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仙路》 一 九天龙玄女 夜风凛冽,黑得像团墨,浓密地粘在人身边。 这样的夜里头没有月,天上只有细碎的星,却也都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了。 男人站在那风里边已经许久,一双深红色的眼眸,闪烁着嗜血而霸道的光芒。他站得笔直,就像一杆钉在地面上的钢枪一样。四周的风吹散了他的发丝,还有身上穿着的黑袍,人却是纹丝不动的,给人一种违和又奇异的和谐感。 他原本是迎风朝着天空的方向冷冷地看着的,一层云影晃过的时候,他忽然眯了眯眼眸,瞳孔里头的光芒瞬间就又被挡住了,只留下一道窄窄的缝隙。然后,他缓缓地开口: “九天龙玄女的味道变了。” 他身边原是没有人的,随着这句话冒出来,就连他身边的空气也好像在一瞬之间凝固住了。四周陆续地响起了些细细碎碎的声音来: “不在前头的村落里。” “……也不在那边,那是海的方向。” “竹林已经派人手看过了,没有痕迹,也没有味道。” 凌乱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的飘忽,好似是在人耳边低低响起,却又好似接连着和话语一并出现的,则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大群穿着黑袍的人,浑身上下都被那黑色的袍子披盖住了,瞧不出一点儿露,甚至没办法从身量上看清那些人到底是男是女,年纪几何。 男人却好似早就知道了那些人的存在一样,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回头,反而是更朝着前方天上望了一眼,语气里稍带上了点遗憾,“味道变了——我们出来这么久,还是寻不到她所在的位置,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当初她出生的时候,连天仙界和道修都被瞒了过去,果然没有这么容易。” 男人冷冷地站着,又十分缓慢地叹了口气。他的气质相当凌厉,就似一把出鞘的剑,让人无法想象他居然也会发出叹息的声音来。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身形并没有回应男人的话,相互之间连个眼神都没有,只是那样静默地站立着。略微等了些时间,当中才有个人慢慢地开口,讲,“这事怕是没有这样容易。先前帝君发话的时候,也是提到了的。只要比上界的人先一步找到九天龙玄女就可以了。” 那些黑袍人全都穿着一样的衣裳,又将帽檐压得低低的,让人完全瞧不见脸和脸上的表情,甚至,那一身长袍直拖到指尖脚面的,连带着将浑身上下的肌肤都要盖住了,只露出一小截指尖,裸露在空气中。他们的装扮实在太过相似,让人无从分辨开口的到底是后头的哪一个人。 前边的男人点了点下巴,双眼依旧眯着,并不很在意黑袍人讲的话,只是仍是保持那个微微昂头的姿势,朝向天空,仿佛正努力从空中划过的风里边嗅出什么味道来。瞧着他的姿势,倒让人觉得这男人更像是只凭借着本能行事的野兽。 男人维持着那个姿势许久,这才稍微垂下了头来,望了一眼自己的手。 在他的手上,有一缕淡淡的风,仿佛是缠绕在他手上的一样,缓慢地来回转悠着,好像有些懒洋洋的模样。要说那是风,却又并不太像——哪里有风是带着颜色的,还是浅得如湖水一样的蓝,像缓慢的溪水一样围绕着男人的手流淌着。 这么低下头去看着手上的“风”,男人眼底才露出了一丝叹息。 他清楚的记得在刚出门的时候,这一缕并不是这样的状态。他见过这一缕变成兴致勃勃的淡红,像是个活泼的精灵一样在他指尖缠绕,像是在邀请他一同游玩一样。那时候,应当是相当地接近那一位的。 只可惜到最后也还是没能将那人从茫茫人海中寻觅出来。 他本还以为这是件简单的差事,那样无上的人物,如何能够隐藏在人群之中,便是让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得不到回应的黑袍人好似只当自己是根石柱,一句话讲完,便再不开口,也跟着冷冷地站在夜风里头,好像他完全就只不过是一个雕塑、一个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男人不做出任何回应,那些黑袍人简直就成了安静的石人偶。 这些人不讲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人能把他们从夜色里头分离出来,就是那个正眯着眼的男人也不能。 男人的情绪无疑是焦躁的,却和后头那些人没有关系。他再次用近乎叹息的声音讲,“又失败了。可惜,这次只差一步。” 他身后的那些人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应。那些人——或者说那些浑身上下都没有人类气息的东西一路跟在他后头,从最初的路途开始,便再没有放松过一瞬。不论成败,都不会有一句怨言。他们天生是为了跟随他完成这任务,这便是他们诞生的全部意义。这任务若是拖延下去,这些人只会活得愈久。只可惜,他们连为此而高兴的智商都欠奉。 从圣地离开,已经有多少日子了?男人静静皱了皱眉头。他已经完全记不住了。当初帝君发话,要他领着寻找九天龙玄女的任务到人间来的时候,他便已经立下誓言。这任务一日不达成,他便一日不再是圣地那个高高在上的虚将军,而只是灵妖界的魃豹。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追寻着那个原本应当出生在人间修真家族里头的气息,不知寻觅了多久。 与人间的修真家族战过,亦与天仙界的追兵起过冲突。他甚至觉得,自己连同梦里边想着的,都是那个从来不曾见过的身影,九天龙玄女的身影。 可惜经了这些年,都还从来不曾有人发现九天龙玄女的所在。原本应当成为人间升仙之匙的人,却仿佛从来不曾诞生过一样,悄无声息。 魃豹从不是个轻言放弃的妖,即便他根本不知自己曾经与九天龙玄女擦身而过,只是没有注意到城里边街角那个缩成一团的小身子。 他便继续寻找下去,也只能继续寻找下去了。 =·= 新书求点击收藏推荐。养肥养肥,也要养了才肥呀~存着不看也每天过来投个票吧,有投票就有加更哟!绝对不会欠债不还!请放心大胆地让我欠债吧~ 二 清眸 四月,仍是寒意未褪尽的时节,四周的风声在呼啸中显出一丝凄厉,扑打在人脸上还略微有股痛。以叶梵的功力,自然是并不在意寒风,沉默着领在前头赶路。只是身后武艺差些的年青弟子却禁不起这样的鬼天气,虽然不敢在叶梵面前说什么,但也免不了在心底暗自抱怨。 然而与那些年青弟子们相比起来,一众夹杂在弟子之间的小童则显得更加狼狈。 那些家里条件好些的,少不得是穿上棉衣走在人群中央位置,外围的尽是些穿麻衣的少年少女,就只有冻得唇色发紫,身子不住的颤抖。 这些童子大多是七八岁的年纪,再大些也只有十岁或是十一岁,只有在最中央的位置站着一个明显要比其他童子高些的少年,一脸的傲意和意气风发,已经达到了十二岁。这批童子是青泉峰每三年挑选一次的预备童子。如果是资质上佳的,便收进峰去学习上乘仙道武艺。若资质不够,好歹也能留在峰上当杂役童子,一生无忧。 最近好些年来南阳城乃至整个天武国都陷入干旱的危机当中,不少城镇都已经破败,能够谋到一份不愁吃住的差事,那自然是要抢破脑袋的了。何况一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只要交纳足够的钱财而根骨又不太差,多少就能够成为青泉峰内堂弟子,混成武林高手甚至修道成仙,那就更加是尊贵无限。 这批沿路护送的弟子大抵都在十五岁上下,都是内堂里头年轻一批的精锐,本身家门就富贵,又在峰上养尊处优惯了,平常也不过是习武的时候辛苦些,本身真气又还未曾练习纯熟,自然受不得这样的天气。一路走,一路将怨气发泄在外围那些一般人家的童子身上。喝骂还是算好的,看不顺眼的少不了就踢上两脚。 叶梵这年正好满十七岁,是青泉峰峰主最为得意的弟子。他和其他年轻弟子不大相同,几乎是自打出生开始便在青泉峰学习武艺,一直是峰主徒弟,身侧从来不缺钱财,冷着一张脸,心中想着的只有通天武道,根本不屑于去收取那些童子家人递送的钱财。他是队长,巴结的人自然多,却都是碰了一头灰的,也就便宜了其他年轻弟子。至于其他弟子拿童子泄愤,叶梵也并不作理会。反正这些童子在进入山门以后需要检验身子,身上不能有太明显的伤痕,那些弟子自然懂得拿捏力度,他也就懒得回头。 整个队伍的行进进度被童子们拖得极为缓慢。原本在南阳城已经将收取童子的进度拖慢,叶梵着急回峰,也不愿意再等到明天,一行这才连夜赶路。 夜风冷冷呼啸,叶梵走在队伍最前头,眯着眼去看北斗星的方向。 但天上阴沉沉的,风虽然急,云却更厚,层层叠叠的连星光都没漏出半点,更别说是要寻北斗星的方位了。叶梵阴着脸,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焦躁。心神不定,这本是武者和修士的大忌。叶梵眉头皱得更紧,猛的一挥衣袖,正想下令让队伍加快速度,旁边却突然扑出一团黑乎乎的什么东西来—— “救、救救我,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叶梵警惕的退了一步,剑已经握在了手上,却突然听见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说出人话来。听那声音,细嫩幼糯,好似绵糖年糕一般,听了叫人着实喜欢。叶梵眉头一挑,谨慎而缓慢的拔出剑来,指着那团东西。 那团子东西也小心翼翼的动了动,缓缓的抬起头,原来竟是个瘦弱得让人瞧不出年纪来的少年,或者该说是个幼儿。少年身子在寒风中抖索着,脸上身上污得尽是淤泥,长发上也结了污秽,盘盘节节的扣成一大坨,黏糊糊的耷拉在身后。衣服已经被泥污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少年脸上也满是泥浆,连脸型也看不清了,倒是一双眸子生得端方烁亮。 少年这么一抬头,叶梵不由得竟一愣。 在那个少年的眼眸里头,叶梵竟看出了北斗星的倒影来。 眸子的色泽很浅,带了点水波一样的金,比叶梵见过的溪流都还要清澈。里头深幽幽的,有着点点星光,一望进去,就好似浑身通透了股清湛的灵力一般让人舒畅。 叶梵的眉头又狠挑了挑,瞪着那个幼儿的眼眸,居然升起种溺在那眼神里头的错觉。 “师兄——大师兄?” 身后有年青弟子小声叫唤。 被人这样一叫唤,叶梵才从那幼童的眼眸之中回过神来。当下也并不转身,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大师兄,后面那些童子都冷得受不了。你看我们是不是——” 壮着胆子开口的年青弟子叫张武,在这群外出的年青弟子里头,也算是个领头人物了。他搞不明白叶师兄怎么突然对一个脏兮兮的穷小子生出兴趣来,兼之他又收了那些富贵童子的钱财。想着收了别人的钱财,好歹该出点力的,至少让那些童子少遭些罪。 叶梵一直随在青泉峰峰主清和真人身边修习武艺,人又年少老成心思沉,年青一辈的弟子都怕他。张武在外门弟子里头也算得上是有点名气,一路上众弟子都推举他去与叶梵接触提意见,这次自然也是张武强出头。 张武不敢把话说死,只提了半句,小心的弯着腰看叶梵的反应。 “带我走、带我一起走吧。我什么都会的。” 夜风冷冽,年幼的娃子穿得又单薄,瘦弱的身子在风里头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可他一边抖,还一边伸手去捉叶梵的衣角。 叶梵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身形却没有动。 但少年的手到底是没碰上叶梵的衣角。那双瘦骨嶙峋的小手颤抖着伸出来,指尖还没碰上叶梵的衣服,纤弱的身子就已经倒下了。 张武从旁边横过来一脚,把少年踢倒在泥地里。 “你这小乞丐,就你,也想碰大师兄的衣服?我呸!” 少年抱着头,呜咽着想要躲过张武不断落下的踩踢,却是缩在叶梵身前,怎么也不肯离开。 “还不快滚!” 三 小糯米 后头的童子们冻得不行,都忍不住纷纷躁动。他们不敢大声喧哗,却也止不住低声抱怨交谈。 叶梵不理会那些童子的细声言语,也不去管张武脚下使劲往那少年身上踢,扭头便看了一眼身后的天空。只见那天空乌云密布的,压得厚厚实实,哪里有什么北斗星的影子。叶梵再回头看身前那个幼儿的时候,对方已经被张武踢得滚出了几尺。 张武心里头那个气。他虽是武修,但功夫到底没有叶梵这般扎实,在这寒风里头,本身就冻得打颤。他收了童子钱财,自觉总该做些什么。兼之又觉得赶跑这个乞丐一般的少年是讨好大师兄的好机会,便踢得格外卖力。 少年把身子缩成一团,情知自己无法反抗,就只是死死的盘紧身子,也不肯走,声音细细的呜咽着,像是只刚出生的小兽。那声音软软糯糯的,竟是说不出的好听可爱。 张武又狠踢了两脚,少年细声呻吟,声音都含在了喉间,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话。 叶梵想了想,向张武挥了下手: “住手。” 张武又踹了少年腰间一脚,这才住手了。 叶梵又向着那少年说道: “抬头。” 他自幼便跟在师父身边学艺,峰里头里外弟子都要称他一声大师兄,天资又相当聪敏,为人自然是骄纵。对着这个乞丐一样的少年,口气就更加是高高在上的命令。 少年缩着身子抖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就那样静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的抬起了头,用一种怯生生的神态看着叶梵。 “带、带、带我走吧。” 这次连话都说得含含糊糊的。 叶梵根本不去听那个少年在说什么,那个少年刚抬头,叶梵便愣住了。 清亮的眸子犹如深潭,恍恍惚惚的映出点点星光。 很干净的一双眸子。 叶梵又有点忍不住想要回头看向天空,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略微皱了皱眉,一甩手,道: “到后面去。” 这就是默许了少年加入到童子的队伍里头去了。 张武猛的一愣。 “大师兄,这——这不合规矩吧?就这个乞丐小子,这——” “我就是规矩。” 叶梵冷冷的答了一句,再不去理会目瞪口呆的张武和兴高采烈向他叩头的少年,转身就领着队伍继续前进。 少年扯着袖子,小心翼翼的缩在那群童子最外围的地方。他年纪虽然小,但好像本能的感觉到那些年轻弟子和围成一团的童子都并不喜欢他,因此他只是颤着身子努力跟在旁边,并不凑到人群里面去取暖。 他的名字叫糯米,自己也说不清真切的年纪,大概是五六岁罢。 糯米并不是南阳城户口,她爹娘在两年前就相继饿死,剩下糯米一个幼童。一个人流落在外头,还扎着双角小辫的话,会格外地受到许多欺负,还差些就被抓住卖到院子里头去。她被吓怕了,捡了一片发锈的铁片,将自己的头发割了一些,重新绑成了男孩儿的模样。毕竟年岁小,又是个在外头流浪的,根本没有人会仔细去看她。 她独自在大饥荒年代又独自撑了两年,着实是活不下去了,这才冒险来拦青泉峰的队伍,希望能进峰里干点杂活,能糊混口饭吃,也总比在外头饿死要来得强。 因为爹娘早死,她在外头流浪了两年,连个正经的户口都没有。在天武国里头,这样没有身份的人连平民都算不得,只能算是贱民,城门也是进不去的,除非先缴纳一笔钱财。 她早就听说了青泉峰要在南阳城里头招收杂役和弟子,没想到在城门却被守门的将士赶了出来。 其中有个身材魁梧结实的将士瞧着她实在可怜,便偷偷分了她小半个硬馒头,又指了条路,让她在路边等着青泉峰的过路队伍。那馒头至今还有一点藏在她的衣袖里头。糯米甚至不知道,像她这样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被青泉峰挑上。 她没有爹娘,几乎都不识字,年岁又小。 连“当上青泉峰的杂役弟子,就能吃上饱饭”也只是她从路边听来的。 那些青泉峰的年轻弟子嫌弃她身上脏臭污秽不堪而且拦了队伍好长的时间,而童子们则把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当成是竞争对手,根本没有人愿意亲近她。 一路夜风凛冽,糯米身上的衣服薄且破洞,防寒能力连那些麻衣少年少女都比不上,又被张武踹得浑身伤痛。这会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酸痛着,风从衣服间的破洞灌进去,全身肌肤都冷得麻木了,只有身体止不住颤抖,证明这具身子其实还是活着的。 糯米用力握了握已经麻木掉了的小手,微微动一动,关节就拉紧的痛。 可她还是忍着痛,握紧了衣摆,然后抬头用目光去追她的恩人。 叶梵走在队伍最前面,根本就没有回头的意思,脚步也相当快。糯米呆呆的看着那个被大家叫做大师兄的青年,攥紧了衣袖里的那两小口馒头。 她可是想要报答大师兄的。 但现在的糯米,全身上下唯一能够拿得出来的,也就只有衣袖里的那两小口馒头而已。对她来说,这小馒头已经是要仔细分成两三日的食粮,是她现在最珍贵的东西。 要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大师兄。 糯米默默的想着。 叶梵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道稚嫩的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微垂着头,一心想着要赶紧回到山门里头去。他对这次的挑选颇不耐烦,也不以为然。那些童子的资质他都看过,都只是勉强踏入门槛的货色罢了,就算招回去,也大都是杂役一群。根本不值得他浪费时间特地跑到山下来。 如果师父不是让他跑这么一趟,他说不定现在已经冲破开光期顶峰九层,踏入分神期境界。 他是青泉峰百年来最年轻的练气期弟子,很有希望筑基。 下山处理杂务,根本是浪费时间。 叶梵心中烦躁,脚步走得更快。这就苦了身后一群挤成堆的童子。那些年轻弟子尚可跟上叶梵的脚步,那群童子根本没有练过武术,如何能跟上。可他们又不敢抱怨,只能拼命追赶。外层的麻衣童子本来就已经冻得浑身冰冷木然,拖着酸麻的四肢,跌跌撞撞的跑着根本跟不上。 童子们可不敢对叶梵这位大师兄有什么意见,他们都认定了是新加入的那个肮脏的少年拦了队伍,大师兄才不高兴的加快了速度,使得所有人跟着受苦。 四 馒头 没有人喜欢那个身上散发着一股烂泥味道的娃娃,看过去的目光都充满了敌意。 糯米小心翼翼的躲着那些童子,僵硬的手里头握着那一小块已经被捏得有些变形了的冷馒头,昂头看着叶梵,迈着冻得打颤的步子努力想要追上去。 “大、大师兄——” 她不知道叶梵的名字。 只是听到大家都叫那个青年大师兄,她也就跟着叫了。 声音软糯糯的,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起暖呼呼的糖年糕。但叶梵心中焦急着要回峰上山门去,已经再没有回头看他的心思。糯米专心致志的挪动脚步追赶着叶梵,甚至没注意到旁边的年轻弟子和童子们都看着她露出了夹杂住厌恶和嘲讽的眼神。 “大师兄。给、给你。送给你。” 少女软糯的嗓音带着稚嫩,很轻,却不脆,还微微的有点黏糊。 叶梵甚至没有回头,只往后一甩衣袖。衣袖带起的劲气狠狠撞到糯米胸前。糯米只是个普通孩子,又冷又抖的,本来就站不大稳。被叶梵用真气一撞,低低的唔呀了一声,整个人便往后狠狠的摔了个跟斗。连着手上的那小块馒头,都脱手飞了出去。 “小乞丐,我看看你的什么好东西,要送给我们大师兄的?哎哟,这硬邦邦的,不会是馒头吧,上面还有牙印。你因为青泉峰的大师兄像你一样会吃别人吃过的东西吗,恶心的家伙。” 糯米在地上滚了一圈,有点茫然又有点怯生生的抬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摔倒了。 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弟子嗤笑了声,看着糯米那副傻呆呆的样子,忍不住走过去出言耻笑。 糯米有点闹不清楚状况,呆呆的看着那个女弟子。直到看见那女弟子脚边的馒头,才低低的“呀”了一声,看了看那个女弟子,又看了看馒头,好像有点犹豫。 “看什么看。一个脏小子,臭死啦。只配吃这种猪食!” 女弟子见糯米还直勾勾的看着那小块馒头,居然没怎么在意她说的话,不由得生起气来。她狠狠的跺了跺脚,却又突然勾出了一丝笑。脚尖移了移,将将踩到了那小块馒头上。 “啊……”糯米的声音徒然高了些。向着那块馒头伸了伸手,又僵在了空中,不知所措。 女弟子这才满意了,高傲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又用力的辗了辗,终于觉得够了似的的追着叶梵走了。 “馒、馒头。” 等到那女弟子都走远了,糯米才怯生生的往前爬了爬,伸手想去把那小块珍贵的馒头捡起来。可是,她已经捡不起来了。那块馒头被少女用力辗了辗,已经碎成了细块,混到了污泥里面。她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整个队伍行进得很快,根本没有人理会跪在地上的糯米。 糯米抬头看了看从他身边快速走过的队伍,又看了看地上污黑色的馒头碎,大眼眸里面慢慢的涌出了一层水雾眼泪。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 那块馒头,已经是她拥有的最贵重的东西。她自己完全舍不得吃,只是将那馒头一直一直握在手心里头,实在饿了的时候,才掰出一小块来,放进嘴里边,慢慢吸着馒头那股香甜的味道,粮食的味道。 糯米伸出冻得僵硬发紫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把馒头碎从污泥里面挖了出来。 那小块馒头被方才的女弟子踩入了污泥里头,就算是挖出来,也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糯米又抬头看了看已经离他有点远的队伍,恋恋不舍的低头看了一眼那些已经混在污泥里面挖不出来的馒头碎块,赶紧爬起来往队伍的方向追了过去。 馒头已经脏了,不能再用来送给大师兄。 糯米珍惜的握着那一小捧已经脏了碎了的馒头渣子,把它们都合在手上,努力的想要把馒头碎再捏出个形状来。 不能用来送给大师兄,但还是够她珍惜的吃上好几天。 队伍的速度在叶梵的带领下又快上了一层。在天蒙亮的时候,走得跌跌撞撞的童子们终于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垂直笔挺的山峰,直指向云雾缭绕的天空。 天色还很暗淡,刚升起的太阳藏在迷蒙的雾气背后,光线都被折得散了开来,四周都还是种厚压压的灰。糯米抬头看着那个高高的山峰,好不容易才从那山峰后头又看到了几个隐约的小峰。也是同样的笔挺,只是在云雾后面,看得不真切。 那些终年环绕这山峰的云雾,被万剑宗的人称为仙雾。 万剑宗由青泉峰、黄石峰、紫幽峰、大云雾峰和小云雾峰五个主峰构成。每个主峰都由不同的峰主分别管理,平常掌门宗主一直是闭关修炼,很少管外头的杂务。因此平日里五大主峰都是各行各事,互不干涉。 一大群童子跟在青泉峰弟子身后,敬畏的看着被朝阳镀了层薄金的青泉峰,都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这就是他们以后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糯米散在人群外面,也和别的少年少女一样,昂着头去看那个看不见顶的山峰。 她有点害怕。这样高的山峰,就是爬个两天三天的,都没有办法爬到顶上去吧。 挤成一团的童子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都开始隐隐的担心,那样高耸陡峭的山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爬上去的。原本安静的孩子们之间渐渐又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声。 叶梵走得很急。 人已经能望见山门了,他便觉得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也不管身后的那些年轻弟子和队伍里头的童子能不能顺利跟上,脚步更快。一群年幼童子跟得跌跌撞撞,走到山脚底下的时候,叶梵已经隐约看到仙雾后头藏着人影。 “师叔。” 叶梵快步应着那些人影走过去,抬手向一个最为年长的道人行了个晚辈礼,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神色里面很有些冷淡。 “今年的童子,一共三十二人。根骨没有超过三十的。都在这里,请师叔分配。” “大师兄,是三十三人。” 张武在叶梵身后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叶梵愣了愣,才想起那个半道拦路的肮脏少年。他皱了皱眉,然后点了点头: “抱歉,是三十三人。” “辛苦师侄了。这些童子交给我就可以了,师侄去向清和师兄报备吧。” 叶梵“嗯”的应了一声,也不再看身后的那些年轻弟子和年幼童子,直接掠上峰去。 五 多余的童子 糯米的目光一直跟着叶梵的身影转,她站在队伍靠后的地方,离得远了,根本听不见叶梵和那位年长道人的对话。只看到师兄行了个礼又微微回了头,便直接离开了。她失望地看着,握着手上那小块脏馒头,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个年长道人面对叶梵的时候一张老脸笑出了朵菊花来,扭头再看那群童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换成了一种冷冷的不屑和讥笑。张武微微弯腰站在年长道人身边,一个一个的介绍那些冻得一脸青紫的童子。 那些家里富贵的交的钱财多的童子被最先介绍到。他们身上穿得厚实些,一个个挺着小胸脯,站到年长道人面前。穿麻衣的童子都畏惧的站得后一些,不敢争抢。 糯米站得更远,甚至都没有和那些麻衣童子站成一堆,远远的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疏离。 只见那些被点到名字的童子走出两步,站到年长道人面前。张武说几句话,然后年长道人又说几句什么,身后便会走出来一名身材精壮肌肉结实的壮汉,拦腰抱起两名童子,转身健步如飞的顺着陡峭笔直的山路一路奔上去。 这几年整个天武国都处于干旱状态,糯米一直在城市以外的地方流浪乞讨,看到的都是瘦骨嶙峋的难民。而站在年长道人身后的大汉却完全相反,一身结实的腱子肉从衣服下头露出来,手腕和脖子都比常人要粗壮,胸膛厚实,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 这些粗壮的汉子全是青泉峰的体修。和杂役比起来,身份要再稍微高上一些,却远远没有武修或者仙修来得高贵。他们唯一的优点就是身体强韧,经常做的便是些粗体力活。 糯米站在队伍的最后头,看着别的童子一个一个都被点到名字,然后被体修抱到山峰上去。体修上下青泉峰的速度很快,没多长时间就把前头三十二个童子都给运到山上去了。 那些年轻的青泉峰弟子和年老道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满身污秽的糯米身上。 糯米很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回看着那些人,对着他们目光里面的讥笑鄙夷,连背脊都有点僵硬。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她无意识的捏紧了手心中握着的那一小团硬馒头,目光又顺着青泉峰的山道看上去,希望能够找到大师兄的身影。风还是凛冽的刮着,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掌心里头却紧张得渗出一层薄汗,把那小块硬馒头都浸湿泡软了。平日里要是遇上了欺负,或是别的什么不好的目光,她还总能躲开到一边去。可现在这时候,她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躲开的,必须忍耐下来。 年长道人看着脏得瞧不出脸色的瘦弱少年,眉头慢慢的皱紧起来。眼神里头充满了怀疑。口气更是不满。 “这是什么东西。” “星算师叔,这……他也是个应召杂役的童子。根骨十六点,而且是杂灵根,只是勉强够上要求。笨手笨脚的,路上摔了好几跤,这才搞得一身脏吧。” “这种货色,怎么也待会山门!” “是大师兄决定的。” 张武原本想趁机把这个肮脏的少年赶出去,可是突然想起来这少年是大师兄亲自捡回来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大师兄会突然想起。如果问到他身上,发现这少年因为他的原因被赶出了山门,张武是无论如何也在青泉峰呆不下去了。 这一路赶来时间匆忙,糯米又浑身的酸臭,根本没有人去探测过她的灵根如何。张武可不想这个小东西在山门里头引起注意,就胡乱编了个数字,再用上大师兄的名字,好让这个脏臭的小东西可以留下,免得大师兄往后生气。 青泉峰招收童子的要求是有十五点灵根以上者,才能成为最低级的杂役。张武胡扯出来这么个数字,糯米是注定了要当杂役的了。引不起各位师尊的注意,也就没有人会发现这个多出来的童子说不定是个根本没有灵根的贱民杂种。 “哼,这等货色!” 听到叶梵的名字,年长道人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脸上却仍旧是露骨的不满,看向糯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快要死的癞皮狗。 糯米连嘴唇都颤抖了起来,死死咬紧也止不住。她很想出声哀求,可是面对着四周那些嫌弃厌恶的眼神,她居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抬头开着年长道人,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背上有冷汗顺着脊梁一直往下滑,糯米都已经紧张得感觉不出来。 边乞讨边走了大半个月到南阳城,她腰上被南阳城门守士兵踢出来的青紫还没有消下去,更不要提昨天晚上被张武踢出来的伤。她在南阳城外冻趴了快十天,期间只靠那小半块馒头和一点草根活着,连离开乞讨都不敢,就生怕队伍在他离开的时候走过去了。 这么着又冒着冷风赶了一夜,才来到青泉峰山脚下。 再要被赶出去,她大概就只能饿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年长道人厌恶的看着糯米,抽了抽鼻子,明显的有些受不了她身上酸腐的味道。就连道人身后的那些体修,也是一脸的嫌弃。 “又瘦又小。脏成这样,还笨手笨脚的,山上可不白浪费粮食。” “我、我会干活。糯米……糯米……什么都会。” 声音细细的,很轻很软,而且还颤抖着,但到底是挤出了话来。 赶了一夜的路,她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声音里头有种沙砾疙着的沙哑,一开口嗓子就像烧起来似的难受。她抽了抽鼻子,努力想咽口唾沫,嘴里面却干巴巴的什么都没有。 连嘴唇都被风裂出腥甜的血。 “糯米……很乖。吃得很少。” 她努力地说,希望自己不要被丢下。 一边说,还一边用求助的目光往张武身上看,往年长道人身上看,往那些体修身上看,希望有谁能为他说一句好话。 然而,那些人都只是冷冷的、冷冷的盯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六 师姐 “糯米、吃很少。很少的……” 稚嫩沙哑的声音细细低低的说着祈求的话,年幼的孩子,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哀求。 年长道人冷冷的打量着糯米,看着她一身破烂的衣裳上已经结成硬块的污泥,心里头掂量了一下,这童子绝对不可能拿出什么好处来。道人又稍微扭头看了一眼张武,但张武已经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静静的站在旁边,皱眉看着那个连磕头都不懂的小家伙。 据说这是叶梵亲自决定招进山门的童子。 星算道人在心里头转了转念头。他尽管在辈分上算是叶梵的师叔,但和年轻有为的叶梵不同,最近五年来,星照道人已经再也没有进阶过哪怕一个层次。青泉峰峰主清和道人明显对他已经失去了期望,才会派他负责管理杂物。星算道人也并不愿意得罪叶梵。 既然是叶梵亲点的孩子,根骨又算勉强合格,收在山里头当个杂役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近二十年来,根骨符合要求的童子越来越少,青泉峰的年轻弟子和杂役的数量也在慢慢减少。 罢了,他又何必在叶梵面前当这个恶人。 心里头想清楚以后,星算道人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往后随便一指。 “你,把他带去真逸殿。” 糯米呆了呆,傻傻的看着星算道人。 被星算道人点到的那个体修苦皱着一张脸,却又不敢提出意见来。只好在旁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走到糯米身边,硬着头皮伸出手去。手伸了一半,那个体修僵了僵,终归还是不愿意像对待别的童子那样拦腰抱起糯米,便只是伸手扯着糯米腰后的衣服,捏着鼻子往青泉峰跑去。 糯米刚才还在拼命讨饶,突然被体修抓住衣服后腰吊在半空中飞奔,不由得“哇”的叫了一声,四肢挥舞着,想要捉住些什么。 那体修似乎对她的挣扎早有防备,把糯米拎得远远的,根本不让她碰到他的身体。糯米挣扎了一小会儿,山峰夹卷着仙雾里头的水汽撞到身上,一张瘦削的小脸冻得惨白,一张嘴,风就往肚子里灌。体修跑得极快,她只觉得四周的景色都在飞速的往后倒退,说不出来的难受,很快就止住了挣扎,因为实在已经头晕目眩得失去了体力。 也不知道那体修跑了有多久,糯米一直闭着眼睛和嘴巴,直到体修一把将她甩到了地上,她这才茫然的睁开眼睛。一睁开,就是一阵眩晕。 糯米闭上眼睛又再睁开,体修已经走得只剩下个背影了。 “谢、谢谢……” 沙哑的声音。 糯米僵硬的揉了揉身上被摔痛的地方,向着体修的背影,小心翼翼的道谢。 这时,糯米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咦,你就是今年分配到真逸殿的杂役?真是的,脏死了。星算师叔怎么净是往真逸殿分配这种小垃圾。” 是少女的嗓音。非常的清脆,就像翡翠珠子落在玉盘上的声音一样,有种明媚的艳。 糯米赶紧扭头去看。 首先看到的是一袭鹅黄色的长袍裙。高高的橙红色束腰,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朝气。 那个少女并没有梳发髻,她才大概十四五,也许是还不到年纪,只是把长到腰间的青丝高高束在脑后,用挂金的扣子盘起来,只在鬓脚的地方留出一小撮长发垂在胸前。尖尖的瓜子脸,双眼大而明亮,睫毛长得像把小扇子,鼻子嘴巴却异常的小巧精致。糯米是被摔到地上的,从她的角度,还能看清少女骄傲得微昂的小下巴,从下颚弯到衣襟上的锁骨,光滑圆美的一条颈线。小脸有点可爱的胀鼓,白皙的肌肤下头洋溢着一层粉嫩。衬着红艳的唇,是个非常美丽的少女。 甜腻的美。 糯米看得有点呆住了。 从她记事起,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总是觉着这些模样,是顶顶好看的。在城外头的时候,偶尔瞧见有路过的小姐,头发簪成个漂亮的形状,嘴唇点成璎珞的颜色,让她看着艳羡不已,总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打扮得那样的好看。 糯米又忍不住捏紧了手心中的那小块馒头。那小块馒头被捏得满是指痕,已经看不出形状来了。 少女皱着好看的鼻梁,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真是臭死了。你跟我来。” 糯米猛的点了点头,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才被摔的地方还很疼,好像是扭到了,迈个步子都扯着筋。可是少女皱着眉头在催促,糯米咬了咬牙,默默的跟在少女后面。 “我叫田甜,是真逸殿的大师姐,你以后归我管,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都得听。” 少女一边走,一边跟糯米说话。然而,她却没有回头哪怕看糯米一眼,也没有给糯米介绍一路经过的都是些什么地方。 糯米又开始捏手里面的馒头。 赶了一夜的路又在山上灌了满肚子风,她其实早就饿了。胃里头空空的却都是风的冷,非常不舒服。糯米低头偷偷的看了一眼手里头看不出形状和颜色来的馒头球子,又抬头看了一眼少女妩媚的背影,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田师姐那么漂亮,她手上的馒头那么脏。拿出来,就好像亵渎了田师姐。 糯米并不懂得亵渎这样艰涩的字眼,她只是觉得不敢把馒头拿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那块小小的馒头被糯米又藏到了衣袖里头去。 田甜一直带着糯米绕过了好几个回廊,最后才在一家小小的隔间房子门前停了下来,推开门走了进去。那间房子很小,堆着各种杂物,摆放得都有点凌乱。正中央放着一个小小的澡桶子,旁边还搭着套干净的棉麻衣。那小澡桶水居然还微微冒着热气。 糯米还在眼花缭乱的看着,田甜已经一指那个澡桶: “去把自己洗干净了换身衣裳,然后去那边最后一个房间。” 糯米抬头看了看田甜,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嘴唇动了动,要点不好意思脱衣服。 “赶紧的呀。” =·=·= 看了一下,马上就可以够推荐票加更了,大家再多给我几张票票吧,到了100票就加更哦。快来抽打我加更吧。哎嘿嘿。现在收藏不多,书评区一个星期只能加精10条,也欢迎大家来拿精华 七 洗身子 田甜可不管糯米心里头在想些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天色,眼中升起了点不耐烦的神情来。 糯米怯怯的应了一声,敏感的发现了师姐口气里头的不耐烦,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扯着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脱了下来,背对着师姐,把那衣服叠到一边,然后就赶紧跳到澡桶子里面去。她害怕师姐会讨厌她,也害怕师姐会发现她其实不是个小男娃子。但田甜的整副心机都已经不在糯米这里了,又扭头去看天色。 田甜再回头的时候,糯米已经整个人都缩到了澡桶里头去,一边泼着水洗脸,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脸色。田甜看了一眼那缩得像只小动物一样的小家伙,撇了撇嘴,“锵”的一声将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 “啊……” 糯米低低的叫唤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田甜皱眉用长剑挑起她那套破旧肮脏的衣服。 田甜手腕轻轻转了转,剑身晃动,那套破旧的衣服便缠到了剑尖上。 “讨厌,平白弄脏了我的冰璃剑。” 少女厌恶的皱着眉头,用讨厌的眼神看着剑尖上的那套散发着酸腐味道的衣裳。现在,已经被她的剑搅得跟烂布一样了。她看到有个黑灰色的什么东西从那团破布衣服里头滚了下来,形状有点圆,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什么东西嘛。” 她心情很不好,随便瞥了眼,就一脚把那团灰黑色的东西踢到了门外的角落去了。 真逸殿的大师姐,本来不需要负责管理新进门的杂役弟子。要不是她不小心把师父的茹月草给养坏了,师父也不会罚她来对着这么个臭兮兮的杂役弟子。 那臭得厉害的衣服肯定得拿到远远的地方丢掉。真逸殿是个种养灵药炼取灵丹的地方,让这污臭的东西在,就连灵药的灵性都得打几分折扣。她甚至不敢让那个杂役弟子自己去处理,生怕丢得不够远,师父又会责怪。 都是这个脏小子的错! 田甜瞪了一眼几乎把身子埋在澡桶里的小东西,在心底哼了一声。弄脏了冰璃剑固然是让她心痛,但要让她用手去碰那套脏臭的衣服,她是绝对不干的。 “记着自己去房间里头,等我。” 干巴巴的交代了一句以后,田甜就拎着剑往门外走。 糯米缩在澡桶里面,眼睁睁的看着师姐把他藏在衣袖里头的那一小块馒头踢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她想开口告诉师姐那是他藏起来准备吃的馒头,可终究也不敢说出口。在她眼里,师姐是个不会厌烦她的好人。 而且,是个十分漂亮、让她万分憧憬的对象。 “师姐,我叫糯米。” 对着那个已经几乎看不见了的背影,糯米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这是糯米第一次用澡桶洗澡,而且还是热水的。她用手捧着水,仔细的把身上的脏泥洗掉。她没用过皂角,油腻的头发怎么都洗不干净,急得眼泪汪汪的。 皂角就放在澡桶旁边,将皮肤都泡得起皱的糯米好不容易才发现了皂角的用处。等将身子和头发都洗干净了以后,澡桶里头的温水都已经全变得凉凉的了。糯米揉着鼻子打了个喷嚏,赶紧从澡桶里头爬出来,然后四处的找擦身子的东西。 然而,没有。 哪里都没有,能够用来擦干身子的东西。 澡桶旁边整齐的叠放着一套棉麻衣服,底下压着一双麻鞋,但除此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糯米呆呆的捏着那套衣服的一角,头发*的贴着前胸后背,湿哒哒的往下淌着水。她生怕自己身上的水弄脏了那套干净的新衣服,又光着身子在房间里头找了一遍。 房间里头杂物很多,但都是柴火稻草一类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用来擦身子。 门还虚掩着,冷冰冰的风从门口吹了进来,糯米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环抱着手臂,有些不知所措。以前流浪的时候,她偶尔在浅溪边洗洗身子,也都没有什么专门用来擦身子的东西,可那时候溪水浅少,她一般都只是洗洗脸和手,身上穿的也是那破烂的脏衣服。就算不擦身子,也算不得什么。可现在,糯米不想弄脏了那身干净的衣服。 她还小,并不懂得自己的身子要好好藏起来不被人看见。幸好这个柴房所在位置偏远,这时候又是大家忙活的时间,也没有人这样恰巧地就碰到门上来,让她独自一人在房子里边转悠了半日。 又在房子里头转了一圈,喷嚏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了,却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糯米没办法,最后只能甩了甩*的头发,然后小心的将新衣服套到了身上。 棉麻的素色新衣比糯米自己原本的那套破洞脏衣服要暖和得多,套在身上非常舒服。但糯米长长的头发还是*的,她搓搓冻得指尖通红的小手,揉了揉酸酸的鼻子,忍住把喷嚏的*,小心的关上房间的门,往田甜交代的地方奔走过去。 她还巴巴的惦记着师姐让他到房间里头等着,一路急跑,甚至都没有去捡不知道被师姐踢到什么地方去了的小块馒头。 田甜说的房间就在洗澡的地方右侧,糯米一路跑过去,点着手指数到最后一间。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大着胆子伸手敲了敲门。 房间里头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糯米缩着肩膀站在房门等了等,又伸手去敲了敲。房间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这样敲了三次门以后,糯米吸了吸鼻子。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推门。可是只推了一下,她就愣住了。房门是锁着的。 本来田甜在接到糯米以后,应该带她去洗澡,然后再将她带到房间里面,开门放她进房间。 糯米的澡洗好了,拿着房间钥匙的田甜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糯米有点呆愣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她还记得师姐交代她在房间等着,便又伸手推了推门,那门锁着,纹丝不动的。 房间四周空荡荡的,也没有可以坐的地方。糯米看了看房间的墙壁,又看了看身上的新衣服。这还是她第一次穿上新衣服,她不想把衣服弄脏,就在门口靠近墙壁的地方呆呆的站着。 八 同居师兄【长评加更】 身上穿了棉麻的衣服以后,倒没那么冷了。太阳升得高高的,阳光透过仙雾照在地上,糯米握了握小手,掌心中终于有了一点暖和的感觉。但她的头发还是湿着的,垂搭在肩膀上,水滴顺着头发滴到衣服上,没滴落一次,她就忍不住抖一抖。 站在门前等着师姐,糯米又不敢随便到别的地方去,也是无事可做。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以后,糯米就开始有点待不住了,肚子饿得很,糯米便撩起衣袖,去看自己手上的伤痕,希望可以转移点注意力将饿和渴忘掉。 六七岁的糯米非常瘦弱,一年到头根本没吃过一顿饱饭。手腕细细的,就像是骨头上面只贴了层皮肤,连骨头之间的细凹都能看见。但常年流浪在外头的糯米,肤色却非常的白。不是那种健康的白腻,大概因为身上常年抹着淤泥,又得不到营养,肤色是那种略微有些浮肿的惨白色,带了点透明,都能透过皮肤瞧见底下青紫的血管。 这一路过来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被张武踢踩的时候,她都努力的用手去挡。她的血管还很细,手臂手背上的淤紫连成一片,一碰就抽疼。 糯米站得直直的,不时的跺一跺脚。要是冷了饿了受不了,她就伸手揉一揉手臂上的淤青,那么一痛,也就把冷和饿给忘记了。她渴得慌,就把*的发尖抓起来含到嘴里,小心的舔头发上的那点水。 从太阳猛烈一直等到天空上的仙雾都被夕阳照成了橘黄色,糯米的脚都站麻了,这才等到了师姐。 田甜和她身后的青年修士一路调笑着往房间走的时候,糯米正垂头挨根的揉捏着手指关节。她伸手去拧*的头发,因此连手指都是冰凉冰凉的,关节一跳一跳的痛。 听到田甜的声音,糯米猛的抬头,怯生生又软糯糯的叫了一声: “田师姐。” 田甜愣了愣。 她没有认真打量过那个新来的杂役童子。从最初开始,糯米给她的感觉就是又脏又臭,是个低贱不起眼的家伙。因此糯米抬头看她的时候,她便呆了。 站在房间前的少年非常瘦小,小脸尖尖的,却并不难看。尽管很瘦,但小脸却还保持着一点幼儿微鼓的清秀,唇色和脸色都带着灰,眉毛细细的,反而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田甜一眼望过去的时候,首先就被糯米那双眼睛给吸引住了。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亮,一眼望过去就让人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里边包含有太多的闪烁星光。糯米的脸有些不健康的瘦,更突显出一双大眼睛,里头黑白分明,水光四溢。田甜可以肯定,她自小步入山门,还从来不曾在哪个人身上见到这样清澈的眼眸,哪怕是师尊、哪怕是大师兄叶梵,也—— 才这么一想,田甜马上在心里边对着自己“呸”了一口。她可真是的,眼前这不过是个刚入山门又没有任何能耐的小童罢了,不过是眼睛长得好看了些,哪里能够和师尊还有大师兄一类的人进行比较。 “他就是真逸殿今年的新杂役?” 走在田甜旁边的青年修士开口,才把田甜的目光又吸引了回去。 “嗯,是。这是今年的杂役师弟,叫……” “我叫糯米。” 糯米很乖巧,马上小声的报上了名字。 青年修士看了一眼衣服上还有点水迹的糯米,又看了眼紧缩的房门,很随意的说了句: “你应该先去找师父。” 糯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师父在什么地方,而且田甜叫她在房间等着的。 肚子饿得咕咕叫,还打了好多喷嚏,现在脑袋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生病。 “死猪,你让他自己去见师父,你不是要让师父怪我失职嘛。” 田甜向着青年修士嗔了一句,满不在乎的去开了房门。 糯米仍是压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新鞋子。她有点不是很喜欢师姐旁边的那个人。可是师姐似乎很喜欢那个青年修士,所以糯米什么都不说。 糯米等在门口的那一排房间全是真逸殿里头的杂役弟子住的。白天的时候那些杂役弟子都到外头工作去了,到了晚上,才全都回来了。 和糯米住在同一屋的一个叫柱子,一个叫孙敏,两人都是农户出身,现在糯米又洗干净了身子,清清秀秀一个小娃娃,那两个人自然觉得喜欢。带着糯米去厨房领了饭菜,还沿途给糯米介绍了一路。 实际上,糯米要是直接跟山门里边的人说了自己是女娃子的话,是不会和这些男人住在一个屋子里边去的。她在外头流浪的时候都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的身份藏起来,旁人都以为她是个男娃子,自然给她分配了同性的室友。 女修在山门里头比较稀少,若是女修,还会得到不少便利。只可惜糯米并不知道。 杂役弟子每天可以吃两顿饭,每人两个粗黑面的大馒头,还有一小盘咸菜一小碗粥。粥里头能闻到一点肉沫的味道,尽管看不见肉,但好歹是稠粥。 糯米跟着其他杂役弟子一同在厨房后头喝了粥,拿着夹了咸菜的大馒头,一路慢慢的往回走。那黑米的馒头每个比糯米两个拳头合起来都还要大,糯米连一个都吃不完,剩下的那一个,糯米撕成两半,送给柱子和孙敏。 柱子人长得壮实,是个体修,比起糯米和孙敏,可要高大膘横得多,一看就是庄稼汉出身,每顿两个馒头一小碗粥根本不不够吃,得了糯米的半个馒头以后乐呵呵的,还伸手拍了拍糯米的小脑瓜子。第一次有人对糯米这么亲切,她也低着头笑得很开心。 能吃饱又有暖和的新衣服穿,晚上还能睡得安安稳稳的,糯米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他们这些杂役日常的工作范围很广,每个人分配的工作地点也并不一样。白天的时间都在做苦力工作,只有傍晚晚饭后的一点时间,会有分神期或者练气期的师叔为他们讲解一点关于修炼的子知识。这是为了方便杂役弟子使用各种法诀和法器。 一直在外头流浪的糯米不知道法诀是什么,也不知道修炼是什么。两个人当中,柱子要比孙敏健谈得多,就一路的给糯米介绍。 =·= 点家现在老是把分段给抽掉,泪流满面。如果看到哪个更新是没有分段,那肯定又是起点抽了。请过一会儿再回来看,我会修改回来的,嘤嘤嘤嘤,抽打点点 九 修真规则 他们所在的门派万剑宗是以御剑为主的修仙大派。门派中分别有武修、器修、丹修、体修和杂役弟子几大类,而武修又有内门外门之分。外门武修多数一生修为停在开光期或者分神期,最后多数会回到人间界去当个雄霸一方的武林豪杰。 万剑宗尊崇武力,自然是以武修的人数最多。器修丹修重炼器炼丹,在成为初级炼器师或者初级炼丹师以后才会得到门派的重视。 剩下的体修和杂役弟子,则只算是山门里头的仆役而已。 体修主炼身体,平常做些粗重体力活。而杂役弟子则是修行各种法诀,然后以法诀滋养灵田或者辅助炼丹等等。 至于门派里头的清洁烧饭工作,则是花钱雇佣些无灵根的凡人来做,并不属于门派里面的人。 糯米跟在柱子身后听得津津有味,一边眨巴着眼睛崇拜的看着柱子。柱子是个体修,平常在门派里头是最得不到重视的,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敬重的对待过。不由得心里高兴,又接着跟糯米说起一些简单的修炼规则来。 修真分为几个阶段——开光期、分神期、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和出窍期,然后便是白日飞升成仙了。 在筑基期以前,虽然在这些时期的修仙者比凡人要健康长寿,而且能操纵一些低阶法器,但都不过只算是初窥门径而已。直到筑基辟谷,才算是真正踏上修仙大道。 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五百年前开始,不光是万剑宗,整个修仙界都没有再出现过一个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就算是筑基期的,也是万中无一。 筑基期的修士不过二三百年的寿命,转眼即逝。各门派少了强大修士的支撑,覆覆灭灭,现在的修仙界早就不如当年上古修仙界那般热闹繁盛。各门派都在暗地里探寻因果,却迟迟不得结论。有人说是功法问题,有人说是人间灵气早已不如往日旺盛,又说好些仙丹灵方早已失传的缘故。如此种种,不足而一。 传说那些白日飞升的仙人能通过某些法子回到人间来。有些曾光鲜过的大门派便每日期盼着那些飞升的老祖能记起后人来,回来一趟,也好给后人一些指点。然而过去了那样多年也不见一个老祖重新下凡,大家早已把这传说当成是笑话看待。 当然,他们这些体修或者杂役弟子本身就根骨不佳,修炼的又是最一般的功法,很可能一生都只是停留在开光期而已,根本就不需要去妄想什么筑基金丹。 一路聊天,很快就到了真逸殿传授杂役弟子功法的地方。 柱子和孙敏都各拿出一块腰牌来晃了晃,验过身份以后就进到了小殿里头去了。糯米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把代表身份的牌子拿了出来,向守在门口的那名年轻道人递了过去。 那块暗青色的玉牌是万剑宗弟子身份的象征,里头用炼制符咒的法诀打上了姓名、道行、所属殿阁、灵根属性之类的信息。因为里头烙上了主人一丝元神,因此不单能随时显示主人道行层次,也能很好的识别身份。 年轻道人翻了翻手上的那道玉牌,“哦”了一声,抬头看了糯米一眼。 “师弟是新来的吧。我叫周玄,是负责这个经阁的看门弟子。按照规矩,你需要在我这里登记,挑选适合的功法开始修炼,然后才是进里面去听讲解。” 周玄又低头认真的看了一眼手上拿着的玉牌,然后抽出根毛笔翻开本子开始记录。 记了几笔,突然发现玉牌上头根本没有糯米的修行境界和灵根属性记录,就又抬头问道: “糯米师弟是什么灵根?” 糯米茫然的睁大眼睛看着周玄,很用力的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了在上山以前,张武曾经说过他是杂灵根。 “我是杂灵根。” 糯米这么小声的说了一句以后,周玄就又“哦”了一声,低头继续记录。他一直在经阁负责分发杂役弟子和体修的功法。这本来是个肥差,那些弟子为了得到更好的功法,大都会向他上供财物,以求能得到更好一点的功法。只是—— 周玄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站在桌子前头那个瘦得有点过分的小师弟,在心里不屑的撇了撇嘴。瞧着他那副穷酸的模样就知道是个完全没有油水的菜头。而且那些想得到好功法的师弟师妹哪个不是乖乖的主动上供,这个小师弟嘛,样子是长得不错,却一点都不会做人,还叫糯米,连姓都没有,可见家里也根本没有什么钱财,不过是运气好达到根骨要求,才进的山门。 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向这个小师弟要什么好处费,随手就给糯米分配了个最差的功法。 “药田浦的新师弟,杂灵根。先开始修炼养气心经和云露诀吧。” 对于功法和法诀,糯米完全不了解。手上拿过三个玉简,就乖巧的向周玄道了谢。 那三个玉简里头分别是养气心经的功法、云露诀的法诀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山门要求介绍。周玄简单的教了糯米用元神阅读玉简的方法,又重新教了糯米把元神打进玉牌里头的方法。 这次所有新进山门的杂役弟子都在周玄这里登记领取功法。 糯米站在旁边又瞧了一会儿,还看到有弟子向周玄递些财物甚至晶石的。她看了一会,才找了个角落读了一遍手上的玉简。玉简里面的字她基本都看不懂,但里面指示行功方式的图,她倒是看了个迷迷糊糊的半明白,这也只能明天再问传功的师兄了。 因为周玄说他还没有进行修炼,进去听讲也没有什么作用,糯米就只是自己读了一遍功法,又将元神按照周玄所教的,打进到身份玉牌里头。 “灵根——六十四。” 糯米是个小流浪儿,识字不多。她认得的那些字还都是刚懂事的时候爹娘教的,记了一半,也忘了一半。 她也根本不知道,青泉峰大师兄叶梵的灵根也才只有七十一而已。 十 初练功 傍晚的传功时间并不很久,因为每天晚上都有师叔负责解答疑难问题,各人也不会有太多问题堆积下来。糯米只把玉简浏览了一遍,柱子和孙敏已经前后的从里头走出来了。糯米赶紧迎了上去,和他们一起往回走。 “你拿到了个什么功法,让我看看。” 糯米并不很懂这些山门里头的规矩,也不知道功法的价值,孙敏刚开口,她就已经乖乖的把手上拿着的功法玉简给递了出去。柱子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什么。但孙敏的动作很快,柱子还来不及拦,孙敏就已经一手抢过了糯米手上拿着的玉简。 孙敏看了柱子一眼,眼神里边有些得意的神色,背着糯米阴阴地笑了笑,马上就将神识沉进了玉简之中。 “糯米师弟,以后不要随便把功法玉简给别人看。” 柱子有点想叹气,又忍住了,皱着眉头瞪了一眼孙敏。 糯米挠了挠披散着长发的小脑袋,笑得有点害羞,“可是、没关系。孙师兄是好人。” 柱子终于还是把憋在胸前的那口气给叹了出来。可他也不知道该怎样给糯米这么个心思单纯的小家伙描述修真界里头的一些黑暗秘密。他也不想把原本纯良的小娃娃教成个紧张兮兮又斤斤计较的,最后也只是拍了拍糯米的脑袋,让她自己小心一些。 孙敏看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已经把神识又退了出来,转手就把那枚玉简扔到柱子手上。 “根本没用,就是个最垃圾的养气心经。” 糯米有点茫然的看了一眼孙敏,又转头看了看柱子。柱子本来想发火,碰上糯米清荡荡的眼神,勉强把火气给压了下去,将功法玉简又重新塞回到糯米手里。往回走的时候,柱子又在旁边说了一路,还怕糯米会记不住真逸殿里头该怎么走。 孙敏哪里还有兴致跟他们混在一起聊天。自打瞧见糯米的功法以后,他也算是瞧明白了。这个同房的小师弟根本是个穷鬼,一点儿好处都拿不出来,在山门里边也不会落得什么好。 修道人晚上的时候很少睡眠,取而代之的是打坐运功。 回到房间以后,糯米又看了一遍手上的玉简。 云露诀需要先有最基础的功法打底,暂时无法修习,糯米只把养气心经又重头到尾看了一遍,也看得迷迷糊糊的,只知道里头是在教人打坐运功的技巧。她偷偷的看了看柱子和孙敏,歪头想了一下刚才在玉简里面见到的图案,左右比照着,也学着摆出了相似的姿势。 盘缠着腿,双手搭放在膝盖上。糯米还是个娃,身体又很瘦,比柱子和孙敏都要柔软得多,马上就把五心朝天的姿势给摆了出来。糯米偷偷的用眼角看了看柱子,她很喜欢这个会摸摸他脑袋的师兄,也很羡慕师兄一身健壮结实的肌肉。修炼了功法以后,就能像师兄一样成为身体结实的人吗? 虽说女娃子长得太粗壮了也许不大好看,可现在这年头,身体结实些,总归是好的。像是田甜师姐那样的,自然是好看,却不适合在外头流浪。她在外头流浪良久,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应当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子。要不是前番见了师姐,她现在说不准还真会傻兮兮地觉得自己是和柱子师兄一样的。 糯米看着柱子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觉得已经没有问题以后,才闭起了眼睛。 玉简里头的那些注意事项和警告糯米都看不懂,只勉强看出来了一点对真气运行方式的指导。在玉简里头,寒热两种真气在简陋的人形图案上以蓝色和红色的线条标示着。从丹田开始,真气每经过一个穴位会产生的反应也都画得一清二楚。 这种凝气成丝的功夫原本需要师父师叔亲自用真气引导一遍,然后再由弟子自己慢慢摸索。糯米看不懂玉简里头的说明,自己摆出来姿势以后就开始学着养气心经里面的图案,自行运起真气来。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丹田的位置忽而暖洋洋又忽而冷冰冰的,还带着一丝割裂的痛。那股痛一升起来,糯米还没反应过来,顿时就被那股子痛逼出了入定的状态。 割裂的痛并不是很明显,只不过是在小腹里面稍微绞痛了一下。而且糯米退出了入定状态以后,那种绞痛的感觉马上就消失了。她好奇的用手掌在小腹上揉了揉,那种感觉也并没有出现,就好像那一阵痛不过是她自己的错觉一样。 糯米歪头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坐得挺直入定的柱子师兄,决定继续尝试入定修行。 只是痛的话,糯米不怕。 要跟上队伍的时候在外头被张武踢得满身淤青,她也没有哭喊过一句。只是肚子里一点小小的痛,如果修行就会痛,师兄可以忍耐,她也可以忍耐。 丹田出现割裂的痛楚是真气分化失败的表现,在功法玉简里头写得明明白白的。一般弟子在感觉到丹田疼痛又看到玉简里头的警告,便知道自己运功的方式有误,再也不敢尝试了的。毕竟那疼痛感虽不强烈,但丹田却是一个人练功的基本,是真气积聚的地方。稍有不慎伤在丹田,甚至可能使一个人终生无法再习武修仙。 这些警告在玉简里头写得明明白白的,常人只要看了,就会懂得放弃。 但糯米看不懂,她也就不害怕了。她甚至以为这是修行途中必定会出现的状况,师兄们也是经历过这样的痛楚,然后才有了现在的能力。这么一想,哪里还顾得上害怕。 丹田绞痛退出入定状态,糯米扭头看看柱子师兄,又重新入定尝试。她还不知道师兄和她练习的是不一样的心法,只觉得自己的姿势和师兄的姿势是一样的,没有道理师兄能成功而她不成功的,糯米单纯的觉得,肯定是自己不够熟练的缘故。 她又比照着玉简里头的图,尝试继续入定,分离真气。 =·= 那个,起点金键盘盘点开始了……如果主站有票又不知道支持哪个作品的,请去投一下蝴蝶蓝的《全职高手》吧,一起去帮全职争第一吧!捂脸。叶修蝴蝶什么的已经被放弃了,大家在集火作品中~ 十一 药田【推荐票一百加更】 这样做到第四次的时候,糯米只觉得丹田一热一冷,两股浑浊的真气像是两只小手一样从丹田里头伸了出来。没有太明显的颜色分别,只是一股偏冷,一股偏热。也不像玉简里头画的那样是细细的丝线形状,粗粗细细宽宽窄窄的,模样非常丑,唯独是有些亮眼,看着倒也就没那样粗糙了。 糯米可不管那真气丑不丑。见到丹田里头分离出来了真气,她顿时觉得喜出望外,差些因为狂喜而又退出入定状态。她虽然不知道情绪波动对入定的具体影响,却也察觉出来自己一时高兴,几乎就要失败,赶紧就将心思又沉了下来。 前前后后入定了小半个时辰,这是糯米第一次勉强进入内视状态,从丹田拉出一丝真气来。糯米好奇的看着自己的身体里面各个穴位在闪烁着黯淡的光芒。那两道真气像是两个不听话的孩子,在她的指挥下百般不情愿的往水分和关元两个穴道冲过去。两道真气艰难上下冲过邻近的两个穴道,两个穴道同时一亮。 糯米正要高兴,心神一泄,两道真气马上便松散了开来,内视和入定的状态也跟着就取消了。 “又失败了……” 因为瘦弱而显得手指修长的娃娃伸手挠了挠小脑瓜子,神情有点沮丧。 她压根就不知道能够将真气自行抽丝运转,她的悟性和资质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糯米就像是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看一看功法,又再次入定去抽离丹田里头的真气,冲破一个又一个穴道。每点亮一个穴道,糯米就给自己加油鼓劲。 刚开始的时候,两道真气的分别并不相当明显,寒热真气互相混杂着,分得并不怎么明显。往往只向前冲破了一个穴位,然后就从中断开,或者是直接消散了。糯米也不恼,每次退出入定状态,就再看一次玉简,等记熟了下一步,然后再继续。 到了后来,两道真气越来越清纯,冷热分明,质地也越发的坚韧。已经能够连续冲过好几个穴位。在天蒙亮的时候,糯米终于把真气按照玉简上面的指示运转了一个周天。 这时候外头已经开始亮了起来。糯米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压得酸麻的大腿,呆呆的看着窗外像水汽一样荡开来的阳光。这还是她第一次有空余的时间去注意日出的景象。 柱子和孙敏早就睡下了。 糯米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像是浸水了一样,*的。 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因为这次的成功而高兴得双眼发亮。只可惜这会儿连个听她讲话,同她分享快乐的人都没有。她累了好久,心神一松,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等柱子喊她起来,日头已经很有些晒了。 糯米被分配到了真逸殿的药田里。 药田那边只有糯米一个新来的杂役。因为怕迟到,糯米天不亮就站在药田前面等着。一直等到了天色大亮,其他杂役弟子陆陆续续的都出现了,管理药田的真人才打着呵欠出现。 负责管理药田的是个老道人,实力只到分神期,代替真逸殿清明真人照看着几十亩药田。说是照看药田,不如说是照看着这些在药田里边工作的杂役弟子。这老道人能力虽然不怎么样,可要管教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杂役弟子,也是完全足够了的。 糯米学着其他杂役弟子的样子,取出自己的身份玉牌往药田外头的防护罩上按了按,防护罩就自动打开了。离开的时候再往防护罩上按一按身份玉牌,玉牌上便会自动记录上工作时间。工作时间能够按比例折换成门派贡献点数,贡献点数在门派市场里头和仙石一样算是通用货币,能够用来购买物品。现在的市场价是一百贡献点一块下品仙石,偶尔会有所浮动。 老道人带着糯米走到药田的一个角落里头,指了指那片长得绿油油的药田。 “你,负责这里。灵锄放在旁边了,你可以随便用。至于怎么用法诀养好这些灵药,你可以问别人,也可以用贡献点到经阁换。这山门里头除了刚开始学的功法和法诀,别的东西都要用贡献点或者仙石来换,你可记好咯。” 糯米跟在道人身后,乖巧的听着,眨巴着眼睛点头。 “这药田里头的所有药草都属于清明道长,他是这药田里头所有人的师尊。不要对着药动什么歪脑筋。我虽然负责着管药田,但也只是管你们这些杂役而已,没有权利动药田里头的仙药。你如果做得好,每个月师尊开炉炼丹的时候,你都可以旁观学习。明白了吗。” “是,糯米知道。”糯米的声音细细的,回答得很快。 老道人点了点头,大概是对糯米恭敬的态度感觉满意,又接着说了一句: “记住了,在这药田里头,每一系的法诀都很有作用。你能种出来多少药,就能得到多少贡献。” “嗯,我知道了。谢谢。” 老道人又看了糯米一眼,见这个瘦弱的孩子完全没有给他点好处费的意思,在心底呸了一声,暗怪自己多事说了些废话,然后就颤颤悠悠的又走开了。 糯米并不知道那名老道人的心思,站在原地看着老道人走远了,才开始打量眼前的药田。 被老道人指出来的那片药田并不很大,只有半亩左右大小。糯米四周张望了一下,看着旁边的杂役弟子。 没有人像糯米一样东张西望,大家都在捉紧时间工作着。糯米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工作,她现在也还没有学会任何一个法诀,看到其他杂役弟子在用法诀滋润药草,她左右看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见到有杂役弟子在用灵锄一点一点的敲碎地上硬结成块的灵土。 青泉峰上有一道巨大的主灵脉,还有数道更细一点的灵脉分布在山峰上。 这个药田下面,就正好有一条灵脉通过。因为那条灵脉的缘故使得这一块土地都带上了灵气,这个山角落才会被选成药田。因为灵气的积聚,药田里头的泥土在灵气积聚的过程中会不断硬结成块,这也是仙石的形成过程。 十二 灵锄 在灵田工作的杂役弟子其中一个工作就是用灵锄把那些硬结起来的小泥块敲碎。 灵锄是一种最简单最低级的辅助法器,经由灵力捶打浸炼以后,含有灵力的小铁锄可以轻易的敲开那些凝结在一起的泥块,将灵力重新打散到泥里头,让田里长着的药草可以更好的吸收那些灵力。 那些细小的铁锄只有糯米一个小臂长,样子很粗糙,里头的灵力含量并不高,但已经足够整个法器的运作,几乎不需要使用者再往里头输送灵气。就算是糯米这种刚把真气运转一次,连开光期的门槛都还摸不到的家伙,也应该能轻松的运用起来。 糯米先是试着直接用灵锄去敲那些凝结成块的的泥巴,可是效果并不怎么理想。因为她没有将自己的真元力灌进灵锄里面。没有真元力发动灵锄的把柄上刻着的那个灵阵,就没办法将灵锄里面的灵力引导出来,好好的运用。 敲了不到一小片地方,糯米就已经累得浑身*的出了层薄汗。她抬手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又小心翼翼的四处看了一眼。然而,没有能看出什么来。 想要使用法器就必须是拥有真元力的修真者才可以。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如果不往法器里面灌输真元力,就会大量的耗费体力。就像糯米现在这样,还不到几平米的地方,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效果还压根不理想。她忙活了半天,那些泥块还是*地粘着,只是细了些,并不是普通泥土的模样。 “没有太阳嘛……” 糯米抬头看了一眼被雾气笼罩着的天空,根本就没有阳光透射下来。这几年来糯米一直在外面流浪,尝试了各种生存方式,她知道怎样的天气会让身体有怎样的感觉,知道什么时候该躲起来休息、什么时候该外出觅食。糯米就像是一只小小的动物,靠着本能的感觉去生活。 转了转酸软的手腕,糯米发现四周的杂役弟子都还在努力工作。她也跟着继续工作。 灵锄重得举不动了,糯米就放下灵锄,用手去掰那些硬结的泥块。 糯米本身就是个瘦弱的少女,连手指都瘦得只在骨头上裹了一层皮肤,骨节明显的突出,摸上去硬得很。她尝试着用指尖慢慢的去捏碎那些凝结起来的泥块。 被灵气浸透了的泥块比看上去的还要结实得多。糯米很用力的握着结块的泥土,用指尖指尖压了许久,才弄散了一小块。 这样饿着肚子一直干到午饭时间,糯米才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跟在其他杂役弟子后头往厨房的方向走。早上的时候,糯米看到有的杂役弟子拿着馒头在吃,也不知道那是昨天晚上省下来的,还是用贡献点去买回来的早餐。 糯米昨天的晚餐分给了柱子和孙敏两位师兄,又还没有一点贡献点,只能一直饿到中午。幸好她以前流浪的时候,早就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饿肚子。有时候运气不好,可能两三天也得不到什么吃的。只是少了一顿她原本就不会吃的早餐,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要不是因为这一个上午的运动量实在比往日要大得多,她这会儿大概还不曾觉得饿的。 那些杂役弟子里头,糯米还没来得及认识朋友,只能独自一个人领了饭,又将整个身子都缩在角落里头,膝盖紧紧收在胸前,慢慢的喝那碗只有肉香的粥。她的指缝里头塞满了淤泥和血丝,但她也不在乎手上的脏,小口小口的喝完了手上的粥,就开始就着菜干撕馒头吃。 “糯米师弟。” 孙敏张望了好久才找到那个缩坐在角落里头的小身影,赶紧挥手往那边招呼。 糯米有点茫然的抬头,在看到孙敏的时候高兴的抬手挥了挥,显示自己的所在。 孙敏也笑了,端着自己的午饭就往那个角落走过去。 有这么个傻傻笨笨的师弟也不错,虽然需要听他说一些又笨又天真的话,但能多吃一个馒头也是好的。一个馒头,那也值得两个贡献点呢。 孙敏主动的招呼让糯米觉得非常高兴。这整个青泉峰上,她认识的人来来去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山门里头的弟子却很多。正规弟子根本不会将他们这些杂役弟子放在眼内。一直流浪乞讨长大的糯米对别人对待他的态度相当敏感,她虽然并不介意别人对待她的态度怎样无视和恶劣,但那也不代表糯米喜欢奉承那些讨厌她的人。 糯米就像是只野生的小兽,靠着本能生活,小心翼翼的去试探外界对她的态度。碰上不友善的,便远远退开;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沟通交流的,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尽管孙敏坐到了糯米旁边,但却并没有和糯米说话。他不屑于和糯米说话,糯米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才好,两人就只是沉默着。孙敏虽然想从糯米那里再拿个馒头,可孙敏到底有些不耐烦糯米的单纯,又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向糯米要那个馒头,就只能沉默着。 这种沉默的气氛让孙敏有点尴尬,糯米的眼神很飘忽,不知道在看人群里面的什么地方。 在孙敏的心目中,糯米就是个软糯好骗好欺负的孩子,就算他不开口,糯米也会主动把馒头交给他。在孙敏这么想的时候,却有个声音直接从旁边插了进来。 “糯米师弟。” 粗糙的大手从半空中横出来揉了揉糯米有些散乱的长发。 糯米被那个突然的袭击吓了一跳,呆呆的抬头看上去,然后才眯着眼睛笑了出来。 “柱子师兄。一起吃饭吗?” “好啊。” 柱子笑得有点大咧咧的,盘腿坐到了糯米旁边。孙敏看到柱子的时候眼神就变了变,不太高兴的侧了侧身子。孙敏本来就看不起柱子,觉得那个连正式名字都没有一个的体修实在是粗俗不堪得让他难以忍耐。 十三 少年心 在孙敏的意识中——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在村子里面,他永远是最受称赞的一个,上门向他说亲的媒人几乎踏破家里头的门槛。他是村长的儿子,出生的时候据说还有喜鹊在家门前的枯树上停了一夜,叫了整个早晨。他从小就和那些光屁股流鼻涕在泥堆里头戏耍的童子不一样,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孙敏这名字是他爹从城里的私塾里头用大半斤上好的猪头肉求来的名字,代表着聪敏。他是村里头最优秀的孩子,五岁就能吟出诗来,在八岁的时候还被万剑宗选中成为弟子。在整个虎头村里面只有他这么一个优秀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和那些世俗粗鄙的家伙不一样,他鄙视他们。 柱子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孙敏的心思,他的粥早就喝光了,就只大口大口的咬着手上的馒头。体修虽然锻炼过身体和力气,但做的到底是力气活,比杂役弟子都要累得多。糯米歪着头看着柱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很小心的笑了起来,然后把手上另外一个还没有碰过的馒头递了过去。 “师兄吃我的。”糯米这话已经说得麻溜。 但这次柱子却笑着摇头摆了摆手拒绝。 糯米呆了呆,手还举着,神情有些沮丧地暗了下来,柱子却突然伸手捉住了糯米的手。 “你手指?” “啊……在田里,碎泥块。锄头……灵锄?不好用。” “那玩意啊……要将真元力灌进法器里去。” 柱子听了糯米这样一讲,顿时恍然,又伸手捏了捏糯米的手指。不过对十几岁的体修而言,糯米这种幼童的手指实在太细,柱子都必须小心不要太用力,以至于掰断糯米的手指。 糯米指甲之间的血丝和淤青看上去虽然吓人,但在柱子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伤。柱子随意的看了一下以后就放开了糯米的手指,改成去握糯米的手。糯米手上还拿着个馒头,柱子就握住她的手背。糯米抬头看着柱子,只一瞬间就感觉到从指尖和手背分别有股微温的真元力从柱子的掌心传递了进去。 “像这样,灌进法器。” “灌进法器。”糯米呆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柱子说的话。 这么示范过一次以后,柱子就把手放开了。糯米低着头在身体里面试着运转了一下真元力,发现想要像柱子示范的那样使用真元力还有点吃力,没办法那样纯熟的运用,但要运转真元力也不是不行。 “我们功法不一样,你自己慢慢试一下。我也不太用那啥锄头,都用担杆啥的。” 柱子的馒头吃得很快,几口就塞完了,掏出用贡献点换的灵酒灌了两口。糯米看到他这个样子,又怯生生的将手上捏着的那个大馒头递过去。柱子还是摆了摆手。 “你也开始干活了,下午说不定就饿了。留着下午吃。” 孙敏就在旁边听着,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在他看来,有便宜不占,那就是真傻。而且柱子这么拒绝了以后,他也就不好再向糯米要那个剩下来的馒头。他有些看不过柱子平白将使用法器的技巧告诉糯米。这些技巧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问传功师叔都能得到答案,但眼下糯米不是还不知道么,正好可以从她身上骗点好处。 现在这机会算是浪费了。 糯米慢吞吞的把手上咬了一半的馒头吃掉,又看了一眼孙敏。 孙敏和糯米一样,都是杂役弟子,日常体力消耗并没有柱子那么厉害。糯米看过去的时候,孙敏还在吃第二个馒头,速度已经慢了下来。糯米想了想,觉得没有把馒头分给柱子师兄,反而把馒头分给孙敏师兄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就没有把馒头递出去,而是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上,不知道收到什么地方去才好,犹豫着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柱子吃得快,伸手就想拍拍糯米的肩膀招呼她一起走,却突然注意到糯米在呆呆的看着人群里头的某个地方。他跟着便顺糯米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薄莎雪纺襦裙的少女用指尖拈了一小块糕点,慢慢的舔着吃。在一大群穿着素色麻棉衣的杂役弟子和体修里头,那个穿着亮眼襦裙的少女非常的引人注目。她好像已经非常习惯旁人惊艳的目光,略微眯着眼眸,根本就不在意其他杂役弟子的目光。刘海碎碎的,散着光影。下巴圆润,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线条非常漂亮,只是绷得有点直,能看出来性子很是有些高傲。 “是田师姐。”孙敏在旁边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田甜,不管是哪个杂役弟子都会觉得紧张的。 青泉峰等级分明,各师祖、师叔、内外门弟子和杂役的供给不同,每月份例不同,就连吃饭的时间都不一样。要等前边的所有人都已经吃完了,才轮到体修和杂役弟子出现在厨房里头。而且像田甜这种内门弟子,平常都会有剑童随身照料,为她将饭食端到房间里头去。今天不知道是为什么,田甜居然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厨房里面。 当然,她不需要对任何人作出解释,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她。 糯米微微张着唇,直勾勾的看着人群中心的那个甜美艳丽的少女。看着周围的杂役弟子都不自觉的为她让开一条道,又看着她舔了舔樱色的唇瓣上沾着的一点糖糕,然后勾出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糯米愣愣的,觉得心脏都不争气的多跳了几拍。 她还没有到那个年纪,甚至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憧憬叫做向往,只是单纯的想亲近师姐,甚至都不敢去想象自己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成为师姐那样的存在。 不过,那些原本拦在田甜前面的杂役弟子都一同让出了一条通道来,糯米也就有点不敢上前去冒犯了。她至少能看出来,师姐和她,不是一个等级世界的人。 什么时候,还能再和师姐说上话就好了。 十四 规矩【推荐二百加更】 糯米回到药田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田甜嘴角的那抹笑容,差点就一头撞到药田外头的防护罩上。糯米慌慌张张的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她,才不好意思的拿出身份玉牌飞快的往暗灰透明的罩子上按了按,逃一样的冲进了药田里面。 急急忙忙地跑到自己的药田旁边,糯米左右看了看,也找不到一个地方来摆那只硕大的黑面馒头。药田旁边就是小路,尽管说不上泥泞,但到底也不干净。糯米还在发着呆,旁边的人都已经重新开始工作了,她还在左右找能放馒头的地方。最后实在是着急了,她干脆就把大馒头用手捏着压一压,然后塞到衣襟里头去。 那黑馒头虽然大,但被糯米捏完以后就硬实了许多,已经不怎么显大了。再加上糯米的身子本来就瘦弱,山门里头最小号的道袍套在她身上都像是一个布袋套在竹竿上一样。扎了根布腰带以后,里头还多的是空间可以放别的东西。而且那个黑面馒头干巴巴的根本连一星子油水也没有,就算是放在衣襟里头,也不会弄脏衣服。要不是这样,爱惜新衣裳的糯米可舍不得在衣服上沾上油星子。 杂役和高高在上的山门弟子不同,连洗漱和洗衣服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弟子们自然可以无所顾忌,可杂役就连洗衣服的时间都是限定了的,大概是五天一次,身边也并没有多余的衣物。要是不小心将衣服弄脏,说不得要等到洗衣服的日子再能清理。那天没有换穿的衣裳,可也是出不了门的。像是一些住得久一些的杂役弟子,都会用贡献点换一套备用的衣裳。 把馒头藏起来以后,糯米就又拿起灵锄。 这次她就不再只是盲目的用力气去捉那把小铁锄,而是回想了一下刚才柱子教给她的运用真元力的方法。糯米的真元力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回忆着柱子刚才的教的方法,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将体内缓慢运转着的真元力逼出体外。 糯米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很久也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她的根骨和悟性虽然都很不错,但到底只是个娃子,柱子只是那么随意展示了一下真元力的使用,甚至忘记了糯米是个连境界都还没进入的新弟子,根本不可能照着就做到。使用真元力去启动法器上的阵法对柱子虽然简单,但柱子自己是已经踏入开光期四阶的,运用真元力自然简单轻松。糯米是在昨天晚上才第一次接触到真元力,想要自行控制真元力,还需要用一段很长的时间去熟悉。 在药田里面工作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旁边监督着工作。就算不工作也没什么,只要最后能按规定上缴一定数量的药材就可以了。第一年上缴不够的,第二年可以补上。但如果连续三年无法上缴规定数量的药材,就会被驱逐出山门外去。 这些都写在糯米昨天晚上领到的那个介绍玉简上。但糯米根本看不懂里头的内容,又害怕被师兄师叔逮到他偷懒,尝试了几次无法随意的运用真元力以后,就急急忙忙的把那把小灵锄放下了,依旧还是用手去扒开地上那些硬结成块的泥土。她现在能每天吃饱肚子,已经觉得十分幸福了,只怕今天稍微放松一些,就会被赶出山门去,于是惶惶然的,自然也就不敢偷懒。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糯米的指甲已经有松脱的迹象,轻轻的压一压都要冒出血来。 糯米在厨房前的大水盘子里头将手上的泥巴洗了洗。盘子里的水冷得像冰一样,糯米刚用手指碰到水面就已经痛得把手又缩了回去。排在糯米身后的人看到她站在盘子前面犹犹豫豫着不洗手,不由得着急的催促。糯米被身后的催促声吓了一跳,赶紧咬着牙将手插进水里头,也顾不上痛了,就随便搅巴了几下,也不敢用力搓揉,根本没有洗干净就已经急急忙忙抽了出来。 手上*的混了泥巴和血,又冷得发抖。