代宗主赵路明,却是不世出的英才,双手剑横扫边州,无人能当。 当年老王爷刚在边州建府的时候,四大家族的领导者,都亲自前去问候。 嘿,说是问候,实际上,却是去打探虚实了,不过,老王爷也不是吃素的,只一顿饭的工夫,便强压下四大家族的反抗,推出了一位姓余的前辈。 余前辈的真名,老王爷没讲,他只说,因为余前辈的扬名,只要接替四大家族,在百姓中收刮财物,再讲收来的金银,平均分给四大家族和王府。 四大家族有了这好处,才答应了下来,又对王府失了明显的敌意。 后来,也不过三五个月,余前辈便和四大家族的领导者打成一片。 四个互相看不对眼的人,在余前辈的指引下,还结成了异姓兄弟。 再后来,余前辈便在老王爷的指示下,透露出了,心生反意的意思。 那四大家族的人,本就有这种意思,听见余前辈的话,哪还会藏着掖着,三不五时,便各个商量着,要把老王爷取而代之了。 直到,老王爷入驻边州的第一年年节。 年节那晚,老王爷邀请几人晚宴,在宴上,老王爷给了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可老王爷那天偶感风寒,被那几人看着,还以为老王爷命数难长,更是助长了他们的心思。 在年节的第二晚,那四个人,便聚在了一起。” 杜倦飞听着玉痒道长的话,心思也跟着他的话音,落在了多少年前的那一晚。 那一晚,无风无雨,月色正好。 吕振宇拿了一头,从大平朝买来的肥羊,郗文博亲自上手,按着大平朝的方法烤羊,穿着羊的木头,是金顶山上的,他们烧烤的院子,是晋家大宅。 谁也没喊王府出来的,那个姓余的。 郗文博的头顶秃了一块,这会儿一边烤着羊,还一边扣着自己的秃头。 “王爷明天早上分钱,按老规矩,咱们一人一份,王府,有五份。” 话音刚落,吕振宇便抢过话来。 “边商帮的人太多,今年,我得要两份,才能养活一大家子人。” 郗文博笑了一声,又趴向烤羊,深深吸了口气。 “多的那一份,不会是我郗家军的吧。” 吕振宇朗声笑道。 “你们就一份,我抢了,你们吃啥。多的那一份,自然要从拿的多的那边出!” 赵路明弹了弹放在桌边的两柄剑,笑着接上话来。 “郗将军就放心吧,我们金顶宗的人也多了,今年,也得吃两份,你们郗家军,肯定不能养活我们两家啊。” 郗文博听见这话,也是笑了起来,又扭过头去,望向还没开口的晋笑晗。 晋笑晗也配合地回以一笑。 “大家都想要,我们晋家,肯定也不愿吃亏。” 郗文博这才拍了拍自己的秃头,又挺了挺身子。 “那就好,就是不知道,王府只剩一份,会不会愿意啊。” 赵路明手中的剑,突然弹出了一声清脆的啸响。 “一份?我看呐,咱们五家,是一家两份才对吧。” 那姓余的,和王府穿一条裤子,这也是四人的共识。 郗文博也不反驳,只又问了一句。 “赵宗主准备如何?”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碎步跑来一个晋家的下人,那下人还没开口,几人便扭头望去,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前辈。 “那姓余的,还能找到这儿来。” 晋家私宅,竟然被那姓余的找到了,晋笑晗的眼,顿时便显露出了几分阴狠。 那姓余的却像是想不到这一茬,只乐呵呵地对四人见了礼,又随意地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吕振宇的身旁。 “吕帮主,生意兴隆。” 吕振宇不回话,另外三人也都不开口,各个紧盯着火上的烤羊,谁也不出一声。 那姓余的也不见怪,只乐呵呵地在袖子里一抹,摸出四个布袋来,一一送给四人。 “来,新年大吉,多福多寿。” 伸手不打笑脸人,大过年的,几人也都没开门见山的问上一声,而是全接下了那姓余的礼物。 送给郗文博的,是一只前朝的虎符,虽然没什么用处,但也算个古物。 经商的吕振宇,接下的是个前朝的铜板,金顶宗赵路明,拿到了前朝皇帝佩剑的剑柄。 都是前朝的宝贝。 只有晋笑晗,接到了布袋之后,却不打开,只冷笑了一声。 “余兄能到这儿来,应是有人带路吧。我这新年礼物,若不是那人的脑袋,我可不依。” 那姓余的像是没听懂似的,只乐呵呵地冲着晋笑晗一拱手。 “晋兄可想错了,我的这礼物,可是个宝贝。” 晋笑晗撇了撇嘴,随意地将布袋抖开,正掉出一个女子的肚兜来。 那姓余的又适时接上了话。 “这可是前朝皇后的贴身物件,晋兄闻闻,还有香味儿哩。” 在场都是一方豪杰,这送礼,却送一个女子的肚兜。 对这几人来说,这可比什么辱骂,都要来得剧烈了。 郗文博几人看着那肚兜掉在地上,心知今日这姓余的前来,肯定没安好心,各个都等着晋笑晗率先发难,就先把这姓余的留在这里了。 可晋笑晗却没注意到掉落下去的肚兜,而是盯着手中的布袋,脸上也慢慢挤出了笑意。 这布袋的内衬里,没什么机关,有的,只是一段,老丹水王的墨宝。 老丹水王的字迹漂亮,平日里,也好写上点字,可也不卖钱,这写在布袋内衬里的,更是只有十二个字,没什么价值。 只不多晋笑晗看着,却比什么宝贝,都要珍贵,都想要归自己所有,没人敢来染指了。 “八月初五,郗家军营,北头帐篷,老树盘根。” 八月初五,是郗文博娶妻的那天。 郗文博的喜宴,就摆在郗家军营中。 那天稍早些的时候,郗家军营最北边的帐篷里,等会儿的将军夫人正在盘头,为她盘头的,是晋笑晗。 而“老树盘根”这四个字,说得,是他们等会儿的姿势。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故事只是故事 晋笑晗看完了老王爷的墨宝,便将布袋塞进怀里,也不再等着吃烤羊,而是当即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 “明天就要分钱了,今晚,我得去王爷那报备一声,晋家那一份,得多来点真金白银,少一点珠宝。” 一时间,场中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晋笑晗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三人都不知晓,为什么晋笑晗要先行离去,可他那话里,说晋家只有一份,这意思可很是明显了。 金顶宗势力最弱,赵路明和他们仨商量这种事,心中也是有些顾忌的,这会儿盯着晋笑晗的表现,也看出了他是为何变化的,忙也看向自己手中的布袋。 “六月十七,边商帮于大阳取货,贩予大平,入夜,九十七人无一活口,八百斤货不翼而飞。” 场中安静了片刻,赵路明便先开了口,还将配剑递给了那姓余的。 “余兄,今年我的弟子们手头没个准儿,你看看,我这剑都磨花了,我们那一份,其他的可以少点,就想多来点铁。” 双手剑赵宗主,竟然把自己的佩剑递给了别人,这可算是把脑袋送上去了。 与之相比,“我们那一份”这五个字,可就没什么重要性了。 那姓余的也不见怪,只好整以暇地接过了双手剑,却不开口回话。 赵路明交了剑,便不再动作,只眼观鼻鼻观口,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吕振宇看着场中接连两人转变心思,也干笑了两声,站起身来。 “突然不想吃羊了,我还是去王爷那儿,讨个酒吧,今年我们边商帮的那一份,还是换点美酒才好。” 刀兵未动,刚才聚餐的四个人,便只有郗文博,和那没烤熟的羊了。 玉痒道长说到这里,突然呕出一口血来,再无力讲完这段故事了。 杜倦飞也已经听出,老丹水王爷并不是作恶一方,而是用自己的方法,将那四大家族分而诛之。 这会儿玉痒道长闭上了嘴,杜倦飞却听到正入迷时。 “道长,您没事吧。” 玉痒道长摇了摇头,又回以一笑。 杜倦飞见玉痒道长还能笑出来,便不再顾忌,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后来呢?” 玉痒道长喘了两口气,笑道。 “那晚,朝廷的五十万大军,就在外头候着,余前辈,也做好了斗杀郗文博的打算。” 杜倦飞点了点头。 “那就好,可是,老王爷……先父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丹水王爷独力拔除了边州的四大毒瘤,可问什么,还要留下“不是我一人搞砸的”这一句话。 玉痒道长看着杜倦飞,突然一口气连着一口鲜血叹了出去。 “边商帮失了首领,余前辈的父亲一时爱财心起,强收边商帮,却致使帮众四散于大阳全境,只三年,便将大阳粮价压了四成,百姓苦不堪言! 陛下派人接任金顶宗宗主,可其人无能,金顶宗日渐衰败只一年,边州少年,便大多弃武从文,边州军扩充,只能借别州青壮! 上任督主之妹安插晋家五年,却和晋笑晗有了感情,又怀有身孕,一时不顾大局,放走了晋笑晗,致使晋家逃于西域,又成一方匪首! 就连余前辈,也因郗文博藏拙,只能与其同归于尽,朝廷大军将领无能,又致使七万虎狼,和郗家军一万余众换了命!” 玉痒道长说得激动,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如果,人人都有老王爷的半分能力,这一切,都搞不砸!” 杜倦飞听着这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玉痒道长嚎了半晌,终于仰天栽倒,只留下半句微弱的话,便再无声息。 “上任督主之妹的孽子,就是如今的督主,嘿嘿,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 杜倦飞还要问一问,老王爷到底提点了他什么,才让他们建成了今日的浮烟山,可玉痒道长已不能开口了。 二人看着玉痒道长的尸体,一时间都没开口,还是辛猿先回过神来。 “你练出内力了啊。” 杜倦飞听着辛猿的话,终于看向了自己的心头之人,忙上前两步,一把搂了过去。 “练出来了,我能给你治伤了。” 那些陈年旧事,只是老丹水王爷的故事,杜倦飞听着,也只当一个故事而已。 “治伤”这两个字,杜倦飞说得是丹田之伤,辛猿当然也知晓。 “太好了,走吧,咱们进屋去治伤!” 辛猿边说着话,边从杜倦飞的怀里钻出去,绕进背后的屋子里。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还有两三把椅子。 辛猿闷头走到那床边,才回过头来。 “过来,坐好。” 杜倦飞看着辛猿不坐椅子,而是招呼自己去床上,顿时便起了心思,忙快步爬到床上,连鞋也不脱,便盘膝坐好。 辛猿倒先拖好了鞋袜,才挪到杜倦飞的身前,刚在杜倦飞的身前坐好时,更是幽幽地开了口。 “刘俊的药,还真难忍。” 杜倦飞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心中便起了念头,看着眼前的辛猿自顾自地将衣衫褪下之后,便要搂上去。 可辛猿并不回头,只呼出一口长气之后,便又启朱唇。 “来吧。” 是啊,治伤,才是重要的事。 杜倦飞忙腹诽了一句自己的不堪,又晃了晃脑袋,才将双掌贴了上去,内力一瞬之间,便从掌心渡去。 从代海寺的内功疗伤之法,试到逆转着的袖里乾坤。 从彤日当空,试到夜幕降临。 杜倦飞的内力已弱不可闻,辛猿的丹田处,却还是一点真气也留不住。 杜倦飞还要强撑,辛猿却摇了摇头,反手向后,拔开了杜倦飞的两手。 “还是时机不到,可能,当你的内力再强一些,才可以治好我吧。” 杜倦飞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想着,应该只有毫无异常的智力值,才能治好辛猿了。 可虽然事实明摆着显了出来,杜倦飞的心底里,还是有些难受。 “都怪我。” 话音未落,辛猿突然转过身来,冲着杜倦飞莞尔一笑。 “你有这份心思,就足够了。” 杜倦飞看着辛猿的笑脸,眼神又从她的双眸,滑落向下,看着那一片涟漪,终于也露出了笑意。 “你放心,我一定治好你!” 辛猿听着这话,却半晌不开口,杜倦飞忙收回眼神,却还是等不到回答,疑惑感越来越浓,直到忍不住心思,想要问上一句时,辛猿终于不再安静。 “你说,一个人,如果没有内力的话,要怎么样,才能活得好呢?” 杜倦飞一愣,怎么也想不到,这话题竟然转的这么快。 