糯米去捧粥碗的时候差点将碗摔到了地上,被负责分粥和收碗的杂役弟子狠狠的瞪了一眼。 “小心点。一个碗要十点贡献点。” “对不起。” 糯米巴巴的道了歉,下意识的握了握绑在手腕上的那小块身份玉牌。工作了一整天,玉牌上才多了一点贡献点。门派供杂役弟子吃喝,劳动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一点贡献点不过是意思着给给,就只能换到半个馒头而已。 加上中午那个没吃完藏在衣襟里头的黑馒头,糯米拿着三个大大的馒头,她小心翼翼的缩到了人群的角落里面,一边用手贴在脸颊上脖子间取暖,一边环视着人群。 让她失望的是这会儿压根看不到柱子师兄和孙敏师兄。 而且和中午的时候不一样,所有人都明显的在用非常快的速度进食,一点没有中午时候那种为了能够更多休息一会儿而慢慢进食的感觉。不断有体修三两口塞完了手上的馒头,然后往经阁的方向跑过去。 糯米虽然很饿,但手指尖上的刺痛让她没有什么食欲。人群乱哄哄的,糯米努力张望都找不到两位师兄。她想了想,将手上的粥喝干净了,把碗还了回去,也就只拿着馒头,然后跟随着离开的人流往经阁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慢慢的咬手上干硬的馒头。 时间还比较早,天上还染着夕阳橙红的颜色。糯米走到经阁前刚好把手上那个放了半天的干馒头吃完了。有体修围在一边排着队去一边的房子里头看典籍,今天负责指导传功的师叔还没有出现,他们这也算是抓紧一切时间,在传功师叔出来以前先去看一看典籍。 寻常的杂役弟子没有多少贡献点,也没有多少权利,能见到的典籍都是些等级低下的。这样烂大街的典籍,在放典籍的房间里头看,自然是免费的。随着典籍等级增加,所需要的贡献点也有所增加。随意放在外头的那些都免费,越里边的,越是昂贵,想要进去,就只能花费贡献点。据说在经阁最深处的地方,还有看一眼就要花成千上万的功法法诀,那自然不是杂役弟子能够接触到的。 =·= 被教育了。所以双更暂时停一下,等有榜单位置或者打赏的时候再加更好了。我会努力存稿的。加更规则依然算数,请大家继续努力抽打我加更。还欠推荐票二百的加更,明天补上~ 十五 经阁 糯米小心翼翼的舔了舔手上的馒头屑,但还是牵动了指甲上的伤口,抽了抽鼻子,就把眉头皱了起来。她肚子还饿着,但实在是不想再用微肿的指头去捏馒头,也就不再吃了。 尽管看不懂什么字,糯米还是跟在那些体修的身后进入到了经阁放玉简的房间。 经阁堆放玉简的房间比糯米住的地方要大得多,还有二层三层的,却还远远不算是一个正殿,因此连殿名都没有。 房间外头和药田一样都用一层防护罩保护着,必须用门派里头的身份玉牌才能打开。至于要上二层去,则需要交纳一定的贡献点来打开拦在楼梯上的护罩。寻常杂役弟子和体修,可根本没几个舍得到二楼去。 进门以后,里面的摆设与其说像是书房,还不如说是像储物室。无数巨大的柜子排列着,中间只留一道刚好能容人通过的小路,柜子有些像药铺里头的药柜,只是没有抽屉,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简。在靠门的这一边柜子的侧面上写着每一个柜子里存放的玉简内容。 糯米顺着一路看过去,好不容易才看到几个认识的字。 “药”、“功”和“字”这几个字糯米都可以看得懂。 写着“字”的柜子摆在最里面。糯米躲着人群挤到这个柜子旁边,发现里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柜子里面的玉简并不是很多,也不怎么满。她好奇的拿起了其中一个格子里面的玉简然后将神识沉进去看,才发现这居然是个教人识字的玉简。里面有文字、读音标注,还有图例。糯米看得半懂不懂,她连注音的音标都没有学过,自然没有办法自学。 但这个玉简对糯米来说却很有用。 糯米把神识从玉简里头退出来以后,歪着头害羞的笑了笑。 拿回去说不定可以问问师兄,等糯米学会了识字,就能自己看懂那些玉简功法,也不用光是自己猜来猜去的。 其他柜子里头的玉简都需要用贡献点数换,糯米拿到的最便宜一个都要五十点的贡献点才能租借出去,相当于二十五个馒头或者半块下品一阶灵石了。糯米现在反正连字都还认不全,就是拿了那些玉简也看不懂,也就随手的把那些玉简给放下了。 从房间里头出来以后,糯米发现她的身份玉牌背面多了一行小字: 《字识篇》皇月五年四月十六日,还 书名里头糯米只认得一个“字”字,后头表示年份的“皇月”二字他也只认得一个“月”,但时间和那个“还”字糯米都看懂了。她捏了捏手上的玉简,想着一定要尽快的把上面的内容都学会了,可不能错过了归还的时间。 今天负责传功的师叔是清音真人,是青泉峰峰主清和真人的师弟,在山门也算是个资质上乘的一位,是个练气期的高手。 向杂役弟子传功这种糙活本来轮不到清音真人的头上,但他刚从洞府里面闭关出来,手上的灵石几乎都在闭关修炼的时候用光了,急着想要挣取灵石,所以也就连这种糙活也接了下来。那些普通的分神期弟子根本不敢和他抢工作,也就让他顺利的拿到了最近这段时间的传功机会。每天十块下品三阶灵石的酬劳虽然少,但也聊胜于无了。 糯米先是去拿了个玉简,等她出来的时候,经阁前面已经围了不少杂役弟子和体修。糯米好不容易才顺着人群挤进了经阁里头去,然后学着旁人的样子在人群的角落里头找了个空的蒲团坐下。等蒲团都坐满了以后,经阁的门就会闭上,直到传功结束再打开。 大概因为最近山门里头多了一批新的杂役弟子和体修,这次的传功讲的是最基本的真元运行和基础教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糯米一直张望,直到大门闭上,也都没有看到柱子和孙敏,这多少让糯米觉得失望。但传功开始以后,糯米马上就安静了下来,专心听讲。她虽然从来没有在学堂里头上过学,也没经历过传功,却好像天生就比同龄的孩童还耐心和聪慧。要是旁边有人稍微注意她一点儿,肯定会以为她是个自小便修炼的修仙者。 清音真人的性格并不怎么好,在山门里头也是出了名的暴躁。但他传功却还算用心。不但仔细的讲解了真元力基本运功方式,各种基础事项,还在传功后半段时间里头亲自将自己的真元力打进新进山门的杂役弟子和体修里头,用引导的方式指导真元力的运行。 至于能不能一次听明白,就要看个人的悟性了。像是糯米这样的,有的人灵根不错,悟性却不一定十分好,听了也只是个半懂,那也没有用。难得糯米是个灵根好悟性也好的,听了一遍,茅塞顿开,这会儿也混在人群里面,等着指导。 清音真人的态度相当不好,仿佛非常不耐烦。轮到糯米的时候,他只是瞥了一眼,就问: “你的功法是什么。” “是……是这个。” 糯米根本就连玉简里头的字都看不懂,只能怯生生的将自己的功法玉简递了过去。 “又是养气心经。” 清音真人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声,然后就让糯米坐到了他面前的那个蒲团上,摆出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势来。糯米乖乖的照着做了。清音真人像指导别的新人弟子一样将手掌贴到糯米背上,马上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秀气到瘦弱的少年丹田里头居然已经有了真元力在缓慢的流转。尽管非常生涩,但的确是真元力没错。这完全就不像是新人弟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能够自行运转起真元力来的弟子。清音真人只吃惊了半晌,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这恐怕已经是上一届的杂役弟子了。两三岁就进入山门,修炼了足足三年,体内的真元力却还如此生涩,可见资质实在是差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要么就是这个弟子完全只是在山门里头混时间,根本没有勤奋的修习。 这样一想,清音真人马上就对这个弟子再升不起半点兴趣。 “坐好吧,开始了。” =·= 我不怕欠账,大家努力帮我爬榜吧~点击收藏推荐!绝对不会欠账不还!最好大家让我一直都还不清!捂脸,快来抽打我呀! 十六 传功【点击一千加更】 任清音真人再怎么想,都想不到在杂役弟子里头居然会有个根骨六十四的小天才,而且这小天才还是个看不懂玉简上的警告而胡乱修炼,竟然还成功了的怪胎。清音真人也算是在山门里头待了许久的一个长辈了,哪里有见过糯米这样奇怪的家伙的。 往常能进入山门的,即便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家里边好歹也是境况不错的。像柱子这样真正贫民出身的,已经可以说是相当少了。特别是最近这些年,哪户人家不是花了大价钱才进入到山门里边来的。谁曾想到竟然混入了一个不识字的孩童。 清音真人说不上讨厌资质差的弟子,但对不努力的弟子却连一点兴趣都欠奉。特别是在指导了前面一大批杂役弟子以后,就算是练气期的修士也觉得有点累了。反正眼前这小童已经摸到了一点门槛,清音真人只随便的帮助糯米运转了一个周天,就草草的松开了手,时间还不到前边那些弟子的一半。 糯米只觉得有一股温暖而强大的真元力顺着背部的穴道一直传到了丹田里面,澎湃而温和的包裹住了她的丹田。这种暖和的感觉就好像是全身都被泡在了热水里面一样,非常的舒服。在清音真人强大的真元力缓慢的运动之下,糯米本身积存在丹田里面的真元力也被强行分成了冷暖两股细线,逐渐拉长以后,以非常快的速度穿过每一个穴道运转了一周天。 “好了,赶紧走吧。” “啊……谢、谢谢师叔。” “什么师叔,是师叔祖。” 清音真人不高兴的哼了声,挥手就把道谢的糯米赶了开去。 不过他表面上虽然不高兴,但心里其实已经不怎么讨厌这个给他道谢的小娃娃。这么一大队新人弟子排下来,在指导以后向他道谢的根本就没有多少。好些弟子大概也不是没有礼貌,只是瞧见他满脸不耐烦的模样也不敢多言语,匆匆就走开了。尽管他也并不很在意,但看到糯米捏着衣角怯生生的道谢,对糯米的感觉倒也改观了一点。这至少是个懂礼的孩子。 心情好了一些以后,清音真人的脸色也好看了点,破天荒的再问了一句: “还有什么问题?” 糯米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看,见清音真人是真的在询问,就赶紧就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师叔祖,我还学不会用灵锄。” 清音真人愕了愕,翻着白眼瞪了糯米一下,直接说道,“你是白痴吗。” 他一直以为糯米是在山门里头修炼了三年的弟子,这样工作了三年都还学不会使用法器,形容成白痴都已经算是夸奖了。他也没认真想想,糯米要是真这样不清不楚地在山门里边待了三年,哪里能挣到一点儿灵石,说不定还会因为完成不了工作而被赶到山门外头去。 这些杂役弟子虽然很可能家里边有些关系,每年都会交一些钱财买位置,却也是呀干活儿的。只能说清音真人并不太了解山门里头对杂役弟子的要求。世俗金银对修炼者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他们随手拿出一点用剩下的丹药,都能在世俗界被奉为仙丹灵药,换来大量财物,哪里还会看上那么些小小的金银。 山门里头的杂役弟子要是不努力干活,最后只会是被逐出山门去。 糯米自然不知道清音真人的心思,她还以为清音真人知道了柱子师兄曾经教过她真元力外放的方法,马上就不好意思了起来,低头老老实实地小声道歉,“对不起。” 看着糯米这么怯生生的样子,清音真人也有点不太好继续说什么,哼了一声就捉起糯米的手拽了过去。 糯米手指上带着伤,被清音真人这么用力一捏,忍不住就唔呀一声叫了出来。尽管她马上就咬着嘴唇倔强的忍住了,但这就已经引起了清音真人的注意。清音真人本来还想耻笑眼前的少年像个小姑娘一样不经碰,却猛的看到了糯米指尖上的伤口。 松脱的指甲缝里头混着洗不干净的淤泥和血,糯米刚才还提到灵锄,清音真人只愣了愣就明白过来那些伤口的来历。在他心里头糯米是个资质奇差又不肯努力,每天就只在山门里头混点饭吃的废物,根本没想过糯米会用自己的手指去挖土,还搞得这样伤痕累累的。虽然说不上是对糯米有所改观,但耻笑的话却也是说不出口来了,手上的力度也不由得松了松。 清音真人再想想糯米身体里头那股生涩的真元力,仿佛都只是刚接触功法一样,自然没办法自在的控制身体里头的真元力。他握着糯米的手背,用强大的真元力带着糯米的真元力又运转了好几次,直到糯米自己可以勉强将真元力发散到体外,清音真人才停了下来。 “学会了吗?” “是。谢谢师叔祖。” 糯米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脸上却笑得十分开心,好像已经都忘了手上的伤了,一副很想要马上去试一试的样子。 清音真人哼了声,心里算是有些看明白了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家伙。这个清秀纤弱的孩子单纯又天真,还带着点孩子的害羞,连话都说得不是很利索,倒算得上是个懂礼貌的。他没什么心思去搞清楚这个娃子到底为什么修炼得这么青涩,但现在却至少是不讨厌这小童子了。要不是觉得糯米资质太差,这会儿说不准已经动了收童子的心思了。 糯米退下去的时候,清音真人忍了忍,最后还是从储物袋里头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来,丢到了糯米手里面。 “拿回去把手指洗干净了,每天抹一次。” 看着糯米闪亮亮像只得到了食物的小动物一样的眼神,清音真人都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就变得好心了起来,他最近可是缺灵石得很,这才接了传功的活儿的。他也只好在心里头默默的安慰自己。得亏伤药这种东西是他自己调配的根本就不值半块灵石。 十七 处理伤口 在回房间的路上,糯米一直盯着自己的掌心,努力的在练习将真元力外放的方法。这种方法完全没有捷径可走,靠的就只是勤奋。所谓的熟能生巧,唯一能够顺畅的使用真元力的方法就是练习,当练习到能把真元力当成了手脚一样熟悉,其它一切问题自然都不在话下。 这些都是记载在功法技巧玉简里头的。糯米并没有看过相关的玉简,就算是看过,以糯米现在的识字量也根本看不懂。他只是觉得自己外放真元力的手法太过生涩,生怕自己忘记了,就一次一次的回忆柱子师兄和师叔祖教她的方法,然后努力跟着去做。这么不知不觉之间,对真元力的控制也慢慢变得没那么生涩,她才觉得自己好要记下来了。 她原本就天资聪慧,又刻苦用功,这学技巧自然是手到擒来的。 等糯米回到房间里去的时候,孙敏还不在房间里面,只有柱子一个人盘膝坐在床上看功法玉简。糯米趴在柱子的床边上,一边继续练习真元力外放的方法,一边等柱子将神识从玉简里头脱离出来。 柱子把神识从玉简里头脱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糯米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瞧不见表情,长发因为长年流浪和缺乏营养的关系显得有些粗糙,但整个人却显出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 “糯米师弟,在做什么?” 柱子笑着伸手揉了揉糯米的头发,但马上就皱起了眉头来: “你的手怎么了。” “灵锄还是用不好。不过、糯米已经学会了。” 糯米说话都还是有些奶声奶气的,话尾音软软的拖长,听上去非常的软糯,就像黏糊糊的糖发糕一样。可是话里头的意思就没有那样的好了。柱子这才想起糯米昨天才刚进入山门,还没有接触过真元力,应该是在今天传功的时候才第一次被传功的师叔带着踏入门槛的。在这以前,就算是教他真元力外放的方法也没有用。他自然是不知道糯米根骨那样高,悟性又好,居然自己误打误撞地就已经将轮转真元力的法子试验出来了,还以为糯米是今天晚上才刚从传功师叔那学会修炼的。 只不过柱子也没想到糯米这孩子居然这么的实心眼,学不会使用法器其实也没关系,第一天的时候不管是谁都只是偷懒凑数而已。糯米却弄得指尖都肿了起来,甚至连指甲都松脱了。 还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娃子。 柱子小心的拿着糯米的手瞧了瞧,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不处理的话伤口会越来越严重。” 这种伤口对柱子这种体修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就是往身上砍上几刀深入到骨头,要复原也不过是需要几天时间而已。但现在柱子已经有些意识到了糯米只是个刚踏入修仙门槛的新弟子,别说是体修了,糯米的体质连山下一般健康成长的孩子都比不上。 糯米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亮,讲,“师叔祖,给了药。” 也就是听到柱子师兄提起伤口,糯米才想起从师叔祖那里得到的那个小瓷瓶子,急急忙忙的把瓶子从衣袖里头拿了出来。她并不像清音真人那样拥有可以方便的装东西的储物袋,只能把东西都塞在衣服里面,显得相当的狼狈。 柱子有些惊讶糯米从清音真人那里得到的伤药,大概是想到了糯米根本就没有可以用来换伤药的贡献点。不过他也并没有问什么,拖着糯米到房间外头的水缸旁边,小心翼翼的帮糯米洗指甲缝里头的泥巴和淤积的血丝。 但柱子是体修,身体本来就粗壮,连手指的粗壮程度都是糯米的两三倍,根本就干不太来这种细致的活儿。柱子的力气相当大,他自己一点感觉没有,糯米却痛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糯米虽然没有哭出来,但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头打着转,眼角也红了起来。柱子看到她这个样子,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也跟着有些不知所措。 “你……忍着点。” 柱子最后也只能这么讷讷的说了一句。 因为清音真人已经交代过要清洗伤口,糯米也很相信柱子,就只是乖乖的点了点头,然后忍着痛让柱子把她指甲缝隙里头的泥巴血块都挑了出来,再涂上清凉的药膏。 这边处理完以后,天上已经彻底的看不到一点光亮了,柱子头上也跟着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来,比让他劳动个半日还要辛劳。因为青泉峰上终年弥漫着覆盖整个山头的浓雾,只有猛烈的阳光能穿透厚重的雾气,月光和星光在青泉峰里头是根本看不见的。 柱子领着糯米正要往房间里面走,却突然被糯米拉住了衣角。 “师兄、可不可以教糯米认字?糯米……给你馒头。” 拉住柱子衣角的糯米有点害怕被拒绝的看着柱子,眼神倒是亮晶晶的,像只小松鼠似的。她年岁还小,脸颊瘦瘦的,唯独一双眼睛又大又水灵,黑眼珠子像颗宝石一样占据了大半眼眶。糯米一手揪紧柱子的衣服,一手把还来不及吃的两个馒头举在手上。她的手掌细细的,根本握不住两个馒头,馒头在糯米手上摇摇欲坠。 柱子伸手挠了挠头,看着糯米一脸期待的样子,他有些不好意思拒绝。而且,他也没有要拒绝的想法。 他原本不想接受糯米的馒头。他这毕竟是个开光期四层的体修,尽管挣得不多还要将贡献点转成粮食和财物往家里头寄回去,但无论如何也要比糯米这个刚进山门的杂役弟子富裕。 然而,他只说不要馒头,糯米却怎么都不肯。柱子不伸手拿馒头,糯米就皱着小脸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柱子想了想,从糯米手上拿走了一个馒头。 “每天一个馒头。” “好。”话自然是答得脆生生的。 柱子把馒头拿走以后,糯米眼睛一弯,马上开心的笑了出来。 她以前一直过着流浪乞讨的生活,每天都得担心着能不能吃饱,甚至在三天里头能吃饱一顿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多余财产。她也知道普通生活的时候,想要买东西就需要付出钱财物资。糯米其实并不喜欢乞讨的生活。她以前过着那样的日子,是实在没有办法,现在好不容易能一些供自己支配的“财产”,她便不愿意再过着吃白食的日子。 =·= 多谢季风天投的评价票!亲你跟过来了~我还怕大家都发现不了我呢,抹泪。抱一下 然后呼唤一下下周的推荐票。新书爬榜,推荐票对新书来说很重要的。我也不奢望能爬到多高,能在首页露个脸就行,也就是总榜前15。修仙比较冷门,但是读者肯定也比较团结对不对!而且投给我的话还有加更哦!绝对不会欠债不还哦!100推荐票就加更一章,你也可以做到!咳咳,总之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下周让我在新书榜前15露个脸吧?真的谢谢了 十八 开光期一层【推荐票三百加更】 柱子伸手揉了揉糯米的脑袋,领着糯米往房间走。他虽然不懂糯米在想什么,但既然糯米执着的想要付报酬,他也就接受了,不管原因是什么,他只想糯米高兴些。 两人各自拿着个馒头一路走一路啃。柱子还是三两口就将手上的馒头吃光了,糯米吃得很慢,在看到房门口的时候才刚刚吃完。吃完了,还要珍惜的舔一舔指尖上沾着的馒头渣子。不过她指尖上现在涂满了清凉却味道苦涩的药膏,她舔得脸都皱巴了起来,却又舍不得把渣拍掉。 柱子领着捏住他衣角的糯米回到房间的时候,孙敏已经坐在床上左右张望。孙敏并不是个特别勤奋的杂役弟子,平常修炼根本就不怎么用功,看到柱子和糯米都不在房间里头,一方面是懒散,另一方面又好奇得紧,就坐在床上等柱子和糯米回来。 看到柱子身后捏着衣角的糯米,孙敏猛的愣了愣,然后就狂笑了出来: “你这是要当保姆啊,莫非现在当保姆很挣灵石?你这就是缺钱花,也用不着跟着这么个一眼看着就是穷鬼的挣钱吧。” 柱子挠了挠头,也不很在乎孙敏的耻笑。他拍了拍糯米的头,领着糯米到一边去教认字识字。孙敏自讨了个没趣,又说了几句,还摸着鼻子冷哼了一声,可都不见柱子和糯米搭理他,孙敏这才讪讪的拿着自己的功法玉简独自打坐修炼去了。 小半个晚上的时间,柱子只能勉强教会糯米各种音标。糯米相当聪明,学得又用心,几乎是柱子一教,她就学会了。虽然记得还不是十分的牢靠,但也差不多是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柱子对糯米的悟性十分惊诧,还抽出了时间来专门给糯米讲了些门派里头的注意事项。 柱子自己的脑子实在并不怎么好使,打小就是个干体力活的,否则也不会当上体修。他拿着门派发给糯米的玉简,挑着重点内容给糯米讲解了一遍,还特地叮嘱糯米用不着太过勉强,只要最后能完成药田的任务就好。他自己自是个从不偷懒耍滑的,满心想着的都是要多做事多挣灵石,换了钱回去给家里边寄。 可糯米跟他不一样,是个没有家里要顾及的,只要自己吃饱了,看着也就够了。要是往后能力足了,再挣多些灵石,那是后话。这时候连身子骨都还没长开,柱子便觉得他适当地该偷点儿懒。 在这山门里头,只当个杂役弟子,到底混不出什么出息来的。好些杂役弟子干活儿的时候都会偷个懒,把更多精力放在修炼上头。要是在小比上赢上一场两场的,这辈子说不准还有希望成为外门弟子,能有个出头日。 柱子自己是不可能将生活重心放在那上头了,他也自认没有那样的天赋,便将这都跟糯米讲了。 糯米默默的将柱子的话都记住了。她不是那种习惯偷懒的性子,可柱子那样讲,她也并不反驳。等把所有事情都在小脑瓜里头理了一遍,然后才开始了修炼。 第二次将真元力在体内运转起来,糯米却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同。 也许是因为傍晚传功的时候丹田里头的真元力经过清音真人的浸炼,昨天晚上还显得生涩浑浊的真元力现在却分明的分出了冷暖两道来,不但质地醇正,而且还要更粘稠,就算是拉成一条细细的线条都不会轻易断开。糯米凭着记忆,速度虽然并不很快,但一个一个穴位的指挥着点过去,只尝试了四五次,居然就成功地将真元力运行了一个周天。尽管还相当的生涩,但比起昨天晚上那种断断续续的状态,可实在是要好上许多。 丹田热呼呼的,浑身上下的经脉都仿佛是被热水顺着冲洗而过,整个身体就变得跟水管一样被冲刷着,连原本红肿刺痛的指尖都仿佛没有那么痛了。等糯米再睁开眼的时候,就连眼神都忍不住亮了亮。 在经阁里头听师叔祖清音真人教授了修仙的基本技巧,又讲解了一些注意事项,糯米已经不再是那种什么都不清楚的傻乎乎状态。只是一个晚上自然没办法学得很深入,但要掌握基本规则还是没有问题。糯米的记性本来就很好,虽然并不是很理解,但师叔祖说的话他都已经记了下来。 这种真元力形成一层薄膜包裹在丹田外面的情况是正式踏入开光期一层的表现。 糯米直到现在都还不很理解修仙到底代表着什么。她想要进入青泉峰,也不过是因为在山下那片干旱荒芜的土地上乞讨实在活不下去,才会半路拦着青泉峰招收弟子的队伍,加入到青泉峰里来。所求的也不过是一顿饱饭。甚至直到现在,她对修仙的认识,还只是觉得修仙以后能锻炼好身体不轻易生病。 在山下流浪的时候,糯米曾经病过。 她还只是个小孩子,体质本来就很弱,再加上风餐露宿,卫生条件又差得很,生病已经成了种惯性。往往是前次刚好没两天,紧接着就又病上了。反反复复的,幸亏也只是些风寒身热,习惯了以后咬咬牙也撑过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她也曾经见过有好些在外头和她一样流浪着的流民,只因为一个风寒就送了性命。她也有病得十分严重的时候,整个人倒在野外树下,连喘息都细细的,远远看去就像是具小小的尸体。她都以为自己会像那些外边无数流民一样,结果却还是活了下来。 每当她以为自己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身体里边都会生出一股暖流来,直到她渐渐恢复力气。 清音真人介绍的那么一大堆修真的好处里面,糯米记得最牢靠的就是那改善身体素质。 虽说肯定做不到像体修一样拥有强横的*,但至少是不会再随便生病了。身体健康,这可是除了吃饱肚子以外,糯米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 新的一周来啦,召唤支持。点击推荐收藏都要哦。一直在还债大家也看到了吧,我算很勤奋了吧……只求能在首页新书榜露个脸,求支持啦……谢谢大家了~ 十九 修练 糯米睁开眼睛的时候,柱子和孙敏都还闭着眼坐在床上打坐,没有一点回神的意思。 他们两一个是开光期四层一个是开光期五层,要运功一个周天至少要将真元力在体内转上四五次才算完,糯米运功的方法虽然生涩,但总的时间一算下来,他们运功的时间就比糯米还要久些。 糯米抬头看了看天色,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又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她还不到辟谷自休的地步,每天还是需要吃饭填肚,睡眠休息。 青泉峰上因为根本看不见月亮,糯米想根据以前的经验依靠月亮的高度来判断时间也变得不可能。只知道天色阴沉沉的,还没有到黎明时分。她便缩着身子躺在床上,捏着从经阁里头借来的字识篇捉紧时间复习音标,还想尽量的多认几个字。 拿着玉简瞧着掐着,她这么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直到这个时候,糯米还并不知道自己的悟性和根骨都很厉害,就是和青泉峰的大师兄叶梵相比,也完全不差多少。 叶梵出身于修真世家,几乎是从刚出生开始,家族里面就已经用灵丹灵药将他泡在里头。他在还没有懂事以前就已经踏入了开光期。修行时间和修行层次上,糯米根本不可能和叶梵相比。但就算是叶梵,从零开始运转真元力到踏入开光期第一层,不过是比糯米快了半天功夫。那还是在外界有人不断引导他体内真元力运行的情况下。 要真让叶梵自行修炼,他和糯米到底谁能修炼得更快,这可真说不准。 放眼整个天武国,能比叶梵还要更优秀的修士,大概也寻不出来多少。就是在整个大陆里头去比较,叶梵也算是十分耀眼的。能稳在他之上的,大概只有八年前传说中本该出生的九天龙玄女。据说九天龙玄女天赋异禀,又是带着龙魂降生,是个从上仙界里头转世投胎到人间、为人间重新开通天道的命定之人。 只可惜这传言流传了许久,却从来没有哪个修真家族里头见过有这样的人物出生。 普通的杂役弟子想踏入开光期第一层的境界,就算最快也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根骨差些修炼又没那么勤快的话,拖上四五个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那些根骨根本达不到要求,只是花钱进入山门的杂役弟子,就算花个三五年时间也是有的。特别是那些年纪非常小的杂役弟子,上山的时候才刚懂事,根本不会怎样努力修炼。 也是因为这样,清音真人虽然觉得修炼三年只刚踏入开光期的门槛实在有些无能到说不过去,但也没有怎么怀疑糯米。 山门里头的天才没有几个,但混吃等死的废物却很多。 就连糯米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能力特别差的家伙,因此才想要加倍的努力。糯米并不很清楚修仙以后能有什么好处,也不怎么在乎飞仙入道。比起叶梵这种努力在山门里头修行希望踏入仙道的人来,糯米的目的就简单得多。 只要每天都能吃饱穿暖。 流浪的时候虽然也见过不少分离和死亡,但对不到八岁的糯米而言,还并不太能理解死亡的真正含义。在流浪的时候,死亡虽然一直伴随在身边,但糯米都还不懂得真正去恐惧。 一般修真者都是为了力量或者长生才修道,甚至有不少杂役弟子也都坐着飞升的梦。只要他们能够突破开光期,就不再是杂役的身份,至少能成为外门弟子。不但在山门里头的待遇不同,连离开门派回到世俗以后的地位也都不一样。 杂役弟子大多一辈子留在山门里头,就算是回到世俗去,也不过只能接着门派的名声,干些狐假虎威的事情,因为曾经是门派的仆人,就算是世俗武林也大多瞧不起杂役弟子。如果杂役弟子胆敢冒充外门弟子,被门派发现以后可就不光是魂魄灰飞烟灭这么简单。 而糯米却连这么一点野心都没有。现在这样每天两顿,每餐两个馒头一小碗粥的生活在她看来已经是天堂一样。如果是还有什么愿望的话,大概就只剩下看懂手上的玉简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了。 上了青泉峰以后,糯米的生活反而单纯了起来。每日想着的就只是工作和修炼。只要按时出现在特定的地方里就没有人会对他这种一抓一大把的杂役弟子生出注意。她原本还有些怯生生的,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偷懒了就会被发现惩罚,可渐渐的也察觉到那些名义上的监管根本就不会挑她什么毛病。只要她每日乖乖的,谁也不会多瞧她一眼。 糯米以前一直流浪,看人脸色的本事自己也琢磨了不少。特别是那些不屑一顾的眼神,她更是敏感得很。大概是在山下的时候就已经见多了这些相似的眼神,所以才活得更加的小心翼翼。因为这一份小心,也就为糯米免去了不少的麻烦。 她一直注意着将自己女娃子的身份隐瞒住,每次清洁身体的时候,挑的都是没有人的时间,小心地缩在角落里头,倒也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这样的杂役弟子实在很多,也没有多少人真把他们放在心上。 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她是个姑娘,倒是能得到一些照料。可在这山门里边,她一点儿后台没有,还是个小小弱弱的,也说不准会不会被欺负。她见着为数稀少的一些杂役女弟子一边受着照顾,一边还要可以奉承了一些人,便觉得还是当一个不起眼的男弟子要来得自在。 药田里头的工作要说辛苦,也的确是不轻松。一整天时间都泡在药田上,也不一定能将田里的所有药株都照料过来。而就算是全盘照料过来,也不过是能保证个基本收成,只是品质会比完全不去照顾要好一些。想从这药田里头挣取贡献点,可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 除了学会使用灵锄以外,糯米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法术云露诀。 =·= 求收藏求推荐~ 二十 转折【点击两千加更】 云露诀和糯米修习的养气心经一样,是修仙者里头的大路货,就算是一般有些来头的散仙都不屑于修习的低阶法诀。虽然在威力和功效上都比别的法诀要差上许多,但正因为它差,因此对修习者的要求也没有那么严格,只要是有灵根的人都能修炼,口诀和手法也简单得紧,这两个法诀也就成为了很多修仙者的入门法诀,所以才会被称之为是大路货。 糯米本身就资质上佳,又勤奋好学。尽管性子抖糯,花在修炼上的时间却比谁都多。像云露诀这种简单的法诀,又已经有了养气心经做底子,她几乎是马上就掌握了。 云露诀的手势并不复杂,消耗的真元力也可以随使用者心意调整。整个原理也就是将自身真元力外放,牵引空气中的灵力幻化成露水一样的水珠渗透到灵药和灵田里头加以滋养。据说最高阶的云露诀甚至可以幻化出一阵瓢泼大雨一样的灵露来。 这种的法诀没有一点攻击力,完全是为了种植灵物而准备的,但凡是正规弟子,都不屑学习。 糯米虽然努力,但她在乎的并不是修仙本身,反而是觉得既然已经被门派养了起来,多少就应该为门派做出些贡献。就算只是在药田里头工作,糯米也希望自己能把这一小片药田看得好好的。所以就算孙敏每天都在不屑地讲这些法诀没有学习的必要,糯米还是认认真真地修习着。 每日的传功一定参加,空闲的时间不是学字就是打坐修炼,而且一定要把体内的真元力用光了才罢休。这样的修炼非常辛苦,但进步也是神速。在糯米把识字篇上的字差不多能认全了的时候,她已经正式踏入了开光期第一层的巅峰状态。只差一个心境上的突破就能进入开光期二层。柱子虽然也觉得糯米的修炼速度实在快得有点惊人,但柱子也不过是个体修,本身接触到的修仙者就不多,也没有想到糯米竟然拥有那样高的天赋,所以柱子也不过是把糯米当成是个勤奋可爱的师弟看待。 现在纵观整个青泉峰,把云露诀修习得这样认真的,糯米肯定是第一个。旁的弟子要么是想着混日子的杂役,都不愿意努力;要么是想着存些灵石就去换更好的功法的,也不屑于在这个法诀上花费时间。真要比云露诀的等阶,糯米绝对是名列前茅。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在药田里头工作,也总算是慢慢的融入到了山门里。 如果只是这样安心的在山门里面修炼法诀,拿着那样的大路货色,最后也不过是比其他杂役弟子要出色些,穷尽一生时间能成个正规弟子也就很不错了。以她的资质,总归会被山门里边的师祖们发现,再提升为正规弟子的。但命运却偏生要和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田甜是真逸殿的大师姐,一般是随在殿主清明真人身边修习仙术和炼丹术。而那日大师姐却忽而出现在了药田里头。所有杂役弟子都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各种眼神夹杂着射到了田甜身上。有羡慕的,自然也有嫉妒的。只是碍于身份,嫉妒的都只敢在背后悄悄藏着,不敢轻易拿出来让人发现。 与前次在厨房不同,田甜这次身上穿的是青泉峰女弟子配备的道袍。浅青色的窄身长袍,两袖却极宽,衣领、袖口、腰带和裙摆上都用近色的线绣上了三道互相压着的水纹。头发仍是没有盘髻,用两道乌木的簪子插在脑后。不管是簪子还是绣线上都散发着层淡淡的真元力,就算是糯米这样没有见识的孩子也能看出来田甜这一身至少都是法器。 糯米像其他杂役弟子一样放下手上的东西,偷偷打量着大师姐。 田甜从进入真逸殿开始就已经是天纵之骄,早已不在意其他杂役弟子的目光,也十分的习惯旁人的打量。她站在药田边上,高高在上的环视了一圈药田里蹲着身子的那些杂役弟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又再环视了一圈,才懒洋洋的伸手,招了招: “你……那边那个新来的,过来。” 糯米眨巴眨巴了眼睛,这才发现田甜伸手指着的人居然是她。随意侧了侧头,就发现旁边的那些杂役弟子都已经将目光都投到了她身上,羡慕妒忌,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她可不像田甜,周围的人这会儿根本就不掩饰自己面上的忌恨。糯米吓得手腕都抖了抖,还好手上的小灵锄刚才就已经放下了,才没有砸了下来。 田甜还维持着个皱眉不耐烦的表情站在那边,糯米也不敢拖延,赶紧就站起了身子在四周的目光里面往田甜走过去。 “师姐……”糯米怯生生的,连声音都有些发紧。 田甜像是审视一样上下打量了糯米一圈,那目光都好似是有实体一样的生生扎人。糯米被吓了吓,又忍不住缩起脖子,还将掺满了泥的指缝给藏到衣袖后面去。田甜倒好像对糯米比较满意,上下打量了一下以后,眉眼一弯,就浅浅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柔着嗓音问: “师弟,你来帮我做点事情,好么?” 糯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她心里头一直喜欢着长相甜美又没有对她露出过明显的鄙夷目光的田甜师姐,都惦记着什么时候能和师姐亲近一点、为师姐做点什么才好。只不过糯米是新进山门的杂役弟子,和高高在上的真逸殿大师姐实在没有什么交集的机会。糯米又并不擅长于钻营,自那次在厨房远远见到田甜以后,她就再没见过大师姐了。这次既然田甜主动开口,她又怎么会拒绝。 有了田甜的身份玉牌,就可以带着糯米提起离开。只不过糯米今天的工时贡献点是拿不到了。 田甜带着糯米往真逸殿深处走去,一路上都翘着嘴笑,仿佛很高兴,也没有对糯米说什么。糯米乖乖的跟在身后走着,师姐不说,她也就不问。这样一副乖巧的模样正合了田甜的心意。她已经记不住身后那个小师弟的名字,不过因为小师弟长得的确还算可爱漂亮,性子又是温软顺服的。刚把他带入山门的时候,他乖乖的在房间前面等了一整日,最后也没有显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来,所以田甜还记得这个温驯小师弟。 这次要找人代班帮忙,田甜马上就想到了当时的那个小师弟。 是这个师弟的话,肯定不会多问也不会多说,只是乖乖的把事情做好,这样也就不会被师父发现。现在见了糯米以后,田甜就更加的为自己的选择而觉得得意起来。 想到马上就可以空出时间来去和那个人出门,田甜脸上的笑容又更加热切了起来。 二十一 主殿 田甜把糯米带到了真逸殿的主殿里面去。这些日子以来,糯米已经能认得了不少的字,手上那个介绍山门的玉简他也已经看过不止一次。在看到那个暗棕色牌匾上“真逸殿”三个大字的时候,糯米马上就知道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真逸殿是青泉峰峰主清明真人修炼的地方,在真逸殿之后还有一座洞府,专门为着殿主闭关用。这个地方除了殿主本人和殿主的直系弟子以外,一般的杂役弟子甚至是普通弟子都不能随意进入。因为真逸殿的殿主清明真人是青泉峰上唯一的初级炼丹师,能够独立炼制出二阶丹药。这种丹药每一颗都价值数百块下品灵石,全都是万剑宗最珍贵的财产,因此管理得特别的严格。 除去万剑宗的青泉峰以外,天武国就只剩下五个初级炼丹师。至于中级,可根本就没有,倒是许多修真家族里边养着一些炼丹学徒,可以产出一些一阶丹药。 杂役弟子和普通弟子有敢于进入真逸殿盗取丹药者,以背叛师门论处。不问缘由,先爆裂丹田散去一身功法,再打折双腿刺瞎双目割掉舌头赶到山下去。有严重者,甚至会牵连到身边相近熟悉的修仙者也一并被惩罚。 糯米有些怯弱弱的,却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虽然因为有田甜的身份玉牌所以她能顺利的进入到真逸殿,但这样的状况却更让她担心。她还不知道师姐到底是想让她帮忙做什么,可已经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碰、什么都不问,事情赶紧做完了,就马上离开。一旦被发现,不光是她自己会受到惩罚,甚至连大师姐也会一并被连累的。 田甜让糯米帮忙的事情说起来其实也是很简单,只不过是让糯米帮着看丹炉火。她要糯米将双手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才将一把金色的小扇子交到糯米手中。 金色的小扇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编制而成,扇面看上去像是丝质的,摸上去却异常顺滑坚韧,握手的镂花木柄上散发着一阵阵冰冷的气息,不在手掌外头裹一层外放的真元力的话,握上去马上就会被冻伤。扇面上头精心绣着一缕一缕绿柳图案在两侧,将整个扇子衬得十分漂亮。 “你在这里看好炉子下面的火种,要是小了就用扇子扇一扇,太旺了就用扇柄去挑一挑,很简单的。只要仔细的看着火就好。”田甜在旁边比手画脚地讲。 虽说是着急着要出门,田甜还是不太敢随便就把事情丢给糯米。她仔细地将看火的技巧说了一遍,等糯米弄干净自己以后,她还手把手的给糯米示范了一下那把扇子法器的用法,看到糯米用生涩的手法拨弄那把扇子,田甜才觉得差不多了。 这炉子丹药虽然只是最低级的补气丹,可师尊清明真人也不是完全不在乎。这一炉子丹固然简单,但要是炼毁了,师父也会不高兴个半天。 糯米已经算是学得非常快了,但没想到却有人比她还要着急。田甜还在旁边指导糯米使用扇子法器的手法,从殿门的方向又走来了一个人。糯米忍不住偷偷的用眼角瞥了瞥,马上就把那个人给认了出来。 是糯米进入山门那天和田甜在一起的男修士。因为当时那个修士还随口说了句让浑身湿淋的糯米去先去找师父的话,糯米心里头总觉得不喜欢这个人,所以还记得特别的牢。 “怎么还在折腾。这火反正不会出问题,随便让他看着就行。” 男修士好像已经不记得糯米了,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反而是对田甜皱了皱眉: “你站开些。一个大师姐的,和杂役弟子站得这么近,成何体统。” 糯米咬了咬唇,看着师姐退开,没有讲话。 田甜反倒高兴了起来。从糯米身边两步就退了开去,马上就粘到了男修士的手臂上,“你这死人,既然嫉妒了那就明说呀。” 男修士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推开田甜。 糯米低头盯着炉子底下的火苗,不知怎的心里头竟然觉得有些难过,总觉得师姐和那个她不喜欢的家伙在一起,有种师姐也要被坏人带坏了的感觉,却又忍不住更认真的去听那两个人的对话。 田甜只回头警告了糯米一句,让糯米什么都别碰,就只顾着和那男修士亲热起来。两人又互相腻歪了一会儿,走得都有些远了的时候,糯米突然从那男修士的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叶大师兄闭关了这么久,据说这两天就要出关。师兄弟们都在想着要给大师兄送什么贺礼。你也赶紧准备准备,可以向师尊要到丹药为上佳,不要让我在众人里头落了面子。”男修士的声音从外头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大师兄。 进入山门以后,糯米曾经向柱子和孙敏打听过两个人。一个是田甜师姐,另外一个就是大师兄了。她一直在心里头觉得自己是欠了大师兄的情的。如果当初不是大师兄同意让她跟在队伍后面,现在的糯米说不定已经饿死在路边。她也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报答大师兄才好,因此就打听了大师兄的消息。 不过打听过以后,她就知道了,她和大师兄根本不是一个世界里头的人。 大师兄的名字叫叶梵,是青泉峰乃至修真界里头几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大师兄从小就在山门里头修炼,使用的洞府丹药功法几乎都是最好的,本领高强又醉心于修道成仙,在大师兄的世界里面,根本没有什么需要糯米的地方。她那个想要报恩的幼稚的想法还被孙敏大大的耻笑了一番,从那以后她也就没有再将这样的想法表露出来,生怕又招来外头那些杂役弟子的嘲笑。 她不怕被人嘲笑,却怕因此给大师兄惹上什么麻烦。 成为真逸殿的杂役弟子以来,这还是糯米第一次听到叶梵的消息。 =·= 看着大家。大家都懂我的意思的吧?养肥求票票,在很努力地更新和存稿呢。还有在很努力地还债呢…… 二十二 看火候 “大师兄在闭关……”糯米稍微歪着脑袋,幻想着大师兄闭关的情形。 原来是在闭关,难怪她在山上一直没有看到大师兄的身影,也没听到大师兄的消息。糯米呆呆的想。 既然大师兄要出关,大家都给大师兄送礼物,那她是不是也可以送些什么呢。 可她什么都没有。一个多月的杂役工作,她的身份玉牌上也才积储了可怜巴巴的四十多点贡献点,就连半块下品一阶的灵石都换不到,更不要说是别的东西了。 刚才,那个男修士好像有提到丹药—— 糯米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那个巨大的青铜丹炉,马上闭着眼睛死命摇了摇脑袋。 不行不行。虽然以前一直是个小乞丐,但她从来不偷东西。她不愿意当小偷,也不愿意连累田师姐和柱子师兄。 这么胡乱的想了一通,糯米果然还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以送给大师兄的东西。进门派已经有些日子了,糯米也开始懂得尊卑等级,她总算是明白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在正规弟子眼中全都是些渣滓,更不要说是高高在上的大师兄。她现在再也不会像在山下一样,想要把一小块捏得铁硬的馒头送给大师兄。 小小的叹了口气,糯米也只能逼着自己放弃,然后专心的看管好眼前的炉火。 这么一看,糯米反而看出了兴趣来。 巨大的青铜丹炉之下的炉火并不旺盛。应该说,与丹炉的体积比起来,底下的那三缕明火实在是小得有些可怜。每一缕火焰都只有糯米半个手掌大小,各自燃烧着。在炉台上用朱砂画了一道直线,那三缕火焰分别在朱砂线的左中右三个位置上,看不到柴火之类的助燃材料,只是在朱砂线延伸出去的两头都画了个相同的阵符,上头摆着两块半透明的暗红色石头。 糯米没有见过灵石,只在玉简里头见过灵石的描写,只能用猜的,觉得那两块就是灵石。 虽然对灵石很好奇,也担心那三缕小火焰能不能把炉子烧得足够旺盛,但糯米牢牢的记住了田甜师姐的交代,什么东西都不碰,只死死的盯着炉火,把炉火保持在田甜要求的这种大小。在糯米心目中,听大师姐的话总是不会错的。 这其实是种简单而枯燥的工作。 那三缕明火烧得异常稳定,除了偶尔爆出点火星子外,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非常紧张,渐渐的才放松了下来。他的工作不过是偶尔扇一扇火,然后在明火爆出火星子以后用扇柄捅一捅。 就这么坐在青铜丹炉旁边不知道看了有多久,在糯米的眼睛都已经干涩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的时候,大殿里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是谁?!” 糯米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丹炉下那三缕明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大殿里头的状况。 那声音低沉而威严,声音里还带着怒气,顿时把心虚的糯米给吓了一跳,狠狠的就给炉子下面扇了一扇。那炉子里头的火遇风就长,被这样一扇,那火势顿时就拔高了不少。糯米又被一吓,连怕都忘记了,赶紧手忙脚乱的用扇柄再把火焰捅小了,这才放下那柄扇子怯生生的站了起来,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 站在大殿里头的是一个身材颀长,一身的道破穿着颇有仙风道骨的道人。那道人颌下留着长须,却看不出来实际年纪。背着双手,正用严厉的目光盯着糯米上下打量。 “师、师尊……” 就算是糯米完全没见过,也能看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有这样的年纪和修为,又是出现在真逸殿里头的,想必是殿主清明真人。按照门派里面的规定,杂役弟子和体修都属于殿主的挂名弟子,师尊虽然是殿主,却并不能接受殿主教导。 “你是杂役弟子?” “回师尊话,是的。”糯米回答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更惹师尊不高兴。 在糯米小心的用眼角偷看清明真人的时候,清明真人也在打量下面那个小娃娃。 炉子里面的丹药还好好的,从药味上闻起来已经马上可以凝丹出丹了。那个小娃娃刚才虽然拿着金蚕冰璃木团扇,但却知道放下,身上也没有藏着丹药灵石,看上去倒不像是个小偷。药没有收到损伤,这倒让清明真人的气稍稍消了一些。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把这一丹炉的药交给了自己的大弟子田甜负责,现在田甜人不在,这杂役弟子手上又拿着本该在田甜手上的金蚕冰璃木团扇,清明真人多少也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只不过田甜自作聪明,在这时间上却算出了差错。 田甜自小在跟在他身边修行,他自然是明白田甜的心思的。最近这些日子里头,田甜对修行愈发的不放在心上,他才想要将田甜强行留在殿上,让她心里边静一些。没想到田甜竟把外边的杂役弟子都带到了殿上,只是为了自己出门去玩耍。 虽然是能够想明白,清明真人却难免不高兴。 真逸殿这种地方,哪是杂役弟子可以随便进入的。 糯米小心翼翼的捏着自己的衣角,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从何辩解而起,也不敢辩解。因为要说些什么就必定要拖上田甜师姐,糯米并不愿意把师姐的事情说出来。要让他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却又说不出这样的谎话来,干脆只能闭嘴了。 这其实也正是清明真人的顾虑。 对于这个胆敢踏入真逸殿的杂役弟子,清明真人也是相当的恼火。但如果要依照山门的规矩惩罚糯米,就必须要解释这个杂役弟子是怎样进入到真逸殿里来,不免就要拖累了把人带进殿里的田甜。对于那个长相可爱甜美的大弟子,清明真人还是相当疼爱的,自然不愿意田甜跟着一块儿丢脸受罚。 要说真是惩罚弟子,就算是个杂役,也得跟山门里头通报的,可不用随便动用私刑。 =·= 有点事,债先记账上,回头就还!请相信我的人品! 二十三 收丹【推荐票四百加更】 “师尊,我、我没偷东西。”糯米想了很久,也只是这么小声的说了一句。微微低着脑袋,连声音都是怯生生的,好像在小心的窥探着清明真人的反应。 她比清明真人要矮了半个身子,气势上更是差了大大的一截,在清明真人面前,糯米都有种喘不过气来了的感觉,直想要躲到什么东西后面去才好。 清明真人盯着低垂着脑袋的糯米,脸色阴晴不定。 不过很快的,清明真人就打定了注意。既然不能明着惩罚,那就暗地里把人弄死。反正青泉峰上的杂役弟子多如牛毛,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生死。只要有个正当合适的理由,死个把杂役弟子根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谁也不会在乎什么。只要这事情他办得够利落,也没有人会怀疑的。 这么一想,清明真人马上就换了一副脸色。 “没关系,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想谢谢你帮我看好了这炉丹。你看这炉子丹马上就要出丹了,你留在这看着,待会儿我送你一颗丹做感谢吧。” “不用、不用了师尊,我……”糯米被清明真人的变脸弄得有些糊涂,还是谨慎地想要拒绝。 可清明真人却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阴霾,笑眯眯地讲,“没关系,你看着。” 糯米被清明真人的话吓了一跳,眼睛不敢相信的睁得大大的,摇头摆手的想拒绝。她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从玉简里头也有看过丹药的介绍。就算是最普通最低级的一阶灵丹都足够买两三个糯米。师尊现在居然说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她,糯米在感动以前就先被吓了个呛。她在外头流浪多了,偶尔能得到些黑面馒头或是剩饭剩菜的,哪里会有人拿饭馆的酒菜送给她吃的。 清明真人却不由分说的硬把这件事情说定了下来。 身为杂役弟子,糯米本身就很怕清明真人,再加上清明真人身上明显的气势,糯米抖抖索索的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事情就这么被强行定了下来。 清明真人一看糯米不再说反对的话,便朝着旁边一挥衣袖,道,“你站远一点。” 糯米乖乖的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丹炉。 只见清明真人弯下身子捡起了那柄金蚕冰璃木团扇,仅用左手的中指和拇指捏在上手,右手的拇指、食指和无名指并拢成诀横在胸前,突然拿起团扇往丹炉下方的明火狠狠一扇。 这一扇里头包含了清明真人外放的真元力,就连远远站着的糯米都能感觉到那股凌厉的风。那三缕明火见风立涨,呼的一下就蹿起有半个青铜丹炉高。 清明真人左手扇子一压一挥,右手手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了个模样。手指在屈伸之间摆出了个莲花的模样来,狠狠一合。就听见丹炉里头很轻的“啵”了一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压合到了一起,浓郁的药香马上飘满了整个殿堂。 “成了。” 清明真人原本表情凝重的脸上挂起了个得意的笑容,团扇倒转,冰璃木的镂花扇柄在空中虚画了道符,那三缕旺盛的炉火马上像遭了水淹一样,瞬间就熄灭了。 糯米站在旁边看着,眼神瞬间就闪闪发亮起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精妙的手法。 这一下收丹的手法看着虽然简单轻松,其实却是清明真人的压箱底货色。光是这一手操控法器一手捏出收丹诀的手法就不是随便哪个修道者都能做好的。这需要施法者拥有精妙的操控能力和强大的神识才行。否则不是法器的力道没有控制好,将炉子里头的丹药焚成灰烬,就是收丹诀没施好,将好不容易快要出丹的材料捏成碎块。如果不是因为有糯米在一旁看着,丹炉里面又是不那么重要的补气丹,清明真人是绝对不会使用这样繁苛的收丹手法。 不过一回头就看到糯米近乎崇拜的眼神,清明真人倒也觉得值了。 “师尊好厉害!”糯米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 在这以前,糯米其实一直对修道成仙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触。不太喜欢,自然也是不讨厌的。在他眼里看来,修炼不过是一种为了能够平稳生活努力工作而必须采取的手段。山门派发给杂役弟子的玉简上提及得最多的也还是那些种植用的功法,对炼丹制器和战斗用功法只是一笔带过,以免杂役弟子对这些功法生出窥探之心。 所以糯米也只是模糊的对修仙有个印象。 年幼的孩子最能接受新事物也最容易受到新事物的吸引。糯米现在已经完全被炼丹这种有趣的事情给吸引住了。见过清明真人这样精明的手法,又知道炼制出来的丹药十分有价值,顿时就对炼丹这事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这一炉一共出了十八颗丹药。 清明真人记得自己下的是二十一颗丹药的材料,如今却只收上来了十八颗,看来有三颗丹药在收丹的时候没有掌握好力度和火候,被浪费成了药粉。 但这么点废弃率,清明真人并不觉得多么可惜。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不是成丹,而是夹杂在那十七颗土黄色的成丹里头的唯一一粒暗灰色丹药。这颗丹药不但颜色和其他丹药不一样,就连体积也小了一圈,散发着的也不是药材本身的香味。 清明真人从储物袋里头取出一个白玉的药瓶,把土黄色的补气丹放到了药瓶里头又收回去,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那颗灰色的丹药从手掌中捏了起来,抬手朝着糯米招了招,“来,这给你,对你的修行提高会有帮助的。不过这药你不能带出殿门,就在这里服了吧。” 糯米赶紧就跑了过去,合拢着双手把那颗丹药用捧的接了过来,一副生怕丹药被摔出去的样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丹药的模样。以前她也曾经在玉简里头见过对丹药的描述,可从来没想过自己入门才没多久,就能得到一粒丹药。那丹药虽然灰溜溜的瞧上去并不怎么好看,到底是真正的丹药。 要是能送给大师兄的话该有多好啊。糯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偷看了清明真人一眼。而清明真人还低头看着炉子,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 还债啊还债啊努力还债。我会记住还的绝对不会欠债不还。凌晨的时候在首页榜单上露了个脸!当然是排名最后的那一个……但是但是!还是觉得好开心!!!谢谢大家!!!我爱你们!!!呜哇超开心的已经截图发去**了!希望能越写越得大家欢心,抱着糯米崽向大家鞠躬道谢~>w<~ 二十四 不祥之意 每一炉丹药在出丹的时候,都有可能产生三种东西:成丹、药粉和废丹。 清明真人放到白玉瓶子里头装起来的就是成丹。圆润有光泽,药香浓郁,最重要的是有灵力和药效。而三颗没能凝成成丹的,则是被炉火烧成了药粉。药粉上还带有微弱的药力,只是已经没有了灵力,对于修仙者而言已经完全没有作用。这些药粉一般都会被收集起来,高价卖到山下富贵人家去,成为凡人救命的仙药。 而被交到糯米手上的这一颗灰色的丹药,则是废丹。 废丹也算是丹药的一种,因为它已经凝出了丹形。只是废丹里面没有灵力和药效。相反的,废丹是炼制丹药的药材里头的毒渣所凝成的,吸收了整炉丹的毒性,对人体反而有害。 只是废丹要出丹其实并不容易。 废弃的毒渣并不像药液一样本身就具有凝固性,需要的收丹手法比凝普通丹药要粗暴,对施法者真元力的要求也更高。而且毒渣对炉火要求极其苛刻,火力只要稍微差一点,毒渣就只会是灰烬,根本成不了废丹。因此废丹多是偶然产生,像清明真人这样已经踏入初级炼丹师的境界,想在最低阶丹药里头凝出废丹,尚且浪费了四颗成丹的药材。 糯米对炼丹可谓一无所知。她被清明真人刚才繁苛的收丹手法吸引住,根本就没想过师尊居然是想致她于死地。 这颗珍贵的丹药,糯米是真的很想把它送给大师兄。 灰蒙蒙的废丹看上去并不漂亮,但糯米还是仔细的盯着那颗废丹看了很久,舍不得吃下去。 清明真人瞧见她这模样,心底忍不住一个咯噔,生怕这小娃子会瞧出什么不对劲来,赶紧故作轻松地讲,“怎么,赶紧把药吃了,我教你运功化开丹药的方法。” 看到糯米捧着丹药一副舍不得吃的样子,他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里头也嘀咕了起来。要是糯米坚持不肯收下这颗丹药,他这当师尊的也不好拉下面子来非逼着对方把丹药吞下去不可,这可就有些难办。说得不好,就要换另外一种方法才能将糯米置于死地。 “师尊,我可不可以把丹药带出……” “绝不可以!” 糯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清明真人粗暴的打断。 “是。知、知道了。”糯米答得怯生生的。 虽然知道一定会比拒绝,但糯米在心里头多少也带了点奢望。被清明真人这样黑着脸一吼,糯米也只能缩起脖子期期艾艾的道歉。 最终糯米还是带着战战兢兢和遗憾的心情将那颗灰色的废丹含进了嘴里。 这还是糯米第一次见到师尊,但师尊的尊号糯米早就已经在其他杂役弟子口里和玉简中听过见过无数次。那种敬畏慢慢的渗透进了糯米的心里头,弟子不能违背师尊的话。糯米原本性子就相当温驯,就连孙敏,她都没有违背一次,何况是让满殿弟子敬畏无比的师尊。 看着糯米将那颗废丹含进了嘴里,清明真人这才露了点笑容,心里头不免得意。 任你怎样挣扎,最后还是得死在这么颗小小的丹药之下,丝毫不留痕迹。 确定了糯米将那颗废丹吞下去以后,清明真人又仔细的指点了糯米化解药力的方式。 修仙界里头的丹药并不像是世俗药物一样,只要吃进去了就能发挥药效。一颗丹药吃下去以后还要配合着体内的真元力,把丹药化解开了以后才能产生强烈的药效。若是只将丹药吞下但并不运功化开,丹药里头凝聚的药效就只会缓慢的分解,整颗丹药里头的药效说不定得花上好十数年才会完全分解完毕,说到底其实就是浪费了一颗丹药了。 糯米本身的悟性很不错,认真的听清明真人讲了一遍,就点头表示明白。清明真人还有些担心糯米其实听不明白这功法的运用,又仔细的说了次,才让糯米在大殿前炼丹炉旁的那点空地上盘膝打坐入定,就这样化解丹药里面的药力。 尽管糯米也觉得清明真人的态度热切得有些奇怪,但她也没有胆子去质疑,乖乖的就在大殿前坐好,按照清明真人教导的方法去化解身体里头的药力。 化解药力和一般的打坐运功不同,并不是将沉在丹田里头的真元力顺着经脉运行周天,而是用意念操控着真元力将丹药裹在里头,然后一丝丝将药力从丹药里头抽离出来然后混进真元力里面。 运功修行已经做过无数遍,糯米很轻易的就用体内的真气将丹药包裹了起来。 在抽出药力化解的时候,糯米却犹豫了一下。 她始终还是有些怯生生的。不管是在山下流浪的时候还是进入山门以后,除了第一次传功的时候清音真人送了她一小瓷瓶的外伤药以外,糯米就再没从别人那里得过什么,更不要说是这样贵重的丹药。 自然,柱子平常关照糯米多些,也从来没有直接给过糯米什么东西。她也早就学会了山门里不管什么都必须用贡献点去换的这么一种生存方式。就算旁人不说,她也已经敏锐的察觉出来丹药是种贵重到她不可能触碰得到得的东西。她甚至在心里不愿意去怀疑清明真人是怀着什么别的目的,却又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太妥当。 师尊不是坏人……吧。也许师尊只是像当初师叔祖一样,看着她可怜,随手就把药给她了? 可这么本能的一丝怀疑让糯米在化解药力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而这点犹豫转到行动上,则是放缓了对药力的抽取。 按照清明真人的说法,这药力在抽离分解的时候,是越快越好。如果能够在半柱香时辰里面将全部药力抽离出来融入到真元力里面再沉进丹田,那是最妙不过的。这除了要看个人修为以外,还是要看悟性的。以糯米的悟性来说,做到这点完全没有问题。 但这却和糯米所知道的药理不一样。 =·= 谢谢梵小鬼打赏的平安符!虽然我知道鬼少压根儿不看女频文就是过来友情一下的……我我……我一直在默默等待着我的第一个打赏出现,结果第一个打赏居然是友情的……心情好复杂啊呜哇?! t口t、为什么,真正的读者不爱我吗(伸手 还是说友情而来的鬼少今天抽奖中了起点币所以比较开心……总之还是谢谢了!虽然写这里鬼少也看不见!(那你还写! 二十五 杀鸡儆猴 糯米的爹娘走得很早,她只依稀记得自己爹爹是名郎中。她刚记事的时候,这天下的灾情还没有现在这样严重,她爹也还会利用自己郎中的身份为人看病,胡混口饭吃。只是后来灾情愈发严重,穷人都是宁可病死,也拿不出那一分粮食来看郎中了。 那些宝贵的药方自然是不会传授给当时的糯米那样幼小的孩童,但糯米自小就听着爹爹念叨药理,尽管所得不多,但也囫囵着记下来了一些。但凡是药,都是以温补滋润为上佳,不是道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中医一般都不会选用那些药效刚猛的药材和药方。 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糯米还是懂得的。 在糯米的心目中,总觉得将药力过快催发,总归不是件好事。她心里边想着也许这修炼的法子和凡人吃药不一样,却已经忍不住就迟疑了起来,连带着身体里头运转的功法也跟着慢了下来,迟迟没有将吞下去的那颗丹药的药力抽离出去。 糯米放缓了将药力抽离的速度,用真元力包裹住丹药以后虽然还是按照清明真人教导的方法将丹药里头的药力化解出来,但却将过程放缓了好几倍。 清明真人站在糯米旁边,脸色阴沉沉的看着那个稳坐入定的小娃。 小娃子很瘦,但又并不是那种皮包骨头的嶙峋。脸颊侧和手腕间还是能看到薄薄的鼓肉,只是整个身形纤细得像女娃子一样,山门上的道袍穿在身上都像在飘,模样却长得十分的端正。眉眼还没有张开,却已经可以依稀看出清秀的影子来。如果不是因为想就此给田甜一个教训,清明真人自己说不定会留下这个看上去很干净的娃娃当个炼药童子。 可惜了。 清明真人露出了个阴恻恻的笑容,定定的盯着这小娃子的发顶。 原本他还担心这个娃娃没办法理解化解丹药药力的方法,但看着糯米眉心间隐隐浮起的一道黑线,顿时知道糯米的悟性倒还算不错。他只讲解了两边,这就已经学会如何化解药力了。 入定中的糯米还完全不知道清明真人已经在用一种看死人一样的眼光在看着她。 事实上,只要糯米将那颗丹药服下去,她就可以说是半只脚踏入了死亡。诚然,不用真元力去化开废丹的药力,里头的毒性并不会马上就发作,致人死地。但废丹一直存在身体里面,根本不可能自行排出体外。就算不用真元力去化解,毒性也会缓慢的渗透出来,通过经脉穴道通遍全身,最终还是会中毒,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糯米眉心中的那道黑线正是中毒的症状。 清明真人在旁边看着糯米,糯米是一点都不知道。她将整付心神都沉进了内息里头,小心翼翼的分化着丹药里头的药力。 废丹的药力并不像一般丹药那样是碧绿或朱红色,反而像它的外表一样是灰蒙蒙的黑,连气味都有种淡淡的腥。糯米虽然完全没有接触过修真丹药,但却到底是见过俗世药丸的。颜色姑且不说,但药丸上总会带着淡淡药香,不会是恶臭的。 虽然说不想怀疑,但糯米心里头的疑惑又深了半分。 随着丹药被一丝丝分解开来混入到真元力里,顺着经脉传递出去的时候,丹田突然一阵绞痛。那种痛比真元力冲击丹田和筋脉时候的感觉要更加猛烈,像是要将丹田整个绞碎一样的力度。糯米只愣了愣,心神就狠狠一震,从丹田到指尖都猛然一紧。整个人被震出了入定状态。 眼皮好沉,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连指尖都移动不了。 糯米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发现自己跌倒在地上。身体接触着地面的地方火烧一样辣痛,背部却又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就连呼吸都像刀割一样痛,只剩下丹田的位置里还有最有一丝暖意,好像在护住她最后一点神识。糯米很用力的呼吸了两口气,努力想要睁开眼。但眼睛前总好像有些黏糊糊的什么东西挡着,看到的尽是层斑驳的暗色影子。 她如果能瞧见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会发现自己的眼睛上都充了血,还有比往常要粘稠和暗淡的血液自眼皮里头流出来,粘在眼珠子上。那些流出来的血就像是她化开的药力一样,带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完全不像是新鲜的血液。 田甜回到主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糯米小小的身子蜷缩着瘫倒在地上的景象。师父清明真人负手站在丹炉旁,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又再开了一炉丹,正随意照看着。 “师尊……” 就是再笨,田甜也能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原本凝在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就收了回去,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哼,你还知道回来。”清明真人气恼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大弟子。 他对田甜自然是责怪的,这会儿见田甜终于回来了,便甩手指了指地上那具小身子: “你去处理掉。要亲自把尸体丢到亡魂谷下面去。” “是。”田甜不敢怠慢,又小心的应了一句,生怕惹得师尊更不高兴。 她倒是不怕师尊会对她出手,毕竟她是师尊的大弟子,又是门派的内门弟子,就算师尊生气,也不会像对待地上那个杂役弟子一样。但师尊要是不高兴了,随时可以将她修行用的丹药扣下或是罚她面壁,这可就让她受不了了。她最是高傲,最近又因着和外头的男修好上了,正在热恋期间,哪里愿意被禁足。 清明真人原意也只是借着那个杂役弟子吓一吓田甜。见她乖乖的答应了,心情也跟着好转了不少,挥了挥手示意田甜赶紧清理以后,也就转身往殿内走了进去。那一炉丹药还不在紧要时候,等田甜处理完尸体回来,自然懂得亲自去看顾,用不着清明真人担心。 田甜小心的窥视着清明真人的背影,直到那道挺拔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内堂以后,才轻轻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她这才有心思转头去看缩在地上的糯米。 只看了一眼,田甜就皱起了眉头。 二十六 清理 在田甜的印象中,那个杂役小师弟唯一的优点就是长相还算清秀可爱,但现在却七孔流血,粘了一身腥臭的腐血,远远的就能闻到那股刺鼻的气味。头发披散着,也沾了血,已经半固了,结成一块一块的,说不出的污秽,一眼看去就知道肯定是中毒而亡。 她没有费心思去考究这个小师弟到底是怎么陨落的。在她的心目中,这小师弟的命根本不入师尊的怒气来得重要。她现在脑子里头乱哄哄的,只记着师尊离开时候那个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 以往,不论她做了什么,师尊都不曾用那样不高兴的眼神盯着她看。那样的神情里面带着灵压,让她不由自主地背脊发凉,压根儿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 “被师尊发现,可只能怨自己倒霉了。还累得我要被师尊责罚,哼。”田甜咬着唇抱怨了一句,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心虚起来。 糯米刚进山门的时候,便是田甜负责接待的。这个时候,她忽而又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师弟洗干净了身子,一双眼眸闪闪发亮、安安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就是一句话不说,那双眼睛也好像是在流淌着一样。愈是想要忘记,就愈是忍不住想起那个清秀的娃子,在她脑子里头站着不肯离开。 “我——我可没想着要害你的。要是你没被师尊碰上,可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来。到底是师尊做事,我哪里拦得住。要是——要是——横竖这事和我没有关系,可不要找到我身上来。” 田甜壮着胆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就像是为自己找到了个借口一样。那个小师弟,到底算是因她而死。若是有机会,她也是愿意在师尊前头为这师弟说句话的。可惜等她见到了,那师弟已经成了具尸体了。 不知道为什么,地上那具尸体总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仿佛有种清冷的气息往四周空气扩散流淌。就好似那小师弟还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用那安静的无辜的眼神瞧着她看。 田甜伸手搓了搓手臂,又小小地皱了皱鼻梁。她没法子形容这种感觉,偏偏又摆脱不去,只能暗自觉得那是因为自己觉得对这小师弟有所亏欠。 可那又怎么样呢。这小师弟现在这样脏兮兮的,她可不愿意去碰一碰。 小小的跺了跺脚,少女娇艳的红唇也微微嘟起,生气的哼了声,又斜眼望了望那具一身血污的尸体,心里头开始盘算着找什么人来帮忙把大殿清理好。 这样大的一个殿堂,地板上腥臭的血都已经渗进地上铺着的石板缝隙里头了,要让她自己一个人清理,可实在是清理不过来。 不过…… 想想师尊离开前那个冷冽的警告眼神,田甜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子,不情愿地皱起眉头来。 若是被师尊发现她没有亲手处理掉这个师弟的尸体,说不定师尊还真的会罚她禁闭呢。到时候不出来门,说不定连大师兄出关都不能亲自去看看,这是她最不愿意的事情。 只是和那比起来,她更不愿碰那具腥臭的尸体。转头想了想,田甜干脆捏了个手诀,自储物袋中召唤出了自己的飞剑来。 那柄飞剑叫冰璃,当初还是她生辰的时候,师尊清明真人送给她的礼物,是柄冰系六阶法器。虽然还差一些才能成为高阶法器,但却正适合田甜的变异冰系灵根,也算是相当的罕见。整柄飞剑剔透玲珑,在阳光下甚至只得一道淡蓝色的影子,异常华美。更重要的是这把飞剑隐含冰霜之力,比寻常同阶法器都要强上半分,平常可是田甜的宝贝。可怜那柄法器飞剑怎么也算是珍贵,如今却被田甜当成了搬运尸体的工具。 地上那些腥臭的血迹没那样简单能清理干净,只能先将尸体处理掉了。 师尊已经交代了,要将尸体丢到亡魂谷去,这也就免了田甜再去找处理尸体的地方。以她大小姐一样的性子,大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亡魂谷,光是听这名字就可以想象大概是个怎样的地方。 那片茫茫低谷位于五峰之间,常年毒雾萦绕,可以说是一个禁忌。据说里面生长着无数异兽,却又几乎寸草不生。那些异兽因为上古修士的封印而无法离开亡魂谷,又得不到别的食物,因此便只能在谷底互相杀戮,变得凶猛无比。 即便是山门里师尊级别的修仙者都不敢轻易踏足那片地域。不过,那些异兽除了凶猛无比以外,体能还存在着能让修炼者修为大增的妖丹。而那些为数不多生长在谷底的植物,则是混杂着毒性的上好灵药。因此山门里每年都有不少修仙弟子,或是跌落谷底,或是想到谷底杀妖兽夺内丹,身死在谷底。 久而久之,亡魂谷也就成了山门里面一个心照不宣的抛尸地。那些意外身死或是因为别的原因殉命的弟子都被抛进那个深深的谷底。 只要不是内门弟子和核心弟子,死了也就死了,门派根本不会过问。只要各峰峰主不再追究,人命根本不算什么。 亡魂谷就在大殿后头不远处。 田甜操控着飞剑,一路避开山门弟子,很是顺利地就到了亡魂谷边缘。 飞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浅光,再飞上来的时候,剑上已经空了。田甜伸着脑袋往谷底望了一眼,马上就又将脑袋缩了回去,吐着舌头往涯下踢了块小石子。石子滚动着往下掉落,直到她再看不见那石头的影子,也还是没能听到石头落地的声响。 她瞧了一眼半空中的飞剑,原本明快了一些的脸色顿时又垂拉了下去。 ——飞剑给弄脏了,不知道该怎么清理才好。更还有大殿里头满是血污的地面,也等着她去处置。要是没有处理好,回头可是又要被师尊责罚了。 这么一想,田甜顿时将脸皱得紧紧的。 就是到最后,田甜都没有再去碰一碰那个小师弟的尸体。 =·= 谢谢打赏!谢谢琥珀的平安符!但是……鬼少你确定你不是在调戏我么(我觉得我能确定鬼少压根儿没看见这一段 t口t 二十七 灵妖界秘史【推荐票五百加更】 “……风变了。” 跟在黑袍人后头的魃豹忽而站定了身子,还稍微皱了皱眉。他身边的那些东西自然都是安静的,平日里他会觉得那些东西安安静静的也好,总归能让他一个人呆着。可现在忽而遇到了事,却都找不到一个人来商量,他不由就觉得有些急躁起来。 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欠奉。 他平日是个相当冷静的,今日不知道是怎么了,忽地就觉得心头一阵烦躁升起,有股说不出来的燥热。 打从他自一只普通的雪豹修练成为妖修以后,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激烈的感情波动。在圣地的时候,他便是有名的冷心寡情,只偏被派出来说要寻觅九天龙玄女的踪迹。 若不是他当初在圣地里因清冷得罪了冥渊公主,堂堂灵妖界的虚将军,又怎会落得到下界来寻人这么一个任务。旁的那些妖将眼中,倒是将他讥讽成了个不会做事的,因为冒犯了公主,最后落得要到下界来的这么一个处境。 对妖族而言,下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头的人灵力都不高,环境自然也是不好的。妖族到了这个地方,修行可谓三日一里、事倍功半,和在灵妖界的时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打从他被派到下界来,已经有好些妖将准备着要取代他的位置。 可他又哪里在乎这些。他是不欢喜那位公主,从来不曾想过要屈身讨好。他是灵妖界的战将,并不是那位公主饲养的男宠。与其留在灵妖界被指手画脚的,他倒更愿意到下界来。寻觅九天龙玄女也并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工作,这关乎着灵妖界的存亡。 他已经记不住自己已经离开灵妖界多久了,每日心里边放着的都是那个名字、那缕气息。 临出行以前,帝君将九天龙玄女一直存在圣地的一缕气息请了出来,交由他保管,他才知道当年的那段故事。 当年妖族和仙族还共同在同一个地域生活的时候,九天龙玄女曾经是上仙界的一位女圣,是难得不将妖族当下等种族看的仙人。她为妖族做了许多事情,甚至想着要修好妖族和仙族之间的关系,让常年被压迫在边境的妖族也能得到更好的修练环境。 九天龙玄女除了是个亲善妖族的仙以外,本身能力也十分强大。她是仙族里面唯一一位丹圣,将炼丹术修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就只有她,能炼化出护佑仙族元灵的丹药。在她以前、自她以后,再也没有别的仙族能将炼丹术修炼到那个境界。 所以当初九天龙玄女表示要和妖族修好的时候,就算所有上仙都在背后反对着,也都没有当面反驳她。 因为她的出现,这才让妖族当年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后来仙族几经争斗,上仙界终于被如今的仙君一统,同时也对妖族发动了战争。 关键时刻,妖族破开了一直被封印着的混沌境界,从那混沌之中划出了一片可供妖族生存的虚空世界来——也就是今日他们所生活着的灵妖界。仙君为了阻止妖族逃亡,甚至不惜牺牲守卫边境的仙兵来拖延时间。要不是九天龙玄女出手,妖族根本没有机会来到如今的灵妖界,说不定早就被封锁在仙界,魂魄生生世世成为炉鼎。 只是,从那次战役以后,妖族元气大伤,只能一直龟缩在灵气并不如上仙界充足的混沌妖界 这些都是魃豹修炼成妖以前发生的事情,也算得上是灵妖界的秘史。要不是他这次负责到下界去寻觅九天龙玄女的转世仙魂,帝君也不会告诉他这些事情。 “九天龙玄女现在在下界?”魃豹小心翼翼地接过九天龙玄女的一缕神魂。 只见那缕魂魄有点蔫蔫的模样,有如一渺轻烟,懒洋洋地缠绕在他的指尖上。与一般的烟霞不同,那轻烟并不是灰白的颜色,反倒隐隐射出来了一丝金色的光芒来。只是因为太过轻渺,又并不大活动,那缕金光也都不甚明显,稍微照在指尖上一些,倒像是在魃豹的指头之间染上了一点阳光。 “好清灵的一缕魂魄。”魃豹轻声讲道。连他自己都不曾发在,在说这话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就放柔了调子。若是让冥渊公主听见了,估摸着可是要大呼小叫了的。 “是,龙玄女便是这样清灵的性子。这一缕神识,也是她为了给出入混沌之境的妖族带路,所以才分出来的。”妖族帝君微微一笑,也不介意魃豹将目光移开,投到了那缕神魂之上,“只可惜她在助了妖族脱难以后,自身也受到了一些损伤。在六百年前,已经陷入沉睡了,连神识也都一并陷入了沉睡。到了最近,神识终于也有了些活动的迹象。” 九天龙玄女要转世了——这是上仙界和灵妖界都突然意识到的事情。 上仙界在当年的仙妖之战上,也损耗良多,渴望重新再塑九天龙玄女的炼丹术;而灵妖界则更是希望将九天龙玄女的转世请到灵妖界来。 至于下界的人类更是因为这件事情而轰动异常。 据说因为修炼不得法,下界人类已经好些年不曾再有得到升仙的修道之人了。他们自己找不出错处来,也寻不到方法,自然就希望能在上仙转世以后,得到上仙的修行,帮助他们一并打通天道。 “而且,”帝君这么讲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相当严肃的,“龙玄女是唯一能打开混沌之境的人了。如今上仙界和灵妖界的灵气都日益殆尽,迫切需要再次打开混沌之境,开辟新的居所。龙玄女正是感受到了动荡,这才转世的。” 当初帝君向魃豹交代的时候,九天龙玄女还并没有转生。 魃豹先一步到了下界人间,便敏锐地发现下界许多大修仙家族之间已经有了动静。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每个家族都挑选出了家中资质最好的修道男女,准备让他们双修合璧,以求让上仙转世的时候降生在自己的家族之中。 然而这些年过去了,却从来不曾听到哪个家族中出了年纪相当的天才来。 要不是魃豹胸腔里头那一缕九天龙玄女的神魂日益活跃,他甚至都无法确定对方真的已经转世投胎。只可惜,他到现在都还不曾找到他要找的人。 他常常会将那一缕神魂取出来,放到指尖上,瞧着它慢悠悠地转动,然后想象着拥有这个灵魂的人到底会是个什么模样。长得好看么,应当也是清冷冷的性子,却笑得像是阳光一样?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心里头已经装上了那个人了。 可今天却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他已经好些年没有感受到这样狂躁的情绪。胸腔里头像是有团火在燃烧一样,让人十分的不舒坦,连那缕原本懒洋洋的神识也都跟着躁动了起来。一定要形容的话,这倒有些像他当初遇到天劫以前的感受。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危险在接近,让他浑身毛发都竖起,一刻无法安静。 在这下界人间的,他自然不可能遇到能与他匹敌的人物。就是上仙界也派了人下来,茫茫人海相遇,这种寻人的关头,估摸着也不会有人向他出手。 这样一来,便是他要寻找的人出了什么危险。 “可恶……”只恨他一直未能找到龙玄女,不能陪在一边加以护佑。 =·= 还债还不完,但还是记着帐努力在还……快赞美我!在这忙乱的年底! 二十八 亡魂谷 身体好痛,是从里到外都在痛。 糯米缩着身子,只能僵硬的维持着被飞剑丢下的姿势,外体生机差不多全部断绝,浑身冰冷,只剩下一丝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喘息。她几乎都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又没有办法入定去控制身体里面横冲直撞的真元力,身体痛苦得像要从内里爆开。要不是体内还有一丝隐约的暖意在支撑着维持着生命,她现在说不定已经真的失去呼吸了。 这种痛比糯米经历过的所有饥饿和病痛加起来都更难熬,皮肤肌肉都涨得快要裂开来,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精力去注意听田甜和清明真人的话,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到了象征着死亡的亡魂谷里。 这很是有些像糯米以前生病的时候,身体里边自然产生的那股子治愈她的温暖。只是这次,她的身体伤得更加厉害,身体里面四处冲撞着的真元力以及腥臭带毒的药力,就像是狂风暴雨一样,几乎都要将那股隐约的暖意盖了过去。 幸好田甜嫌糯米的“尸体”又脏又臭,根本不愿意用手去碰,只用飞剑挑了糯米,直接控制了飞剑把糯米往谷底丢。若是田甜抱着糯米从峰顶往下摔,那样的高度,人早就被摔死了,也都犯不着糯米现在这样的痛苦。 只是,那样的话就连命也没有了。糯米这种刚修行刚入门的弟子还没能修炼出元神来,根本没有兵解的可能性,肉身一旦被毁灭,便是真正的死亡,和世俗凡人没有任何分别。只有等修炼出元神来以后,修道者才算是勉强踏出了凡人的行列,肉身被毁以后,或是夺舍,或是修鬼道,总不至于立即就消亡。 这样躺了不知道多久,身体里面的那股痛终于慢慢缓和了些。 糯米尝试抽着动了动指尖,手指关节僵硬酸痛,就像是锈住了的门轴,动起来都有点死人复活的味道。他闻到了自己身上传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腥腐的,让糯米想起流浪时候经常在路边看到的尸首。还是那些被遗弃多日,已经长出虫子来的腐肉的味道。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碰他的身子,但糯米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那轻微的推倒到底是真实的还是错觉。身子像被缠着一样,脸和嘴唇被碰了碰,触感就消失了。 这样不知道躺了有多久,远远的有野兽的叫声传来,糯米吓了一跳,挣扎着就想爬起身子。 她以前还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在夜里遇上野狗野狼。就算是地里的老鼠,成群结队的时候都敢和流浪的难民抢吃的。有时候饿得凶了,甚至还会将难民看成是食物对待。有些胆子大的老鼠,夜里都敢爬到人脸上去,撕咬着流民的嘴唇。糯米在外头流浪的时候没少被野兽欺负,也曾经眼看着有奄奄一息的难民被狼群活生生撕碎。路上遇到的那些尸体,也没有多少能是完整的。现在听着吼声,她马上反射的就发起抖来。 但疲惫酸痛的身体却并不如她的愿。糯米只用手肘撑起了半个身子,就手腕一软,整个人又跌回到地上去。 跌下的时候,地上积着的泥水溅了起来,湿冷冷的打在糯米脸上。 糯米呆了呆,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青泉峰的主殿里面了。然后,她想起了身体里面那股持续的痛。再接着,她又才想起,青泉峰的主殿里头是不该有野兽的,峰顶上唯一的野兽就是守在山门前的那两头妖,在远离山门的主殿是怎么也听不见它们的嘶吼声。 陌生的环境让糯米自心底升起一股害怕。 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远处野兽的吼叫声此起彼伏,糯米连指尖都压抑不住的瑟瑟发抖。她用脸蹭着地上冰冷的泥泞,以便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她已经忘记了痛忘记了累,忘记了身上粘着的腥臭血水和泥水。一心一意只想赶紧逃开——至少、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糯米抽了抽鼻子,却忘记了自己正趴在一团泥水上,狠狠的被呛到了。水里面混着她自己流出来的血,除了腥,还有那颗丹药的难闻味道。 这反而让糯米又清醒了些。 她也顾不上酸痛难过,用指尖抠着地上的烂泥,一点一点的往前爬。 她并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只是挑了个和野兽叫声相反的方向,拼命的爬。 胳膊被捉住的时候,糯米吓了一跳,本能的以为自己是被什么野兽咬住了,便甩着手臂想要挣出去。 “师弟、师弟。” 糯米挣扎的力气很大,和那小小的身子完全不相符,柱子这个体修都有点要捉不住,只好赶紧出声安抚。糯米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抖了抖身子,这才止住了挣扎,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脸上还有些不相信的神色。 “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回去。”柱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糯米,只能笨拙地说着些干巴巴的话。 柱子一手捉着糯米的胳膊,空出另一只手挠了挠头。他虽然看着比糯米要整齐些,但手上也满是泥污,这么一挠,就更蹭了满脑袋的泥。糯米瞪着双圆滚的眼睛看着柱子一脸的憨相,才一点一点平静了些。她咬着嘴唇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师兄……师、师兄……痛。好痛……” 平常表现得再怎么乖巧,糯米到底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娃。刚才自己一路爬开得时候精神紧绷着,连哭都忘记了。现在在师兄身边,总算有了点安全感。心头一松,委屈的眼泪就怎么都忍不住了。 糯米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却并不愚笨。 服完丹药以后那股莫名其妙的痛、醒过来后出现在陌生恐怖的地方,她虽然不能清楚的分析出来,但到底能模糊的明白是怎么回事。尽管她不懂师尊为什么要这样做,被欺负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心里难受,身上又痛。 糯米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抽泣哽咽一边含含糊糊的只懂重复着说“好痛”“好痛”。 柱子又挠了挠头,有点无措。他家里弟妹虽多,但柱子离开家的时间也很早,五六岁就为了生计离开家里,后来到了山门里当体修,也没有多少哄娃娃的经验。本来柱子是捉着糯米的胳膊的,但糯米哭得伤心,最后反而是变成了糯米死抱着他的手不放。 =·= 那啥,正在努力还债,于是继续呼唤下周的票票。收藏点击推荐到我碗里来,敲敲敲,我会努力还债的!还债! 二十九 归途 柱子也没法,他不会哄,只能任糯米哭。糯米的声音软软的,就算是哭得稀里哗啦也不会觉得多刺耳,只是有些烦。哭到最后,糯米自己都哭得有些断断续续的了,声音也跟着细了下来。柱子笨拙的拍拍糯米的头,等糯米哭累了,才粗着声子开口: “不、不哭了。回去吧。” 糯米抽了抽鼻子,又打了个嗝,乖乖点头。 柱子没有问糯米是怎么摔到亡魂谷下头来的,糯米也忘记了要问师兄怎么找到她。 山门里头自然是没有人敢说大师姐的闲话。晚上的时候,柱子发现了同住的小师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找人问也问不出结果。 崖边有血迹,柱子是顺着血迹往下爬,才发现了糯米。这大概也得感谢糯米服下的那颗废丹。丹药剧毒,就连糯米吐出的血都带着毒的腥臭味道。寻常妖兽只要闻到那个味道,就知道是不能吃下的猎物,糯米这才能在妖兽的口中活下来。 亡魂谷四面的山壁都相当的陡峭。柱子背着糯米一路沿来路返回,用根粗麻绳将糯米绑在背上,这才抓着山壁上的石块小心往上爬。 糯米趴在柱子师兄背上,紧张的捉着师兄的衣服,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和师兄说话。生怕师兄一个分心,两人都要再摔回到谷底。这要是摔下去,可就再没法活了。 柱子爬了将近五个时辰才从爬到了峰顶。 这还是因为他已经是开光期三层的体修,身体素质比世俗凡人优越得多,才能爬得这样快。就算是柱子,这么一路爬上去也流了满身汗浆,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两人爬到峰顶的时候已经过了天亮的时辰,山门里已经有杂役弟子在行走做事。有弟子看到他们,马上便露出了一副见鬼了似的神情。亡魂谷并不是没有修仙者下去过,但像柱子和糯米这样低层次的杂役弟子居然能从谷底活着回来,倒也真算是个奇迹。 周围那些行走的杂役弟子都用一种瞧死人的眼神看着他们,一边指指点点的,好像他们在谷底已经是个亡魂了一样。 柱子顾不上清洗身子,推开了人群就着急着带糯米去找山门里头负责管理杂役弟子的净一师叔报备。 山门里面有规定,不管是杂役弟子还是正规弟子,如果未向师门报备,无故消失、旷工超过五天的,直接就会被取消弟子身份,毁去真元力逐出师门。情节严重的,甚至有可能会被打断四肢。糯米前后加起来失踪也有三天了,再不赶紧报备,这杂役弟子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不住。 糯米也是知道这条规矩的,用衣袖赶紧擦了把脸,也顾不上别的,就跟在柱子身后往刑罚堂走。 只是她现在身上手上衣服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就算是衣袖那也糊了不少泥泞,这么胡乱擦了,反而越擦越不干净。柱子回头看了糯米一眼,两人都是差不多的难堪,不由得相视挠头。 刑罚堂在正殿的偏殿上。比不得正殿富贵堂皇,但背着阳光,气势宏伟,倒显得更有威严。山门里的弟子不管身份如何,来到刑罚堂总免不了在心理上矮了个三分。 负责掌管刑罚堂的净一道人是分神期九阶的高手,才八十岁,还有希望冲击练气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就算是核心弟子见了他,都要尊敬的叫一声师叔。外面的弟子都说净一师叔铁面无私,平常连个笑脸都没有。想要走他的关系,那是没门。 糯米跟在柱子身后走进刑罚堂,连头都不敢抬起,更别说是四处张望。他们两人身上都很脏,在刑罚堂的地板上踩出两行泥泞的脚印。柱子是没有在意,糯米是不敢在意。她倒是瞧见了后头拖了一路的泥泞脚印子,可这时候在大殿里头,每个人都端正得很,没有哪个随便走动的,她又哪里还敢说些什么,只紧紧跟在柱子师兄后头,生怕自己哪一步踩错了。 从亡魂谷回来以后,糯米就有些害怕那些师叔师尊辈的人物。 净一道人果然像弟子们口中传闻的那样冷言寡语,板着张面孔。除了在看到两人第一眼的时候皱了皱眉,就再没有别的表情。 糯米将脏兮兮的手藏在衣袖里面,低头听柱子笨拙的向净一师叔解释。 柱子显然也并不擅长应对,幸好净一道人面上严厉冷峻,为人却也不算严苛。柱子结结巴巴的,他也没有显得不耐烦,脸上也没有多少动静。柱子偷眼瞧了净一道人几次,发现没有受到呵斥,胆子也大了些,才总算是慢慢将事情说了清楚。 说是师弟不小心失足掉落亡魂谷,他顺着血迹一路又找了回来。因为山崖陡峭,一来一回的,才耽搁了这许多时间。说完以后,柱子自己都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净一道人还要追问。柱子是憨,但也不是真蠢,当然知道事情不可能就这样简单,连他自己都搞不懂这里面发生的是什么事。糯米自谷底哭过一场以后就格外的安静,他也不敢深问。有些事情,他宁可当做不知道。 净一道人听完了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撩眼望了望糯米。糯米拢袖缩肩站在那里,净一道人只看见一头缠结在一起的乱发,脏不拉几的,能瞧出来下头站着的人是瘦弱的。他想了想,从桌上翻出来本名录,仔细的找出糯米和柱子的名字,在后面写了几个字。 “我记下来了。缺的工时,在贡献点里面扣。”净一道人的声音就似他的名字,清冷冷的,十分干净。又说,“赶紧洗干净。” 柱子赶紧道谢道,“多谢师叔。” “谢、谢谢师叔。”糯米也跟着柱子,细声细气的道了个谢,头还是垂得低低的。 这其实就是变相的罚下去了。糯米才刚刚进入山门,好不容易攒出来了些贡献点,也就这么几乎是被全部扣除了。她算是“主因”,扣的贡献点比柱子要多。不过能只是被扣贡献点,已经算是净一道人仁慈。寻常的杂役弟子犯了什么浑事,少不得是一顿鞭打。那鞭子都经过特殊处理,就是柱子这样的体修都撑不住。糯米还没有见识过,但既然柱子师兄开口了,她也就跟着一块儿称谢。 =·= 新、新的一周召唤一下点击收藏推荐票什么的。抱着糯米崽满地打滚儿求 三十 千金方【推荐票六百加更】 净一道人又望了糯米几眼,面无表情的挥手让他们出去。 他并不像柱子想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田甜将糯米抛下亡魂谷以后,净一道人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 山门内死个把杂役弟子,的确不会有人追究,但这弟子好歹是在山门名录里面,若是死了,吊销名字总还是需要的。前两天晚上清明真人用传音符让他取消一个叫糯米的杂役弟子的名录。说是死了,也没有讲清楚原因。净一道人一向是不屑去搭理山门里面这些明争暗斗,更懒得理会杂役弟子的好赖,只是依言将糯米的名字从名录上划了去。 没想到现在人又活着回来。尽管满身污秽,看上去倒没有多少外伤。 净一道人并不想搅和进山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头,他既然能掌管着刑罚堂,自然有一套自己的人脉,不必看清明真人的脸色办事。他只是将糯米的名字又重新添了上去,想了想,把取出来的传音符又再收了回去。 清明真人既然看不好自己门下弟子,他也没必要去费这个心。 柱子从刑罚堂里头出来以后才松了口气。他是见识过刑罚堂向弟子执刑的,那些等阶比他高的体修都被抽得哭爹喊娘。扣贡献点虽然让他心疼,但总好过被刑罚。 糯米还跟在柱子身后,出了刑罚堂,才敢又用袖子擦了擦脸,只是越擦越脏。 这次回来以后,糯米好像愈发没有主见惶惶恐恐的,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样子。 柱子想起家里那个只在出生时候见过一面的小弟,也是糯米这样的年纪,心里头不免得有了点疼爱,又伸手拍了拍糯米的脑袋。 “饿不?” 糯米愣了愣,侧头想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么一惊一吓的,糯米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到现在都并不太饿。可是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应该是饿的,就巴巴的看着柱子。 柱子甩手也想了想,他可是真的饿得慌。又想起方才净一道人让他们赶紧洗干净的话。 “先洗了,再吃吧。” 现在不是饭点,他们两想要吃可是要用贡献点去换的。这也没有办法。 糯米便有些愣愣的,小声讲,“现在……现在不是洗漱的时候……” 他们这些杂役,连洗漱都是有固定的时间的。 柱子伸出手去,原本是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的,忽而却想起自己手上也脏得很,赶紧就又收回来,在衣摆上擦了擦,“不碍事。花贡献点去洗就是了,我这还有。” 糯米走进药田里的时候,所有杂役弟子都拿眼神偷偷瞧她。糯米愣了愣,有点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紧张的扯了扯衣角。还不住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生怕是自己哪里显得怪异不合群了。 她身上腐臭的血和污泥倒是已经洗干净了,连头发上纠结的那些血块都好不容易洗掉了,洗得水都将要凉掉,也洗得她自己眼泪汪汪的。但身上这衣裳他还来不及弄得太干净,又再不够贡献点换新的,就那么半湿的穿着,难受也不好看。 但那些人又不像是在瞧她的衣服。 糯米也搞不懂那些人的眼神是什么个含义,只小心翼翼的磨蹭到她负责的药田边,那边小小的药田本来已经被分给别的杂役弟子了,所以这三天倒也被照顾得好好的。等糯米拿起小药锄的时候,那些目光才都收了回去,只剩下糯米旁边药田的那个弟子不高兴的嘀嘀咕咕。糯米负责的这小片药田原本是分配给他的,现在又收了回去,他自然是不高兴的。 这样小心翼翼了半天,却并没有像糯米担心的那样被师尊找过去问话,她这才放心了些。 又想,或许师尊也不知道,真的是自己服了丹药以后,迷糊的摔到了谷下。 一样的干完杂活吃了馒头,糯米把两个大馒头都吃得干干净净,又往经阁跑。 早些时候糯米在经阁里头看书,就已经发现了经阁里头藏着有世俗界的药方医术。上古修士动则有千年寿命,随便收集点俗世书籍,如今都已经是珍本。世俗医术一般是由父子、师徒相传,外流的原本就不多,又历经千年动荡,多少药方已经被历史湮灭。然而在经阁里头,无数价值千金万金的药方却被随意的堆放起来,就像烧不去的柴火一样。 世俗的药方对修仙者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一旦踏入修仙境界,就算是开光期一阶,也已经能保证一辈子无病无痛,根本用不上这些药方。当年的师祖们也是抱着个收集的心态,才将这些千金名方复制到玉简里,藏在了山门里头。只是这些年来,修仙者和世俗凡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都没有人再去翻看那些方子。 糯米却对这些方子相当感兴趣。 她原本就依稀记得一些药材名称,又对这种能救助旁人的技术感兴趣,现在学会了字以后,倒也看得津津有味,往往是差点就错过了传功时间。 有的玉简里复制着成千上万个方子,有的玉简里头却只有一个方子,完全没有规律可言。但这些能被上古修士看上眼收藏在山门经阁里面的医术药方全部都是最顶级的,那些医理药理糯米一时看不懂,就借出去慢慢琢磨。 守在经阁门前看守弟子进出和整理书架的道人看了一眼糯米捧着的一堆药方玉简,不由得皱了皱眉,慢悠悠开口: “这些,都是世俗方子。” “是呀。”糯米有些不清楚对方的意思,眨了眨眼,小心的点头。 “好多人看这质材,都以为上古修士会在里边藏了什么炼丹的法诀。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能找出什么。”那道人见糯米没什么反应,跟着就又接了一句。 “我不是找炼丹法诀。”糯米这次换成了摇头。她还有些搞不清楚,巴巴的看着守门的老道人,“这些……不能借吗?” 道人便摇了摇头,“能借。” “那就好,我要借。” 糯米怀里捧着一堆玉简,小心翼翼的扬起小脸向道人露了个笑。道人又摇了摇头。 每年都有弟子在经阁里头翻翻捡捡,试图从中找到修行的捷径。特别是一些上古修士留下来的玉简,早被无数人追捧研究过。这些药方在刚开始的时候也曾经被研究过无数遍,最后却发现里头真真切切的只是些世俗凡人才会用到的东西,这才渐渐被冷落到一边。 老道人并不相信糯米是真的对这些医方感兴趣,慢悠悠的又走开了。要说感兴趣,糯米这个年纪还太小。何况踏入仙途的,还有哪个人会对世俗的东西感兴趣,那不是耽搁了修炼么。 比起老道人来,糯米的想法却要简单得多。她对爹娘的记忆很少,而这很少中的大部分里,是父亲那带着药香的背影。看着那些只在记忆中模糊出现过的药名,让糯米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 还债还债咯!努力还债中,所以……可以召唤一下推荐收藏吧? 三十一 小球 药方玉简的借期和识字篇一样长。糯米把玉简都抱在怀里,搬回房间。 孙敏和柱子都算是山门里头的老牌弟子了,早已功法娴熟。两人并不像糯米这样热心参加传功,此时都已经在各自的床上打坐入定了。 晚饭的时候糯米没有遇上柱子,现在看到了,便小心翼翼的从衣袖里面拿出块用油纸仔细包好的糖糕,放到柱子床头边上。她想谢谢师兄,又不知道师兄喜欢什么,只能用自己最后剩下的一点贡献点换了块糖糕。糯米是喜欢糖糕的,她想,柱子师兄也该不讨厌糖糕才是。 把那一大堆玉简勉强在床头垒整齐以后,糯米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玉简山,这才爬到床上盘起腿来打坐入定。她其实不太清楚为什么每天都要修行,只是师兄都这么干的,传功的师叔和师叔祖也这么吩咐,她也就乖乖的听了。她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却惟独是乖巧听话,一直也没做错什么。 她没有太多闲杂心思,很快就进入了入定状态。 真元力虚荡荡的盘绕在丹田附近。糯米正要像往常一样指挥真元力绕着筋脉穴道运行周天,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在丹田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球,静静的悬在那里。丹田附近的真元力好像受到黑球的吸引一样,不断往黑球的方向涌过去。接触到黑球的真元力就好像是被吞噬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糯米吓了一跳,首先想到的就是那颗被她吃进去的废丹,然后便回忆起当时的痛来。那痛苦的经历实在让她太过印象深刻,现在猛然想起,心神一颤,差些都要退出入定状态。她现在倒是已经知道如何维持入定状态了,马上知道自己心思不纯,赶紧又将心神收了回去。 可是,这黑色的小球和那废丹并不一样。废丹是暗灰色的,小球却黑得发亮,跟钨铁似的。其次,废丹在遇到真元力以后,药力会顺着真元力化解开来,顺着糯米的筋脉乱窜,小球却是吞噬了真元力的,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发生。都好让人怀疑那小球是不是真的将真元力吞了进去,或是说那些真元力都不过只是她的错觉。 就算是这样,糯米也再不敢运功。 化解药力的方式和运功的方式虽然不完全相同,但原理都是将真元力调离丹田,要是一个不小心碰上了小球,糯米想起当时的那种痛,就忍不住浑身发抖,又差点没退出入定状态。 不敢练功,她只能静静的观察着那个黑色的小球。 看得仔细了,她也慢慢的发现了小球和废丹之间更多差异。 小球看上去质感很硬,很亮,不像废丹一样散发着淡淡的腥,什么味道都没有。除了吸引四周的真元力以外,也不会对她的身体有其他干扰。 糯米瞧了好久,小心翼翼的从丹田抽出一丝温热的真元力。真元力才刚冒头,就马上被那黑色的小球吸引了过去。她费力的往回扯了扯,根本扯不过,一道真元力就这样被小球吸收吞噬,却也不见小球有长大的迹象。 这样试探着一点一点的将真元力拉出来绕开小黑球,倒也让她断断续续的将功法运行了一个小周天。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有了朝阳的颜色。 这个时候,柱子是孙敏都早已睡下。糯米这才想起什么来,猛地扭头去看柱子床前枕边,却见她放上去的糖糕已经不见了。原本包裹糖糕的那油纸被叠得方方正正的,仔细地放在了桌面上,她顿时就露了个羞怯又开心的笑容。 要是她瞧见了不喜甜食的柱子苦着脸将糖糕咽下去的一幕,也许会笑得更开怀些。 待到早上,糯米抹了把脸跑到药田的时候,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管药田的道人翻着眼皮看了她一眼,说是师尊要见她,让她马上到正殿去。糯米抖抖索索的,磨蹭着不愿意过去。 可是,她又不知道能找什么借口拒绝,最后也只能慢慢的往正殿的方向走过去。周围那些杂役弟子不知这里边的情况,还以为她是走了什么运,才能得到师尊的召见,瞬间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来,哪里知道糯米自己却已经怕得心头胆颤的。 正殿里安静得压抑,连丹炉都没有在烧,只有清明真人负手站在中央,脸色显得有些阴沉沉的。糯米被清明真人的眼神一扫,顿时咬了咬唇。这还是清明真人不屑于用灵压去对付一个杂役弟子,否则光是练气后期高手的灵压,就足以把糯米骇趴下。 “师、师尊……” 糯米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忍不住悄悄退了一步。 她搞不清楚师尊要找她做什么,当然也不会天真的觉得自己的痛和师尊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师尊为什么要杀她呢,她也想不明白。在山下流浪的时候,也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就踢她踩她,可也不会要杀她的。她甚至搞不懂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了,可就是再在心底说着师尊的好话,又哪里是能解释得过来的。 她只是胆子小,却并不愚笨。细心回头一想,顿时就明白了自己吞下的丹药是有问题的。她不敢去想,却不代表不明白。 清明真人冷着张脸,糯米小心的窥视着师尊的脸色,生怕自己是哪里惹到了师尊生气。 看着糯米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清明真人是完全没有看出来这个娃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真要说特别的话、恐怕是特别的胆小怕事,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天赋。 这么盯着糯米看了半天,清明真人还是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和旁人不一样的,便阴着脸捉起她的手腕。糯米被清明真人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的想把手往后缩。但她人小力弱,哪里拼得过清明真人的蛮力。往后退了半步,反而被扯到了清明真人身边去。 糯米害怕的看着清明真人,但清明真人只是沉着张脸,死死捉着她不放。这样僵持了有好半晌,清明真人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哼,才刚进入开光期一层。果然是杂役弟子。” 三十二 炼药童子 清明真人的话糯米都听不很懂,就只是怯怯的看着对方。原本她的修为已经将近要突破开光期第一层,但自从身体里头出现了那个黑色的小球以后,体内的功法似乎被吸走了一部分,修为又再次跌到了将将踏入开光期的境界。那些被吸走的真元力就连她自己都探测不到。她是完全不敢让自己的神识靠近那个黑色小球的,清明真人自然更加没办法弄明白。 现在在清明真人眼中,糯米就只是个能力低劣又不讨喜的杂役弟子,让他连一探根骨的*都欠奉。但他又实在无法容忍一个自己一心想要杀掉的杂役弟子在自己面前活得好好的。 以他的知识,根本没办法想明白糯米到底是怎样逃过一劫,他明明看着这个小娃将废丹吞了下去,以真元力化开药力,七窍流出浑黑的毒血。他只能暗恨自己当时太过自信,没有弯身去探看。糯米虽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杂役弟子,但在短时间里头接连两次出现意外,说不定会惹起掌门的注意。最近万剑宗和七毒门、玲珑阁两大修真门派之间都有些不愉快,掌门和几位掌教师兄都忙得很,非常不耐烦这种繁琐的事情。他虽说是青泉峰峰主,但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胡乱惹事。 左右想了想,最后清明真人也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便皱眉问道,“你身体里头是不是有还没有化解开来的药力?” 糯米咬着唇又缩了缩肩膀,滚圆着双黑黝黝的眼瞳看着清明真人。她本身并没有什么丹药知识,懂得的不过是些世俗间的粗浅药理,大部分还是记得模模糊糊,连那些名方上头的药理都还看得不甚明了。她不知道药力到底是怎样的,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在身体里头发现的黑色小球来。只不过那小球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自己也完全不明白。 那个总归不会是药力的吧,丹药刚吞下去的时候,也不会将真元力吸过去的。 除了那个在丹田附近多出来的小球以外,她就再没发现自己身体里头多了什么。她本来想要摇头,但被清明真人用眼睛一瞪一吓,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点头。 清明真人冷冷的哼了一声,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没用的废物,真元力弱得连丹药都没法化开。” 如果糯米没办法将丹药的药力完全化开,药力自然不够,也就不足以将人杀死。他的猜想倒也对了一大半。糯米的确是因为没有将药力完全化开,因此才得以逃过一死。这倒不是说糯米的真元力真的弱到那个地步,只是在化开药力的时候产生了怀疑,才不自觉的放慢了化解的速度。等废丹里头的毒蔓延出来,她就算想要去化解药力,也已经没那个能力。 糯米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看着清明真人的脸色。她自己不怎么明白师尊到底在生气什么和期待什么,只能尽量的让自己不再发出声响、不再做出动作,免得更惹怒师尊。忽而被师尊出声斥责了,她心里边觉得难过,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将头又压低了下去。 但就是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反倒让清明真人看着就心生烦躁。 清明真人原本也就不喜欢糯米,只是觉得这小娃眉清目秀,看着还十分顺眼。想要杀掉的时候,那就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现在糯米又是一副畏缩没胆量的样子,清明真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生气。 没有点男人的气概。清明真人在心里头想,皱起了眉头。 但这么个小娃子,至少是听话的,看上去也不像是有那个胆子去违抗命令,像田甜那样丢下炉子不管私自跑开去的事情,怎么看手下这样的孩子也是不敢的。清明真人看着糯米的发顶,一边在心里头盘算着该怎么将这个杂役弟子对付过去。 放着在外边跑,清明真人可不乐意。他原本就想要用糯米的死来警告田甜,就算现在这弟子大难不死逃过一劫,他也不可能乐意看到糯米活蹦乱跳的在外头自由。这要是让田甜看到了,他这个当师尊的脸面都没地方搁。 正在烦恼着的时候,清明真人忽然想起自己身边还真有一个位置适合这杂役弟子待着干活。 清明真人本身是个修仙家族的旁支出身,因为沾了家族的光,一直仙途坦荡。他在进入万剑宗十年以后便被当时的青泉峰峰主修为内门弟子,跟在师尊身边学习种植和炼丹的技术。 他还是个丹药学徒的时候,偶然在青泉峰的经阁里头发现了一个玉简。那个玉简似乎是被人刻意藏起来,夹在了柜子里头的木板缝隙之间。当时的清明还只不过是个青年,忍不住好奇心,就将那枚玉简偷了出去。 正是因为那枚记录了炼丹诀窍的玉简,清明真人才一步一步的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而在那个玉简里头,记录着两种清明真人一直想要尝试一下的两种秘法。其中一种正好适合借糯米的身体来完成。甚至说,非糯米不可。 “你去报备一下,往后在殿里头给我当炼药童子。” 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不是问句。 不管是清明真人还是糯米,都不会觉得这样的语气有什么问题。 糯米顺着清明真人的意思去把身份换成了主殿里面的炼药童子。整个青泉峰上的弟子都挂在清明真人名下,她原本只是个最外层的杂役弟子,现在一下子进入到主殿做事,从表面上看反而是一步登天了。能跟在峰主旁边学炼丹,那可是许多内门弟子都羡慕不来的福分。整个万剑宗里头,达到一级炼丹师境界的正式炼丹师修仙者屈指可数,就算数上整个天武国修仙界,正式炼丹师也不会超过二位数,非常珍贵。 只要能成为炼丹师,就算自身实力稍差,也能轻松换取大量灵石。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若是成为了炼丹师,只要不做出十分有违天和的事情来,不论去到什么地方,都是十分受欢迎的存在。没有门派会拒绝一个炼丹师,也没有人会随意得罪一个炼丹师。随手一瓶丹药拿出来,就有无数修道者愿意追杀目标到天涯海角。 炼丹师,在急需丹药的修仙界里头,是非常受尊重的存在。 更不要说修道者在触到了魔障以后,必须要求炼丹师炼出清心凝神的丹药来救命。 没有人愿意得罪一个可能能救自己性命的人。 这些事情糯米并不清楚,她原本就只是个对修仙界没有一点了解和认识的流浪儿,自然不知道炼丹师在修仙界的地位。师尊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的去做,也不怎么考虑结果。或者说,压根儿就轮不到她去考虑什么。 三十三 寒藤 负责登记的道人很是诧异的看了糯米一眼,但因为带着她的是峰主,那道人在刚开头瞬间的惊愕以后,马上就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 换身份的登记非常简单,负责道人将糯米的身份玉简收了过去,用真元力打入玉简内部稍微做了一点改动,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又将玉简还给了糯米。因为清明真人就在旁边看着,那个负责登记的道人一点不敢拖拉。等两人走远,背后就不免有人小声猜测糯米的身份。 新进山门的弟子一共也只得三十三人,很快就有弟子打听到了她是被叶梵大师兄亲自收进山门里头来的。尽管在那以后叶梵就直接进入了剑洞闭关修行,没有听说过两人再有什么接触,但光是这层关系,再加上今天她又被清明真人收进主殿做炼药童子,旁人看了就不免多想。甚至有人在背后讲,说峰主清明真人原本就喜好容貌漂亮的童子,他的大弟子田甜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次被领过来的,虽然是个男弟子,可长得也一点儿不差。日后张开了,可绝对又是个水汪汪的大美人。 这些话很快传到了柱子和孙敏那里去,糯米却还一点都不知道。 清明真人领着糯米去换了身份玉简以后,就又带着她回到了大殿。 原本炼药童子第一次进门是要由师父交授一枚专门讲解药殿注意事项的玉简的,但清明真人已经许久没有动过收童子的心,又并不是真心想培养糯米,便将这一步也略了过去,只是简单的向糯米说了些药殿里面最基本的禁忌,然后便带着她到了药殿后头。 糯米紧紧的跟着清明真人后面,还略微有些紧张。 她虽然还只是个孩子,并不很明白炼药童子的意味,但从一路上旁人的目光里面还是看出来了不一样,因而就愈发的小心翼翼。 主殿后头是一片可以称得上是精致的小药田。和糯米原本干活的那个药田不同,只是站在外边的过廊上就已经能感受到浓郁充沛的灵气扑面而来。药田里头的植株并不很多,栽种得也不密集,长势却非常旺盛,比外头那些药田里头的灵药不知要珍贵多少。 进入山门以后,糯米也总算是在药田里头呆了不少日子。她是个有心的孩子,尽管不知道那些知识以后能不能用到,但也默默的记了下来。眼前这片看上去并不大的药田,里头种的无一不是极珍贵和罕见的灵药,而且那些灵药还都长得异常粗壮,一看便知道有不少年头。 糯米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本身又对医学感兴趣,一下子就被那药田里头的灵药吸引走了目光。 药田里面大部分灵药都是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更别提是了解药效和生长习性了。她本来还有点畏缩在清明真人身后,注意力慢慢被那些灵药吸引过去以后,就渐渐的伸着脑袋小心的去望那些灵药。如果不是清明真人还在前头走,她说不定已经忍不住用手去摸一摸探一探那些灵药了。 清明真人对糯米的行为完全不作理会,领着她跨过了整片药田,最后才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在这个角落里头,生长着一棵蔫蔫的藤蔓植物。 说是阴暗,其实也并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是被一小丛浓雾掩盖住,比起刚才走过的那大片光线充足的药田,这里可以说得上是黑沉沉的了。而且这个地方不单单是不透光线,还十分的冷。人站在那片快要凝成冰晶的雾气里头,会有种血液都要被冻住的感觉。 灵药和普通植物一样,一般都是喜光喜热的,越是在光线充足和温暖的地方,灵药就生长得越是旺盛。糯米好奇的看着隐藏在阴影里面的那棵植物,努力的去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有哪种她知道的植物是喜欢生长在阴冷潮湿的地方的。糯米歪着头偷偷望了一眼清明真人,最后还是不敢发问,只缩了缩脑袋,默默抱着自己的肩膀边颤抖边思索。 那棵长在寒雾里头的植物不像是普通灵药那样是翠绿的颜色,而是蔫巴的土黄色,没有一点灵药的药香味,但也不腥不臭,只是光秃秃的只有一根藤蔓,稀落落的长出来的几片叶子粘在主干上,怎么看都是一根快要干死了的植物。 清明真人却好像很重视这棵蔫巴巴的植物,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从那棵植物上折下来了一小根连着叶片的藤蔓。那植物看着蔫巴巴的,看清明真人折藤蔓时使的力气,却好像比生铁都还要硬一样。 藤蔓折下来以后,清明真人又从体内逼出一点真火来,将那一小截枝条炼成根针一样,才终于罢了手。 “过来。”清明真人朝着糯米招了招手。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的走到清明真人旁边。 才刚走过去,她的手腕就被捏住了。 少女的手腕细细的,皮肤下面都握不出来多少肉。清明真人无视糯米微弱的挣扎,用力的扎紧她的手腕。糯米很瘦,皮肤也白,但抵不住身体太弱血管太细,好半天才看到几条暗青色的血管。 “师尊,好痛。”糯米细声讲了一句。 她本能的觉得害怕,手腕又痛得都麻木了,挣扎着就想跑开。奈何清明真人力气太大,她的挣扎马上便被制压住了。 被握成淡紫色的手腕下浮起青色的血管。 清明真人用两根手指拈紧那根被炼成铁黑色的藤蔓针,将针的另一头压到了糯米手腕内侧被压出来的血管上。 被炼过的藤蔓连冰冷的触感都和金属一模一样。锋锐的尖端刺破了糯米的皮肤,有血顺着她的手一直往下流。 “不要……师尊不要。好痛,好痛好痛……!” 糯米害怕的甩着头想将自己的手腕抢回去。要不是用力皱着眉,眼眶里头的眼泪肯定已经流出来了。但她力气终于还是比不上清明真人。 “好痛……师尊……好痛……好……痛……”求饶的声音渐渐碎了开来,又痛又冷的感觉让糯米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清明真人目光很淡,手很稳,连指尖都没晃动一点,慢慢的将那根藤蔓针推进了糯米的血管里面。 =·= 谢谢漠然丶墨色渐深亲打赏的平安符!诶?是圣诞节送平安符的意思么?哎嘿嘿。谢谢奔跑的兔兔亲投的评价票!就……就是收到花钱投的四星评价票心情略微有点微妙……捂脸 三十四 柱子师兄【推荐票七百加更】 糯米抹干眼泪回到房间的时候,峰顶上头的仙雾已经染上了月亮的颜色。浓厚的雾笼在天空和山峰之间,完全看不见月牙,只能透过雾气中带着的嫩黄来猜测着雾气背后的景致。 孙敏像往常一样盘膝坐在床上入定修炼,柱子也已经坐在自己的床上。糯米推门进去的时候,还以为柱子都在入定的,没想到才推开门,就对上了柱子的目光。 “师弟这么晚才回来。” 这个时间本应是入定修炼的时间,每日到了这个时候,山门里头的弟子都是专心运功修行的。突然听到柱子的声音,糯米猛的呆了呆,才慢慢的小声应了一句,“师兄……” “回来就好。” 柱子看着糯米,抓了抓脸,最后只憨笑着呐呐说了一句。现在的确是他惯常修炼的时间,但因为糯米刚出了意外,又突然被师尊带走,他就总觉得有些不大放心,想要修炼也静不下心来入定,干脆就盘膝坐在床上等糯米回来。 可是瞧见糯米回来了,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最后只是又温和地朝糯米笑了笑。 他离开村子那年六岁。 家里连着他一共有七个孩子,他是大哥。他离开家的那一年春天,他娘又再为家里头添了一个小弟弟,又软又小,白嫩嫩的包在红色的襁褓里头,不哭也不闹,被他抱在怀里就一味的咯咯笑。小弟不管是被谁抱着,都是一副欢喜的模样,却惟独在他怀抱中的时候,才会吸着手指拉扯他的衣裳。这样的讨喜,他最喜欢的小弟弟。 但家里实在太穷,没有自己的地,一直生蛋换盐的老母鸡也在开春的时候杀了给他娘补身体,根本养不活这许多的孩子。还不到夏天,他就隔着扇破败的木门听见爹娘讨论着要将小弟卖出去。说是个讨喜的,应当能寻到很好的人家。他低头看着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娃娃,而小弟只懂用白胖的手捉着他的衣襟咯咯笑。 不能把小弟卖掉。 他想了一整个晚上。最后,他决定把自己卖掉。家里若是穷,他只要带着银子和钱回来,小弟就不必被卖掉,家里的境况也能好转。 都没能吃上乡里栽的夏果,他就独自一人到了城里。起先是做帮佣,后来又干了三年的铁匠学徒。听说万剑宗要招弟子,不但能学到武艺还能挣许许多多的银子,他便带着一身换洗的补丁衣衫就跑到招收点。那些考验他不愿意再去回忆,好不容易才正式成了万剑宗的弟子,修习起体术,一过就是五年。 憨厚的少年因为身上带着股种地人的泥子腥味,总被其他弟子在背后耻笑。他不太习惯修仙界里头的勾心斗角,又实在不出众,倒也没惹上什么麻烦,只是常常被人笑话,他也不以为意。 这些年在山门里头工作的贡献点几乎全都换成了银两,托一位在南阳城帮佣的老乡带回去家里,然后偶尔的能从那位老乡的嘴中听到些家里的消息。他家里头的人没有一个是认识字的,他也是到城里头帮工以后才学会了一些。就只有一个一个口信。 爹娘很好,小弟也很健康。就这样,他将挣到的所有钱都换回家里去,也觉得乐意。 万剑宗对山门的开闭管得相当严格,柱子在上山以后就再没有怎么接触过世俗,连银子都是老乡在山腰的亭子里取走的。 离开家里那个破败的村庄以后就再没见过他最喜欢的小弟。 但小弟现在应当是和糯米差不多的年纪,也像糯米一样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有那么一点胆怯,乖乖的跟在他身后,还会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可以说,糯米正是他心目中的小弟。他看到糯米,就忍不住想护着,护到心坎上去。 “师兄……师兄……” 糯米缩着右手藏到背后,有点委屈的叫了两声。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多,又相当的复杂,以她现在的年纪和阅历根本就理不过来,也无法明白。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说正殿里面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看到柱子师兄温和关切的眼神又突然涌上了委屈,就只能呆呆的在门口站着。 手腕已经不痛了,师尊甚至仔细的将那个伤口涂上了药,又用干净的白纱裹了几层。药很香,冰凉而不冷,涂上去十分舒适,好似比之前她用过的药还要好。糯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看到那么白的布料,整个人都有些惶恐。 但即便是不痛,那根被刺进血管里去的藤蔓却没有被取出来。没有痛的感觉,甚至察觉不到体内有任何的不适。糯米甩着手腕的时候,都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只做了场长长的噩梦。要不是手腕上缠着的那卷白纱,她都要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植物在她身体里面,不知道会怎样。那根刺好像并不是刺进了她的手腕,而是刺到了她的心上,让她对师尊、对这外头的修真世界抱上了慢慢的惧意。 糯米还太小,没办法很清晰的明白自己的恐惧。她只是觉得害怕,好害怕好害怕,一路抖着跑回房间的。跑出正殿的时候,她看到了田甜师姐,也没心思停下脚步去看看。 她在流浪的时候已经养成了习惯,将所有事情都摆在心里面自己解决。于是她现在想要跟师兄说说自己委屈,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没什么,回来就好。好好跟着师尊干活。” 柱子不知道糯米的犹豫和委屈,只是叮嘱了一句,就盘紧了腿,开始打坐入定练功。他和糯米不一样,他还想着要挣银子养活家里人,修为哪怕是高上一线,对他而言都是好的。他不愿意浪费每日的修炼。 “师兄……糯米好痛。”糯米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已经没人听见。 她将右手从身后抽了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在药田里头伤到的指甲还没有完全恢复,指缝边上还有附着的瘀血。清音真人给她的小半瓷瓶药相当好,让她根本舍不得多用。她只用了一次,就将剩下的那一点伤药藏到了床头。就算是在亡魂谷摔出一身青紫,她也没舍得取出来擦上一擦。 她总想着什么时候柱子师兄或者大师兄需要,可以将药留给他们。 糯米盯着自己的指尖,小小的脑袋里面塞满了疑惑。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师尊做的那些伤害她的事情他想不明白,就小心的往好的方向猜想。或许、或许那是成为炼药童子必须的经历的一种磨炼。 这样虽说只是安慰自己,但这么说多了,就好像这是个事实了。她便愈发地对修仙问道生出恐惧之心来。 糯米又揉了揉手腕。洁白的绷带下面已经看不到伤口和血。她小心的捏了捏,又按了按,几乎都没感觉到痛。刚才在主殿里的时候还能隐约摸到皮肤下有一根硬硬的东西,现在已经连那种触感都摸不到了,那根刺进了体内的藤蔓不知道随着血液冲到了什么地方去。 她还想和柱子师兄说说话,可是师兄已经入定了。糯米拉着衣角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慢慢的爬到了自己的床上去,盘腿坐好。 可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多,她又非常在意昨天在丹田附近发现的那颗小黑球和手腕上刺进去的那根藤蔓。试了好多次,心神大乱,根本没办法入定。她着急得又将玉简翻出来从头到尾吃力的看了一遍,半懂不懂的。 孙敏收功比较早,抬头看到了糯米,只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就翻身躺下,背对这糯米盖被子睡觉了。 糯米愣了愣,张了张嘴,总觉得孙敏的态度有些不对,可也来不及说些什么。 三十五 出行 拖动着有些麻痹的小腿,捧水洗了脸面,糯米有点不太想看到太阳升起。她是不想到到主殿去的,因为压根儿不想见到清明真人。柱子和孙敏都没有发现糯米情况不对。孙敏是根本不愿意搭理她,而柱子因为昨天晚上错过了打坐的时间,起来的时候天都已经要大亮,只摸了摸糯米的脑袋,就急匆匆的赶去干活儿了。 孙敏和柱子都赶着要去忙活,来来去去的弟子也是匆匆抹把脸整理了衣裳,就赶着离开了。倒也有人侧着脸看糯米,指指点点的,可是等她察觉到目光茫然的扭头去寻找那些恶意的时候,四周的弟子又都侧过身去,赶着离开她身边。 糯米垂低了脑袋。 在她还流浪的时候,各种各样恶意的目光和态度她都接触过,也应对过。现在身边的气氛虽然难堪,还不至于让她畏缩害怕。她磨磨蹭蹭的在洗漱的地方待到人都已经走光了,才一点一点的往大殿的方向挪过去。 今儿没有太阳,厚厚积压着的层云加上峰顶上缠绕着的仙雾,让天色变得像糯米的心情一样灰蒙蒙的。 走进大殿里的时候,糯米一眼就看到了田甜师姐。 纤细高挑的少女穿着的仍是之前见过的那身浅青色道袍,用一道黑色的不知名丝绸腰带扎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不单束了起来,还用簪子简单的挽了一个少女的发髻。又长又直的青丝垂在脑后,只余两道微弯的刘海俏皮的从两边脸颊旁顺下来,看上去非常的可爱,好像精心打扮过了一样。她背对大殿站着,身后又排站了好几个炼药童子,但糯米还是瞬间就看到了她。 清明真人站在大殿上,皱着眉头瞥了眼糯米,“还不赶紧过来。” “哦、是。” 糯米慌慌张张的答应了一句,所有人都拿眼睛瞅着他,连田甜都侧着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拿指尖掩在嘴边小小的笑了笑。可那笑容也只维持了一瞬。等瞧清楚了糯米的模样以后,田甜的眼睛马上就瞪圆了,露出了个惊骇的表情,显然是认出了糯米来。 田甜有些慌乱地扭头看了看清明真人,又扭头瞧了糯米好几次,差些当场就变了脸色。要不是清明真人一脸的平常,她大概真要当场就滑坐到地上去。 糯米这时候才觉得有些心慌,跑过去的时候差点没踩着拖到地上的衣摆摔下去,就赶紧的用手揪起衣摆,然后排到人群的最后头。 清明真人好像根本不怎么愿意搭理糯米,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就又再扭过头去,讲: “你们都知道大云雾峰的大师兄叶梵要出关了。他这次闭关相当成功,一举冲破开光期九层,踏入分神期。山门里头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出过二十岁的分神期高手,他的资质连掌门师祖都相当重视。这次他出关,原本是不允打扰的,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时间,带你们去向他打声招呼,以后也好搞青泉峰和大云雾峰之间的关系。” 说是要打招呼搞关系,清明真人看着的却只有田甜。他是个相当挑剔的人,下面站着的那么多童子,唯一能让他生起爱材之心的也就只有一个田甜。他甚至曾经暗地里怨恨山门分配不公,以至于他的青泉峰上九只拿得出来一个田甜,其他的童子都只是庸庸碌碌。 但这样的抱怨他只能放在心里头,不能真让上头的太祖老怪们知道。这样就难免清明真人心里觉得不痛快,连带着就把气都撒在弟子头上。 糯米和清明真人接触的并不很多,在大殿里头被喂药是第一次,接着就是被用铁藤刺进身体里面,不管哪一次都不是什么好回忆。她虽然并不太清楚清明真人的为人做事,也不懂得这修仙门派里头的许多弯弯道道,却本能的不想靠近自己的这个师尊。 清明真人不去搭理糯米,她反而有些松了口气。也不管一旁的师兄用夹杂着好奇与探究的眼神在看着她,只垂低了脑袋,就小心翼翼的跟在队伍最后头,一边略带兴奋的想着清明真人刚才的话。 大师兄出关了,跟在人群后头,待会就能见着大师兄了。 这么一想,糯米就高兴了起来,朝着田甜的背影偷看了好几眼,连带着也就忘记了许多对清明真人的畏惧。她原本就是个小娃娃,性子虽然被流浪的经历磨得又温又平,但总还是单纯天真。别人对她再不好,被别的事情一引开注意力,就记不住那些不好的。何况她脑子里面还没有那份黑暗,根本不会将其他人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 从青泉峰到大云雾峰之间隔着好几十里的范围,这算的还是山峰与山峰之间的距离。若是要从青泉峰峰顶先下到亡魂谷再爬上大云雾峰,那就不是一天能往返的距离了。 清明真人领着那些弟子并糯米,往大殿里头一直走,过了里头的药田,到了一间没有盖着瓦顶的偏殿里头才停了下来。 他们人还在廊上,就远远的听见那边偏殿传来有低低的嘶吼声。 糯米被吓了一跳,顿时就回想起了摔在亡魂谷底的时候那些可怕的叫声,反射性的缩了缩肩膀,就差没给躲到廊柱后头去。前面走着的弟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已经非常习惯这些妖兽的声音。糯米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小心地跟在了后面。 有师兄、师姐还有师尊在,大抵总是不打紧的吧。 偏殿有名字,门外挂着个匾额,用不知道什么字体写了三个字。糯米瞧了半天,还是没能将字认出来,就被前面的师兄催促着急急忙忙进了殿里头去。 才刚进殿,就又听到有巨大的吼声。糯米捂住了耳朵,都没听见门口的弟子向清明真人行礼。 “师尊这是要带各位师兄师姐到大云雾峰去寻叶梵大师兄吧?”偏殿里头的弟子随意向清明真人打了声招呼。这弟子是紫幽峰上派过来专门负责管理和喂养翼虎的弟子,因此就不必对清明真人太过重礼。 清明真人颌了颌首,又皱了皱眉头,问,“它们吵什么。” 它们,指的是偏殿深处锁着的几只东西。巨大的身躯,橘黄色的长绒毛,如果不是背上有两双金色的鹰翼,看上去和普通的老虎也没什么两样。当然,眼前这翼虎的体型要比普通老虎巨大得多。 翼虎是万剑宗的护山神兽,这山门里头谁也说不清楚这翼虎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先代真人所收服驯养,也不知道是怎么样驯服。只知道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由紫幽峰上的弟子负责从幼兽开始驯服培养,等长成了成兽再分派到各个峰上,既是护山神兽,又是五个峰之间最便捷的飞行工具。 那位弟子被清明真人问到,先是伸头往后头的队伍看了一眼,然后才回答道: “师尊是新收了个炼药师兄吧?这翼虎闻到陌生的味道,所以才叫唤起来。等它们把味道给记住了,以后也就不会这样了。” 因着清明真人是峰主,他收下的弟子,便至少是外门弟子了。两人若是修行相当,紫幽峰的弟子出于尊重,也是得叫对方师兄的。 “嗯,是收了个小师弟。”清明真人又点了点头,才领着身后的弟子向翼虎走过去。 糯米从进偏殿开始就盯着那几只比殿柱还粗壮的妖兽瞧。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有点儿害怕,畏畏缩缩的。慢慢的她就发现那几只翼虎都是被锁住了的,而且那吼声里头也没有要攻击的意思,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甚至还觉得、那几只被绑住脖子的大猫看着还相当的漂亮。 那么长那么厚的皮毛,一定非常温暖吧。 三十六 大云雾峰 像那位紫幽峰弟子说的那样,翼虎的吼叫声很快就在驯兽师的安抚中停了下来。清明真人领着炼药童子骑到翼虎背上去的时候,翼虎趴在地上,就温顺得像只猫一样。 清明真人领着田甜共骑一只翼虎,剩下糯米和别的炼药童子一道,全都骑在另外一只翼虎身上,由方才答话的紫幽峰弟子驾着往大云雾峰飞过去。 翼虎身形巨大,就算背上坐了快有十个人,也一点都不感觉到拥挤。翼虎的背上绑着好几道粗皮绳,在皮绳上方又绑了好些结着环扣的细皮绳。那些粗皮绳紧紧扣在翼虎的身上,那些细皮绳却是松垮垮的,只绑了一头在粗皮绳上头,看着有些晃晃悠悠的。别的炼药童子都对这种移动方式相当的熟悉,爬上翼虎的背以后就在粗皮绳前坐下来,用两根细皮绳扣在腰间,坐等着翼虎起飞。 糯米挑了个靠近翼虎左后翼的位置坐了下来,好奇的揪了揪身下金黄色的绒毛,翼虎马山更就不悦的甩了甩翅膀做抗议。坐在翼虎脖子上的紫幽峰弟子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被翼虎的翅膀掀开,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师弟你坐开些,这妖兽的翅膀比金属还硬,有些师叔的羽扇兵器可还是用翼虎蜕换下来的羽毛做成,相当锋锐。不想受伤,可得离这翅膀远些。” “啊……是。我知道了,谢谢。” 糯米愣了愣才发现对方在和自己说话,赶紧就找了个远离翅膀的地方坐好,也不敢再去揪翼虎身上的毛了,就老老实实的学着其他师兄,用两根细皮绳紧紧扣在腰间,坐好。 那名紫幽峰的弟子还在前头笑,“不过它倒是挺喜欢你的,一般陌生人要敢靠近它翅膀揪它的毛,可不是被掀个跟斗那么简单的。” 糯米低头看了看翼虎的皮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细细的应了一声,觉得自己难得被喜欢,倒也有些高兴了。 翼虎的飞行速度相当的快,飞得也很稳定。即便是那些已经习惯了坐在翼虎身上飞行的年青弟子也忍不住挺起身子去感受那种在云雾和疾风之间飞驰的快感。糯米还是第一次离开地面,猛烈的风撞在脸上的感觉让她相当的不舒服,根本不敢像其他人那样伸着身子去左右顾盼张望,只是一味的压低着脑袋,听着风声在耳边吹过去。 就在糯米犹豫着要不要抬头望一眼近在身前那些流云的时候,翼虎身子压低了一震,呼啸的风声跟着就止住了。旁的那些年轻弟子都开始喧哗起来,糯米有些犹豫的抬头看了看才发现翼虎已经停到了一个相当大的岩石平台上。那片岩台一看就并不是青泉峰上的景致,完全不是她惯常所能看到的秀雅风情。 岩台两旁是笔挺得像斧劈似的山壁,斜着往上插到了空中,反而显得原本宽阔的岩台像个井口一般狭窄。糯米昂头眯着眼睛一直往上望,却根本看不出来山壁的尽头。山壁上并不光滑,坑坑洼洼的,也不知道那些洞里头藏了些什么。 糯米都看得有些入迷,身边的师兄推了一下催促她赶紧跟上师尊,她才猛的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解了身上系着的皮绳,又笨手笨脚地从翼虎身上爬上去。期间不小心抓了翼虎的毛,还惹来了大猫一个不高兴的喷息。不过她也顾不上这许多了,赶紧地就跟着其他童子一道赶到了前头去。 大云雾峰上下一片平静,远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喜庆。反是他们这一群子不请自来的外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跟在清明真人背后的炼药童子们都忍不住有些嘀咕。就只得田甜四下顾盼着,仍是一副小傲慢的样子。 不过在万剑宗里头,女弟子原本就要比男弟子来得少,要有田甜这样姿色的,也就更少了。即便是到了大云雾峰上,她也算得上是相当耀眼的存在,一路上周边的大云雾峰弟子也在不停的瞅着她瞧,她也的确是有骄傲的资本。哪怕像是糯米这样还没有太长开来的小姑娘,换上一身合身的道袍衣裳,走在道上也能吸引住不少目光的。 糯米小心的跟在队伍最后头,她也很想抬头四处看看,又怯生生的有些不敢。就只是捉着袖子,低头跟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眸微微一转,从眼角去望周围打量他们的人。 在这大云雾峰上头,不光是景致,就连弟子之间的氛围也都显得不一样。 这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离开岩场又再穿过左右两片开阔的练功坪,清明真人带着弟子一路走到大云雾峰历代峰主和直系弟子闭关修炼的剑洞前。 糯米抬头的时候,叶梵正拢袖站在一名老真人前头,略微敛了首,不知道是在听什么教训,神情相当的严肃认真。糯米站在下头看着,突然觉得有些胆怯。 在路途上的时候,她都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胆怯。那时候,叶梵明明更加高高在上,甚至是掌握着他生死的,她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和大师兄之间有多么遥远的距离。在那个时候,她还敢想着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送到大师兄面前。 可是现在,叶梵就只是那样低头站着,她却突然觉得大师兄那么远,仿佛她再怎么努力跳,都没办法触碰得到。 “清玄师兄,叶梵师侄,我给带着弟子来问好。” 清明真人一直站在剑洞下方,等到上头那老道的话都告一段落了以后,才敢上前去插话。 那老道好像才注意到清明真人,缓缓扭了头望下来。 只一眼,下头的弟子就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不是种仗势欺人的威慑,而是种能让人心悦诚服的灵压。只要是达到了一个境界,身上就会自行出现灵压。灵压的大小贺人的修行有关系,收放随心。 叫清玄的老真人满脸沧桑,白须白发,显然也没有刻意的将自己身上的灵压完全解放出来。但光是那不经意间流露的一点,也已经让下头排着的青泉峰弟子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哦,清明师弟。” 清玄略微点了点头,目光顺着在人群里头转了一圈,看了一眼田甜,又看了一眼糯米,然后才又转回到清明真人身上,然后说道: “既然师弟带了弟子来见,那便到老道府上一坐。叶梵呢,也不妨与诸位青泉峰的小娃一晤,说几句话吧。” “是,师尊。” 叶梵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句,却完全没有转头去看那群青泉峰的弟子,好像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内。整个队伍里头,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叶梵态度不好。他本来便是大师兄,态度倨傲些,那也都是应该的。 清明随在清玄身后,有些拘谨的陪笑着走。 糯米看了一眼大师兄,又偷偷去看师姐。她本来以为师姐还会在左右张望,却没想到田甜也像他方才一样,正在一心一意的盯着大师兄的背影望,目光迷离的。糯米站得稍微有些远,呆呆的看着田甜和大师兄。大云雾峰上的仙雾比青泉峰都还要浓重得多,染了淡淡的金铺在田甜身边。糯米看着,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难过。 那两个人明明都是他心心念念无法忘记又想亲近的对象,现在却好像离得更加、更加的远了。 =·= 谢谢如沐微?亲打赏的平安符!嗯唔,总、总觉得收得有点不好意思呢 三十七 大师兄 清明真人跟在清玄背后,一直就走进到了洞府内里去。留着一群弟子在外头,互相瞪眼对着眼神,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他们原以为是跟着师尊过来道喜的,总归是要一直跟在师尊后头的,怎么个行事都有着章法,只要默默跟在师尊后头便是了,哪里会想到忽然就要自己应对的。 这些人都算是山门里边的小骄子了,在叶梵这大师兄面前还是显得有些拘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云雾峰上的洞府显得比他们惯常带着的大殿要简约得多,却并不粗陋。那些大气的摆设随意铺陈着,反而有种淡淡的飘逸味道。一群弟子呆呆的站着,就那样看着叶梵挥开衣摆,旁若无人的坐到梨木椅子上,排了只玉杯子,又用竹勺勺了点仙茶叶,自行泡了壶茶倒上,就举着玉杯轻轻嗅。也并不喝,就只是看着杯子上头的薄烟,在想着什么,神态轻淡。 和叶梵一比,他们顿时就黯淡了下来。 青泉峰上的炼药童子畏缩着互相挤在一起,就是连田甜都不敢私自坐到叶梵旁边去。 面对着刚冲级成功的大师兄,他们好像才突然觉得了不自在,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即便是叶梵没有那个显摆的心思,可灵压是实打实地存在着。虽说那硕大的洞府里头还空余着不少梨木的坐席,可又谁敢过去坐一坐。他们能叫叶梵师兄的,也就只剩下这么些天了。等叶梵正式在山门里面登记了身份,便就成了他们的师叔了。 那些人甚至都不敢发出丁点儿声响,就怕做错了什么,就惹了大师兄不高兴。 叶梵打小便在家族里面受到严格的训练,又早早的跟在了清玄真人身边,一直练剑到了现在。真要比起来,他的性子许是有些像田甜,却自然是比田甜更要倨傲得多。但他跟在清玄身边好长一段日子,连性子也都有了几分清玄真人的神韵,在傲里头掺了些淡漠,反倒是更让人不敢靠近。 糯米站得稍微有些远,并没有和那一大群人挤在一起。 她也是害怕的,但那种感情又稍为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在她心目中,大师兄仍然是那晚上用一句话就救了她的那个像天神一样的人。纵然是怕,也还是一心的想着要亲近过去。 “大、大师兄。” 叶梵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清秀雅致的小娃娃捏着衣角,略显紧张的站在远远的地方,用微湿的眼神望着他。他自己外表俊逸不凡,眼光也就跟着变得挑剔。那个小娃娃长得很是干净,倒也算得上是可爱。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觉得不耐烦。 “大师兄……不要喝茶吗?” 整个洞府里头就只有糯米的声音在回荡。叶梵在望着她,连旁边挤成一团的那些炼药童子都在看她。她很是胆怯,却又有些舍不得就那么退开。她一直是自己幻想着要为大师兄做点什么,现在真见着了人,才发现做不做什么,好像也都没关系。 能为大师兄做什么固然是好的,但只要能和大师兄说句话,她就很高兴、很高兴了。 她还记得以前在俗世下头流浪的时候,也有瞧见过别人喝茶的。也是像大师兄一般拣了茶叶放到壶里去泡着。尽管那外头的人用的茶壶和杯子都没有大师兄手上的精致,茶叶也没有这样香满屋的,但想来应该是差不多的。那些人倒了茶,都很快的自杯子里头将茶水就干掉了的,也没有人像大师兄这样,像是把玩一般看着杯子和茶水。 叶梵又望了糯米一眼,微微颌了颌首。不知道是在回答糯米的话,还是另外有什么意思。 在叶梵的记忆里头,完全没有糯米这个小娃娃的存在。他那是在路上见到的是个脏成了泥团一样的小家伙、就连这么件事情他都已经几乎要忘记了,就更记不住那时候的糯米。这小娃娃看着还顺眼,他就没有挥手赶走。 糯米在山门里头养了好些日子,吃好住好的,早养成了个脸颊微胖的小娃娃,讨喜得很。 “你可懂什么。这茶是用上好的蒙山毛尖配以分神期仙人的先天真火炒制出来的灵茶,光是嗅着茶香便有凝神静心的功效。” 见着糯米顺利的和大师兄搭上话,站在旁边看着的田甜就有些耐不住。她本就习惯了在众人中心当焦点,心里头又对叶梵崇拜得紧,忍不住就插了话。她原先是害怕糯米的,总觉得这小师弟身上邪门的紧。可这会儿为了要跟大师兄搭话,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叶梵拿着杯子在手上转了一圈,望了田甜一眼。 田甜穿着一身得体的道服,又特地梳了个发髻。她本来就长得甜美可人,打扮了以后就更显得可爱。那样子瞧着便让叶梵觉得心情不错,也便那样听着,随意答应了一声。 他倒是认得田甜的。两峰之间尽管往来不密,但毕竟两人都是峰上最优秀的弟子,日常师尊要处理大小事务,也都是带着他们在身边的。再加上山门里头常年的大比小比的时候总要碰个头,那脸叶梵是记得,但也仅止于此了。 田甜一看叶梵并没有要赶她的意思,顿时就笑着缠了上去,“大师兄,师尊这回领着我们到大云雾峰拜见,让我们为师兄带了贺礼。我也私下为大师兄准备了些小玩意。虽说定是比不得师尊所备丰富,但也算是师妹的一点心意。” 糯米根本不知道灵茶是什么,也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就眼巴巴地看着田甜接过了话头,笑出满脸甜腻的和叶梵说着话。 叶梵皱了皱眉,又将玉杯在手上转了一圈,没有去答田甜的话。 田甜却不管叶梵的反应怎样,只自顾自的将她准备的贺礼自八宝袋里头取了出来。 那是一方细细长长的檀木匣子,近乎黑的颜色,看不出来里头装了些什么,却是远远地能感觉到灵气逼人。田甜笑眯眯的将那个匣子递了过去,叶梵沉吟了一下才伸手去接过了那个匣子,稍微掂了掂,又想了想,便将那匣子收了。只是一句话也没说,好像觉得连道谢的话都是多余的。 糯米一直盯着那个匣子,直到叶梵将那匣子收了起来,才又瞧了瞧自己捏着衣角的指尖。 她也是好想为大师兄准备点礼物的,可她什么都没有。 大师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她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她所珍视的,在大师兄眼中根本不算些什么,就连送出去,她都已经不敢了。 三十八 闲话 清明真人跟在大云雾峰峰主后头献媚,田甜又缠在大师兄身边。这些话纵然是没人说出口来,青泉峰的弟子们还是都能感觉出来的。兀自便跟着尴尬了起来。 倒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似那两人一般,粘连在大云雾峰师徒身边。 糯米有点不知所措,转头慌张望了一眼那边挤在一起的师兄们。那群童子在对上糯米眼神的时候也瞬间有点慌乱,互相推搪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有个看上去稍年长些的童子朝糯米招了招手,是要将她叫过去的意思。 “田师姐一直是喜欢大师兄的,小师弟你就别去搀和着了,仔细回头师姐撕了你的皮。” 等糯米小心地走过去以后,那弟子才小声的跟糯米说了一句,捉着糯米的手臂将人拖了开去。 糯米都还有点愣愣的,又回头望了那边一眼。田甜少有的显得羞涩,一副乖巧的模样站在长身玉立的叶梵身边,看着竟是和谐又登对。 好像、好像师姐站在大师兄身边,比站在之前的那个男修士身边要更加的适合、更加的高兴。 他其实只是想跟大师兄说一声: “大师兄,我叫糯米。” “大师兄,谢谢你。” 可现在只能站得远远的小声这么说,就连身边的那些师兄们,都没有注意到糯米说了什么。 然后,大师兄也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连她的感激,都一并送不出去。 糯米第一次站在人群中间,听四周那些或许会一起处事许久的师兄们在小声的谈论田甜师姐和大师兄。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这样多的人混在一起,也没什么人想要对她不好,她就很是有些不习惯,也不知道该怎样和旁人去交流,最后只能呆呆的站着仔细去听。 那些弟子围成了团,又不敢打扰叶梵和田甜,便就是自己小声的嘀嘀咕咕,还好像很兴奋一样。他们往常也常常聊些闲谈的话,可又哪里能有现在悠闲。兼之当下这两个主角就在眼前,自然要说得更为欢快。 要说,田甜和大师兄叶梵的交杂其实并不很多。两人分住两不同的两个峰上,平日各峰之间的事物又并不互相干涉,也只有在些诸如峰主大寿或是门派大典这样的日子里头能相互的见上一面。 门派里头每隔了十五年时间都会有一次小比,每五十年就会有一次大比。在小比和大比的时候,门派里头几乎是所有弟子都会聚到一起,参加那场能够得到门派奖励的擂台赛。擂台赛的内容相当的复杂,从武斗到炼器驯兽,各种各样的内容都包含在里头。只要是门派里头的弟子,不管身份高低,总有可能在擂台上得到个名次,取了些丹药功法,说不得就能省下了许许多多的修炼时间。 田甜第一次见到叶梵,便是在几年前的一个小比上。那时候叶梵还并没有现在的风采,一身玄蓝道衣,眉间已经有了点淡淡的冷。他守着小比擂台到最后,田甜的一颗少女心便也落到了他身上。那一年小比的时候,田甜得了个第七,身为峰主的嫡传弟子,只能算是个中规中矩的成绩,因此还被清明真人罚了两天思过。但只要想着大师兄,田甜就觉得那些都没什么。 可惜两人总也没机会碰到一起去。等田甜再长大些,也出落成了个甜美可人的姑娘。青泉峰上有的是内门弟子追求她,她想着也便就在一起了,能有个人在身边让自己没那么寂寞,便觉得也是好的。但每当能有见着大师兄的机会,她仍是会兴高采烈的准备一番,然后才心怀小鹿地过去。 清明真人和清玄真人也不知道在洞府内里谈了些什么。等两人出来的这么些时间,糯米都站得有点腿酸,这还是因为一直在看着大师兄和师姐、又听着身边的师兄们在聊天,才没有觉得那么的无聊。想起刚进山门的时候站在房间门口等师姐的时候,又饿又冷的,还连个听话的对象都没有,糯米也就觉得时间没那么难熬。 她还是一心想着要跟大师兄说上话,但又有点舍不得。长到这么大,糯米还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这样亲近过。尽管师兄们也不怎么搭理他,可毕竟再没有人嫌她不干净的赶她走或者是拿脸色给她瞧。 这么左右看着犹豫着,最后也还是没能再和大师兄说上一句话。 叶梵原本坐在前头静静饮茶,可都只是瞧着自己手上的杯子,也不讲话,很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见田甜在一旁跟他讲话。比起田甜来,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傲慢。可那种傲然却并不是装出来撑出来的,好像就是他身上天生带着的气质一样。 他也并没有想着要故意去无视谁,只是,除了修道,好像就再没有东西可以入他的眼。他从还未懂事开始,整个人生便只充斥着修道这件事情。若论起对道心和对修道的执着,只怕是将万剑宗宗主拉到面前,都比不过一个叶梵。 以叶梵的修为,青泉峰那些弟子之间的闲话他自然是听了个十足的。他只是不为所动,也不屑去理会。他的条件,纠缠他的女弟子女修士哪里是一个两个的。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些影响他修炼的事情。 若是哪日得了能使人双修的功法,怕是他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田甜又再旁边兴致勃勃地说了几句话,叶梵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更加的冷淡。倒没有不耐烦,好似田甜的话根本就进不去他的耳内一样,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在意的神色来。 也许在田甜的心里头,大师兄只要没有拒绝,那就是对她有另眼相看的意思了,这会儿坐在叶梵旁边,一串儿话就跟黄莺唱歌儿一样,叮叮当当的,连绵不绝。 叶梵却忽地开口打断了她: “师妹好兴致。既是久不到大云雾峰,不如领着一众师弟在峰上看看。我还有事,就不陪着了。” 三十九 追逐【推荐票八百加更】 叶梵的话一出口,田甜自然是一愣,连带着旁边那些小声说着话的弟子们都跟着呆了呆,连谈话也都断了。他们方才还在说笑,说田师姐是好不容易才遇上了这么个机会,好赖能和大师兄讲上话,绝不会这样简单地就中止的。糯米在旁边听得半懂不懂的,明明师姐也是她憧憬的人,却不知为何忍不住心头一窒。 她还想着,若师姐一味地霸占着大师兄,她便真的只能在后头看着大师兄的背影了。没成想叶梵完全不给田甜这样的机会。他耐着性子坐着听田甜讲了良久闲言,不过是依了清玄老道的吩咐。现在觉得和这些师兄妹的话也讲完了,客套也够了,便一拂衣袖,站起了身来。 田甜还兀自呆愣着,叶梵已经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了一边去,又回头扫了一眼满堂弟子,连话也不再多讲一句,转身就朝着后堂走了回去。后堂是他的洞府所在,就是田甜再依依不舍,也实在不能跟过去。只能巴巴地用眼睛瞧着,期望叶梵能回头望一眼。 叶梵自然是不会回头的。 糯米却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瞧见大师兄和大家道别了,起身去了别的地方。心里头突然便觉得这是个和大师兄讲话的机会。 原本她站在人群里边就是个不打眼的,那些师兄是招呼了她过去,却也没将她放在心上,只是一味凑在一块儿聊天的。她怯生生地四下张望了一圈,那些人还是没拿她当回事,都没在意她的存在一样,她便动起了别的心思来。 山门里边的规矩,她也是懂的。在别人的地盘上,哪里能四处乱晃。可…… 糯米抬头又望了望叶梵的背影。 叶梵走得并不快,却也不慢。这会儿已经隐约要掩在山门那些大气的建筑后头了。她要是再不跟上去,这便是连和大师兄说说话的机会都要错过了。 她又四下瞧了瞧,还盯着坐在一边那气鼓鼓的田甜师姐看了一回,终于下定了决心来。她自然不敢走得太明显,只是将手背到了身后去,悄悄地朝旁边的柱子后头磨蹭过去。 糯米原本身量就小,又没人盯着她看。她往都缩到一旁的大柱后头去了,也还没有人发现她躲起来了。她一旦躲到了大柱后头,瞧不见旁人的目光了,胆子就跟着大了起来。那路线是早就看好了的,偷了个空儿,弯着腰朝门后边一钻,悄然无声地就隐在了人群外头。从她现在躲着的这个地方,整好能望见叶梵快要消失的背影,这一路也都是在大厅背后被挡住的地方。她提着衣摆一通小跑,整好追在了叶梵后头。 这还是糯米第一次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来,整个喉头那是甜丝丝的一股子味儿,也不知道是因着跑动,还是心情实在激荡。只要想一想马上就要能跟大师兄讲上话来,她便一点儿都不怕了,心里边怦怦的直跳动,激动得直想喘气。 叶梵连走路的背影都相当的好看。糯米跟在后头,看得有些痴了,差些就跟丢了影儿。好容易才甩甩头回过神来,可就不敢再发呆下去了。 糯米紧紧跟在叶梵后头,这时候也顾不上瞧四周的景致了,也不知道自己来的路是什么样儿的,只记住要盯紧大师兄往哪里去了,都没想一想之后该要怎样离开。 叶梵的洞府本就在近侧,走了不过一盏茶功夫,他便在前边闪进了洞府里头去了。糯米自然不敢跟得太紧,远远瞧见大师兄进了门,还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好久,确定周围没人盯着她看,又确定大师兄没有发现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往门里边张望。 可她隔了这么点儿时间,那洞府能有多大,叶梵早就走得不见影子了。糯米四处看了一回,也没看见叶梵的身影,不由就着急了起来。她本是想要和大师兄讲话的,怎料此番还是跟丢了,连大师兄的背影都瞧不见了,一下子将她急得泪花儿都冒了出来。 这样一急,糯米也顾不上什么躲藏了,像只小松鼠一样,灵活地钻进了叶梵的洞府里边去。 洞府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等糯米走进去了以后,才瞧见洞府还分了好几个窄窄的通道,也不知道是通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明知大师兄是走进了那些通道里边去,却又不敢四处乱闯,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怎、怎么办……”糯米这是一下子就慌了,“大师兄……大师兄这是到哪去了……” 那几个通道看着也没什么差别,上头也没写着字儿,哪里能分得清到底是些什么地方。她先前在自家山门大殿里头被师尊撞见了,差些连命都丢了。要不是当时柱子师兄找到她,她早就在亡灵谷下化成了一具骸骨,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站着纠结。 可让她就这样回去,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 糯米站在洞府中间踌躇了好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 她这边正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乱闯大师兄的洞府,却忽地听到其中一个通道里头传出了一丝声响来。那声响并不很大,要是不注意的话,是听不见的。可这么一丝微弱的响动,听在糯米耳中,却无疑是救命稻草一样,整好为她指明了方向。 她不再想着旁的东西,拎起衣摆就往那通道急急跑过去。 那通道并不很长,直直的。跑进去以后还能闻到一丝混合着水汽的硫磺味儿,甚至有些暖暖的水汽迎面扑来。她跑得很有些着急,一头撞入了那水汽之中,迷迷蒙蒙的,呛得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来。 可糯米着急着想要见大师兄,也没有想太多,只急急忙忙地往那边跑。 却不料,这通道实在是短得有些过分了。糯米只奔了几步,那条通道就已经到了尽头。她眼前尽是水雾朦胧的,正犹豫着准备停下脚步来的时候,脚下已经是忽地一踏空,整个人就朝下摔了下去。 =·= tat、掉了好几个收藏,好桑心……不看到最后的人你们会后悔的!哼,你们看不到糯米崽翻身崛起了,一定一定会后悔的!(叉腰) 伤心地缩成一团舔糯米…… 四十 美人如玉 糯米一脚踩空,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就往摔了下去。这一点儿准备也没有的,她一下就尖叫了起来,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要来寻大师兄的,会被大师兄听到。 她还以为自己会摔落在什么坑洞里面,却不料身子一沉,脚已经踩入一片水泽之中。她便更是慌乱了起来。 这要是忽而摔到了水里面去,谁知道还能不能扒拉得冒头。那水不知道有多深,她也不是个水性好的。可就连她的慌乱也只维持了一瞬。那一瞬以后,她已经整个人摔落到了水里边去了。池水也许不深,却足够将她整个人淹没。 是个有灵气的湖,只可惜,随同灵气一并涌进来的,还有这湖里边的水。 入水的一瞬,糯米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的了,只挥舞着手脚努力想要从水中站起身子来。 她也并没有挣扎多久,手臂上便是一紧,整个人被提出了水面来。 “噗、咳咳……咳咳咳咳……” 在慌乱之间,糯米口鼻中呛入了不少泉水。现在终于脱离了危险,她马上就弯起身子用力地咳嗽了起来,都顾不上看看那个把她从水里拎出来的人到底是谁。对方好像也并不在意,看着糯米低头咳嗽的模样,不言不语的,也没有放开捉着糯米手臂的手。 糯米咳了半天,总算是把呛进去的泉水差不多都咳出来了,这才想起自己还被人捉着手臂呢,便有些怯生生地抬起了头,偷偷地望了前头一眼。 她这一抬头,就看见叶梵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泉水带着些暖意,竟是个温泉,上头翻腾着些迷蒙的水汽,在两人之间隔出了一道不真切。糯米抬头的时候,叶梵也正低着头,两人的目光透过朦胧一撞,糯米便整个脸蛋都羞红了起来。 叶梵已经将身上的衣裳都褪了下去,一看就是要洗沐一番的。他身量颀长,长得又端正白皙,被温泉的温度一逼,浑身都透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媚气来。现下,他还将眼睛眯得细细的,面无表情的瞧着糯米,更显得眼睛细长、眼角斜飞,端是像被用心温润了多年的美玉一样,清?n?n的,掌心却要比外头的泉水都要冷冽。 按年纪算来,他还只是个身骨子半开的少年,手脚纤长有力,仍有些青涩的味道,眉眼却特别的凌厉。近了看,还能看见他下颚有新长的青色。 糯米抽了抽鼻子,只觉得自己都要看得有些呆愣了。 她先前就知道大师兄是个好看的。模样俊秀,连气质都让人忍不住拜服,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叶梵这样不舍防备的样子——她也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见到这样的叶梵,一下子连脖子都染红了。 却不知道她自己被水汽一激,原本就是细细嫩嫩的小姑娘,这会儿鼻尖是桃色的、脸颊是桃色的、连同脖子也一并是嫩粉的颜色,也煞是惹人怜惜。 “你跟来做什么。”叶梵淡淡地开口问,声音里头听不出什么感情来。 糯米仍是呆呆地瞧着她的大师兄。就是隔着衣服的料子,她也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厚茧。那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茧子,和旁人的形状都不一样。 叶梵无奈,稍稍皱了眉头,只得又问了一遍。 这次,糯米总算是回过了神来,“大、大师兄……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小姑娘的嗓子柔柔的软软的,好似撒了砂糖的绵年糕,糯糯的暖到人心上。 叶梵又皱了皱眉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心境了,这种本不应当属于他的心境。打从出生起,他便被教导成只懂修炼的人。这么些年,早就将他的心都锻成了铁造的一样,除了修炼以外,已经很久不曾有东西打动他了——不对——恍惚间,他忽地想起在不久以前,他好像也曾有过这样的心境。 “你是山门新进的童子?南阳城道上的?” “是……是的。大师兄,我叫糯米。我……我……谢谢你。” 叶梵的话问得有些没有道理,糯米却是听懂了。她总以为叶梵该是能记住她的,现在听对方提起,自然是乐得已经不知自己身处何方,急急忙忙地点头,一边点头还一边道谢。和大师兄说上话了,她哪里还记得要害羞,高兴得几乎要牵起叶梵的手。 “哦。”叶梵答应了一声,稍颌下颚,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糯米自是高兴的,可她也只是想要和大师兄说句话,把自己的谢意送出去,哪里想过还要再和大师兄说些什么。两人之间便又忽然冷了下来。 叶梵默默地盯着眼前这小得像是能随时被他捏在手中的小童子,总是忍不住有些愣神。 方才摔入了温泉里头,那发丝是湿漉漉的,紧紧贴在脸上,更显得小脸蛋儿胖嘟嘟的,有些晶莹剔透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一双眼睛倒是很大,这会儿却是半垂着,也不知道看在什么地方。小鼻尖儿红润润的,无来由地就让人想起了活泼的小动物。 他总觉得自己本来该是要发怒的。他的洞府,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乱闯的地方,何况这小家伙明显是从外头就跟在他身后,不知怎么就给混了进来。