还好,辛猿自己,是有个答案的。 “我想,如果能成为王妃,应该能活得好一点吧。” 杜倦飞一听见这话,“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心思,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两个人已粘在了一起。 这一夜,尖矛入水挤波浪,利爪攀垣听杜郎。 第一百三十九章 蝠王所至,海晏河清 浮烟山已被远远地抛到脑后。 自从浮烟山匪在一日之间消失之后,这大半年来,边州大地上的绿林歹人,竟挨个毙命于自己的营寨中。 每一个人的死法,都是内力被吸尽而亡,他们的身上,还或多或少的,有着爪痕。 再加上这些人死亡之地的旁边,还总能发现被吸尽血液的鸟兽,就好像,是一只蝙蝠去索命似的。 而在边州的江湖道上,大家都在传,做出这些事的,是西域来的那位高人。 诡手蝠王。 诡手蝠王好像有意辛猿捕头,才做出了这种事,而爪功和吸吮内力的邪门路数,正符合大家心目中,关于西域边境的想法。 只是为什么诡手蝠王不再用剑,大家倒找不到什么理由,只是想着,可能,边州绿林道上的人,还不足以令他使出杀手锏吧。 可这些,还在路上的杜倦飞一行人,倒没怎么在意过。 彤日当空,微风正暖,正午时分,冬意也少了许多寒气。 杜倦飞骑在食铁兽上,正打着瞌睡,一旁的朱肥油好像是行路累了,便纵马上前几步,一句略显尖细的声音,扰开了瞌睡虫。 “蝠王,咱们快趟完边州全境了吧。” 杜倦飞听见这话,脸上顿时再无瞌睡之意,可回答朱肥油的这句,却好像还是没什么精力。 “海晏河清。” 杜倦飞嘴里不在意,脑子里,却又想起了那烦心事。 “睚眦系统”曾说过,自己杀边州恶人,就能有智力值,可边州地界上,好像再没什么坐山称王的匪贼了,为什么这智力值,还是只有一点,还是“异常智力”? 难不成,系统说的恶人,是一些飞贼小偷吗? 朱肥油却不知杜倦飞心中所想,只乐呵呵地接上一句。 “蝠王给辛捕头的这聘礼,可真是大气。” 杜倦飞听见“聘礼”二字,终于甩甩脑袋,将烦心事甩了出去。 在浮烟山的那晚之后,杜倦飞便说要明媒正娶辛猿,可辛猿却说,要他下一份世间无双的聘礼。 “行善除恶!” 辛猿说,她若是成了丹水王府,纵是恢复了内功,也不能再做捕头了,这边州地界上的恶人,自己再管不了。 而杜倦飞本就要除恶,好得到智力值,为辛猿治伤,两人一拍即合,当即便定下了荡平边州绿林道的打算。 之后,便是这一路经行。 杜倦飞回头看了眼马车,总算是笑了出来。 “过了年节,第一个吉日,本王就大婚。” 朱肥油笑嘻嘻地回道。 “那蝠王准备在哪举办婚事啊,我看,尊龙城就不错,人多,酒楼也热闹。” 杜倦飞却摇了摇头。 “丹水城。” 朱肥油一愣,忙开口说道。 “丹水城?丹水王爷,好像跟辛捕头……” 话没说完,杜倦飞已摆了摆手,似笑非笑地望着朱肥油。 “本王啊,就在丹水王府大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句没头没脑的“到时候”,朱肥油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明白,却还是声音一沉。 “行,反正我是跟你混了,到时候,我这一身膘,全卖给你就是了。” 杜倦飞本想着回了王府,再告诉朱肥油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一听见他的话,顿时便想要现在就漏出底细。 这朱肥油,自从被迫“禁欲”以来,进益可是突飞猛进,自己教了他代海寺的十几门绝技,竟被他练得圆润无比,不过半年,好像能跟浮烟山上那玉痒道人一较高下了。 想起了曾经的敌人,杜倦飞心里的下一个念头,便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杜狮荟的身上。 自从代海寺外那一战之后,杜狮荟好像从人间消失了一般,再听不见他的任何消息。 此时边州荡平,杜倦飞要回丹水王府,除了举办婚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余无言报过信,那杜忠义,还在王府之中。 这四叔是个好人,若是让他知道,杜狮荟还活着行恶的话,兴许,他会告诉自己一些,杜狮荟可能出现的地方也不一定。 此时没有别的办法,杜倦飞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去找杜忠义问话了。 杜狮荟一日不死,这睚眦系统的惩罚,就挂上一日,每个时辰得喝血,虽说养成了习惯,可还是很难受啊。 杜倦飞想着,便两腿一夹,令食铁兽走得再快一些,好早日回到王府之中。 正在这时,前方的路上,突然窜来一人。 朱肥油新练出了武艺,这一路征伐,往往是他先打头阵,这次也不愿例外,当即便两脚一蹬,身子一跃而去,拦在了那人的身前。 “什么人!” 那人也不出手,只就地一跪,眼神越过朱肥油,望向了食铁兽上的杜倦飞。 “前方可是杜千户?” 郝染蓬的人? 杜倦飞这样想着,便从食铁兽上翻身而下,走向那人。 自从浮烟山那晚之后,第二天郝染蓬已经不告而别,之后也再没联系过自己,这会儿又见了他的人,不知是友,还是浮烟山众一般的敌啊。 杜倦飞这样想着,已走到了那人的身前,这才开口问道。 “正是,你是何人?” 那人忙将头一勾,略显急促地说道。 “督主请千户大人急往前方十里的清风山庄,说是要和千户大人一齐,围杀杜狮荟!” 有了杜狮荟的踪迹? 杜倦飞一听见这话,来不及细想,便回头招呼了一声。 “走快点,找到杜狮荟了!” 后方的向戎忙一挥马鞭,驾着马车赶上前来。 杜倦飞这才对着那人说道。 “走,头前带路!” 那人也不拘礼,顿时便站起身来,侧着身子一挥手臂。 “请!” 话音刚起,一支利箭突然呼啸而来。 话音刚落,那支利箭,已稳稳地插在这人的脖颈之上。 那利箭的破空声刚响起的时候,杜倦飞已注意到了它,可还没来得及动作,那支箭便已攻成。 好快的箭。 杜倦飞心中一凛,忙提起口气来,望向这支箭射来的方位。 朱肥油也默契地后撤几步,拦在了马车前。 就在这时候,那利箭飞来的方向,才响起了脚步声。 声音微弱但有力,更是越来越响。 杜倦飞几人也不动身,只紧紧地盯着前方。 可还没看到人,脚步声中,便先传来了一股苍老的声音。 “付龙子,是你杀的?” 第一百四十章 郝染蓬之死 “付龙子,是你杀的?”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便裹挟着劲风而至。 杜倦飞虽没见人,可听见这话里的意思,却也知晓,这是为了那付龙子报仇而来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是杜狮荟的人了。 再结合刚才郝染蓬的属下所说,那杜狮荟,肯定就在附近不远了。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身子一松,便借着飞箭窜来的劲力,从食铁兽的背上轻飘飘地飞向后去。 可就此时,一个人影,竟比飞箭来势还快的,一瞬之间,便窜进了马车之内。 马车的门帘子还没坠下,那人影便又窜了出来,顺着原路离去。 只是这一次,那人影的胳膊下,还夹着一个人。 辛猿。 杜倦飞一眼瞥见,心中猛地一急,下意识地,便要折路而回,撵上那人。 可杜倦飞心中激动,却忘了身前还有一支呼啸而来的利箭。 “噗嗤”一声,利箭直插在了杜倦飞的胳膊之上。 可杜倦飞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只两步一踏,便追着那人影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几个眨眼的工夫,马车前,就只剩向戎和朱肥油二人了。 杜倦飞身形奇快,可那人影却也快得诡异,这会儿裹挟着一个人,竟还有如此速度。 杜倦飞顾忌那敌人的手段,只敢压着“保护模式”的边界尽力赶路,不敢全力施为,可纵是如此,如今他的速度,当世之上,也得算是首屈一指的。 可那裹挟辛猿而去的人影,却能将二人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三五丈开外,实在是骇人听闻。 若是这会儿有人想在他们二人的路途中拦截,就算是拉上一道绊马索,也定然留不下他们之中任何一人。 杜倦飞勉力强追着,一路上拔开了胳臂上的箭矢,又听见了睚眦系统的治疗声音,直到身上再无伤势,才终于到了一条两丈多宽的小河边。 河的对岸,是一座八进八出,显然不合规制的大宅子,裹挟着辛猿的那人,就钻入了那宅子之中。 杜倦飞站在小河的这边,已看到那人的所在,便不再一口气强追,而是站在原地,要先把气息喘匀了,把气势调动起来,再进入那宅子中。 打好精神,才能应对裹挟着辛猿的敌人,和一定在那宅子中的,杜狮荟! 可杜倦飞刚喘了几口气,便闻见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的血腥味。 血腥味之浓密,直比杜倦飞这辈子所闻见过的味道,都要厚重得多。 当杜倦飞的脚刚踩在这座大宅子里的时候,脚下的靴子,就已被血水浸透了。 脚底板的黏稠感,直比眼前的满地尸首还要使人烦躁,和惊怖。 眼前的这些尸首,有的无头,有的缺臂,有的更是断成几截,每具尸首的伤口,都是明显的刀伤。 宽不过寸,深更露骨的刀伤。 显然是一人所为! 杜倦飞突然感到一阵惊慌,正在满地的尸首中,找寻着辛猿的模样时,突然看见了一具异常熟悉的尸体。 一个身穿素色短打,也藏不住魁梧身材的汉子。 这人看着有三十多岁,浓眉,大眼还兀自强睁着,虽说一眼看去,便知晓是断了气的,可还是得颇具威严。 除了没蓄胡须之外,这人的模样,就是最标准的“英气十足”。 正是杜倦飞的结拜义兄,钦差总督,郝染蓬! 郝染蓬,死了? 杜倦飞紧眨了眨眼,却还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如今的杜倦飞,吸过了数十歹人的内力,浑身真气早称得上雄浑,更有九百多点敏捷在身,实打实得算是当世高手了。 可纵是如此,杜倦飞还是自认,自己不如郝染蓬。 但是,郝染蓬就这么死了。 强睁着的双眼,还没放松的肌肉,明显不是受人偷袭。 可他的身上,就只有脖颈前的一处刀伤。 是没能挡下敌人一刀,还是敌人的第一次得手,就要了他的命? 杜倦飞正想着,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 无声无息的,突然而来的,一股大力。 杜倦飞的周身还缠绕着真气,应是能察觉到有人的偷袭,可还是被这一脚踹得,直扑倒在了满地的泥血之中。 杜倦飞只来得及心中一慌,便要爬将起来,可两臂刚一撑地,一只角便又踩在了他的肩上之上。 这一脚势大力沉,纵是杜倦飞已提起了真气,可还是被踩倒下去。 正待杜倦飞心中发狠,想要一招袖里乾坤先打上去的时候,一柄刀,便无声无息的,突然插在了他的耳边。 “付龙子,是你杀的?” 又是刚才的那股苍老的声音。 是裹挟辛猿而来的人。 是不是,杀了郝染蓬的人? 杜倦飞心中一紧,忙扭转头看去。 那人也没阻拦,便叫杜倦飞明明白白的看见了一张苍老的脸,一袭直垂到胸口的胡子。 和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只一眼,杜倦飞便觉得这人的威严,实比郝染蓬,或是自己见到过的所有人,都要更具气势。 一眼瞥过,杜倦飞的心中便慌了起来。 今日的杜倦飞,是距今为止,最强的杜倦飞,可他还是看上一眼,就怕了。 “你敢行刺当朝钦差总督,不怕陛下降罪吗!” 杜倦飞的这一怕,下意识地,便想要借郝染蓬的身份,吓唬他一吓。 乱敌之心,才好求生。 可杜倦飞慌乱之间,却没想到,这人的气势如此,肯定是身居高位之人。 而他能斩杀郝染蓬,就肯定是,不怕郝染蓬了。 杜倦飞有意无意地,将郝染蓬当做了偶像,自己在模仿着他的同时,也在看着他身死道消之际,破了心防。 这人果然丝毫不显慌张,甚至连语气都没丝毫变动,只从怀里摸出一块木板来,伸到了杜倦飞的眼前。 