这也怪他自己心里边藏了事,一路走得匆匆忙忙,现在回头想想,路上也并不是没有发现这小东西的气息。 留下?还是赶走? 叶梵只犹豫了一瞬,马上就做出了决定。 “这是我的洞府,这温泉也是我净身的地方。你立刻出去。”声音冷冰冰的,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淡然。 糯米呆了呆,抬头看了叶梵一眼,忍不住红了眼眶,“大师兄,我不是……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出去。” 叶梵不好从水里起来,一甩手,就将那小小的身子摔到了岸上去。出手的时候,他到底是犹豫了一下,没有用什么力道,倒像是将人轻轻放到岸边去一样。 糯米就是再呆,也能看出叶梵的不高兴来。她咬了咬嘴唇,却到底是个不会分辩的。在岸边稍微踌躇了一下,只好依依不舍地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 大家大家,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了哦,新年快乐!2014年什么的,大家一起加油吧,祝大家事事顺心一切顺利呢。== 四十一 归山 糯米被叶梵赶出了洞府,多少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她自己也知道其实是闯祸了,可被喜欢的人驱赶,总归是将她和大师兄交谈的那点儿快乐给冲淡了。她原想等叶梵洗完身子出来,再回头说上几句话的。可等走到了洞府门前,她才想起前头还有一帮青泉峰的师兄在等着咧,也不知道师尊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离开。 她是个不起眼的,要是旁人真丢下她走了,她在这边可不是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么。 这样一想,糯米才知道自己真是做了件大蠢事儿,急急忙忙地往回跑。她先前跟着叶梵过来,一路就没有记过道,迷迷糊糊地往外跑,差些没丢在了路上,只能找了人问路。 那些被她拉着问路的弟子虽然瞧她浑身*的,觉得奇怪不已,可也不能怠慢了客人,倒是给她把路指了。 糯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赖赶在大伙儿离开以前回到了大殿上。 只是她这浑身*的,马上就吸引了一群人的目光,拉着她询问了起来。糯米支支吾吾的,也知道不能说自己是跟着大师兄走了一路,最后还摔到了大师兄净身的池子里头,还看到了大师兄的模样,就挠了挠脑袋,努力地找了个借口,“我、我先前想要找个茅房,结果……结果跑了半路,摔到池子里边去了……” 糯米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地讲着谎话。她从来不怎么撒谎的,现在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胡话,便害羞了起来,死死地压着脑袋。 周围的师兄都以为她是为自己的丢脸行为而害臊,又觉得她实在是干了件蠢事,顿时就哄堂大笑起来,也没有人追究这件事情的真假了。 她回来没多久,叶梵也跟着从洞府那边走了过来。糯米便又后悔了起来,想着自己要是在洞府那边稍微等一等,还能和大师兄走一路的,于是就巴巴的往叶梵那边看去。却不料叶梵也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叶梵就微微勾了个嘴角,惹得糯米整个人都愣住了。 反倒是田甜一路都将眼神粘在叶梵身上,也不见叶梵回头瞧她一眼,那眼神总归是落在了空处。 清玄真人走出洞府的时候,也跟着看了一眼糯米。糯米还有些愣,想着叶梵的笑容,又不太习惯被人用这样平和的目光看待。她微微畏缩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展了个害羞的笑。 糯米并不很经常笑,但她到底是长相清秀的小少年,这个月在山门上又吃得还不错,脸颊嫩鼓鼓的,看着非常的可爱。清玄真人眯了眯眼,对着糯米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就将目光又扭开去了。清明真人还是跟在后头,也在看着糯米,只不过是皱着眉头的。 糯米很是有些茫然,总觉得那边的两人仿佛是说了什么和她相关的话,眼神里头有着和平常不一样的意思。可她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两位师尊讨论的。她虽然有点呆,可也知道峰主身份尊贵,和她这样的小娃娃毕竟还是隔了好远的一道沟。 看不懂的,也就只能这样心惊胆颤的提防着。 幸好不管是谁都好像对糯米失去了兴趣。两峰之间又互相说了些场面话,这时候连田甜都收了笑脸,一副严肃沉默的样子垂头站在清明真人身边,像是幅美丽的画卷。那些师兄捉着糯米的手腕将他拖到队伍里头,大家也站得整整齐齐的,不曾再说半句话。 只有叶梵还笔挺着身子站在清玄道人身边,看上去不像是绷紧的,倒很有些随意,就那么听着两位峰主说话。 无非也是些场面话。 清明真人又取了早先准备好的礼物匣子,是一整块的紫冰玉雕成的小药瓶,里头装着糯米完全不认识的昂贵丹药。清玄真人让叶梵接了丹药,糯米这才看到大师兄又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了句: “多谢师叔。” 这让糯米恍惚有点想起他刚进山门的时候,叶梵也曾点头说过一句“谢”。只不过那时候大师兄是没有笑的,也该是叫清明真人作师叔祖。 大师兄毕竟还是大师兄,还是没有变化呢。 糯米就这样想。 回程的时候仍是跟去大云雾峰一样,是骑着翼虎回去的。糯米这次胆子稍微大了些,偶尔就稍稍抬起小脑袋,眯着眼睛望望在身边快速飘过去的云雾。那些小云团白白细细的,看上去很漂亮很可爱。她好想伸手去摸一摸那些细洁的云是不是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柔软,但最后还是胆怯的不敢松开翼虎身上那根固定用的皮绳。有时候那些白雾撞到她脸上身上去,尽管冰凉冰凉的,她也还是高兴的笑了。一个人垂着脑袋,把眯弯的眼睛藏在刘海后头,笑得怯生生的。 清明真人仿佛是有什么心事。回到青泉峰以后没有再说什么,挥手就让一群炼药童子都散了,自己慢慢的往另外一个方向踱步过去。田甜静静的跟在清明真人身后半晌,也跟着转身走了出去。 糯米看了一眼四散的师兄,抬头望了望天色,又回头看了一眼扇着翅膀的翼虎。 她好喜欢大猫身上暖洋洋的触感,还想再多待一会儿。天色倒还是不晚的,也并不到晚饭的时间。可她又有些怕,方才去揪毛的时候还被翅膀扇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靠过去,便犹犹豫豫的站在原地,巴巴的看着翼虎。 那个负责载糯米他们的紫幽峰弟子一回头,就看到了糯米那副眼巴巴的神情,不由得愣了愣,尔后就笑了出来,一手牵着翼虎,一手想着糯米招了招: “小师弟,要过来看看吗?” “可、可以吗。” 糯米眨了眨眼,眼睛里头透着渴望,还是定定的盯着翼虎。翼虎甩了甩硕大的脑袋,喷了喷鼻息,然后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粉嫩的鼻尖。糯米就笑了,然后想了想,点头跑了过去。 不敢靠得太近,就站在那名紫幽峰弟子身后,睁大眼睛和翼虎对望。 翼虎又喷了下鼻息,吹到糯米身上,悠然的打了个哈欠。 =·= 谢谢沐流辰风和清朗1992打赏的平安符! 大家新的一年也平安快乐哟! 四十二 倾诉 糯米捧着两个大馒头和一小碗咸菜粥的时候,脑子里头都还想着那只有爪子挠须打呵欠的大猫。她真的很喜欢那只大猫,不管是软乎乎的触感还是那副生机勃勃的模样。对她而言,翼虎和外头的野兽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翼虎愿意让她摸,还并不很凶,有种悠然的王者气度。翼虎是根本不会担心什么,也根本没必要担心什么。 她到最后也还是觉得那庞然大猫相当可怕。毕竟她在外头看着那么多野兽,习惯了躲躲藏藏畏畏缩缩的,突然让她要和那样的庞然大物一团和气,也真的不太可能。只是有机会的话,糯米还是想去再看看大猫,摸摸它软乎乎的毛发。 那位负责照顾翼虎的紫幽峰弟子相当和善,都并没有嫌弃糯米笨手笨脚又胆小,还相当耐心的领着她摸了摸翼虎脖子旁边的那圈厚厚的长毛。大抵是平常也没什么修士会对翼虎产生兴趣,那个紫幽峰弟子能接触到的外人也不多,就对糯米有些格外热情,以至于糯米都有些不太习惯。 若是哪日再有空暇,一定还去看看大猫。 这么一路走一路想着事情,糯米差点一头撞到了柱子的胸上去。 昨晚没能好好的和糯米说话,柱子总也觉得有些放不下。昨日糯米看上去并不像很好的样子,仿佛还有什么话憋着没说出来。柱子一直惦记着,后来工作的时候想想,倒有些后悔了。他本来就不是那种能憋得住话又心思细腻百转千肠的人,这后悔了,马上就来找糯米。 糯米手上端着大碗粥,几乎就要泼到柱子身上。还好柱子是个体修,反应也快,一手就捉住了糯米的肩膀,两人这才没有撞到一起去。 “柱子师兄。” 叫师兄的声音软糯糯的,抬头的时候还附了个软绵绵的笑容。 柱子愣了愣,也跟着憨憨的笑了一下。 这样的糯米看上去既乖巧又安静,还一副心情愉快的样子。看着糯米这个样子,柱子都有点记不住自己到底想和她说什么。放开糯米的肩膀又挠了挠头,柱子才想起自己该说些什么: “去那边吃饭?” “好。” 糯米乖乖的点头,就跟在柱子身后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去,两人相互靠着坐下。糯米一边捧着粥碗慢慢喝里头的粥水,一边看着柱子狼吞虎咽的将两个大馒头一下子塞到嘴里。糯米歪着头望着柱子有些狼狈的食相,从自己的盘子里头取了个馒头就递过去。 “师兄吃,糯米不饿。” 柱子一呆,望着那个馒头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吃。” “我不饿。” 糯米少有地坚持着。柱子又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糯米,最后还是将那只馒头接了过去。两人便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师兄,我今天见到大师兄了。” “师尊带我们去大云雾峰。” “殿里面的师兄很好。” “我今天骑大猫了,还摸大猫脖子,好软的,好暖和。” “那边好好看。和这边不同,长得……不一样。” 糯米含着馒头含含糊糊的说话,脸颊胀鼓鼓的,眼神又兴奋得闪亮,看上去很像是松鼠或者穴兔那一类的小动物。柱子静静的听着,间或的答应两声。他都还没见过糯米这么高兴的模样,大着胆子说自己的事情。被这样师兄师兄的叫着,感觉也不坏。 糯米兴高采烈的,觉得遇到了很高兴很高兴的事情,胀鼓鼓的撑在小小的胸膛之间,不说出来就要被挤坏了。她在山门上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能说得上话的更是没几个。但跟师兄说了,至少能有个人听了去。 她只是不敢将自己跟着大师兄,最后和大师兄说上话的事情也说出来。她自己在心里边朦朦胧胧地知道做的是件不着调的,可不能随便让人听见。所以那种快活的心情虽然撑得胸口快要炸开来了,她也只能悄悄地将它压下去。 尽管糯米的叙述很是混乱,但柱子还是勉强明白了糯米的意思,又想伸手去揉揉糯米的脑袋。可是伸到一半了才想起自己手上都是馒头渣和油迹,就又缩回去在衣服上擦了擦。 “师尊让我明天下山办事,你乖乖的。”柱子慢慢地交代了一句。 “好。” 糯米点头答应了一句,停了半晌,又觉得憋不住,继续小声的说她今天的经历。柱子都耐心的听了,没有给很特别的反应,糯米也已经觉得很足够了。她是个心里边憋不得事的,虽然最大的秘密不能和外人说,可旁的这些,终归还是可以的。她将话都倒了出来,便觉得好像连自己快活的心情也一并分享了出去,不再这样的胀在心上了。 第二日糯米醒来的时候,柱子的床位已经空了。床铺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垒在粗藤编成的长方枕头下,好像主人马上还要回来。 但没有时间让糯米去想师兄到底下山门去做什么。 惯例的梳洗完毕以后,还是要到大殿去。她总有些不情愿,可是想想昨日也并没有发生什么讨厌的事情,反倒是过得挺愉快的,糯米心情这才好了些,又好像勇敢了些,就捏着身份玉牌往大殿的方向跑过去。 到了大殿才知道,师尊原来也并不是每日都守在殿上的。平日里若是得了空闲,清明真人总会到外面去采割仙药。清明真人虽说不是那些寻常的药师,但正因为他道行高深,有些地方只有他才去得了,因此他总喜欢亲自走一趟。 平日里山门内需要的普通丹药,也并不需要清明真人每时每刻的守在一旁看管着。他只需要在起炉的时候仔细配制好每一种草药的分量,将火候的控制交代下去,然后掐算着时间回来收丹收炉也就可以了。 站在殿门接糯米的还是那位看上去最年长的炼药童子。 清明真人并不在大殿上,连田甜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 之前因为觉得没希望所以一直没去看,结果今天偶然点开排行榜看了一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爬上新书周榜总类第八了,很是茫然了一下呢 也许是因为之前大神们的文都已经超过了新书期,所以都下榜了,就轮到我这样的小透明出头了么,我还一直以为自己的数据实在不能看……虽然这么说,可是毕竟还是得益于大家的支持。感动地抹泪 预告一下,明天加更哦!嗯嗯!这么高兴,一定要加更!!! 四十三 修炼【推荐九百加更】 那位师兄带着糯米在大殿前后走了一圈,将一些外围的地方都指着说了一遍,各个地方的忌讳都交代了,然后就又带着糯米回到主殿侧旁的一个偏殿。 “平日里我们炼丹,都在这药殿里头。像大殿那种灵气充沛的地方不会随意使用,也不是我们这些炼药童子可以随意去的地方。这青泉峰上的主灵脉正正在主殿地下,那里是灵气最为丰盈的地方。只是近年来那道灵脉都并不活跃,甚至渐渐有枯毁的迹象。你可得仔细记好,师尊最为不喜有人擅自使用主殿。” 师兄的话瞬间勾起了糯米对于大殿的记忆。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拼命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剩下的便是一些炼药的基本常识。糯米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做事又很认真,马上就将炼丹的基本程序以及一些火候相关的词句都记住了。 她呆呆的在药殿中央看着四周的那些师兄边聊天边守着炉火,观察了一段时间,才觉得自己真的记住了,就跑过去向师兄要些事情做。 那师兄上下打量了糯米几次,最后还是不太放心让这么一个小娃娃来照顾炉火,便将糯米指去挑拣仙药之间的杂渣。这工作不需要任何技巧,只要足够细心,将夹在仙药里头的泥尘洗净,再将里头混掺的一些杂草给挑出来,然后将仙药装进各个有保质效果的锦袋里头就可以了。 糯米觉得这事儿一点都不难,就坐到那一大堆仙药前头,慢慢的挑拣起来。 连着的几日,糯米都看不到清明真人。她原本还一直担心着要是遇到师尊的话该怎么办,等真的在药殿待习惯了,才知道原来想要碰到师尊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她这样待了好几日,师尊是根本没见到。她在大殿里头,每日都只是跟着师兄们学习怎样炼丹制药的。她本来就很喜欢这些知识,都想着要自己学习的,学得很愉快也格外的认真。 田甜倒是有见过两次,但糯米都没能和她说上话。她总是来去匆匆,也不怎么耐烦与别的师兄弟交流。旁的炼药童子也都相当的习惯了田甜这幅模样。见到的时候唤一声大师姐然后行个礼,等人离开了也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会在背地里暗着说几句不那么好听的话。 糯米听了几日,总也静静的不说话。 那些炼药童子倒也没有为难糯米什么,只是因为她格外的安静,也不主动搭话的,其余的弟子就也不曾和糯米多说什么。 这样的日子过得还算轻巧可心,唯一让糯米有些不知所措的就是她身体里面的那颗黑色的小球。那天自大云雾峰回来以后,她又尝试着入定去查看那颗小球。许是心情稍微平静愉快了的缘故,很快便进入了入定状态。 那颗小球静静的,还是悬在糯米的身体里头,安安静静的。 如果不是间或有些漂浮到小球旁边的真元力被吸引过去,糯米甚至会误以为自己身体里面的这颗小东西是个好物害处又毫无动静的衍生物。 可是、这小东西显然不是无害的。 就算是糯米,也能察觉得出来自己的身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原本层次虽然不高,但也并不是像现在这般能力低下的。特别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在药田工作,对真元力的要求就更高了。 刚开始只负责拣药的话对真元力并没有要求,但如果想要接触到炼丹制药,那就不管是哪个环节都会需要使用到真元力。即便只是控制炉火,在使用真元力以后也有更简便而且更能要药效发挥出来控制方式。 只是以糯米现在的真元力,别说是控制炉火,就是想凝练丹药稍微提纯也是做不到。 这开光期一层是入门级别,任何只要稍有灵根的人努力修行一段时间,都能摸进这个门槛。但要修炼下去,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不但有快有慢,甚至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没办法进入下一个层次,这就是天赋的问题。 糯米还懵懵懂懂的,不太清楚自己的天赋有多高。但原本身体里面还没有这个小黑球的时候,自己是已经处于开光期一层最后阶段,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真元力从丹田里头抽离出来,然后再次去碰触那颗奇怪的小球。想当然尔,那些真元力又再次被小球无声的吸了进去,不留一点痕迹。 这么试了好几次以后,除了那颗小球仿佛又长了一些以外,就再没别的发现了。糯米也不敢太撩拨那黝黑的不明生物,只是小心的控制着真元力绕开那颗小球,然后慢慢的循环周天。 因为之前已经做过很多次,虽说真元力都被吸走了,但新生的真元力也都相当的精纯。糯米很容易的就做完了周天运转,仿佛比以往都还要快一些。他就想着试试再将真元力运转一个周天。 结果这第二周天才刚开始运行一点,原本黏稠精纯的真元力就“啪”的一下子断开了。 糯米都还没反应过来,真个人就已经退出了入定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五的关系,天上的月亮特别的亮。糯米抬头往窗外望了望,在这终年仙雾缠绕的峰顶上自然是无法看到月亮的。但就着那洒洁的月色,她也能想象中天幕之上是轮如何澄圆明亮的银盘。 水一样的宁静。 杂役弟子住在比较外围的地方。糯米虽然换了工作,但好像并没有人记得要给他还房间。他自己不太清楚规矩,又舍不得柱子的,就也不会主动提出这事情。 房间在外围靠近药铺,自然就更是寂静。还有些若有若无的虫鸣,细细碎碎的围绕在身边。 这峰顶原本有些世俗间普通的虫子,待得久了,沾染了仙气,便也慢慢化作了灵虫。每到月夜,趴在山石之上吸收月晕精华。 真元力运行失败退出入定状态原本是件非常难受的事情。不但四肢疲累,连精神都跟着是怠倦的。但猛然接触到这么一片祥和宁静,糯米连累都忘记了。 她连续举了三次手才将掌心抬到了脸颊旁边,擦了擦汗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咦……” 明明一点都不觉得难受,而且自己也没有觉得哪里委屈、哪里不舒服。 眼泪就那样静静的流了下来,好像今天的月色一样,漫不经心的就落了。 =·= 我是努力还债的好孩子!>口<! 四十四 心境 如果不算在亡魂谷底那一次的话,糯米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哭过。她是知道的,没有人会因为她的眼泪就怜惜她给她活下去的机会,只会更厌烦罢了。没有人会想让自己烦人的,因此糯米也就生生把眼泪都憋住。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很难过,但渐渐的……已经忘记了哭的感觉。 美好的回忆大概只有幼年时候腻在爹娘身边的短暂时光,即便是那时候,也过得并不轻松,而且印象模糊。糯米从来就不知道、也没有想过,自己是为什么要活下来。 她甚至都没有认真的想过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只是单纯的想活着,活下去。 “活着真好”,连这样的念头,也没有的。平日里所有的生活就是挣扎着在死亡线上喘一口气。也许她只是看过太多太多死亡,然后在心底想着绝不想变成那样,如此而已。 进入山门以后,吃食是不需要再发愁,可活着也一点不轻松。尽管不明白,却知道很多人看着她的目光都并不友善。她只能尽量的躲开了,不去想,不去在意,小心翼翼的掂着自己的小命,努力挣扎生存。 可是在这个晚上,就在这时候,糯米突然模模糊糊的觉得,能活着、能到山上来,真好呢。 她无意识的回头,柱子师兄的床上空荡荡的,整齐的床铺叠在那里,等待着主人归来。于是她又艰难的抬手抹了抹眼泪,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她也可以和那床铺一样,等着柱子师兄回来,摸摸她的脑袋夸他一句,就好,就很好了。 心里好静,就仿佛那外头的风轻轻带进来的药香一样。 好像有什么在心底涟漪一样荡开来,又有种莫名吻合的彻底平寂。 第三次抹泪的时候,糯米总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小小的萌芽了。 “就、能活着……真好呢。” 糯米这样小声小声的对自己说了一句。 自那晚以后,糯米就再也没有那样的宁静安详的感觉。好像是个梦一样,晃一晃就再寻不到踪影。糯米自己有些懵懂,但依稀知道那晚的经历会对她影响很大。她一直想要找个人来问一问,但柱子师兄下山去了,清音师叔祖又出了山门云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那传功的师叔尽是轮换的,面上都是冷冰冰的,总让糯米想起清明真人捉着他手腕时候的表情,就哪里还敢多问。 孙敏对她还总是有些不大以为然的,但也总算是温和了些,不再看到她就冷哼一声。要是偶然在饭点上碰面,也会混着一块儿吃顿饭,糯米也就已经觉得很高兴了。 糯米陆陆续续的在经阁发现了不少上古修士留下来的世俗药方。有的是玉简,有的甚至就只是抄本。大概是那些上古修士根本就瞧不上的,连翻录进玉简里头都觉得没有必要,便只是放在经阁最里头堆积着。 不管是粗糙的羊皮纸卷还是丝绸的布巾卷,糯米都非常喜欢。 那种把卷轴捧在手上的感觉不知为何总能让糯米回想起爹娘,她就愈发的喜欢捧着盛满灰土味道的卷轴就着月色看。 她一直尝试着想将真元力运行个两周天。但不管她再怎么努力,那些真元力都像是黏在丹田上的麦糖一样,要花费非常大的力气才能将它从丹田上扯开来。稍微不小心一点,那些真元力就又会缩回到丹田去。 而且只要糯米一个不注意,真元力就会被丹田上方的那颗小黑球给吸走,这一晚上的修炼便又等于是白做工了。那颗小黑球因为吸收了越来越多真元力的缘故,就显得愈发的膨胀鼓大。他必须非常非常的小心仔细,才能确切的绕开那颗小黑球。 糯米每日都累得汗津津的,却出奇的没有觉得精神怠倦。身体上的疲劳对修真者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至少稍微休息一下就能恢复过来。这精神上是轻松的,糯米就还有精力再去看看玉简,翻翻医方。 那些卷轴上的很多东西糯米都看不太懂。特别是那些繁琐的炼药过程,如果不是在药殿待了有段时间,她根本连断字断句都搞不懂。现在勉强能看懂字面上的意思,但更多术语一类的东西都只是强记了下来,并不真正理解。 即便是这样,糯米也希望能记住。 她平日里就非常努力的去听那些师兄之间的对话。 大多数情况下那都是闲聊,但偶尔的,也会提到一些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词。如果她觉得自己能想明白,就默默的记下来。要是怎么也搞不懂的,她就会怯生生的去问。若是哪位师兄心情好些,说不准就会告诉她。 等糯米熟悉了挑拣仙药的工作以后,那日田甜忽而跑到了药殿去。 大师姐有自己专属的洞府,平日里都是自行修炼的,很少会到大殿来。要说到药殿闲晃,那就更是几乎破天荒的第一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儿,然后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师姐。心底不免得就嘀咕几声。 田甜虚应了几句,在一群弟子的头顶处环视了一圈,忽而眼神一亮,招了招手。 所有人都顺着田甜的目光回头望去。之间田甜目光触到的是人群里头一名年纪格外幼小的孩子。那孩子瘦瘦小小的,只有脸颊间能看出一点幼儿的鼓胀,坐在人群的角落里头,相当的不起眼。好多人要很努力的去想,才能省起身边还有这么个小师弟。 糯米自己也有点愣。 她依然是喜欢师姐的,但只要一想到之前因为师姐的缘故而惹怒了师尊,她就又有点畏缩。她当时甚至并不知道师尊在生气些什么,但在药殿做事以后她就明白了,大殿是个禁忌,并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进入的地方。她便也曾沮丧的觉得自己是做错事,才惹了师尊生气。 不是因为师尊不好,也不是因为师尊不喜欢糯米。 因此田甜向她招手的时候,糯米着实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田甜看到糯米走进,微微撅了撅嘴,伸手就去拉糯米的手。 连着着后头的那些药殿弟子都被吓了一跳。在他们眼前和心目中,大师姐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少不得是用下巴和眼角看人,几时见过她对一个普通弟子如此亲密。但田甜可不管这些,她是大师姐,可犯不着给下面的师弟解释什么,拖了人就望外跑。 四十五 机缘 糯米没有挣扎,她都有些高兴呆了。 师姐在牵着她的手呢,真好。 一路跑到了大殿中央,田甜才稍微松开了手,转身望着糯米。因为跑得有点急,她都还有些儿气喘,抬手捻了捻鬓角撩到耳朵后夹好,才开口对糯米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糯米。” 站在大殿上头,糯米总觉得有点不安,没机会去伤心师姐记不住自己的名字,甚至连田甜之后对她说了什么也都没注意。直到田甜不满的推了推他的肩膀,糯米才猛的回过神来。 “师姐……在大殿的话、师尊会生气。” 这话糯米讲得有点小心翼翼。 她自然是不想惹师姐讨厌的,但之前师尊冷冰冰的脸还像在心底挥之不去,糯米甚至都不大愿意靠近主殿,生怕又被师尊看到,也不知道这次会被怎么责罚。 “哎呀,你这小家伙,事怎么这么多。跟着过来吧。” 田甜跺了跺脚,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好歹是向糯米招了招手,然后带头出了大殿。 一路上都是糯米完全没有见过和走过的地方。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杂役弟子向田甜打招呼,再往后走下去,便连人烟都没有了。绕过了陡峭山壁之间的一条小道,到了一小片碧青的草地上,田甜这才停了下来,望了一眼糯米。 糯米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田甜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不由得歪了歪脑袋。 他到现在还是搞不懂,师姐怎么会找她。 田甜又小小的“哎呀”了一声,咬了咬嫣红色的下唇,有些迟疑的开口: “你觉得……大师兄怎么样?” “大师兄很好。” 尽管完全不明白师姐怎么会突然这样问,糯米还是回答出了自己心目中的答案。 “是吧,大师兄很好呢。你是和大师兄说过话的,毕竟不同。” 田甜就忽然高兴了起来,拍了拍手,还忍不住转了个圈儿。 她本身就生得好看,又年青,还是个修仙的,皮肤白嫩嫩的像透着层光,指尖都粉嫩粉嫩的。这么一笑,糯米便看得呆了。 “大师兄是很好的呀。长得俊俏,修为高,性子也好。才不像赵立珩,完全是个混蛋。” 说完这句话,田甜又忽而生气了起来。撑着手指小小的伸了个懒腰,嘴巴撅得老长。 “真是的,什么东西。哼,还是他主动来哀我,我才勉强答应了,敢在我面前与别的女人说话。那女的不就瞧上了好处,以为还能真心对他好么。混蛋。” 田甜这么说了一长串,糯米是完全听不懂,就只能静静的站在旁边听着师姐抱怨。 田甜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堆,糯米就只站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后来说得累了,田甜就翻身坐到了草地上,抱着膝盖拍了拍身边的草坪,示意糯米也坐下来。 她连生气的样子都相当好看,一双眼眸细细的眯着,鼻梁小小皱起,像只猫一样,让人不其然就想起了那只撑着脑袋喷鼻息的翼虎大猫。 从田甜那有些散乱的叙述里面,糯米好不容易才稍微理清了一点思路,大概明白了师姐是在说些什么。似乎说的是她打小上山,自小比上见过大师兄叶梵以后,便就喜欢上了那个仙风道骨的少年,一心想着要与对方双修。可惜两人接触机会并不多,感情也一直没能有所发展。 后来遇到同在青泉峰上的内门弟子赵立珩,见对方总也算个年轻才俊,又追求得热烈,才勉强同意了。前面的这些,事儿糯米都听着其他师兄闲暇聊过,多少都能明白。 因为田甜是峰里头的大师姐,两人既是双修仙侣,她手头也是宽裕的,就免不了平日里为赵立珩带些丹药,或者指导些功法诀窍,渐渐的便也在关系里头站在了主导的位置。 “他要与我在一起,自然是该将我放在第一位的。怎么敢在我面前与那些人瞎混。何况那些人说我坏说我不好,他居然也不与我说什么好话,真不是个男人。” 说得生气了,田甜便咬牙切齿的,眼眶也都红了一圈,连声音都有些哑。 那些话听全了,仿佛是说她随着赵立珩、还有赵立珩的一些道友一同外出游玩。这本是件高兴事儿,但路上不知怎的,就聊起了双修仙侣的话题。那些人,以田甜的话说来,便都是些和赵立珩一般的普通弟子,资质不好,连带着连心眼都差了。 那些弟子纵然在山门上算得了优秀,但毕竟比不过田甜这么个大师姐,丹药功法自然也要差上一层。那些人便连嘲带讽的,说田甜是个奢华的,总是浪费上好的丹药,也没见得在小比里头有什么好成绩。兼了田甜年岁又比赵立珩少了一轮儿,就一并连她的无知幼稚都耻笑了进去。 糯米听着,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师姐。那么复杂的东西,她也不懂的,只是听了,也只知道师姐受了委屈而已。她缩了缩脚,抱紧膝盖,想想,还是单手撑着身子,小心的探到师姐身边,然后伸手轻轻的碰了碰对方的肩膀。田甜愣了愣,好像有点不太习惯的动了动身子,但最后还是默许了糯米的碰触。 于是糯米就稍微大了胆子,很慢很慢的拍了拍田甜的肩膀。 “师姐不生气。” 幼童的声音轻轻软软的,还总是不自觉的带着种糯和甜,白糖年糕一样的。田甜将下巴抵在膝盖之间,很小的哼了一声,声调里头还有点哭腔。她自是记得之前糯米的事情,可她实在是心里面憋屈得慌,再也找不到别人倾诉了。这小娃娃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那就知道得更多一些,总是比旁人要好的。 等坐到晚风吹起,田甜擦净了眼角的点点泪花儿,就又恢复成了那个昂着下巴的高傲师姐。 “糯米你以后空闲了就到大殿后头的药圃帮忙。” 倒是一副施恩的口气了。 糯米有点疑惑,但又不敢在当口上反驳师姐些什么,就小小的答应了一声。 第二天的时候,田甜还特地跑到了药殿去,将这句话又向管领药殿的炼药童子说了那句话,糯米才知道原来那个也算是好差事了。 那位最年长的管领师兄叫徐泽宁,对糯米一直还算得是不错的。听了田甜的话以后,他愣了愣,就领着糯米往大殿后头去。 “你给大师姐送了些什么,她这样照顾你?” 糯米茫然的摇了摇头。 徐师兄就笑了一下,也跟着摇了摇头: “那倒是了,你能有些什么东西是大师姐稀罕的。” 四十六 药圃 他们口中的药圃并不是之前师尊领着糯米去的地方,而是隔了个过道,正正对着的一大片空地上,同样是个灵气儿十足的地方。糯米很想问问他之前去的那片药圃到底算是个什么地方,但最后还是没敢问出来。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要敬畏了。 这片药圃是完全属于田甜师姐的,负责照料的童子都是大师姐亲自挑选。原本只有徐师兄和另外两个药殿的师兄负责。这片药圃里头的工作并不繁重,灵气充足,甚至不需要特别去照顾,那些适宜的仙草都会长得非常好。平日里没有什么工作,他们便会坐在药圃边上修炼。因着灵气充足,进度也就更快些。 而且那药圃边缘总也有些长势不够好的仙草。只要是大师姐瞧不上的,他们就能分一分,自行拿去炼丹,又或是卖到门派里面去,换些儿贡献点。 “只是师弟你还不懂得炼丹,又是个新人,分得的仙草肯定是最少的,你也认为是对的吧?” 徐师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冷冷的。糯米被吓得缩了缩,连忙点头。糯米原本还想说是自己根本不想要什么仙草仙药的,也用不到。可是回头就想到了柱子师兄和大师兄。而她自己又很是真心的喜欢炼丹造药,想要再更多的接触一些,便咬着牙生生将那句话忍了回去。 看到糯米点头以后,徐师兄的脸色才又缓了缓,仔细叮嘱了几句,让糯米不要在大师姐前头胡乱说话,糯米都怯怯地答应了下来。 其他三位师兄都习惯了在每日清晨和传功后才到药圃去整理。 但这是糯米首次在药圃工作,又是大师姐田甜亲自交代的人,徐师兄就允许糯米在药圃里头熟悉点儿环境。 “我知道你是个乖巧的,才放心你在这待着。可万万不能动仙草。一切都得等大师姐亲自挑过了,剩下的才由我分配下去。”徐师兄在糯米旁边叮嘱道。 糯米又点头,仔仔细细的都答应了,徐师兄才走了出去。 药圃上长着许多喜人的绿苗儿,有些长大了,就开出朵含羞的花儿来,都不是张扬的,飘着药香。糯米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然后也有点害羞的笑了。 她倒是真的很喜欢各种药,也喜欢伺候药圃。 那个药圃就只有徐泽宁那三位药殿弟子在管理着,他们都是内门弟子出身的,哪里懂什么照料仙草的,平常不过是撒撒种除除草,也就那么由着那些仙草自由生长。糯米绕着药圃转了一圈,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儿心疼。这些药草被硬结起来的块儿压着,该多难受呀。 那都是非常好的药草,药圃并不大,又灵气充裕,好多灵泥因为太过肥沃,反而都结成了硬邦邦的块儿,那里头的灵气便根本无法让仙草吸收。 糯米和徐师兄田甜师姐他们不同,至少是在外头药田待过的杂役弟子,懂得该怎么去照顾仙草,便哒哒的跑去捡了把小灵锄,将结块的灵泥都敲开。这么忙活了半天,额上都渗了汗滑到尖尖的小下巴上,她才粗粗的将那些硬结的灵泥都清了一遍。 这就已经是累得抽着胸脯不停喘气了。 她本来还想用生疏了的云露诀去滋养一下仙药,但实在是再挤不出真元力来,也只能遗憾地作罢。抬头看了看天色将晚,她便兴冲冲的跑去向徐师兄报备,准备吃饭听传功。 徐师兄和另外两位师兄都没有怎么注意到糯米在药圃里头做了些什么。他们只回去点了点药株的数目,见是没有少了的,便就算是看完了。等听完了传功,糯米汗津津的跑回到药圃去的时候,三个师兄都已经盘膝坐到了田埂旁边,都还未入定。看到糯米,就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糯米擦了擦汗,抬头望了一眼布满薄雾的天空,就才怯生生地叫了三位师兄。 他们三人其实并不很高兴再来一个人和他们分那些被大师姐拣剩下来的仙草,但这个孩子既然是大师姐亲挑的,又允诺了听徐师兄分配去取仙草,他们也就不好再太过为难。否则大师姐若是问起来,也是不好交代的。 那三人当中,也唯有徐师兄对糯米是比较和善的,另外两位师兄态度都很有些冷淡,不怎么搭理糯米,转头和徐师兄说了几句话,就开始闭上眼睛打坐修炼。 “你自己寻个位置吧。” 徐师兄甩了甩袖,向糯米交代了一句,自己也跟着入定了。 糯米就也挑了个地方盘膝入定。 一闭上眼,糯米就察觉出来了,这药圃里头的灵力可完全不一样。她平日自己在房间里头修炼的时候,真元力的增长是十分缓慢的,几乎感觉不到外界的灵力有进入身体的情况。杂役弟子的房间里头毕竟不是什么灵力充裕的地方,真元力的增长更多是要靠弟子自行凝练、引领吸收,功力层次自然就提升得特别慢。 而坐在这片药圃上修行,那些灵力几乎是涌进体内一般,让糯米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如果不是体内那黑色的小球缓缓的转动着将那些涌进他身体里面的多余灵力给吸了过去,丹田经脉说不定都要被塞爆了。 像他这样精神境界已经上去了,但层次却因为某些原因而倒退了的修真者突然在这种灵力充沛过头了的地方其实是非常危险的。突然涌入体内的灵力得不到指引和发泄,很可能会在冲击之下诱发出修行人的心魔,或者直接经脉尽断。 糯米倒只是被大大的吓了一跳。那些灵力还来不及凝聚起来,就已经被他体内那颗悬浮着的小黑球悄然无声的吸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颗小球已经又长大了一圈,就静静的悬在丹田上,差不多要碰到丹田,仿佛再长就会将丹田包裹进去一样。 这种情形不管是在哪一个功法玉简上都没有提及。糯米搜刮了自己脑海里所有修真知识,却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一点能够和目前情况相吻合的解释。 她慌慌张张的退出了入定状态,也不敢再去查看小黑球到底长成多大了。 =·= 谢谢莫琊、林子和葬花铃亲给我打赏的平安符!哎嘿嘿,最喜欢打赏啦!(像仓鼠一样瞬间把平安符抢走藏起来! 四十七 魔【推荐票一千加更】 另外三位师兄都才刚开始入定,这会儿还都闭眼坐着。糯米稍微环视了一下,本来想着要给师兄们打个招呼然后才离开的,但现下都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对象。她捏了捏自己的发梢,又望了望四周。 药圃很是安静,有不知覆在何处的灵虫细细声的嘶鸣。 这原本是个温馨和谐的环境,糯米却忽而升起种害怕来。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起了那时候师尊冰冷的脸,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心里忽而就像蒙了层暗一样,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觉得就这么逃掉似乎有些没礼貌,但糯米最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子匆匆的就跑走了。 直到远远能望见房间了,胸口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都还是挥之不去的。 可望到了房间,糯米却又是一愣。 她居然在这个时候看到孙敏站在房间外头。房里头亮着灯,门也是虚掩着的,那里边透出来的光隐约打出了孙敏的轮廓。 这个时候不管是哪里的弟子都应该是在打坐入定。就算是放弃了提升希望的老道人,这时候打坐入定也是种习惯,在这个时间点上看到人,横竖就是有点不正常的。 糯米喘了两声,渐渐地将脚步慢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往孙敏靠过去。 “孙师兄?” 孙敏听见声音,回头看到糯米,仿佛也愣了愣,但马上便皱起眉,说,“别进去,都疯了。” 这句话糯米听不懂。 她回头望了一眼房间,里面好像有些微弱的声响动静。糯米又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就高兴了起来,昂着头朝孙敏问道,“柱子师兄回来了么?” 孙敏望着那房间的方向,冷冷的哼了一声,也没有答话。 糯米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猜对了,脸上就高兴了起来,马上转身要往房间里跑。孙敏又皱了皱眉头,伸手想去拉糯米。可他没料到糯米跑得极快,他只是指尖碰上了糯米的肩膀,最后还是没拉住。孙敏便“啧”了一声,看着糯米往房门的方向跑过去,一边还讲,“都说里头疯了,还要凑过去。” 这句话声音有些儿小,满心兴奋的糯米没听见,就光顾着往房里边跑过去了。 但她的手才刚碰上房门,里头就传了一声巨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一样。那房门原本是虚掩着的,被东西一撞,“碰”的一声就被打得闭上了。糯米吓了一跳,赶紧将手缩了回来。可就是这样,还是免不得被擦到了指尖,火辣辣的痛得在烧一样。还好没有被夹住了手指。 倒也并不很痛,却只是被吓到了,又觉得有些委屈。她眼睛眨了眨,才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 “师兄……柱子师兄……”糯米连声音都不敢大了,就小小的细细的,像初生的幼猫一样轻轻的叫唤。 房间里头稀里哗啦的声音静了静。 “师兄……师兄师兄……”糯米小心翼翼地喊着,又不依不挠。得不到回应,她便决心不会停止一样。 里头又静了静,才终于传了个声音出来,“走开。” 不是糯米往常听惯了的声音。里头没有憨厚的笑意也没有关心,又哑又沙,还有压抑着的愤恨,连带着糯米也忽而有点忍不住眼泪了。 她还想去推门,手伸到一半就被孙敏捉住。 “别管他。刚才是让我滚呢。你也别理他,不知道发什么疯的。” 糯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师兄……” “你别管他就对了。我想他不愿意让你看到那样子。”孙敏又啧了一句,仿佛很不耐烦一样,狠狠的吐了口气,“所以说这种粗神经的家伙就是麻烦。我到旁边去过一夜,你要不要跟着。” 糯米就拼命地摇头。 孙敏哼了声,一下子就将握在糯米手腕上的手给放开了,很干脆的转身走开了,“我说的话,你是不听的。那你就守着他是了。随你的便。” 糯米呆呆地看着孙敏的背影,这下子也看出孙敏的不高兴来了。可她能怎么办呢,她现在只想陪在柱子师兄身边。 房间里头安安静静的,仿佛里头压根儿就没有人。如果不是里头的烛光将柱子的轮廓给投到了窗栏上,糯米都有点不确定里头是不是还有那个会揉揉她脑袋的柱子师兄了。 她抬头望了眼天上,仙雾和月色还是那样浅浅淡淡的。糯米就在门口的角落里头寻了个舒服点的位置,缩着身子抱起膝盖坐好,将头靠到了木房门上。她总觉得师兄是遇到什么事了,可是她连推门进去都不敢。她倒不是怕会受伤,只是怕柱子师兄见了她,会更加的不高兴。有些人难受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的。好像她以前在外头见过的狼,受了伤,都是默默地躲起来,默默地舔伤口。 她要推门,柱子师兄便不高兴,一副不想让她靠近的模样。她不知道师兄那是在嫌弃她些什么,心里边委屈,却实在是不愿意埋怨的。 那她就只能坐在外头,陪着师兄。即便师兄不知道,或者不需要,但她还是坐着。 糯米是不太在乎自己做的事情有没有回报的,她只是很担心、很担心师兄。她想不出来自己能做些什么让柱子高兴起来,更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才让原本温厚的柱子变得如此狂暴。 可在她的心里边,柱子师兄不应当是现在这个模样的。前番她和师兄讲话的时候,对方还高高兴兴地说这师尊许了他下山的事情。她模糊知道柱子师兄在山下还是有家人的,还是有挂念的对象的。明明那时候还是欢喜的,一回来却就变成这样了。 即便柱子师兄不想要她在一旁,她也还是愿意陪着的。好像这样陪在一旁的话,她就能跟着感受到对方的难过。她无法开解,那么到底是要陪着的。要是柱子师兄想要哭却又哭不出来,那她还能代替着哭的。 糯米抬了抬手,用衣袖将下巴上的泪珠抹干净。 柱子师兄,总归是不会赶糯米走的呀。 =·= 谢谢★§??∮??骸臁锴状蛏偷钠桨卜?〉?恰???悄阄?裁匆??依病??p>  还债之路似乎遥遥无期……但我还是会努力的!到上架以前的推荐票和收藏加更我都会记下!努力还债!欠了多少我会全部记下来的,上架以后会还得更加勤快~ 所以说上架以后的加更就只有粉红票加更和打赏加更了哦……不趁着上架以前多收藏多投推荐票么亲们?! 四十八 云露诀 糯米抱膝坐在门槛上,脑后靠着的就是杂木镶成的旧房门,那木门上边磕磕碜碜的,不知道已经刻下了多少岁月的痕迹。抬头是笼在雾后面的月光,身后有闪烁的油灯飘飘洒洒的落下。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唯有她还坐在外面,听着房间里头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就这么眯眼缩坐在墙沿一角,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一丁点儿作用。她其实很想推门进去,问问柱子师兄到底是怎么了。她知道有好些事情自己都还不大明白,却只想要站在师兄身边,虽然她现在什么都做不到,可就只这样坐着,也觉得至少是在师兄身边的。 只是师兄连门也不让她进。 她就静静的坐在门口,希望师兄只要开个门,就能看到她。若是师兄开得这门,瞧见外头还有人陪着,说不准心里边就能高兴一些。 夜头的风很凉,她坐在门外,都没有一个可以挡风的地方。那山风一起,她就忍不住一个哆嗦。冻了半宿的,连带着鼻子都有点塞住了,一咽唾沫就要抽一抽鼻尖。 一直等到山风吹来薄雾,天上裂开了道细细的口子,橘红色的阳光在很短的一瞬间射到了山门里面。糯米都还没来得及抬头去追逐那道光芒,翻腾的山风便已经又卷着雾吹过,将那道裂缝重新填补上了。 自上山以后,这还是糯米第一次看到阳光,不由得就有些呆了。 她花了很久时间,听着四周渐渐响起微喧的人声,才慌慌张张的省起自己还要到药殿去报到工作的。何况她现在被大师姐给挑上了,还得提前些到那个药圃去,先整理一下,然后才好向那些师兄们交代。所以这会儿她即便是有千百个不愿意,却也是不得不先自跑开去忙起来。 昨日一夜坐着,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糯米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睡着了而什么时候是醒着的。待到跑出去急匆匆的抹了把脸,那冷水一激灵,才算真的是清醒了过来。 她在水池边上左右张望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孙敏。昨日孙敏说要到旁边的房间去过一夜,接着就真的一直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到哪里去了。 从上得山门来,糯米就从来没有一天是舍得花贡献点去换个早饭吃的。她以前流浪习惯了,便总是觉得不安,身上要是没存些粮食就会觉得不安。可她也知道,这山门里头东西要是放得久了,不但自己会让人耻笑,还会给柱子师兄和孙敏师兄添麻烦。她便努力忍耐住了,换成了是存贡献点。 这接触了炼丹术以后,她更有了个小小的梦想,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存够了贡献点,也买一个丹炉,那便很好了。 但今天糯米也就顾不上那些遥远的梦想了。 她惦记着柱子师兄晚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的山门,就怕师兄饿了。自她到药殿那头去工作以后,每日能挣到的贡献点也多了,手上就存了一些,换个早饭那是绝对够了的。 一路半跑着过去,她琢磨了一遍,最后给师兄换了两个大馒头,还有一小盘混着萝卜丝的酱牛肉。那肉片切得很薄,都卤成了深深的棕色。虽是凉菜,却还是散发着股肉香。那肉也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腱子肉,薄片中间还能瞧见透明的牛筋,衬着浅色的萝卜丝,糯米从端起那盘子酱牛肉开始便不停地咽口水。 她自己是舍不得吃的。 这山门里头其实也只有柱子这样的体修或者是糯米这样修为层次低下的杂役弟子才会对肉食产生兴趣。那些层次高一点儿的修士,还是更喜欢蔬果,觉着凡间的肉食会在体能产生一股浊气,因此糯米才能用为数不多的贡献点给换了牛肉。 又是一路跑回房间前头去,那房门还是闭着的,连里头的蜡烛都还没有吹灭。 糯米又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回应,但也没有再赶人了。她就壮着胆子又敲了敲,小声地说: “师兄,我是糯米。我要去药殿,牛肉和馒头放着,你饿了就吃。” 这样说完了,糯米又侧过脑袋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很久,才终于听到一句闷闷的回答,“多谢。” “那……师兄……嗯。” 那回应都是意料之外的。糯米便高兴了些。她喃喃了半晌,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样在门前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将东西都放在门槛上,吧嗒吧嗒的往药殿的方向跑去。 等她到了药殿,那里头还没有师兄。 她身上的身份玉牌早换了,拿着那个,直接就能到后头的药圃去。糯米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属于清明真人的药圃,却最终没那个勇气去探究,急急忙忙的就跑过去了,好像生怕里头突然冒出来个老妖怪将她捉了去一样。 药圃里的仙药长得绿莹莹的喜人。糯米只一推门进去,便连眉眼都弯弯的笑了起来。那生机勃勃的样子,她是看了便打心眼儿里觉得喜欢的。 首先是将药圃里的灵泥理了一遍。因着昨儿已经将药圃里头最硬结的泥块给处理完了,今天不过是稍微细化,倒也不太麻烦。这么整理完了,都还有真元力空余下来。糯米便结了个手印,开始用云露诀浇洒仙药。 这才洒了一半,便有师兄踏进了药圃。 糯米依稀记得那个师兄姓王,因为面相长得愁苦,相熟的师兄弟似乎都叫他老王师兄。糯米自然是不敢这样叫的,怯生生的收了法诀,喊了声“王师兄”。 王师兄随意应了一声,显然是对糯米施展的云露诀有些诧异,便挥了挥手: “我且打坐半刻,师弟自便。” “啊、好。” 糯米点了点头,还是有点怯怯的。直到王师兄又打坐入定了,她才又再运起法诀,沿着药圃边缘一路浇洒过去。这云露诀并不是什么艰涩的法诀,尽管糯米有好些日子没修行和运用过,却也并不感觉如何生疏。只是她的修为倒退了,又因着小黑球的原因几乎处于一个停滞不前的状态,便总觉得真元力有些不大够用。 勉强浇了小半片药圃,体内的真元力便耗尽了。 这时候连徐师兄和另外一位管药圃的师兄也都到了。两人瞧着糯米的一手云露诀,也露出了个惊讶的神情来。 “我倒是忘了,师弟原本是负责药田的杂役弟子。”徐师兄的话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有别的意思。 糯米小心翼翼的应了。徐师兄才又开口,“我们三个都是打小的内门弟子,从来没修习过那些照料仙草的法诀。这药圃师姐是要我们管,倒不如说是照料我们。既然师弟有这么手本是,以后药圃便交由师弟打理。这仙药质量产量要是上去了,师姐自然少不得给师弟好处。” 糯米什么都不懂,想着自己原本就是这个意思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四十九 劝慰 糯米心中一直惦记着柱子师兄,中午趁着歇息的空挡,也不忙着去拿吃的,急急忙忙的就先跑回到房间去了。那房门还是掩着的,仿佛都没有被推开过。但等糯米跑近了些,便看到她原先放在门槛外头的两个盘子已经不见了。 她这才高兴了一些,整了整呼吸,挽起衣袖轻轻的去拍门。 “柱子师兄……” 里头隔了点时间才传出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只“嗯”着答应了声,也就再没有别的声响了。 糯米见着里头好像已经平静了一点,就大着胆子的又拍了拍门。她其实也挺害怕的,倒不是担心受伤受累,而是第一次被柱子师兄赶走,她心里头实在是难受的。这样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靠近安慰,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这么一路讨好,又担心着会不会被厌烦呢,会不会反而让师兄心情更糟糕。 幸而柱子师兄再恼,也还是没有将糯米的心意狠狠推开。她这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便没有被浇灭掉。 这次房间里头并没有传出答应的声音来。 静静的等了等,糯米就有些慌了,不知道师兄到底是怎么想的。讨厌糯米吗,不想糯米管师兄的事情? 可是她知道柱子师兄现在心烦得很,她是不能再去用自己的事儿累得师兄考虑更多的。糯米烦恼的咬了咬唇,有些焦急了。好几次都将手搭到了门框边上了,却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将门推开。 她算不得是个笨蛋,只是从记事起,便没有过和旁人好好沟通交流的记忆。这么些年来所学会的也不过是怎样在恶劣的环境中尽量的躲避开来自旁人的恶意攻击,以便于生存下去。要怎样亲近安慰,反倒是一点也不会了。 这么踌躇着在门前站了好半晌,外头又传来些微骚动的喧闹,糯米才猛的省起自己下午还要做事的。药殿那头不像杂役弟子干活的药田那样无人看顾,上头还有多少炼丹师兄瞧着的,若是干得不好,连带着的便是荐她去看药圃的大师姐田甜也都丢了脸。 糯米站在放门前挪了几次脚尖,依依不舍地叫了声“柱子师兄”,就转身往药殿跑去。 等跑到了药殿前头看到了徐师兄,她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去看柱子师兄,午饭都没有认真吃,肚子小小的咕噜了声。可人都已经跑到了殿门前,总不能是说一声肚子仍饿着,便扭头就跑。 这一整个下午糯米都有些心神不宁的。肚子饿着其实影响倒不大,流浪的时候他早就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甚至是好多天都找不到食物,只能和点咸泥巴吃的日子。但她肚子这么一叫,就会想起柱子师兄午间也是什么东西都没吃的,就忍不住担心起来。 这么恍恍惚惚的,被徐师兄皱着眉头瞪了好几眼,糯米都没有发现。 直到整理药圃的时候,她才总算是回了点儿神,耐着性子的又用云露诀将药圃仔仔细细的再滋润了一遍。 这云露诀是最简单的法诀。原本每日只要对着仙草施行一遍。但糯米想着自己手法生疏层次又低,这加了一次,想也是无碍的。特别是这药圃里头灵气充沛,使用了法诀以后流失的真元力慢慢的也会补上一些。 而这些个简单的法诀,讲究的原本就只是手势的熟练程度以及真元力的调用。使得多了熟悉了,威力慢慢也会增加。 有了昨日的经历,糯米便不敢再随便的在药圃里头打坐。耐着性子照料完药圃,匆匆地给三位师兄行了个礼,便去领了两份饭食,又往房间那边奔过去。 这次,糯米望了望手上端着的两份伙食,觉得自己连敲门的手都没有了。 她这两个月里头拔了些个儿长了点肉,但终究是个小不点儿,捧着一堆东西都摇摇晃晃的,也不敢放下。叫了两声“柱子师兄”,见里头没什么回应,就壮着胆子小心的用肩膀将房门给顶开了。 房间里头的蜡烛早就灭了,里面窗户也没开,糯米用力的眨了眨眼,又细细的眯了眯,才慢慢习惯了些。 “师兄,晚饭。” 她这么小心地喊了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将手上借来的木托盘放到了房间中央的小凳上。 柱子背对着房门,弯着身子,坐在自己的床尾,也不搭理她。 糯米拧了拧衣角抿了抿唇,往前蹭了两步,又蹭了两步,一点一点的靠过去。 至少、柱子师兄没有再吼着让她走开的,糯米便觉得这是默许了。也只有认为这是默许,她才敢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等真的站到了柱子旁边,糯米抽了抽鼻子,又开始迟疑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站了有一会儿,糯米想起了那时候大师姐找她说话,她本能的伸手去拍了拍大师姐的肩膀,然后大师姐便好像是高兴了些的。这么一想,她就干脆伸出手去,轻轻的拍了拍柱子。 柱子好像愣了愣,糯米的胆子就又大了些,凭着小时候依稀的一点记忆,张开手臂努力的抱住了柱子师兄的肩膀。柱子毕竟是个体修,又比糯米大了有十岁,正是身子发育得最壮硕的时候。糯米努力展开手,还是没办法环抱过来。便只是像挂在熊身上的一只小动物一样。 “师兄……不哭。” 她其实根本没有看到师兄哭的。房间里头暗得很,她连柱子师兄的脸色都看不清楚的。只是要安慰的话,她好像也就只懂这么笨拙的一句,便就说了出来。 刚抱上去的时候,柱子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着的。肩膀上手臂上的肌肉都绷得死死,好像努力在忍耐着什么。糯米有点不知所措,可她能做的毕竟只有这些,轻轻的、一下一下拍着柱子的肩膀。 “不哭不哭……师兄不哭的……不难过……” 娃儿的嗓音又糯又软,还带了点甜,非常认真的在安慰着,便有种让人心头一暖的感觉。 柱子隔了很久很久,身上那些紧绷着的肌肉才慢慢的放松了些,然后抬起手,捉住了糯米的肩膀。他的手劲非常大,掌心的温度极高。一握上去,糯米就觉得手臂像是被一道灼热的铁锢住了一样,要默默咬着牙,才能忍不住叫痛。 但是,糯米想,这是没关系的。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柱子师兄这样沮丧难过的模样,连带着连她自己都觉得难过起来。手臂上的痛,也就觉得不算什么了。 柱子单手捉着糯米的手臂,隔了很久,才从喉咙底下发出了声低低的哽咽。 =·= 严厉批评季风同学!投九千的催更票简直就是馋我……馋我我又吃不到!tat 然后再严厉表扬一下季风同学打赏我了!我会努力码字回报你的!嗯!以及谢谢糯米打赏给我的平安符~哎嘿嘿~ 想投九千字催更的亲的耐心等到我上架……现在……现在超过三千的催更票我才不吃呢……呜呜呜呜…… 五十 破碎回忆 柱子不太愿意将事情都给糯米讲,不知道是觉得她年岁小听不懂,还是根本就不想让她担心。他把脑袋压在糯米肩膀上,糯米轻轻的拍拍他,然后才感觉到肩膀上湿了一片。糯米有点不知所措,小声的哄着,好像起了反效果,那便不劝了。 糯米慢慢拍着柱子师兄的肩背,连带着自己也不知怎的就眼眶热热的,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又抽了抽鼻子。 柱子于是喘了口气,稍微抬起了点头,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揉了揉糯米的脑袋: “不哭。” 那声音又沙又哑,压在胸腔里头响起,有种苦涩的闷。 糯米懵懵懂懂的用力点头。她只知道柱子师兄愿意和她说话了,那就是没事儿了。 柱子把糯米的头发都给揉乱了,又摇了摇头,“对不起。” “没有的!师兄……师兄吃饭。” 糯米赶紧捉着柱子的手晃了晃,笨拙地将话题带了开去。她有点不敢问柱子师兄遇到了什么,生怕师兄又憋得难受。虽然她都不太明白师兄为什么而道歉,却敏锐的感觉出了沉甸甸的感情,就更不敢问。 两人闷着头将桌上摆着的馒头稀粥都吃了个干净。糯米扭头望了望天色,仿佛都已经过了传功的时候,顿时有些踌躇了起来。 柱子一直是低着头的,也没和糯米说话,这时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便勉强挤了个笑,道: “没关系,你去。” “师兄……” 糯米慌了慌,倒好像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一样。可她仔细瞧了瞧柱子的脸色,发现师兄脸色虽不好,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看着有些消沉。她自己是想要留下的,但柱子也没有要她留下,这么犹豫了一下,又望了眼桌上摆着的饭碗和托盘,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那饭碗和托盘都得先还回去。 “师兄,我出去就回来。” 柱子没答话,只是点了点头。糯米磨磨蹭蹭的离开了房间。 等糯米小小的身影都完全被虚掩的房门挡去了,柱子才猛的放松了身子。双手撑着脸,很用力的叹了口气。 那些事情他是实在不想跟糯米说,又更不能与旁人讲,只能死死压在心上。 这次师尊为他派的活计并不很重,他赶着忙了两天,便已经忙得差不多。想着难得有时间能下到山去,也好回去家里头瞧瞧,拜会拜会爹娘,算是尽了片孝心。因而便跟一道下山的同伴招呼了声,自己按着记忆里头的小山沟方向寻了路,踩着山石过去。 他自离家,一路干的都是体力活,现下又是体修,一点儿不觉得山路难行,只用了半日便回到了村中。 村子和他记忆里的并没有什么变化,就是村东头那口半枯的荒井都还在,有几个大姑娘坐在一旁,边捶打浆洗着衣服边聊天儿。倒是那棵不知长了多少年的五人抱老古树被雷给劈了个半焦,光剩下了个木墩,冒了几颗蔫巴巴的嫩芽。 反而是以前的茅草屋子修葺了一下,虽是干旱着,但井水还没断,那日子看着也还过得去。 那几个大姑娘都不认得他,都用种羞答答的目光瞧着他结实精壮的身子。他也记不住是哪家的女娃了,又有些不太习惯村妹子那些火辣辣的直白目光,便笨拙的谢绝了几位妹子热情带路的邀请,在背后的一片嬉笑声中落荒而逃。 他家当年便是村里头最穷的几户,因而是在村尾后头。 一路踩着泥泞,越靠近村尾,就好像越不敢靠近。他在心里头骂了自己一句细胆,压抑着情绪,慢慢的靠了过去。才远远看到,心便是一沉。 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房顶是干草压的,刮大风的时候,便往往漏雨。四堵稻草掺着黄泥砌成的墙勉强能挡个风,他总是在里头抱着大哭的弟妹小声安慰。那时午后唯一的快活也只有爬上屋子旁的老槐树,采了槐花嚼着吃。槐花苦涩,却又有点儿香,缺粮的时候咽下去还是很不错的。 记忆中的槐树因为干涸,叶落了一地,枝条都干巴巴的,不知是死是活。而那个曾经家的位置,什么都没有。没有黄土的墙、没有茅草的顶、没有细枝的梁。 他瞧着地上一堆半埋在土里头的干草,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他才愣愣的拦了旁边走过的一位老人,结结巴巴的打听原来住着这里的那一家人是搬到什么地方去了。那老人他还依稀认得,是住在村口的一户人家的老爷,那老人却显然是不认得他了。 对方打量了柱子几眼,大概是见柱子也不像什么坏人,才慢悠悠的开口: “这家人哟,早就饿死啦。好几年前的事情咯。家里头本来是有个大儿子到外头出做活计儿,开始也间或的送些钱回家,后来也没了消息。冬天的时候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想将儿女给卖了,结果也没人要,好不容易找了个买主将个女儿卖进了窑里,还是撑不过冬天。村里发现的时候,一家人身子都硬啦,可怜见的哟。那大儿子也不知道是在城里享了什么富贵,早不认爹娘兄弟咯,呸。” 老人说完话,见他都没反应,便又摇着头念念叨叨的呸了几句,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他还是愣愣的站着。 恨不起来,甚至根本是反应不过来。 声音都哽在胸口,他很想抓着那老人,说,说他那么多年来明明每月都没落过钱财,挣的一点一滴都攒了起来,自己舍不得花一丁儿,也惦着要送回家里来,想着家里头多了他的这一份子钱,便不会再那样的艰难,好歹是应该活得下去的。 而更让他难过的是,他忽而发现比起哀伤,心底更多的居然是愤怒。被欺瞒被委屈的愤怒。这让他吃了一惊,便觉得,自己仿佛也没有了哀伤愤怒的资格。 家,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温暖又破败的记忆。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当年离家抱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心情。而这些年来,又一直是怀着“离了我,家里便活不下去了”这样的念头。他便仿佛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狠狠耻笑—— 你和那坑钱的又有何不同,你不过是利用了这个家,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他几乎被那声音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想反驳,他想说自己到底还是伤心的,却好像又越想越无力。 自六岁离家,他再没回过村上。家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模糊成记忆的概念。他已经无法分辨清楚自己心里头到底是真的愿意那般付出,还是只从那个“家”的印象上汲取一点点优越。 这样的念头几乎将他击倒。他踉踉跄跄又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是怎样回的山门。 五十一 下山 一整日没有去工作。 以往柱子是从来没有如此疲懒散漫过,那时他心里还惦着家里的爹娘并一群弟妹,从来都不敢稍微休息的,也更没想过能为自己觅些什么好处。他都没舍得过在山门里头给自己加点儿餐。早上糯米给他放的那一小盘牛肉,都是他好久没吃过的。这山门里头每逢大节庆或者别派来访,才会给下头的杂役弟子和体修加一盘子菜或肉。 他就是再难过,也不能叫那孩子担心、陪着他一同难过。 那坑了他钱的老乡,他暂时还不想看到。他怕自己忍不住了,会将人打死。那人的罪虽九死不能赎其一,但他现在总也想不明白,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去悲伤去愤怒。 还有据说被卖到了窑子里头去的小妹。他恍惚之中便离了村子,都忘了要打听一下小妹的下落。不管怎样,都不能叫小妹落在那种吃人的地方,好歹要将人赎出来,觅一个老实人家嫁了,也才安心。 这些年头来外面又是战乱又是干旱的,日子难过得很,多少家里都将儿女卖了出去,只怕也是不好打听的。他想着过往那位瞒了他钱的老乡,每每给他带来的消息都是家里和睦美满,生活安康,只是又添了弟妹,娘是不便下田了的,就指望着他多干活,多给家里弄点儿钱。 现在回头一想,他娘是个勤快的,生了弟妹只坐了个月子,便又硬扛着下田里帮忙抢收稻子。这穷人家里头的媳妇儿,哪里有好命歇息。也只有他当年年岁小,才相信了那么一番谎话。只顾着埋头在城里干活,都没回家瞧过一眼。 那些钱终究没送回到家里去。可现在最要紧的倒不是报仇,而是小妹。 他又重新将自己的身份玉牌给取了出来,看了看上头累积着的贡献点。只是,他每个月得的点数都尽换了银子铜币的,根本没有剩下来的。他的贡献点一直是在月头就换了出去,现在也只有得当月存下来的十来点,换成世俗银两都不过一两是余钱,根本不够去窑子将人给赎出来的。 况且小妹的下落也是得打听的。他便后悔起来,不该先回山的。 这些事儿他自己都没办法决定,也没那个能耐,都得回头去跟师尊说一声,无论如何都需再下一次山,缺了的钱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从那个拐走他钱的老乡身上给取回来。 这样打定主意了,他才慢慢的呼了口气,站起来往外走。 推门的时候,外头传功殿那边隐约有喧哗的人声。他许久不曾认真去听过传功了,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已经再不关心那些。 倒是糯米师弟,应该还在那个地方。 他便怔了怔,但想来这事不会也不可能拖太久,也不好与糯米一个小娃娃说,就转头走了。 青泉峰峰主清明真人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峰上的,少不得要出门去访友会客又或进深山禁地寻些上古遗留的野生仙药。山门里头的弟子若是有什么需要联系峰主的,便到那个专门饲养翼虎的侧殿去。那侧殿里头不光是养着几头翼虎,紫幽峰的驯兽弟子还都饲养一种叫针鸟的低等阶灵兽,可以用它将消息传递到清明真人手上。 这针鸟的名字里头带了个“针”字,体型便也是如针一般细小尖锐。寻常静立在驭兽士肩膀或者手腕上,才能勉强看出一道模糊的像针一样细长、银亮发绿的影子。等它一旦扇着翅膀飞起来了,那速度像风一样快,连那影子都瞧不见了。 针鸟这种灵兽等阶太低,还不能使用人类的语言。不过这种风系的灵兽却有一种本领,能够控制风灵摩擦翅膀,从而模拟出任何声音来。驭兽士是要对着针鸟打个风系法诀,将要说的话交代一遍,针鸟便自然能再模仿出来。然后,只要再将需要传达信息的对象的气息让针鸟嗅一嗅蹭一蹭,不论天涯海角,都能寻到人。 像是青泉峰上,常年备着一块清明真人打入过气息的低阶仙石,以供针鸟寻人之用。 柱子寻了个紫幽峰的弟子,呐呐的将自己的想法给说了一遍。他也没敢说仔细,只说是山下家里头有急事儿,希望能寻着时间下山一趟,好解了心事和尘缘。 修道原本就需要先断了俗缘凡思,即便是世俗还有家眷,也只不过是随意支持一二,不再如在凡世间那样的牵肠挂肚。柱子这话说得含糊,也是不想外人知道家里的诸多变故。 那个紫幽峰弟子纳闷地瞥了柱子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暗自在心里头嘀咕了两句,就拍了拍肩上立着的针鸟,将话复述了一遍。然后一扬手上染过清明真人气息的仙石,便将针鸟放飞出去。 柱子这还是头一回看到针鸟。若是往常他还会好奇地问两句,现在全副心思都在担心着师尊的反应,也就没心思再去想什么针鸟,只是搓着手站在那里,暗自焦急。 紫幽峰的弟子在侧殿里头其实也十分的无聊。平日里只是照顾仙宠并一些杂七杂八的灵兽,得空了也不敢随意离开,生怕有什么人有急事。像现在这种本该去传功殿听传功的时候,他们也都得守在侧殿,三餐俱是外面送进来的。平日没有人往侧殿来,他们都闷得慌。好不容易见着个普通弟子,那几个紫幽峰弟子渐渐忍不住,也就和柱子攀谈了起来。 “怎么要下山了的?外面又灾又旱,可没有弟子愿意下去。” “家里……有事。” 柱子不想说得太清楚,便回答得躲躲闪闪的,又挠了挠头。那些紫幽峰弟子嘀嘀咕咕了几句,反而更好奇了,围着他一直左右的问着猜测。他尴尬得要命,想着小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欺辱,心情便糟糕了起来,慢慢握起了拳头,不再答话了。 几个人围着柱子讨论了一番,大抵是见柱子终究不说话,又觉得无聊了。 恰巧那只被派出去的针鸟飞了回来,爪子上还挂着长符咒。柱子便狼狈的躲开了那些好奇和询探,催促着驭兽士赶紧听听师尊的答复。那驭兽士哼哼了两声,倒也没有为难,便让针鸟将师尊的回复又模仿了出来。 清明真人的回复很是有些奇怪,沉吟着,说若是柱子往后能为师门做事的,这次便随意下山了。对钱财有需要的,只要不过分,也可以随意支取。这要是愿意了,便用真元力捻碎符咒,师尊就算知道了的。身份玉牌上也会打上印记,也好去赊些银两。 一旁的紫幽峰弟子都羡慕得紧,弃说柱子有个好师尊。 柱子自己虽然也很奇怪,可这时候他也没那么多胡乱的想法。整好都是急需的,便着急着捏碎了符咒,匆匆道了声谢,将自己以往一直藏着备用的小半块仙石塞给帮忙传话的驭兽士,转身往外头走去。 五十二 大会 糯米拎着个托盘跑出去的时候,仙雾背后还依稀透着点亮,等她气喘喘的将木托盘还了去以后,唯一亮着的就只余下山门里头间隔着的几个地方点亮的油盏,一晃一灭地闪烁着。 这时候传功殿的门应该早就闭上了。糯米喘了好几口气,想着都要赶不上了,便也不着急着往那边跑了,慢悠悠的,寻思着到经阁去看看玉简就罢了。这些天来她都没怎么去挑玉简,偶尔翻翻,大概也能发现些什么新的东西。 其实这时候她也可以到药圃去。平日里那三位药殿的师兄要是不去听传功,也会先行到药圃里打坐的。可糯米被上一回药圃的经历给吓了个呛,那以后一直不敢打坐看看自己身体里头的那个小黑球,也不知道变成怎样了。 她边走边低头想,不由也有些发起愁来。原本还想着要找柱子师兄问一问,可师兄现在也非常难过的样子,还是不要太打扰了师兄。 这么慢吞吞地往前头走,走了一半,糯米便被头顶骤然亮起的几道光线给吸引住了目光。 几道炫红色的华光像流星一样,以极快的速度猛地滑过天际,拖起一条微微冒着青烟的尾巴。先头几道过去以后,又有更多的红色华光横穿而过。那些华光全部是从传功殿那边放射出来的,大概只能算是半悬在空中的高度,感觉应该是在仙雾下头横飞过去的。 糯米第一次看到如此炫丽夺目的华光,不由得看得有些呆了。就那么抬头定定站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张了嘴,一副呆相。 那样的光接二连三地从天上飞过去。糯米一直傻看着,也不知道这么盯了天空有多久,直到背上猛的被推了推,她才回过神来。 “喂,别挡在这路上。” 背后的推力并不很大,刚好够糯米回个神。推她的那个少年修士在急匆匆地赶路,只这么说了一句,便紧赶着从她身旁跑了过去。糯米扭了扭脖子,这才觉得有些酸软,回头就看到在模糊的亮光中有不少身影在往传功殿那边跑过去。她吓了一跳,赶紧闪到路边。 那些人速度非常快,仿佛身上都附加了风系法诀,只顾着往前冲。 糯米望了好几眼,自己也不由跟着往那边快跑了起来。她虽然不知道那边有发生些什么好事,但到底也不会是坏事儿的。想着去看看,也便就跟着跑了起来。 路上人渐渐多了,都是些比糯米年长许多的修士,她该叫师兄又或是师叔的。她夹在越来越密集的人群里头,倒也有些惶然了。她年岁最小,跑得也慢。纵是半途开始跑的,也几乎要落到了人群最后,被挤在了人群最外层。 她垫着脚想要往里面望,却发现自己才刚过大家腰的高度,根本看不到什么,便改为从人群的缝隙之间往里看。可人又多又密,这么一弯腰,更是什么都瞧不见。身后的人都想着要往前挤,推得她就是一个踉跄。 在她将将要摔的时候,旁边一个师兄突然一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糯米便只是稍微晃了晃,终于没摔下去。她抬头去看扶她的师兄,那师兄却没有低头,只是一手牵着她的胳膊,一手挡在前头,刚好撑开了点空间,让她可以站稳。大抵是见着她实在年纪小,怜惜她这么挤着会受伤,就顺手牵了她一把。 糯米昂起头看去,天上那些不时划过的红光早都消散了,只剩下传功殿那边点了的油盏透出模糊的光。她要很用力地眯起眼睛才勉强看出了那位师兄一个朦胧的轮廓,然后就用力的记在了心上。 传功殿那头传来了点骚动,仿佛是有人说了些什么。糯米站得太外围,什么都听不见。 于是里头又静了静,等再有声音传来的时候,那已经是声如洪钟,晃得听的人都一阵发晕,也不知道是附了什么法诀。因着声音太大,那么轰了有好几句,糯米才勉勉强强地听清了那话。又用了好久,她才认出来说话那人是曾给过她伤药的师叔祖。 那好久不见的师叔祖。 糯米一直在暗地里关心师叔祖的消息,却从那日之后就再没见过,也听不到什么话。她心里头虽然惦着,但总也找不到,便不敢再打听了。这山门里头自有规矩,不许她这样的杂役弟子随意钻营。 那上头的声音还在疯狂的轰,她要很努力的,去分辨那些话到底是什么。 费劲听了老半天,糯米才觉得听了个大概。 这山门上呢,原本每十五年便有一次小比,每五十年有一次大比。上一次小比还是几年前,所以离比试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只是最近几个月,也不知道怎么的,万剑宗和另外一个叫铁生门的修真门派起了冲突。刚开始也只是几个外门弟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渐渐地却越闹越大,最后连几个脾气火爆的师叔和叔祖一辈的也给牵扯了进去。清音真人下山月余,也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不过这事也不好处理。毕竟两边门派的实力相当,谁也说不清当初谁对谁错、又是哪家先闹的事,自然不肯轻易让步退缩,也不肯先行道歉。可由着门派里头的弟子们这样争来斗去,终归也不是个办法。因此两边协商之下,最后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来—— 比斗。 这次比斗与过往的小比大比相差不远。从好几个方面去比试两个门派之间的实力,看看哪个门派的弟子比较强。赢的一方也不需要输的那方道歉,只要输方负责排出得胜弟子的奖励,也便罢了。 因着这次比斗涉及到一个门派脸面的问题,因为最后双方摊出来的奖励竟比自家山门小比的奖励都还要强上不少,于大比也是差之分毫。这次比斗以层次的高低分为三个组,从开光期开始到分神期和练气期的弟子都能够参加,也算得上是山门中的一件大事了。 这还是糯米入山门以来这么久第一次听到门派里头要举行什么大活动的,不由得也兴奋了。她倒不太在意那些奖励,因为也知道自己层次低功力弱,是不太可能名列前茅的。但毕竟是个娃娃,对这种凑热闹一样的活动还是喜欢得紧,便都开始在心底盘算着要参加了。 至于那些被方才红色华光召来的弟子,几乎都是山门里头的骄子,心里的盘算也就更多。 五十三 小蝌蚪 糯米一路揉着眼睛往房间那头走。她的心思都还挂在方才清音真人说的那些话上头,连路都没看,差点就给撞到了石壁上。她赶紧揉了揉鼻尖,转了个方向又继续前进。也不知道身后那些师兄看到了有没有暗地里笑她呆的,她也不管了。 房间里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她就寻了自己的床,坐着发呆。 这么等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意识到也许不会有人再进房间了。孙敏是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这会儿要是还没回来,说不准已经开始打坐修行,不会再回来。柱子师兄本是在房间里头坐着,突然出去了,她也想不出来师兄能到哪里去,也是不回来了吧。 她便忽而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一样,慢慢地将腿缩了回去,蹭在胸前,然后慢慢抱紧了。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些委屈,又将下巴靠在膝盖上,很慢地来回磨蹭。其实她以往也都是一个人的,找食物躲危机,都是自己处理。现在却隐隐约约觉得好寂寞。 可就是寂寞,也这样一路过来了。 她最后缓缓呼了口气,就放开了身子。现在房间里头静悄悄的,她正好可以静下心来,想想自己要怎么办。她一直小心翼翼的,也不敢去查看自己身体里面到底是怎样了。潜意识里头,她相当的害怕那颗小黑球。因为那是未知的,无法理解的存在。 但她既然已经在山门上生活着,就不大可能永远这样不再练功,停滞不前。她倒是知道有些已经在山门里头待了一辈子的老人,在天命年快要到尽头的时候,觉得实在是没有那个进阶的可能,便放弃了修炼。做些倒卖商品之类的营生,好为下一代存个好本钱,也是有的。但她毕竟只是个小娃娃,现在层次又很低,如果自己不努力,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被山门抛弃了的吧。 而且,在心底里,她其实是喜欢修行的。 修行就像是个永远充满谜团的玩具,每前进一点点都让她欣喜不已。 她甚至还有点儿私心,总觉得自己该要修练好了,才能和大师兄说上话。 糯米用力咬了咬嘴唇,又握了握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下定决心。她便深呼吸了一个,趁着这股子暂时升起的勇气,赶紧跑到了床上去,盘腿坐好,然后入定。 大概是心里头总还有些乱,她还花了些时间才进入了入定状态。 等入定以后,糯米一下就呆住了。她已经完全寻不到自己的丹田了。丹田原本的位置上裹了一层浓浓的黑。那颗原本只是静静悬在丹田上方的小黑球已经扩大了数倍,完全将她的丹田包裹在里面。她隔了很久才敢用神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颗小黑球。小黑球相当安静,仿佛比以前都还要更安静了,糯米的神识碰上去,它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晃也不晃,稳当当的粘在丹田上头,一副死活不挪动的样子。 糯米便有点着急了。 这下子,接触不到丹田,她是完全不知道里头到底什么个情况,当然也没办法修炼。功法上面写得明明白白的,需要先将真元力从丹田里头抽离出来,再沿着浑身的经脉穴道运转一遍,这样才算是将功法运行了一个周天。 这运行真元力的过程,是一个提纯锤炼真元力的过程,也是一个用真元力去扩充经脉的过程。等经脉和真元力都被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以后,自然而然就能进入下一个层次了。比起其他功法来虽然是缓慢得多的方法,却也要安稳平和,不容易出差错。这么些年来,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人在修炼《养气心经》的时候走火入魔的。当然,也从未曾听说过有人能将这功法修炼到分神期的。 这样的功法若是无法从丹田里头抽出真元力,几乎可以说是无法修炼。 糯米一下子就急了起来,也忘记了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又用神识往那小黑球上撞了几次,都没有激起任何涟漪。那小黑球仿佛比之前还要稳重许多,根本就是完全无视了神识的动作。 想起之后要举行的那场比斗,她便委屈得想要哭出来。 虽然她一点都不在乎最后能取得什么成绩,但能尽力而为的事情,好歹是去做了,也就不会觉得失望或者遗憾。 心情一旦混乱,也就无法再保持入定状态。 糯米自己抬手擦了擦额上滑下来的汗,就继续咬牙入定。她现在已经不害怕了,反倒是想着能不能用别的方法去修炼。 她已经学习了很多修行的知识,也知道了各种各样的禁忌,但其中还包含了一些掺杂了危险的功法介绍。尽管都是语焉不详的,但对于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少女而言,那些简略的描述就已经足够她将思维发散得好远。 糯米坐到腿都麻木了,就这样反复的入定。 身体里头并不光是只有丹田才容纳着真元力,在经脉穴道之间,还有一些细微的真元力在运转着。只不过那些真元力又细又稀疏,平常根本不会注意到罢了。 丹田那边触不到,糯米就控制这些平日里都无人注意的真元力聚成一团。这又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那些真元力不管粘力还是张力都比不上丹田里头储存的那些,因为都是外来的真元,还没有被身体吸收利用,因此都相当的不听话。她用神识忙活着赶了半天,也没什么成效。 又费了好大的功夫,那些原本稀散得像薄雾的真元在天突穴附近仿佛凝起了一点莹白色的,很有些像是已经凝炼过的真元力。糯米顿时喜出望外,也忘记了刚才的辛苦,鼓着劲儿又继续去折腾那些稀薄的真元力。 这些好不容易才凝出来的真元力却并不听话,总是沿着经脉游走。糯米生怕这些真元力又再被那颗小黑球给吸收了进去,发着愁去拦,倒也拦住了。只是一个不注意,一颗拖着小尾巴的白点儿就会顺着经脉运动,和小蝌蚪一样。 忙了半天,拦住了左边又忘了右边,有些太活泼的就只能随它去了。毕竟糯米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入定,就只拦着这点真元力不让它们动弹。 天突穴离丹田倒是挺远,糯米便只能期望那只最大的“小蝌蚪”动作慢些,不要一下子就跑到小黑球旁边去,又被吸收了。 =·= 预报一下,下周强推,周一周二双更加还债加更哦,每天三更,记得来看哟。顺便敲碗求点票票什么的~! 然后,熟悉起点的读者应该都明白强推意味着什么吧?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和糯米崽呢~谢谢大家 五十四 红熄草 接下去的几天,糯米都担心着那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白色“小蝌蚪”,生怕它会被小黑球给吸收进去。