木板上,雕篆着四个笔风古拙,但显得气势磅礴的字迹。 “西辑事厂”! 杜倦飞刚辨认出这木板上的字迹,还不知道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时,那人便又开了口。 这一句话,却把杜倦飞说得迷糊了。 好像,脑子里的什么思想,突然破碎得一丝不剩似的。 “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郝染蓬,偷立私兵,陷害忠良,徇私枉法,上喻,就地处决!”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太监 “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郝染蓬,偷立私兵,陷害忠良,徇私枉法,上喻,就地处决!” 钦差总督,还是钦差总督。 可后面的一连串称呼,却说得杜倦飞瞪大了双眼。 钦差总督…… 东厂…… 官校办事…… 太监! 太监? 杜倦飞咽了口口水,眼神也下意识地望向了郝染蓬的尸首。 筋肉峥嵘,英气十足。 可他,是个太监? 杜倦飞一直把郝染蓬当做偶像,怎么也想不到,这一个豪气冲天的好男儿,竟然不是个纯男儿。 太监。 杜倦飞恍惚了一会儿,再耐不住心中的惊怖,猛地大声叫喊了起来。 “就地处决?你敢对当朝钦差用私刑,这大阳朝的天下,还有王法吗?你……” 话没说完,这人已一脚踩在杜倦飞的脸上,将他没说完的话全踩了回去。 “首先,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一职,并非钦差总督,而是东厂提督,权比钦差重,品级,比钦差低之又低。” 这人边说着话,便将木板收回怀中。 “本人西厂提督,奉命监管东厂,奉天子之命行事,依上喻可杀百官,处决郝染蓬,并非死刑。” 这人回答完了杜倦飞的话,便将插在他耳边的大刀提将起来。 “你不知晓我,看来,也不是郝染蓬的近人,上喻处决逆贼同党,这就和你无关了。” 杜倦飞被说得迷糊,心底里正是恍惚之际,突然听着这人的语气不算霸道,又听见这人不准备杀害自己,心中竟还稍微放松了些,没等他把刀收离多远,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护国神捕,辛捕头呢?” 话音刚落,刀尖便插在了杜倦飞的脸上。 “公事和你无关,不过,你杀了付龙子,付龙子是我西厂之人,咱们俩,还有些私事要处理。” 杜倦飞刚放松的心情顿时便又紧张起来,还没开口回上句话,那人便弯下了腰,搭理清朗的胡须直垂到了杜倦飞的额头上。 “郝染蓬谋害忠良之事,明显有辛猿的参与,自然,她也在公事之内。” 杜倦飞一愣,忙开口问道。 “什么意思?” 这人突然一笑,胡须搔得杜倦飞的额头发痒。 “什么意思?就地处决,是什么意思?” 就地处决,自然是当场格杀,不留活口。 辛猿,死了? 杜倦飞忙一扭脸,大刀直在脸上划出了一条浅浅的伤口。 那人却并不动作,只笑眯眯地看着杜倦飞爬起身来,脸还涨得通红,语气更有些结巴。 “为什么?就算郝染蓬有罪,和辛猿有什么干系?凭什么她也要死? 你说辛猿有罪,辛猿就有罪,那你这大阳朝,不讲公道的吗?” 这话一出口,那人的脸色虽然未变,可狭长的丹凤眼却眯得更细了。 “我说她有罪,他就有罪,这是本人的职权所在,也是天子之命。” 这人话还没说完,杜倦飞便大吼了一声。 “你讲不讲理!” 杜倦飞心神慌乱,也想不了多少,思考得少了,脑子里下意识地,便提起了前世的记忆。 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的教育的人,记忆里肯定不能认同这人的话。 可那丹凤眼的老头子,便把那长柄大刀缓缓地插在地上,刀面从那人的头顶上空迎着阳光,直晃得杜倦飞的眼睛一闭。 就在杜倦飞的眼睛刚闭上的时候,那苍老的声音,便带着震撼人心的威严响了起来。 “理,大得过天?王权之下,我,就是公道!” 理,大得过天?王权之下,我,就是公道! 这人本就对杜倦飞下了死刑,可一个将死之人,却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驳斥大阳朝律法,终于令这位身份高贵的西厂提督动了怒。 比人还高的长柄刀已然颤抖起来,眼看便是要忍不住饮血的欲望。 可杜倦飞的心中,却也是勃然大怒。 自己终于杀尽了边州的恶人,又要将睚眦系统的惩罚解除,再和辛猿大婚,之后再杀了一些好杀的蟊贼小偷,将“睚眦系统”答应过的智力值得到之后,就能治好辛猿的伤了。 大婚之后的王爷,一对武功高强的侠侣,这第二次人生,终于要变得美妙了。 可却出现了这一档子事。 突然的,偶像成了可笑的太监,还突然的死了。 突然的,辛猿也死了。 美好的生活,就这么突然的没了。 人生如此的跌宕起伏,终于击溃了杜倦飞的神智。 两世为人,就是这么个活法? 不知是因为爱人的突然亡故,还是因为第二次人生太过跌宕,或者只是因为这一天的大起大落太过劳神,那长柄刀伸过来之后,杜倦飞的回应,是一记含带雄浑内力的利爪。 什么丹水王,什么两世为人。 什么睚眦系统。 有什么用? 练了一身本领,吸了一身内力,整日里打生打死,练成如今境界。 有什么用? “辛猿死了,那你,就偿命吧!”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这丹凤眼的汉子眉毛一竖,忙将大刀挺到头顶。 可刀刃还没触碰到肉掌,头顶的杜倦飞,便突然到了他的背后。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二式! 身子一躬,继而前窜,爪势狠厉,真气激昂。 杀! 那人果然回不了身,出不了刀。 纵是长得威严,纵是手段高超,又能如何? 郝染蓬死的不明不白。 辛猿也死的不明不白。 那你,就也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吧! 那人明显还没回过神来,可杜倦飞还是更添了几分速度。 须臾之间的全力前冲,杜倦飞的身上还没变化,可他也能知晓,自己的皮肤,已龟裂开来。 下一刻,在这一爪正中敌人心窝的时候,自己的身上,就要渗出满满的血珠子了吧。 下一刻,自己一身鲜血,手中还拿着那人的心脏,这气势,肯定很吓人。 可是,吓人,又还有什么用? 下一刻,杜倦飞的身上,满是血珠子。 可是,杜倦飞只猜中了一半。 杜倦飞前探出的这一爪,并没掏出谁的心来,而是从手腕处,诡异地弯折向上。 手腕的弯折位置,一只枯瘦的,青筋毕现的手,就那么看似随意,实则有力至极的抓着。 第一百四十二章 招揽 如此迅捷的出手,就被他这么简单的抓中了? 杜倦飞这边疑惑不解,那人却也是皱起了眉头,盯着杜倦飞的手腕看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问道。 “你出手好快。” 杜倦飞正惊惧着,便听见了那人的问话,这才在暴露心绪之前回过神来。 “你也很快。” 这人听见杜倦飞的言辞,竟嗤笑了一声,松开了手。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杜倦飞正想着怎么骗他松开手,好让自己少损失一点生命值,可还没动作,那人竟主动松开了自己。 杜倦飞想不明白那人的心思,不由得愣在当场。 那人却像是想的岔了,这会儿见杜倦飞不出手,竟也不先发制人,而是胳膊一转,将长柄刀扭到了背后。 “或者,你投奔西厂,填了付龙子的职,我可以留你一条命。” 这人说过了话,又等了好半晌,才终于等到杜倦飞的回答。 “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投奔你?” 杜倦飞得见强敌,心思转个不停,总算是从那人的话里,听出了招揽的意味。 那人听见杜倦飞的答话,还以为杜倦飞是要待价而沽,便挤出一张笑脸。 “本人西厂提督,关宇豪。你要是想走上仕途,可以来我手底下,做个小旗。” 杜倦飞看着像是有些动心,忙开口回道。 “提督啊,是个多大的官?我要是做小旗的话,能有多大?” 关宇豪笑道。 “我呢,不算品级,你也不用管我,小旗是从七品,虽说不大,但也足够你在整个大阳朝作威作福了。” 杜倦飞点点头,看样子很是动心。 关宇豪也不再追问,只笑眯眯的望着杜倦飞,既不开口,也不动作。 杜倦飞不知道,这关宇豪和郝染蓬一般,都是当朝陛下的近人,分管东西两厂,算是个同僚。 可他们两人之间,却一直互相看着不忿。 本来吧,如果当朝陛下更偏向谁,或者他们俩谁的武功更高一些,也就没什么事了。 可当朝陛下对他们俩,是看事不看人,都是一般心思对待。 而他们俩的武功各有所长,任谁率先出手,另一方都抗不下来。 只是他们顾忌得太多,这些年来,也谁都没真的动过手。 可这一次,杜狮荟的关系网太杂,竟真的把郝染蓬告到了当朝陛下的面前,这才有了陛下的密令,派关宇豪来杀郝染蓬。 一招偷袭,胜负也就分了。 关宇豪动手之前,郝染蓬派了一名下属去接杜倦飞,被关宇豪知晓,这才在杀了郝染蓬之后,留在了这里,更去抢了辛猿。 辛猿,和郝染蓬配合暗害杜狮荟,这是明显至极的事,他们俩都是官身,也都在当朝陛下的密令之内。 而这“诡手蝠王”杜倦飞,就只是私仇了。 东厂监管百官,西厂只管东厂,人数便相差甚多,关宇豪对西厂的每一名下属,都很是在意。 这次付龙子身死,关宇豪也就起了报仇的念头。 只是在见过了杜倦飞的重情,和郝染蓬明显相识,又出手甚快之后,关宇豪便改变了主意。 重情,便不是心思太重的人。 郝染蓬结识的,至少不会对大阳朝有反心。 而武功还行,就是可用之人。 关宇豪这才突然改变了主意,从报仇,变成了招揽。 斯人已逝,若能补上付龙子的缺,那才是好事。 关宇豪这般想着,便一直等着杜倦飞的回答。 而杜倦飞却不知这些,只以为对方在使着缓兵之计。 既然人家没强杀自己,就是证明,自己刚才的那一招出手,他也没信心完全拦下。 既然如此,自己再进一步,定能为辛猿和郝染蓬报仇。 一念及此,杜倦飞终于有了一动,突然一指关宇豪的背后。 “他呢?他的官比你大吗?” 关宇豪认定杜倦飞对大阳朝没有反心,这会儿也对他少了些顾忌,突然听见杜倦飞的问话,一时不明所以,边说着“今日西厂只有我一人到此”,边扭过头去,想要看看杜倦飞手指的人。 谁知道关宇豪刚一回头,一声撕扯狂风的炸响,便在自己的后脑响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关宇豪不知作了什么势,竟突然下沉了三五尺,直将自己的下半身踩入了泥土里,这才躲过了那一爪丧命之危。 可关宇豪头顶的发冠,还是被这势大力沉的一爪,抓得炸裂开来,断发直扬起许多。 关宇豪心中大怒,猛地长刀一拄,从土里拔出身子,正要反手一刀斩将出去,可背后哪还有杜倦飞的身影。 这一爪,杜倦飞早已算到,还是会伤不了关宇豪,所以一爪偷袭之后,杜倦飞拔腿就跑,此时早躲入了宅子里的一间屋中。 杜倦飞仗着速度,这会儿便硬藏在了暗处,观察着明处的关宇豪,等着伺机而动。 关宇豪已好些年没吃过亏了,这会儿在微微放松的心境之下受了偷袭,顿时便勃然大怒,还没看见杜倦飞的所在,便仰头狂笑了起来。 “好,好啊!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真是个手段高明的暗杀者!” 杜倦飞听着关宇豪在夸奖自己,还以为这老头子受了内伤,这会儿已是失心疯了,正要趁他狂笑之时悍然出手之际,关宇豪却话锋一转。 “可惜,你碰见了我这暗杀的祖宗!” 话音刚落,关宇豪已将右手向后一拽,以拄着的长柄刀为借力点,身子直楞楞地冲向前去。 其速之快,虽不如杜倦飞的全力施为,但杜倦飞若想撵上,就算压着保护模式的边界,也不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成功。 杜倦飞还没咂摸情关宇豪的第二句话,眼前便一花,失了那老头子的踪迹,猛地便心中一惊。 好快的速度! 突然见了这么个老当益壮的强人,杜倦飞的心情顿时便又紧张起来,忙又躬了躬身子,更把呼吸声都压了下去,想要等着关宇豪的再度露面。 可怎么等,这宅子里也没动静了。 正在杜倦飞刚刚开始放松,想着关宇豪可能是离去了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炸响。 杜倦飞忙抬头望去,只看到了破碎着的屋顶,和那长柄刀的刀锋! 第一百四十三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电光火石之间,杜倦飞也算反应及时,忙斜着就地一滚,滚开了三两步的距离。 头顶的房檐破裂开来,露出青天上的白云,可杜倦飞终于令那柄威武霸气的长刀,斜斜插在了自己的脚前,并未伤及自己分毫。 杜倦飞这才缓了口气,正要等着关宇豪也从屋顶的破洞中现出身形,可下一刻,,一股劲风从墙壁而来,直追到了他的背后。 亏得杜倦飞福至心灵,猛地松卸了全身的气力,这才在睚眦系统九百多点敏捷的支撑之下,借着背后那股劲力向前扑去。 直到杜倦飞要撞在另一端的墙壁上时,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忙强将身子一扭,一爪便向后挥去。 背后果然是关宇豪。 关宇豪也不慌乱,人在出掌前冲之际,便突然一变招,一记直拳磕在了杜倦飞的掌心。 两手相交,转瞬之间便分胜负。 关宇豪已频频老矣,杜倦飞正当壮年。 可这一招对过,关宇豪只稍慢了一丝速度,杜倦飞的右手却“喀嚓”一顿乱响。 待到两人的身子又分开,杜倦飞的右臂,便毫无劲力的耷拉在了肩膀下。 一击之危,竟恐怖如斯。 杜倦飞一招失手,忙趁着劲风侧身躲开,可距离关宇豪,却一直保持着三两步的距离。 杜倦飞心中惶恐,关宇豪却还有余力一般,这会儿一边追击着,竟还一边笑出声来。 “好轻功,你若不是个反复小人,本督还真要爱才心起了!” 杜倦飞却没心思,也没余力回话,二人转瞬之间,便在屋子里绕了个圈。 杜倦飞顾及着,不论是躬身从墙上的破洞里钻出去,还是破窗破门,身子都会被阻上一阻,生怕被关宇豪追上,这会儿便只敢绕着圈子。 而关宇豪绕过了一圈,便身子一侧,一手冲着插在地上的长柄刀抓去。 空手已是难敌,若是被他拿回兵刃,那还怎么斗? 一念及此,杜倦飞忙也身形一扭,左手直抓向那长柄刀去。 两人的手,同时触碰到长柄刀的尾端。 杜倦飞压着保护模式的边界,总算是先握牢了刀柄。 可关宇豪的手,却突然探出两指,一下戳在了杜倦飞的手腕之上。 杜倦飞一时吃痛,五根手指刚一松动,关宇豪的手便绕了上来,顷刻之间,掌心已贴在杜倦飞的掌心上。 杜倦飞心中一惊,下一刻,眼前便起了滔天波浪。 要拼内力? 杜倦飞已见识了关宇豪的神勇,这会儿哪敢跟他拼斗内力? 年岁大了,气力不足,内力倒会随着炼渡的时间,而上涨起来。 现在,他那“不足”的气力,都能一击废了自己一条胳膊,那还上涨着的内力,自己能扛得住吗? 不能! 杜倦飞忙将掌前内力,全化成了袖里乾坤的吸力,一丝也不外放,总算是暂时压制了内力心境的到来。 关宇豪却是江湖够老,只被杜倦飞吸去一丝内力,便猛地稳住了真气的运转,掌前的内力顿时便铁板一块。 二人的内力都在掌前停留,内力心境总算是没有显化在二人的眼前。 可杜倦飞却还是不敢放松,只得全力使着袖里乾坤,正怕只一分松懈,却要落得和他拼斗内力的境地。 关宇豪也不强逼,这会儿二人已诡异的停滞下来。 杜倦飞全力施为,除了能瞪着关宇豪之外,再不能有动作。 关宇豪却不止能笑,还能开口说话。 “小子,你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可以了,你可以有机会,报出你的名号。” 别说杜倦飞没有临死前报出性命的打算,就算是他想说,这会儿全力运使着袖里乾坤,也没什么法子开口。 关宇豪听不见回答,还以为杜倦飞是在装腔作势,顿时又是一怒。 “给脸不要脸。” 话音刚落,关宇豪的另一只手,便直楞楞地拍向杜倦飞的脸颊而来。 这一掌出势极快,可却没什么内力,也没什么诡谲的招式,若思杜倦飞这会儿还招,定能一击反制关宇豪。 可杜倦飞的右臂,这会儿还耷拉着,就是被关宇豪算准了,他还不了手。 正在杜倦飞已做好准备,要挨上这一巴掌时,耳边终于响起了那久等的声音。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八。 力量:十五。 耐力:六十。 敏捷:九百九十二。 异常智力:一。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这些时日扫荡边州,总算是将生命值摆在了六十,可这会儿却又不够了。 不过杜倦飞也来不及思考这些,刚听到睚眦系统的声音,垂着的右臂便猛地一麻。 麻,就是有感觉了。 有感觉,就是能控制了。 杜倦飞什么也没想,便猛地一抬右臂,直冲着关宇豪的小腹抓去。 这一爪,拼出了睚眦系统的保护模式。 这一出手,左手处全力施展着的袖里乾坤,便全换给了右手,关宇豪的蓬勃内力,直将内力心境的波涛汹涌带了起来。 而关宇豪的那一掌,也毫无阻滞地,生生拍在了杜倦飞的脸上。 下一刻,脸上的疼痛,伴着眼前奔腾的大海,已迎上了杜倦飞。 可疼痛越来越疼,大海却只显出一个眨眼的工夫,便如退潮般归去。 杜倦飞这才得以看见,自己的右手,正稳稳地陷在关宇豪的小腹之中,手里,还不知握着什么器官。 关宇豪的两手,抓得杜倦飞动不了手腕,却抓不下掌心处,那要拧成漩涡的袖里乾坤。 二人又是诡异得停滞下来,不过这一次,终于换杜倦飞笑出声来。 “我再问你,这天下,还有公道吗?” 豆大的汗珠从关宇豪的头顶落下,终于显出了这老头子的老态。 杜倦飞看着关宇豪无力出言,这才松了口气,语气也又狠厉几分。 “辛猿,郝染蓬,我为他们报仇,这是义之所在,你,也就死吧!” 杜倦飞只敢发泄这一句刚才的惊恐,便要生生握碎手中的器官,好结果了这一强敌。 可就在此时,关宇豪突然右脚一磕,不知哪来的劲力,竟把插在地上的长刀直提了起来。 刀锋很利,杜倦飞只察觉到它从两腿间向上而来,如切豆腐似的,划开了自己的身子。 杜倦飞只来得及听见关宇豪的吼声,便眼前一黑,再不省人事。 “草莽义气,大得过天? 王权之下,我,就是公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西厂巨兽 “伤势修复成功。 宿主:杜倦飞。 生命:五十七。 力量:十五。 耐力:六十。 敏捷:九百九十二。 异常智力:一。 剩余属性点:零。 睚眦系统继续为您服务。” 杜倦飞悠悠的醒转过来,从屋顶的破洞中望去,天色已然大黑,四下无声,只有血腥味的存在,令他回忆起昏迷之前的事。 可再怎么回忆,也改变不了事实。 郝染蓬的尸首就在院里,辛猿的尸体,还不知在哪。 而关宇豪的尸首,却不在这儿。 杜倦飞一时也不知该干什么,只好慢悠悠地走出了屋子,院里,还是尸体遍布。 辛猿不在,朱肥油他们也不知在哪,杜倦飞也不会独个回丹水城去,只呆呆地站了半晌,却寻着郝染蓬的尸首走去。 英武的汉子还躺在那里。 杜倦飞刚走到郝染蓬的尸体旁,正要好好再看看他,可突然,一片阴影,罩住了眼前的尸体。 杜倦飞下意识地后撤一步,正看着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嘭”得一声,压在了郝染蓬的尸首上。 刚才还死有余威的好男儿,这会儿直接就成了一滩烂泥。 杜倦飞看着自己的偶像连全尸都没留下,物伤其类,当即便有些薄怒,眼神也往上游去,落在了那黑影上。 这惊退了午夜闲暇的身影,是一个蜡黄色的人形巨兽。 人形,是因为他的样子,还和人一样。 巨兽,是因为他的身形之魁梧,直比山林中的大狗熊还要壮上几分。 那巨兽的半张脸上,还不满疤痕,只一只左眼望着自己,手里,还握着一柄比自己还高的大铁锤。 “你是谁?” 那巨兽也不要脸面,在杜倦飞的话音刚起之时,便一锤抡了过来。 杜倦飞仗着九百多点敏捷的诡异,放松之际,随着铁锤挥动的劲风向后退开,才没被这一锤毙命,也等到了那巨兽的回答。 “西厂总旗,张哲。” 话音嘹亮,看着虽然不是嘶吼,可还是震人耳膜。 杜倦飞还不知道张哲是谁,所来为何,可听着“西厂”这两个字,也知晓了,这人是敌非友。 西厂,关宇豪的下属。 杜倦飞还在思考着,张哲已挥舞着铁锤又蹿了来。 这巨兽身形魁梧,筋肉峥嵘,可心思却不憨傻,刚才一锤无功,这次再出手时,竟是从天而降,直上直下地一锤坠落。 虽然张哲不会猜到睚眦系统的诡异,可这一招的手法,也令杜倦飞的放松身形,再不能随意躲开。 可这会儿再提力,也是来不及了。 来势太过突然,就太过限制自己,杜倦飞躲无可躲,只得脚步一错,两臂伸展,搭起了一个拜佛一般的架子。 代海寺七十二绝技之中,有挡这种从天而降的攻势的招法。 可杜倦飞的架子刚一成型,张哲的铁锤已落了下来。 任是杜倦飞借力推力,又翻转手腕,还是被锤出了一片烟尘。 烟尘刚起,张哲一招得手,更是毫不停歇,一锤又一锤地砸在地面上,像是要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似的。 烟尘越来越浓郁,直伸手难见五指。 可烟尘外,突然闪出了一个吐着血的人影。 正是杜倦飞。 刚才那一锤挡不住的时候,杜倦飞终于提上了劲力,忙两脚一错,绕了出来。 可那铁锤的来势太凶,还是蹭着杜倦飞的肩背,将他打在了地上。 电光火石之间,总算是张哲旧力散尽,只得回锤再出的一瞬间,却令杜倦飞逃了出来。 虽然受了内伤,可并未身死当场。 张哲却被烟尘遮住了眼,这会儿没看到杜倦飞的离去,还以为锤下有人,手上的动作便不停歇分毫。 而内伤的杜倦飞,在睚眦系统的傍身之下,什么伤,也都等于没受伤。 待到睚眦系统的声音响过之后,杜倦飞终于身形一错,钻入了烟尘之中。 这一次交手,杜倦飞的劲力提到最高,真气也绕不全身。 总算不再是无心对有意。 人形一入烟尘,铁锤便停了下来。 只这一瞬,杜倦飞已在张哲的肩上盘腿勾坐,神色庄严,一伸手,更是似慢实快地,一下便按在了张哲的脖颈处。 代海寺《顶上化佛》一招,是内力拼斗的神技,这会儿被杜倦飞亲身使来,一样的真气纵横。 可杜倦飞的身子,不是佛,更不是“千手海王”。 顶上化佛的一瞬间,张哲已背上使力,肩背处的肌肉便猛地崩了起来。 皮肉之下,更是雄浑的,欲要窜将出来的真气。 电光火石之间,杜倦飞忙忙身上周身大穴中透出的真气,全化作了袖里乾坤的漩涡。 吸力陡然而起,内力易主的同时,张哲一吃不住劲力似的,“轰”得一声趴了下去。 正趴在他自己刚砸出的坑中。 郝染蓬的尸首被砸成的烂泥,也在这一瞬间,呼了张哲一脸。 杜倦飞终于得势,忙要再使劲力,趁人病,要人命。 可张哲却没慌乱,转瞬间便舍了铁锤,两手猛地乱舞了起来,几次挥臂便在身下强挖出个坑来。 张哲得了空隙,两臂一划,像是游泳一般,终于顺着坑中之坑的缝隙,从杜倦飞的身下蹭了出去。 顶上化佛,本就不是佛,自然也化不成佛。 杜倦飞也不慌乱,身子刚被甩下的同时,便强停住退势,猛地折身而返,当头撞向张哲的小腹之前。 可张哲却不躲闪,身子还没站稳,便两臂一拢,照着杜倦飞的头颅合去。 杜倦飞的身子在半空中无处借力,脑袋眼看就要被拍成稀烂的时候,突然伸出了两条胳膊。 这两条胳臂伸得随意,更是放松至极,可却在刚伸出的同时,便勾成爪状,迅捷无比地向前合掌。 正是只能借着睚眦系统的帮助,在胳臂放松之时,才能使出的杀手锏。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三式。 如鲨之形! 杜倦飞的双臂后发先至,率先抓在了张哲的胸前。 下一刻,便是两爪合一,直掏心脏。 可张哲的皮肤甚是坚硬,虽然不能挡下杜倦飞的利爪,却也阻了他一瞬。 就这一瞬之间,张哲的两手也合了上来,掌风已将杜倦飞的发丝吹得飞扬而起。 同归于尽之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僧佛宝相 两人正要同归于尽,总算是张哲先躲闪起来。 两手猛地一坠,便握中了杜倦飞的胳臂,紧接着猿臂一展,便生出了一股大力。 杜倦飞的身形,比张哲瘦弱得多,劲力,自然也远逊于他。 张哲胳臂一抖,杜倦飞便身子一旋,当即便被甩了出去。 