幸好那“小蝌蚪”虽不听话,却从来不会靠近小黑球,反倒是相安无事。她又观察了些日子,才渐渐放了心,便一心一意的想要要将那白点儿养得更大。 那小黑球自从将糯米的丹田包裹起来了以后,就好像是已经满足了,偶尔有零散的真元力飘到它附近,它也总是懒洋洋的,要过好半天才会将那真元力吸收进去,完全不像以前那般饥渴。而且,似乎也不怎么长大。 糯米往传功殿跑了几次,有次还真给她远远瞧见了送她伤药的师叔祖。只是师叔祖身边又还站了许多不认识的年长道人,她最后也没有敢上前去。 期间孙敏出现了几次,也没问柱子的事情,对糯米还是那样爱理不理的。糯米又不敢打听孙敏的事,就只是巴巴看着,难得说上几句话。 以糯米现在炼药童子的身份,在山门里头已经算得上是无人敢欺辱,不过她自己完全没有那样的自觉,便连柱子的事儿都没敢打听。最后还是她偷溜去看翼虎的时候,才隐约听了人说,说柱子是下山去了。她问不对人,最后也只得一个听说。 倒是药圃在她的管理下有了不少起色。原本就灵力充足生机勃勃的,现在每日松土润露的,愈发是挺拔,还长出来了一株变异的红熄草。尽管不是什么高级的灵药,但田甜还是亲自瞧了一回。 那几个师兄不敢将功劳都说到自己身上,生怕师姐还要他们培养出来一模一样的东西来,便将糯米平日仔细照顾药圃的事情都说了。田甜就显得挺高兴的,还笑着跟糯米你说了句话,叮嘱了好好照料那棵变异的红熄草,糯米一口答应了。 她本就喜欢照顾药草的,那红熄草长得又特别好看可爱,一整株火焰颜色的成株,连狭长的叶都是火焰的形状。在整株红熄草的顶端,有朵像火焰一样形状的妖艳花朵。要非常的仔细看,才能发现在那假叶组成的花中央发现一小束细细的绒毛。藏在张扬招摇的假叶中央那惹人怜爱的绒花,才是红熄草真正的花朵。这种对比实在让人觉得可爱。 与一般的红熄草相比较,这株变异的红熄草就要张扬许多。原本含蓄害羞的绒花迎风而涨,当真像枚烈焰,摇曳生姿。原本应该通红的假叶边上长了圈青白的斑纹,烘衬着瞧上去就更显娇艳,倒也应了“炉火纯青”这句话。 糯米专门到经阁去看过。以她的等级和手上的贡献点,还不足以换到相关的丹方,但要查个大概的介绍,还是可以的。红熄草性喜阳,火属,是炼制清心丹、搜魂丹、净炼丹等低级丹药的辅助仙药。而变异过的红熄草,更是有特别的功效。除了可以提升丹药的品级以外,还能在炼器的时候作为配料添加,使材料更易软化,更难得的是使最后产出的器具品质直接提升一个台阶。不过,不管是要添加进丹药还是器具里头,红熄草都只能在一阶范围内产生作用,因此再变异,也总脱不出是低阶仙药。 即便如此,那仍是糯米培育出来的第一株变异仙药。她就愈发的珍惜,每日都要来来回回瞧上三四遍,又专为它使上一次云露诀才安心。 因为这株变异红熄草,田甜破例向师尊求了恩典,让糯米自行到经阁去换了本熔火诀给学习了,以便能更好的进行培育。 这熔火诀本身亦是种照料仙草仙药的法诀,可以将施法者的真元力转化成火属性的外放灵力,化成点点肉眼可见的小光球,粘附到仙药的植株上,成为植株的养分。若说云露诀是像雨一般的存在,熔火诀便有些许像是阳光一般,对火属灵草额外的有效。 糯米自然是乐得多学些东西。 她原本就打着多学多练的小算盘,又对这些相当感兴趣,学得也份外的用心。 只是她体内那颗小黑球依旧是懒洋洋的,裹着丹田,将神识隔绝在外头。不管糯米怎么去尝试,都无法击破那颗小黑球,只能随它。因为真元力都被锁在了丹田里面,尽管学了新的功法,却没有足够的真元力去练习。每日施展完三次云露诀,体内养出来的“小蝌蚪”已经所剩无几,让糯米头疼不已。 那“小蝌蚪”的增长速度实在太慢。修炼了这许多时日,都还是处在初阶水平。 幸而师尊因比斗的事情一直没回山门,旁的那些师兄师姐又并不在意考较她的修为,也无人发觉她的奇怪。兼之原本山门里头的人都以为她灵根低劣,就是修行缓慢,也没有谁会关心,倒也胡混着过得舒心。 自小黑球包裹起丹田以后,那种真元力暴走的情况便再没有发生过。糯米小心翼翼了好久,慢慢也就习惯了。每日跟着师兄们在药圃内打坐一回,体内那白色“小蝌蚪”从来没有断过。 到第一批灵药可以收成的时候,孙敏也已经又搬回到房间里去住了,柱子却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糯米常常偷空去侧殿看望那些被她叫做“大猫”的翼虎。不但和翼虎混得熟透,也和侧殿那些紫幽峰的弟子混成一堆。侧殿那些紫幽峰的弟子原本就要比外头钻营的修士都平和些,每日连见到的外人都不多,难得有个熟悉的面孔。兼了糯米相貌清秀又懂礼,每次都是怯生生又赤|裸裸地表达着喜欢和崇拜,马上取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进入山门这样久,或者说是整整长到现在这个年纪,这还是糯米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平和的环境。没有争斗,周围是一群和善的人。她虽然仍记挂着柱子,心里却也慢慢地放开了些,不再像刚进山门的时候那般,小心闪躲着把自己藏起来。 大抵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到这细微的心理变化。她原本那样粘着柱子,固然是因为喜欢这个师兄,却也其实是骤然到了新环境,满心的不安之下,本能地选择了一个依附。自知无力,又被各种排斥,既无力改变,便只好想法子保存自身。 若要说利用,小娃娃还没有那样的心机,只是本能的,便靠过去了。 柱子离开山门以后,糯米所表现出来的担心,也说不好到底有多少是来自于对自身境况的不安。如今,扯着那些满脸不耐的大猫脖子上的糙毛笑得开心的时候,她那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才终于放宽了。 五十五 山门集市 铁生门和万剑宗之间的矛盾似乎都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至少在山门内的一众杂役弟子,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来。每日只是照常的工作,也没太将比斗放在心上。山门里头层次高的内门师兄师姐可多了去了。再不然,那些外门弟子修炼的功法和法诀也都要比杂役们强上不少,因此也就根本不作他想。 倒是糯米,能感受到一丝异样。 师尊长久地离了山门,门内的师兄师姐修练是愈发的勤快,对药圃反而提不上心。见不着柱子师兄,又见不着大师姐,糯米便整个人都有些蔫耷耷的。但她很快连蔫巴的时间都没有了。 药圃的那些师兄原本便对照料仙药的工作不大上心的,这回又逢了比斗,个个憋足了劲头想要在这难得的机会里占个先锋、捞些好处,更是下了死力气去修炼,对那些药圃里头的仙药自然再不理会。 原本每日两次云露诀已是糯米的分内工作,再又添了些杂七杂八的,她每日忙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之前坚持了许久的每日往经阁去,学习些丹方知识,也都因此耽搁了下来。 那守经阁的师叔见得她多了,渐渐也记住了糯米这小师弟。兼之糯米早换了炼药童子的服饰,又不似其他内门弟子盛气凌人,守阁也就不再对她成日研究俗世药方的行为指指点点。 这些药方都是上古遗方,对世俗凡人而言作用奇佳。只是里头文字生涩,记载的又都是些古药名。糯米常常翻遍了经阁,才明白过来一个药名。经阁到底不是收藏世俗典籍的地方,好多药名她都只能生生硬记下来,也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她记性本就不赖,又每日把药方在脑子里滚个好多遍,倒也是记下来了。 等贡献点存够了两百点,糯米这才琢磨着要换枚空白的玉简。 最低级的空白玉简制作简便,只要是稍微身上带点真元力的人都能轻易使用。这就如同是一整叠宣纸,可以任由使用者用真元力这种“笔”在其上画下痕迹。 糯米虽然记性好,但总怕自己哪天就要把药方给记混了。五百贡献点一枚的空白玉简虽贵,但她每日存下来的贡献点都能有二十点,再算上间或收取了成熟仙药以后得到的奖励,那五百点对她而言,也已经不再是那般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最近日渐忙碌起来,便也不能再像以往般闲散,也缺了那份悠逸。为了不将那些药方混淆,她就想着要换个空白玉简。 糯米进山门来都好有半年了,还从未踏足过山门内作交易用的市集。一般要是用贡献点换取些伙食,只要到膳食房即可,但若是要换更多更杂的东西,便只能到市集里头去了。市集里头的东西可是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只要不太稀奇古怪的,都能在这里找到。就算真要寻些光怪陆离的东西,说不得也能偶尔遇上一些。毕竟内外门弟子都会定期到仙山密林去进行历练,偶尔猎个妖兽,又或见着野灵矿。 在历练里头找到的物品,按规定,有一半是属于山门的,而另一半,则属于寻获的弟子。弟子在历练中猎到任何东西,可以从三种处理方式中选择一种,进行处理。 最普遍的一种方式,是将取得的物品寄存在山门市集中的店铺内,由店铺代为出售。最后取得的仙石或者贡献点由山门和弟子平均分配。 第二种方式则是直接将物品卖给店铺。 若是弟子正好需要自己寻找到的物品,则需要将相当于物品价值一半的贡献点或仙石上缴山门,然后才能将物品归己所用。 所有物品的价格都会由山门中有名望的祖辈人物进行鉴定,无法造假。一旦被发现有藏私,可是要进刑罚堂的大事,为了些许小利,对那些正式修行的弟子而言可是非常不值的事。 这山门市集设在小云雾峰之上。 每日午间,都会有一只翼虎自紫幽峰起飞,来回往返于各峰之间,负责免费接送前往市集的弟子。 这些日子来,糯米与侧殿那些紫幽峰弟子混得极熟,早就摸清了翼虎飞行的时间,便早早的向徐师兄打了招呼,专门请了半天的假,要到市集去。徐泽宁原本就不大管事,现在只忙着准备比斗,随口就应了。 从青泉峰坐翼虎,飞行不到半柱香功夫便到了小云雾峰。 糯米流浪的时候,往往是游离在村落荒道之间,连镇子都不敢靠近,更别说是大得有市集的城,也就从来没有见过市集的繁华景象。事实上,由于天武国连年干旱,即便是在天武国皇城内的市集,也不一定能达到万剑宗里的这种规模。 顺着从翼虎上下来的三两人群,一进入市集的范围,糯米便呆住了。 到处都是人。 即便是不顺着人群去,也不会迷路。自那下翼虎的平台开始,一溜往前的都是八角翠流苏的琉璃灯在路边排开。里头点的可不是灯油,尽是日夜闪烁的低级妖魄碎片,就跟流光似的,即便是白日里都瞧得叫人迷幻心醉。 万剑宗的市集可说是规划管理得相当好的一片地方。除了那些隶属各峰峰主的大店铺以外,又将那些小摊小贩都根据贩卖的物品种类,详细地分了开来。糯米左右看着,不一会儿就眼花缭乱了。 幸而她早在介绍山门的玉简里头见过关于市集的描述。那些属于峰主的店铺又格外的高大显眼。大店铺正是负责收取历练弟子所获物品的,又兼卖一些修行所需的杂物,价钱虽不便宜倒也算公道。她认准了大店,便只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换取空白玉简的过程倒顺利。她前后问了三个铺子,又换的只是便宜货,但好歹是穿着炼药童子的服饰,那些看铺的弟子倒不曾甩脸色。背后叨念几句穷鬼,却是免不了的事。 像空白玉简这样的杂物,等阶低又普遍,在市集里头都是均价的,五百点,一点不多,也一点不少。糯米问到第三家,怯生生地将东西换了。她拿在手里宝贝地握着,又不好意思当场翻看,就低着头说了声谢,赶紧跑出门去。 这估摸着都没花上盏茶时间。 糯米本想着早办完事早回药圃去,可她到底还是个娃子,贪玩好动是天性,好不容易见了集市,便有些挪不开步了。 就是早了回去,也只是负责照料仙药。 她便想,这次徐师兄允了假,一下午,她赶回去吃上晚饭便成。而且,她又想起来时路上那排开的琉璃灯。就是白日里也这般好看,到了夜里,那可得是怎样一番奢华的光景?糯米本不是个任性的的,可这次,她倒是真真切切想要任性个半日。 =·= 新的一周到来了,亲们有没有留着给我的推荐票呀?快投了吧投了吧,拉着糯米一起蹲在墙角敲碗求票票 五十六 药种 糯米一边握着手上那块空白玉简,一边悠闲地四处晃。她原本到集市来的目的就只是换一块玉简,也再没打算要买些别的什么,自然是随着人流左右胡走。 那块从大云雾阁换来的空白玉简比糯米之前拿到的功法玉简都还要小一些,里头能记录的东西也比较少。但对糯米而言,现在这样已经相当足够,便也就这样用着了。 那家大云雾阁,光是听名字就知道是属于大云雾峰峰主清玄真人的。糯米进的第一家是青泉阁,但比起那个曾欺负她的师尊,反倒是只见过一面的清玄真人更让她觉得可亲,最后也是鬼使神差,便去光顾了。这原本没什么,唯有她自己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惴惴不安了好半天。 除了专属峰主的五家大店铺以外,其余都是些内外门弟子自行摆设的小摊子,卖些他们自行炼制的法器或是自行种植的仙药。凡是在外头摆摊的,都是不太满意门派里打了折扣的回收价的,寻思着想要将手上的东西卖个好价钱。 糯米的贡献点虽然比过往多了许多,但到底是新晋的,又不曾历练过,和那些真正的外门弟子相比可真是天差地别,更别提财大气粗的内门弟子。她没想着要买些什么。而且这左右瞧了半日,压根儿没有价格在一千贡献点以下的东西。 就是这样,也没有打击糯米游玩的兴致。 逛了半日,她忽然被一个摊位上摆着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那附近都是些卖仙药的摊位,糯米盯着的那个摊位,自然也是卖仙药的。她仔细瞧了瞧,那卖药的弟子穿的可不像青泉峰的服饰,大抵是其他峰的弟子,种仙药也只当个副业。 要说是仙药,糯米自然不会在意。她在药圃里头见得多了,偶尔收成以后还能分得一些长势不太好的,她都仔细收藏起来了,想着以后学会炼丹了再取出来用,也不必到这市集里买。市集里的这些仙药动则十来二十块仙石,好相当于两千贡献点,她可买不起。 吸引住她目光的,是一小堆放在摊位最边上的草籽。 那些并不是仙药的种子。 她也在青泉峰的药圃里干了那么久杂活,仙药的种子也都见过不少,绝不是这种毫无灵气的模样,反倒真像是些无用的草籽。既显得干枯蔫黄,也没有灵气外露。仙药比一般山草药要显眼,正是因为会偶尔流曳出灵气。 那些草籽,看着倒有些像俗世里那些药草的种子。 糯米盯着瞧了好久,都没有人对那堆草籽生出兴趣的,她便壮着胆子走过去了。 “你这里的,是什么种子呀?” 那个摆摊的弟子原也没期望能将草种卖出去,在这里站了良久,仙药是卖了些,却从没有人对那些草种感兴趣的,几乎连他自己都要忘记那批草种的存在了。突然听到有人问起,他先是一愣,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是一喜。心里想着好赖遇到了个不识货的,他随便扯个几句,也好将这一文不值的东西提高两档价格。 可才一抬头,那摆摊的弟子就又蔫巴了。 摆摊弟子可是认得青泉峰的衣饰的。他既是个种仙药的,便惯常要到青泉峰上去办事。先不说炼药童子自身的眼力,就是他能从这炼药童子身上寻到甜头,回头让青泉峰的田甜知道了,也都得仔细自己的皮。 “这……这都是些世俗凡种,像是土精、仙茂一类的药种。” 这样的东西要放到世俗凡间倒还算得上是珍贵的药材,但拿到山门里来却就真的算不上是什么。唯有土精有可能会需要。但修仙界里用来炼丹的,往往都是百年甚至千年的老山人参,青泉峰上专门有辟出药田予以种植,若是需要,直接自山门店铺购买即可,哪里有人愿意花费上百年的时间去自行种植土精的。 至于其他那些药种都偏于平凡,不用于修炼仙丹,更是卖不出价钱。 糯米蹲下身子瞧了瞧那些药种,没有说话。 她倒是对这些药种好奇得紧。 土精她是见过的,别的世俗凡药她却只在药方和玉简上读过描述,连真正的模样都没见过,一下子便被勾起了兴趣。她是负责打理药圃的,原本就可以在药圃边上一些灵气不太充足的地方种植自己的东西。像徐泽宁他们经事多年,手上多少都有些储备,也存了不少仙药药种,各自开荒了一片。糯米自然是没有的。 只要能在药圃边上寻着空处,种出来的东西都属于弟子本人。田甜是个天之骄子,平日里娇奢惯了的,反倒不太在意这些许细枝末节,便便宜了一众负责药圃的外门弟子。糯米早就想要种些属于自己的药草了。 这也不为贪图那多出来的一点贡献点。她仍懵懵懂懂的,连“贪”都不大明白,只是从小流浪着,一无所有的,总要拿到些什么东西变成自己的,才觉着安心。连偷偷藏食物的习惯也是费了老大力气才改过来了的,这次却又发作了。 正经的仙药药种,糯米得不到亦买不起,可是,这些凡药,总归没有问题的。 至少她自己是这般认为。 “这是要卖的么?”糯米细声细气的问。她都没敢去翻那堆看上去皱巴巴的药种,就只是蹲在那里,小手巴掌攒着膝盖上的一点衣角,小心翼翼的看着。 那摆摊的弟子在瞬间的惊讶以后便又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药种原本就没打算在这集市种卖出去。他前番出门历练,巧合得了这么些世俗药种,想着又不占什么地方,才带在了身边。本是想着下回再下山门再处理掉的,不过是顺道在摊上一放罢了。 他手上的药种少且种类杂,即便在世俗凡间也不一定能够卖得出去,更别说是卖起什么价钱。 见对方没有回答,糯米便奇怪的歪了歪脑袋,斜斜望着那个摆摊的弟子,“师兄,这是要卖的么?” 眼神闪亮亮的,倒有些像是对食物充满期许的小兽。那弟子只能点了点头。 想想不对,他又讪讪的加了一句: “不过、不过这些都不值什么。” 他倒是想骗人,也得想想青泉峰那一群是不是乐意。徐泽宁和田甜虽然不是什么护短的人,可要被理解为驳他们面子,这话就怎么都说不清了。 糯米就笑了,有些甜甜的,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要多少贡献点?” (土精:人参的别称。亦称黄参、血参、鬼盖、神草、地精——《本草纲目》) =·= 谢谢那位……不留名的书友打赏的平安符和投的pk票! 哎对了亲,为什么不去个人中心填个名字呢……好难称呼哦…… 五十七 吞【推荐票一千一加更】 顺利地买到了那一小堆药草种子,统共也不过是费了二十贡献点。她高兴得都要顾不上再四处乱逛,巴巴地捧着那堆用小布包包起来的种子,来来回回的瞧。 那个摆摊卖药的弟子不知道那些药种都是些什么药,糯米也不懂分辨,只觉得看着都是相差无几的。那弟子赌咒发誓里头绝对有土精种子,糯米倒也不十分在意,不论是怎样的药种她都觉得高兴的。 糯米没什么心思再细看琉璃灯,匆匆赶着回青泉峰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傍晚时分。她也想快些将药种种下去,但按着往日的习惯,施了一遍云露诀以后,便已经是晚饭时间。若不去将饭领出来,就只能过后自行用贡献点去换。 她现在的贡献点是不太缺,却依旧是小气巴拉的性子,一点都不舍得浪费。就只能忍耐着,先去吃了东西,又心不在焉的去了经阁,听完了传功。像是翘掉传功这样的事情,她是单纯的从来不曾想过。 这样忙完了以后,天顶上那迷蒙的雾气都已经染上了层月色,糯米便小小地叹了口气。 可从未听过大晚上的种东西的。她纵是心里头再着急,也只能等着到白天再说。 只是捏着那一小包种子,她总是静不下心来。勉强进入了入定状态,也完全寻不着那种安逸的心情,连带着原本安静的白色“小蝌蚪”都顽皮的四处游动,根本不听指挥。糯米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也觉得丧气了起来。退出入定的时候,她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又倔强的试了两次,效果始终不好。 既然勉强不来,糯米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了入定,又再将那堆种子和空白的玉简拿了出来。 她原本的意思,是打算趁着这个空档将自己背得熟烂的那些药方给记录进玉简里头,好方便以后自行温习。但当她将那一小包药种拿在手里的时候,却突然愣了愣。 身体里面那颗沉寂许久的小黑球好像缓缓地动了一下。 这颗小黑球从出现开始,就一直不受控制。刚出现的时候可是贪吃得很,主动出击,将所有靠近它的真元力都吞噬了进去;等长大到完全包裹住了糯米的丹田以后,它就再也没有主动过。就算是偶尔有真元力游离在它旁边,它也要花上老半天功夫才能将那些真元力吞进去一点点。如果不是它实在碍事,糯米都好要忘记它的存在了。 所以糯米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她愣着,那小黑球却不愣。虽然缓慢,还是一点一点地往糯米手心的方向伸展过去。或者说,小黑球是冲着她掌心的那药草种子而去的。她愣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赶紧闭上眼睛用内视去检查自己的身体。 只见原本圆润漆黑的小黑球中拉出了一道细长的带子来,看着倒有些像她原本练功的时候将真元力从丹田中拉出来的样子。那道带子有点颤颤悠悠的,是半透明的黑色,一心一意的就只往种子的方向伸过去。 糯米被吓了一跳,本能地睁开了眼睛,一甩手就将手上的东西扔了出去。 这时候,倒有些庆幸孙敏隔三差五的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 东西一扔,那道黑色的带子顿时失去了目标。即便没用内视,糯米都能感觉到那“东西”慢慢地缩了回去。 又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形,任何功法玉简内都找不到答案。 她抽了抽鼻子,都有些想要哭了。然而,即便是哭瞎了眼睛也没有用。她只能抿抿唇,拼命忍了下去。 与其说是被未知吓到,还不如说是从心底升起了种厌烦的感觉来。 原本,修仙对她而言就是一件陌生而复杂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好奇而好玩的。然而随着修行渐渐深入,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一再遇到奇怪的事情,那些事情都并不是她一个人可以解决的。凭她的小脑瓜子里那点可怜的知识,就是任她想破了头,也不可能有个结果。 “讨厌……讨厌。” 皱着眉头用哭腔骂了两句,糯米都有些自暴自弃了。 既然那小黑球想要种子,就随它要好了。横竖它原本就霸道的缠在丹田附近,从来不肯听话。 这样想着,糯米便赌气的又捡起了地上的一颗种子,气鼓鼓的闭上了眼睛。 尽管费的时间比上一次要更多一些,小黑球终究是感应到了种子的存在,又再次拉伸出了一条黑带子,往种子延伸过去。这次,少了糯米的阻止妨碍,黑带子非常顺利的到达了糯米掌心的位置,停了停,就像糯米平日里外放真元力一样冲出了她的身体,瞬间裹住了药草种子。 在糯米内视的注视之下,黑色的带子就像是终于吃到糖果的娃子一样,夹着那颗药草种子,慢慢地又缩了回去。等带子终于完全缩回小黑球里面去以后,便连种子也都一并被小黑球吞了进去,不见踪影。 糯米又愣了。 是想不到那小黑球真的想吃种子、亦想不到真的能“吃”进去。糯米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反反复复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都无法相信种子真的透过她的皮肤被吞进去了。 不痛呀,也没有破洞呢。 之前她握着这一小包种子都快有大半天了,也都没发现小黑球有什么异动。 想也想不明白,就只能先放下了。糯米又再次爬到床上盘膝坐好。 身体里面异常平静,仿佛刚才小黑球抽出黑丝“吞”掉种子只是个幻觉,一切都没有变化。糯米小心地拉起一只“小蝌蚪”往小黑球旁边送过去,小黑球也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没有反应。 这反倒让她更好奇了。 既然看着好像没有危险,她便退出了入定,捡起了更多种子。 小黑球好像永远吃不饱,再次抽出黑丝将种子一一“吞”了进去。糯米好奇地看着自己掌心冒出一小团黑气,然后数着种子一颗一颗的消失。到第十三颗的时候,终于不再有黑色带子抽离出来了。 她伸手揉了揉丹田的位置,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或是难受的地方。 那小黑球只是饿了吧? 看着手上剩下来的稀稀拉拉几颗种子,糯米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就这些,种下去了第二天就要找不到地方了。还是先放着,等小黑球什么时候饿了再喂进去好了。 这会也不好再修炼,糯米便把空白的玉简取了出来,专心地往里头抄录药方。 =·= 谢谢流星?翼投的pk票和★§??∮??骸臁锴淄兜钠兰燮薄6嗔?张pk票的我好像挤上pk榜第二页了呢。哎嘿嘿 第三更送上!有没有很惊喜,有没有? 好吧……昨天已经预告过了…… 不过,为了庆祝我达成了预告,好人们不来投个推荐票庆祝一下吗? 五十八 发芽 一整天的,糯米都有点心不在焉。 抄录药方很顺利。刚开始的时候,她有些不得要领,但毕竟只是简单的作法,尝试着去摸索一遍以后,很快就学会了。字迹歪歪扭扭的,却也渐渐熟悉,慢慢成了个样子。至少她自己瞧着,怎么也不会看不懂。 药圃里的活计,她来回干了不下一百遍,就是闭着眼也不见得就会出错的。就是心不在焉,这日子也是平平稳稳地过去了。 糯米惦记着身体里那些被吞下去的种子,总想着到了晚上是不是该再试试喂饲那颗小黑球,只是不知道它今天饿不饿。 仍是匆匆的晚饭听功,孙敏却回到了房间来。糯米探头伸脑了好久,总觉得不大放心在孙敏面前做那奇诡的事情,便在孙敏莫名的注视下捉了种子往外跑。孙敏皱眉望着那个跌跌撞撞的小背影,喂喂地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骂了句蠢货也就不再管她了。 自进山门以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糯米都不很懂。但既然功法玉简上没有写,也不曾在别人身上见过的,她便觉得是些奇怪的事了。以往山下那些村子愚昧粗暴,又极为排外。她都见过好多次。原本那样温和善良的人,逮着那些“异端”“鬼仔”以后,那副恨不得将对方来回烧死好几遍的凶恶脸面。真是恶鬼一般,完全换了个人。 只这么想起,她都被吓得狠狠地打了个颤。这些奇怪的事,绝不能随便让人知道。 夜晚的药圃比日间昏暗得多。有些天生流光的仙药微晃着晕出一圈光斑。那株变异过的红熄草更是鹤立,在夜里似是燃烧的火焰。 糯米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好几个师兄都只在灵气最充盈的地方打坐练功,没有注意到她进药圃来。她便放心的稍稍喘了口气,往另一侧走过去。 种子捧在掌心,却完全没有反应。 不知道那小黑球是还不饿,还是已经不再感兴趣。糯米巴巴地等了许久,都没看到昨日那番景象,便用空着的手挠了挠后脑。 她原本不是贪玩惫懒的,只是这几日间发生的都是些令她惊奇的事儿。她到底年少,整副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修行上自然有所放松。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曾落下一日传功。现在事情好赖算是暂告一段落,她便又乖乖地打坐练功。 今天状态仿佛不错。她盘膝坐好,马上就入定成功。 药圃里蕴含的灵气的确比杂役房间里要饱满得多。她挑的已是冷清的地方,只怕还会像上次一样控制不住灵力。但只一入定,浅乳色的灵气便缓缓渗入。若是她丹田上没有包裹着那颗小黑球,能顺畅地运行功法,现在早不该只是一层的境界。 糯米却也并不抱怨,静下心来指挥着几只日益长大的“小蝌蚪”沿着经脉穴道游走,一边吸收外界灵气,一边浸炼经脉。那小黑球现在懒洋洋地不愿动弹,倒方便了她练功。 指挥着“小蝌蚪”慢慢游走,到了丹田附近的时候,糯米却忽而愣了愣。她一分心,那“小蝌蚪”便是尾巴一甩,差些就要从经脉间挣脱出去。她便又手忙脚乱的控住了,将它远远的赶了开去,任它重新自行浮游。 等将“小蝌蚪”赶走了,糯米这才敢回头去看看那让她发愣的根源。 原本圆润漆黑的小黑球上头,居然冒出来了两三片像是叶子一样的东西。 不。 这还不能说是叶子。小芽儿尖尖的,倒像是自小黑球内冒出来的草芽一般。糯米绕着小黑球前后看了三遍,都没能瞧出朵花来。这研究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也就只能纳闷的看着。 她想起昨日里小黑球不声不响的“吃”进去的药草种子,便觉得莫非这小芽是那种子长出来的么?她又有点儿不确定了。 虽然她自打进山门,就一直接触着仙药,可那些仙药也没有太特别的地方——至少,都乖乖的长在泥土地上的呢。她虽年幼,也并不是无知。仙药如此,草药如此,世间植物大抵都这样,是该长在地上的。 那些种子被吸进体内已经够惊世骇俗,这怎么就突然在她身体里边发芽了呢。 种子要发芽,都得要水要温度要土的。糯米便想着,自己身体里可不缺温度也不缺水,倒是这土,莫非小黑球能充当泥土的作用么? 她来回研究了好久,却也还是只能看着。 要说是这药田里长出来什么不该长的东西,还能直接拔掉了事。可现在这些小东西是长在她身体里面,就是她想拔,也找不到方法。何况现在看着没什么,谁知道拔了以后会有什么事儿呢,倒不如便随它们去了。 三棵小芽有两株是绿油油的,就跟糯米平日里看到的仙药抽芽一个模样。剩下的那棵,却是粉红的颜色,羞答答的样子,颇为可爱。 糯米看着那三点冒头的小芽,忽而想起师尊曾往他身体里面刺进去的那一根草藤。他有仔细地在体内寻过那根尖细的东西,可那蛇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钻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时间一长,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体内还有那么一根东西。 可这次,小黑球上长出来的东西却让她又再担心了起来。她不清楚师尊往她身体里塞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一个晃神,就都又发芽了。 只要一想起那根冰冷的藤蔓,她就忍不住是心底一颤。她是真的害怕了那种连血液都凝固了的刺骨寒痛。如果是那东西在身体里面的话,那该是怎么样的痛。 这么想着,心里一震,她马上退出了入定状态。 糯米抬手抹了抹,额头上薄薄的有一层细细的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给吓的。她是喜欢药草的,但不管是换着谁,身体里面突然长出草来,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轻松的经历。 她又想起了柱子师兄来。 就有些后悔了,没有将小黑球的事情告诉柱子师兄。即便师兄是没办法的,也不惦记着这事,可到底能把话说出来了,也省得在脑子里尽转些没用的念头。但她马上又因为自己居然有这种想法而皱起了眉头。 柱子师兄明明已经这样的烦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是要忙的,总不能都想着别人的事情。糯米便想,什么时候柱子师兄快快回来,她还想再请师兄尝一次,那种很香的酱牛肉。 =·= 谢谢iamdhp亲和如沐微?亲的打赏的平安符!谢谢书友254君投的pk票!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的常规任务就是:召唤票票~! 五十九 孙敏 糯米不敢将身体里奇诡的情况告诉别人,只能自己暗地里慢慢观察。后来她发现,那小黑球唯有在她入定以后,才能感应到种子的存在,陆续又将余下的种子都吸了进去。 除了原本冒出来的三株小芽以外,那小黑球上又陆陆续续地发出来了五棵小芽,一共是八株。这些小芽并不都是往上长,大概是因为她身体里面本来就没有阳光的缘故,小芽不必在意生长的方向,有两株甚至在小黑球的底部冒了出来,向着下方生长。 那棵粉红色的小可爱长得最快,比同时冒出来的另外两棵小草都要高出一小截。 因为是长在体内的植株,糯米没办法用她平日里照顾仙药的方式去管理这些小东西,只能随它们自己高兴的去生长。 在小芽冒到第五株的时候,糯米发现那颗小黑球原本浓重的黑色仿佛暗淡了一些。原本是黯得发亮的颜色,现在却像是雾一样朦朦胧胧地散开了些,不但颜色变得朦胧,连大小仿佛都要细了一些。 倒有些像是被长出来的小芽吸走了养分。 原本,植物要生长就是需要养分的,这身体里头虽说不缺水,但糯米也闹不清那颗小黑球里头到底有没有水。至于说阳光,这身体里黑黢黢的,只有渗入的灵气、穴道和“小蝌蚪”散着淡淡的荧光,根本不足以让那些小芽补充养分的。 小黑球的颜色变淡以后,又重新活跃了起来,变回了起初那副吃不饱的模样。只要它附近有散落的灵气,马上便吞了进去。若糯米是在药圃里头打坐练功,小黑球就会再次引得渗入的灵气疯狂旋转,幸而它似乎并不是特别饥饿,引出来的凌厉也不像之前那样狂暴。为了补充小黑球需要的灵气,糯米偶尔也会在药圃里头打坐一次了。 除了长势特别好的粉色小芽,其他植株差不多都是一个指节长短。长得快的已经抽出了一片子叶,长得慢的还保持着幼芽的状态。 糯米每日料理完药圃内的仙药,又专门顾看一番红熄草,余下的时间就到经阁去四处翻查。她连字都识不全,权限又不够,手上存着一点贡献点还小气巴拉的舍不得随便花掉,就只是在经阁一楼里面随意翻找,根本找不到对她有帮助的资料。 她甚至央那些在山门里头做杂活的凡人杂役,帮她到山下去买了本药草图谱。这些书籍山下随处可见,多为药铺自行修编,让附近村民好认识有价值的药材,采了卖给药铺。图谱里头记载的药材七零八落,但好歹是让她又长了点儿见识。 像她体内的这种情况,过去并没有发生过,或者说,并没有被记载下来。她就是翻遍了经阁,都不可能寻到相关的资料。 反倒是清明真人私底里所掌握着的那份玉简里,有些许相关的记录。 只是,纵使事情再怪异,糯米也没那胆子去向清明真人说什么。她就是说了,恐怕也只会被清明真人更用于各种实验。 要是有机会,糯米还想试试仙药是不是也能种在身体里面。只是她既乖巧又胆子细,哪里敢在药圃的种子上动些什么手脚,便一直寻不到这样的机会。 这些天,药草在小黑球上慢慢长大,一直不痛不难受的,她也慢慢从那种惊惶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更多的是好奇。感觉这些事情不能造成伤害,就好奇的再想试试看,这可真是小孩子心性,也像是——即便是有人对她说火是危险的,可她也总是好奇,总想要自己试试,然后才能甘心。 她小心都躲着不让旁人发现她的秘密,旁人也没什么心思搭理她,倒也算是过得悠然自得了。 糯米总是习惯将贡献点像松鼠藏食一样死死存着。孙敏后来实在瞧不下去,有天敲着糯米的脑袋逼着她去将那些贡献点都换成了各种低级灵石。 “你这般土拔鼠挖洞一样藏着贡献点可有个屁用。这山门内世界再大,大得过外头的修仙世界么。这贡献点纵是再多再好,外头的人能承认么。也偏你当个宝贝似的,别个得了贡献点,哪不是赶紧的换成灵石的。” “柱子……师兄……” 糯米这话说得有些气弱。 孙敏顿时气结,伸手弹了弹糯米的脑门,道,“你倒偏要和那木头疙瘩比。即便是他,贡献点不都是换成银两啊,也只有你,蠢如饭团。” 被这样骂了一通,糯米便撅着嘴不说话了。被孙敏弹了的地方有些痛,她伸手揉了揉,带着些许委屈。这本是习惯嘛,不将东西存着,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总是没安全感一样。这样每日看着身份玉简上记录的数字渐渐攀升,对她而言就是种难以表达的快乐。 但都已经被说到这份上,她本来又是乖巧听话的。即便是泪汪汪的,也只能跟着去将贡献点给换了。 灵石根据五行属性,分为了金、木、水、火、土五种最基础的灵石种类。从低阶到高阶,一共分为二十七个等级。等阶越高,其中所蕴含的灵气就越大。至于那些变异的冰、雷等属性的灵石,属于中阶以上的罕有变异灵石,普通弟子根本无法用贡献点进行换取。 那灵石就是一块石头,只是像琉璃一样剔透,根据五行属性不同闪耀着不同的光芒。 孙敏领着糯米去换灵石。 因着糯米是杂灵根,只学了云露诀和熔火诀,便将五种属性的低阶一层灵石都换了些,又换了一块低阶二层水灵石和一块低阶二层火灵石。糯米积存了半年的贡献点只换了这么几块晶莹的小石子就又几乎都被清空了,一张小脸都快要皱成包子褶。 但她到底是懂,灵石就等若是世俗间的银子,总不会亏的。慢慢的才又开了脸。 低阶一层的灵石只比糯米的拇指节大一点点。她小心翼翼的挑了颗火属性的灵石拿在手里,去拉孙敏的衣角。 “师兄,给、给你。” 孙敏倒是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皱了皱眉,说,“我不要。” 糯米仍是伸着手,掌心里头摊着那颗灵石。 孙敏脸上一红,一手推开了糯米,“哼,谁要你的东西,还不自己赶紧收好!我可得回去干活了。” 糯米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孙敏扭头走的背影,只能赶紧将那颗灵石收了回去,叫着师兄师兄的追了过去。 她原以为师兄会想要这灵石的,以为师兄会高兴。 孙敏倒是喜欢灵石的。只是他虽贪心,到底是个小农民出身,这灵石对他而言是贵重的东西。就是再羡慕,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从糯米手上接过灵石。 “哼,晚上可的请我吃肉。” 这便是他敢贪的最大便宜了。 “好……师兄喜欢牛肉、还是羊肉?” =·= 谢谢半月打赏的香囊!糯米崽收到的最大一个打赏呢!捂脸扭来扭去 不……我突然反应过来。你们为什么突然爱上了给我投pk票……pk票也是要花钱买的吧……嘤嘤嘤嘤!想着钱就心疼得哭晕在电脑前。我不争这个啦~觉得好玩投一下就好,没必要多花钱呀。么么大家~ 六十 黑衣人【推荐票一千二加更】 比斗的日期日渐接近。 糯米回头瞧了瞧自己,顿时丧气了起来。 功力仍是开光期一层,因为那小黑球不断为植株提供养分变得贪婪的关系,这些日子来她虽努力打坐练功,功法却不曾有一丝进展。 虽然名义上是属于青泉峰外门的炼药童子,但她自从开始打理药圃,就再没有见过师尊。存了半年贡献点换了不足十数的灵石,连法诀都只懂得两个辅助用的,更不提价格昂贵的法器。每次看到药圃那边的师兄们在外头拿着法器对练,她都只有眼巴巴羡慕的份儿。 当了外门弟子这么久,唯一有些进展的似乎就只得那两个法诀的等级。 因为每日都要使上好几次,就是她自身功法等级没提升,法诀等级还是因为熟练的缘故而提升了等阶。特别是云露诀,已经处于第一层第三阶中游水平。即便是外头那些负责照顾灵田的弟子,没个两三年,都难以将云露诀练习到这样的等级。他们练习得再多,也并不像糯米身处青泉峰灵脉中央,可以支撑着使用超越自己能力的法诀。 但云露诀和熔火诀毕竟只是两种辅助性法诀,不说没有一丝攻击力,在战斗中甚至连一点点帮助的作用都起不来。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增添使用者自身的真元力和浸炼经脉。然而因为小黑球的存在,这些作用在糯米身上也是显不出来。 换到的那些灵石,糯米都时刻带在身边。她还特意用粗麻布做了个小袋子,尽管做得歪七扭八的,但到底是她自己第一次做出来的东西,便小心地将灵石和记录药方的玉简都放了进去,系在腰带上四处带着走。 她现在已经是外门弟子,平日里要央别人帮忙做些什么困难的事情,可都得花灵石的。这些她都学会了。尽管仍是似懂非懂的。 那日吃过晚饭,糯米正往经阁走,眼神却忽而一飘,就看到那日送了她一瓶药的师叔祖往旁边走了过去。 糯米细细地“哎呀”了声,还来不及扬声叫唤,就见师叔祖已经走出好远。她歪头想了想,那个方向仿佛是之前田甜师姐带着她去的那片荒草地。那地方虽荒凉,却不是什么山门禁地,她跟着过去,想来也是无碍的。 自那次传功以后,她就一直惦记着师叔祖。后来远远地望见一次,也没能搭上话。她原本还想向对方说明自己身体里面的情况,她现在已经懂得不随便往外头说,但这山门里让她惦记的人来去也就那么几个,放在心上了,便是想亲近的。 少听一日传功,大抵是不要紧的。 清音真人行得极快,已经容不得糯米多想,只那么身影一晃,她便跑着往那边跟了过去。 她只跟到一半,前面已经看不见清音真人的背影了。得亏她曾经到过那片荒草地。 她一心想着师叔祖是往那个地方去的,也不顾其他分叉路,一味的顺着记忆里的路走过去。 清音真人果然是在那片荒草地上。 隔了好久终于有机会和师叔祖说说话,糯米原本是相当开心。 可那荒草地上,却并不只得清音真人一个。 那片荒草地原本就不大。除了清音真人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背对着糯米,与清音真人面对面的站着。天色原本是相当昏暗的,要不是黑衣人手上握了什么发亮的东西,糯米也瞧不清那边的情形。 背对着糯米的那人穿的衣服很宽,不大像道袍,反而像是为了隐藏身份特地批了件宽阔的袍子在外头,连头发都挡在了里面。这样的装扮,糯米从来没有在山门上见过。 糯米本能地缩到了路边一块巨石后头去。 黑衣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让糯米觉得相当不舒服的气息。她都不太懂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非要说的话,大概有些像清明真人曾经刺进她手腕里去的那根寒藤。冷冰冰的,刺得皮肤都生痛,让人连血脉都在一抽一抽,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那两人不光是站着,糯米偷偷的露了半个头,看着他们互相面对着,仿佛是说了什么话。她躲得远,还在道那头转弯的地方,只隐约能看清两人的服饰,自然听不见那头的对话。 这么等了半晌,两人都只是在说话而已。 糯米便想,那黑衣人若是师叔祖的朋友,不舒服的感觉应该就是她的错觉。师叔祖那样好,朋友想必也是好的。这么一样,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那就过去和师叔祖打招呼么? 她一直记得师叔祖给她伤药。也许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但在药圃里当了许久炼药童子,她还是知道伤药不是她该白得的东西。现在她成了外门弟子,手上也略有了些灵石。就想着要把灵石给师叔祖。她是喜欢将东西都藏起来存起来,却也不是小气鬼。反而喜欢了谁,便一味的想要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送给对方,这样她才高兴。 正想着要出去,荒草地那边、道路尽头的地方,却忽而传来一阵强大的灵压。 糯米一呆,那股强大的势已经像巨浪一样扑到了她的头上去。她连挣扎一次的时间都没有,呼吸猛地一窒,眼前是昏暗的黑,耳边“嗡”的一声钝响,仿佛和外面的世界整个切断了联系。 不是难受。 那种感觉根本没办法用言语去表达去形容。勉强着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无。在那股气压之下,感觉不到天地的存在,也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所有的一切感应都被切断了,就是连“我”这个个体,都已经被完全屏蔽。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连时间在这股气压之下仿佛早就失去了意义。 等那阵压抑的黑暗好不容易消退,糯米呆愣了好久,这才慌慌张张的想起来要呼吸。她整个后背已经*的染了一大片汗水。有那么一阵子,她连拳头都是颤的,根本握不出力来。 “你这畜生!你就不怕……” 荒草地那边突然传来了声吼。那吼声只喊出来一半,就像是被人突然捏住了一样猛然消失。那声音糯米认得,是清音真人的。 =·= 谢谢iamdhp亲、?w?汉颓迓非状蛏偷钠桨卜?。ㄇ迓肥俏医裉旆11值囊桓鲂氯俗髡吲叮?吹猛Σ淮淼挠锌盏那卓梢匀タ纯矗?髌方小陡疵婧煅铡罚?彩桥?缒凶暗奈陌ィ┠鞘裁矗?魈炀蜕霞芾病i霞芤院蟾?卤vじ?Γ?m?蠹夷芤恢敝c帧n媪?p>  呼唤一下明天的首订什么的。具体的更新规则和欠债偿还问题请看上架感言(诶、上架感言发得比较早哦你们有人发现了吗? 六十一 剑气 轮不到糯米仔细纠结是不是该冲出去,石后猛地暴涨起一道剑气直冲天际,将一直笼罩在青泉峰上头的仙雾从中劈裂出一道细长的缝隙。虚无的仙雾在这一刻就像是有实体一样,被齐刷刷从中切断。惨白的月色混着青色的剑气,瞬间分裂成无数道细细的剑气,在天空上左冲右突。 糯米吓得抱着脑袋死死的缩在巨石后头,簌簌发抖。 这可不是她能应对的场面,以她的小身板子,只要稍微碰到一点剑气,就会被搅成一团碎肉。 荒地那边细碎的声音不断,让人完全分辨不出中间的声响。好不容易,那些声音都低了下去,连剑气也平复了下来,糯米这才壮着胆子,小心地伸了伸脑袋。 峰顶上笼罩着的仙雾早就又聚拢到一块去了,完全档住了飘洒下来的月色。 糯米一看那头已经静了下来,也暗了下去,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清音真人来。她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咬咬牙,从石头后边钻了出来。才刚钻了一半,她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呻吟声。荒草地那头,早没了那黑衣人颀长的身影。 天色暗得几乎要看不清。糯米小声了叫了两次师叔祖,也不知道清音真人听到了没有,那呻吟声却是更大了一分。 她赶紧跑了过去。那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她有些止不住地想吐。 清音真人倒在荒草地中央,仙雾太过凝重,糯米看不清他身下是不是淌了血,但鼻腔之间萦绕不去的腥甜味道却仿佛在提醒着人方才发生的惨烈状况。 糯米原本是小心翼翼地靠过去的,可马上便被那骇人的状况吓了一跳,赶紧跪到了清音真人旁边。清音真人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曾经和糯米这么个弟子有过交杂。他挣扎着望了一眼,只依稀看出身边那人穿着青泉峰弟子的服饰,便仿佛松了口气。 “你……你……叫、叫人……” 这话也只说到一半。精神一松懈了,清音真人的意识便也马上迷蒙了起来。 他这一昏,倒将糯米吓了一大跳。 “师叔祖、师叔祖……” 糯米伸手推了推清音真人。她害怕得紧。又担心,却不敢使劲的推。一摸之下,只染得满手尽是湿漉漉黏糊糊的血。 但这一推。糯米倒略放心了些。清音真人身子还又湿又热,浅浅的有着呼吸起伏,只不过是昏迷了过去。可放心之后,又有些不知所措。清音真人是让她去叫人,可她在这山门里头原本就认不得多少人。就是稍微相熟的,也不过是些外门弟子,想来也是帮不上的。她又怕那黑衣人回头。更是觉得自己不该走开的。 她方才在黑暗之中伸手一摸。满掌满手的都是黏糊的血。好像还在从撕裂的伤口中往外冒。要是她丢下师叔祖不管,说不好等她带了人回来,这边都要因了失血过多,徒送了性命。 这样慌了半晌,糯米才想起要先为对方止血的。 她虽不曾正规习过医术,但好赖也算是炼药童子。平日里总听师兄们闲话,自己又常翻看些世俗界的医书药方。这些常识她多少是懂得的。当下也没时间犹豫,急急忙忙的就将外套道袍扯了下来,便往清音真人身上按。 可这四周环境太过昏暗,除却天上隔着仙雾照射下来的朦胧月色,就再没有光源了。糯米就蹲在清音真人旁边,都无法看清他身上到底是伤在何处。这血的味道缠绕不去,倒好让人觉得清音真人浑身上下的都是裂伤,鲜血喷涌而出一样。 “光光光……” 糯米小声的嘀咕着,自己也着急了起来。上下这么一摸,突然省起腰间还挂着个小布袋,里头装着有灵石的。那些灵石平日里不大起眼,但在这漆黑夜里,那点晕开来的灵光却已足够照明了。她便赶紧将灵石都掏了出来,全倒在一边的地上,然后仔细去看清音真人。 清音真人的脸色在灵光之下显得格外铁青难看。他原本就是个干瘦的道人,现下看着,更是惨然得吓人。糯米顾不得害怕,慌里慌张地寻到了对方身上的伤口,用衣服按住外涌的血口。 那片状焦黑的伤口不像是利刃所伤,看上去倒像是什么火系或雷系法器留下的痕迹。不过这时候,已经容不得糯米再去细想。 此刻若是有伤药的话—— 这样一想,糯米便想起师叔祖给她的伤药。只是那药她一直宝贝地藏在房间里边,根本没有带在身边。她年纪小又历练浅,无甚胆子又乖巧的,一时间也想不起要在清明真人身上翻一翻,便只把自己急得个满头冒汗。 人一旦着急起来,脑子一片空白,就会冒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念头来。 这边想着伤药,糯米马上就想起自己身体里头那颗小黑球上长着的可不就是药么。她每天打坐练功的时候都要将那小黑球上的药芽看上个百八十遍,早就将那八颗小芽的样子都给认了个遍。因为那些小芽都只是些世俗凡间的普通药材,根本不如何名贵罕见,一般的医书上都多有记载。他便记得其中有株小芽其实是薄荷幼苗,正正是止血之效。 要是身体里头的药草能取出来,说不定就能用得上呢。 可她转念一想,那薄荷才只有指节高,而且只有一棵。即便是能取出来,这薄荷又不是仙丹灵药,就这么一丁点的,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就又沮丧了。 她正想着,丹田忽而隐约一痛。 那痛就像是丹田忽然被针刺了一下,等她再反应过来,那痛早就消失了。 糯米现在恨不得是整个人都压到清音真人身上去帮忙止血,哪里有空闲功夫理会那突如其来的痛,只把那当成是幻觉,直接无视了过去。 山门里头的反应比清音真人想象的要快。 大概是方才清音真人放出的剑气动静太大,早就惊动了山门上负责守卫的修士。糯米手上的衣服还没浸个半湿,天上已经有流光划过。 好十几道刺目的红光照得人眼前发昏。糯米抬起手肘挡了挡,茫然的抬头,正好看到十几名修士自飞行法器上跃下来。那些修士穿着的都是青泉峰内门弟子的服饰,猛的一下子看不出修为,但瞧上去那年纪都足够当糯米的爷爷还有余。匆忙之间,糯米扫了一眼,只认出了刑罚堂的管事净一真人。 飞行法器都悬在空中,没被收回去,充当着照明的工具。 领头的修士扫了一眼地上,眉头就皱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站在他身后的人显然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等到有两个修士蹲下去查看清明真人的情况,糯米慢慢的才反应过来之前那话是在问她的,这才慢慢地松了手,将刚才的情况都说了。她原本就没有看全,又受了惊吓,话都说得慢了。边想边说完,也不见领头那名修士不耐烦,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是青泉峰的弟子?” “是。我、我在大师姐的药圃里面干活……” 糯米便举了举手里的那身道袍。可那衣服上都沾了血迹,又被揉成了一团,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来了。那领头的修士不动声色地往旁躲了一步,一挥手,讲,“带回去,先关着。” 马上有人伸手去捉糯米的手臂。糯米本能地缩了缩,又乖乖地定了下来,赶紧将地上那一小堆灵石重新装了回去,就任对方牵着把她拖了起来。 “师叔祖……” 她担心的回头望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清音真人。只见对方胸膛仍低低地起伏着,虽有些急促,却总还算平稳。清音真人的伤口上已经覆了层伤药,再不见有血从伤口里头涌出来。已经看不出来有生命危险的迹象。 再兼着清音真人身边围了好几个高等级的修士,又都是隶属青泉峰的,想来也不会缺伤药。糯米也跟着松了口气,乖乖地跟着那些人走。 这还是她第一次使用飞行法器,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糯米被人拎着胳膊,踩着飞剑在半空中飞了一阵,还正晕头转向的,就已经被人扔进了一间独立开的小房间里头。门外好像还有人守着的,但房子里头唯一的窗口开在近屋顶那么高的地方,糯米就是长大了都够不着的,就只能望着那方小窗眼里透出来的朦胧月光独自发呆。 在这地方,自然是不可能打坐练功。 她想着师叔祖怎么样了,又想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了起来。 这一觉便睡了个十分饱。 只是夜里梦多,光怪陆离的,梦里挥之不去的最后那道灼目的剑气。她原本就是懵懂的年纪,憧憬着绝对强大的力量。那股子灵压太过强大单调,她甚至都没办法去认真体会。但清音真人放出的那个剑气霸道而华丽,她小小的心灵,顿时被剑气彻底填满。 等糯米听到敲门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ps: 上架啦上架啦!(狂喜乱舞脸 忐忑地等着首订数据出来…… 六十二 再见 糯米茫然地睁开眼,屋顶上开的那道小窗口里透出来的是带着白的日光,斜斜的打在她的脸上。阳光稍稍刺眼,却又让人觉得身上懒懒软软,连举手都不愿。就这样躺在床上眨巴眨巴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要有些回不过神来。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仿佛自己还在当年那个乞讨流浪的时候。尽管辛苦,却也没有人催她赶她。与人接触不深,无甚牵挂。那样自由自在的日子。 天朗气清,她睡在哪个村子善心人家的柴房里,暖洋洋的,只醒来便能讨到一口饱食,可她只是不愿意爬起。 但木门马上便被推开了。她一愣,顿时想起自己早不是那个流浪的小乞丐,上得山来都有半年,还有昨晚的事,还有,还有很多。 “你便是昨夜看到异象的弟子?” “大师兄!” 直到推门那人开了口,糯米才猛的省起要翻起身来。那声音,糯米还记得,淡淡的冷里头只有让人几乎无法察觉的温度,偏生又有些沉稳,相当的悦耳。她便不知道是因为喜欢大师兄而记住了这声音,还是这声音本身便勾人印象深刻。 糯米还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大师兄。她和大师兄原本就分属不同的峰,虽然都是这万剑宗门下,但峰与峰之间平日里交杂不多,即便是有些许来往,也远轮不到她这种外门弟子,便都不曾想过会再见到大师兄。何况,还是现在这般狼狈的样子。 叶梵也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糯米。他还记得这个秀气雅致的师弟,不由挑了挑眉,“是你。” 糯米又开始纠结了起来。既高兴能再见到大师兄,却又不知道能和大师兄说些什么。 叶梵和糯米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大。一个是天之骄子,自打出生起就是万剑宗的骄傲,也为着这个目标一直努力;一个却是名符其实的乞儿孤女,眼见的过去都过着小心翼翼的生活,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触犯了谁。就被随意踢死。 这都不像田甜和糯米,这两人之间总归还是有些姑娘家的细腻心思,是旁人不能体会的。 实在是不管糯米说什么。叶梵都没有心思听。他也不像田甜,软弱得需要找人倾诉。场面一下子有些冷了下来。 “大师兄……大师兄你坐。” 糯米有些慌张的朝四面环视了一下。可这小屋子里,除了她身下躺着的那张床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小心翼翼地把身子缩起来,又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扯了扯,再扯了扯,在床边上空出一个位置来。把自己蜷在角落里头。 原本叶梵等阶提升以后。她是应该叫叶梵师叔的。可这两人都没太习惯。就都不作理。她是不乐意叫叶梵师叔的,总觉得,在自己心里边,叶梵便是一辈子的大师兄。 叶梵干脆就没有再搭理糯米,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你看到了什么,再说一遍。” 大师兄既然发话。糯米就将昨天的话又再重复着说了一遍。这次,她整个人都要平静了些,又已经是第二次叙述,说得更清晰了些。等她慢慢说完,叶梵就皱起了眉头。 “那人,你不认识吗。” 糯米摇了摇头。 “哦。” 叶梵点了点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糯米小心翼翼的抬眼打量了一下大师兄,只见对方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便也就不敢打扰了。 这样静了有好久,叶梵忽而又低头问: “你怎么跟着师叔后头?” 这次问话,句尾音轻轻上挑,才有了些许变化。 糯米又赶紧结结巴巴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她生怕大师兄不相信,连初入山门时候自己受了清音真人伤药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叶梵一直耐心地听着,既不打断亦不做表示。糯米偷眼瞧了好几次,见对方都没有责怪的意思,胆子才又大了些。 等话都说完了,糯米又偷瞄了叶梵几眼,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大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师叔祖怎么样了?” 叶梵之前听着糯米讲话,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听到糯米这么一问,他脸上才稍微松了松,还露了一点笑,像是安慰一样说了一句,“清音师叔没大碍。” 糯米听说清音真人没事,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她见过大师兄这好多次,大师兄总是冷冷淡淡的,只有对着尊长的时候才偶尔有个笑脸,对其他弟子却实在冷淡。这次得了大师兄一个笑容,便觉兴奋,话也多了。 “大师兄大师兄,你最近还好么……要比斗了,大师兄要下场的吧?我、我会在旁边看着的……” 叶梵其实根本没想着要和糯米多纠缠,笑容只现了一下,便收了回去。糯米也不觉有什么,瞧着大师兄,又傻傻的笑了笑,张了几次嘴,又有些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才好。叶梵好像已经将话都说完了。他这次得目的只是要问糯米话,事情了了,也不再说话,便将手上拿着的衣饰递了过去。 糯米自己的道袍早在昨晚就被血污染成一团废布,赶紧接了过去,胡乱的往身上套。叶梵见她穿好,便做了个手势,示意糯米跟着他。糯米赶紧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胡乱的整理了床铺,都来不及扯整齐衣服,叶梵就已经推门出去了。 糯米生怕跟不上,也不敢想太多,拉着衣角便急急跟了出去。 门外果然是有人把守的。不过站在门外守着的那两名弟子显然都不敢阻拦叶梵,点头哈腰的将两人送了出去,也不知道是真接到了命令,还是看着大师兄的面子。 糯米有心想要问问大师兄带她到什么地方去,但叶梵背对着她只管走,她便又不敢问了。想着大师兄总归不会害她,就只在后头跟着。 这一路也并没有走多久。 只不过尽是些避开人群的地方。寻常弟子可能根本都不知道在青泉峰上有这么一片地方存在。 叶梵领着她走了一路,周围的景色才渐渐变得稍微熟悉了。 这一大早上的,山门弟子各自行色匆匆。偶有稍感诧异瞧着糯米的,也因着叶梵的缘故不敢上前冲撞,叶梵只将糯米领到半路。抬头瞧了瞧天色,开口问: “你可会路?” 说这话的时候,他连头也没低。糯米好不容易才发现大师兄是在和她讲话。于是赶紧点头。猛地点了好几下头,才想起大师兄走她前头咧,可看不见的,就怯怯的开口,讲,“我认识路的。”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从那头过去。就是师尊的药圃。我认得的。” 叶梵便微微颌首,让他自行回去。末了,又再叮嘱了一句: “你看到的那些事,不得再说予旁人听。你把嘴巴闭紧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这话说得命令一样,又冷又硬,与他方才的态度都不一样。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糯米被他这派头骇了一跳,忙忙点头又保证了一番,才听到叶梵无可不可的“嗯”了一声。 待大师兄都走远了,糯米还站在后头愣愣的想。 他见到的,仿佛是好了不得的事情呢。可除了担心师叔祖,她也不懂那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管怎样,大师兄交代下来的话,是一定要听的。 糯米暗自下了决心。 这时候天已经有些晚了,她急急忙忙地赶到药圃那边去,还想着要怎么和师兄们解释这一早上的迟到。却没想到推开门以后,徐泽宁已经主动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师弟,叶梵师叔已经派人过来打过招呼了,你不用担心。” 糯米愣了愣,没想到大师兄居然会遣人果然和徐泽宁这边打招呼的。她原本的担心落了下来,又觉得大师兄做事周到,为她着想,心里边涌起一阵甜意来,就好似吃了糖糕一样。这些情绪,她都不敢明白地表现出来,只能赶紧低下头去,生怕自己的表情会泄露了心思。 “那、那我到里边去了。”糯米低着头,含糊地讲了一句。 “师弟,等等。”徐泽宁却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忽地喊住了她,“我这有个东西,是要给你的。” “诶……” 糯米又是一愣,抬头的时候已经看到徐泽宁伸手进怀里边去,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头取出了个小布包来,递到了她面前。 徐泽宁一手将小布包塞到糯米手里,一边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这东西是师叔找人过来传话的时候,顺带留下的,说是要交给你。叶梵师叔交下来的东西,我可不敢动。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一看。” 看一看…… 可糯米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看不看的,还不是一样么。 这是大师兄要给她的东西,她自然只能接着。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个微微散发着灵气的袋子,应该是个小巧的储物袋了。这袋子浑然是竹青色的,在正面用十分简洁的绣法绣了一棵迎风的墨竹,瞧上去十分的雅致,看着倒的确像是叶梵的品味。 ps: _(:3」∠)_~ 召唤票票,召唤各种票票~推荐票粉红票……都要!快到我碗里来~(蹲在墙角敲碗 谢谢流星飛翼、如沐微風和路归尘亲打赏的平安符!多谢祝福!流星又给我打赏了个香囊,都要感谢不过来了~捂脸。我会在保持质量的基础上保持速度的~嗯! 最后严厉感谢书友254君和季风天投的粉红票!票票啊票票~快到碗里来吧票票~ 六十三 少女情怀【推荐一千三加更】 徐泽宁看糯米将那储物袋接了过去,这才搓了搓手,有些局蹜地讲,“小师弟,也不知道你欢喜些什么仙药。最近有一批仙药可以收成了,师弟你是照料得最仔细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留着。” 这和先前讲好的都不一样呢。先前徐泽宁一直是衣服不高兴的样子,还担心她会分了仙药去的。她不是傻子,怎么能没有感觉。现在突然这样说,她马上便觉得这是徐师兄又在试探她。 糯米便诧异了起来,扭头看了徐泽宁一眼,小心翼翼地细着声音讲,“我不挑……师兄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 “不不不,你在这药圃里头,总是做了最多事的,哪里能让你吃亏。”徐泽宁干巴巴地接了一句,见糯米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干脆一咬牙,说得更明白了些,“你是叶梵师叔和大师姐都亲近的人,怎么也……你要什么,直接讲了吧。” 这话讲得已经有些太露骨,糯米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本能地摇了摇头。 她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徐泽宁的意思。徐泽宁定是看着叶梵特地遣人来为她讲话,就以为她和叶梵的关系不一般了。她自然是高兴和叶梵亲近的,可又模糊地觉得这样的关系应当是对大师兄不好的。 之前叶梵离开以前,曾经跟她讲过,说是“你把嘴巴闭紧了,自然有你的好处”。当时不为意,现在结合这储物袋,她才知道这所谓的好处竟是这样实实在在的。她心里边便忽然冷了下来。 大师兄这是怕她把事情说出去么。她不会说的呀,已经答应了大师兄的,怎么可能就反悔呢。她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偷偷地瞧一瞧师叔祖,哪里就需要这些好处。这样一想,就觉得手上拿着的那个储物袋像火一样的烫手。让她恨不得立时扔出去。 徐泽宁哪里会听她的解释,也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今天这话已经说出口了。自然收不回去,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糯米越是着急想要辩解,徐泽宁就越觉得这里边肯定有些外人不知道的关系。否则像是叶梵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眼睛里又怎么会见到青泉峰这的一个炼药童子。即便是糯米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他也必须变着法子将这好意递出去。不光是要给糯米看到,还要给叶梵和田甜见到才好。 “你那样辛劳,怎能就让你吃亏。师弟若是对仙药没有要求,那师兄我只好作个主,先分你一批好的。你也不要着急着拒绝,先存着以后用,也是好的。你在这里头干的活儿是一顶一的多。谁敢多废话?”徐泽宁摆了摆手,止住了糯米将要出口的话。 糯米就是有满心的疑惑,也不能再在徐泽宁面前说出来了。她自己都没能想好自己该说的话,又哪里明白要对徐泽宁说些什么。内心里边是知道不该借着叶梵的名头来谋利的。徐泽宁却是摆明了已经不再让她讲话。 这好处,她是想收得收下,不想收。也得收下。 叶梵给她的储物袋还被她拿在手上,她纵是不愿意接着,却也不能甩手还到徐泽宁面前去,那可是生生地打了叶梵的脸面了。可要让她直接还到叶梵面前,她又没有这样的机会。 还有机会见到大师兄么——糯米愣愣地想了一回,只觉得越想这些,脑子里边就越混沌。那些人情世故不是她现下能想明白的。更是因着徐泽宁那莫名其妙的善意而感到害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纵是不曾听过这句话,也是明白这样的道理的。 可惜她现在连说话拒绝的权利都没有,事情就已经被徐泽宁定下来了。到底,一个糯米也不算什么,别人看重的,总归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些可能存在的人。 糯米被徐泽宁的态度搞得颇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再加上怀里边那个储物袋,那可是她自打进了山门,就不曾接触过的贵重法器。这会儿放在怀里边都觉得隐约有些发烫,烧得她坐立不安的。她原本就担心着清音真人,间或又想想叶梵的事,脑子里边都快要像浆糊一样被搅作一团了。 她一路想着事情,一路像往日那样干活儿,差点没将药圃里头的仙药都给烤得发蔫。 偏生在她还不曾想明白这些的时候,田甜又忽地闯了进来。 田甜这一推开殿门,就好像夹杂了股风一样冲到了药圃前边来。田甜是很少到药圃这头来的,她总是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在属于自己的洞府里面,日复一日的修炼。即便是不修炼的那些时候,也大都是和她的双修道侣一道出门的,很少会瞧见她一个人在路上走的时候。即便是在路上走着,那也是温文尔雅,淡定从容的。她还不到那样的年纪,展现不出来一种让人倾折的风华,却也总爱学着端出那样的架子来。 这次田甜却跑得很急,连原本一丝不乱的发髻也都随着奔跑而松塌了下来,微微乱在了脑袋后边,将原本紧束的模样都给打散了,让田甜那种严谨的感觉也随之一道消失。 “糯米——!”田甜一推开门,就已经扬声叫了起来。她的声音本是细细的高高的,这下子有些气喘,仍是在大殿上传了个遍,“糯米,你过来,我们出去说话。” 糯米还在呆呆地想着徐泽宁对她的态度变化,没有太在意殿前边的动静。待到田甜都已经开口招呼她了,她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她这一抬头就瞧见了大师姐跑得连发髻都散乱了,心里不由也跟着慌了,赶紧从药圃边上的田埂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摆,这才敢急急忙忙迎上去。 “哎,你在这呢。你……咱出去说。” 田甜一把就捞起糯米的手腕,一手握了,着急地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她才想起这是大殿里头。周遭站着的都是些内外门的弟子,可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于是便一手拉了糯米。转身就要往外走。她走得急了一些,拖得糯米在后边跟得颇为辛苦,几乎都要小跑起来了,可又哪里敢抱怨的。 周围的那些内外门弟子也都想着要瞧热闹的,耳朵都竖得直直的了。这下一看田甜牵着人走了。一边心下遗憾,一边也跟着琢磨了开来。 方才那个外门弟子,好像是叫糯米了?该不会是要在这门中崛起了吧。 他们自然是不知道叶梵特地遣人过来的事,可能被田甜大师姐这样对待的,这门中可从来没有几个。而田甜的意思,一贯也是代表着师尊清明真人的意思的。 田甜一路拉着糯米,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避嫌的了。只一味地牵着人往前跑。刚开始的时候,可能还想着旁人的眼光,走得只是稍急了一些。等走得再偏一些以后,路上再见不到什么弟子的时候。田甜就更不管不顾了,扯着人就奔了起来。 糯米本来就长得瘦小,年纪又轻。早有些跟不上。等田甜一奔起来,她就像是被田甜拖在后头一样,几乎要摔到地上去。可田甜自己就急得粉颈上渗出一层薄汗,哪里还会兼顾着她的。 等好不容易停下来以后,连糯米也跟着喘了起来。略一低头,就能见到衣摆上拖了一道灰黄色的印痕,明显是在路上一路拖出来的。糯米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去。她原本就被拖得难受。这下子又垮了脸色,顿时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小鼻头红彤彤的一抽一抽,一副快要哭出来了的模样。 田甜一抬头就看见糯米这样的神情,不由愣了愣。不过她本来就不是个会在意旁人的,只晃了一下神,马上就想起了自己想要说的事情来了,便拍了拍胸脯,一气儿地问,“我都听说了,说你今儿迟到了,还是叶梵大师兄——叶梵师叔特地派了人过来帮你说的假,这是怎么回事儿?你老实跟我讲。” 青泉峰这边,田甜这个大师姐可以算得上是半个当家的。现在师尊清明真人不在山上,一切大小事务自然都要上报到田甜前边去,听她定夺。 早上徐泽宁接待了叶梵特地派遣过来的人,也不敢一个人就私下把这事情瞒过去,少不得要往田甜面前报。只是没想到田甜这样着急,当时就要找那个传话的人问一问。可徐泽宁哪想到这些,派过来的虽然只是个传话的人,可到底是叶梵跟前的。那人将话传完了以后就转身离开,他哪里敢拦,自然也留不下来让田甜问话了。 田甜恼怒得很,又不想在徐泽宁面前表现出来,当时便没说什么。 这是听到糯米回来了,她哪里忍得住,马上就将糯米拖出来问话了。 糯米的事情,田甜自然不可能关心的,她所有关注点都放在了叶梵身上。她从来就觉得叶梵和糯米这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就是硬要扯也扯不到一块儿去,哪里会想到糯米居然会得了叶梵的青睐。她可不信自己哪里就比这小小的外门炼药童子要差,所以便只觉得这里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事。 ps: =a=~这章发出来,就代表着首订成绩已经出来啦~! 嗯,其实成绩也就那样……也没达到我自己的预期目标,(啊差得有点远呀)总之还不算太糟糕吧,捂脸。 所以谢谢每一个订阅支持的亲,我是深深爱着你们的!希望你们也能深深地爱着糯米崽!请相信她终有一天会雄起!(正在雄起中呢你们不觉得么?! 最后……召唤票票~有推荐票和粉红票的亲请给我票票吧~~~蹲着碗等待~ 六十四 逼问 “我……”糯米张了张嘴,忽地想起叶梵的交代来,赶紧地又将嘴巴给闭上了。 “你什么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呀。是不是叶梵师叔问你话了?找你去问青泉峰的事情了?还是别的什么,你赶紧说话呀。”田甜也着急了,一伸手就在糯米的肩膀上推了一把。 糯米被推得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一步,却还是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她不太明白昨天见到的情形为何不能告诉旁人,但大师兄的话在她心目中比什么金科玉律都来得要紧。大师兄让她不要往外说,她可不能开这个口。 “你好赖算是青泉峰弟子,又是我药圃里边的童子。怎么,连个话也不愿跟我讲么?”田甜想了想,总觉得糯米要和叶梵扯上关系,这实在是太怪异了些。因为实在怪异,她心里边就更着急了起来,“师尊不在山上,我便是这山上管事的。你大早上的缠着大云雾峰的师叔,还不愿说个理由,可是藏了什么祸心呀。” 自打进入了山门以后,糯米一直将自己藏得很好,她又不打眼,山门里边就没有哪个是瞧出了她的性别来的。这得亏是她藏得好了,田甜现下才没有往别处想。要是知道了她是个女修,田甜这时候说不准已经嫉妒得要用剑划她的脸了。 糯米被田甜凌厉的气势给吓了一大跳,心里边只记得叶梵冷冷的叮嘱,便只一味咬着下唇,慌乱地摇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不愿在田甜面前撒谎,就只能笨拙地拒绝。 可田甜哪里会想得到那么多,她只以为叶梵是想私下打听青泉峰的事情,她要是问出话来了,不是整好有了可以拿捏住叶梵、和叶梵攀谈的手段了么。见糯米不愿意回答,田甜顿时冷笑一声。一手将糯米推倒在地上,“好,你这倒是硬气。你这样硬气的,我还留着你在峰上作甚。” 话音一落,田甜背上便“噌”地一声从剑鞘里头飞出一把飞剑来。那飞剑晶莹剔透,在阳光之下耀耀生辉,正是她得意爱剑冰璃剑。这把飞剑已经被她炼造得十分通透。虽不到人剑合一的状态,可剑随心转。只她一动念,冰璃便会随着她的心意而转动。田甜这时是盛怒之下,冰璃剑上也跟着发出一道道寒霜剑气。就是不挥动剑锋,也生生要将人割裂开来。 “我我……我没有……” 糯米一边往后退缩躲开剑气,一边慌张地摇头,想要解释。只是,她从来是个不曾说谎的,一时之间又哪里能想得出什么借口来。可怜她才刚受了惊吓,还没回过神来,这时候就又要面对田甜的怒气。 田甜到底只是想吓唬吓唬糯米。也没有真就要取她性命的意思。见到糯米缩在地上那副狼狈的模样,田甜心里边也不由得升起了些得意来,连怒气都跟着减了几分。田甜只是想要知道叶梵的事情,这要是真将糯米杀了,哪里还来的情报。只是没想到糯米这样的气硬。田甜便觉得这里边肯定是又不得了的大事儿,就又故意板着脸,指挥着冰璃剑朝着糯米逼近过去。 冰璃剑是件不可多得的灵器,本身就灵力十足,这下得了田甜催动,剑气更是迎风而涨。虽是千年寒冰煅成,在阳光之下却一点不显势弱,反倒是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那剑气更是一道一道,细密得像是渔网一般往糯米身上逼去,不一时就在糯米的脸蛋上割出一道血痕来。 “师姐……大师姐……不是不是的……” 糯米都不知道自己嘴里边讲的是什么话了,用手挡在面前,只是一味的摇头,希望田甜不要再问了。她还以为田甜真的就知道了些什么,逼着她要讲出昨晚的事情来。却哪里知道田甜只是起了私心,要她说出些不利叶梵的话。 万剑宗内,最忌讳山门弟子打听其他山上的机要密事。一旦做出这样的行为来,门派可是绝不会轻饶的。 田甜自然不是想着要检举叶梵的,只是觉着若有了这样一个由头,便算是掌握了叶梵的一个秘密。她再去向叶梵搭话,想必叶梵是不敢再不搭理她的了。要是事情顺利,她便可以直接踹开现在的双修道侣,换成与叶梵结下仙缘,这不是她一路以来所渴望的么。 有了这样的想法,田甜对糯米也就逼得更紧了。 糯米抬手挡着脸,却哪里挡得住冰璃剑的剑气。脸是护住了,手臂上却瞬间又划出了几道血痕来。 田甜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正准备指挥着冰璃剑再进一步紧逼,却突然生出了变故。 糯米仍是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身上却猛地爆出一阵眩目的白光来,那白光夹杂着灵气,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田甜一惊,本能地抬手去挡,另外一只手就抬起来想要把冰璃剑捉在手上——不料,却是捉了个空。 原本应当是田甜心意相通的冰璃剑,居然瞬间和她断开了联系。 不妙! 田甜心底突地一跳。她是青泉峰上最有能力的弟子,参加过山门小比,有些比斗的经验。她自然知道这种时候强占不得,虽然心疼飞剑,却也只能挡着眼睛后退。一边后退,一边还在心中惊悚莫名。她一直没有将糯米当一回事,只觉得是个能力低又不起眼的小师弟,哪里会想到这人身上其实暗藏了这样厉害的法门。 却不知道糯米自己也被吓得呆愣了。她也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连放下手臂都忘了,只觉得面前一团一团的白色光芒,倒不至于刺她眼睛,好像是想要把她保护起来一样。 等那白光散尽,田甜这才看到那白光中央站了一个相貌年轻的人。那人穿的是大云雾峰上的道服,一身墨青的颜色,头发不像是普通弟子那样扎成束,反倒是披散着的。要说他是人,有些不大准确。他虽然人身而立,姿势却总有些奇怪,弯着身子朝前倾侧,连四肢都看着有些怪异。 田甜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人的手。对方手上拿着的正是她的冰璃剑。 冰璃剑是清明真人专门为田甜寻来的法器,锻造的材料是正统的寒山冰玉。说是玉石,实在是沉积万年的霜雪压成的冰晶,又在灵脉内被灵气冲撞了数年,这才结出来的冰石。锻造的时候不能用火,必须是用阴寒地脉的厉气去慢慢打磨而成。 这样的法器,犹为适合变异冰灵根的修士使用。只是。若是非冰灵根的修士握住这样的法器,就会被法器内的阴寒之气震伤。 那拦在田甜和糯米之间的修士明显不属于冰灵根。他一手握着冰璃剑,手掌上便冒出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来。那雾气上缠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手掌也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在慢慢地冻结起来。 “你……你……你是大云雾峰的人?”田甜用畏惧的眼神看了看前头的男修士,明智地选择了暂时屈服。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冰璃剑,只见冰璃剑被对方握得紧紧的,在她的呼唤之下,居然没有一丝颤动,仿佛已经完全被对方拿捏住了一样,不由暗自吞了口唾沫。对方的层次显然要压住她不少,才能对冰璃剑有这样的控制力。再加上对方那种被冻伤也不为所动的坚固精神。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乖巧一些比较好。 男修士听到田甜的话,稍微朝着她的方向转了转头,又点了点下颚,从怀里边摸出了一个木质的令牌来,朝着田甜面前晃了一晃。 田甜的眼神顿时就僵住了。连气势都跟着弱了下去,“你……你是叶梵师叔身边的人……” 男修士又点了点下颚。 糯米一直被那男修护在后头,这会儿把双手放了下来,也还是看不见对方的脸。听到田甜说那人是叶梵身边的,她这才莫名放松了一些。她虽然不知道叶梵为什么会将人放在她身边,却总是觉得大师兄是不会害她的。 田甜已经开始咬起了嘴唇来,“我只是想要找他问话,哪里知道他不听话,我才……我没有要伤了……的意思。” 男修士却好像没有听见田甜的话一样,哑着嗓子说,“不要问。” 他的声音很沙,又很低沉,就像是沉积多年又生了锈的铁门被骤然打开时候的那种声音,听着让人难受无比。 田甜听着他的声音,反射性地皱了皱眉头,却又惊恐地将眉展开了,脸上猛然浮现出一个敬畏的神情来,“你是叶梵师叔的傀儡。” 已经不是疑问的语气了。 男修士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用一种刺骨冰冷的眼神盯着田甜看了半晌,这才突然抬了抬手,将冰璃剑递到了田甜面前去。他的眼神里边没有一丝属于生物的光芒,浑浊一片,就像布满了锈迹的金属圆球。他抬手的时候,又不像一般人那样缓缓伸出去,而是平平的一递,好像伸出去的根本不是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是连同那飞剑一样,只要是递出去的,就只是一件物品。 田甜眼神里边的恐惧和敬畏更浓了。她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压抑得住自己颤抖的身体,不至于马上转身逃开。她知道她说的话,叶梵都能听到。她想要说些什么,可已经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从那傀儡修士手中接过自己的剑,不甘心地瞪了糯米一眼,慢慢倒退着离开了。 ps: _(:3」∠)_~票票到碗里来……继续敲碗……  看到有几位书友都是14号刚升的会员初v,然后没改名字就来订阅的,觉得超级感动。谢谢你们喜欢糯米崽。捂脸。 谢谢书友741君的打赏!嗯……没名字果然很难称呼呢…… 六十五 绣纹【推荐一千四加更】 糯米还茫然地坐在地上,一味盯着那男修士的后背看。方才田甜离开以前瞪她的那那几眼,她都完全没有发现。 等田甜完全退开了以后,糯米这才想起自己还跌坐在地上,赶紧拍拍身上的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只模糊地从方才的对话里边知道,那男修士是叶梵身边的人,又见对方为了帮她而受伤了,便想着赶紧上前去道谢。至于傀儡什么的,她从来不曾听说过,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才刚往前踏了一步,那男修士就像是感应到了一样,缓缓地回过了头来。 那男修士就连动作也给人一种锈住了的感觉,他一动作起来,就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样。糯米一呆,马上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甩到了脑子外边去。 男修士其实很高,站直了身子的话,糯米大概拼命昂起头也只能看到对方的下巴。不过因为他用一种半缩着的姿势站立着的,糯米总算勉强能看清对方的脸面。那是个让人描述不出来的容貌。整张脸方方正正的,几乎看不出来脸庞的线条。眼珠是浑浊一片的,鼻子不大也不高,倒是有张长长的嘴。只不过那嘴唇薄薄的,抿得根本看不到缝隙,给人的感觉十分冷漠。 他的四肢很长,细细的,却是像金属一样的结实硬绷。最接近人类的大概就是一头灰黑色的长发,柔顺亮滑,好像根本不该长在他身上一样。 糯米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不由得也打了个寒颤。不过,她又马上瞥到了对方手上的冻伤。 “你的手……” 男修士随着她的目光低了低头,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却完全不为所动。 他的眼神里面没有一丝生气,也没有任何情感,只是慢慢地抬起手。在糯米的衣领上碰了碰。糯米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惊吓,那个男修士的身影已经瞬间一花,稍一模糊,就消失了踪影。 “诶?”糯米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空地,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才确定面前原本站着的人的确是突然消失了,不由露出了个诧异的神情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左右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又想起来对方在她脖子旁边碰了碰。又拉扯着衣领拼命看,好不容易才在衣领上见到了一道暗色的绣纹。 那绣纹并不是属于他们青泉峰的标记,用线颜色极浅,要不是认真看的话,几乎是看不出来领口上绣了这样一个印记的。这绣纹压在领口的位置,糯米看得不甚清楚,伸手去摸,只觉得微微隆起,也摸不出来是个什么形状。 她站着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回去做事的。她被田甜拖了出来。可这时候田甜也早回去了,要是让人瞧见了她一个人落在外头,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情来了。 糯米急急忙忙地往大殿跑,一路上又忍不住伸手摸了好几次衣领。那衣领上头的绣纹不是错觉,的确是微微凸起的一小片。那绣工看着倒也端正。只是不知道那个绣纹到底是什么意思。糯米便猜是和方才那傀儡男修有关系的。可惜她自己用手摸了好久,也没有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等她回到药圃那边去的时候,还担心田甜先一步回来了,会不会让里头的师兄觉得怪异,又让徐泽宁的态度变得更加奇怪。推门进去以后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田甜好像根本就没有再到大殿这边来,直接就回到洞府里边去了,大殿里的人压根儿就不知道方才的事情,只以为她是现在才和田甜说完话回来的,看着她的眼神里不免又多了些什么。 徐泽宁倒也沉得住气,并没有直接上前来对她说些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 糯米也跟着松了口气。她的脑子里边现在是乱糟糟的,要是再来上个人问她这一两天里头发生的事情,她可能真要理不过来,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话。现在总算是有个让她理一理思绪的时间了。 她打从昨夜开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惊吓的状态。那突然出现在万剑宗内的黑袍男子,打伤了山门内的师叔祖,然后就神秘的消失了。她被下了禁口令,由山门里边最杰出的年轻一代高手亲自向她问话,还派了人在她身边一路跟着。她虽然搞不明白那个“傀儡”到底是什么东西,却还知道那是叶梵放在她身边的。 只是不知道是为了监视她有没有将昨夜的事情泄露出去,还是为了像方才那样保护她。 她抬手擦了擦脸颊,自剑伤上抹出一点淡淡的血腥味来,心头不由得一片茫然。 想起叶梵,她便又想起了之前从徐泽宁手上接过的那一小个储物袋。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储物袋的模样,更没有打开,只觉得拿在手上便像是握着块烧灼的碳一样,浑身不自在的。 “你要是能出来,帮我把这袋子还给大师兄,那可就好了……”糯米伸手摸了摸衣领上的那道绣纹,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她已经默认了方才那个“傀儡”男修就是从这衣领绣纹上消失的,可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把对方召唤出来,便只能一路摸着绣纹一路自说自话。显然,她的话是传不到“傀儡”耳边去的。她嘀咕了两句,看实在是没有反应,也只能叹一口气,放下手去。 大殿里边的人都装作没发生过什么一样,只是用眼角偷偷地飘到糯米身上去。糯米本还以为田甜会在到大殿上来找她问话的,精神都绷得紧紧的。结果一直到了晚上,大家都已经收拾着要离开了,也不见田甜再出现,糯米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那“傀儡”之前对田甜讲的话,还是很有效的。叶梵的意思是让田甜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情,田甜果然就乖乖地不再纠缠糯米。田甜大概也知道那“傀儡”不会那么快被叶梵收回去,与其现在就出手,惹得叶梵不高兴,还不如先等上一等。 只是,田甜心里边会不会因此对糯米更加记恨,这便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了。 糯米最近都没有将心思放在修炼上,更没有按时按点地到经阁去听传功。她恍恍惚惚地吃了晚饭,又恍恍惚惚地发愣。等她再回过神来,早就过了传功的点了,经阁的门早就关上,她就是再想过去,也是不能了。 既然这样,只能先回到房间里头去了。糯米想着要躲开人群,也就没有选择到药圃那边去,她也怕在药圃里边会遇到田甜。至于孙敏,这个时候,大多是不在房间里面的,也不会突然出现,用不着担心。 等回到房间里边去,糯米看了看天色,暗地里将自己责备了一通,想起叶梵大师兄,又忍不住一阵难受。 这时候,前后不过是一日时间,她却从来不曾这样清晰地觉得自己和叶梵之间有那样宏大的一道沟壑。她想要站到那人身边去,恐怕不是她努力个一年两年,就能够轻易做到的事情。她进步得再快,对方也不可能原地不动站着等她的。她连田甜师姐的一道剑气都挡不住,而那“傀儡”不过是叶梵身边的一个人,就生生摁住了田甜暴走的飞剑。 “大师兄……” 她原本只想好好活着,活得轻松一些,不要让自己再落入悲惨的境地。可现在呢,现在她想要面对面地看着大师兄,好好地和大师兄说一句话。可大师兄根本就不信她。 那个抢塞到她手中的储物袋,就是个叶梵随手抛出的封口费。那甚至都不是叶梵亲自交到她手上的,中间隔了一个人,又一个人。她纵是再笨,也该懂这里头的意思。 ——这是封口费,却又不想和她牵扯上太多的关系。甚至也是对周围好奇的人的一个警告,不要再深究这件事情,以及两人的关系。 糯米默默地握紧了手上的那个储物袋。储物袋用的是上好的料子,触手一片顺滑,大概是用什么桑蚕丝帛制成,微微散发着一阵凉意,渗入到她的皮肤里头去。 她原本是不想收下这个储物袋的,她觉得即便不收下,她也会为了大师兄守住秘密的。 现在她却已经改变了主意。她若是不将这储物袋收下,叶梵大概一直也不会放心,总要想着她什么时候就会将秘密泄露出去。她还不如就收下来,让大家都将心好好地收回去,她又何必要成了大师兄的困扰呢。 况且,她想要努力,也实在是需要些实在的能力。这个储物袋正是她所需要的法器之一,她收下来了,也能让她日后过得方便一些。 “大师兄,你等着我呀。等我学好了本领,好好的修炼了,挣到了好多灵石,我一定会把储物袋还你的。”糯米握着那个小小的储物袋,一手摸着领口拿到浅浅的绣纹,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好像这样,叶梵就一定会听到一样。 她本就是个单纯的,心思定下来以后,就不再去惆怅纠结了,反而是将心又定了下来。 六十六 拔苗助长 那个储物袋样式小巧,正适合她绑在衣服里边随身携带。这储物袋原本是可以像其他法器一样,被湛炼进体内的,可糯米现在的层次太低,真元力还不足以湛炼储物袋的,就只能先将它藏在内衣兜里面去了。 储物袋里边并不是空的,还被叶梵放进去了好些灵石。都只不过是低阶一层的,成色也并不很好,对叶梵而言自然都不算什么。可要放到了糯米身上,这便算是一笔巨款了。她小心地数了数,加上前头她自己兑换的灵石,她现在身上低阶灵石已经有五十五颗。 糯米小心翼翼地将她自己之前缝制的小麻布袋取了出来,把里边的东西都换到了储物袋里头去,又将储物袋小心藏好,这才安心了。 她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也从来没有什么钱财。她以前在山下流浪,深知钱财不可外露的道理。这次忽而得到了一大笔灵石,她在欣喜若狂以前,就已经先自开始警惕了起来。 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身上藏了这好多灵石。 糯米暗地里叮嘱了自己一句,把这话死死地压在心底。幸亏除了徐泽宁以外,好像就再没有别的青泉峰弟子知道她身上有一个储物袋,也没有人会想到她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一个平常都要等着师兄挑剩了才能分得点好处的炼药童子,身上居然会有大批灵石,也就不至于惹上麻烦。 有了这批灵石,糯米以前想要学的炼丹,好像就变得不再那样遥远。品质差一些的丹炉。也不过是二三十块灵石的价格就可以拿下。她买了丹炉,还能剩出来好些灵石,再购入便宜的仙药。 可她这么一买,无疑就是告诉了所有人,她身上突然有了一批来历不明的灵石。 所以这样的买卖,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她年纪又小,还不懂得那么多易容换脸的法术。手上多了一批灵石,却好像居然不敢花出去。 既然一时半刻地花不出去,糯米便干脆绝了那样的心思。 她一旦下定决心要努力站到叶梵身边去,与叶梵并肩,便执着地想要往那个方向努力。 有了努力的目标。她入定的时间也就瞬间变得短了,只用了一瞬,便将心神稳住了。她还从来不曾这样快地入定成功。 体内的状况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小黑球依旧静静地缠在她的丹田周围,白色的“小蝌蚪”依旧顽皮,有些不慎游荡到丹田附近。马上就被小黑球给吸了过去。 糯米只想着要赶紧修炼,也顾不上去看小黑球的状况,只是静下心来指挥着经脉里头缠绕着的真元力。顺着经络一路往前。她的盘算很简单,现在她已经没法子按照惯常的方式来修炼了,那就能做一点,算是一点。那些灵气。被小黑球吞掉的是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游离在体内,终归是浪费了的,还不如就都用作洗练穴道经脉,也不管能有多少用处,总也比完全不去修炼要来得有长进的。 糯米那近似胡闹一样的修炼可一点儿都不简单。她的能力原本就不够,体内的真元力也太过稀薄。根本控制不住,何况是现在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章法,只是自己胡乱地修炼。什么运转一周天的,换到了她身上,自然就更是做得乱七八糟。 她花费了好长时间好大功夫,才勉强地将身上的那些“小蝌蚪”都控制得稳定了一些,在体内胡乱转悠了一圈,有没有真的是达到了一周天,她自己也算不明白。 等她累得实在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她这才想起来得看一看体内那颗小黑球的状况。 她才分神一看,就禁不住在心底诧异地“咦”了一声。 之前这小黑球的状况,她可是天天盯着看的,所以还是记得十分的清楚。前次她看的时候,这小黑球上边生长着的八株嫩芽,都不过是指节长短,并行生长,也没有哪一棵就长得特别快的。可这次一看,小黑球上的其中一株植物,居然长得比其他的那些都还要长上一截。 只是,那一棵长得更长一些的植物仍是细细的,又有些蔫巴巴的样子,好像是被人生生从泥土里头拽出来的一样,完全不是自己生长成的样子。 糯米围着小黑球看了一圈,认出来了那棵蔫巴着的植物是薄荷。 她看着那棵薄荷摇摇欲坠的样子,完全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倒是很心疼那棵薄荷,好不容易长出来了,虽然不知道这薄荷能不能取出来用,也不知道长在身体里边会不会对身体造成很么影响,可到底是眼看着长成的,忽而见着它不好了,居然又觉得心疼了起来。 糯米努力地回忆了一遍,两天前她入定的时候,这棵薄荷都还好端端地生长着,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模样。昨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压根儿没有入定,所以也不知道小薄荷到底长得怎么样了。只不过是经了一夜,这小苗就已经变了个模样。 她细细地将这两日的情形都想了一回,总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状况,也只能是先将这疑惑放到了一边去。她不敢将真元力太靠近那颗小黑球,虽然想要把薄荷苗再种回去,可她现在也是有心无力。她再能内视,也不像是元婴期的高手一样,能在体内凝出真身,实在没办法像是照顾外头的仙药一样照料体内的小苗。 没想到,她这才一个动念,体内就跟着开始运转了起来。她才想着要将那薄荷苗种回去,体内的灵气居然真的就随着她的心思一动,朝着那颗小黑球涌了过去。 小黑球现在每日都是处于饥饿状态的,外间的灵气与它一接触,它顿时迅猛地就吸收了起来。糯米颇有些目瞪口呆地瞧着那小黑球贪婪地侵占附近的灵气。随着那些灵气的涌入,小黑球就好像知道糯米的心意一样,将那棵已经几乎要连根拔起的薄荷小苗又重新吸了过去。 这自然比不得在药圃的时候,有人亲自挖坑填土的种植,可小黑球的这番举动,还是让糯米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就好像小黑球真能明白她的心意一般。 糯米眼看着薄荷小苗渐渐地又种了回去,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情来。 昨天夜里,她在见到师叔祖受伤的时候,曾经有动过念头,想要将这薄荷草拔出来用。只是当时情况也没允许她想太多,这念头只是稍微一闪,就晃过去了。当时丹田处确实是隐隐一痛,也不大明显,她都当做是自己的错觉了。现在回头想想,恐怕不是错觉那样简单。 难道——自己竟然能够自由控制这体内生长出来的小苗了? 糯米愣愣的想了一回,很有要试验一下的冲动。可她又总觉得这些小苗要长起来很是不容易,现在才不过是刚冒了点儿脑袋,要将它们给拔出来,可不一定就能种回去,未免有些可惜了。 她左右犹豫了许久,这才决定要拿小黑球上长着的一棵土精幼苗试试。 上次买回来的药种里边,果然如对方所讲的有土精种子,而且还是有三颗之多。现在都已经长出来了。糯米拿着图谱认了半天才确定的。这土精既然有多余的,整好拿来试验一下。 糯米先是从入定装填中退了出来,瞧了瞧周围的环境,见孙敏还是没有在房间里边,这才放心了。她可不知道这次又会闹出什么动静来,一个不好,要是被孙敏发现了,又好要弄出些事端来。 这房间里边是不能呆着了的。糯米抬头看了看天色,干脆从床上爬了下来,绕到了房间后头的空地去。空地上月色水盈,正适合她躲开人群做试验。 糯米先是站在空地上,闭着眼睛默念着“出来出来”的,才一个动念,就感觉丹田的位置又是微微一痛,她念头不断,掌心中便忽而冒出了一棵绿色的小苗来,正是她种在丹田里边的其中一株土精幼苗。 她眨巴了好几次眼睛,又去翻看自己的手掌。可之前她就没能研究出来那些草种是怎么进入她体内的,现在自然也更看不出来草苗是怎样从掌心抽离出来的。这大抵就像是那些层次高深的修士,能将法器湛炼得收入体内,旁人也无法解释。 糯米试着将那株小苗收入体内,又拿出来,再收进去——这样来来回回了好些次,她才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拥有了收取体内植物的能力。那小苗被挖出来以后,收回去了还能再被种上,只是稍微有些不大精神了。 为了测试,她将叶梵送她的储物袋拿了出来,又拿了灵石和地上的石子都试了试。结果发现除了药种和植物苗以外,她没办法再将别的东西收入体内。倒是她在路边拔的一小株野草被小黑球吞了进去,七歪八扭地种下去了。 糯米赶紧又将那小野草取了出来,吐了吐舌头,重新种回到路边去。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体内那小黑球的来历,只能将这疑惑深深地埋在心底。 ps: 常常会看到有作者开龙套楼……就我自己来说……会很担心写不好!写得龙套观众(?!)不高兴怎么办!可是读者如果已经把资料提供给我了,我不写人家也会很失望的~!所以干脆就不开楼了……直接在读者群里面抽关系好的家伙们的名字来用就好~=w=~ 六十七 奋斗【推荐一千五加更】 有了奋斗的目标,糯米就变得更勤快了。每日忙着药圃事情的间隙里边,都会将手上存着的玉简取出来看一看。她现在手头上多余的灵石存了一些,她直接就到经阁那边去,将以前一直垂涎着却又没有能力租看的药方玉简都给租了下来。 这些玉简里边记录的可不再是什么凡间的药方,里头都是些仙丹灵药,对修道之人十分有好处。若是能造出一种来,就能迈入炼丹师的行列,身份从此尊贵起来。可惜这些玉简记录的药方大都有残缺,只有最基础的一些方子仍是完好的。而有些方子,虽然完好,里边的药材却十分难得。即便是清明真人,也不过只能炼成其中的一二。 糯米特地租借了一方玉简,里边讲的都是些炼丹入门的法子。她将那玉简来回看了好几遍,还一字一句地将那玉简里边的内容翻录了出来。 从经阁那边借出来的玉简,是需要还回去的。可却并不禁止弟子们自行翻录。经阁内甚至有提供翻录服务,只要上交一笔贡献点或者灵石,那边就会给你翻录好的成品,只是稍微比租借要贵一些。 那些翻录过的玉简都不如糯米自己买的空间大,也就将将能存得下那点内容的量。糯米哪里舍得花那个钱,既然自己手上有一方大的空白玉简,干脆就自己动手,将所有觉得有用的内容都录到一块儿去,也不过是略费些神。 要不是叶梵送的那个储物袋空间太小,糯米都想着要去买一个炼丹炉了。她每日里看着那些理论。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想要亲自动手去尝尝那种感觉。她虽是害怕清明真人,可那日对方收丹的模样她在记在心里边,每每想起,都暗自羡慕。 可她现在就是买了个丹炉,也是藏不住的,只能先放弃了。 她现在在修炼上可以说是乱七八糟的。虽然自己是努力了,每日打坐的时间都不比旁人少,还都是在药圃边上灵气充盈的地方暗自奋斗,却哪里比得上其他师兄进展迅速。 青泉峰上这些内外门的弟子固然要比糯米多些门路,在山门里边已经待了好些年。手上也积存了一点灵丹灵谷的,这次为了参加比斗,全都给掏出来了。 可那些弟子在悟性和筋骨上却和糯米相差太多。糯米若是事半功倍,许多人就要算是事倍功半。糯米修炼进展如此缓慢,都是因为体内那颗永远吃不饱的小黑球。 糯米体内的小芽在小黑球的滋养下迅猛地变得碧绿和嫩红,只是外观看着并没有很大的变化。自从那些小芽长得手指高以后。就再也没有变大的趋势,只是日益鲜活起来。那株原本就是粉色的小苗长得如同红玉一般,而那些原本青绿的。现在都已经变成了碧玉雕琢成的一样,眼瞧着就是盈盈一抹,又透着亮。虽然原本不是仙药,可被灵气浸染了许久。竟也隐隐散出一种仙气来。 她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仙药。只是,她也没有见过山下的那些药材到底是长个什么样子,仅在书上见过介绍,也不能确认书上写的就一定正确。她眼瞧着自己身体里边的药苗都长成了这么个模样,总也舍不得将它们就拔出来扔掉,也就随它们在体内长着了。 小黑球依旧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糯米每次打坐入定。它总是先要抢去一批灵气。等它吃饱了懒散下来,糯米才能控制着体内的“小蝌蚪”去吸收外来的灵气,洗炼经脉,这进度自然是慢的。 她现在实在没办法系统的修炼。她现在倒是有了些灵石,可以去换一种法诀进行修炼。可她在经阁那边了解了好久,像她这样丹田被包裹住的情况,好像也没有什么法诀是适合修炼的,还不如就先用着养气心经,至少养气心经还算得上是中正平和的。 田甜再也没有到大殿来找过糯米,那个据说是叶梵身边的人的男修也再没有出现过。糯米偶尔想起来,忍不住就会摸一摸衣领。她衣领上的那道绣纹仍在,只是生活突然又沉寂了下来,好似之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 她也有刻意地去关注外头的变化,可还是一直没能瞧见清音真人的踪影。早些时候,清音真人虽也不在山上,到底是有行迹的,哪里像是现在这样,他就是故意去留意,也好像山门上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一般。 叶梵仍是闭关,徐泽宁将药圃里头的仙药收上来了一次,果然如他所讲的一般,在给田甜送过去一部分以后,又匀出来了一部分好的,先给糯米送了过去,剩下的才和下边的师兄弟一块分了出去。 糯米在旁人那些不解和探究的目光中更加惶恐,想着要拒绝徐泽宁送到面前来的仙药,可她原本就是个不大懂推拒的,徐泽宁一心想着要把自己的态度表现出来,虽然不十分强硬,可却是活生生的死皮赖脸。糯米哪里能说得过他,东西就被留下来了。 这可算是在田甜的地盘上,糯米一边担心着田甜知道了以后会不高兴,从而来找她的麻烦,一边又要躲避着同门师兄那些探寻,只恨不得将所有东西全都推出去。只是,东西已经放到她面前了,她就是不收,也得收下去。 她便只能在心里边安慰自己,觉着这些仙药总归是会派的上用场的,然后通通都收进了储物袋里边去。那储物袋内里的空间原本就不大,她这么一放,几乎就要把那个储物袋都塞满了。她自然是舍不得将仙药种到自己身体里边去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把仙药都给浪费掉。 这么一来,她身上更是有一大批让人垂涎的灵石和仙药。她每日带着储物袋在身上出入,总觉得身边的人都在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她看,闹得自己的精神十分紧张。这么过了两天,她自己也觉得实在是累得慌,心思才慢慢放松了一些。 只可惜糯米的放松也没能持续多久。她才将将适应了自己口袋里边揣着一大批灵药,没成想,却已经到了清明真人要回山的时候了。 前次清明真人领着门下弟子到大云雾峰去为叶梵祝贺以后,便离开了山门,也不知道是到什么地方去了,今日方始回到山上来。他这一回山,青泉峰上的弟子自然是都要出面迎接的。田甜早早得到了消息,谴人到大殿里头传了句话,让大家按着时间,在大殿内迎候师尊。 这整个万剑宗里边,要说糯米最害怕的人,那一定非清明真人莫属。不提清明真人曾想要置她于死地,就说对方三番五次地让她难受让她痛,她都对这师尊避之不及了。 尽管清明真人将她从一众杂役弟子内挑了出来,又给了她炼药童子的身份,她仿佛该是感激师尊的,可每每想到以前见面的经历,糯米就忍不住打一个寒颤,实在是压制不住自己的惧意。 到了清明真人将要回到大殿上来的时间,糯米随着一众师兄分散了站在大殿四周,静静地等着清明真人出现。连着一直闭关的田甜也都到了殿上来。 田甜一走进大殿,先就在大殿上环视了一圈,一眼望见糯米以后,眼睛就跟着眯了起来。 糯米也是在注意着大师姐的。她不想田甜那样,仍记恨着当日的事情。当时田甜虽说是运了剑气吓唬她,可到底没对她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脸上手上是擦了几道上,早也已经好了。她总觉着大师姐和她一样,都喜欢着大师兄、觉着大师兄好的,两人便像同伴一样,所以从来不曾想过要和田甜作对的。 田甜朝糯米一眯眼,糯米便有些怯生生地朝田甜笑了笑。 她那笑容十分自然,完全是发自真心的,是一种友善又带了些讨好的笑意。田甜原本是要瞪过去的,可没成想得了这样一个笑容,一下子就愣住了。只好皱着眉头“哼”了一声,扭头看到旁的地方去了。 今日为着要迎接清明真人,大殿上的弟子全都换上了一套新衣裳。 糯米原本是舍不得的。她先前的衣服是叶梵给的,她便觉得有很不一样的含义在里头。自田甜寻她问话以后,她身边再没出现过那叫傀儡的男修士,可衣领上的绣纹却一直是在的。每每摸到那一道绣纹,她便觉着大师兄仍是在她身边一样,好似两人的距离都因此近了一些。要她将这衣裳换下来,她是很不情愿的。 无奈这山门里边讲规矩,又重排场和气势。听周遭的师兄讲,大殿里边也好久没有派发新衣裳了,这一次趁着师尊回山门,也算是给大家添了新衣,大家自然不能让师尊面子上过不去。 糯米就站在徐泽宁身后不远的地方,除了方才田甜进门的时候她伸着脑袋露了个笑脸,之后便紧紧地将身子缩到了人群后头去,恨不得让自己完全消失在人群背后,不要露出一丁点儿来才好。 ps: 谢谢林子和昵称被占用嘤嘤嘤亲给糯米崽打赏的平安符~放心吧,她会平平安安的~!谢谢安小楼亲打赏的香囊~ 然后来推荐一下小伙伴的书~!安筱楼的《侯门医女》、半月成残的《暖暖重生记》和陆归尘的《星际位面奸商》。都是我的小伙伴哟,书荒的亲可以去看看~=w=~ 六十八 师尊回门 他们等的时间并不长,只站了大概半柱香功夫,大殿外头就已经传进来了人声。前头有个师兄低低地说了句“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糯米瞬间就紧张了起来,伸着脑袋朝外边望了一眼,又赶紧地将自己藏了回去。还要躲得更深一些,生怕自己会被盯上。 大殿里头的弟子们一片肃静,各个微垂下了脑袋,都不敢四处顾盼。 清明真人是自己一个人回到殿上来的,见着满屋的弟子都换了身新衣裳,站得整整齐齐的,便满意地点了点下巴。他原本就是个爱好奢华的,又极追求面子。见这一群弟子都投了他的好,自然是神色松了松。 清音真人站得极高,进门的时候仍是踩着飞剑的,眼睛一转,就看到了躲在人群后头的糯米,脸色就又跟着一冷。他这次出门去,原本就是和糯米有着关系的,还有些担心回来的时候见不着糯米。可现在真见着人了,他又觉着不高兴了,瞧着糯米那副畏缩的神情,便觉得怎样都看不顺眼。 田甜是站在最前头负责迎接的,见着清音真人进了门,便扬起张笑脸站到了前边去,讲,“师尊,您出门也好久了。这次回来,也将要是和铁生门比斗的时候了,大殿里可离不了师尊。” 糯米听到田甜的声音,虽是躲在人群后头,却还是不自觉地提起了注意力来。只听到清音真人不置可否地答应了一声,田甜又讲,“山门里边也没有乱。就是现在,也还是一切都安好,药圃里边也收了一批东西,都给您留好了的,就等着您回来了,再做定夺。” “我不在的时候,山门里边可有什么大事?” “大事……”被这么一问。田甜先是一愣,颇是犹豫了一阵,才跟着笑了笑,“没有什么大事。快要到比斗的时候了,一众师弟都着急着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也轮不到什么大事。” 清明真人这是和她相处了有多久,几乎已经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千金闺女一样看待了,对她可以说是熟悉得很。田甜这样一犹豫,清明真人便知道她是含着话想要讲的。清明真人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看了她一眼,又回头去环视了一圈下边的弟子。 弟子们神色各异。不过胜在都压低着脑袋,也就看不出来什么异样。清明真人就抬了抬手,朝着人群的方向招了一下。“你过来。” 被清明真人指出来的那群弟子顿时哗然而起,左右张望着,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一个弟子这样受到师尊的重视,居然被当众召过去。 他伸手的方向。正是糯米所在的地方。 糯米躲在人群后头,并没有瞧见清明真人向她招手,只听到随着师尊的一句话,周围的师兄都跟着左右扭头看,她也便慌慌张张地跟着四下顾盼了起来。 田甜挑了挑眉,瞧见那边的乱,小心地低下了头。尽量用一种淡然的语气说道,“师尊,那小不点叫糯米。” 大殿里边列着队迎接清明真人回山的内外门弟子都已经散去了,唯有糯米被留了下来,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头。 清明真人领着田甜,已经先一步到内间去了,想来是要问田甜话的。其他弟子纵是想要留下,也得顾虑着清明真人是不是会不高兴。那些弟子朝着糯米投去了羡慕的眼神,只觉得这以前毫不起眼的小师弟接连受到大师姐和师尊的重视,说不准是要出头的,那眼神里边便又多了一些愤愤不平,只是不敢太过明显。 糯米自己显然是不会这样想的。也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里边根本就不是旁人以为的那么一回事。徐泽宁在离开大殿以前,还特地笑着朝她打了个招呼,她都已经慌得差点忘了回话。 她见清明真人的次数并不很多,可每次都只给她留下特别痛苦的回忆。她潜意识里头就觉得见着师尊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好事情的,兼着师尊这次拉着田甜到内间去,也不知道是要说些什么的,光是留了她一个人在大殿上,她更是紧张了起来。 这大殿原本是她平日待习惯了的,也不是没有夜里头一个人从殿上跑过,可不知怎地,今日竟觉得这大殿格外的阴森空旷,总好像一个安静蹲守着的巨兽,寻思着就将她撕扯了吞进肚子里去。 糯米抱着肩膀颤抖了一下,又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衣领。等摸到一片平整,她才想起现在穿的已经不是先前叶梵送的那套衣裳了,她总觉着那日拦在她和田甜之间的男修是叶梵派来的,那联系大抵是在那件衣裳上。之前要将衣裳换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隐约有些后悔了,现在害怕起来,更是想要偷偷就溜回房间去将衣服给换回来了,可是,哪里有这样的机会。 她一个人站在大殿前那片空荡的殿堂上边,一边不安地踩着自己的影子,更是觉得连那门廊外头斜照进来的月色都带了些凄凉。她倒是想要逃走的,可她也不可能就逃到山门下头去,今日逃了,说不准马上就又要被师尊给逮回来了。谁也不知道师尊将她逮回来了以后,会不会更加生气恼怒。要是惹得清明真人不高兴了——糯米想想前番听着山门里边的人讲那些刑罚,不由得更是缩紧了肩膀。 待到清明真人与田甜说完了话,一步踏出内堂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清冷冷的光景。 糯米小小的一个身子,又有些细瘦,呆呆地站在大殿中央,身上披了层朦胧的月色和雾,整个人虽然是站着的,却还是蜷缩到了一起,好像尽力不想引人注目的样子。实在要说的话,就是可怜兮兮的,像那被打湿了羽毛的鸟儿一样。簌簌发抖的感觉。 田甜安安静静地站在清明真人后头,微微垂着脑袋,恨不得装作自己就不存在一样,一味盯着地面看,好像第一次发现青泉峰主殿的地板是那样好看。要不是她嘴角还勾出来了一丝笑,可能还真就是一副乖徒儿的模样了。 “你过来。”清明真人又招了招手,声调有些冷。 糯米很是犹豫了一下。看到清明真人都皱起眉来了,她才一下回过神来,禁不住就打了个寒蝉。清明真人这是要她过去,她要是不听话,到时候只能惹得师尊更不高兴。她也就跟着更倒霉了。 清明真人瞧着糯米的时候,总觉着心情是十分复杂的。他说不上讨厌这个童子,可每次见着这童子的时候,都在提醒着他,先前曾经不能掌控的那些事,他便是对这童子欢喜不起来。可无奈。他以前一直牵挂着的那样丹药,全是落到了这童子身上,现在他还真就不能将这童子怎么样。 每每一想到这一点。清明真人心里就愈发难受了起来。他是最好面子的,哪里受得了山门里边居然有不受他控制的弟子,何况只是这样起眼的一个。特别是这小童子居然已经到了叶梵面前去——他是不知道叶梵和糯米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可叶梵亲自派人来替这童子说话。必定不会是假的。这让他也生出了几分顾忌来。 这样一想,清明真人便缓了口气,勉强挤出了个笑来,让自己脸上显得稍微和善一些。可他的表情到底是勉强挤出来的,糯米又是个敏感的,看了只觉得更为害怕了。可她就是害怕,也是躲不开去的。颤颤巍巍地走上了前去。 “听说你前头和叶梵搭上话了?” “嗯……啊。是、是路上遇到的……”这是糯米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借口,拙劣得要命,却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话由。 清明真人没有很在意糯米的话,他原本也并不觉得这个炼药童子能和叶梵扯得上什么大干系。他和田甜不一样,并不会以为叶梵真就对青泉峰有什么兴趣。以叶梵这样的身份和能耐,就是他开口说 要当青泉峰的峰主,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叶梵向来是个只对修行感兴趣的。清明真人不过是借这个开个话题。 他问了一回叶梵,又问糯米在大殿上做事的情况,又问修炼进度,将站在后头的田甜都问得一愣。田甜还以为清明真人问得那样仔细,是要处罚糯米的,可现在这么一瞧,又觉得不像是那样。 田甜是恨不得要开口讲话的。她没有清明真人那样复杂的心思,只想着能借这机会和叶梵攀上什么关系,因此当时添油加醋的可是说了不少叶梵的事情。当时清明真人不置可否,现在更是好像要和糯米唠家常一样。她满心的疑惑,恨不得就插上嘴来把话题引导回去,一连张嘴了好些次,都没敢真的插嘴。 清明真人拉着糯米,两人答了几句话,却又再找不到话题了。清明真人本就不是真心关心糯米的,自觉关心了几句,也就已经够了,便又不再闲扯了,昂了昂下巴,讲,“你刚到大殿上来,怕是不习惯。跟我到后头去,我查看一下你的修为。” ps: 糯米崽跟之前写的那篇种田文比起来,订阅啥的真的完全不好看。不过对比了一下,糯米崽的推荐票和打赏都比较高。就算是每天做后台活跃度任务而过来投票打赏,我也深深地感觉到大家对我和糯米崽的爱~觉得又能努力下去了~捧脸~最爱你们了嘤嘤嘤嘤~ 我会一点一点努力把数据爬上去的,所以请不要半中途抛弃我呀!我我、我需要大家!如果能给我开个自动订阅什么的就更爱你们了……偶尔来个打赏什么的……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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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真人抬头看着田甜一路走远了,这才回过头来看了糯米一眼。他回头的时候。脸上已经见不到对着田甜时候的那种笑意了,反倒是有些冷冰冰的。糯米本就害怕这个师尊,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缩着肩膀,任清明真人把她一路往大殿后头的药田方向走过去。 这会儿大殿上可真就是一个人都没有了,清明真人扯着糯米,一路上只听得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踩在上好的青石板块上头,发出的声音在长走廊两端来回晃荡,形成了一种十分特别的响动。 那药田自然是之前清明真人自己的那一片。他对着糯米的时候。完全没有什么怜惜的心思,一路就是粗暴的拉扯。疼得糯米眼角都冒了泪,可又哪里敢朝师尊说个不字。她心里边暗自想着回头手上肯定得要淤青了的,接着又马上想起来,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活着回去查看自己的手腕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清明真人发现了她体内的小黑球和药苗以后,会怎样对待她。那毕竟是不常见的、不一样的,潜意识里头,她自己也会觉得这是个不能与旁人讲的秘密。若是可以,她肯定要逃开的。可现在清明真人这样坚决地要探查她的灵根,是根本就躲不过去的。 清明真人哪里会管糯米的心思。他本就不将糯米当成是弟子看待,心里边仍觉得这不过是个资质底下的杂役罢了。 等将糯米拉到了药田边上的阴影里头去,清明真人这才站住了脚步。这是他自己的药田,就是田甜,轻易也不会进来的。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在山门里头见不得人,自然是小心了一些。 糯米再不情愿,当下也只能是被清明真人摁住,让对方往她的体内注入真元力,将她身体里头的情况查探了一遍。 糯米颇有些怯生生的,只觉得体内突然涌入了一大股澎湃的真元力,强行地拉扯着她的身子,都好要让她站不稳了一样。体内的小黑球感受到了涌入的真元力,瞬间就又回到了当初那种暴走的状态。原本静静地潜伏在丹田四周,被清明真人的真元力一激,顿时就“呼”地一张,涨大了数倍,几乎把糯米整个腹部附近都包裹了起来。 那些原本生长在小黑球上的苗子被这样一遮盖,压根儿就见不到踪影了。倒是在黑影掠过的时候,经脉里头隐约的有那根寒藤的影子。 她原以为体内那颗小黑球瞒不住了,师尊会因此而表示震惊的。却没想到清明真人运转着自己的真元力在她体内转了一圈,还特地朝着小黑球贴过去了一些,再回神的时候,脸上没有多少惊诧的表情,反倒是带着一丝笑。 “好,你最近修炼得不错,进展也很快,很是勤奋。” 这还是糯米第一次瞧见清明真人对她这样和颜悦色的模样。就是先前清明真人扯着面皮向她假笑着讲话,也都不似现在这样,是真心实意地高兴着的。糯米不由有些怔愣,也不知道清明真人这是什么意思。 “师、师尊……”糯米见清明真人实在是在高兴,便装着胆子,稍微抬了抬小脑袋,“我身体里边有……有……丹田的地方……” 她从来只是将那些沉甸甸的担忧塞在自己心里,不曾想过要说出来的,现在突然开口询问,倒显得有些结结巴巴的了。 不过,她的问题没有问完,清明真人就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碍事的。你这个是正常的。回头我分你一瓶补气丹,你继续好好修炼。” 这时候,清明真人就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对糯米的不喜,也忘记了自己曾经对糯米做的那些事情一样,好像真的就抹平过去了,连对着糯米的态度都整个扭转了过来。原本紧捏着糯米手腕的手也跟着放松了一些,不再那样强硬地拽紧了。 糯米对清明真人这样的转变很是有些不习惯,眨巴了一下眼睛,又想起来前番师尊送她丹药的时候,她可不是差点就丢掉了性命么。要不是柱子师兄去寻她,她现在估计都已经要化成一具枯骨了。这样一想,糯米心里顿时就是一抽,不禁慌张了起来。 可清明真人却好像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不喜欢哪个童子的时候,恨不得那童子立马就死去;而他要是心情上来了,要对哪个人好,态度也转变得十分明显。 轮不到糯米推迟或是疑虑,清明真人已经放开了糯米的手腕,自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瓷瓶来。他的储物袋看着要比叶梵送给糯米的那个精致上不少,上头蕴含着的灵气也不可同日而语。 那玉瓷瓶晶莹剔透的,从外头就能窥视到里头装着的丹药。小小的一粒,那瓶子只有清明真人掌握大小,却仿佛是装进了十来粒大小相当的丹药,瞧上去满满当当的,相互挤在一块儿,隐约透着点儿浅浅的黄。 隔着小玉瓶能透出丹药的颜色来,那里头的灵气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外泄。整个小玉瓶被清明真人捏在手心,瞧着像是个玲珑的装饰,含着玉质本身的一点月白和丹药的微黄,十分惹人心怜。 清明真人捏着这玉瓷瓶的时候,都是一副珍视而慎重的模样。 “这瓶补气丹是我开了两炉才收上来的,这次就赐给你了。你拿回去,好好的修炼。” 糯米呆呆地看着清明真人将那玉瓷瓶递到了她面前去,这是已经容不得她拒绝的状况了。原本这长辈送过来的东西,不管是好的坏的,都轮不到下边的弟子拒绝。她一直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清明真人又会对她做些难受的事情,这样提防了小半日,没料到却是完全无事。 她呆呆地将那个玉瓷瓶接了过去,只觉得入手一片冰凉,玉质的丝丝寒气渗入皮肤。不用低头细看,就知道那玉瓷瓶定是样好物件。就是拿到世俗界去当成是玉器典卖,也能值个高价的。那里头装着的丹药更是千金不换的宝物。和她先前吃的废丹,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自从自学了炼丹的知识,也知道了炼成的丹药和废丹之间的区别了。 “师尊……?” “让你收着,你便收着。看你的修炼速度,你的资质不算上佳,总要用丹药来弥补。” 清明真人对着糯米,可是少有的心情舒畅,语气也温和了一些。虽说仍是有些命令一样的口气,总归是不再那样的严厉了。 ps: 谢谢微微亲爱的打赏的平安符!可惜我现在不太平安啊,略不舒服,蠕动~tat~ 卡文而且不舒服着,还是努力码出来了求夸奖~(冒头望 七十 再试丹药 糯米何曾从清明真人那里得来这样的礼遇,一时之间,连脑子都跟着晕乎乎了起来,都好要记不住清明真人以前对她的坏了。她就是少不经事,也能瞧出来清明真人塞到她手上的,绝不是什么随便的便宜货。 “你自己把东西收好了,别让外头那些没眼力的拿去了。要是在外头有哪个弟子敢这样不开眼,回头你尽管来跟我讲,我自然会处理的。”清明真人又跟着叮嘱了一句,好似真的对糯米的修为十分上心。 他倒没有想过糯米会将那些丹药主动送人。在他心里边,这些丹药无疑是极珍贵的,就是田甜叶梵那样的人,也不能说就是时时被供应上。他所接触的那些山门弟子,没有哪一个不是为了自身修为而拼尽全力的,得到了提升的机会,哪里会想着要先让给旁人。 “啊……是。” 糯米仍是有些晕乎乎的。清明真人又跟她说了好些修炼的注意事项,讲得都真真切切的,没有一丝敷衍的意思。她在侧边听着,都好有些怀疑了起来。 清明真人倒也没有要勉强糯米搭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将话都讲完了,见糯米仍是一副晕乎乎的模样,便挥了挥手,准许糯米离开了。糯米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地行了个礼,慢慢退了出去。 青泉峰上的月色总是很冷,青寡寡的,伴着山风,很有些凉薄的意思。 糯米从正殿里边走了出来,只觉得自己今天好似做了一场长长的梦一样。唯有那个小玉瓷瓶,在掌心中散发着阵阵渗凉。在提醒着她,方才经历的一切都是事实。 她跑到了大殿外头以后,才发现自己背上已经密密地布了一层细汗。她用袖子抹了抹脖颈,才猛地想起来要将那一瓶子的丹药藏起来。得亏先前得了叶梵的储物袋。她也用不着操心丹药的收藏问题。最近这些天来,她可算是接连的得到了不少好东西,一般的外门弟子就是经营上个三五年的,估摸着也没有她这几天的收获来得多。 这些天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过迷幻舒畅的,糯米便忍不住升起了小小的一点期盼来。也许……也许这才是师尊本来的样子么。以往那些事情,中间许是出了什么误会吧。那次摔到谷底下去。也许和师尊没有什么关系的,她毕竟也没有亲自向着师尊问一问呀。那废丹许是她误会了也不一定。 寒藤,寒藤大概是种修炼的方式呢。 她一路都活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招了谁的厌恶,心里头却实在是期盼着被肯定被喜欢的,否则也不会那样的羡慕着田甜。她也不是那种内心膨胀的小姑娘,可这些天来,接连地得到了叶梵和清明真人的善意,虽然她自己心里边也是惊疑不定、惶恐不已的,却仍是忍不住泛起了一番小心思。 她乖乖地努力。勤奋地修炼,总归是有人会见到会喜欢的吧? 想着清明真人那些叮嘱的话,糯米忍不住用力握了握拳头。她早就决定了要努力修炼,追上叶梵的脚步的。清明真人送出的丹药,则是给了她一个更为真切的机会。 比斗前最后的一段日子里边,糯米决定静下心来好好地修炼。她想要追上叶梵的脚步。无奈叶梵的起点却比她要高太多,她就是着急,一时半会也是追赶不上的。着急了一段日子,修为没有提升上去,反倒是将自己给急得差些练到了岔道上边。 修道之人,讲的最是中正平和。就是平日里性子再爆裂的,在修炼的时候都免不了要先收敛个几分。否则的话,欲念太强,很容易引发心魔,遭到反噬。 糯米被吓了一跳。自那次以后,就再不敢这样毛躁地修炼了。她现在已经能看懂大部分玉简上的字了,又有了灵石,可以租借玉简,这才知道自己当初实在是太过胡闹。 她根基不算稳。又经了一次将将要引发心魔的经历,在修炼上就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不敢再那样的勉强了。 就是这样,有了清明真人之前交付下来的丹药,糯米的修炼速度还是比她之前自己瞎闹要快上不少。 刚开始的时候,她都有些不太敢使用那些丹药,生怕会跟之前一样,又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只是,她现在也已经懂一些丹药的知识了,那一小瓶丹药不管怎么瞧都是上好的模样,和玉简里边形容的补气丹完全一样,无论如何也瞧不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她要是有点儿心机,这会儿就该是拿着那看上去完美无缺的丹药去让孙敏试上一试了。只是她心眼儿几乎就是没有的,哪里会想到这么些害人的法子。她倒是想将那丹药分给孙敏一些的,却自然不是把别人当成是试毒用。 因为实在是没办法确定,糯米自己也跟着纠结了好久,才尝试着将丹药磨下来一些药粉,分着吃了几次,看着好像真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壮着胆子开始吃了起来。 糯米现在的修为低下,一天里边也消化不了一颗补气丹的药力,只能先一颗一颗地吃着丹药,慢慢化解药力。而那些实在吸收不了的,自然也不会一直积在身体里边等着她去消化,也只能是浪费了。 这丹药只要是吃进去了,不论是直接化解还是囤积在身体里边,都不会停留超过一天的时间,慢慢就会消散掉的。要是不放在特殊的容器里边,就放在外头,那丹药的药力也是会慢慢流失的。 糯米每天看着吃下去的丹药只能吸收一半,简直心疼得要命,总觉着自己这样就是暴殄天物。为了要将药力都吸收进去,她修炼得更为拼命,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空暇时间都抽出来打坐修炼。 终归她是个喜欢照料药圃的,性子又乖巧,才不像其他那些师兄一样,平日里都偷懒耍滑头,趁着师尊和田甜不在大殿这边,就偷偷地修炼去了。那药圃里边的仙药,他们是再也不看了的。以前糯米还没有在药圃干活儿的时候,他们说不准还要瞧上一瞧,现在有了糯米,自然是再也不需要关注田里边的事情了。 那些内外门弟子看着糯米曾被清明真人单独留下问话,倒也不敢太欺负她,虽说每日里都是让她独自干活,分到她手上的仙药和贡献点却是最多的。这就好似是约好了一样,每人都分出一些贡献点来,转到糯米手上去。 徐泽宁倒是有心想要巴结糯米的。他比旁的弟子知道得更多,觉得糯米不光是个被师尊留下问话的,和叶梵田甜之间都有些关系。可比斗的日子越来越近,大殿里头不论是哪一个,都已经混了好些年,总归是有机会踏上擂台的。不似糯米,才刚入山门不久,修为实在是让人瞧不过去,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的。 他犹豫良久,实在也不愿枉作恶人。他在山门里边已经待了好久,比起糯米这样纯良的,可是要圆滑得多,便寻了个机会找到糯米面前去,先是诉苦了一番,说是山门里边的弟子实在是不像话,因着比斗,都疏忽了药田里头的事务,大大将糯米夸赞了一番,才隐隐约约地问糯米会不会觉得活儿太重。 糯米几曾得人这样的夸奖,害羞得脸蛋儿都有些红扑扑的。她虽然着急修炼,可也仍是欢喜管理药田的。见着徐泽宁左一句难右一句苦,又是得了夸奖,便摇头说不苦,又说自愿管着田里边的事。 她哪里知道自己现在在别人眼中已经是个不能得罪的对象了,还觉着那些事情都是该做的。兼着那些师兄都还给她多分一些贡献点,她都好觉着师兄们都是大好人了,哪里会让师兄们为难。 徐泽宁见她跟好些人都攀上了关系,性子却仍是软绵绵的,不主动争什么,也不见她到什么人那里去诉苦告状的,这才颇松了口气,连带着对糯米的评价也高了起来。偶尔和旁人提起,话里话外也带了些“这个小师弟背景不简单”的意思。他哪里知道,糯米实在和他想的不一样,就是想要告黑状,也没有个能告出去的地方。 因着徐泽宁的关系,大殿里头干活儿的弟子都隐约知道了糯米是个有靠山的,对着她也愈发客气了一些,不再像以往那样无视她了。 甚至有好些人暗地里向徐泽宁打听。徐泽宁却是个圆滑的,哪里敢在背后得罪叶梵,总是说得含含糊糊的,只是暗示了,也不讲得十分明白,自觉是既不让这秘密暴露了出去,又能让糯米收到照顾。 要是叶梵不想让两人的关系浮出水面,到时候徐泽宁大可将事情一推了事,横竖他也的确是没说什么;要是叶梵真就在意着想要维护那个小师弟,他也算是给叶梵立功了,不论怎么解释,他都是能得到好处的。 糯米还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努力地进行着自己的修炼。可惜就是直到比斗要开始了,她都还没能突破开光期一层。不过以她的修为,原本就不可能在比斗里边上场的,跟着过去,也就是壮个声势罢了,倒也不算是让她太过意外。 ps: 谢谢花开一祭、清朗1992、昵称被占用嘤嘤嘤(我知道你是当初的书友君!)和集火叶不羞亲打赏的平安符~开心地叼走~ 今天身体稍微好一点了唔(tat、只是稍微)。那个!新的一周到啦,求各种能求的东西~!推荐票呀月票呀打赏呀什么的~快到我碗里来吧~!等我养好身体了就继续努力更新~! 七十一 会场 万剑宗显然是十分重视这次与铁生门之间的比斗,光是清明真人这样辈分的修士就派出了四个。除了小云雾峰峰主清雨真人以外,另外四个峰的峰主都带着弟子一同到场。 小云雾峰因为原本就是偏重仙修的一个山头,原本就和其他山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这次虽说是大事,可总归也是些俗世。万剑宗宗主瞧着清雨真人满脸的不屑参与,干脆就让他留在了万剑宗内,也好主持宗内秩序。 糯米自然是跟着清明真人,夹杂在青泉峰一众内外门弟子之间,一同到了外头来参加比斗。 这次比斗的擂台并不设在万剑宗内。为求公平,自然也是不能设在铁生门里头的。因此,两边的仙长便在附近的世俗界里寻了个地方,联手施展了法术,辟出一片被幻术笼罩的地方来,好让弟子们能安心在里边比斗。 糯米自打上了山以后,就再也没有到外边去了。这次跟着青泉峰的弟子一道,坐在翼虎背上,低低地从那些村落城镇上头飞掠而过,还能见到下边有好多居民茫然地抬头,然后一边惊呼着一边追逐着翼虎飞行的轨迹。 只是,地上那些人又怎么可能追赶得上翼虎的速度,瞬间就被翼虎抛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其他弟子显然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高高在上,听得下头的声音,也不过是稍微垂着脑袋望了一眼。有些年纪轻一些的,低声取笑了一句,有些年长的,干脆都不屑低头去瞧瞧,只将那些下头追逐着的凡人都当成是一缕尘埃一般。 糯米还是首次遇到这样的情形,不免慌乱了起来。她左右看了看,又低头去望下边那些追着翼虎跑的人。好些人一边追一边挥手喊着什么话,跑不了几步。还有些人摔到了地上。只是翼虎飞行的速度显然很快,她也没看清楚呢,下头那些追逐着的人就都变成了远远的一个小黑点。 “小师弟这是第一次出门吧。”旁边有弟子瞧见糯米脸上一副不安的模样,便扭头过来和她搭话,“第一次瞧见,是有些害怕,习惯了就好。咱出门的时候,哪次不是被围在中间的。就是在山上。那些送饭菜上来的凡人也总想着从咱这捞点好处的,用不着害怕的。” 徐泽宁隐晦地提过几次以后,青泉峰大殿里边的弟子是不再无视糯米了,也都会这样主动过来和她搭话。只是搭话的那位弟子显然没有闹明白糯米的意思,这安慰也没安慰到点子上。 糯米眨巴了一下眼睛,仍是低着头,小声地答应了一声,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地上那些追逐着翼虎的细小身影。 从翼虎背上朝下边望,那些凡人真的就只像是一个小黑点。 大半年以前。糯米也还是那群凡人里边的一员,甚至可能比那些追逐着翼虎的人还不如,她哪里有这样奔跑的体力呀。她这样呆呆地看着下头,压根儿不知道是在庆幸自己的命运已经得到改变,还是又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跟糯米搭话的那个弟子就坐在糯米边上的,见糯米不讲话,又稍微侧了身子,继续讲,“那些凡人就是努力个一辈子,也不能像我们这样踏入修仙界的。自然就想着从我们手上拿到星点好处。你见他们现在恭恭敬敬的。真得到了想要的好处了,可就马上是另外一副嘴脸了,你可别被那样的人给骗了。” “哦……”糯米细着声音答应了一句,眼神却仍是追着下边的那些小黑点一样的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旁边那弟子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话,糯米也没有怎么听清楚,只是静静地坐在边上。 翼虎的速度自然奇快无比。用不了多少时间,已经自天下落了下来。 这次的目的地是在远离世俗界村落的一个荒地上,四周长着些荒草,又被些林子包裹在中央,看上去就跟一个陆上孤岛一样。人站在其中,顿时就感觉到了天地的辽阔和自身的渺小。 不过这样的感觉却也维持不了多久。 为了要举办这次比斗大会,两个门派都各自花费了不少心思在上头。光是这么一个小地方,也都被他们收拾得模样端正的。还特地找了好些凡人来,专门是要为来参加比斗的弟子提供伙食的。 这些修仙炼道的本来就是不沾烟火的。就是在山门里的时候,也有专门的人负责给他们烧水做饭的。现在虽说是到了世俗界来,可这样的习气总是改不过来的。就是在这外头,为了撑起两派的面子来,反倒是一边攀比着一边找了人来。 即便是糯米在山门里边的时候已经见惯了那样的情形,现在猛地见到了更奢华的一套,也不禁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周遭跟着一道来的青泉峰弟子却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相互之间谈笑着,一路向着房间的方向过去。 糯米就是瞧得再眼花缭乱,这会儿也只能是跟在大伙儿后头往住宿的地方走故去。她四次左右张望,发现这里边的建筑已经完全和她在翼虎背上时候瞧见的那种荒凉不一样。外头因着天灾的关系,总是看着荒芜的,这又是特地挑出来比较远离人群的地方,外头自然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模样。 可是这里边的种种建筑,看上去哪里有半分荒芜发蔫的样子?外边的环境有多苍凉,他们这新建造出来的比斗会场就有多繁华。 就连周遭走着的那些帮忙做粗活杂活的凡人,看着都比外头那些人要光鲜一些。 之前坐在翼虎背上的时候,糯米没能很清楚地看见下头那些追逐着的人的模样,可她就是不清楚看到,也还是能在脑子里刻画出那些人的形象来。毕竟她曾经也是那里边的一员,紧紧地追逐着难得一见的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身侧的人都在嬉笑打闹着,糯米却觉得很是有些格格不入。她原本就是个性子软和的,实在不能和那些少年得志、春风得意的仙道弟子相比较。 幸亏,糯米也没有必要和周遭那些山门弟子多待在一起。 这次跟着一块儿出来的,至少也是个比较得宠的外门弟子,人数不算十分多,所有住的地方都是分来每人一个房间的,相互之间不作打搅,也好让这些弟子们专心准备比斗的事情。毕竟每个人都有些自己暗藏着的手段,哪里是会想让旁人瞧了去的。这些弟子之间,可也是存在着竞争的。 糯米跟在众人后头,挑了一间挨着边角的房间,稍微和其他人离得要远一些。其他弟子都很有些诧异糯米的选择,觉得那边是个阴冷的角落,都觉着不愿意去的。糯米倒是觉得那个房子整整好。 现在青泉峰上下,是再没有人会无视她的存在了。不管要做什么,都会有人记得她的存在,总要跟她说一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徐泽宁交代下来的。 可现在这样子,糯米却要觉得彷徨不习惯了。 她平日总是将自己缩得小小的,近乎要见不到了,能躲在人群后头,她才会觉着安心。到底是这些年来受到关注,都不是什么好事,自然就只想将自己湮没在人群里头。刚开始在山上的时候,她倒是做得相当好的,小小的一个杂役弟子,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存在。可现在因着叶梵、田甜和清明真人这些上位者,她倒是被硬生生地扯到了所有人目光前边来。 糯米觉着无奈,却又无力摆脱。她就是茫然失措,那些人也是不会搭理的。 现在终于又能暂时地躲到所有人后头去,她便觉得很安心了。 跟着一块儿过来的青泉峰弟子都跟着诧异了一下。他们对糯米不是十分了解,只从前番徐泽宁的态度中才渐渐记起来山门里边还有这么个小师弟。他们心里边本就不当糯米是自己人,现在又是已经到了比斗的最后关头,哪里还有闲工夫搭理一个不熟悉的师弟。也就是想熟悉的相互间招呼了一句,三五成群的寻了房间,各自进去了。 原本还显得有些嘈杂的一片空地,随着人流散去,也跟着安静了下来,伴着萧瑟的风,倒要显得有些冷清了。这时候日头已经快要下去了,虽然白日里不显,可傍晚时分,总还是有些凉意的。 糯米很是张望了一番,见大家都各自回房间去了,这才松了口气一样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她年纪小小的,自然也没什么胸膛,稍微挺起来了些,反倒跟小动物一样可爱。 周围没有人再盯着她看,她便拎着自己小小的包裹,一路朝挑选好的房间走过去。她现在有了储物袋,原本是可以将东西都放在袋子里边的,用不着自己还拎在手上。可她是个不愿意出风头招惹人目光的,出门的时候见好些师兄都是将包袱拿在手上,她便也跟着学了。 实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拿的。不过是一件换洗的衣服,再没有旁的杂物。 ps: 谢谢清朗1992和昵称被占用嘤嘤嘤亲打赏的平安符~ 话说……一不召唤就没票票了是怎样,大家都不爱糯米崽了么。不投票怎么撑着伤病加更呀~qaq~ 七十二 礼遇 糯米披着夕阳一路沿小路走过去,路上也并没有再遇到别的山门弟子了。 她住的地方偏得很,就是偶尔能见着个人影,那也是些被请过来帮忙做杂活的凡人。那些人都要比糯米年长,少不得是有些利落的少年,或是细心的姑娘,都是认得修道者的服饰的,哪里敢上前去跟糯米碰面。 这次住下的地方,自然是要比糯米在青泉峰上住的房间要大得多,也要阔气得多——这样的房子放到其他人眼中,自然算不上什么奢华的,可糯米这辈子记忆里也就只住过青泉峰上的那一个宿舍,还是和别人同住的。现在突然来到了有小厅子和内间的房间,就觉得那实在是唐璜得不像样了。 糯米先是在房间里边转了几圈,里里外外都瞧了一遍,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小包袱放在了床边的角落里头。她甚至没有将那个包袱拆散,把衣服摊开来。 就连那实木的床上铺着的被子,她都只是小心地看了看,往里边稍微推了推,也没有掀开。她总觉得这样的房间实在是与她太过格格不入,现在稍微借住了,保不齐明天就要原封不动地还回去的。 这些都不是她该碰的东西。 等她在屋子里边转了一圈,整好外头的夕阳全都沉下去了,门前突然亮起了一点暗红的光亮来。门外有人轻轻敲了敲: “上仙,我进来了。” 外头人说话的声音柔柔的淡淡的,一听就是个软和的姑娘。敲门的姑娘先是问了话,又在门外等了半晌,不见里头拒绝,这才托了个食盒,低垂着脑袋走进门来给糯米送吃的。 糯米何曾见过这样的情形,不由愣了愣,都忘记了要起来过去帮忙接一下。 那个姑娘却好似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差事了。一直将脑袋压得低低的,也不抬头四处张望,认准了外间那桌子的位置,快步走过去将食盒放下了。一边放,一边还出声讲,“上仙,热水已经备好了,要现在抬进来吗?” 糯米呆了呆,自然是反应不过来那姑娘口中的“上仙”是在喊她。 姑娘略略抬了一点下巴,好像是朝着糯米的方向偷偷望了一眼。又细声细气地问: “上仙,热水要现在抬进来吗?还是等到夜里?” “啊……现、现在吧。” 这下子,糯米总算是反应过来,干巴巴地答了一句。她甚至都比不上来送饭的那姑娘淡定的模样。眼瞧着可像是她比那姑娘要更紧张更放不开的模样。 来送饭的姑娘却并不真的抬头往糯米那边望过去,就是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是稚嫩的,心底觉得诧异,也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方才姑娘稍微往那边偷看了一眼,也只见得床沿坐着的上仙穿了一双踩得半旧的布鞋,小小的。很干净。又哪里敢继续往上看。 糯米放了话,姑娘便径自走到门外去,也不知道是朝外边打了个什么招呼,马上就有个壮实的汉子提抱着一个木桶往屋里走进来。那木桶看着也是上好的料子。外头漆了光油,在红灯笼的光下头反映出一片华亮来,眼看着就是很重的,那汉子搬得也十分吃力的样子。 姑娘赶紧上前去帮忙,将那冒着热气的木桶放下了,两人赶紧就退到了门外去,好像生怕糯米的房间里边有什么东西会蛰到他们身上去一样。 “上仙,这水和食盒放着就是了。明儿会有人来收走的。”推门出去的时候。那姑娘又细着声音交代了一句。也不管糯米听没听到。 他们不知道为何不愿多待下去,糯米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思。她这辈子都不曾得到过这样的礼遇,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就是在山上的时候。她都是那个负责给别人做事的,现在忽然换了个环境,来了两个人帮她做事,她哪里能适应过来。倒不如这两人快快退出去了,让她能稍微松口气儿。 食盒里边装的是一小盘炒米,一小碟叫不出名字来的素材,一钵豆腐煮蘑菇,还有一小份肉。这可是糯米在山门上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美食,她就是一路上都觉着不习惯,面对这么一份吃食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露了个笑脸。 她先头在青泉峰的时候,说是得了好些人的关注,实在也没有多少人是真心地要待她好的。她成了炼药童子许久了,至今还是住在杂役弟子的房间里边,吃用也都是比照着杂役弟子的份例来的,从来没有人想着要给她换个住的地方,或是让她吃得好一些。她自己又是个节俭的,哪里舍得吃太好。 这样算来,出门一趟,反倒是让她见到了本该属于内外门弟子的真正待遇。 糯米却总还是有些惶恐,觉得这些都离她太远太远。 周遭这样猛烈的变化,让她都要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食盒里边放着的都是些精致的吃食,没有她平日吃习惯了的黑面馒头,实在是让她不知道从哪里下筷子才好。旁边的木桶里边放着的是温度整好的热水,糯米啪嗒啪嗒一路跑过去,踮着脚尖摸了摸,里头暖洋洋的,她都有些舍不得将手再提出来了。 不过她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先跑到门那边去,将门给拴上了,然后再转回来,小心翼翼地脱了袍子,踩着椅子爬到了木桶里头去。这原本只是供大家擦拭身子的,可糯米年岁小,身量也还没长开,整个人蜷缩起来,整好能钻进这个不大的木桶里边去。 她虽然还不到发育长开的年纪,渐渐的也已经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能随便让旁人看去的,每次都显得有些小心过头了。要不是她性子原本就有些怯弱,人又不怎么起眼,说不定反而就惹起人怀疑来了。 水温非常恰当,糯米钻进木桶里边泡着以后,舒服得简直就不想再爬出来了。要不是水桶里边的水渐渐变温变凉,她甚至要缩在水里边睡上一觉了。 至于那个食盒里边的东西,糯米原本是不想碰、也不敢碰的。她倒是想得好好的,就只把那一小盘炒米吃掉,其余的都留下来。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精致的东西,生怕这其实是送错了的,本不该放到她房间来。要是事后发现弄错了,她又将东西都吃了个干净,那可不是糟糕了么。 可惜她的坚持在那些香味四溢的食物前头,显然是有些不堪一击。原本是只想着吃一点炒米的,可禁不住旁边放着的菜都太好看,又是香味浓重的,她便想着只是夹上一筷子尝一尝。 有了第一次,自然不在乎再多吃一点…… 有着这样的心思,慢慢地吃下来,她居然将整个食盒里边的菜都吃了个七八分干净,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都快要撑成个小球了。 “呀……” 直到吃得满嘴流油的,糯米这才反应了过来。抬头一看那食盒里边剩下来的东西,不由小声惊叫了出来。这场面该是叫杯盘狼藉,还是该叫残羹剩饭的呢,横竖不是什么好词儿。她刚开始的时候是瞧着那些小菜都精致好看的,忍不住想要伸筷子尝一尝。 那菜盘子虽然并不很大,可她筷子夹得也不多呀。从上头挑着夹一筷子,总归是瞧不出来的。她就是试个味道,并不想把那一盘菜都吃干净的。 也不知道是那些菜实在太过好吃,还是她的自制力变得愈发差了起来,她居然挑挑拣拣地,就将那一食盒的小菜都吃了个干净。剩下的那点儿残渣,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是一碟菜了的。这可不是光给糯米这种小娃子吃的分量,给这些弟子们分的食盒都是一模一样的,分量也没有半点儿差别。 糯米后悔了一通,又反省了一通,最终也实在是没别的法子。她都将东西吃光了,也不能再变出一份一样的来。她踌躇了半日,最后还是决定破罐子破摔了。这都已经吃了,还能怎么办? 她原本是想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又吃得肚子滚圆,就是应该要开始修炼的。可这修炼讲究的是一个清心寡欲,想要打坐入定,首先修炼者自己就得先保持一个中正平和的心境。她现在吃得肚子都撑起来了,人又有些昏昏欲睡的,哪里能修炼得成。 接连试了好几次,都只觉得心里边好像有团无名的小火在烧灼着一样,根本没办法保持心境入定,更不要说是开始修炼了。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满脸的愕然,又不相信地试了两次,终于确信自己现在压根儿没办法入定。这样的情况,她在玉简上边是看过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不过是会因为修炼者本人心境不够平和,才造成这样的状况。她就是着急,那也是没用的。 糯米嘟着个小嘴巴,脸蛋儿因着热水澡,这会儿还是粉扑扑的,却也只能是像赌气一样,倒在那张又香又软的大床上。 ps: 每天都要召唤一次票票~票票请到碗里来~ 谢谢集火叶不羞和清朗1992亲打赏的平安符~!每天都有打赏可以叼回巢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抹泪~ 七十三 擂台 照着万剑宗和铁生门之间订下的规则,比斗一共持续七日。在这七日之中,并不像在山门上那样,要求弟子们在规定的时间内要早起,到什么地点集合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可以随意上台参加比斗,或是围观助威,都没有强制的要求。若是懒散一些的,甚至可以一整天都在房间里边蒙头睡觉,绝对不会有人打搅。 只是这样做的话,若是被发现了,少不得在师尊面前就要落下个坏印象的。 糯米本就习惯了早起的,倒不会睡什么懒觉。她昨日又休息得特别早,天色仍朦胧的时候她就已经爬起来了。就着木桶里边的凉水洗漱了一番,推门出去的时候还整好瞧见了红彤彤的一轮朝阳,慢悠悠地爬上了东边的山头。 经过了一整夜的湛凉低温,清晨阳光还不曾洒下来的那一瞬间,还是冷得让糯米忍不住拉紧了衣襟。 这样的情形,当她还在外头流浪的时候,几乎每日每日都会见到。最近几年来,天武国都处于一种干涸荒芜的状态,难得有阴雨天气,每日里都是光华满天的。这瞧着倒是好看了,却实在不是适宜过日子的天气。 不过,自从她到了青泉峰上边去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见到这样直接而热烈的太阳了。万剑宗的五座山头上常年笼罩着一层仙雾,不论是日光或是月光,都被毫不留情地挡在了外头。现在忽然又见到了以前惯常的日出,糯米反而觉得有些怀念了起来。 待到天色大亮以后,四周起来活动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 糯米推开门看日出的时候,外头还只有那些干杂活的凡人在轻声忙碌着,而现在。却是连周围的房门都一并打开了,也有修道者从门里边踏了出来,招呼着那些凡人往房间里边送些洗漱用的温水并早上的吃食。 她好奇地瞧了半天,又有人上门来给她送温水、布巾和食盒。她哪里好意思说自己已经就着凉水洗漱过了,只好匆匆地又用温水抹了抹脸。 这次来给她送食盒的却不是昨日那个小姑娘了,换了两个精瘦的小年青。给糯米送完食盒以后,两人稍微收拾了一番,抬着昨日那个木桶,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糯米眨巴着眼睛,还想要跟他们说句话的,结果也没逮住机会。 外头动静的声音已经很大了。糯米可没有忘记这次过来的目的。她甚至早早就听到周围的师兄说起过,叶梵这次在比斗大会上的安排。她可是想着要去助威的。 早上吃的也是些精致的点心,也没有人来责备她昨天晚上东西吃太多,糯米的胆子这才大了一些。兼之心里边堆了事儿,一心想着要快些去看看大师兄,囫囵吞枣地就将东西塞了下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吞的是些什么。 糯米再跑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青泉峰的弟子陆陆续续从房间里边走了出来。有些青泉峰弟子注意到了糯米的存在,抬手朝她打了个招呼,她也压着喘息回应了。周围的人都在慢悠悠地走着。糯米四处张望了一下,也跟着慢下了脚步来。 这时候自然也没有什么说场面话的功夫了。比斗大会的擂台已经都摆好了的,每一个间隔着五十米的距离。擂台分为两边,一边是红色的擂台,另一头则是青色的,两种擂台上头分别悬挂着万剑宗和铁生门的旗帜,代表着这些擂台的所属。 每一个擂台上头,最初都会有一个守擂台的弟子。只要有人上去将对方打下擂台,就能将擂台接管过来。而守擂台的弟子只要是能守住十次挑战,这个擂台就被永久拿下了。以五天为时限,最后一对比两家的擂台数量,就能分出个高下来。 当然了,这守擂的弟子在一次战斗完毕以后,是可以有半柱香休息时间的。否则这要是接连不断地车轮战,就算是叶梵也不一定能撑过十次挑战。 像叶梵这样的身份,现在自然是不会是先站在上头傻兮兮地守擂台的。他甚至都没有打算今天要出手挑战,只是背着双手,远远地站着,淡淡地瞧着擂台上那些出声挑衅的弟子。 叶梵已经可以说是万剑宗的偶像一样的存在了,他远远地站在擂台下边,好些弟子都围在他边上,小声嘀嘀咕咕的,很是有些想要凑到叶梵面前去露个脸的,又觉得会被赶开去,哪里敢真的往前边凑。叶梵往哪里一站,都会在人群中央空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来,好像跟周围的人之间都隔了道看不见的围栏一样,让人不敢逾越。 糯米自然也是远远地就望见叶梵了。要是按着她以前的想法,现在肯定就已经跑过去了。她比其他山门弟子都要单纯得多,想法也没那么复杂,从来也不曾想过会不会因此招了叶凡厌恶的。 可现在,她只跑了两步,脚步就缓了下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领口。 她今日穿着的是之前叶梵送她的那套衣服,她特地又翻出来了,常常穿在身上。衣领上的那道绣纹因为磨蹭得多的关系,颜色更是淡了许多,就连她现在伸手去摸,都快要摸不出凹凸起伏来了。 这件衣服穿在身上,便好像在提醒着她,叶梵也正在关注着她的。这样一想,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觉得可以克服过去。可也正是因为这件衣服,现在也提醒了糯米,叶梵并不想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叶梵送她的那个储物袋,她还放在身上的,当时叶梵做的那些事情,她并不全都知道,可她不是愚钝的,总归还是能明白叶梵疏远的意思。 大师兄不想和她扯上关系——光是这样的一个事实,就足以让糯米瞬间失去力气,连带着靠近的勇气也一并失去了。 她最后也只能和旁边的那些万剑宗的弟子一样,隔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远远昂头看着叶梵。 叶梵静静地在万剑宗这边的擂台旁站了半晌,脸上也无甚表情,转身就往另外那头铁生门弟子守擂的擂台走了过去。 “哎呦,叶梵师叔这是要出手了呀?”“谁知道呢,现在也太早了吧……” 周遭那些万剑宗弟子果然都是在注意着叶梵的,眼看着叶梵往铁生门的擂台那边走过去,都跟着在后头细细碎碎地讨论了起来。他们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却哪里能逃得过叶梵的耳目。叶梵的步子稍微顿了顿,却也没有回头,只是一路往擂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糯米原本就打定了注意要为叶梵助威的,瞧见叶梵突然转身走开,也顾不上再去细听周围那些师兄的窃窃私语,赶紧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远远地跟了上去。 这时候,整个空旷的大练场上都站满了人,倒也不显得糯米踉踉跄跄地是跟在叶梵身后。 叶梵并没有走多远,很随意地来到了一个铁生门弟子守擂的擂台边上,静静站定了去看台上的人。这会儿比斗还没有彻底开始,那些擂台上的弟子都只是站着,闲得无聊了,大多都在朝下边的人说着些洋洋自得的挑衅话语。叶梵站着听了两句,皱了皱眉头,又继续往前走。 糯米不敢跟得太紧,也不敢靠到叶梵边上去,走得慢了一些。等叶梵都走过去两个擂台了,她才将将路过第一个,总算是听清了擂台上头那个铁生门弟子嘴里边不干不净地讲着的那些话了,自然都不是什么好话,有些话讲得太过糙了,糯米压根儿都不知道那些话里边的意思。可就是只听她懂的那一小半,已经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话语了。 要是瞧见了叶梵皱眉的话,糯米此刻一定能够理解起大师兄的心情来。 叶梵走走停停的,步子也并不快,一路看了好几个擂台,有的站得时间久一些,有的只是静静瞥上一眼,马上就又转身离开,让糯米也跟得有些莫名。直到走到了某个擂台前边的时候,叶梵才终于站定了脚步。 那擂台上同样是站着个铁生门的弟子,只是那弟子与旁边的守擂人不一样,并没有站在擂台上就口出狂言,反而是挨着擂台上的那根旗杆,闭着眼睛斜站着,一副养神的模样,压根儿不管下边围观的万剑宗弟子都在对他指指点点的。 叶梵站在那个擂台前看了好久,居然好像真的不走了。 糯米见叶梵站定了,赶紧也跟着挤了过去。她倒不像别的弟子一样,光是想着要在叶凡面前露脸的。只要是能靠近叶梵,看着叶梵,她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这比斗比的是两家弟子的修为能耐,自然也不会拖拖拉拉的。等两边的守擂弟子都站好了以后,远远地就传来了几声悠扬的钟声。 第一声钟声才刚响起,铁生门擂台上那个闭目养神的弟子忽地就睁开了眼来,直盯着台下的叶梵,还朝着叶梵勾了勾手指,做了个“上来”的手势。 ps: 首先感谢昵称被占用嘤嘤嘤、清朗1992、shizizuoyi君(别以为我看不出是一个人的小号在做任务!谢谢你的爱!捂脸)、林子、一抹淡淡的笑和集火叶不羞打赏的平安符,你们的爱和打赏我就愉快地收下啦~! 谢谢诸神大大帮发的宣传,大大不愧是男神! 最后还是要敲碗求票票~大家都准备好回家过年没有?过两天我也回家过年啦~不过更新肯定不会断的,放心! 七十四 守擂人 叶梵站在人群里边,身遭却并没有挤得密密麻麻的,很是惹人注目。擂台上那名铁生门的弟子一低头,望过去的方向就只有叶梵一个人站着,周围一圈都是空荡荡的,自然打眼得很。 铁生门那弟子生得并不算俊朗,脸略细长,嘴唇又极薄,两边脸颊被垂下来的刘海挡去了一半,连额头都显得尖窄了起来。可他这么一睁眼,眼睛里边就好像是流转着道华光一样,整个人猛地就变得精神飒爽的,让人突然就忘了他的容貌。 糯米原本是盯着叶梵猛瞧的,突然见到叶梵眼神变了变,她便也顺着叶梵的眼神,朝台上守擂的弟子望了过去。 那铁生门守擂弟子看着像是专心致志地挑衅叶梵,可糯米一将目光放到他身上去,他马上就将头扭了扭,居然和糯米的目光直接相碰了。 糯米是个胆子小的,压根儿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回头,更没想到眼神居然会碰上的。铁生门的弟子原本是在朝着叶梵挑衅的,目光里边含着的都是凶狠的意思,猛地这样一回头,顿时就将糯米吓得打了个寒颤。要不是旁边没有柱子,她都要瞬间躲到后头去了。 铁生门的守擂弟子大概也没想到扭头以后,见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软和的小家伙,也跟着愣了愣。他的反应倒是比糯米要快许多。见糯米一副别吓到了的小动物的模样,瞧着实在有趣,他瞬间就将眼神又收了回去。还朝着糯米露了个笑。 只是,那笑容也没能持续多久。 先前钟声响起,就预兆着比斗正式开始。擂台上的弟子不过是朝叶梵挑衅了一下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有性急的万剑宗弟子纵身一跃。跳到了擂台上去。 “哼,就你这样的人,还轮不到我们叶梵师叔出手。就让我先来考量考量你的功夫好了。”跳上擂台的万剑宗弟子还没有站稳脚跟,声音已经传了开来。他穿着的是一身暗黄色的长袍,脸也是个糯米不认得的,估摸着是个黄石峰的弟子了。 万剑宗的黄石峰专修炼器之道,若是单论修为,肯定是要比叶梵这种出身大云雾峰的人来得差一些的。可这修为上打的折扣,却能够用各种法器弥补回来。万剑宗山门小比的时候。实力最无法琢磨的可就要数这帮黄石峰的弟子了。别人只要瞧一瞧修为,大概就能看出来个一二,可这些黄石峰的呢,谁也不知道暗地里藏了多少奇诡的法器。 同样让人琢磨不透的还有紫幽峰那群主修驭兽的修士。不过,驭兽所需要花费的精力比炼制一个法器要多得多,相比而言,还是黄石峰的弟子更具欺骗性。 再加上黄石峰的弟子全都是炼器出身,大都是火灵根,又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的,就更是难对付了。 以前在山门小比的时候。万剑宗的弟子们最怕的就是遇到黄石峰的对手。可现在见到黄石峰的弟子代表宗派出手,自然都跟着扬声呐喊。 糯米用心听了听,发现那个黄石峰弟子好像是个名气不小的,好些人都认识他,一路叫着他的名字,让他赶紧将嚣张的对手给打趴下。 “……也不嚣张的呀?”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自然是没有人听见她在说什么。 叶梵定定地瞧着这边的擂台,所以糯米也才跟着一道看罢了。对于什么山门宗派的争斗,她的认识还非常的模糊。上台的人既不是她。又不是大师兄。她压根儿就没有去关心到底谁会获胜。她到现在还在脑子里边琢磨着要不要再往大师兄的方向再靠近一些、靠过去了又会不会被大师兄发现。 她这边脑子转了半日,却已经错过了大半的比斗。好不容易等她将目光和脑子都转回到擂台上去的时候。那个黄石峰的弟子已经处于劣势了。 那个黄石峰弟子身上果然是藏着灵器的,虽然看着还不到法器的级别,模样却奇怪得很。是左右一双颜色不同的弯钩。左手握着的那个钩子要略大一些,泛着暗青色的光芒;而右手拿钩子却是红色的,看上去就像是刚从钢炉里头烧红了拿出来的一样,看就不是凡器。 一般修士都惯于使用飞剑类法器,少数也有用刀或是用枪的,像是钩这样的武器,就是在世俗武林中也不是什么热门的兵器,何况是在仙门之中。 铁生门的守擂弟子却并没有使用武器,双手空落落的藏在袖子里头。要是换了个场景,他都更像是个吟诗作对的文人,而不是在这擂台上比斗的。这铁生门光是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是个长于锻造之术的门派,技术至少不会在黄石峰之下的,铁生门守擂的弟子十有*也是拿着灵器法器,却不知道上头这个怎么反而是空落着双手。 他虽然手上空空如也,只是用身形来躲闪攻势,间或抬手,自掌心轰出一抹嫣红的灵火,却每每逼得万剑宗的弟子不得不回钩自守。灵火在主人的刻意控制之下,十分刁钻灵活,就像是一条歹毒的火蛇,扭动着前行,专挑着对手防御不到的地方狠狠烧过去。 “喂,黄俊,你行不行啊,还不赶紧地打起精神来呀?!” 擂台下头围着的多半是些万剑宗的弟子,瞧见上边的同门落到了劣处,不由都鼓噪着要给他打气。那些人喊得乱糟糟的,糯米也是好不容易听清楚了一句。 铁生门的人好像对守擂的那个弟子相当的放心,居然没有多少人过来给他鼓劲儿的,都分散在外头看着铁生门的人挑战万剑宗的擂台了。 黄俊在台上一副凝重的模样,很是有些狼狈。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全副心神都用在了防御上。他现在唯一比对手要优胜一些的,就是他手上还握着武器。可惜他这武器已经完全沦落成了盾牌一样的作用。每次被灵火打到双钩之上,都会升起一道细细的青烟。换了平日,他是要心疼得要命的,但现在这时候,他要是再心疼武器,那就真的“要命”了。 铁生门的守擂弟子步步紧逼,从刚开始接受挑战时候那闪躲的状况中脱身开来,愈发凶狠。他手上丝毫不留情面,脸上却仍是笑眯眯的,很有些满不在乎的意思,一边扭动着手腕发动攻击,一边还有闲工夫往台下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的时间—— 黄俊眼神一亮,瞬间从对方的分神之中捕捉到了一个机会。他已经来不及去想这个机会自己是否来得及抓住,将手上两个弯钩相互一敲,弓起身子就朝对手扑了过去。他的对手却还是轻松写意,一侧身就躲过了他划过去的两道攻势,他的双钩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也不知道那个铁生门的弟子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故意要耍个花样儿,居然只是退了一步,堪堪缩在两道弯钩之间,将自己整个人夹在了锋锐的钩锋中间。 铁生门的守擂弟子到底还是因为分神而错过了最佳的闪躲机会。 那对弯钩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一看就是在上头附加了法术的。只见黄俊手腕一转,双钩一合,就往对手腰间劈砍过去。那铁生门的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退无可退,居然就定定地站在原处,就眼睁睁看着那两道锋锐的利刃往他身上劈过去。 “呀——”糯米终是个年纪小的,心肠又软,见铁生门的弟子遇险,顿时就惊呼了起来。她不像周遭那些万剑宗的弟子,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胜负,是不是会伤着人命,他们哪里会关心。 “上上上!”“黄俊师兄,砍翻他!”“哦哦!” 之前的比斗可以说是黄俊一直被对方压着打的,在下边围观鼓劲的万剑宗弟子气氛都很是有些沉闷。现在猛地见到了胜利的机会,不由都激动地跳了起来,朝台上大声呐喊助威。 糯米的惊呼隐没在人群之中,显得那样的无力和不起眼。 铁生门守擂的弟子眼看着就要被双钩砍中手臂了。没想到他在这百忙之间居然还抢先抬起了双手,右手握成拳,左手往前一劈——这次,他手中放出的再不是灵火了,而是一道细细的掌心紫雷。 紫雷的速度很快,几乎就像是闪电一样,抢在黄俊的双钩命中之前就窜入了他的身体里面去。 黄俊高壮的身子一顿,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还在努力地朝前伸着他的武器,希望能指挥身体,再往前挪动一分。