杜倦飞心中一惊,人在半空之中,便强松懈了身形,随着九百多点敏捷接管身体,杜倦飞终于头上脚下地落在了地上。 可还是滑退了三五步,才堪堪止住去势。 正在此时,张哲已舍身撞来,泥墙一般的躯干,更有一块凸起。 一肘。 杜倦飞刚使出力气站稳身形,便看着这一肘撞来,忙再放松身子,可却来不及了。 这一肘,稳稳地砸在杜倦飞的胸前,更砸出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一肘之威,撞碎胸膛! 杜倦飞直被撞得腾空而起,又“砰”得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一口血,更吐出了几块碎肉。 不知是内脏,还是被咬破的口腔。 杜倦飞的双眼已然昏花,可内力的调动之下,总算是没直接晕倒过去,但也动弹不得。 张哲终于没再进招,只站在杜倦飞的身前,勾着头往下看去。 一时间,场中只剩下杜倦飞的喘息声。 张哲兴许是在缓气,歇了一会儿还不动手,而是先开了口。 “金甲,你是瞎驴山,董擒心?” 杜倦飞喘了好几口气,才有力气摇了摇头。 张哲笑道。 “我是西厂,督主座下六大总旗之一,你听过我吗?” 西厂总旗,张哲。 关宇豪的手下。 杜倦飞听着这话,实在不知,张哲是为关宇豪复仇而来,还是受了关宇豪的命令,前来袭杀自己。 好在张哲的下一句话,便解答了杜倦飞的疑惑。 “督主被你伤到,你也算是个人才,若是再给你几十年,可能督主,甚至我们西厂,都斗不过你。 可惜啊,今晚上,就是你的最后一天了。” 关宇豪没死。 那就是说,自己就算杀了杜狮荟,还是要挂上睚眦系统的惩罚了。 张哲也不知道杜倦飞的心中所想,只又继续说道。 “你有这身金甲,肯定是破了瞎驴山,也算个好手,更能伤了督主。 你有资格,报出你的姓名。” 话音刚落,杜倦飞已抬起头来,挂着鲜血的嘴角,突然勾出满含阴戾的弧度。 “我乃,丹水王!” 声音雄浑,震人心魄,明显并未受伤。 睚眦系统的伤势修复,来得还算不晚。 张哲却是个体壮心细之人,杜倦飞的话音未尽,便已被听出了异样。 话音刚落,张哲已率先发难,猛地两臂一探,霎时间,便是漫天拳影。 就和,他刚才乱锤砸地的手法,一模一样。 其势之凶,只比代海寺七十二绝技的《乱披风锤法》还要凶猛超绝。 拳头还只落在空气中,便已有石子砸在牛皮上的炸响升腾。 响声不绝于耳,更伴有张哲的嘶吼。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如此形容,竟然落在这比狗熊还要壮硕的人形巨兽身上,实在有些可笑。 可杜倦飞却没时间笑了。 杜倦飞不再出声,也不知作了个什么动作,身子便从跪姿站起,又想象不到得跃在了张哲的头顶。 拳影还在漫天纷飞,杜倦飞的手,却只有一招孤零零地爪型。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杜倦飞自创的武功,就算是九百多点敏捷加成,可还是奈何不得武道高人。 张哲只看似随意地两手向上,便摆好了架势,只要杜倦飞这一爪探来,便明显要从小臂处断裂。 杜倦飞也看出了这些,忙强扭身子,一个筋斗翻向张哲的身后,又一爪探了出去。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二式。 如虎之形。 可山中独虎,斗不过狗熊。 杜倦飞使着如虎的爪功,自然也奈何不了比狗熊还壮的张哲。 张哲只单手向后,便拦尽了杜倦飞所有的落爪位置。 杜倦飞忙强稳下身形,收回了利爪。 只这一个动作的工夫,张哲也扭过身来,马步当即便扎得牢稳。 杜倦飞受了这么对此生死磨练,如今也不是个迂腐之人,自己的自创武功不能伤敌,那就用别人的技法。 下一刻,杜倦飞也扎好了马步,摆开了架势。 金刚怒目,身如拜佛。 《金刚怒目》第一次,名唤“渡苦渡厄”。 渡祛自己的苦,渡予敌人厄运。 一招,拦得张哲忙错步拧身,可他止住身形之后,又是一拳锤来。 渡苦渡厄之后,佛,要“诸法空相”。 两人一瞬之间碰了三五次手,撞了三五次肘,杜倦飞还是稳如佛像,壮硕无比的张哲,却凌空翻转了两圈,才站稳身形。 代海寺绝技,总算是比西厂技能要强上一些。 张哲站稳了身子,只喘了一口长气,便又欺身扑来,一拳摆出一击,身形比之刚才,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佛说诸法空相,只为“不生不灭”。 杜倦飞和张哲的身形,像是黏在了一起,谁也没再动一步,两二人的四条手臂,却没停滞一分。 总算是代海寺技高一筹。 张哲猛地跃将而起,两手并拳欲要前冲,可却突然一脚踢了出去。 如此高人,竟然使诈。 可大佛不生不灭,自然“不垢不净”。 杜倦飞内力渊长,手速又快,这会儿全力施展《金刚怒目》,更按着路数一趟使来,宝相庄严,终于在张哲出了阴招之时得了空势。 “颠倒梦想”一招滑过,杜倦飞头脚颠倒,两腿向上夹住张哲的左腿,紧接着腰部一使力气,整个人便攀上了那壮硕的身躯。 金刚不再怒目,只为顶上化佛。 杜倦飞终于又骑在了张哲的肩上,紧接着便又是一招顶上化佛使出,周身大穴中,全透出了真气。 而真气只喷涌瞬息,便反折的路线,成了一股吸吮之力。 袖里乾坤! 杜倦飞今夜才显出了,自身已成长到了什么境地。 拳掌精妙,招式庄严,不是兽形爪功,就是僧佛宝相。 虽都只是形似,但连绵不绝地,也另有韵味。 若是渡劫和尚在此,定要赞叹一声“好天赋”了。 海王菩萨所示,果然不错。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黑剑如雾,世所罕见 宝相庄严。 张哲的头顶,终于是止不住的渗起鲜血,整个人又一下趴倒在地上,又蹭着地面滑了几步距离,才堪堪停下。 杜倦飞也是有些失力,这不会儿不再强攻,只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又“嘿嘿”一笑。 “关宇豪呢,怎么不敢来找我了?” 张哲吐出一口血水,还没来得及说话,杜倦飞已原地突然拧身,右臂也同时挥砸而去。 右手的五根手指,绷得青筋毕露,正中张哲的头颅而去。 这一爪,满是兽性,却又有颇多佛意。 不知是神勇无敌王道利爪的变化,还是代海寺七十二绝技的神招。 张哲的头顶上,还有刚才被打出的伤痕,这会儿又硬吃一爪,哪还挡得住? 一爪挥过,张哲的头顶直迸出一片血肉,杜倦飞的手指,也都陷入了张哲的颅骨之内。 鲜血,伴着碎肉,从杜倦飞的利爪之下激荡开来! 爪势虽停,劲力不止,杜倦飞的右臂前探,更顶得张哲匍匐着退了两步距离,才又颓然地趴倒在地,地上还被拉出一道浅痕。 可这一退,张哲的手边,却触碰到了一股凉意。 正是他刚才留在地上的,那柄大铁锤。 张哲虽看着已是强弩之末,可一锤在手,却当即提起了气势。 困兽之斗。 张哲魁梧的身躯才刚刚到底,漫天锤影已飞了过来,纵是杜倦飞的反应及时,也还是吃了一锤之后,才逃出铁锤的攻击距离。 只这一击,便要以呕血回应。 可张哲已单臂一撑,甩着脑袋爬了起来,又借着挥锤的劲力,还没站稳,便撞向杜倦飞而来。 杜倦飞才刚刚呕出一口鲜血,漫天的锤影之中,便突然露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来。 大手在锤影消失的同时,一把抓中杜倦飞的脖颈,又向下一按。 直把杜倦飞按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人形的浅坑。 转瞬之间,局势颠倒。 张哲按着杜倦飞,就像刚才,杜倦飞骑按着张哲一般。 张哲的牙缝中还在流着血水,可他还是狞笑着抬起手臂,将杜倦飞提将起来,又一头磕在了杜倦飞的额头之上。 这一撞,撞出了张哲的狂笑声,也在杜倦飞的眼前,撞出了漫天金星。 可张哲的大手,却在这时候突然使劲,杜倦飞正要吐出血来,鲜血便憋在了喉咙里,直呛得杜倦飞脖子上青筋毕现,好像下一刻,这脖子就该被捏碎了一般。 睚眦系统的声音还没响起,杜倦飞也不敢放松,只得双手齐出,硬抓着脖颈上的五根手指,勉力支撑着张哲的劲力。 双手对单手,也是僵持了半晌,才终于扯开一丝空隙。 杜倦飞终于又能呼吸,忙要喘上几口气来,可刚第一次吸气,张哲的另一只手,便挥着大锤撞了来。 杜倦飞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杜倦飞忙睁开双眼,刚才还越来越近的铁锤,这会儿却在十步开外的地上放着。 铁锤后,张哲的胳膊齐根而断,正血流不止地,挂在锤柄上。 杜倦飞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忙两手用力,撑着自己滑出浅坑,可身上伤痛,这一下用力,竟令自己在地上打起滚来。 直到杜倦飞滚了几滚,才在睚眦系统的伤势修复声中,止住了身形。 身上的伤太多,这会儿突然修复起来,既疼又痒,直逼得杜倦飞的身子一滞,又耐不住地躬成了虾米一般。 “啊!” 疼还是疼,痒还在痒,可杜倦飞却不敢放任自己,忙强忍下不适,又滚了几滚,才慌忙爬起身来。 这会儿工夫,张哲怎么没有趁势强攻? 杜倦飞刚站起身子,便想到了这个问题,忙强撑着抬起脑袋,望向了那蜡黄色的巨兽。 突然断臂的巨兽,这会儿杜倦飞的身形换了个位置,才隐约能看到,他的背后,多了一袭灰袍。 那灰色的袍子,在黑夜中辗转腾挪,烈烈生风。 灰色罩袍扬起如羽翼,飞扬之间,兜帽竟都被被甩下去,黑夜之中,杜倦飞只能看到,那兜帽下若隐若现的,是一张略显圆润的脸。 那张脸,杜倦飞一时还没想起,这熟悉的感觉,是谁。 可那舞成一团黑雾的剑,却把那人的身份,道了个清清楚楚。 “大师兄!” 杜倦飞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那灰袍之人好像是听到了这句话,出剑不停,却还偷了个空,将兜帽甩了下去。 兜帽下,是一张显得轻松至极的笑脸。 曹一元。 杜倦飞看着曹一元扭头,直吓得他连忙出声大喊了一句。 “小心!” 张哲也像是动了怒似的,终于扭过头去,大吼了一声。 可与此同时,曹一元也扭回了脑袋,更冲着张哲大吼了一声。 消瘦的身板发出的吼声,竟能强压过魁梧如熊的张哲。 吼声未落,张哲先动了,一记直拳冲着曹一元的头顶而去! 可曹一元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收拢,电光火石之间,只猛地向后一下腰,稳稳地扎在地上。 腰如铁桥,正躲过这一下直拳。 紧接着,刚刚收拢的黑雾,又盈了出来。 直到这时候,杜倦飞才终于看到,自己勉力难伤的张哲,这会儿在曹一元的出剑之下,竟已是满身血痕。 杜倦飞的利爪,如今比之刀剑兵刃,也差不了太多了。 可杜倦飞伤不了的张哲的皮肉,在曹一元的剑下,竟像是毫无阻滞一般。 曹一元的出剑,不止是快。 其中劲力,甚至是裹挟着的真气,也都要比杜倦飞强得多! 之前斗金顶宗章碧臻的时候,杜倦飞看着曹一元的出手,认为他的手段之高,实在世所罕见。 此时的杜倦飞,若是再对上章碧臻,不出一个欺身,便能抓下他的脑袋。 可此时的杜倦飞,看着曹一元的出手,还是认为他手段之高,实在世所罕见。 世所罕见的曹一元,几剑滑过,便削散了张哲的出其不意之机,又占回上风。 张哲也在黑雾一般的快剑之下,节节败退,留下了两条血脚印。 他终于是要撑不住了。 这名西厂巨兽,终于要折在这儿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丢人 杜倦飞终于松了口气,看着曹一元的出手,被修复尽伤势完好的身躯里,都升起了一股豪情。 大丈夫,当如是矣! 一念及此,杜倦飞猛地侧身一动,转瞬之间,便一脚踹在了张哲的胸膛之上。 张哲刚被踹得趔趄了一步,杜倦飞已又来到他的头顶,勾手成爪,直冲着那负着伤的脑袋而去。 张哲却像是得了空闲似的,猛地一个摆拳挥过自己的头顶,被杜倦飞躲开之后,又霎时间变拳为爪,一爪抓向了杜倦飞的头颅。 杜倦飞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使劲回招之际,正被张哲碰到了头顶的发丝。 