他和对手的距离,就差了那么一丝,他要是能再将武器往前送半分,就能将武器插到对手的身体里边去。 他咬着牙抽搐着,眼睛都瞪得像铜铃一样,却终于还是没能指挥已经被麻痹的身体再挪动半寸。 铁生门的守擂弟子笑眯眯地将黄俊一脚踹到了台下去,好整以暇地弹了弹衣袖,看着糯米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啊哟,好危险好危险,让人为我担心了呀。” ps: 谢谢书友896君、iamdhp、昵称被占用嘤嘤嘤和集火叶不羞打赏的平安符~ 票票啊!再次声嘶力竭地求推荐票!粉红票什么的如果有剩的话当然也要~!来嘛好人们~! 七十五 翩翩公子 糯米正担心地昂头看着擂台上的比斗,还在担心会不会有谁受伤的,却没想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形势就已经完全被逆转了过来。她所担心的对象还好端端地站在擂台上,而另外一个人已经被踹到了擂台下边来,被反应过来的万剑宗弟子扑过去堪堪接住了身子。 她没想到自己方才那样轻微的惊呼居然会被擂台上的人听见,也料不到对方还会朝着她抛媚眼的,这时候目光再次撞上,她忍不住就是面上一红。 擂台上的那个可是敌人呢,她身为万剑宗的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该为铁生门的人担心才是。上头那守擂台的弟子朝下边这样一讲,顿时就惹来了万剑宗弟子们的叱喝,让糯米也跟着心虚了起来,赶紧又将脑袋深深地低了下去。 ——得亏没有人在意方才的惊呼,否则,这会儿不是要被同门集体鄙视了。 擂台上那守擂的铁生门弟子还在意气风发地笑着,却也没能再笑多久。很快就又有不服气的万剑宗弟子跳到了擂台上去,要向他挑战。铁生门弟子挑了挑眉,伸出手指来朝着对方摇了摇,“怎么,想要车轮战呀?前边一场战完了,我可是有半柱香的休息时间的。” 跳上擂台的那个万剑宗弟子一愣,这才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个规定的。只是他方才在下边一路看了好久,见同门好不容易才有了个获胜的机会。却是被人以掌心雷震伤了经脉,一脚踢到台下去的,心中激愤,这才抢着跳了上来。没想到竟落了个尴尬。 铁生门那弟子只朝着对方这么摇了摇手指,接着也就不再搭理了,反倒是将目光又转回到下边人群那里去扫了一遍。用遗憾地口气。讲: “哎呦,这不都是你太过性急的缘故。先前那可爱的娃子都被你吓得躲起来了。和你打有什么意思,要么换那个人,要么换那个人,你还是自己跳下去吧。” 糯米心虚地低着头,自然没瞧见守擂的铁生门弟子用手指往叶梵的方向划了一划,又向她躲着的方向转了个圈。幸亏糯米这会儿正藏在人群里边。万剑宗的修士顺着所指远远一望,只看清了身侧空荡荡的叶梵,却不知道另外特地被指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就凭着你也敢向我们师叔挑战?你的修为和他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上。说这样的大话,也不怕风太大了闪了舌头。”万剑宗的弟子是个性情激烈的,否则也不会抢着就跳上了擂台。现在听到对方这样讲,忍不住就嘲讽了起来。 可惜他的嘲讽却也没有为他带来胜利的机会。铁生门那位守擂弟子仍是那副懒洋洋的不经意模样,这次结束得比上一次更快。 糯米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抬头望擂台上看一眼。跳上台去的人就已经被踹了下来。同样是被掌心紫雷劈中了筋脉,整个人动弹不得,被一脚送下台的。 铁生门的弟子笑着眨了眨那双桃花眼,都没忘记给下边人群里头为数不多的女修抛了个小小的媚眼,“这果然是有人闪到舌头,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长得并不算俊秀。说话的时候,神态却好似自己真是个翩翩贵公子一样。带着股子贵气的。他要是闭着狭长的双眼,好多人可能都要觉得他是个哪里走出来的杂役;等他睁开了眼睛,便能让人彻底忽略了他的长相,事后也只记得他眼中那股流动的华光来了;待到他开口讲话,那些长相并眼神的,也都跟着显得不重要起来。 糯米偷偷地朝擂台上扫了一眼。也不知道那铁生门弟子到底是真能察觉到糯米的目光,或者只是个巧合,她抬头的时候,那人又朝她眨了眨眼睛,目光里边满满的都是笑意。糯米便觉得自己又该低下头去了。 她明明是跟在叶梵身后的,稀里糊涂地却擂台上那人夺走了注意力。这时候,就是叶梵转身离开了,她大概也注意不到的。 叶梵却还是耐心地站着,等休息的时间过去了,看着又一个万剑宗弟子跳到擂台上边去进行挑战。叶梵的修为和擂台上的那个人的确差距甚远,他不愿意落个欺负后辈的名声,自然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出手的。那人朝着他招手挑衅,他也一概当做是没见到一样。 四周站着围观的那些万剑宗弟子,一个一个地朝擂台上跳上去,等对方休息好了,打个招呼,马上咬牙切齿地攻了过去。 铁生门那守擂弟子也并不是每次都赢得轻松。连着有好几次,他都被挑战者的猛烈攻击逼到了角落边上去。可不管在比斗之中被逼得怎么狼狈,待到守住了擂台、将挑战者踢下去以后,他都还是那副顾盼生姿的模样,看着就让下边的万剑宗弟子们咬牙切齿。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担心这人会不会受伤——他永远是赤手空拳的,在比斗中间还要四下张望——可渐渐地糯米就发现这人好像永远就是这么个漫不经心的模样,也不见他被伤到分毫,反倒是万剑宗好些弟子都被他用掌心雷震伤了经脉。 她自己没什么本领,柔柔弱弱的,自然是对弱者更加的感同身受。方才见守擂台的一直没有亮出兵器,就担心着守擂台的那人,现在见到受伤的都是万剑宗同门,马上就又同仇敌忾了起来,气鼓鼓地嘟起了小嘴巴。 糯米一生气,干脆就扭头不去看擂台上的那个人了。她这时候才忽然想起自己是跟着叶梵身后过来看看的,还想见到大师兄出手的呢,没想到看着看着竟然都有些入迷了。想起来了以后,她赶紧扭头往人群里边张望,却哪里还有叶梵的身影。 叶梵早沿着小路走远了,将后边一溜儿的铁生门擂台都看了一遍。他也是想着要找一个值得出手的对象,可这比斗才刚刚开始第一天,擂台上守着的又哪里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万剑宗和铁生门之间互有胜负,擂台上也是不停变换着人,还没有哪个擂台是能被彻底夺下来的。 这样的情况,在比斗大会开始以前,叶梵就已经猜到了。眼下转了一圈,看着万剑宗的弟子应对得还算不错,心情才好了一些。 他自从修为境界提升了以后,不自觉地就开始以更高层次的目光去看待那些原本是他师弟师妹的修道弟子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长辈了,每次见着那群小弟子,都像是要稍微低头一样。 第一日的比斗让叶梵提不起兴趣来。反而是在这外头走了两圈,身后已经跟上了不少尾巴。他是天武国近年来少有的年轻好手,就算是铁生门也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再一见他这派头,很容易就能猜出他的身份来。 后头跟着的自然有不少想在他面前露脸的修士、或是怀着挑战他的心思的,准备等他到擂台上去,然后再加以挑战。甚至有些平日里难得见到叶梵的女修,这会儿远远地跟在后头晃悠,心里边打得是什么主意,那可就用不着明白地说出来了。 纵然是叶梵这样习惯了旁人目光的,也都被围观得有些不高兴了起来。以往在万剑宗的时候,他并不常出门。不要说是其他主峰上的弟子了,即便是大云雾峰的修士,都难得见上叶梵一面。他就是出门去了,哪里会像今日一样,有这样多的修士跟在旁边,就像是围观耍猴一样跟着他看,好似他要比擂台上的比斗更好看一样。 叶梵转悠了半日,没有发现什么瞧得上眼的对手,反倒是引了一路的围观。他从来不是个没有脾气的,有什么不高兴的,直接就堆到了脸上去,想要做什么,也是直接就动手。 现在既然觉得被人围观是件烦心的事,干脆就不再在这比斗场上闲晃了,转身就朝着住处的方向走过去。他这心里边不舒坦,步子自然也就没有节制,真放开了御风而行,后头那些开光期的修士又哪里能跟上,追了两步,只能讪讪地站住了脚步。 糯米这时候才从人群里头挤出身子来,想要再找到叶梵的。她不知道叶梵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会场,还傻兮兮地在人群中央奋力拨开一条道来,四下走动。这也得亏她人长得矮小,才能从人群中间的缝隙里边钻来钻去的。只可惜她就是钻个一百遍,也寻不到叶梵的身影的。她还不习惯找旁的人问话,自然也不知道叶梵早就不在会场里边了。 糯米反倒是远远地瞧见了清明真人和田甜的身影,也只是站在下头,瞧着擂台上的那些人,一边指指点点的。她心里边还不能完全和那两人亲近起来,对方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干脆就绕了开去。 这样忙活了半日,整个会场都被她来回走了好几遍了,她这才沮丧地接受了叶梵已经先一步离开了的事实。 ps: 谢谢轩辕爱凉、昵称被占用嘤嘤嘤和糯米在上亲打赏的平安符~! 嗯,每天不变的主题就是……求票票!以及为下周求票票~!票票~~~ 七十六 访客 糯米的所有关注都放在叶梵身上的,原本也只是想着要到擂台来看一看叶梵的比斗,却不料跟了叶梵没多少时间,叶梵干脆已经离开了。接下去的那些比斗,糯米耐着性子看了一些,却总是心惊胆颤的,生怕台上那两人一个不慎,就要鲜血飞溅。 事实上,这比斗可是不论生死的。都说刀剑不长眼的,道术法术自然是更不长眼的存在。铁生门原本就是长于炼器的门派,在自身修炼上,并不像万剑宗这样多变,好些弟子都只是操控着灵器相互砍斗,瞧着可真和武林人比武没有两样。糯米才看了一小会儿功夫,就看到有个铁生门的弟子被一掌轰到了擂台下边来,张嘴就喷出一口鲜血,腥甜的味道顿时就弥漫到了空气中。 她几曾见过这样凶残的场面,吓得赶紧捂住了双眼,又不放心地从指缝之间偷偷望了一圈,见到铁生门那边有人匆匆赶过去照料受伤的人,这才暗地里舒了口气。 以前还在山下的时候,她也曾经见过有流民为了争夺一口吃食而大打出手,相互厮打,还将对方身上的肉都咬下来了,嚼一嚼就往肚子里咽。可那终归是为了活下去,不论是怎样的争斗,总是有个缘由的。可现在这两个门派之间的比斗,在糯米看来,可真算不上什么必须要分个你死我活的事情,却也让这么多人都置身于危险之中。 糯米愣愣地从指缝之间望了一眼擂台,只见擂台上头那方才赢了比斗的万剑宗弟子一脸的意气风发,正一边平复着喘息,一边朝下边的同门挥手致意,全然没有一丝愧疚或是担心的意思。 她已经不想再瞧下去了,总觉得这和外边为了活命而争斗的凡人比起来,所谓的比斗大会,实在是件毫无意义的事。她最后又朝那个受伤的铁生门弟子望了一眼。这才奋力推开人群,扭头朝卧房的方向奔了过去。 糯米自从早上吃了些东西,一路就是在外头跟着叶梵后头转悠,午饭都忘了要去吃。现在从擂台那边退了出来,才觉出了饿来。 这次比斗大会的场地如此奢华,自然也是有食堂的。那已经不是像糯米在青泉峰上吃的那种分派的伙食。很有些小灶的意思。她过去要吃食的时候,里头那些干杂活的还恭恭敬敬地问她要挑怎样口味的东西。生生将她吓了一跳。 里边做的伙食自然也像昨夜那样,是精致而丰富的。可惜她心里边仍想着擂台那边的事,吃得也就不如之前干净,也不如之前快了。 等她将肚子填饱了,再走到外边去的时候,天上已经升起了一轮弯月来。勾勾的月牙好似就挂在旁边的树枝上头一样,实在俏皮得很。 ——这便先回房间修炼去吧。 糯米打定了主意,又努力甩了甩脑袋,总算是将先前的景象自脑子里边赶了出去。她的房间在一整排房间最边缘的地方。她一路小跑,正准备要跨入房间的时候,却忽地听到一旁的阴影里头传出了个细细的声音来: “阿哥、阿哥……你不要去。是我不好,我做错了事……你不要去了,他们、他们会打你的。” 是个姑娘的声音,带着丝颤抖的哭腔和软软的鼻息。很是有些飘忽地传到了糯米的耳朵里边来。那声音的主人大概是躲在阴影的某个角落里边,一边抽泣一边讲话,将话都讲得细细碎碎的。 “我难道就瞧着你白让人欺负了去?” “阿哥……!求你听我的……他们要是、要是……他们要是要打你,我……我可怎么办……” “那你明儿就不要去送食盒了,我让二虎他们替你送过去。” 糯米的手都已经搭到门框上了,可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对兄妹争执的声音,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她倒不是想要看热闹的。只是忽地撞见了这样的情形,多少总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幸亏这天色已经很晚了,四周已经全暗了下来,唯有她房间前头挂了两个红红的灯笼,还散出一点光亮来。 天空上边那轮弯得细细的月显然是不够照亮整片大地的,她房间再延伸出去的那一块地方都被挡在了阴影后头,声音也正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她没直接和那对兄妹碰上面,至少去了一分尴尬。 “你就听我的,绝不会错。那些人哪里有好心的。你之前撞见了他们的祸事,总不会就轻易放过你的。你倒不如赶紧逃开,他们找不到你了,这事慢慢也就过去了。” “可是……阿哥,你不知道那些人飞天遁地的,我要是逃了……不是更……” “你要是不逃,那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这样站在门外边听着边上的争吵,实在是太过于尴尬了,糯米正想着直接推门躲进房间里边去,搭在门把的手背上却突然被盖上了另外一只手。 “小丫头,偷听别人说话可不好哟。”这声音就紧挨着糯米的耳边响起来,那人说话时候的气息都已经能喷到糯米的耳朵边上了。 “……啊!”糯米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全副心思都放在“偷听”上头呢,完全没发现自己身后怎么就突然多了个人。现在被那人一吓,顿时惊叫了出来。 她惊叫的声音自然比身后那人说话要大得多。房间侧边那对争吵着的兄妹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被发现咯。”那人还是小声地在糯米耳边讲话,还带着点儿笑意,“你要把人给吓跑了。” 果然,那人话音刚落,阴影里边就传来了几声急促的树丛晃动的声音,接着就是微弱而密集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地渐渐跑远了。 糯米直到这时都还是呆愣愣的,既不敢挣开身后那人的桎梏,又不敢回头望去。她年岁小,脑子里边瞬间就掠过了好多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记住的凶怖故事,大都是些吓唬小娃子的传说,她却记得牢牢的,总觉得自己这一扭头,说不定就要看到一个血盆大口,差些没被自己脑子里边转悠的那些念头给吓得哭出来。 “哎,这怎么要哭了?”后头缠着糯米的那人倒是敏锐得很,也不知道他是真瞧见了糯米咬着下唇眼眶发红的模样,还是瞎猜瞎蒙的,居然还真给说了个中。 糯米原本还实在有些害怕的,又还想着那跑走了的兄妹,泪珠都已经在眼睛里头打转了,可听到后头的人突然这么讲,她跟着就回过了神来——这不是会讲话的么,怎么也不可能是怪物的,自然是个人了。 她回头望过去的时候,身后那人已经将搭在她手背的手收回去了,却也并不让开,紧紧地站在她后头。房间门前这一方寸地方就只有两个小小的红灯笼散着光亮,朦朦胧胧的。糯米很努力地昂起脑袋往后仰,却只能见到身后那人泛着丝青色的下巴。 这样倒仰着身子看了半日,她才猛地想起来自己是可以转过身去的,脸上不由得浅浅的一红,赶紧垂下脑袋来,转身面对后头站着的人。被那人撞见了她躲在一旁偷听,尽管偷听并不是她的本意,却终究觉得有些尴尬,小脸皮又嫩得很,脸蛋儿羞得红扑扑的,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把的模样。 等她转过身去,看清了后头那人的模样以后,她跟着就愣住了。 是白日那个在擂台上守擂的铁生门弟子,正双手环抱地冲着她笑,那笑可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含蓄了,很是有些瞧着糯米好玩的意思在里头。 糯米除了害羞以外,却也只能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和这人完全没有交集,连对方名字都不清楚,现在猛然站到了一起,虽说是对方主动寻上门来的,可她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按她的性子,这时候就该惊吓地落跑才是。可要真这么做了,又总觉得气势上就要弱几分了。 况且她面前是那人正正堵着,身后又是关得紧紧的大门,连个往旁边躲的缝隙都没有,也不知道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她这头慌慌张张地四下张望,就像只被猫逮住了的小鼠一样,忙乱地想要寻个洞钻下去,引得铁生门那弟子就笑得更欢畅了。 “小丫头,你是想找个洞钻进去哇?” “诶……”糯米这时候才省过神来。她之前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喊她的时候,用的是小丫头找个称呼,现在一听,顿时更是傻眼了。 她在青泉峰上都已经生活小半年了,从来没有哪个人能瞧出来她是个女娃子的,却不料被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给点破了。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坏事,却也称不上是好事。连糯米自己都已经有些习惯于小童子的身份了。只是,被叫破了,好像也并不怎么样的吧。 到最后,她干脆就不做反应了,只是眨巴着眼睛细声问,“你是谁呀?” ps: 谢谢书友896君打赏的平安符,谢谢林子亲投的粉红票,谢谢轩辕爱凉打赏的香囊~=w=~ 之前季风猜到有个重要角色出场了,不过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啊咩哈哈~重要的是这个新人哦! 话说……推荐票已经接近1w了,大家不一口气让它突破1w这个数么?加油加油~一波带走~ 七十七 花眠 “在问别人的名字以前,论理,不是该先将自己的名字报上来吗?” 铁生门那位弟子好像很爱笑的样子,见着糯米一副乖巧软糯的模样,笑容里边已经带上了点调戏的意味。 糯米却就是个乖巧的,她并没有发现对方脸上是种作弄的神色,听着那样一讲,觉得好似是对的,便真的将自己的名字报了过去。末了,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紧盯着对方看。她本来就是娃娃的脸庞,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黑眼珠子占的比例又多,猛一看过去亮闪闪的,都好像能倒影出细碎的星辰来。 就连叶梵那样心智坚韧的,在第一次对上糯米的眼睛的时候,都差些溺在里头。这个铁生门弟子显然并没有达到叶梵这样的境界,如此近距离地撞入那双眼眸里边,顿时也愣住了。 两人就这样站在房间前头,相互对望着,情形沉默而带点儿诡异。 最后还是糯米先回过神来,又眨巴了一下眼睛,再细着声音问道,“你要找我么?” “啊……啊。小糯米啊?我叫花眠,你还认得我吧?”铁生门那弟子见糯米的眼睛用力闭了闭,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边像是掩饰尴尬一样,有些匆忙地开口,“找你玩儿啊。瞧你今儿那么担心我,我怎么也该来让你看看啊。瞧瞧,我这可是好好的么。” 花眠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淡淡的浮夸感,可他将这种感觉把握得很好,那些细致的小动作和话音语调,他都注意到了,有些挠得人心底直痒痒的,却又不至于完全招人厌烦。特别是配上一张笑脸以后,桃花眼弯弯的,瞧着就是个格外风流的人物。 可惜糯米对他这种调戏一样的话语是毫无反应的。她仍是个小姑娘呢,哪里懂得这些。就是有些懊恼地张了张嘴,也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当时做了不该的事。 铁生门和万剑宗谈不上敌对,关系却终归是不好的,现在又是争擂台比斗,糯米也知道自己是不该关心对手的。 ——那也不算是关心的。 糯米只能这样暗地里在心里头安慰自己。她当时确实没有想太多。只是见着有人遇到危险了,本能地就叫唤了出来。却也没想太多。她只是没料到花眠会那么敏锐。 “我不是。”糯米便甩了甩脑袋,“我看有人快要被砍伤了……不是特别关心你。” 花眠一愣,紧跟着就又笑了起来,“这样心地儿和软的,现在可都瞧不见了。那样多莺莺燕燕的,我可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温婉的,真是了不起。” 糯米有些茫然地抬头,眨巴眨巴着眼睛。她听着花眠这话,倒觉得对方像是在夸奖她的意思。可她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有哪里是值得夸赞的。她原本就是个小心的性子,在生人面前尤为安静,又想不明白花眠的话,干脆就只是静静地站着了。 她可不觉得花眠真就是来找她说话戏耍的,左右想了想。觉得这人许是过路的,话接不下去,她也不勉强接着,只盼花眠把话说完了,就干脆地转身离开。她可仍惦记着修炼的咧。 花眠却已经有些闹不准了。 他自然不是真的专门绕过来要找糯米讲话的,他哪里知道糯米是住在这房间里边的。可他到这外头来的事情,却是想要尽量瞒着旁人的。要是被些干杂活的凡人碰见了。他自然有处理的法子,可这万剑宗的弟子,要是大晚上的忽然失踪了,事情免不了就要闹大。他是个修炼过*术的,还想着要在那小丫头身上略作施展,却不料对方好似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外头天武国修真界只要提起铁生门来,都会将铁生门和炼器扯上关系。实际上,铁生门除了炼器以外,门内弟子修炼的功法却极杂,不像万剑宗的黄石峰那般,几乎人人修炼火系功法。 修炼火系功法,自然能在炼器的时候给予帮助,可这样修炼下来,却未免有些太过单一。若是被人拿捏住了,很容易就会遭来灭派之灾。因此大多数门派都会像万剑宗一般,只在门派之内划出一个分支来,专门分管修习炼器。 铁生门却是个从立派之初就以炼器为本的门派。因为功法单一,也曾经吃过不少苦头。偏生这祖宗仙辈流传下来的传统,却是不能颠覆的。为了要守住门派,不得已之下,也只能是稍作了变通。铁生门炼器多年,和天武国许多大小修仙门派、家族都有生意往来,很容易地就从外边收回来了一批功法,交予门下弟子修炼。 这些年来,铁生门已再不是当年那个光有火系功法传承的简单门派了。 花眠修炼的算不上什么正道功法,反而有些类似于女修修习的媚术。这种功法很是有些阴邪,南阳城这一片已经好些年没有出过修习媚术的女修了,就是铁生门的管事人也都说不清门派里头怎么会收上来了一卷媚术功法。 这类功法大都只适合女修修炼,或是采阳补阴,或是阴阳调和,可以重塑容颜,以求达到能用眼神就迷人心智的层次。 花眠初见这媚术功法之时,只是好奇于它居然并不限定女修修炼。谁都不曾想到他会真修炼起这功法来。他修炼的日子久了,要迷惑人心,也不过是配合着眼神和话语的事儿,虽说无法迷惑心智坚韧的,却并不常失手。没想到,如今只是想要魅惑一个奶娃娃,却都做不到。 若这奶娃娃居然是个厉害的,恐怕——留不得。 糯米哪里知道花眠那百转千回的心思,也不知道对方一瞬间甚至已经动了杀心,仍是乖乖地在门前站着。她之前一直是昂头望着花眠的,这会儿觉得脖子都酸了,又见花眠不言不语地盯着她看,干脆也将小脑袋低了下去。 花眠心里边的念头转了几转,却终于还是打消了现在动手的念头。 这时候毕竟是敏感的,再不起眼的弟子,突然就消失了,总归还是会引起注意的。这奶娃娃虽然住得偏了些,可跟着过来的,到底是正式的弟子了,料想万剑宗也不会真就不管不问的。他现在是到外头来做事的,首先是要保证稳妥的。 他原本以为糯米是个心智坚韧的,又或是修炼的天才,层次在他之上,才会对他的媚术有所抵抗。可一低头望见糯米的模样,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结论套到糯米身上去。 这实在只是个奶娃娃罢了,就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到现在也不过是几年时间,能修炼出什么惊天功法来。 要说心智坚韧,可就更不像了。糯米低垂着脑袋,有些拘束地站着,一双小手还紧紧捏着衣角,悄悄地在下边拧巴,大概是以为花眠不会注意到的。这小家伙实在是连脸颊和指尖都还带着稚童特有的那种嫩白的胖,看着就是个性子都一并软绵绵的。花眠先头说她是个难得的温婉丫头,倒是没有说错的,这般胆小怕事的模样,哪来像是些坚定的。 他在一边猜度着糯米的底细,一边却也没有忘记自己过来要做的事。他自然不可能是冲着糯米而来的,要不是在这里又遇上了,他都好忘记还曾经有这么个小丫头在台下惊呼了一声。 这时候若是惊疑不定的,反倒会让人起了疑心。花眠到底是摸不准糯米的虚实,也不知道方才糯米到底听到了多少。他来得晚了一些,前头那些话,他是没有听到的,就只能在心里边暗自揣测。一边琢磨着要如何应对,一边还要笑眯眯地面对着糯米,绕着圈子讲话,想法子从糯米那里套出来更多消息。 糯米几曾有过那样深沉的心思。她最大的心思不过是要为大师兄瞒着那夜的事,又要藏着自己体内那个小黑球的秘密,除此以外,她心里边就再也装不住什么大秘密了。花眠隐了心思要找她打探,却也实在是探不出什么话来。 花眠心里边揣着事,一点一点地拿话试探,却也渐渐发现糯米是个真单纯干净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能耐。他修为比糯米要厉害不少,虽然媚术发挥不了作用,可处在一块儿久了,也能探出糯米的修为来。不过是个毫无特点的小童子罢了。 他寻不到原因,最后只能归咎为对方是个情窦未开的奶娃娃。既然不懂得这样,自然对媚术的抵御能力也比较强。 这样一想,他反倒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出来,本就不是为着要谈天说地的,眼下是不能直接将糯米除个干净的,他心里边稍稍有些遗憾,更多的却是惦记着要先找个借口离开,先将那些该处理的人给处理了。虽说并不担心对方真的逃走,可要是中间再接触什么人,又将事情宣扬了开去,这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在和糯米讲话的时候,也就显得心不在焉了起来。 ps: 谢谢昵称被占用嘤嘤嘤君打赏的平安符!今天终于不用光秃秃,太爱你了!捂脸! _(:3」∠)_、大家都回家过年了么?我也回家了呢。稍微调整一下以后,从2月1号开始挑战日更九千哟。无聊的时候记得来看看糯米崽哟~(挥爪子 七十八 道心 糯米不是热切的性子,也从不曾想过要跟花眠攀上什么关系的。花眠着急着要离开,很有些心不在焉的,糯米也并没有很多话要说。更多时候,她都只是安静地站着,微微低着脑袋,专心听花眠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 她话少了,花眠也就用不着再多说些什么。两人都没有想要再继续谈话的心思,这谈话很快便走到了尽头,又尴尬地沉默了下来。 可这回,花眠也已经没有了再继续应对的心思。他心里边早拿好了主意,暗暗将糯米的模样记在了心上,寻思着回头再让人来料理了这边的情况,干脆就趁着这机会笑眯眯地告辞了。 糯米仍是一片茫然,都完全不知道花眠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就顺从地跟着挥了挥手。等花眠闪身离开了,她这门前才终于安静了下来。这短短的一点时间里边碰上了好几个人了,她可不想再又遇上个谁,拉拉扯扯地继续聊天,赶紧就推门钻回到房间里边去了。 与其在外边被尴尬地拉扯着聊天,倒不如回房间默默地修炼一遍咧。她昨日夜里就已经停了一晚上修行,正暗自责备自己。在这外头修炼,她可舍不得吃丹药,总觉得是要浪费更多的,这随处寻来的凡间土地,可比不得万剑宗山上那样灵力充沛。 之前花眠和她搭话,她虽然不怎样回应,却也是认真地听了的。花眠有些心不在焉,她也敏感地察觉,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花眠也是没话找话的。一边想着要套话,一边闲扯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她便觉得先放到一边去,再不去考虑了。自打迈入了修仙的门槛以后,她常常都能遇到这样想不通透的事儿,不搁一边儿去,她的小脑瓜都要想破了。 她倒是记住了花眠擂台终究是没守下来,守到第八个的时候。被个挑战的扫到擂下去了。花眠自己倒好像没有很在意,仍是笑眯眯的,说着明天要再将擂台给抢回来。他这样讲了,糯米才知道了规则。就是抢擂或者守擂失败了,还是可以继续参加挑战的,除非擂台已经完全被霸占住了。 至于那些成功守擂的弟子,自然不允许再参加其他擂台赛。否则很容易会出现一个人霸占多个擂台的情况。这说出去了,也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就好像山门里边再没有别人了一样,所以两边门派一商量,有志一同地就落实了这个规则。 换了半个月前,糯米也是很关心这擂台比斗的,那时候她都还幻想着自己能不能上台去比试比试。她是知道自己的等阶的,从来也不曾想过会赢得胜利,只觉得参加了一回,也算是融入到山门里边了一样。 之后她渐渐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对山门里边的各种规矩也都通透了一些,才一点点地断了这个念头。别看着这比斗挂了个“允许全门派上下弟子共同参与”的名头,可实际上,那些杂役弟子压根儿就见不到比斗的擂台。一个个的都在门派里边守着呢。哪里能够出来的。 更不提她身体里边有颗影响着她修为进度的小黑球,让她至今搞不清楚身体的状况。眼看着其他师兄的修为一日千里,自己就是服了丹药,也仅仅是聊胜于原地踏步,再着急的心思都被渐渐磨得平滑了。 何况她今日在外头,亲眼见了那擂台上的比斗,才知道和她想的完全不同。她仍是天真一些,从不曾经过是这样的刀光剑影,真算得上是生死相搏的。她自问没有实力和勇气去面对,也无法对对手下狠手,这样的心态,终归是要在擂台上吃亏的。 糯米一边想着这些事,忍不住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小巴掌。她的手现在肉嘟嘟的,圆润而白嫩,几乎已经看不见半年前瘦弱而伤痕累累的模样了。在山上就是干的活儿再多再繁重,又怎能和流浪时候的心惊胆颤相比较。 她伸手搓了搓脸蛋儿,又轻轻地拍了拍。 刚上山的时候,她的脸是尖尖细细的,猛地一看,只能见到高高的颧骨和瘦剩下来的下巴。全身上下唯一的肉都长在了脸颊上,稍微带了点弧度,才算是看上去不那样吓人。在山上温养了好些日子,好似连性子都养得更怯弱了。 ——或许也不是这样。 流浪的时候,只要能有胜算,饿极了,她也是敢与比她粗壮的野狗撕斗的。只是,她从来就没有动过要从其他流浪者手上抢夺食物的念头,只觉得那些毕竟不是属于她的,就是抢到头咽下去了,总要遭到报应一般。 有些事,无论是被逼到怎样的境地,还是不能做的。这就好像是刻在她灵魂里边的东西一样,从来不曾有人教导她这些,或是有人向她提起过的,她却早没有那个记忆了。 “会有天罚的呀……”糯米耷拉着肩膀,小小地叹了口气。 以前她还并不懂得这样的道理,可上山以后,她渐渐学了些字,也就能看得懂那些玉简上的字了。她已经记不住是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古老的玉简上边看见的了,上头讲的是些很浅显的修炼事宜,许是太久无人翻看了,被塞在了柜子的角落里头,蒙了层淡淡的灰。 那玉简并没有署名,也没有记录高深的功法,只是对修炼做出了一番指导,又记录了一些作者自己对天道的理解。 按照那书写玉简的真人理解,修炼修炼,首先该注重的应当是修心。若是心境达不到,就是用了些邪门歪道的手法在短时间内将修为提升上去了,以后也会渐渐产生问题的。特别是在修炼遇到关卡的时候,十分容易引发心魔,遭受反噬。 当然,这样的说法也只适合于修炼正派功法的修仙者。若是本身就是邪修鬼修的,自然没有遵守这个法则的必要。只不过邪修的路子原本就要艰险千万倍,每次渡劫都要经历更多磨难,难以修成大道。那玉简里头分析,这恐怕也与邪修所修习的功法乃至于平日的行为有关。 “天道乃是大道,追求的是胸怀天地而又超脱于天地间的一份仙气,绝不仅仅是力量。就好比人间至上之道乃是帝王,仅有万顷钱财,却也不足登天。若一味只追求武力,只追求层次的提升而不择手段,终究只能沦为莽夫。” 以糯米现在的心智,还不足以完全理解玉简主人所写下的话,她结合这自己的想法揣测了一番,觉得这大概是在说不能随意做坏事,便牢牢地记在了心里边。 山门之上,人来人往的,总有些人有些事是她看不懂也看不惯的,以她的身份和能力,压根儿没有开口的资格。她也曾经拿这些话问旁人。柱子师兄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话都没说。孙敏倒是朝她笑了笑,那笑容却怎么瞧着都带了些嘲讽的味道。 “你这也看不惯,那也瞧不顺,在这山门里边要怎样活下去?该看不见的,就得学着看不见。旁人做的事情你要是不乐意看,闭着眼睛走开就是了,随便伸个手,还不招人讨厌。”孙敏是难得跟糯米讲这样多话的,“这里不像山下,也不是外头。有便宜你就跟着占就是了,塞到你手里边的,你还要多嘴那可真是不像话。” “行了,说这些做什么。”柱子当时就皱眉喝住了孙敏。 孙敏倒不怕他,嗤了一声,又瞥了糯米一眼,很是有些不与他们一般见识的模样。 糯米却并不觉得孙敏是真要嘲笑她的,听了孙敏的话,她还很仔细地想了想,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那要是……要是日子久了,自己也被欺负了呢?” 孙敏完全没有想到她还能有别的问题,听着她这么一问,跟着愣了愣,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孙敏自己大概也从来不曾想过这样的事情。 糯米还静静地等着孙敏的回答呢,可孙敏最后也只是哼了一声,再没有给她任何话了。柱子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神色间也有些叹息的意思。 那时候她才刚踏入山门不久,身份还是个不起眼的杂役弟子。等她自己经历了好些事情以后,才终于明白了孙敏当初那些话的意思。 有些事情,终归是轮不到她开口讲话的。在拥有实力以前,她所能做的就只是不参与其中。她甚至需要十二万分的努力和小心,才能保证自己在这个地方不成为牺牲品。 实力强的,有能耐有靠山的,便能从下边那些外围弟子的手上抢得更多资源,修炼得更快一些,又能更进一步地压榨别人了。强取豪夺,杀人越货,在修道者的世界里面,好像已经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们没有统一的法令,也没有统一的领导者,拥有比常人更强大的力量,于是最后便成了一个以力量说话的世界。 如今的修仙界,已经再寻不出最初的那份干净明澈来了。 ps: =w=、年货买好了吗?都回到家了吗?昨天跟我爹逛了一下花市,抬了好大一棵桃花回家,大家也做好过年的准备了咩~? 七十九 传言 既不是在灵地又没有服用丹药,糯米的修炼速度简直比龟速还要更慢一些。她很努力地打坐,体内却根本不见什么灵气涌入。就是稍微飘进来了一丝,却也不够小黑球一次吞吐吸收的。打坐半日,功法是半分没运转过来,倒是将那小黑球喂了个半饱。 小黑球如今得了丹药的滋养,已经不再是刚开始那副缩成一团的模样的,不论是大小或是颜色,都与当初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就连那根藏在糯米经脉深处的寒藤,都隐隐有些要被小黑球吸引过去的意思。 那寒藤原本是完全隐藏在糯米的经脉之间的,她自己几次试探着想要将那寒藤寻出来,却从来没有成功过。要不是当时清明真人在考察她修为的时候将那寒藤激了出来,糯米甚至都要以为那寒藤已经消散在她的身体里头,被消化吸收了。 没想到那寒藤却是在她体内四处流窜,随着血液和灵力的动向游走。虽然采摘下来多日,也不见有一丝枯萎。自那日被外来灵力逼得显露出来以后,那根寒藤便时隐时现的,偶尔露个小脸,糯米就是不在入定状态,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偶尔这寒藤往经脉里边一钻,糯米又无论如何都察觉不到它的位置。 万幸这寒藤似乎不像当初那样散发着寒气,否则这样日日在糯米的经脉血液里头出入,早要将她的经脉给冻伤了。 小黑球变得愈发黑亮,上头的药草小苗也长得愈发的好看起来。之前那些小苗就已经长成了碧玉雕琢一样,现在更是油亮得像能滴出绿色的甘露来一样。叶子上头光波流转的,哪里还有一点儿寻常药草的模样。就算说是仙草也不为过。 那些小苗再也没有长高长大,只是又长出来了好几片叶子,有的还开了花,正挂着几个青涩的小果子。糯米暗自练习了好久,如今已经能够稍微指挥小黑球和自己的神识相配合,只要她愿意。就能在不伤害小苗的情况下,从小苗上摘下叶子拿出来。就是这些小苗实在长得太讨喜,除了先前练习的时候,糯米再没舍得再动那些小苗分毫。 采下来的是片藿香的叶子,一拿到体外来便散发出一阵清幽淡雅的香气,让人精神瞬间为之一震。那股子味儿比寻常藿香还要更浓郁一些,又更悠扬持久。就是在糯米将它收起来以后好久,也还是能从手上嗅到那股凉凉的香味。格外提神醒脑,甚至让人连心都跟着平静了下来。 藿香只是种最寻常的药草,随便寻个城镇走进药铺里头,都能买到一大堆。糯米虽然没有实际见过,可到底是有认真翻过书的,书上写的藿香哪里是她种出来的这模样。就是再香,也没有这样绕梁三日的。 她自己想不明白这问题,自然也不敢拿去问清明真人或是别的什么人。只能先将那片叶子藏到了储物袋里边去。她生怕这叶子会枯萎,还特地将叶片塞入了那个装丹药的小玉瓷瓶里边去。那里头的丹药被她用了一小半,如今也留出了空位来,正好让她存放那片藿香的叶子。 之前她看的那些世俗医方里边。倒是有几个能用得上藿香的方子。她挑了个可以制成药丸的,想着等回山门以后便先试试。那药方里头并不需要什么难得的药草,以她现在的财力,要收集全药方上的药材,自然不成问题。 接连两三日,糯米都不再将心思放在外头的擂台赛上边。偶尔出去瞧瞧,也只是看看叶梵有没有参加。可惜叶梵好似对奖励不太感兴趣,也没遇上让他情愿出手的,他这样的能耐,自然是要等到最后,看清楚了铁生门的实力,最后挑一个修为相当的去比拼。铁生门大概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思,前边几日,两方都打得很是有些保守,并没有将最优秀的弟子提前派出来。 叶梵到擂台那边去转了几次,渐渐的都已经不大出现了,估摸着是叮嘱了人注意擂台那边,有什么情况再通知他。 糯米不像叶梵这样有人缘,倒是要每天每天往擂台那边跑。不过她手脚总要比别些弟子勤快些,又不习惯被伺候的,干脆就不让别人把吃食送到房间来。到了那个点儿上,她自己往伙房那头去领了吃的,整好顺路再去擂台那边看上一眼。 虽说叶梵总不可能只在那种时候出现,可真要将擂台守下来,也不是那样容易的事儿,来回也要个小半日功夫的。糯米勤快一些,每日跑个几次剩下的时间倒是空出来了,可以随意修炼或是翻看一些玉简。 糯米可从不觉得她自己是个有天赋的,每次和旁的师兄一比,她便觉得自己实在是个愚笨的,每天付出好多时间,却也没能哪怕追上别人的一半。这样一对比,她先是觉着师尊肯定是在她身上看走眼了,要么就是又潜藏了什么阴谋。而后便是对自己的鞭策了。 她总以为自己资质低下,又兼她的身份玉牌上填着的灵根实在是让人惨不忍睹。糯米自己没有别的测试灵根的法子,眼看自己修炼得并不快,自然也就跟着相信了那玉牌上写的灵根数了。既然天资不行,她更是想着要处处多争先才是。笨鸟先飞,总归不会错的。 可惜糯米体内的那小黑球实在是贪婪得很,特别是在吸收了好些丹药的药力以后,如今简直就成了个喂不饱的小黑洞,糯米每天打坐的那一点灵力,全都被小黑球抢了过去,她自己连一丝都分不到。 要是换了以前,她肯定是要着急的,可现在她已经对这样的状况习惯得有些麻木了。她不会再多自己的修炼有任何过高的期望,哪怕只是将小黑球喂饱了,她也已经觉得很满足了。毕竟小黑球要是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对游走在她经脉里的灵气伸过去。到时候不说功力倒退,还说不准会发生什么祸事。 既然心态已经平和了下来,糯米自然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冒进了。任何一点空闲时间都被她抓住起来好好修炼,也不管这修炼了以后到底能提升多少。什么实力或是大道的,她都不去想了。只要用心修炼,对她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总归会有进步的不是?糯米现在对自己的要求就这样简单。 她每日要做的,就是修炼修炼,然后在修炼的空档里边去找些吃食,回头再往擂台那头一站。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这日,她正拎了个食盒往伙房那边摆——之前她还不太习惯被人伺候着往面前摆吃的,后来却也忍不住馋。她到底年纪小,是个长身体的时候。平日里饿得快了,哪里忍得住不吃东西的。她干脆每日都多拿一点,放在房间里边,吃完了再拿到外头去——却听见伙房后头有两个杂役躲在一边咬耳朵。 这也不是什么人来人往的时候,那两个杂役躲在一边切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边说着悄悄话。 “哎,你知道么?这边院子里头啊,好像说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咧。” “你可别听人瞎说。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我们现在院子里头那么多仙人在啊,哪里还有不开眼的小鬼敢撞进来的呀。要真有个什么不干不净的,也早就被干掉了吧,哪来还轮到别人来遇到啊?” “真不是胡说的。你是都没有关心呀,都传开了的。那些上仙,顾的都是自个儿,哪里会想到我们这些下人的事——梨花可是真瞧见了的,有个影子一直在后头飘来飘去,和她住一个房的桃红已经有两天没在了。你说在这种地方,桃红还能跑哪里去,还不是……” 糯米原是想着把东西放下就走的,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段儿,忍不住一愣,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那边说话的两人显然没想过会有人在旁边听着,还在小声地讲话: “这也说不准。桃红她哥可是个护短的,这要是人突然不见了,还不要闹起来了?我可没瞧见他有什么反应咧。” “可不是?这才是最怪的地方呀。桃红不见了,这可是真事儿,说是前天夜里头就没有回房间睡觉的。可生哥儿一丁点儿反应也没有,这难道还不奇怪么?要说自个儿跑了,外头什么样子,你也是知道的。跑到外边去,能有活路?所以说呀……这里边肯定是有什么在作祟……” “作祟什么的……哎呦,这话可不能乱讲啊。” 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呀—— 糯米瞬间就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个修士了,听着里边两个妇人来来往往地讲着,顿时又好像回到了当初会被一个掠过的黑影吓得缩成一团的童年。可她马上就又被那对话的内容拉扯得想更多了。 有个哥儿的妹妹不见了。 那两个妇人犹自在说着那些传言,糯米却渐渐地想起了那日夜里遇到的那对兄妹。 ps: 大家好这里是存稿箱君,作者预测了今天一天不会有打赏的未来,所以提前将存稿交付了出来。今天已经过了年二八了,大家洗邋遢了么~? 话说昨天在群里聊天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件事……糯米崽粉丝值前三,好像都是汉子呢(流星应该是汉子吧?)……呃,为、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姑娘们都不喜欢糯米崽么?!谁来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啊!qaq?!(不过糯米崽能得到汉子们的喜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作者亲娘我也觉得挺高兴的~唔哩唔哩~ 八十 深藏不露(和氏璧打赏加更) 糯米已经快要忘记那天夜里发生的事了,她当时就没有很在意,若不是花眠突然冒出来,她当时干脆就直接回房间了,也不会再记着那两人的争执。连那对兄妹话里边的意思,她都是懵懵懂懂的,也完全没有弄明白过。 即便是现在,她也不知道那对兄妹当时话里边说的是个什么意思。她只是直觉地觉得,今儿听到的这个传言,和那天夜里的兄妹之间有着大大的关联。 鬼影、失踪、兄妹……这些事情里边好像总有着什么联系一般,糯米很努力地想了想,又终究是转不过来。她没有证据,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却仍是隐隐觉着那失踪的桃红和花眠之间,应当是有什么干系的——是有的吧? 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了。 她倒是好奇得紧,可这些日子来,她经历的事儿实在有些太多。一件一件的,都在告诫着她,不要对这些事情生出好奇来。就好比这两个在后头悄悄议论的妇人一般,天大的好奇,都要放到暗处,可千万不要因着好奇,将自己都牵扯了进去。 糯米很是犹豫地在伙房外头逗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去和那两个妇人搭话。她在外头听得不清不楚的,虽说对这事在意得紧,可谨慎仍是战胜了心里边刚升起的那点儿想法,她原本就是怯生生的性子,没琢磨开的事情,又哪里敢再去掺和。 那天夜里花眠忽然出现在她房间前头,说是特地寻她说话的,她一直不曾相信。现在回头想想,更是觉着花眠当初是为着别的事儿才出现在那个地方。不过正巧被她碰上。 她后来倒是又见过花眠一次,夹杂在人群里边,远远瞧见了花眠站在擂台上头比斗。为了瞧一瞧,她还破例站在擂台下头看了小半日。花眠仍是赤手空拳的和万剑宗弟子比斗,脸上仍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这次仍是将擂台给守住了、守稳了。 场面看着比前番更凶险,花眠应对得反倒更轻松了些,她在擂台下头看着,不知为何有些背脊发凉。她赶紧地将自己塞在人群里边。躲得更严密一些,寻着空档转身跑走了。 那夜花眠忽而出现,到底是为着什么事,糯米猜不透,也不敢去猜——她倒是认为和那对兄妹有关系的,可就是闹明白了,那又怎么样呢。别说她就只是自己在心里边暗自想一想。就是这事儿是真的,不见了一个送食盒的小姑娘,又有多少人真的会去关心。 糯米回头慢慢朝着擂台那头走去,一边走着的时候,一边却又想起了当初她摔落到亡魂谷下头去。那个时候,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柱子回头并没有和她说起太多话来,挠头呵呵一笑,连同她的道谢都憨厚地带了过去。可她就是知道,那时候没有柱子师兄。她现在哪里还能站着。 那个叫桃红的姑娘,许是和她一样的。 这样一想,糯米就觉得有些站不住了,总想要做些什么。 可惜,等她真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实在不能做什么。她又能到哪里去、为谁做些什么呢…… 这天已经是比斗的第四日了,糯米走到擂台那边去的时候。擂台上已经站上去了一些糯米认识的修士。远远一望,连田甜都已经站到了擂台上边去,也不知道已经战胜了几个挑战者,正依着旗杆立着歇息,脸颊上沾了点儿汗珠,更显得整个人神采飞扬。 像田甜这样的山门大弟子,自然是压箱底的最后一道防线,留着对付铁生门那边那些寻常弟子应付不过来的修士。糯米瞧了两三日,又在下头听了周遭的师兄小声议论,倒也明白了几分。她还以为田甜这样的大弟子会在最后一日才抢到擂台上去。却不料这才第四日,就已经陆陆续续地都出手了。 除去叶梵,她最关心的自然是田甜。上次被田甜用飞剑追着逼问,她对田甜的憧憬已是淡了好几分,只差没立即泄气。可现在放目望去,擂台上头认识的人也不过是那么几个她认得的。还都是些其他峰头上的师兄,她只认得个脸,连名字都喊不全。相比之下,自然是田甜更惹她注意。 两个门派摆出一溜六十八个擂台,一路望去,已经有将近一半换上了酱色的旗帜,象征着擂台已经被夺下来了。除开那些以外,剩下的三、四十个擂台上头,居然只站着田甜一个女修士。 女修在修真界本就是稀缺资源,在万剑宗里头已经不多见了,更何况是铁生门那样以炼器为主的门派。即便是在万剑宗,也没有几个女修能达到田甜这样的水准的,田甜站在擂台上头,下边早围了一圈修士,也不知道是在看比斗,还是在瞧女修。 糯米年少体弱,挤不进人群里边去,只能隔着道人墙在外头张望。田甜站在擂台上风光又得意,她也免不了生出一阵羡慕来。她也想要像大师姐那样,站在擂台上威风的咧,可惜她这点儿本事,只怕马上要被人扫到台下去。 她正想着心事,却忽地听到前头有个修士嗤了一句,“怎么,又是那人啊?这都第几次了。他总是来来回回地上,最终又守不住,这是逗人笑话么?” “可不是?旁的那些也就罢了,上个三五次的,总也知道自己实力不济。这人偏生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看这次肯定是要被直接打下台来了的。” 糯米一怔,抬头的时候整好瞧见台上斜斜站了个身影,还朝着台下挥了挥手。 是花眠。 糯米便更愣了。她满心以为花眠已经夺下了一个擂台的,没聊到这人居然又冒了出来,还蹿到了台上去,要和田甜比斗。 女修的地位总是特殊一些。花眠这次一站到擂台上边去,下头顿时就传来了各种冷嘲热讽的声音来。和糯米前头那两个修士讲的差不多,都是些讥讽花眠三番五次上台,却又每次都守不住的话,甚至有人笑话他是瞧着田甜长得好,想要上去占便宜的。毕竟花眠一直是空手比斗的,要是在这过程里边有个碰撞,这也是谁都说不准的事儿。 田甜倒是扯了个笑脸,那笑里头也没有几分和善,“凭你这样的,也想要在我手下讨好?趁着我这还有丁点儿歇息的功夫,还是赶紧寻样称手的灵器吧。我的冰璃剑,可不是空手就能挡下来的。” 花眠这几日一直在擂台上上下下的,总是守住几场就被赶下台来。田甜跟着清明真人瞧多了,也记住了花眠这个人。见他上擂挑战,认得这人是个不使法器的怪胎,直接便出言劝告起来。只是这劝告里头,自然满满的都是骄傲。 “哎,倒叫你心疼了。”花眠仍是那副懒懒的模样,脸上的笑也端得刚好,好似面前对着的真是个小情儿一般,“别害怕,我可怜香惜玉得很,不会叫你难过的。你既然心疼我,这擂台你就干脆自个儿跳下去吧。要是我送你下去,你可要哭了吧。” 田甜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去,她一直是青泉峰大师姐,下边的师弟师妹见了她,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即便是山门长辈,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几时听过这调戏一样的混账话。先头她说的那些,不过是顺着周遭万剑宗弟子的意思要将花眠奚落一番,却没想到会被花眠顺着话又调戏回来。 四周那些万剑宗的弟子顿时鼓噪着叫骂了起来。 田甜伸手一扬,立在身旁的冰璃剑瞬间升起,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瞬间飞舞到了田甜手上。场外那柱计算歇息时间的香还未燃尽,田甜的剑尖已经刺到了花眠的胸前。 “啧啧,这么着急呀。”花眠不退,又说了句暧昧的话,抢着在剑尖刺到胸口以前,伸手在剑身上一拍。 田甜出剑很快,距离又不远,这一剑眼看着就要刺中了。花眠却在这最紧急的时候用手将她的剑尖拍歪到一边去。田甜的剑歪到了一边,擦着花眠的右臂滑了过去,好像故意避开了花眠一样,田甜的人也跟着朝花眠身上撞过去——她原本想着将剑送入花眠胸口的,用的是全身力气,这时候剑被拍开,人却刹不住,真就像是投怀送抱一样。 花眠甚至伸了伸手,做出一个像是拥抱一样的姿势来。田甜却哪里是愿意吃亏的人,长剑一荡,去势不止,剑却已经在空中划了道弧,直朝花眠的脖颈削过去。花眠这次终于闪避了,一蹲一缩,头发正好在剑刃上滑过,居然都没被削断。 只是,冰璃剑原本就是以万年寒冰制成,花眠闪避得极快,头发没有被利刃削断,发梢上已经凝结出一片冰霜渣子来了。他的手却居然没事儿。非但没事,他还要继续伸手往田甜的剑刃抓过去,好像既不怕冰璃剑的剑刃,也不怕冰璃剑散发出来的寒冰气息。 ps: 大家好,这里又是存稿箱君~昨天居然预测失败了!谢谢清路打赏的平安符!谢谢昵称被占用嘤嘤嘤打赏的和氏璧和投的粉红票!您这是给我的压岁呢还是给糯米崽的压岁啊?好的!加更送给你! 忘记为糯米崽呼唤一下姑娘们的打赏和票票了~求票票哦,预约下个月(明年)的粉红票哟~ 马上就要跨年了,大家做好倒数的准备了么?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哦!马年也请多多指教~年初一依旧是一更,年初二开始就还债式三更了!有没有稍微期待一下呀~? 八十一 霸擂 输了。 擂台下边一片寂静,没人在这时候发出一丁点声音。这擂台四周倒是散落着些铁生门弟子的,这时候,他们却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只是脸上多少都带了些得意洋洋的笑,好像对花眠的胜利一点儿都不意外。 到了这个份上,就连糯米也能看出来,花眠绝对不是守不住擂台的实力。要是认认真真地,花眠早将擂台夺下来了,可他偏偏不这样,偏偏要在将要夺下擂台的时候故意输了比斗。 糯米这才醒悟过来。她先前看着花眠的比斗,花眠都没有使出全力来,只是一次比一次要强一些,每一次都好像不经意地就将比斗赢了下来。她每次瞧见的花眠都在用不一样的实力在战斗,她瞧着这人压根儿不对劲呢,难怪会背脊发凉,不过是她本能地觉察出异状罢了。 花眠到底是个有风度的,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将田甜踹到擂台下去,甚至没有在擂台上对田甜击出那道掌心紫雷。他只是用手抓住冰璃剑的剑刃,一手将剑夺了过去,然后笑眯眯地将田甜请到了台下去。 田甜乖巧温驯得像只被驯服的妖兽,下台的时候望了一眼被花眠抓在手里的冰璃剑,眼神里边带着点儿恐惧。 糯米又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衣领,用指尖去感受那道几乎已经被磨平了的绣纹。 她还记得曾经有人像花眠这样,用手抓住了冰璃剑,那个被叶梵放在她身边的修士。只是,那人手被冻伤了,花眠却完全没事儿的模样,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她便忽而升起了一丝惶恐来。当初那修士可是叶梵身边的人,看着却好似没有花眠厉害。那么花眠会比叶梵更厉害么……? “再上来个人和我玩玩吧。”花眠甚至在擂台上用冰璃剑划了个剑圈。冰璃剑在空中洒落了一圈冰渣,远远地看去就像是在飘洒着雪花一样好看。 糯米的脑子里却回旋着那些在擂台上受伤的修士。她不是只在看了一天比斗,后来跑得不勤快。却还是又碰上了好些修士浑身浴血被击落到擂台下来。她以前总觉着大师兄是最厉害的,哪怕她知道大师兄修为仍比不上山门里边的长辈。可她仍一厢情愿地认为叶梵是所有人里边最有能耐的。可现在看到花眠,她却打从心里边开始恐惧。 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花眠十分耐心地在擂台上走了一圈,又一圈。然后他好似走得累了一样,挨着旗杆站住了,还是站成一副没有正形的模样,却再没有人敢跳到擂台上去。 输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完全见不到胜利的希望。 所有人都看见了花眠和田甜的比斗。都见到了花眠是如何空手入白刃的,所有人都跟着沉默了。这大概是一个在场的人都无法战胜的修士。 已经有人悄悄地往四周散开了。原本站得紧紧的圈子,如今已经松动了起来。 花眠又开始向下边的万剑宗弟子招手,可这次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嘲讽的话了。自然也没有人会想要跳上擂台去挑战。 今天的花眠,和糯米之前见到的都不一样。前两日,花眠在擂台上还不是这样一副不可战胜的模样,他虽然也将人踢到了台下去,甚至伸手朝叶梵挑衅。可远不像今日这般让人感到绝望。 “……去喊叶梵师叔来吧?”“只有叶梵师叔能有办法了吧?”“至少和师尊说一声……” 四周不断传来细碎的动摇的声音。有更多的修士悄悄自人群中散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要寻到叶梵面前去,央叶梵出面收拾花眠。 糯米呆呆地站在人群外头,可她这样站着看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花眠在上边已经等了有两柱香时间了。却还是没有万剑宗的弟子上台去挑战。他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地等着,一边还向田甜招手,间或说几句话。 糯米一边期盼着叶梵能出现,一边又担心着。她这次跟着一块儿过来,只不过是为了瞧一瞧叶梵在擂台上的模样。她知道叶梵很厉害,只是不知道叶梵到底有多厉害。她觉得自己在擂台边上看一看,至少就能明白自己还需要努力到什么份儿上。 可现在叶梵就是出现了,要是——要是也输了呢?花眠待男修士的时候,可从来不像对田甜那样,都是直接一道掌心雷震伤经脉,尔后一脚踹到擂下去。糯米可不想见到叶梵被这样对待。 糯米在一边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候,总该是到了叶梵要上场的时候了,糯米还记得当初花眠朝着叶梵挑衅,却被叶梵不屑地避开了。彼时花眠在擂台上,自然也不能跳到擂台下来将叶梵拖到台上去。而花眠当初展现出来的实力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叶梵压根儿是瞧不上的。 糯米自然不会认为花眠是在这两三天里头突然将修为提升了上来,这样一想,便只可能是当初这人在擂台上刻意掩藏了实力。要说现在终于到了最后时刻,要来个大逆转,倒也说得过去,可这人身上藏的事情垒得多了,糯米又哪里敢用这样的常态来猜度。 不论是她,或是周遭那些围着擂台的万剑宗弟子,直到这时候也不离开,不过是等着看叶梵出现,将花眠打下擂台去。他们都不甘心就被这样一个人压制着擂台,没有星点反抗的力气,可他们又实在没有自信再到台上去。 这围观的人群里边,有哪个人敢说自己可以轻易赢过田甜的。自问斗不过,便只能在心里头期盼着叶梵出现了。这万剑宗上下,能够将花眠打下去的,转眼已经只剩一个叶梵了。旁的这些山门弟子,也不知道是自知水平低下,不愿为花眠轻松守擂铺路;又或是不愿在众人前头丢了脸面,都只是默默地在下头站着,四下里静悄悄的。 花眠是个话多的,又有越来越多铁生门弟子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地笑,原本在人数和气势上占优的万剑宗弟子,顿时就显得气弱了起来。有些性子烈的,都好想要跳到擂台上去了,可马上就又被一边的同门拦住了。 现在上去,可不就是长了他人的威风么。 要说最盼望着叶凡出现的,可要数田甜了。她甚至已经想象了好几遍,叶梵将那个欺辱她的人打翻在地,将她的剑抢回来,又交到她手上。这简直要像是古话本里头那些故事一样,冲得她脑子一片发昏。 那些故事或是发生在世俗界的武林里,又有些讲的是双修道侣。可这种为对方出头,将法器交付的场景,可不都是发生在一些仙侣之间的么。 田甜甚至有点儿感激现在这样的一个场景了。叶梵就要过来了,就要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边夺回她的法器,这简直就与交换信物没有什么两样。 所有万剑宗的弟子度暗地咬着牙,期盼着叶梵能早早出现,为万剑宗挽回一点儿颜面,可叶梵却偏生不出现。 “叶梵师叔……不会来了吧?” 有人在边上小声地说着这话。 糯米也同别的人一样,想着要等叶梵出来教训教训花眠的,猛地听到旁边有人这样讲,她先是愣了愣,接着就很有些想要出声反驳。这时候她已经忘记了性子里边的怯弱,只想着要为叶梵辩解。可等她转过头去,才发现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什么地方。 旁边的人压着声音这样讲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渐渐的却已经嗡嗡地响成了一片。 “连叶梵都觉得自己……没办法吗……” “怎么可能,他是我们门派里边一等一的高手了吧。就是觉得敌不过,这时候也该出来的吧。” “出来了也不过是给别人挣面子罢了,是觉得没有意义了么……” 四下那些细碎的声音都并不很大,零散地响起,让人也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先开始传出来的。花眠刚刚踏上擂台那一阵子,万剑宗的弟子还都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虽说自己不敢往擂台上跳,可总归是在心里边憋着一股子气的,相信着叶梵会替他们出面,将花眠三下五除二地打发下来,给他们万剑宗长一长脸。 而叶梵一直没有出现,却是渐渐地将他们心里边的那股子气都给一点点磨平了。 好些人已经又悄悄地从擂台边上离开了,再不想站在这边上听着旁边那些铁生门的弟子说些凉凉的话。 糯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边到底是盼着叶梵出现,迎着花眠的挑战,还是盼着叶梵不要出现,不要落入花眠的陷阱——没错儿,陷阱。她现在终于理顺了自己的想法,觉着花眠是在给叶梵下套子呢。花眠这样有信心地一再挑衅,糯米终于没法子将他再当做是普通的一个铁生门弟子来看待。 花眠肯定是在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儿,只等叶梵往下踩。 可叶梵要是不出现呢……不出现,那又该是怎样一个收场? ps: 谢谢集火叶不羞亲打赏的香囊!新年快乐~!今年也请收下我的爱~ 提前祝福一下:马!年!吉!祥!祝各位身体健康红包多多一年到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哈哈哈哈,大家新年快乐~!作者可是一边陪爸妈看春晚一边抱着电脑继续码新章哟~明年也大吉大利,继续一起陪糯米崽玩儿吧~明天休息一下,后天就要开始三更连发了,自动订阅什么的都设置好了么?以及……求!票!票!(坚定脸 八十二 夜遇 擂台那边的万剑宗弟子越散越少,最后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人,还有些心神不定地站在田甜身后,碍着田甜的脸面,不能离去。 糯米心里边搁着叶梵,自然是跟着一路等了下来。不过她躲在人群外头,并不很显眼。她在后头瞧着万剑宗的弟子渐渐都散落了,而铁生门的弟子却越聚越多,虽说并不像其他修士那样对门派有多少荣誉感,终归是觉着有些荒凉的。 她现在是不再那样小心翼翼地恋慕着田甜了,可对着铁生门那些弟子的时候,仍是觉得田甜这大师姐要更亲近一些。见到铁生门的弟子都围了上去,脸上带着的尽是些嘲讽的神色,她也只能在心里边暗暗叹一口气。 若是要论焦急,她可比田甜都要急多了。田甜心里边想着的,不过是自己的一些幻想,期许着叶梵能如天神一样出现,切合她的幻想。真要说对这事儿的思虑,她甚至都不如糯米。糯米整颗心度牵在叶梵身上,想得比田甜都要多。 他们就这样一直站到了日头都落下去了,也还是没有等到叶梵。 清明真人自然是知道田甜在擂台上吃亏了的,可他也算是个长辈,修为又高,压根儿不可能在擂台上出手。他就是过来了,也不过是像田甜一样,就站在擂台边上。 万剑宗的弟子已经散了大半,清明真人要是这时候过来,反倒是跟着丢了脸面。倒不如是装作不知。 糯米就站在人群的外头,跟着一同站到了最后。再往后的时间。弯月已经升到了天空上头,就是点了灯笼,取了照明的灵器,也不再像白日那样清晰。这时候已经不是比斗的时间了。 花眠跟着等了半日,却好像没有半分不耐。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是很开怀的。好像等一天根本不算是什么,他还可以继续再等下去。 在这些人里头,脸色最糟糕的自然是田甜。她不光是被打下了擂台,心里边暗暗揣着的那点儿想法又没能实现。等回头的时候见到身后已经几乎没人跟着了,脸色简直就跟被霜打了一样,难看得很。 糯米心里边惦记着叶梵,连晚饭都没能吃多少,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坐到了自己房间里头去的时候,也仍是想着叶梵,脑子一转。又跟着想起花眠。 ——为什么大师兄没有到擂台那边去呢,他先前明明是一副想要参加擂台比斗的模样。 可这每个人的想法,又哪里是这样简单就能揣测得明白的呢。糯米捧着小脸撑在窗框上边,真恨不得跑到叶梵面前去拉着叶梵问一问。可她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是事儿。更不要说她就是真站在了叶梵面前。叶梵也不一定会搭理她的呢。 她节俭惯了,现在房间里头虽说什么都不缺,可她仍是习惯了将灯烛都熄了,稍微将窗叶推开一点儿缝隙,迎着月色趴着发呆。 这个时间,月牙都已经爬到天幕上头去了,该是她平日里开始修炼的时间。可她心里边藏了事儿,来来回回地想,一刻都安静不下来,哪里还有什么修炼的功夫。修炼这事儿。一旦曾经有过一日偷懒,接下去就慢慢地有了惯性。 她之前因为吃得太撑,已经错过了一夜,在这外头又实在是没有什么灵力。现在既然心乱得无法入定,糯米叹了口气,干脆先让自己歇息个半夜。 这是在外头么,等回到山上去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糯米暗地里这样给自己立了个规矩。 这个房间建在整个大院子里头最偏远的地方,糯米这边打开窗子以后,望出去的是道路最尽头的地方,再往外边延伸出去,就已经是那天夜里那对兄妹偷偷站着说话的地方了。要说这一整个院子里头最荒凉偏远的,绝对就是眼下这么个地方了。 就是在清晨收拾的时候,都很少有人会收拾到这边来。实在是太没有人会注意这里了,就是收拾了,也不会有人瞧见的,那倒不如偷个懒儿。 大师兄呀,大师兄。叶梵呀,叶梵。 糯米脑子里正想着叶梵的事儿,却没想到眼前突然晃过去了一道人影,看着居然有些像是叶梵。要是换了个别的人,在这么昏暗的地方一晃而过,她还不一定能认出来。可她对叶梵的心思多深啊,从第一次在山下队伍里头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叶梵的背影往前追赶,叶梵的身影可以说完全是刻进了她的心底,就是再飘忽的一道影子,她都能认出来的。 可是这时间,叶梵在这种地方又是要做什么呢。 外头那个身影只是稍稍一晃,就已经消失了,不知道是藏到了哪个阴影里边去。糯米伸手揉了揉眼睛,甚至都要以为自己方才是眼花看错了。外头静悄悄的,只有一地月光洒落,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她正想着要把窗子大大地推开去找一找外头闪过的那个身影,却又瞧见另外一个影子自外边一闪而过。这次,那影子倒不像先前那样直接就藏到了阴影里边去,反而是在月色下头站定了,还扭头朝着四面望了望。 糯米躲在窗台下边,透过窗口之间的缝隙,甚至觉得对方的目光往她屋子扫了几眼。这时候,她倒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点着灯。 那人影大概也是看着房间里边没有点灯,便以为里头要么没有人,要么是已经睡下了,不再留意,慢悠悠地往前边走了过去。那人所走的方向,正是那片完全脱离了人们认识范围里边的树丛。再往外走,就已经不再是这院子的范围了。 糯米压着身子用一只眼睛往外看,哪里还敢推开窗子,那影子很快就从她面前走了过去,也不知道最后是走进了什么地方。 她可以肯定后来那个背影并不是叶梵,可有了后来这么一个身影,她自然也不会再觉得自己方才是眼花了。问题是,叶梵在这种时候到这样的地方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而且,后头闪过去的那影子,她虽然能肯定不是叶梵,却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唔……”糯米用指尖戳着下巴,很用力地去回忆。 高高的身影,肩膀不很宽,整个人显得很是纤长。但,一看就是个汉子。 她很努力地去挖掘自己的记忆,点着自己下巴的手指却猛地一停——那个背影,她好像见过不止一次。 在青泉峰上的时候,以及在这擂台上,她都曾经见过。当初她是压根儿没想这样多,从来没有将两个背影联系起来想。毕竟当时情形完全不同,她不曾想过自己会再见到那个人的。 那个糯米在青泉峰上见到的黑衣人身影,她从不觉得自己竟会再见到一次。她现在甚至连清音真人都寻不着人了,更不认为自己会见到这么个仅仅是路过一样的背影。她也曾有梦到过当初的那个情形,她甚至想,自己或许都已经忘却那个背影了。现在再次遇到,她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把那个背影忘记,反倒是记得牢牢的。 糯米愣愣地又扫了一眼外边的空地,外头已经再没有人存在了。别说是人影,连个晃动的影子都没有了。她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花眠—— 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只不过是因为之前从来没有像方才那样,认真地看过花眠的背影,所以才一直没有认出来。今天躲在房间里边,连天色都和她撞见那位黑衣人的时候十分相似。这样猛地一看,她马上就认出来了。 花眠就是那天那个出现在青泉峰的黑衣人。可是,要是这样的话,他参加擂台比斗,他跟着叶梵,是想要做什么呢。他既然能在清音真人的剑气之下逃开,就不可能仅仅是他表现出来的这点儿实力。别说是一般万剑宗的弟子了,就是真叫叶梵到擂台上去,也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糯米很想现在就跑出去,生怕叶梵会像那天的清音真人一样。 可在她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冷静地告诉她,这一切并不像她想象的这样简单。叶梵和花眠,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到外面去,显然不可能是偶然的——叶梵在这种时候绕到外头去,也总不可能是无聊了随便走走。 这更像是那两人原本就约好了的。糯米又禁不住想起那天夜里的清音真人。 她是不是应该要跟到外边去……可她现在真没有信心在跟出去以后能躲得好好的,不被发现,她还记得方才花眠路过她房间前边的时候,特地还扭头往她这边望了一眼。 糯米纠结起来就没个完,正在房间的角落里边挠脑瓜子,外头却忽然飘进来了两个声音。 “那边那个小家伙不知道有没有见到?” “……他没有在看这边。” 这两个声音,无论如何糯米都不会认错的。果然是花眠和叶梵。她愣了愣,紧接着就用力地握紧了小拳头。 ps: (つw`)~ 各位新春愉快!有没有收到很多红包或者派出去很多红包(喂~! 谢谢流星和嘤嘤君打赏的平安符~新的一年大家度大吉大利嗷,拉着糯米崽给大家拜年~ 八十三 胜负 万剑宗输了这次的擂台比斗。花眠在擂台上的表现对他们还是很有影响的,虽然花眠一个人只能夺下一个擂台,可他在擂台上表现得那样霸道,万剑宗这头都没有一个人能出面拦住他,实在是一件让人十分泄气的事。 他们原本都希望叶梵能出面将花眠的气势杀一杀,可一直到最后,叶梵都没有出现在擂台上。不光是花眠守着的那个擂台,最后一天铁生门好些高手出手,那擂台上边却都没有叶梵的身影。还是那一众师尊悄悄传了话,让下边的弟子们多少都到台上去,就是输了下来,也总比让花眠一个人守着擂台,居然没有万剑宗弟子再敢挑战要来得大气一些。 糯米没有像之前那样再到外头去看擂台比斗,她的心在晚上的时候就已经悬起来了,再也没有放下来过。 她将自己一直穿着的那身道袍规规矩矩地叠了起来,放进了随身携带的那个小布包里边去。 在碰见叶梵和花眠以前,她都将叶梵送给她的那身衣裳当做是宝贝一样,只要不是换洗的时候,她都要穿在身上的,舍不得放到一边去。 可现在她是再也不敢将那衣裳穿在身上了。她先头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恐惧。她本来就知道衣领上的那道绣纹是叶梵放在她身边的一个眼睛,可先前她知道那道绣纹作用的时候,叶梵放在她身边的修士可是帮她解围了的,她便一厢情愿地觉得大师兄是对她好的。 可经了那夜里一次以后,她终于算是看清楚了。这不过是叶梵放在她身边,盯着她情况的东西罢了。在她被逼问的时候,叶梵会想法子为她解围,可一旦她做了什么威胁到叶梵,哪怕她其实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她也完全不怀疑大师兄会直接对她动手。 这样的认识对她而言实在有些残酷,得亏她打小就是个不对自己人生抱什么希望的娃子,不像田甜那样,对叶梵有着那样不切实际的期盼。 就算是这样,糯米整个人还是有些蔫蔫的。又加上猛地发现了花眠和叶梵的秘密,跟着就被吓了个够呛,连带着精神都恍惚了起来,哪里还有心思到外头去看什么擂台比斗。 叶梵和花眠并没有说很多话,两人路过糯米房间外头的时候,只是确认了一下周遭。接着就默默地分开了,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离去。糯米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头颤抖了半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都不敢冒头去看一看对方是不是离开了。 她脑子里边来来去去回转的都是清音真人浑身冒血的场景,还有那个据说消失了的桃红姑娘。又想起自己当初在亡魂谷底的时候——她刚醒来。而柱子又还没有找到她的时候,那种情形,她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她毫不怀疑当时要是不小心被花眠和叶梵发现了的话,绝对是会被处理掉的。 叶梵大师兄……大师兄明明是好人呀。 可是,大师兄却偏偏又和最坏最坏的坏人混在一起。 糯米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她只能把这些话都埋在心里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叶梵送给她的那套衣服放到一边去。她甚至想过要不要把那衣服丢掉,可终究是舍不得,又仔细地叠起来了。 她虽然没有到外头去看擂台比斗,可回程的时候跟着青泉峰的弟子一道,听着旁边的师兄们闲聊。倒也知道了个大概。 “山门里头有事儿,叶梵师叔先一步回去处理了,昨儿压根就不在这边。大云雾峰那个去喊叶梵师叔的是我兄弟,他跟我讲了,当时师叔已经不在房里边了。” 糯米静静地听着旁边的师兄在向四周的青泉峰弟子解释。她当然知道那天叶梵还在这个院子里头的,至少在那天夜里的时候,都还在院子里边,甚至还和那个在擂台上头耀武扬威、将万剑宗的气焰打压了下去的花眠私下见面了,但她当然是不会说这些的。 四周的青泉峰弟子这才好像恍然大悟了一样,悄悄地说一些“若是叶梵师叔在的话”之类的假设,而每个人心里边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没有什么定论了。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朝着队伍最前头的方向瞥过去。 站在青泉峰队伍最前头的,自然是青泉峰大师姐田甜。田甜略略垂着脑袋,乖乖地站在清明真人身后,发丝被夏日的凉风吹得飞扬起来,脸色却全都掩在了刘海后头。田甜今日穿了件暗色的道袍,不再是往日飞扬的模样。这不过就是一日,她好似连脸颊都有些消瘦地凹陷下去,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无比。 田甜原本就只是小姑娘的年纪,一路受宠,不管什么事情都顺心顺意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现在站在清明真人后头,竟然都有些难得的含蓄模样了。糯米悄悄地顺着人群扫了一圈,发现除了她以外,还有好些人都盯着田甜一直看。 特别是在队伍中段的地方,赵立珩身边围了一小圈修士,每个人都恨不得将眼睛盯在田甜身上。 赵立珩已经好久没有在田甜身边出现了。现在猛第一看,糯米才想起来田甜还有这样一位道侣的。自打那次田甜私下说了一通叶梵的好以后,田甜对赵立珩的态度似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赵立珩身边那些人盯着田甜看,眼神里边少不得就有些幸灾乐祸。 田甜的冰璃剑最后还是拿回来了,可拿回来的同时,青泉峰这边也付出了不少。没有人能在擂台上把田甜的剑抢回来,按照规矩,那就算是成了花眠自己的东西了。要是他不愿意拿出来,可没有人能逼他将剑在还回去。 清明真人动手去抢,显然是件以大欺小不合规矩的事。他只能私下又给了田甜一些丹药,让田甜自己去将冰璃剑换回来。 要说价值,换出去的那些丹药加起来,可要比冰璃剑要高一些的。怎奈田甜这样的变异冰灵根,实在是难得有这样一个称手的兵器,再加上兵器被夺实在是件极度丢脸的事情,她要是真将冰璃剑放在花眠手上,可是要连青泉峰和万剑宗的脸面都要一并被丢出去了的。就是只为了以后不在外头被小瞧了,她都必须要将冰璃剑给换回来。 铁生门原本就是个以炼器为主的门派,门派里边除去炼器以外,可真没有什么别的人才了。现在寻到了个机会,自然是大大地向田甜敲诈了一番。 在修仙界里,可没有哪个修士会嫌弃丹药太多的。要不是怕田甜最后一个气愤就不再把剑换回去,铁生门说不定要敲得更多。 田甜难得受到这样的挫折,后头的人自然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向田甜露出嘲讽的神色。 像是赵立珩身边的那群修士,几乎都是些贫寒出身的,都凭着自己的能耐和手段拼搏到现在这个位置上边,对田甜这样的天骄本能地就有种仇视。两人之前关系好的时候,都有不少人在赵立珩耳边说些田甜的坏话,说那是个娇惯的,根本不是个适合当道侣的。 田甜也亲口跟糯米讲过,说觉得赵立珩只是为了她青泉峰大师姐的身份,这才和她在一块儿的。田甜与赵立珩好的时候,实在是没少在赵立珩身上花费灵石。至于那些花费灵石也买不回来的丹药,她花费得那是更多。赵立珩现在的这身修为,可以说有一小半是多亏了田甜。 也难怪赵立珩在那些道友面前总是会被笑话。能骗回来一个愿意为他花费灵石的道侣,虽然也算是个本事,可总归是有些像被个女修养着一样,不管说到哪里去都是不好听的。 现在两人的关系闹得有些僵硬,赵立珩在那群修士之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他们看着田甜的眼神更是肆无忌惮的嘲讽了起来。 除了那些人以外,其他青泉峰弟子可没有那样大的胆量,用那样*裸的眼神盯着田甜看。就是田甜现在受了气,垂着眼帘收起眼神,可这还有清明真人站在她身旁呢。这件事说得小了,那是田甜一个人丢了脸面,要是往大了说,那可就是整个青泉峰、整个万剑宗的事儿。 特别是现在万剑宗输了比斗,那些长辈的脸色原本就不好看,这会儿都在生着闷气。不撞到他们面前去,那也便罢了,要是不开眼地往他们面前撞去,这不是明摆着让清明真人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而且这次万剑宗输了比斗,依照先头两派之间的约定,万剑宗可是狠狠地被讹了一笔,送出去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自然都不是白白变出来的,原本可是备着要分配给山门里头的弟子们的。现在东西送出去了,弟子们的分配自然只能被扣掉一大半。有了这样一层关系,万剑宗的弟子们脸上都没有什么笑容,各个尽是阴雨绵绵的模样。 ps: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召唤各种票票!推荐票粉红票什么的! 谢谢喵喵喜欢汪汪和向南打赏的平安符,谢谢流星打赏的香囊~!打赏的好人今年一定会财源广进身体健康的~!快活地收起来了~ 八十四 归山 万剑宗上下的气压都随着这次擂台比斗的失败而低沉了下去,毕竟这可真是件说出去都丢了份儿的事情。留在山门里边的那些弟子——特别是小云雾峰上头的那些修士——这时候虽然顾忌着掌门的心情,可总归还是要在下头讲一些风凉话的。 这些人没有参加擂台比斗,有的是因着修为不够,有的是为了留守在山门里边。可不论是为着什么,现在事情都过去了,那些人就可以在背后表示出一脸的不屑来。仿佛要是他们这些人跟着过去的话,这擂台比斗就一定不会输。这种“如果”并没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单纯的嘲讽罢了。 万剑宗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了起来,每天在路上撞到的修士好像都要打起来一样。 这原本就是山门里边两个阶层的修士,现在有了个集体的矛盾,两边都跟着更看得不顺眼了。要不是山门内禁止私斗,这时候可都要械斗了的。 糯米虽然是跟着一起到了那边参加比斗的一员,可她仍是住在杂役住的房间里头,和孙敏在一块儿的。柱子的床位如今仍是空着的,也没有人来询问柱子的事情。糯米有次在大殿那边见到了掌管刑罚堂的净一道人。她只记得这个修士是管着整个青泉峰上下弟子的,也搞不大清楚对方的身份。可她认得脸的人里边,也就只有这么个净一道人是可能知道柱子消息的。 清明真人自然也是个知道柱子消息的人,可糯米又哪里敢凑到清明真人面前去。现在见了净一道人,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打探了一下柱子的消息。 净一道人在青泉峰上是个异类,铁面无私。十分有名。这山门上下可没有哪个弟子身上真的一干二净的,寻常弟子见了净一道人,可都是绕着道走开的,哪里还会主动凑上前去。净一道人见着糯米居然找他问事儿,着实也诧异得紧,听着是问个无关紧要的体修弟子,皱眉想了想。倒也就跟糯米讲了。 柱子虽然只是个杂役,可能够下山的弟子本就不多,珠子是得了清明真人的话,特许他到山下去的,当真是打眼得紧。这前后虽然隔了些日子,净一道人还是记得这么个体修弟子。 糯米知道了柱子是到山下去了,不免就有些失望。她现在可盼着有个人能听她说说话的。不过既然柱子是得了师尊的话才到山下去的,她倒是可以放心了。先前她总一直担心着柱子师兄常常不在,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山门惩罚的。得了师尊的话。这也难怪房间里头一直再没有人住进去。 孙敏可瞧不上糯米这副总想着柱子的模样。这房间里边少了一个人,也就少了一些东西。他住在里头整好是空阔了些,对糯米的想法简直是嗤之以鼻。他也算是杂役一派的,不过倒是知道糯米不可能在擂台上有什么表现,也就说不上对糯米进行排斥。 有时候,孙敏甚至觉得有些同情糯米。总觉得糯米这样小的一个娃子。在山门里边又没有什么靠山,突然爬到了那个位置上边去,也没有相符的灵根和修为。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个炮灰。他本来和糯米的关系没有那样亲近,最近山门里边紧张了起来,他却有些操劳起糯米的事情来。 下边的杂役弟子可不知道那些内外门弟子都在悄悄传着糯米背后有多强大的背景,孙敏一直只当糯米仍是那个将将混入山门的小孤儿,里里外外的都照料她一些,糯米这么个炼药童子混在杂役弟子圈子里边,居然也没有受到什么排斥。