亏得睚眦系统的九百多点敏捷傍身,杜倦飞忙松懈了全身劲力,终于又向着旁边躲闪开来。 可还是被张哲一把抓掉了头顶的束带,更扯断了一撮头发。 头皮的生疼,恼得杜倦飞的出招更是迅猛,一爪后发先至,在张哲还没收回手臂之前,就抓了过去。 手指没入张哲的上臂,深陷入肉,直陷入两个指节。 一爪抓过,杜倦飞才得空看了一眼。 一旁的曹一元竟后撤了几步,收剑还立,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曹一元不愿和人围攻,杜倦飞却只当做,他是想看看自己如今的境界。 那肯定不能丢人! 一念及此,杜倦飞也不寻求帮助,便要再斗张哲。 可虽然曹一元的架势是不愿出手,可杜倦飞还是放下心来。 章碧臻那次之后,杜倦飞已然知晓,曹一元不会看着自己受伤。 那这一次,自己还有什么顾虑?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二式! 可这一忽儿打斗的工夫,张哲的断臂处,已不再流血。 这条断臂此时像是短一点的臂膀一般,直陪着另一条手臂,,夹击着杜倦飞。 杜倦飞吃了一惊,身子陡然又松,直被这两臂的夹击之风,带得下坠起来。 两脚刚一触底,便感觉到了一根冰凉的圆棍。 这是张哲刚被曹一元打下去的,那柄铁锤。 杜倦飞正是站在地上,不知该如何进招之时,突然踩到了铁锤,一时也来不及细想,便两脚一勾,将铁锤捉在手中,猛地便砸将回去。 杜倦飞刚握到铁锤之时,还不知道该怎样进招,这会儿一挥铁锤,脑子里突然钻出了一路锤法。 正是代海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的一路宝相庄严的锤功。 风吹不进,水泼不来。 一滴又一滴海水,随着劲风吹动,撞在一处,日积月累,能撞破石头。 一柄铁锤,在同一个位置砸上成千上万次,便能撞破所有坚固。 此为水滴石穿,亦是代海寺七十二绝技之一,《水滴石穿锤法》。 锤法初显,霎时间,变显得杜倦飞隐有僧佛意味。 铁锤本是张哲的兵器,可这会儿困兽之斗的张哲,空手独臂,竟比刚才挥舞铁锤时还要狂暴难当。 杜倦飞刚使了半招锤法,水滴还没石穿,便注意到,张哲刚才和自己争斗时,好像没使全力。 这个念头刚起,张哲已硬抗了一锤,只会以一摆手。 就这一摆手,就打断了锤柄。 好好的一杆大铁锤,突然成了一支铁棍。 锤头飞起,直接被张哲搂回怀中。 下一刻,张哲便怀抱铁锤,猛地窜天而去,又在半空中,狠狠地砸落下来。 杜倦飞忙两脚一错,躲开张哲这一砸,人还没站稳,张哲已落在地上,怀中的锤头突然脱手而出,照着杜倦飞的脑袋丢了去。 紧接着,张哲也欺身扑去,蒲扇般的大手,又冲着杜倦飞的脖子而来。 这一瞬间,杜倦飞若是施展轻功躲开,能躲开头顶的锤头,却躲不开张哲的大手。 若是杜倦飞放松身体,仗着睚眦系统的九百多点敏捷去躲,能躲开张哲的大手,可半空中的锤头,却怎么也躲不过了。 张哲虽然不能知晓睚眦系统的所在,可也看出了杜倦飞的身形动作,这一招合击,正打得他无处躲避。 难道,就只能扔下一点生命值,等着睚眦系统的复活了吗? 虽然杜倦飞知晓,这一次,自己生命值还多,肯定也不会死,可在曹一元的面前丢了人,却让他有些难受。 不过难受归难受,事情,已经这样发展了过来。 就在杜倦飞强出一爪,已做好了准备,在自己又死一次的同时,抓伤张哲,挣回点颜面的同时,曹一元突然动了。 无论是身份,是武功境界,还是自己的心境,曹一元都做不到和杜倦飞围攻敌人。 可这也不耽误曹一元救人。 杜倦飞的身子还没鼓起全力,曹一元便躬身掏出条胳膊来,在杜倦飞的身下一顶,直把杜倦飞顶开几步。 也就躲过了张哲的合击杀招。 张哲还没再跟上动作,曹一元已顶开了杜倦飞,紧接着,便仗剑而来。 黑雾乍现。 没了杜倦飞的“捣乱”,凶猛狂暴的张哲,这会儿只能频频倒退,刚要愈合的伤口,又被黑剑撕裂开来。 三不五时,眼看张哲就要葬身剑下的时候,杜倦飞又耐不住了。 自己久经生死,难道,还要在曹一元的身后,像个孩子一般被保护着吗? 如果,自己再强一些,是不是,辛猿就不会死在关宇豪手下。 如果,自己再强一些,是不是,辛猿的丹田也不会受伤。 如果,自己再强一些,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明月当空,已照不见杜倦飞的身影。 因为,杜倦飞已动得迅捷近妖。 无招无式,无功无法,就是仗着速度,和身形的诡异,绕着张哲四下窜动。 曹一元见杜倦飞出手,而收剑后退的同时,张哲左脸上的疤,就突然多了一道新的。 张哲见敌人又变,刚还不住后撤的身子,又向前进了一步。 谁强谁弱,张哲倒看得清楚。 可就是这一步,张哲的腿上,突然多了四条爪印。 爪印一凉,张哲的腿也终于站稳,另一条腿也跟上前进过来的同时,这条腿上的爪印,突然变成了血痕。 张哲嘶吼一声,单臂便绕着全身不住地摆动起来,想要挡一挡杜倦飞的速度。 可腿上的血痕,突然又被带出了几条血肉。 曹一元和张哲,都惊叹于杜倦飞突然的变化。 可杜倦飞的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股声音。 “保护模式开启。” 第一百四十八章 高处真是不胜寒 保护模式一经开启,杜倦飞的身形,便突然慢了下来。 杜倦飞早知晓自己会引动保护模式,本想着全力施为的瞬息之间,便能强杀张哲,谁知道,张哲却硬生生的扛了下来。 亦或是因为保护模式来的太快,杜倦飞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景象的变化,便突然慢了。 但张哲反应了过来。 张哲像是早算到杜倦飞会突然变慢似的,就在他慢下来的同时,便欺身踏前一步,壮硕的身躯,强钻入了杜倦飞的怀中。 杜倦飞抱不尽这西厂巨兽,可张哲刚刚贴进来,便猛地一掌拍了出去。 张哲的手段,刚猛有余,迅捷也不弱,招式更是精妙。 这一掌,刚猛更盛,迅捷有余,可招式却并不高明,只是直楞楞地拍将出去。 像是杜倦飞常用的法子,只借着速度,硬打敌人反应不及之际。 这一掌,也和杜倦飞常用的手段一般,一掌拍过,便沾了一手的血。 杜倦飞胸前的衣衫上,还留下了一只宽大的血手印。 曹一元看得又挺起剑来,可杜倦飞还没后撤,他也不愿就此出手。 张哲一招得势,又见曹一元未动,便收回手臂,猛地又探了出来。 眼看下一刻,就要强杀杜倦飞。 可是,谁知下一刻,张哲的手便停了下来,更是满脸的惊疑和慌恐。 张哲这独眼,还带着疤痕的脸上,一现出惊恐之色,便更是吓人了,若是被小孩子看见,不知是能止夜啼,还是能吓出便溺。 突然而然的,张哲竟像是失了魂一般,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凝固,他的身子,更像是被点穴了一般,动也不动一下。 杜倦飞看着张哲惊恐的眼神,终于回过神来,忙一跃而起,在张哲头顶凌空转了个圈,又一爪按了下去。 五根手指,正扣上张哲的头皮。 神勇无敌王道利爪,一式! 探爪又回,勾手又松,一颗人头,也骨碌碌地滚到一旁。 杜倦飞取下张哲的脑袋,终于松懈了下来,胸口的疼痛也盈了起来,直疼得他身子一软,趴倒在了地上。 “嘿嘿,赢了。” 保护模式还在,睚眦系统的伤势修复还没开始,杜倦飞已是眼前发花,可还不愿意在曹一元眼前丢了颜面,只强撑了,又说了一句话。 可这句话,曹一元没回答,杜倦飞却等到了另一个人的回答。 “吓死我了,蝠王,这人是谁啊。” 杜倦飞听见这个声音,才终于发觉不对。 刚才张哲的突然呆滞,明显是事出有因。 刚才杜倦飞紧张之间,也没想到这些,这会儿放松下来,终于察觉了不妥,忙抬起头望去。 张哲那壮硕的身躯后,不知何时,多了个肥硕的身躯。 朱肥油来了。 “你怎么来的这么慢啊。” 杜倦飞看着同伴的到来,眼前直忍不住地浮现起辛猿的样貌来。 如果,朱肥油来得再快一些,是不是,辛猿就不用死了。 杜倦飞正想要怪罪一番朱肥油,可却也找不到开口的理由,只能怪了一句他来的慢,便没了下文。 朱肥油却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膛,说出了一句令杜倦飞激动不已的话。 “我和向戎本来傍晚就能跟上来了,可碰见了个受伤的老头子,我没注意到,向戎先看见了,那老头子的马鞍子上吊着的,正是辛捕头。” “辛猿没死?” 杜倦飞眼前一亮,朱肥油又继续说道。 “没,只是辛捕头丹田受损,挣脱不开,我和向戎忙跟他斗在一起,可那一个受伤的老头子,我俩合功都不能得手。” 朱肥油说得缓慢,杜倦飞却已等不及了。 “然后呢,快说啊!” 朱肥油忙咽了口口水,露出一张笑脸。 “后来,食铁兽偷袭了一手,加上我使了药,终于赢了,我就赶紧上来找你。” “辛猿呢?” “辛捕头在马车上歇息,向戎留在那看着呢。” “那老头子呢?” “那老头子还没死,向戎绑了他,等着你发落呢。” 杜倦飞听到这里,一直吊着的心思,终于松懈了下来。 “嘿嘿。” “哈哈。” “哈哈哈哈!” 长笑了一阵儿,睚眦系统的治疗也终于到来,杜倦飞忙爬起身形,正要拉着朱肥油去找关宇豪的事,却突然发觉,身边还有一人。 “大师兄,这是五叶客栈的朱肥油,朱掌柜!” 曹一元点点头,和朱肥油问候一句,便不再说话。 曹一元本就不爱说话,只是对着杜倦飞,才有所改变。 “朱兄,这是我师兄,曹一元。” 朱肥油却是个爱说话的人。 “曹大侠,久仰久仰,常听蝠王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曹一元不知这“蝠王”二字,是为什么会用来形容杜倦飞,却也不开口问询一句,只乐呵呵地听着朱肥油的话,终于时不时地回上一句。 朱肥油一眼就能看出,这曹一元是比杜倦飞还要厉害的高手,此时有攀上了关系,哪有不自来熟的道理,便在曹一元有意无意地牵引下,讲起了这些时候,杜倦飞他们所经历的事。 从五叶客栈初见,说到火药崩凭闻宾山。 杜倦飞已开始时不时地,添油加醋的说起其中的艰辛。 “好汉不提当年勇。” 从闻宾山,说到瞎驴山。 “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些人,已不是我现在看得上的人物,就更不能入师兄的眼了。” 从第一个“拜见千户大人”的人,说到代海寺渡劫和尚,是如何的尊崇杜倦飞,还非得教他代海寺七十二绝技。 “一些虚名而已,哪比得上师兄的实在名声。” 从强杀山匪,说到如何威震浮烟山。 “我这内力,跟师兄一比,还算不上登堂入室,朱兄,你这可叫我献丑了啊。” 从扫荡边州群寇,一直说得蝠王所至,海晏河清,直把杜倦飞说得武艺超绝,世所罕见。 除了天地,就该杜倦飞最受人尊敬了。 “唉,高处,可真是不胜寒呐。” 杜倦飞笑得双眼都眯成了缝,之前的生死劫难,这会儿成了自己的虚名之后,杜倦飞甚至还恨不得,再多遭些罪恶。 可曹一元听过了话,却率先往山下走去。 “再努力吧,咱们赶紧下去吧。” 杜倦飞一愣,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气氛,怎么就没入了曹一元的眼。 可曹一元的下一句话,却吓了他一跳。 “西厂关宇豪,能派一个张哲,肯定是有传信的方法,咱们去找你的同伴,小心,他可能还派的有别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向戎死了,朱肥油还活着 向戎死了。 死在山路上,马车的前面。 他的尸首还蜷缩着,就像是一个小孩。 没来由的,杜倦飞却想起了张昭。 被向戎送给朱肥油的小孩张昭,他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个样子的? 不过,张昭死的时候,他的胸膛上,应该不是百花齐放一般的艳红吧。 辛猿没在,食铁兽也没在。 曹一元不识得向戎,这会儿只是眼观鼻鼻观口,一声也不吭。 杜倦飞看着这相处日久的人,虽然感情不深,可也难过了起来,便不再说话。 朱肥油不知从何时起,竟变了性子,或者是,他本就个薄凉之人? 杜倦飞不知道。 杜倦飞只看到,这会儿朱肥油埋向戎的时候,像个没事人一般,便刨着坑,还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杜倦飞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几步,站在了朱肥油的背后。 “向戎死了。” 朱肥油愣了愣神,又冲着杜倦飞点起了头。 可他却一脸茫然,看得杜倦飞感到一阵陌生。 “是啊,不过,人都是要死的。” 杜倦飞听得朱肥油真就如此薄凉,便有些嗔怒。 “向戎啊,咱们相处了这么久的向戎啊,还给你送了个叫张昭的孩子的,向戎啊!” 朱肥油却又笑了起来,只争了一句,便继续刨起了坑。 “向戎,也是人,咱们,都不是神。” 杜倦飞这才想到,朱肥油,好像在浮烟山上时,就已经变了。 他被迫禁欲,又练出了一身好本事,从浮烟山上下来之后,他就越来越放荡不羁。 好像,也越来越薄凉。 杜倦飞也终于回忆到,这些时日以来,朱肥油露出过的表情,好像就只是笑。 上一次见他哭的时候,还是在浮烟山上。 那是一句“怎么了”。 朱肥油那时看着,生气全无的样子。 可杜倦飞将他拽起来之后,他竟然又回过神来,还冲着杜倦飞微微一笑。 “想开了,没事了。” 杜倦飞当时闻声一愣,脑子里想好的安慰之言,也卡在了喉咙里。 朱肥油却像是来了兴致,脸上还挂着泪水,便对着杜倦飞笑了起来。 “五叶神曾说,我要禁欲十年,才能跻身高手之流,可我总也不能忍住。” 禁欲啊。 朱肥油说到这里,突然勾下头去,笑声稍显癫狂,泪水又落雨似的砸了下去。 “嘿嘿,老天爷啊,是非得让我成为高手了。” 杜倦飞循着朱肥油的目光,望下那一马平川的裤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一个男人,成了这样,怎么安慰都没用了。 杜倦飞想了半晌,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话,才能消解此时的尴尬,朱肥油却抹了把脸,冲着营寨后面一扭头。 “辛捕头在里面。” 这一句时,杜倦飞分明看见,朱肥油又哭了出来。 可杜倦飞当时觉得尴尬,便没有言语。 而从那一句之后,朱肥油,便没再哭过,也没再有别的表情了。 朱肥油武艺大成,能独杀贼首的那天,杜倦飞比他还要高兴。 那天,杜倦飞花了三十两金子,为朱肥油祝贺,还破天荒的,从一个插标卖首的一家子人那儿,买了个孩子,送到了朱肥油的怀里。 那孩子叫豫儿? 叫思仰? 杜倦飞不记得了,反正,那孩子不叫张昭。 那孩子不叫张昭,朱肥油,也没有上下其手。 朱肥油搂着那孩子,却像是搂着块木头一般,只喝酒,吃肉,说着笑话。 可杜倦飞,向戎,还有辛猿,都没注意到。 修成武艺本是件开心的事,可杜俊飞直到今天,才终于有了一个念头。 他获得了武艺,却失去了好多。 被迫的禁欲,不止十年。 直到在向戎的坟前烧了第一天的香,杜倦飞也还是没明白,是谁杀了他。 关宇豪吗? 杜倦飞不确定。 关宇豪已是强弩之末,招法又不是这种内力雄浑的武功路数。 直到曹一元先行一步,去山下查探的时候,朱肥油却突然递来了一个布袋,又突然离去。 杜倦飞还没追上,曹一元便回了来,神情更是罕见的严肃。 “在山下,那位朱掌柜,动过手吗?” 杜倦飞想了想,便摇了摇头。 “山下的石头上,那种攻势招法,好像那位朱掌柜,帮你杀张哲时的手段。” 杜倦飞一愣,手里的布袋,便下意识地收进了袖子里。 “不会吧?” “招式一样,手劲也一样,应该不会错,他人呢?” 杜倦飞没再开口,只拉着曹一元,跑下了山。 朱肥油送来的那个布袋,在几句话的工夫里,杜倦飞已摸出了,它的大概模样。 布袋里,是一根软绵绵的棍子,和两个鹌鹑蛋一般,但要软上一些的东西。 朱肥油,应该出事了。 杜倦飞不知道,朱肥油在和他见面之前,便看着辛猿又被抓走。 看着食铁兽也追赶而去,传来一声呜咽之后,便好像受了伤,可它却没回来。 看着,向戎死在这里。 看着,关宇豪走了。 还看着,那两个人。 杜倦飞也不知道,朱肥油去找杜倦飞,只是想和他交代一声,令向戎有个葬身之处,也让杜倦飞知道,自己所为何去。 可朱肥油,却不想让杜倦飞陪着自己去。 其中缘由,杜倦飞更不知道。 从浮烟山上被迫禁欲的那天起,朱肥油的心,就死了。 只不过,五叶神在,朱肥油还属于五叶神,他不敢自杀。 所以,他找了这么久的生念,想要靠武功,换来几十年的活命的想法。 可是,死亡的诱惑,却一直盘旋在他的心头。 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洒脱,成了五叶神的奴仆,还能活得自在。 可他也是在浮烟山上,才终于知晓,自己不够洒脱。 武功,朱肥油不在乎。 金钱,朱肥油不在乎。 名声,朱肥油不在乎。 甚至自由,朱肥油也不在乎。 可朱肥油还有有在乎的事的。 情爱,欲望,荤素不忌的逍遥。 这是朱肥油所在乎的。 五叶神这一次下的命令,最开始,是从张昭的死亡开始的。 朱肥油已爱上了张昭,张昭死了,他找别的孩子,也只是寄托情感而已。 然后,情感也无处寄托了。 那就,算了吧。 第一百五十章 朱肥油旧事一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张佳乐吗?” 张佳乐忽然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仔细看,这还没巴掌大的木板上,还有一道印。 “就是说,我这辈子做事,肯定只为了快乐。” 压着话音,张佳乐已将这块木板顺着印打开,又不知按了什么机关,这木板竟燃起了一团火来。 张佳乐想了想,又说了句“快乐,是真快乐”,便将手向前伸了伸,火焰顷刻间便盈满了几人面前,挂着的那一副画。 张佳乐笑了起来,连着那块木板,直把两手都揣进了袖子里,这才一踢衣衫的前摆,转过身来,看向面前的姑娘。 “曾小姐,你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又擅诗画,往后,定是名动天下的才女,张某庄稼汉子,就不浪费曾小姐的时间了吧。” 这姑娘还没答话,张佳乐身后那个矮胖的中年人,便抢先开了口。 “张佳乐,算你还像个人,行了,往后离今子远些,之前的事,本官就不追究了。” 张佳乐笑了起来,却不再答话,只转过身去,一步步向着门外走去,待到一只脚已迈出了门槛,张佳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转过头来,冲着两人说道。 “今子,今子。曾今子,你定是今日骄子!” 话音未落,张佳乐已来到了大街上,眼眶里,突然噙满了泪水。 像是安慰自己一般,张佳乐摇了摇头,小声说了一句。 “大丈夫何患无妻!” 可说归说,张佳乐的眼泪还是留了下来。 张佳乐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刚把脸擦拭干净,面前便站着了一个人。 一个国字脸,身着缎布黑衫的中年男人。 张佳乐看见这人,只一脸的无奈,摇着头把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后,便冲这人一摆手。 “我说过了,不跟你比什么武,你赶紧滚蛋行吗?” 这人看着已是四五十岁了,可对着眼前这无礼的少年郎,却毫无半点架子。 “你难道不想携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吗?” 这句话直说得,令张佳乐瞪大了双眼。 “我,可以吗?” 这黑衫男人也不遮掩,大大咧咧地回道。 “自然,你不知道,张家村里的捕头宫让,就是我的弟子,他的武功,你觉得如何?” 捕头宫让这人,张佳乐只是听过名字而已,管他武功如何,张佳乐也都不在意。 可“不世之功”这四个字,却着实地让张佳乐激动了起来。 捕头宫让,恶名远扬,名字说出来,都能止小儿夜啼,眼前这人,竟然就这么随意地说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 这黑衫男人突然转过身去,顺着大路迈开了脚步。 “你可以叫我‘五叶神’,如果你想知道些别的,就跟我走吧。” 话音未落,那人已在十步之外了,张佳乐的嘴抿了又抿,突然嗤笑一声,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一个庄稼汉子,哪能有这好事,我不招事儿,活舒坦就够了。 张佳乐也不回头,只越走越快,等走到拐角处的时候,突然拔开腿跑了起来。 这一跑,张佳乐便从张家村的大街上,直跑到了村外的一间破土房中。 进了家门,张佳乐一把将身子丢在了床上,正要好好地喘几口气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张佳乐眉头一皱,忙不迭地爬起身来,先瞥了眼屋里的地面,这才应了一声。 “谁?” 回答他的,一听就知,是一个粗狂汉子的声音。 “宫让。” 他来干什么? 张佳乐心中疑惑,可大阳朝天下,不给捕快开门,也算个不小的罪名,张佳乐哪敢招这种事,忙去将门又打了开。 门刚开了个缝,一柄刀便从门外伸来,准准地搭在了张佳乐的脖颈上。 “张佳乐,住在张家村郊,孤儿,今年十六,拉粪为生,没错吧?” 张佳乐愣了愣神,忙开口回道。 “对,没错。宫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佳乐一把将门推开,又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画卷来。 画上,是一副山水。 “丹芳子先生的《青山绘》,认识吗?” 张佳乐已然知晓,宫让所为何事,忙点点头,陪着笑将那幅画卷了起来。 “宫捕头,这是我仿的,卖了十两银子。您看,我将银子给您,再将买主供出来,可行?” 宫让“哼”了一声,将手中的刀又向下按了按。 “丹芳子可是当朝太子太保,他的画你也敢造假,活腻味了?” 张佳乐忙又赔笑道。 “是是是,宫捕头莫慌,您远道而来,咱进屋喝杯茶,再慢慢聊?” 宫让这才眯了眯一直瞪着的眼,又用刀拍了拍张佳乐的脸,这才向前一撞,走进屋中,直将张佳乐撞得差点坐倒在地。 “行,早就听说,你父母死了之后,给你留了一大笔遗产,你小小年纪,又爱品茗。本捕头也尝尝,你们大家子弟的茶,是有多香。” 这话说得不客气,但张佳乐却松了口气,忙笑呵呵地去煮水泡茶。 既然这捕头没那么古板,一切就都好说。 茶水而已,若能换来宫捕头的照顾,自然是赚的。 一两上好的龙井,在青龙镇中,差不多是一两金子的价钱,宫让手中的茶盏里的水,也就等同于二两金子了。 宫让抿了口茶水,好好地砸吧了几下,这才笑着说道。 “可以,你这娃娃,比那些个大人还强些,懂门路,不错。” 张佳乐忙陪着笑脸,捧出一方锦盒来。 “多谢宫大人谬赞,既然宫大人喜欢,我这一斤龙井,也算是宝剑配好汉,良驹配英雄了。” 宫让看着也很受用这话,脸上的络腮胡子好像都翘了起来。 “嗯,要是村子里的人,都跟你一样懂事,那我这差事就好办了啊。” 张佳乐哪还不知道顺杆子爬,忙笑着说道。 “那是,您要是喜欢,我往后按天给您送茶叶。这画的事……” 宫让一摆手。 “画的事,我就当不知道。” 张佳乐这才放松下来,正要再调笑两句,宫让却突然一扭头。 “不过,让你死的,可不是这假画的事!” 话音未落,张佳乐的后脑便一疼,还未等张佳乐有什么动作,便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朱肥油旧事二 “醒啦?还有什么话,赶紧说吧,看在你那一斤龙井的份儿上,能办的,我给你办了。” 张佳乐悠悠醒来,还没感受清楚后脑的疼痛,便被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忙睁开眼去,正看见宫让拿着柄铁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张佳乐忙要动作,可丝毫动弹不得,这才四下望去,正看见自己被埋在土里,只有一颗脑袋还留在外面。 张佳乐这边正惊慌着,上面宫让又笑了起来。 “赶紧的吧,马上就天黑了,我还等着回家吃饭呢,你再不说点什么,我可就盖土了啊。” 宫让笑得猖狂,张佳乐却吓得尿都快挤出来了。 纵是张佳乐幼年失了双亲,在街上混得日久,也算是经历过风浪的,也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了。 宫让见张佳乐这样,又嗤笑了一声,便不再等着回话,铁锹向地里一插,便是一把土盖在了张佳乐的头顶。 这一把土下来,终于惊醒了张佳乐。 “别,宫捕头,你放了我,我给你银子。” 宫让手下不停,只笑着回道。 “要钱,得先有命在。我放了你,知府大人那儿,我得用我的脑袋去交代啊。” 知府大人? 张佳乐这才明白,自己是怎么招了这飞来横祸,忙开口道。 “是曾大人……曾鄂要我的命?” 张佳乐点了点头,调笑着说道。 “你说说你,有几个臭钱,就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啦。人家曾大人的千金,也是你这个挑粪的敢染指的,你凭什么?凭你死爹死娘给你的遗产?” 张佳乐此时已然醒悟过来,可身在土下,动弹不得,再怎么样,也只能做个明白鬼了。 宫让笑过之后,便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子,又挖了一铁锹的土,扬在张佳乐的头顶。 “你瞅瞅,活埋这种事,是你自己作的吧?行了,明白了,我就送你上路,下辈子,可得老老实实的哦。” 宫让话音未落,背后突然响起一道风声。 张家村唯一的捕头,自然不会是什么有名无实之辈,风声刚起,宫让便猛地转过身去,一把将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 大刀高抬,一个人已跪在了宫让的面前。 “师父,那位来了。” 宫让正说着“吓我一跳”的话,听见“那位来了”这四个字,表情竟变得怪异了许多。 “他来做什么?” 张佳乐也被这话勾去了心神。 那位? 是不是,那位“五叶神”? 张佳乐正想着,宫让已冲着这跪着的人开了口。 “华二,你给他埋了,我去拦拦那位。” 华二应了一声,忙拾起地上的铁锹,挖了一锹土,准备盖在张佳乐的头顶。 可华二还未来得及盖土,几人的耳边,已炸起了一声招呼。 “宫捕头,稳着点儿,别太急了。” 张佳乐一听声音,便认出了这人。 就是那天天找自己比武,今天又问自己想不想立不世之功的那人。 宫让应是也认出了此人,竟直打了个激灵,又抿了抿嘴,终究是示意华二停下了动作。 这会儿工夫,五叶神已走了过来,还是一身缎布黑衫,两手负在身后,虽长着张不怒自威的脸,可看着却是有气无力的。 宫让却如临大敌一般,嘴唇抖了几抖,还是先欠了欠身子,恭恭敬敬地抱起了拳。 “神,您来了。” 一个张家村中,能止小二夜啼的煞星捕头,竟然对这五叶神如此恭敬,更诡异的是,宫让的徒弟华二,看着眼前的景象,不说见怪不怪,好像还觉得本该如此是的。 这五叶神也生受了宫让的礼节,连手都不从背后放到身前,只冲着地上的脑袋努了努嘴。 “咱们‘大阳’自立国以来,私刑杀人这种事,可都是掉脑袋的大罪。宫捕头,怎么,活够啦?” 宫让正要答话,五叶神却自顾自地蹲了下来,笑眯眯地盯上了张佳乐。 “我今天在村子里,刚和他讲过了话。这会儿他就要被埋了,我要是不过来说两句,这心里,总是不安啊。” 宫让一听见这话,忙伸手一指张佳乐,语气虽说急躁,可却还是强压着嗓子。 “五叶神,这张佳乐招惹了知府大人,他要是不死,我这捕头,也就到时候了啊。” 五叶神抬头一笑,眼也眯了起来。 “宫让,张家村村长给你官,我养着你,你还吃上了知府大人的饭。怎么,主子太多,你分不清谁更该怕了?” 宫让忙蹲了下来,正要开口回答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忙又变蹲为跪,单膝拄在泥土地上,这才勾着头说道。 “您更可怕。” 五叶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当即站起身来,咧着嘴问道。 “我可怕吗?” 听见这话,不止宫让和华二都双膝跪倒,头勾在了地上,就连土里的张佳乐,都吓得一个激灵。 这大阳王朝依法治国,就算自己这因为双亲留下了不少的遗产,可也没本事跟官斗,这宫让虽说不是官身,但也是张家村三班衙役之首,非官似官之人,怎么对这五叶神吓成这般模样? 这五叶神,是个官? 张佳乐正想着,五叶神等不到宫让的回答,便又问了一句。 “你那俩主子,一个是村长,一个是知府,可都是个官,怎么你说,我更可怕啊?” 他不是官? 张佳乐刚起了这一个念头,宫让便颤抖着开了口。 “您是世上真神,就算是宫里的陛下,也不如您尊贵。” 张佳乐听见这话,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这大阳王朝,可是妥妥的封建专制,皇权至上,这宫让竟然敢说宫里的皇上,比不过这五叶神。 这五叶神,到底是什么人? 张佳乐听见这话,心中惊怖,那五叶神却像是对这句话大感开怀,直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可还是故作平常地问道。 “我是尊贵些,但我觉得,我不可怕吧?” 腊月的天,宫让却已是满头大汗了听见这句话之后,终于匍匐地趴了下去。 “五叶神饶命,我这就放了他。” 张佳乐虽说不明白五叶神的身份,可自己有了生机,自然是松了口气。 可一口气还没缓出去,五叶神已摇了摇头,看着张佳乐笑道。 “我是想招揽他,不过,也不能害了你啊。这样吧,你们俩,斗上一场,他要赢了,你就认,他要输了,他得认。行吧?” 这话听着像是问询,可在场的人,谁也不觉得,五叶神不是在下命令。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朱肥油旧事三 “张小哥辛苦。” 五叶神看着正拍打着身上的张佳乐,笑着招呼了一句。 张佳乐却盯着五叶神,看了好半晌,才开口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五叶神沉吟一声,笑着回道。 “想招揽你的人,可能,日后会是你的老板。” 张佳乐眯了眯眼,回了一句。 “我不想招惹那么多事儿,你招揽不到我。” 五叶神顿时笑了起来,指着宫让说道。 “今天呢,你要是打不过他,那你就要被活埋了。 你要是打得过他呢,到时候,朝廷肯定派人来捉你,你也得死。” 五叶神笑得开怀,又指了指自己。 “只有我,能保你平安,你想少惹事,只有跟我走咯。”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纵是张佳乐少年老成,也是想不到变通之道,只得无奈地回了一句。 “你就这么想招揽我?” 五叶神笑道。 “碰巧,碰巧而已,不过,这也可以说是天命嘛。” 这话,忽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是有些难了。 “宫捕头是你的人,你又赶得这么巧过来,这事儿就算不是你指使的,也有你推波助澜吧?” 这话一出口,虽说五叶神笑得不显尴尬,可一旁的宫让却皱起了眉头,目光也落在了五叶神的身上。 只是五叶神的威严在,宫让就算明白过来,也只能听命行事了。 五叶神笑过之后,便自来熟地拍了拍张佳乐的肩膀,说道。 “有谋,若是也有勇的话,就真不枉我废心思招揽你了。” 张佳乐一侧身子,躲开五叶神的手,又问了一遍。 “你就这么想招揽我?” 这一次,五叶神回答得倒是痛快。 “我观察你很久了,你这人不同寻常,对皇权没那么多顾忌,正好能配合我,去抢一抢这天下。” 抢一抢这天下? 张佳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道。 “等会儿我走了之后,可就报官捉你了,你赶紧跑吧。” 五叶神也不慌张,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会开出,你拒绝不了的条件的。眼下呢。” 说到这,五叶神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宫让,言语间的笑意更盛。 “我得先看看,你的那些想法,究竟只是奇淫技巧,还是真能堪大用。” 张佳乐正要再回绝一句,宫让却像是等得着急了一般,猛地将腰间佩刀抽了出来,凌空舞了个花,便冲着张佳乐的脑袋劈斩一记。 张佳乐不通武艺,猛地看见一刀砍向自己,下意识地便向后一仰,直坐倒在了地上。 眼看这一刀便要毫无阻拦的印在自己额上时,五叶神终于伸手拦了一拦。 “宫让,你别吓着人家。我想看看,他那脑子,究竟能否激荡出什么水花来。” 五叶神边说着话,便一把拽起张佳乐,又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盒子来。 “这是上好的宣纸,和幽州狼毫毛笔,你给我画点厉害的,让我开开眼。” 张佳乐看了看五叶神手中的盒子,又盯上了五叶神的眼睛。 “你招揽我,我能得到什么?” 这五叶神,竟然使唤一村捕头如使奴仆,今日自己眼看是没别的路走了,不行,就从他那得些好处吧。 五叶神听见这话,直笑得眼角满是皱纹。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张佳乐拍打上身上的灰尘,摇了摇头。 “不够。” 五叶神也不见怪,依旧笑意十足。 “曾鄂的闺女,我也会帮你得到她。” 张佳乐看着五叶神,又摇了摇头。 “我要明媒正娶。” 五叶神点点头,笑道。 “自然。你若真的可堪大用,又入我麾下,第一件事,便是要你明媒正娶那曾家小姐。” 张佳乐这才对五叶神露出了笑容。 “没想到,兜兜转转,我又得干这种事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就算是五叶神,也愣了愣神。 “你说什么?” 张佳乐却不先回答,只接过五叶神手中的盒子,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根一掌长度的石墨笔,就地画起了画之后,才开口道。 “我小时候做梦,就是有这一劫难,今天啊,还真是兑现了。” 五叶神对张佳乐这种怪力乱神的话,不知是在暗中嗤笑,只是顾忌张佳乐的面子才没流露出来,还是真的不想搭理他,只伸手指了指张佳乐手中的笔,问道。 “你这是,笔?” 张佳乐手中不停,嘴里说道。 “黏土,滑石粉,油脂,再加上蜡和颜料,凝结成一块,这样做出来的笔,可以把笔尖削得很细,更适合画出些精细点的东西。” 五叶神微笑着说道。 “这是你的奇思妙想?” 张佳乐此时已然认了命,竟真个放松了下来,笑着回道。 “算是吧。” 五叶神本就只是随意和张佳乐聊两句,却听见张佳乐的语气如此轻松,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我还不清楚,你仿画,到底是怎么画的。” 张佳乐也不阴霾,只大咧咧地答道。 “我心中想着,落笔,就像了。” 不多时,张佳乐好像是画好了画,正把宣纸举起来,迎着光,看着纸上画的那个人像。 五叶神见状,虽还不知道张佳乐是要如何施为,可还是冲宫让微微点了点头。 宫让得了意思,猛地吸起一口长气,紧接着,手中的佩刀便凌空劈斩了起来。 这头三四刀,还只是越打越快而已,可第五刀时,刀刃上竟凌空激起了火星子。 到得第七刀时,这柄刀的手柄之前,便只剩下熊熊烈火了。 张佳乐正说着“记这玩意记得真清”之类的话,猛地余光瞥见火焰扬起,忙将右手向后一缩,再探出时,正戳破了左手举着的宣纸。 也戳烂了纸上的画。 五叶神暗叹一声不好,生怕张佳乐因为紧张而毁坏了自己的画,再遭了毒手,正要有什么动作时,却看见了张佳乐的手中的画,好像有了异样。 这东西,才是张佳乐刚才画的那个东西吧,这是什么? 五叶神疑惑不解,宫让却差点连刀都被吓脱手了。 画上,是他的老娘。 这会儿老娘的人像被戳破的位置,正是他老娘头上,有疤的那一块。 更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