自然,她也不可能得到接受的。 糯米自己却不介意这些。她一路以来的愿望不过是日子过得顺当,现在没有人打搅她修行,她便高兴了。心里边纵然仍存着事儿。放着柱子师兄的位置和花眠叶梵的事情,努力修炼的心思却是不变的。 在山下的时候,因为外界灵力实在是不够。她这才偷了点儿懒。现在好不容易回到山上来了,山门里头的灵气可是十足,她又能在大殿那边修行,连着偷懒的借口都不见了。她性子勤勉,哪里会耍什么滑头,每天都认认真真地修行了起来。 原本她还想着要把丹药分给孙敏一些的,可孙敏现在压根儿不要她的东西。到底还是觉着丹药太过贵重。糯米可不敢跟孙敏坦白,说她身上有着慢慢一瓶的丹药,孙敏以为她好不容易才混来这样一粒,皱着眉头挥手拒绝了。 “你给我这个,我可不敢要。放在身上怕被偷抢了,吃进去怕消化不去。你要吃还是自己赶紧吃掉吧。”孙敏很是不耐地朝糯米挥手,可到底还是藏不住眼神里边的惊诧和渴望,“拿走拿走。炼药童子了不得了?混到颗丹药就了不得么,在我面前炫耀。赶紧的拿走。” 糯米眨巴眨巴了眼睛,有些不大明白孙敏的意思。她是能看出来孙敏的渴望的,这丹药对现在的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实在拿不到的东西,巴巴地拿出来要分给孙敏,却没想到孙敏是这样的态度。 “你拿着这东西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是想做什么,拿着气人么。还不赶紧拿开。” 孙敏仍是皱着个眉,见糯米仍只是拿着丹药站在他边上盯着他瞧,他干脆一手抢过糯米手中的那颗丹药,反手塞到了糯米嘴巴里边去。 “去去去,总是在我面前炫耀个什么劲儿,自己赶紧吃了滚蛋吧。” “啊咧……唔唔唔……!”糯米哪里想到孙敏是这样一个反应,丹药被塞进了嘴巴里,她总不能再将这丹药吐出来的,只能唔哩唔哩地喊了一声,赶紧将丹药吞了下去,“师兄你……师兄你怎么这样……” 糯米倒是觉得委屈了起来。 “呵呵,你还想着我这欠你人情呢?我可偏不。你自己随便怎么折腾,我才不管帮你收拾,拿着丹药来收买我也没有。”孙敏甩了甩手,见糯米仍是那副委屈模样,皱着个小脸站在他面前,忍不住伸手在糯米脸上捏了一把,“滚去修你的炼去吧。” 糯米嘟着个嘴巴,可也知道丹药不能浪费,赶紧爬到床上打坐去了。 孙敏实在是羡慕得紧的。他自己在山门里边混了三五年的时日了,来得比柱子都要更早一些。可他混了这样久,却都比不过糯米这么个新来的小娃子,他是觉得不服气的。 特别是想到糯米和柱子的关系那样亲热,孙敏就气得连心肝都疼了起来。 青泉峰上头,并不光是他一个人踏入了这修仙界。除了他以外,他们隔壁村里头,还有另外一个农汉,也跟着一道上了山,还同是在这青泉峰里边。那人和柱子是同一年进的青泉峰,又同样是个体修,孙敏便无论如何都瞧着柱子不顺眼。 那人实在是粗陋得很。家里边原是打短工的,常常会随着长辈到孙敏村里边去干些杂活。两人相识的那年,那人才不过是丁点儿大,因着吃食不够,长得瘦瘦小小的,只有一双眼睛亮堂堂的。 孙敏是村子里边少有的念学堂的娃子,因此就成了村里边的异类。羡慕他的不少,更多的娃子却是将他孤立了起来,即便是有羡慕他的,也都只是藏在心里边,跟着其他娃子一同,压根儿就不和孙敏玩耍。 唯独那个外来的小短工,每次到孙敏村里边去,都要趴在孙敏窗户外边,看着他在里头念书,小心翼翼地问,“你能不能教我识字?” 孙敏完全不想搭理那个脏兮兮的小东西。他是不一样的,和村里边那些泥脚子全然不同。 果然,孙敏很快地就被万剑宗挑上了,当了青泉峰的杂役弟子。虽说是个杂役,可也已经与山下那些挣扎生存的凡人不一样了,比当上个九品小官都要更光宗耀祖。以前那些瞧不起他的、那些孤立他的,在那一日里边都纷纷上门,他自然是骄傲地昂着脑袋离开了家门。 他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只隔了三年,原本他厌烦的那个小家伙却出现在了青泉峰上。那人总归还是不像他一样有天赋,只能当个体修,对着他的时候却仍是当初的那副模样。 粗俗地和他打招呼,好像和他多熟悉一样,也不管那位围着的都是一群满脸横肉都长到了脸上去的体修。 孙敏每次见到柱子,忍不住就要想起那个人来,忍不住就想皱眉头。他是想要彻底无视那人的,可兜兜转转的,毕竟还是甩不脱。他性子不算好,童年时候在村里边受了排挤,也没学会该怎样与旁人好好沟通交流,又混了两三年,反倒是只和那个永远对他单方面热情的同乡有了点交情。 柱子上次发疯的时候,他无处可去,最后竟然也只能借了那些体修的住处过了一夜。实在是没有比这更让孙敏觉得无奈的事情,简直让人悲怆莫名。 ps: 这里是存稿箱,这个时间作者应该已经出发在吃开年饭的路上了~ 大家今天开年了咩? 八十五 进阶【推荐一千五加更】 回到青泉峰上以后,糯米终于又重新踏入了开光期二层。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跨进这个门槛了,这次的晋升并不像之前那样激荡,反倒像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她的修为到了那个程度,提一提脚,那个门槛就被迈了过去。 糯米曾经到过这样的层次,有了相应的心境,现在又每日都用丹药滋养着修行,这灵力积存得够了,直接就又回到这个层次上来了。 糯米自己并不觉得这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不管是在哪个层次上,她都是照样勤劳地修行。唯一对她有影响的,是层次上去了以后,整个人的本领也跟着拔高了一截。以前她一个人要用云露诀来浇灌一整个大殿药圃,还会显得有些吃力,现在修为层次上去了以后,也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她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只要清明真人不盯着她关注,糯米这样的小家伙实在也得不到什么注意的目光。自然也没有人发现她的修为又上了一个台阶。 山门里边的传功她一直都有参加,可现在已经过了那个需要传功师叔们为她渡气入体加速修炼,每日就只是去听一听师叔们讲解注意事项,更是没有半分变化。 青泉峰上头的气氛一直都不好,压抑得很,虽然已经到了夏日,可也没分到半点儿日头的火辣,反而是阴沉冰凉的。糯米有时候甚至会想,这一切是不是因为仙峰上终日弥漫着的那层仙雾,将阳光隔在了外头,好像也将一些别的东西给挡住了。 糯米心里边仍是惦记着叶梵的,偶尔也会想起田甜来。 打从那次擂台比斗以后,回到了山门上来。糯米就再没怎么瞧见田甜了。这大师姐原本就不大爱到外头来,可偶尔还是会露一露脸的。即便是先前忙着要提升实力参加比斗的时候,她都没有藏得这样紧密。 有的山门弟子在叩见清明真人的时候见到了田甜一面,回来私下里便将青泉峰大师姐的沉默说到了十分。特别是那群以赵立珩为首的修士,背地里说的那些话,酸得都能炒一盘子醋溜白菜了。 田甜的确是收敛了许多,只是不知道是自己的想法。还是清明真人对她的要求。田甜现在但凡是离开洞府,穿的都是素色的衣裳,灵器发簪仍是戴着的,别的装饰却也都少了。平日里多是留着练剑或是修行,再没有什么外出玩耍的时间。 糯米有次还听到赵立珩和一群修士抱怨,说田甜现在是越来越没有个女修的模样了,连手都跟着变得有些粗糙。可这两人私下里到底还能见多少次面,这就无人得知了。说不准赵立珩只是为了充充面子,才在外头说自己还和田甜相好。 万剑宗输了擂台比斗以后。下边弟子的月份果然是少了许多。糯米身为炼药童子,原本应当能分到一些份例的仙药的,可接下去连着两个月里边,别说是仙药了,就连灵石都少了一些。更不要说是杂役弟子了。 分配完的那日,孙敏压根就没有回房间里边。整个晚上也不知道在外头哪个地方混,等回来的时候,脸色依旧是难看得紧。糯米怯生生地躲在一边。都有点不敢跟孙敏搭话。 孙敏瞧着糯米那副胆怯的模样就更生气了,扭头瞪了糯米一眼,语气生硬地问,“你分到了什么?” “就、就只有些灵石……”糯米看着孙敏一整个土匪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回答,都有种要把灵石捧出来递交过去的冲动了。 孙敏却没有搭理糯米,也没有问她到底分到了多少灵石的意思。孙敏在山门里边混了这些年,总归是知道糯米这个炼药童子的身份能分到多少东西的,如果光是一些灵石,肯定已经是被克扣过了的。有了这个认知以后。孙敏的脸色才变得好了一些。 可就算是知道所有人都在被压缩月份,也不能让孙敏就高兴起来。 他们这些杂役压根儿就没能去参加比斗,现在突然说要让他们为这比斗的输赢负责。还要被压缩月份儿,换了谁都不能高兴的。可就是不高兴,他们也不能做什么。 嘴上说得再厉害,再挤兑那些内外门的弟子,可杂役弟子层次比不上别人,那是完全无法绕过去的一个问题。就算大家的灵根相同,得到更多资源的内外门弟子,修行自然要快一些,更遑论大部分正统弟子的灵根都要比杂役弟子和体修好上许多。 就是有小部分正规弟子是因着某些关系才挂名在里边的,这挂名也都不好要。不是身后便有一个庞大的靠山,哪里能有什么挂名。山下凡人界的土财主再富贵,黄金白银在修道之人眼中却都算不得什么。 像糯米这样传奇的弟子终究没得几个。 何况糯米自己的资质也是上佳的,不过是一直没有被发现罢了。 山门里边的气氛也无法影响糯米的修行。甚至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边,连着清明真人都没有心思再去关注糯米,糯米修炼得更加的勤勉。 先前清明真人总会不经意地对她流露出一点关心来,那种关心不像是普通的长辈之情,每次都让糯米汗毛直立。如今没有人再盯着她看,她便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而且,随着山门上边的关系变得愈发紧张,大殿那边好些师兄都已经不再那样专注于修行了。糯米每日往药圃那边过去打坐的时候,常常都遇不上人,只得她自己一个,霸占了大大的一片地方。她在人前仍是有些紧张,现在人都不在了,反而整好让她能够专心修炼。 糯米依旧是按照自己的进度,寻好位置,坐下,服丹,开始打坐。 她体内的小黑球如今是黑得发亮,映着上边生长着那翠绿嫩红的幼苗,愈发娇嫩可爱了。这些小苗又多伸展出来了数片叶子,其中一棵土精苗上已经顶了朵小小的花儿,半开放的模样,羞嗒嗒的。 每一次打坐内视,身体里边的经脉就跟着亮一分。 糯米控制着体内的真元力,尝试着想要找到小黑球的缝隙,和丹田拉扯出联系来,可惜今天仍是失败了。她每天都控制真元力对小黑球进行冲击,却统统都被小黑球延伸出来的小触手拉扯吞走。 小黑球可不再是当初那虚无细小的模样的,光是从外观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颗黑色的铁珠子,滑溜溜的。要不是上头还长着几颗小苗,糯米哪里敢把它和当初的那黑球想到一块去。 就连那根原本藏在糯米经脉和血管里头的寒藤,都被小黑球吸引了出来。 那根寒藤从经脉里边伸展了出来,在小黑球边上绕了道圈儿,好似想要在小黑球上头寻个地方扎根发芽的模样。寒藤从经脉里边探出来以后,糯米才看清楚了那截枝条现在的样子。 当初清明真人为了要将那一小段寒藤的枝条刺入糯米体内,可是用体内的天火将寒藤锻造过的,土黄色的小小一段,并没有很长。 可现在那缠绕在小黑球边上的寒藤都已经长成了长长的一条了,连颜色都变得蓝幽幽的,隐隐散发着一股阴寒的气息,和当初糯米见到的那个蔫巴的样子截然相反。若不是那枝条上长出来了一模一样的叶子,糯米现在肯定是认不得这东西的。 刺入糯米手腕的时候,那截寒藤枝条极硬,现在却柔韧得像头发丝一样,哪怕是外头的灵力流入体内这样一点儿小波动,都能将长长的寒藤推得一荡。 糯米曾经在经阁里头刻意寻找过寒藤相关的资料,却根本没能找到哪个玉简上头有关于寒藤的记录的。唯一一个比较类似的,是在一个叫《奇物志》的玉简里边,记载着一种土黄色的阴生藤蔓。 那藤蔓叫吸灵草,模样的描述倒是和寒藤有些类似,不过吸灵草是种很邪恶的东西,专门生长在灵气旺盛的地方,吸附灵力而生。若是周遭的环境没有灵力,它就会慢慢枯萎。这种植物一般都被邪修炼制成鞭类法器,抽打在寻常修士身上,据说能直接将修士的护体灵气给打散了吸收进去。吸收了灵力的鞭子会渐渐自行生长,变得愈发暴虐。 甚至有木系灵根的邪修专门修炼的就是吸灵术,以吸灵草的草种为媒介,把吸灵草种在别的修士身上,让吸灵草将对方的灵气吸收殆尽,生长开花,最后结出果子来。这果子里头包含着大量的灵气,邪修只要吃进去一颗,功力就能突飞猛进。 糯米有些怀疑自己身体里边的那棵寒藤其实是吸灵草,可玉简里头描述的那些吸取灵气的症状,糯米并没有看到。寒藤虽然一直钻在她的经脉里头,也就只有如今才在小黑球上扎了根,之前根本没有吸收她体内的灵气。这样一来,又和吸灵草有了些区别。 不过,《奇物志》的作者也并没有亲眼见过吸灵草,只是从一个被他打败的邪修身上发现了描述吸灵草的玉简功法,糯米这身体里边种下的到底是株什么植物,现在也还说不清楚。 ps: 还债债~ 八十六 生根发芽 糯米见体内的那一小段寒藤在小黑球上扎了根,一副就要生长开的模样,自然是担心的。不过她也就只是担心了那么一丁点时间。要说害怕,之前被从手腕刺入了寒藤的时候,她已经害怕过了;还有小黑球上长出小苗来的时候,她也已经混乱过了。 她身体里边的情况和旁人全然不同,连个询问的对象都没有,又不敢乱说话,只能自己悄悄地研究。这样研究来研究去的,研究得多了,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 要说慌张,早在身子里边出现那颗小黑球的时候,她就已经慌乱过了。那时候完全没有人可以求助,没有哪怕一点消息能安抚她的心,让她稍微依靠一下。她已经习惯了自己颠沛流离,自己默默解决一切问题。现在身体里虽然又多长出来了一株头发丝一样的寒藤,可比起她以前经历过的生死,到底还是要轻一些。让她可以慢慢去消化吸收这个事情。 寒藤在糯米的身体里边长了起来,偶尔还会有些痛。特别是在她打坐的时候,那条细如发丝的藤蔓拉得长长的,好像要往小黑球里边钻一样。 这自然引来了糯米新一轮的恐慌。那个小黑球里头包裹着的可是她的丹田。先前寒藤在她的经脉里边虽然没有捣乱,也没有造成什么疼痛,可想到丹田里头钻进这么一根细细的植物,还是让她脑子一阵发麻。 也许那寒藤最终也不会怎么样,可这种不确定和未知才是最让人感到恐惧的。 她一个人在茫然奋斗,努力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难题,最后却只拼得自己都浑身是伤痕。有些事儿注定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那些未知的难题。她从来不曾接触过,脑子里边压根儿就没有这样的概念,又怎么可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后来手上宽阔一些以后,她也的确是翻了不少玉简,又安静地听了不少功法相关的知识,可就是到了现在,那个问题仍然悬在她头上。一点儿没有被解决的意思。 除了她自己以外,大概也没有人真心想过要帮她渡过这个难题。她是压根儿没有向柱子提起这事来的,她知道柱子师兄也不可能给她什么帮助,柱子师兄自己有自己的烦恼,她也没有必要再去撒个娇卖个憨。 山门里头唯一知道小黑球的存在的,可就要数清明真人了。可这师尊说本事也是个了得的,却也没有想着要为她指路。 糯米就是再单纯,现在眼界阔了一些,也不会再觉得那小黑球是个正常的东西。旁人总归是没有的。她才更小心翼翼地惶恐着。这要么是件好事,要么是件坏事,可惜暂时都瞧不出来,唯独是丹田常常会抽痛,让她愈发不安起来。 只是,现在的她除了努力修炼以外。再没有什么应对的法子了。她只能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强大一些,更强大一些,才好去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未知。 清明真人给糯米的那一小瓷瓶丹药。她一颗都没浪费,在山门里边每日服一粒,在旁人都将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去的时候,她仍是一个人默默地在空无一人的药圃上打坐练功。她的每一点儿真元力都是日复一日的修炼打磨出来的,为了不让真元力被小黑球抢走,糯米体内的真元力还特别的粘稠绵长,若要论质量,糯米的真元力可要比开光期高层的修士还要好。 糯米最最关注的叶梵大师兄,如今也正在大云雾峰上闭关修行。叶梵原本就是个专注于修炼的,打小起眼里就只有修行一途。心里眼里都再存不下别的事情。 要不是清玄真人发话,叶梵甚至不太会离开万剑宗,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修行上边。叶梵闭关。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要说叶梵出关了,这才真是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那些想要巴结叶梵这未来高手的人,少不得在这些时间里边一涌而上。 糯米原以为叶梵是个清高的,可是后来慢慢靠近了一些,才发现叶梵也不是那样的不问世事——叶梵的确是个不问事的,但有些东西,能收下的他都收了,毕竟那都是些对修炼有帮助的,丹药,或是法器,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越是靠得近了去看,就越觉得叶梵也不过是万千修炼者里边的一员。他或许比旁人要更坚韧一些,有着明确的目标,可在这修仙界里边,又有哪个人是不将大道当成自己终生所向的。哪怕是万剑宗上一个看院子的老道,心里边也曾经有过对大道的向往和追求。只不过是在比凡人更漫长的岁月当中渐渐消磨掉了锐气。 叶梵在这万千人里边,底子更好一些,站在高处,这才显得耀眼许多。 糯米一直在想,当初叶梵为什么没有到擂台上去。如果叶梵能在擂台上挫一挫花眠的锐气,万剑宗最后并不一定会输掉比斗。这虽然是说不准的事儿,可到底要比现在这样更有希望。好多人并不是真的就输了铁生门一筹,但没了锐气,在擂台上的表现顿时就不一样了。 田甜因着在擂台上的表现,虽然明着没有什么惩罚,可暗地里清明真人的态度,青泉峰所有弟子都能看得明白,现在甚至连个体修都敢在背后笑话一句大师姐,说她的表现实在不如人意。 站得高又怎样?因着站得太高,引来的艳羡也更多一些,接踵而来的,就是羡慕嫉妒恨的话。 叶梵那样的资质和背景,实在是太好,已经到了让人望而却步的境界了。就是心里边再酸,也没有人敢在背后说他一句不是,就生怕墙根长了耳朵,最后会传到别人面前去。田甜毕竟不如叶梵,如今又有了个明显的错处,一下就被人抓住了。 糯米倒是同情起田甜来。她年纪小心肠软,见到田甜被人在后头说得不堪,之前那些生气害怕都一并忘记了,转而就觉得大师姐实在是个不容易的。 不过她也就只能将这些想法放在心里边转一个圈,她在山上,除了孙敏和柱子,连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徐泽宁再觉得她有背景,也不会真让她融入自己的圈子,到头来她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欠奉,那点儿小心思自然也传不出去。 等天气终于到了要换上短袖道袍的时候,柱子终于回到了山上来。 仙峰上边笼罩着的那层仙雾终于显示出了一点好处来,日头的毒辣完全被遮挡住了,只余下一丝闷热还残留在山峰上,让人能察觉到四季的变换。糯米在山下的时候,没少被干旱年头的太阳晒得皮肤干裂,现在至少不用面对这个难题了。 柱子回山那日,糯米照例是到药圃去工作。等她听完传经又到药圃那边打坐了一回,再回房间的时候已经到半夜了。这个时间,孙敏应当是已经睡下了才是。可等糯米远远见到房间的时候,就发现房间的灯光依然是亮着的。 孙敏可从来没有为糯米留盏灯烛的习惯。糯米一愣,心里边顿时就升起了一丝期待,往房间迈开的步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等她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前,伸手将门一推,这才是彻底愣住了。 房间里头除了孙敏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坐着。那人斜着个身子,用小半个侧脸对着门口的方向,坐得端端正正的——明明是坐得端正,糯米却觉得那人腰是软的,腿是柔的,整个人冒着的就是一股子粉嫩粉嫩的轻,就像夏日里头偶尔飞过的蝶所扇动的翅膀,轻得简直叫人心头发酸。 那是个很好看的姑娘,头上松松地挽了个发髻,鬓角长长的,梳起的发髻不是山上常见的,在发髻最繁复的高端上插了跟点银的簪子。姑娘侧身坐在柱子的床头边上,糯米从门口的位置还不能看见对方整个脸庞,糯米却仍是觉得那姑娘真真好看。 姑娘的衣领有些松,腰带又系得很紧,整个人窈窕而美好。乌青的发丝垂落在洁白的脖颈上边,反衬出一副鲜明的图画来。姑娘手腕戴着个碧绿色的镯子,着了身嫩青色的衣裳,只有唇上点了一点朱红,连指尖都是桃色的圆弧,浑身上下就是一股似水的柔情。 若说田甜是个青春活泼的女娃子,眼前这姑娘一整就是个水汪汪的绵柔。光是一个背影,就能引来不少男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糯米从来没有在青泉峰上见过这个姑娘,这样的女修,在青泉峰上应当是抢眼无比的,既然没见过,那只能说明这姑娘并不是青泉峰上的弟子。可现在根本不是什么招收新弟子的时期,何况,以这姑娘的年纪来看,要说是新弟子,也实在是太大了些。糯米不由觉得有些茫然,扭头看了看,却发现孙敏一脸拘束地坐在自己的床上,脸上通红一片,一副连话都要说不利索的模样。 ps: 谢谢季风投的月票,谢谢灬空谷临风亲打赏的平安符~! 票票票票,有票票的请分给我一点吧~恭喜发财票票拿来~嘤嘤嘤嘤~ 八十七 林萝 “诶……哎,你回来啦。”孙敏扭头见到糯米站在门外,赶紧出声朝糯米招呼。 孙敏方才一直和那姑娘单独待在房间里边,明明隔得远远的,他却好似已经完全受不了了,见糯米回来了,面上这才显露出个松了口气的模样了,让糯米赶快进门,生怕糯米离开一样。 糯米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又扭头去看那坐在柱子床头的姑娘,姑娘却没有回望。 姑娘也和孙敏一样听到了门口的声响,但只是更垂了垂脑袋,身子像是刻意训练过的一般,压出了一段更好看的弧度来。 “这个……怎么……柱子师兄回来了吗?”糯米有些茫然。 她原本以为是柱子已经回到山上来了,哪里想到房间里边只是多了个陌生的姑娘,还是坐在柱子床头的。 在见到那姑娘的瞬间,糯米心里边其实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滋味儿。她终究还是对柱子抱着淡淡的恋慕,小心翼翼地把柱子师兄当成了自己阿哥一样看待,现在突然车呢个旁边冒出来了一个好看的姑娘,好像霸占了柱子的地方一样,她实在是忍不住在心底一酸。 不论那姑娘是侵占了柱子的床铺,还是被柱子带回来的。哪怕这姑娘长得比田甜都要好看,柔柔弱弱的能惹起所有人的怜爱心,糯米都实在是对她喜欢不起来。总感觉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一样,心里边空落落的。 特别是一想到柱子有可能再也不回山上来了,这姑娘是要占着柱子的位置的,糯米眼睛就酸酸涩涩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孙敏脸仍是红红的。都不敢拿正眼瞧那个姑娘,“啊,是……是回来了。这不是……刚出去打水买吃的去了。” “哦。”糯米答应了一句,得了回复,心里边这才安稳了一些。 柱子已经回来了,只要是人还在这边上,那就已经很不错了。糯米拍了拍小胸脯。心情安定了一些,这才又扭头去看了看坐在柱子床上的那姑娘。 姑娘仍是端端坐在床头上,连头都不抬一下,简直就是一副贤淑的模样。 糯米悄悄扁了扁嘴巴,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了,怎么瞧着那个姑娘都欢喜不起来。 房间里边瞬间静了静,孙敏一边偷偷望着旁边那姑娘,想要往人家那边看过去,却又不敢正眼望到姑娘的面上去。最后视线转来转去的。一会儿落在姑娘的脚边,一会儿又落在姑娘的手腕上,最后反而显得目光更带了点儿别的意思在里头。 三人这正沉默着,门口那边突然“砰”地一声响,门被猛地推开了。糯米和孙敏都同时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柱子用背拱开了门。双手捧着一堆吃食,倒退着从外边走进来。 糯米骤然见了柱子,脸上便露了个笑。赶紧跳到地上,跑过去就帮着接柱子手上的东西。 “师兄师兄,我帮你提。”糯米脸上的笑容已经带了点讨好的意思,小鼠一样蹭到柱子面前去。她人小小的,手也小小的,却仍是努力踮着脚去够柱子手上的东西。 柱子原本没想着有人会过去帮忙,糯米凑到他身边去了,他还愣了愣,然后就笑了,“师弟你也回了。我这买了些吃的。你要么就一块儿吃吧。没事,我这能拿,你帮我扶一扶门。” 糯米答应了一声。果然乖乖地帮柱子将木门扶稳了,让柱子进门。 那姑娘听到了柱子的声音,这才将头稍微抬起来了一些,慢慢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扭了过来。她的动作很慢,像是放缓了节奏的舞姿一样,连发丝飞扬的角度都好似是精心排演过的,有种奇异的美感,让人一见就禁不住被深深地吸引了过去。 糯米还昂头看着柱子,也没见到那姑娘悠扬的模样,倒是柱子和孙敏都在盯着人家看,顿时都闹了个大红脸。孙敏面嫩一些,已经都涨得脸色都快要滴出血来了一样。柱子肤色原本就要深一些,可也隐隐有些发红,连脖子根都染上了点红色。 “阿哥,我哪里吃得完这样多东西呀。”姑娘讲话的声音也轻轻的柔柔的,吐气如兰,眼神稍稍朝上边一弯,眼尾一挑,便露出了个怯生生的笑容来。那话里边虽然说的是不需要,可这纤弱的眼神,却能叫世间万千男子争抢着往她面前送上好东西。 这样的一个拒绝,却比任何讨要都来得让人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 糯米推着门回头的时候,就见到两个师兄都对着那姑娘露出一副“甘愿为之而死”的神色来。糯米自己本来是个不起眼的,性子也软和,不爱惹人注目。可见到柱子师兄满心满眼的都放在那姑娘身上的时候,糯米心里边还是跟着微微酸了酸。 可这样,应当是不好的吧?——糯米才刚心酸完,自己就已经有些心虚了,悄悄的扫了柱子一眼,生怕自己那点儿小心思会被发现。但柱子现在又哪里会扭头看一看她。 “你……这……没事没事。就是怕东西不好,不合你口味。” 柱子到底比孙敏要粗犷一些,又兼着是他把姑娘带回来的,对姑娘的免疫力还是要强上一些。一边答话,一边“哗啦”一声将手上的东西都铺开到了桌面上去。 杂役住的房间自然是简陋得很的,房间里边三个人三张床,三张小板凳,桌子却只有小小的一方,桌面都不够糯米摊开身子打个滚儿。柱子拿回来的东西实在有好多,一盘两盘的青菜蔬果,还有猪肉牛肉。白面的馒头要了两个,上好的精白米饭也要了一小桶。这样一铺开来,桌子都显得有些放不下了。 糯米将门给关上了以后,就又转身跑回柱子身边去,帮忙将桌子上的东西整理了一番,又将装白米饭的木桶摆到了地上去,总算是和柱子一道将东西都铺展开来了。 柱子便伸手揉了揉糯米的脑袋,“你也一块吃,多得很。” 接着又向着姑娘那边伸了伸手,“那个是我阿妹,刚从山下接上来的……年纪比你大呢,你该叫阿姐的。” 糯米看着那姑娘,眨巴眨巴了眼睛。柱子在提起阿妹的时候,声音里边带了种特别的温柔。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旁人实在不能想象柱子这样粗粝的汉子声音里边还能蕴含那样丰富的情感。他一路都是个温厚的,却是像孙敏说的那样,厚实得都有些憨直了。 现在柱子提起阿妹来的时候,却连眼神里边都带了点湿。 糯米又扭头看了姑娘一眼,乖巧地喊了一句“阿姐”。 “阿姐,我叫糯米。” 那姑娘眯了眯眼睛,原本细长的凤眼就显得更风情万种。她盯着糯米看了一瞬,看得糯米都有些儿心虚了,总觉得自己方才在心里边想的那些酸溜溜的事儿好似都要被看穿了一样,姑娘才终于浅浅地笑了笑,讲,“贵安,我叫林萝。” 糯米听不懂“贵安”的意思,只能又眨巴着眼睛看着林萝。不过,糯米现在已经能体会到孙敏的心情了。林萝的眼睛里边好像有种叫人心虚的成分在里边,被她紧紧地盯着看的时候,心里边就一阵发紧,糯米也不敢多盯着,只能小心地往桌子后边缩了缩,昂着头跟柱子搭话: “师兄姓林……?” 柱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林萝紧了紧袖子,细着声音讲,“是艺名儿。以前在家里边都叫囡儿的,哪里有名字。” 糯米也不知道“艺名”是什么,她干脆不说话了。 柱子倒是乐呵呵的,见林萝和糯米有问有答,还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处得很不错。这门派里边,他最亲近的就是糯米,而在外头,他最牵挂的也就只剩下林萝这个阿妹了。现在这两个人既然能相处得不错,他也就跟着高兴了起来,扬手就招呼林萝和孙敏过来吃东西。 之前下山的时候,柱子已经将自己所有积蓄都换成了银子,到山下去使用。现在这顿吃的,用的可是他存蓄下来的最后一点灵石换来的。他生怕林萝在这山门上受了委屈,又不知道林萝的口味,虽然手上并不宽裕,也还是咬牙将他自己觉着好的东西都要了一些。 他带林萝上山来,原本就不合规矩,现在要将人放在房间里边歇息,那就更是大大地将山门规矩都坏了一堆。要是没有人说出去,那也就罢了,一旦有人往外讲,不光是他自己,连带着林萝也是要受到责罚的。他只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也只能先尝试着贿赂贿赂孙敏。 柱子这辈子都过得耿直,连着讨好孙敏都做得很是僵硬。 反倒是林萝自己站了起来,不声不响地拿着碗筷夹了点儿吃的,笑盈盈地递到孙敏面前去。孙敏几时受过这样的照顾,又偷眼看了看林萝,见美人在旁边楚楚可怜地站着,哪里还记得要拒绝,简直是昏昏沉沉地就将碗筷接了过去,都不记得要把东西往嘴里边送。 ps: _(:3」∠)_、龙套林萝的快自己来领走,就飘个红以示领走吧(喂~ 好的我错了(捂脸)总之林萝已经出来啦,藤小桥和季风天还会远么(喂喂~ 八十八 因果【推荐一千六加更】 林萝十分的安静。也不知道她是性格如此,还是教养到了,在进食的时候绝不开口讲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勺了丁点儿饭,夹了几片菜,慢慢地吃着。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还十分在意林萝,可偷眼望了好几次都不见林萝讲话,她的注意力又渐渐地回到了柱子身上去。她之前已经吃过晚饭了,现在并不很饿,就拿了个白面的馒头,慢慢撕着吃,一边缠着柱子,问些山下的情况。 柱子也是好久不见糯米了,乐得听这小师弟说说话。只是偶尔会向林萝那边看一眼,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幸亏糯米也不光是扯着他问话,也在小声地说一说山门里边的事儿,柱子一边分心一边听着,倒也没让糯米瞧出来。 孙敏自然是最不知所措的一个。他虽然是跟着一块做到了桌子边上,可他原本就已经不敢正眼去看林萝了,现在靠得更近了,他只要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林萝细长的手指拿着双棕木的筷子,在桌子上方掠过去,只羞得他几乎要将脸埋进碗里边去。他虽是个男子,却表现得跟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见了汉子一样,手脚都伸展不开了。 柱子也实在是饿了。他在山下的时候就不敢多吃,总怕手上的银子不够,会亏待了林萝,因此自己都只是吃个半饱,余下的都花在了林萝身上,让她能每天都吃得好好的。后来在回山上的时候,他可是自己一个人领着林萝上来的。他虽是体修,可一路没有吃饱,又领个成年人上山来,也是消耗得够呛。这时候吃起东西来。也顾不上太多了,狼吞虎咽的。 他自己舍不得吃好的,只拿了两个黑面馒头夹着点菜干啃。糯米在边上巴巴瞧着,又站起来给他倒了碗水。 柱子这时候的心虚,大概是谁都没办法明白的。 他要到山下去寻阿妹,他手上拿着从山门里边赊出来的钱财。他这辈子都还不曾做过赊账这样的事儿,可为了外头可怜的阿妹。他也是豁出去了。 原本,柱子以为自己要一辈子都找不回阿妹来了的。他离开家里边的时候,只知道阿妹叫囡儿,被卖到了外头去。这茫茫人海的,他实在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寻起。他甚至都已经打定主意了,若是真寻不到,他就不回山上去了。那什么仙人的日子,不过也罢,在山下是艰难一些。但以他现在的能耐,还是能勉强混口饭吃的。他可以一边四处走着,一边找他的阿妹。 柱子完全没想到自己真会找得到人。他听说阿妹是被卖到了那种地方去了,就在那些大小青楼妓院窑子里边找。银子不多,每次都要见所有姐儿,要不是他的身手在凡人里边已经算是一等高手。可已经不知道被人打了多少遍了。 这样不抱希望的寻找,有一日却真的被他找到了林萝。 当周遭那些勾栏院子都知道了有他这样一个憨蠢的在寻阿妹的时候,林萝忽而将他认了出来。他先头是有些不信的。林萝却还能讲出来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年纪相符,甚至能细细说出当时被家里卖掉的情况。 “阿哥,我不怨你的。”林萝就连在和柱子相认的时候,声音也仍是轻轻柔柔的,像是在空中回荡着的一样,带着点儿忧愁,“我知道阿哥要不是遇上事儿了,肯定会向家里边送钱,不会抛弃家里的。家里边的人……都不怨你。真的……” 柱子当时就毫不犹豫地为林萝赎了身,甚至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耻了,居然对林萝产生了怀疑。可等他将人接出勾栏院以后。却又跟着茫然起来。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安置林萝才是。 放在这人间里边,柱子实在是放不下心来,林萝自己也不愿意的——她没有很明确地说出不愿意来,可脸上那淡淡的忧愁,瞧得柱子心肝都疼了,哪里看不出她的不情愿。他总觉得阿妹是个吃了大苦头的,不能让她在独自留在下边受苦受累。这山下的日子已经不像是他刚离开家门的时候,多年旱灾已经让山下的日子愈发不好过。 在柱子的记忆里头,阿妹在家里边是个勤快的。可现在对照着林萝那娇弱的模样一看,还哪里是个能干活儿的人。要说给林萝找个好人家嫁了,那倒是个最好的归宿,可这样的话,又终归是要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林萝原本就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要说身子也是不干净了的,找户实在一些的人家,说不定就会被嫌弃出身。可要是找些大户,说不准倒是不嫌弃的,可又哪里是真正过日子的。柱子就是再不懂,也知道那些大户里边好些肮脏的勾当,后头的姨娘多了去了,他阿妹在那里边,可不是要受欺辱的么。 换了以前,柱子大概还会觉得自己是个万剑宗的人,这层身份会让旁人都顾虑几分。可经历了这次变故以后,他实在是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他几乎完全不能下山,刚开始的时候,山下边的人可能会敬畏于万剑宗的名声,可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事情终究不会再按照他的意愿发展。 林萝很安静,几乎不怎么讲话,只是用水亮的眼睛,饱含着信任地望着柱子,就像是年少时候那样。林萝长得一点都不像柱子,柱子有多粗糙,她就有多细腻。她的眼睛细长,鹅蛋脸型,嘴巴小小的,真完全不像是从柱子那村里边走出来的美人。这样一相比较,林萝反而更像是个踏云而下的仙子。 正是因为林萝的安静,让柱子加倍地愧疚。若是林萝说些什么,他可能还会考虑在山下为林萝寻一户好人家,让林萝好好地过日子。可林萝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抱怨,也不勉强他为之而奋斗。 柱子实在惭愧得紧,想了两日,又看了山下萧条的情形,咬咬牙,终于还是决定将林萝带回青泉峰去。 青泉峰上也并不是没有凡人的,烧水做饭,买一些米面粮食,总归还是要和凡间有些交流。可像柱子这样完全偷偷夹带个人上山,估摸着还是山门里边独独的第一个。 即便是刑罚堂那头,也没有相关的规定,说是不许带凡人到山上来的。实在是没有人能料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柱子自然清楚山门里边的规定,正是因为这一个事情被含糊带了过去,他才敢将林萝带到青泉峰上。 直到此刻,柱子都没有想好要拿林萝怎么办,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阿妹吃了这样多的苦头,可不能再让她流落在外边,受人欺负。 仅仅是从现在的场面来看,这开端无疑是极好的。林萝被柱子悄悄带到了山上来,安顿在房间里。和柱子同房间的两人,一个性子软糯,不是个爱闹事的;另外一个好像已经在林萝面前抬不起头来了,更不可能在外边胡乱说些什么话。 如果糯米说得没错,现在青泉峰上的气氛并不好,这却整好让林萝有了一个可以藏身的时间。 因着山门上的气氛紧张,刑罚堂那边就要花费更多精力来阻止山门里边的私斗,就没那样容易发现山门里边多了个凡人。等林萝在这山门里边已经摸出一些门道来以后,说不准还能静静地就融入进去,悄无声息的,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了。 柱子瞬间在脑子里转过了好些念头,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糯米已经给他拿了个白面的馒头,里头塞了点儿菜和肉夹着,静静地递到他面前去。柱子顿时就是心头一暖。 他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曾经为糯米做过些什么,虽然不经意地救了糯米一命,他也没有身为救命恩人的自觉,更多的是看着糯米一步一步从个杂役弟子爬到了如今炼药童子的位置上去。他并不很理解糯米阶级的提升是怎么一回事,却也知道这个小师弟现在其实是该被称作是师兄的了。 糯米不愿意改变称呼,柱子也就一路沿用了下来。柱子喜欢糯米,也正是因为糯米这样乖巧得让人心疼。这整个青泉峰上下,仍想着要为柱子倒水留馒头的,也就只有糯米了。 “你多吃点。”柱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那白面馒头往糯米手里推。他自己扭头往桌上望的时候,上边已经没有黑面馒头了。 “师兄吃。我吃过晚饭了。”糯米说话细声细气的,却有点难得的坚决。 若是换了往常,孙敏可又要嘲笑他们了。可现在孙敏自己羞成了个闷嘴葫芦,连点儿声息都没有。柱子确实有些饿,看了看桌子,也不再想让了,将馒头接了过去。 林萝一直吃得优雅又秀气,见柱子和糯米坐在一边相互让了一回馒头,眼神闪了闪,又垂下眼眸看了看手中的饭碗,静静地拉出来了个微笑。 ps: (つw`)~ 谢谢林子亲的打赏认领~请继续期待林萝姑娘的表现(喂喂~ 没关系平安符也是红色的,就当你飘红了~!(但是我不会按照飘红的加更给你补更新的,死心吧! 八十九 交心 这一顿饭吃得孙敏难受无比。他往日里最爱占便宜,若是换了以往,柱子要请他吃这样一顿大餐,他肯定已经拼命地往自己碗里夹肉了。可现在在林萝面前,他虽然知道林萝肯定不会是在盯着他看的,却仍是觉得手脚僵硬,连夹菜的动作都有些放不开了。一筷子伸过去,连肉片都没夹稳,“啪”一声又掉回盘子里去。 孙敏很是心虚地往四下偷眼一望,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糗态。糯米和柱子挨在一块儿讲话,林萝只将视线固在自己面前的饭碗上边,偶尔抬头,却也只是往柱子那边看上一眼,无限温柔。孙敏原是有些心虚的,可等发现这房间里头真没有人注意他,他又忍不住开始心里发酸。 柱子原先是个不起眼的,哪怕孙敏在青泉峰上人缘再不好,也要比柱子要好一些。 就像是孙敏隔壁村子上来的那个体修,每月收了些贡献点,哪个不是聚到一块儿去喝顿酒的。他们收入不高,可每人换上一小壶凡酒,相互之间请着喝一喝,还是不成问题的。柱子却从里不参加这样的活动。 进了青泉峰,踏入了修仙之路,就意味着和山下那些红尘俗世都割裂了。大道无情,他们既然上了山,哪怕只是个体修、只是个杂役弟子,所走的路也和娶妻生子安度一生的凡夫俗子截然不同。在青泉峰上头,哪里还有修士像柱子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用贡献点换了银子送到山下去。 知道的人,免不得在后头嘲笑一句,又或是唏嘘一句。不知道的人,自然觉得柱子这样的和大家不同。连壶酒都舍不得换,也不参加大家的聚会,渐渐的就疏远了。 柱子也是个实心眼儿的,自己既然空不出贡献点来换酒吃,哪里愿意去占别人的便宜,这样日子久了,山门里边的就都觉着柱子有些怪异。 现在倒好。孙敏瞧见糯米给柱子倒水,心里边更是羡慕嫉妒了起来。柱子这样一个体修,有人惦记着照料着,又有了个这样好看软和的阿妹在身旁。 孙敏可不像柱子这样憨直,他第一眼望见林萝的时候,就知道她肯定能安稳地在青泉峰上定下来。以她的相貌,就是没有一丁点儿灵根,哪怕是当个炉鼎…… 不过要真是将林萝奉上去当个炉鼎,孙敏又觉得这实在是件煞风景的事情。 房间里边四个人各自想着心事。一顿饭吃完了,糯米已经困得有些迷糊了。修炼以后可以缩短睡眠时间,可糯米现在等阶仍低,忙活了一天,又说了好多话,困得直打呵欠。她自己可能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每次都强行忍住,可又哪里能忍,连脑袋都有些耷拉了。 柱子拿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拍了拍糯米的肩膀,“困就去睡。” 糯米这时候好像猛地醒了醒,用力地摇了摇头,“不困不困……要收拾……” “我拿回来的,我收拾就是了。”柱子顿时就乐了,“睡去。我还得给阿妹收拾个床铺,好久没用了,东西都该换一换。” “那你睡什么地方?”孙敏这时候好像才突然找了讲话的机会,“她是你阿妹,你也不能和她挤在一个床上睡吧?” “什么话。睡地上呗。” “地上凉……”糯米话才说了一半,就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把话又给憋回去了。 “我这皮糙肉厚的。拍起来啪啪响,凉什么不算事。” 柱子倒是没听出来孙敏话里边的那点儿龌蹉的心思,顺着回了一句,就站起来收拾桌子的杯盘狼藉。 林萝安安静静地听着,既不说话,也不四处乱看。旁人只要不是在跟她讲话,她便将自己的存在感都抹到了最低,仿佛她这个人就只是房间里边的一道风景。偏生这道风景是那样的绚丽,和简陋的房间都要有些格格不入了,让人完全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这四个人实在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柱子拿回来的多了,这时候各自都吃了一些,又都没能吃完,收起来了也还是一大堆。 他挠头了好久,干脆照原样再放回去,说是明儿自个吃。 孙敏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一顿饭下来,孙敏也总算是把自己嘴巴给寻回来了。见那边也都安排好了,美人也不见得要吃亏的,这才甩手丢下饭碗回到自己床铺去。孙敏是愿意和林萝睡一铺的,奈何柱子肯定不能答应,他也就只能在心里边自己想想。 糯米还是坚持帮着柱子将东西都收拾完了,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林萝静静地坐在边上,眼神怯怯的,好像想要上前去帮忙又不敢的模样,瞧得孙敏心肝都疼了。 接着又是收拾床铺。柱子赶了两次,糯米都摇头不肯先睡,柱子干脆也不管了,只是手脚更快一些,将床上原本就铺着的被子换了下来,取了套新的给林萝用上。 临了要将旧被子往地上摊的时候,糯米终于还是忍不住,扯着柱子的衣角,讲,“师兄,一起睡。” 糯米自己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家,虽说年纪小,终归和男娃子是不一样的。她理解得并不很明白,只是听到孙敏那样讲,她也模糊地明白过来男女之间不能随便同铺睡。可她又实在不想看着柱子师兄睡到地上去。她自己咬着嘴唇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柱子倒没想那么多,他到现在还一直以为糯米就是个小师弟,虽说有些意外,可怔了一下之后,也没有矫情,点头答应了。 等熄了烛,天上已经黑得很深了。 糯米方才困顿得很,呵欠接连不断的,现在和柱子一道躺到了床上,反倒好像有些睡不着了。人仍是困的,止不住的呵欠,眼皮也黏哒哒的闭上了就睁不开,可脑子里却清醒得很。 在她记事儿以来,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和旁人睡在一块儿。 以前流浪的时候,糯米身边没有伙伴,不像一些小娃子孤儿那样聚成团相互扶持着生活。她一路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日子,身边没有个相伴着的。就是冬天夜里再冷,也只能自己缩成一团取暖。 到了青泉峰上以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床铺,自然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柱子生怕自己将糯米挤到了床下去,让糯米睡在了床铺里边,自己侧着身子睡在外头。夏天夜里还有些凉意,却已经只需要个盖一张薄薄的小毯子。柱子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干脆也不和糯米抢床被,把那毯子都盖到了糯米身上去。 杂役弟子的床铺并不很大,柱子虽然侧着身子,还是占去了大半个铺位,糯米小小的缩成一团,面前是墙,背后隔着床被子就是柱子宽阔的胸膛。因着是夏天,柱子穿得也单薄,两人之间就只有一张薄毯一件衣服的厚度,糯米甚至能感觉到背上热热的,是柱子身上的温度。 明明是夏天,两人靠在一块儿,应该是觉得很热的,她却莫名的觉得有些安心。 先前她摔到了亡魂谷下边去的时候,就是背后那片胸膛将她救了回来。只要柱子师兄能在身边,她就觉得心里边一片平和安定,哪怕她知道柱子现在已经帮不上她什么忙,她自己的问题还是要自己解决,可柱子师兄只要在她身边,那就很足够了。 糯米又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动了动身子。她脑袋就在柱子下巴的位置,一动弹,发丝就扫得柱子下巴一阵发痒。 “师弟……?”柱子压着声音叫了一声,声音很轻,几乎连糯米都听不见,好像是在试探着。 “嗯。”糯米回答的声音也很轻,迷迷糊糊的,好像是从梦里边发出来的声音一样,轻轻含在喉咙里边,猫崽的叫唤一样。 “师弟还醒着?”柱子得了回答,又等了等,这才慢慢开口。他声音很低,又说得很慢,好像一边说一边还在想着该怎样措辞。他说话的时候,胸膛就贴在糯米背上,声音好像是从胸腔的震动直接传到了糯米的身体里,“阿妹她……日子过得苦。是我亏了她。她在山上,什么也不懂,求你帮着她一些。” 糯米可从来没听过柱子对谁说话的时候带上“求”字的。她困得很,脑子混混沌沌的,隔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谢谢。”柱子得了回应,好像如释重负一样,松了口气,“我也不知打该不该带她上山,可她在山下实在是太苦,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不管。” 糯米安安静静地听着。这样寂静漆黑的时候,柱子总算是愿意慢慢地将心里话吐出来了一些。糯米一路听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在梦里边好像还能听到柱子师兄在低声的讲话,可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只不过做了一场梦。 梦里边,柱子的情绪不太高,一边说了些消沉的话,一边用下巴在她脑袋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ps: (つw`)~ 每天都要例行召唤一下票票,推荐票和粉红票和打赏……能召唤的都要召唤召唤召唤~ 九十 手段 林萝彻底地被三人藏在了房间里边——要说是藏着,好像有些不大准确,毕竟这山门上这样大的空间,要说完全不许出门,那是用不着的。柱子向糯米借了点儿贡献点,给林萝换了一身杂役女修的衣裳,等她换上了,就能稍微跟着出门看看了。 按照林萝的意愿,她可不愿意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边,柱子并不想那样快地就将林萝带出门,现在只想完全将林萝藏在房间里,求个稳妥。他总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太委屈阿妹了,总希望林萝能先歇息一段时日才好。可每每对上林萝哀求的眼神,便再拒绝不下去。 在山下的时候,林萝是从那种吃人的地方出来的,柱子还以为她会暗自消沉许久,都已经做好了要被怨恨的准备了。却不料林萝好似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障碍。她住在青泉峰上,就好似自己原本就该是属于这个地方的,只不过两日时间,一举一动都已经带着了些青泉峰弟子的模样,又对功法生出浓厚的兴趣来。 林萝在青泉峰上也不能随处乱走,必须跟着干活儿的。柱子是体修,不适宜让林萝跟着干活;糯米又是个在大殿里边的,更是不成。外头的杂役弟子没什么数儿,大殿却十分清楚,不说是个外人,就是杂役弟子随意到大殿去,也就是和糯米当初一个下场。所以到了最后,林萝就只能让孙敏带着,往杂役那边扎堆。 柱子离了山门好久,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必须先到刑罚堂那边去勾个名字,重新领一些活计。他再担心。却也只能将林萝托付给孙敏。 像林萝这样的大美人儿,藏是根本藏不住的,她一跟着孙敏到外头去,顿时就招来了一拨儿又一拨儿的围观。好多杂役弟子都忍不住惊叹,这青泉峰上头居然有这样风情的一个人儿,他们还才从来不知道。好多杂役都悄悄地向孙敏打听,把孙敏闹了个不知所措。 孙敏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林萝的来历。 倒是林萝自己玲珑得紧。朝着那些打听的人盈盈一笑,低声说以前不在这边干活,这两天才跟着调过来的。哪里有人会想到这样楚楚可怜的一个姑娘居然会撒谎,晕乎乎的都信了。 才不过是三两日时间,甚至都已经有体修和外门弟子为了瞧一眼林萝,特地从外头绕到杂役做事的院子里边去,只是为了望上那一眼。 孙敏隔壁村上来的那个体修甚至找到孙敏面前,说想要约林萝说句话。 “可不是我。”体修拍了拍旁边的树杆,拦住了孙敏的去路。“水牛和栓子他们想要跟人家讲句话。你这小蹄子哪里勾的女修?以前怎么都不知道啊?” 孙敏最烦他那粗俗的模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小蹄子说的是女人,你跟谁说的脏话,又随便乱用。” 体修就伸手挠了挠头,“啧。听他们讲的。你甭岔开话,说是个大美人呢,也没听你讲过。” “怎么。很委屈?就你这样,还想着巴上个美人?做梦吧。” “那你也不能自个看着欢喜了就藏起来,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漂亮的……” “我就是把人藏起来又怎样,还得像你们那一群,屁都拿出来分享分享?” 孙敏最不高兴和那体修讲话,冷冷答了一句,见实在穿不过去,干脆扭头转身就走。他这次实在是气得有些够呛,又要护着林萝不让旁的杂役和体修占了便宜,晚上吃饭的时候气哼哼地抢了柱子一个黑面馒头。把自己撑得都没法子打坐了。 柱子和糯米互相对了一眼,都觉得这莫名其妙的。柱子又朝林萝看了看,林萝也跟着茫然地摇头。可柱子还得指望着孙敏帮他照看林萝。也就只能是自认倒霉,觉着这是给孙敏一点儿好处。 林萝没有身份玉简,自然没办法领吃食,也没有贡献点能分配使用。刚开始第一天的时候,柱子手头上已经没有贡献点了,还是涨红着脸找糯米借了一些贡献点,给林萝换了点儿吃的。后来也不知道林萝是怎么办到的,居然也能自个儿去领回来一份吃的了。 一小份白米饭,还能有一小盘子荤菜,绝对不是杂役弟子能随便领到的。柱子要问,林萝却一脸的无辜和茫然,柱子又不能勉强林萝,只能随她去。 糯米原本是自己静悄悄地安稳修炼,因着林萝,就连她都成了个私下追问的对象。 大殿里边那些师兄刚开始的时候是不屑于搭理一个杂役的,虽然也听说了有个好看的杂役女修,可仍是没有太往心里边去。后来不知怎地,许是大殿里头有人见了林萝一次,这大殿里边的人便都开始向糯米打听了起来。大殿里边的弟子可都知道糯米是从杂役那边走出来的,虽然不知道糯米和孙敏林萝的关系,可这大殿里边和杂役关系最近的,也就只有糯米了。 得亏他们先前已经对过话了,不管那些师兄问什么,糯米都只是摇头说不知,也确实让好些修士扫兴而归。 后来有次,糯米离开大殿晚了一些,就见到林萝拎了个篮子,装了些菜和馒头,说是要给糯米送过来。那时候大殿里边仍有些内外门弟子在讲话,猛地一见林萝,好些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瞪着个眼珠子只顾着往林萝身上望。 于是糯米就又成了问话的对象。糯米也算是个机灵的,结结巴巴地讲,说林萝和孙敏是熟悉的,她又和孙敏同个房间,估摸着是孙敏让林萝帮忙送了点儿东西,这才止住了那些人的问题。这便又是将人往孙敏那边推了。 糯米在边上巴巴看着林萝忽然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又回想起以往田甜在山门里边走一圈所引来的目光,不由也觉得有些艳羡起来。 她即便再不是张扬的性子,心里边却仍是有些渴望得到认同和重视的。现在瞧见这女修一个个的好像都成了人群的焦点,就开始觉得女修这身份好似也实在不错。 在山门上也生活了大半年,糯米个子拔高了一些,现在都已经长到了柱子胸口下边,看着有点儿少年的模样,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瘦小的幼儿了。可除了之前铁生门的花眠以外,却还从来没有人能认出来糯米丫头的身份来。 糯米自己想了想,也先自泄气了。她也算是明白,田甜和林萝,不论那修仙资质如何,都是有着张娇俏的脸蛋儿。她自己也曾悄悄地寻了个镜子照扭头左右照。以她现在的模样,可当真是个可爱的小娃娃,但要说俊俏,可真差了好几年,她自己也不由有些沮丧起来。 总归是现在已经养得脸颊都丰润了,脸色粉嫩,皮肤白里透着红,带着小娃子特有的滚圆。她原本是杏眼,如今脸蛋鼓胀了一些,显得眼睛没那样大了,水亮亮的,人嫩得像块白玉豆腐。 要惹人注目,大概还差了七八年。 这些念头在糯米脑子里边掠过一遍,却也不占什么地方。等沮丧过了,她接着仍是勤快地修炼起来。在这山门上边,毕竟修炼才是最最正统的大道。若不是实在没有突破希望的人,都会努力朝着大道的方向走去。 糯米原先是想着在比斗以后,就想法子买个小小的丹炉,偷偷学着炼丹的。没想到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房间里边如今多了个人,就是有天大的秘密,如今也都要藏不住了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在林萝面前折腾这些东西——许是她仍觉着林萝是个抢了柱子师兄的,到现在也总还是有些和林萝亲近不起来。 不能在房间里头学着炼丹,在外边是更不可能,哪里都找不到一个完全隐秘的地方。糯米只能每日都看一看玉简,在大殿的时候,只要是有师兄或是师尊开炉,她都会在边上睁大眼睛看着,还真让她瞧见了几次开炉,不过那也不是每次都能炼得成丹药的。 糯米先前就学了个熔火诀,只是威力并不大,仅仅是用于照料药田。如今为了方便日后炼丹,她又从经阁那边寻了一个叫三元真火诀的火系功法学了。 三元真火诀可不像熔火诀那样大路货,是个十分注重攻击性的法诀,修炼纯熟以后,能将体内的丹田火化作三元正火,从指尖喷吐而出。按照真火的等级来划分的话,三元真火只算是最低级的一种真火,却已经要比灵石和符阵所创造的灵火要更好一些。 这法诀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练成的,现在虽然没有炼丹的机会,糯米想着要做好准备,干脆就先开始修炼了起来。 云露诀和熔火诀自然也不会放下,还接连学了生木诀和锐放诀。这两个法诀分别是木系和金系的,也是些随处可见的低阶法诀,威力低下,低阶的时候只能用作辅助。那些玉简上头虽然都说不要学得太斑杂,要专心修炼一门法术,可糯米的志向并不在大道上边,自然是挑着自己觉得有用的都学了一遍。 九十一 传音符纸【推荐一千七加更】 夏去秋来,秋过冬至。 转眼间,糯米成为青泉峰弟子,已经将近要有一年时间了。刚开始的时候,她在山上的日子可算是过得跌跌撞撞的,让她都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在山门上生活下去。可等她渐渐熟悉了山门上的规矩、融入了青泉峰的生活以后,才发现原来日子也并没有那样难过。 青泉峰上边的日子可以说是十分单调。 没有了最初的那些惊心动魄,日子在活计和修炼之间慢慢滑过去,眨一眨眼,时间已经好似枝头挂着的叶子,不知何时已经落了下去,再捡不回来。 糯米都还惦记着她刚入山门时候发生的那些事,猛地一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又要是新的一年。 她追赶着青泉峰童子的队伍那日,整好是元月十五,如今又到了腊月。 糯米还没有尝试过闭关修炼的滋味儿,已经觉得时间过得飞快。那些在青泉峰上已经生活了有些年头的内外门弟子,在这一年里边都陆陆续续开始了闭关。他们虽然没有自己的洞府,却也可以在靠近亡魂谷的地方寻一处山洞封闭起来,日夜修炼。那才叫寒暑不知岁,一晃又一年。 糯米的修为没有多大变化,仍是停在开光期二层,只是功力更精进了一些,已经可以驾驭得住一层四阶高级的云露诀了。如今在整个青泉峰上下,光是论云露诀,糯米可是一等一的高手。除了她以外。实在没有人再这样用心地修炼这种辅助性的法诀。 据玉简记载,云露诀四层可是一个门槛。夸过了这个门槛,将云露诀修炼到五层的话,这法诀便要生上一点儿变化。不再是凝聚出来浅浅的水珠。而是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水量,甚至能排山倒海。而且,这云露诀在修炼到四层以后,甚至还有提升仙药品阶的功效。只是,就连那功法玉简里边都说得十分含糊,说是有机会——这机会的大小,可是谁也不知道了。 糯米有了这样一手功夫,终于算是开始苦尽甘来了。山门里边偶尔种出来了些比较珍贵的仙药,都会请她过去照料一番,这自然是要给她另外算贡献点的。连清明真人都十分诧异。 清明真人可是知道糯米的情况的。从来不曾想过糯米会将云露诀修炼到这样的程度——实在是也没有人有耐心去仔细修炼这样的法诀。清明真人又将糯米拉过去问了一回话。这次倒是和蔼了一些。也没有再查探糯米的层次,只是问了问云露诀的事,又问了问糯米身体里边是不是已经种下了根寒藤。 糯米见清明真人已经知道了寒藤的事儿。干脆也就不隐瞒了,乖乖地点了点头。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将其他药苗的事情也跟着说了,清明真人却已经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再挥手给了她一小瓶丹药,让她回去继续修炼。 “那寒藤对你很是有好处,修炼的时候可要专心一些。”清明真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一片严肃,“修炼的时候可能有些困难,或是有些痛,你都要忍着。若是这功法炼成了。你连血液都会跟着变成灵药的。多少人哭喊着想要用仙药浸泡着修炼,以求锻造筋脉,如今你是直接从体内浸入仙药,可是万万难得的事情,你也不能在外边和旁人胡乱讲了。” 糯米心里边仍是对寒藤有着阴影,怀疑寒藤是吸灵草,只是没有证据,也不敢拿出来问清明真人。清明真人这样讲了,她也只管点头答应。 以仙药的药液浸泡身体辅助修炼,的确是一种非常霸道的修炼方式,能在短时间内将人的修为提升上去。叶梵小时候正是靠着这样的方式,修炼才一日千里。可寒藤种在身体里边到底能不能起到相同的作用,糯米可也拿捏不准。 青泉峰上下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仙界的修士了,对过年这样的日子看得十分浅淡。也就是像糯米这样刚到山门来没有多久的小弟子,或是那些在山上帮工的凡人之间,才稍稍注意到了年关的来临。 那些上山帮忙的,到了这时候统统是要回家过年的。他们一下了山去,山上就显得冷清了一些。又兼着方才下了场细雪,地上积了层薄薄的白,就更是有些清寡了。 最近这些年来,万剑宗所在的天武国连年干旱,已经好久没有落过雨雪,连着青泉峰上头要照料药田和灵谷,都需要山门弟子用云露诀去浇灌。现在天上终于落了点雪,虽说不多,可也足够让人觉得欣喜。 都说是瑞雪兆丰年,腊月里边有了场小雪,来年的收成至少有了点儿保证了。 在年关将到的时候,糯米收到封信函。 这还是糯米收到的第一封信函,可惜不再是山下那些工整封存着的模样,是张浅黄色的传音符纸叠成的纸鸟儿。那鸟儿身上写了糯米的名字,摇摇晃晃地从小云雾峰的方向飞过来,落在了糯米手背上。 “寒冬已至,年关将近。邀道友明日晌午至小云雾峰慧心亭一聚。” 那传音符里边传出来的声音听着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在这寒冬里边犹为独特,就像是傲雪的寒梅一样,听了就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糯米前后将那传音符纸翻了一遍,又认真地看了看上边写着的名字,花了好多功夫才终于确定这符纸没有飞错地方,的确是应该落到她手上的。在高兴起来以前,就先升起了点儿疑惑。 她在青泉峰上还算是有几个朋友的,可离了青泉峰,她甚至都没到小云雾峰那边去过,更不要说是在那边有认识的人了。如今从小云雾峰那边传来了信笺,糯米可不认为自己的名声已经大到会被小云雾峰的同门听到的地步。 这要是换成了邀请田甜的,或者是邀请林萝的,都还凑合,邀请她糯米,却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传音符纸这东西,认的是人,上头写了什么名字,就会飞到什么人身边去。在外边山下可能还会寻错了对象,可那上边白纸黑字写着“青泉峰糯米”,这青泉峰上头叫糯米的,可就只有这么一个了。 糯米拿着那传音符纸犹豫了许久,可这种事情也找不到别人商量的,最后她还是决定先过去一趟。横竖到了这寒冬腊月的,药圃那边的活计也少了许多。好些仙药渡不了冬,都已经收上来了。新的一批又没种下去。如今糯米每日要照料的,不过是些多年生的仙药,都是根系发达的,种了好些年了,有的年头比糯米还要老,根本不用怎么照料。 既然日头时间多了,糯米也就打算先到小云雾峰去看一看,若真是这传音符纸送错了,也好叫对方知道。 各仙峰之间来往的交通工具照例是翼虎。小云雾峰位于青泉峰和大云雾峰之间,到那山上去用的时间比到大云雾峰还要短一些。 糯米原以为小云雾峰的风格会和大云雾峰有些相似,都是那样粗粝高大的模样。结果等到了地方以后,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压根儿就没挨到边上。 小云雾峰是以修炼仙法为主的一座仙峰,在万剑宗里头,小云雾峰是最接近修仙大道的一个分支了。也许因为这样,小云雾峰的建筑形式也特别的有仙意。就算是人站在峰顶上,也能看到身边有仙雾缠绕着。这种仙雾可不是那笼罩在上空的灰霾,而是由灵气凝结而成的薄雾,清浅浅的,让人在峰上连呼吸间都能感觉到澎湃的灵气。 这无疑是万剑宗五座仙峰中灵气最充足的一处。 有别于大云雾峰天然的高阔,小云雾峰上的一草一物都显得匠气十足,精致典雅。就连路边的一块石头,都好似是研究过了才放在那个地方的,更不要说是一路上那些巧妙的建筑物。 慧心亭在小云雾峰上是个颇有名气的小亭子。糯米从翼虎身上下来的时候就朝人问了路,有个修士给她指了方向,说是只要朝着那方向一路走,见到个荷花池子,池子中心就是慧心亭。 糯米一路走过去,池子见到了,亭子也见到了,却没有见到什么荷花。这时候已经是冬雪铺面了,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又盖了点儿雪。那些荷露在水面上的不过是剩一根光杆子,挂了片枯剩叶脉的叶子,垂在细雪之下。 别说是荷花了,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连莲蓬莲子都已经落去了,只剩下满池子的杆子,光秃秃的挂了点儿霜,直立在满池白雪上头。这要是夏天,一定是个仙境一样的地方,如今却只落得满眼的萧索。 那个池子边上有道窄窄的桥,一路通到池中央的亭子里边去。那亭子里边已经疏疏地站了几个人,好像在相互说着话。 糯米远远地望了一眼,也看不很清楚,只见那里边站着的都是些个年纪只比他大一些的少年。 ps: 谢谢书友896君、琥珀、saki_、嘤嘤君和漠然丶墨色渐深亲打赏的平安符~ 胖虎和茫然的龙套已记录,到时候记得签收~(_(:3」∠)_、记得回来签收呀不然作者会寂寞地哭出来的嘤嘤嘤嘤~ 九十二 慧心亭聚 糯米才在那小道上走了一半路,就已经有人一脸善意地朝她招手。糯米都好要忍不住回头望一望身后了,好容易才忍住。她这一路走过来,自然是知道自己身后没有旁人的。亭子里边的人依旧是朝她招手,她便怯生生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也不知道那亭子里边的人见没见到。 走得近了,糯米愈发确定那亭子里边没有她认识的人。那亭子里边站着的果然都是些十岁上下的小童子,说是少年都有些言之过早了。唯一一个身量比较高的少年,应当是亭子里头最年长的了,穿的是身小云雾峰的道袍,脸上的笑容很有些清朗,看着就比四周的童子都要沉稳一些。 那小云雾峰的少年见糯米有些迟疑的模样,便迈步迎了过去,“道友,你是青泉峰的糯米吧?” 糯米点了点头,脸蛋儿红扑扑的,鼻尖上因着天冷和嘴里边哈出来的热气而凝了一点红,就像是猫儿的嫩鼻头一样。那少年脸上的笑容便更浓了一些。 “你大概记不得我了,我叫董天鹰,也是这次新进门的弟子。这次快要过年了,我想着我们这批新弟子到万剑宗来也快有个一年的时间了。不论大家在门派了是什么个身份,终归是同一批入门的,总有些缘分,所以才寻了大家一道来聚一聚。” 少年的声线实在是太有特点,糯米听着他说话,已经认出来他就是传音符纸的主人。那符纸里边传出来的声音。就是这样清澈的带着点冷冽。 经董天鹰这样一讲,糯米又往亭子里边扫了一眼,果然发现这些童子眉目之间都有些熟悉的影子。她方才没有在意,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如今一想。果然是当初在南阳城一道在队伍里边的童子。 也难怪董天鹰一见了糯米,就马上能喊出她的名字来。他们这批最新加入门派的童子里边,只有糯米一个人是被分派到了青泉峰去。 当初糯米浑身脏臭,根本没什么人愿意靠近她身边,又是个漆黑的夜,她自然也记不住那些人的面容,也认不住这么许多。 特别是这些童子入门派的时候年纪都不大,如今隔了一年,眉目都长开了一些,更是让人难以辨认。 不过。要说是最让人难以辨认的。大概还是糯米。她当初在人面前是那副瘦小肮脏的模样。这些来聚会的童子们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当初那个脏臭无比、无人愿意靠近的小不点居然长成了如今这样粉雕玉琢的模样。他们看着糯米是个模样端正的,穿的又是青泉峰炼药童子的衣服,都跟着围了上前去。各自介绍自己。 糯米刚知道这些童子的身份的时候,还担心他们心里边仍记着她当初的形象,会排挤她,便只是弱弱地和大家打了招呼见了礼,站在一边听大家说话。 稍微听了一点以后,她才知道这些童子相互之间实在也记不得当初是怎样上山的。有些分到同一个峰上的,还能打个招呼,说说当初仿佛是和哪个人挤在一起取暖。 董天鹰有了将大家都聚到一块的念头,才拜托了山门里边的管事,要了这批弟子的名录。一个一个送了传音符纸过去。当初到底谁是谁,只要自己不说,旁人可真记不住了。 糯米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旁边的童子见糯米穿着青泉峰的服饰,早有上前去搭话了的。 在万剑宗里边,青泉峰也算是个十分吃香的分支了,甚至比黄石峰都要更招人巴结一些。 大小云雾峰虽说是武修和仙修,武力十分强悍,可也需要有法器和丹药的协助,才能更好的将实力发挥出来。 黄石峰走的是炼器的路线,很是能够提供一些法器上的便利,不论是哪个分支都会和黄石峰的弟子搞好关系的。 至于青泉峰,那可是天武国修仙界都有名的一个丹药出产地儿。这丹药既能加快修炼速度,又能在危急时候救命,要算起来,可比法器什么的还更重要一些。他们这次聚会里边,只有糯米这么一个青泉峰的弟子,自然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糯米原本有些怯生生的,可她性子乖巧得很,旁人有些讨好地笑着过来寻她讲话,她即便有些害羞,也不会拒绝。有些在观望着的小童子见糯米是个好说话的,渐渐地也都跟着围了过去。糯米几曾受过这样的重视,羞得脸颊一片红。 她在青泉峰的时候,不管在外头药圃还是在大殿里边,都是个不起眼的。后来大家传说她有靠山,她才稍微得了点儿重视。就是那样,也没有多少人真把她当一回事儿。后来因为林萝的缘故,倒是被围在中间问了一番。可那终究也不是以她为中心的,问的都是林萝的事情。 现在这群童子围到一块儿,可都是真心实意地要和她搞好关系的,这感觉可实在太新鲜。 都是年纪相近的,虽说山下身份可能不同,但到了山上来以后,到底经历很有些相似。互相说了一些各自山上的事情,很快地就熟悉了起来。 和糯米同一批进入门派的一共有三十三人,糯米还以为这次会是所有人都一同过来的,结果在她之后,又隔了一段时间,也就只再来了一个童子。这亭子里边算起来,加上糯米自己,一共也不过是七个人。 “看来这次也就只有我们这些人了。”董天鹰站在走道和亭子连接的地方,微微昂起头望了一眼外边,很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相当清凛,还没有度过少年和成年之间的那道模糊的界线,在这寒冬里边听着,特别有一股凉爽之意。 糯米很努力地回想着,却还是没能想出来当初董天鹰是在上山的队伍里边的哪一个。实际上,当初不光是糯米,就连这些童子,也全是一副狼狈的模样。那些身份相近的相互挤在一块儿取暖,搀扶着往前走,留给糯米的是一个一个她当初根本没有余力去留意的嫌弃眼神。 那时候的队伍里边是不是有董天鹰这样一个少年,糯米完全没有这样的印象。 董天鹰声音清冷,笑容却十分和煦。他笑着讲话的时候,就像是冬日的阳光洒落在雪地上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有股子特别的暖意。 糯米实在没办法将面前的董天鹰、还有这些和善地笑着走上前来和她搭话的童子们,与那天夜里留给她白眼的队伍联系起来。这前后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她都恍惚的觉得自己当初是做了一场梦。 如果是这些人都没有变化的话,那变的大概是她自己了,是她糯米,从当初的那个流浪儿变成了今日青泉峰上的炼药童子。于是,就连这些人也一并跟着起了变化。 “这么看来,我们这一批能真踏上大道的,也就只有咱哥几个了。”旁边有个小童接着董天鹰的话感慨了一句。他穿的是紫幽峰的衣裳,脸上还带着些稚气,偏偏喜欢学着沉稳的讲话,嗓音却仍是脆生生的,听着实在有些维和。 “也不能这样说。现在只有我们七个,可往后,也是说不准的。若是有些杂役弟子能突破开光期,踏入分神期,那还是有机会和我们一同追寻大道的。” “你以为分神期是这样好突破的么,那是拿自己当叶梵了吧?别说是那些杂役弟子了,就是我们这些外门,要是不努力,那也很有可能一辈子停留在开光期。就是你最后能突破,那时候也已经油灯枯竭了,那还有个什么用处。” 糯米听得旁边的少年们在感慨,不由愣了愣,再往亭子里边扫了一圈,才恍然大悟过来。 这时候站在亭子里边的童子,穿着的都是外门弟子的服饰。董天鹰说是给所有同年加入门派的弟子都发了邀请的,可最后过来的,毕竟还是只有这些外门弟子。他们这一年加入门派的童子资质一般,没有哪一个是直接加入到内门去的。除开他们这一批外门弟子,剩下的可就都是杂役和体修了。 现在虽说是冬季,糯米觉着已经没有多少活计要忙,抽空往外小云雾峰跑一趟,也不觉得是什么为难事儿。可现在回头想想,若她仍是个杂役弟子,恐怕是不能到这外边来的了。就看现在柱子和孙敏,说是没事儿,每日里还是要忙那许多。 药田里边没有仙药种着,可还是要将泥土全部翻一遍的。若是药田那边已经忙完了,自然有人负责给他们分配别的工作。这山门上下种的可不光是仙药,还有灵谷,还有灵果,需要忙活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更不要提柱子这样的体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没有一天是能偷个空闲的。山门上下那样多的体力活,全靠这些体修在忙活。现在山上做杂活的凡人都回家去了,体修只会变得更加忙碌。 ps: =口=~!谢谢季风打赏的财神钱罐!诶、没想到季风这么喜欢柱子师兄(喂~ 话说今天是初五迎财神的日子呢~咳咳,虽然打赏是昨天的,但是不是预兆着作者我今年大吉大利能受到财神的眷顾呀?=w=~ 迎财神的日子也要召唤票票~票票快到我的碗里来~敲碗敲碗~ 九十三 人情冷暖 糯米很是感怀了一番。她的年纪还不到看透人情冷暖的地步,这时候不过是想着柱子是孙敏,觉得大家实在都过得很辛苦,像她这样的,虽说身上有些不一样的难处,可现在比照着一看,又有谁是没难处的呢。柱子要养着林萝,日子也一样过得辛苦。 就是田甜那样站在高位上的人,不也是因为一次比斗,就被人在背后狠狠嘲笑了好久。连着叶梵这样的人,应当也有着自己的不如意。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应当感慨的时候。那些童子之间随意感叹了一句,却也没有多少触动。确认了人数以后,相互之间反倒是更热情了一些。不论是为了什么原因,他们这一路三十三个人加入山门,到现在聚在一起的不过寥寥七数,在这满池残荷中央,实在显得有些落寞。若是他们仍是各自伶仃地站着,那就更显得凄苦了。 这群童子聚在一块儿,除开董天鹰是小云雾峰的弟子、糯米是青泉峰的弟子,剩下的五个自然是分在了另外三座峰上。黄石峰两个,大云雾峰两个,剩下一个落在紫幽峰。糯米依稀记得当初队伍里边还有些女娃子的,可现在聚起来一看,他们这些外门弟子里头全是男的——糯米当然知道自己是个丫头,可外边打扮上,如今仍是梳着男娃子的发髻呢。 就是算上糯米这个小姑娘,他们这一批能成为外门弟子的,也大都是男子。无怪这山门里边出了个相貌好的女修。各个都会感到好奇。 七人相互交换了姓名,除了糯米和一个黄石峰的弟子卫石磊以外,其余几人的出身都相当的不错。在山下队伍里头的时候,他们都相互打过照面。都有些印象。说起山下时候的生活,不免都要唏嘘一番。 下头虽然在闹旱灾,可他们家里边情况好,在家里的时候完全不需要费心思想着要怎样过日子,刚到万剑宗里来的时候,忽然换了个要自己努力的环境,度觉得实在是苦难得要活不下去。 如今却都能以感慨的口吻来说一声不容易了。 “如今在门派里边都不容易,我们这些同年加入门派的,怎么也算是缘分,正应该多多交流。互相帮助才是。” “很是。很是。我们正好分在不同的峰上。闲暇时候峰中有什么大小事,也可以相互之间传个话,说不准哪天就会派上大用场。” 这些童子都还嫩生生的。脸蛋儿并不比糯米要粗糙多少,却总喜欢学着些大人讲话。董天鹰的年纪大一些,已经是个少年了,又气质清凛,说起这样的话来并不让人觉得突兀生厌。可换了面前这些童子,却很是有些惹人发笑了。 糯米站在边上静静地听着他们相互示好,没有躲开,却也没有凑到前边去。她可不会真就天真地以为那些人说的全是大实话。 他们这七个人之间要团结一些,这倒是真心的。可要说真就是为了同伴之间的友谊,那就未必了。若是有这样的情怀。实际上最应当帮助的,是那些没有到场的杂役和体修弟子。他们才是在这山门里边最期盼着这联络的。 可现在聚在一块儿的这几个童子,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和那些杂役体修混在一起,眼下这些人,就是他们觉得应当好好处理关系的了。糯米站在他们里边,会受到他们的欢迎,也不过是因为青泉峰炼药童子的身份,哪里是为了同伴的情义。 糯米并不觉得相互间有些联系是坏关系。和这些童子联系多了,终归在山门里边也算是有点儿信息来源。但真要说朋友,这几个人大概都不合适吧。 就像当初她仍是个小流浪儿的时候,见到的哪里是这些人和善的笑容,这根本就不需要旁人教导,小娃子就已经知道了要和怎样的人聚到一块儿去,相互之间依偎着取暖。 而糯米自己本身大概还是与这些童子有些格格不入。 “糯米呀,你现在是青泉峰的炼药童子吧?”大云雾峰的赵明用肩膀撞了撞糯米,得了糯米一个点头的回应以后,脸上才露了点得意洋洋的神色,“嗯,这好。以后你要是学会炼丹了,可要给我开炉炼上一炉丹药呀。你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讲,我肯定能帮你摆平了。” 紫幽峰弟子林永祥马上不服气,道,“怎么就要给你炼,要炼自然是给大伙儿都炼一炉。你还能给人摆平,你知道青泉峰的路怎么走吗?我们紫幽峰好歹在哪个山上都有师兄在呢。” “怎、怎么不知道嘛,多走几遍就知道了。你说要人家给你炼丹,你倒是能给人家什么。给人家地灵龙么……人家可不要吧。”赵明噘着个嘴和林永祥呛声,这下终于露了些小娃子的憨态来。 林永祥被赵明这样一堵,脸色顿时也红了起来。 地灵龙是种最低级的灵宠。说是灵宠,其实不过是钻地用的一只小虫子,浑身滑溜溜的,原本就能在土里钻来钻去。有些地龙在灵气十足的土地里边滋养久了,生出了一丁点儿灵性来,这便被修仙者抓起来培养着,成为一个辅助性的灵宠。 因着是虫子,作用和灵智之低是可想而是的。稍微上一点档次的修道者都不屑于去养育地灵龙,实在是自己拿着个灵锄动手,也比养条地灵龙松地要来得快一些。赵明这样讲,显然是不将紫幽峰驯兽的法子放在眼内。 这在万剑宗里边也是件十分公开的事儿。全门派上下,要说非要挑一个无用的门派出来,那被选出来的肯定是紫幽峰。别看紫幽峰现在掌管着五座峰之间的联络,可即便是没有了紫幽峰,这些道人难道就不能再出行了么?可也不是这样的。 修道之人,御剑而行是一项基本的技能,等阶低一些的,换了个体修,也能自由上下山峰,传话又有各种符纸和灵械可代替。就是没有了紫幽峰,这万剑宗也不会转不过来。 林永祥跺脚哼了两声,也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堵回去,只能闷着声音讲,“你要有这能耐,待会你就别坐紫幽峰的翼虎回你的大云雾峰去。” “你们可别在这瞎吵起来了,糯米还没答应要给你们炼丹呢。况且,你们觉得炼丹是这样容易的事么。要炼丹,可不是炼药童子就能动手的,你们想得可真多。”董天鹰是聚会的发起人,见这边都要吵起来了,赶紧劝了一句,又朝着糯米笑了笑。 周围的童子也不知道是觉得董天鹰说得对,还是仅仅为了表达对董天鹰身份地位的认同,接连都跟着笑闹起赵明来。 糯米得了董天鹰一个笑容,心里边却有些发虚。她忍不住握了握小拳头,在衣裳里边摸了一把。叶梵送给她的那个储物袋,她一直随身带着,那里边还有小半瓶清明真人给她的补气丹。她原本就知道丹药难得,听着这群童子热热闹闹地闹成一团,才知道这比她想象的都要更难一些。 她虽然觉得心虚,可眼下也不会将丹药取出来给大家分了——实在是不觉得有这样的必要。她还想着要留给柱子师兄一些呢,哪里舍得要给这些近乎陌生的童子们分了。 赵明一看所有人都在说他不像话,赶紧都叹了口气,讲,“可不是我贪心嘛。你们瞧这门派里边,最近都没有怎么得到丹药了咧。刚进门的时候怎么也能分到一两粒的,现在可是好不容易才见着一粒,哪里够用嘛。” “唉……这也是呀。都是因为在擂台上输给了铁生门,我们自己好些东西都被送出去了。什么啦,我说啊,就不应该把东西给铁生门的。反正也不是什么有人见证的比斗,输了赶紧跑就是了。” “你这是个什么脑子啊,跑跑跑,你能跑得了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知道不?看你这憨蠢的模样就是不知道这成语的,就是说我们人虽然跑了,可万剑宗山门还是跑不掉的意思。你人跑了有什么用,人要打到山门里边来了呢。” “啊啊啊,我知道这话意思的!打上来,我们就打回去嘛!” “你怎么就这么蠢啊……我们本来就已经输了,还怎么打回去啊。要是再输了呢?” “上回是上回,现在是现在嘛。上回叶梵师叔都没出手咧。要是打到山门来,闭关的师兄师叔不是都会出关的嘛。” 一群童子围着就争论了起来,糯米在一边听得好玩,不由也抿嘴笑了笑。 这些童子实际上也不能决定什么,不过是聚在一块儿抱怨抱怨,提出些假象,好似自己能帮着万剑宗决定一样。可门派哪里会听他们的,别说不听他们的了,要是被他们师尊发现这些童子居然聚在一起讲的就是这样一些如何耍滑头赖账的事儿,少不得要将他们抓起来都罚去面壁。 正统道门的修仙大派,怎么说也是要脸面的,怎么能做那些跟无赖一样的事。 ps: =w=~谢谢嘤嘤君打赏的平安符~!这种拆散开来每天打赏我一个平安符的节奏是肿么一回事?但是但是……收得很开心呀!每天都热热闹闹的,捂脸~感受到了你的爱!(つw`)~ 九十四 好意【推荐一千八加更】 这么一群童子聚在一起聊天打趣,要说也不是什么有意义的事。只不过他们的年纪都不大,这时候虽然已经有了要相互牵扯上利益关系的念头,可这念头还十分的模糊。他们聚在一起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从对方身上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甚至都不太明白自己真正需要什么,因此干脆就聊起天来。 小小少年,性子飞脱,不一会儿就从擂台比斗的输赢聊到了擂台比斗上见到的神俊功夫。相互攀比了一番各自山门里边厉害的师兄师姐,转头居然又开始说起山门里边的伙食来。 这些小童子在山下的时候都称得上是锦衣玉食,突然换到了山门上边,可真要有些不习惯的。不过他们既然是外门弟子,偶尔也能分得一点灵谷灵果做成的菜肴。这些东西在山下的时候可是再有钱也买不到的。灵谷灵果除了味道鲜美,本身还蕴含着灵气,不像一般吃食一样会产生世俗浊气影响修行,因此十分珍贵。 糯米听着他们说这些,才知道原来外门弟子的月例里头还包括了灵谷和灵果。她成为炼药童子以后,吃食和住的地方一直没有变动,她还以为外门弟子和杂役就是一样的。现在一听,才知道大概她的那份月例是被伙房那边不声不响地就扣下去了。 她性子再好,这时候也忍不住噘着嘴巴露了点儿不高兴。虽说杂役弟子的吃食也是能吃饱的,可那明明是她的东西呢。好端端的居然就别人取了去。 童子们聚到一块聊天的时候,董天鹰一路有注意着糯米的动静。见她突然脸色变得有些不高兴了,还以为她有些不耐烦了,当下不露声色地往糯米身边靠了靠。低声问,“糯米师弟待得不耐烦了么?这些人也确实吵了一些。” 董天鹰在山下的时候,家里边是做买卖的。他年纪又比其他童子年长一些,在上山以前,已经有学着做一点儿营生了。在待人接物上边,和那群童子很是有些不一样。他既然能想到要将这些童子都找过来聚一聚,自然是早就怀着利用的心思。 从仙长那边要来了名单,他却不清楚名单上的弟子们最后都是什么个身份,便故意挑了个杂役和体修不得空闲的时辰。否则的话,将这聚会安排在傍晚。岂不是能将所有人都聚在一块。他只是觉着完全没有必要让那些杂役和体修都加入这个圈子罢了。 见到糯米是在青泉峰的时候。董天鹰心里便已经有些算计了。他只是不像赵明那样着急。他知道他们这些小童子入门时间晚,如今并不能决定什么事由,可只要糯米能在青泉峰里边站住脚跟。董天鹰便不吝于去讨好一个未来可能的炼丹师。 董天鹰做得比旁的弟子都要更有技巧。那些童子围在糯米身边问这问那的时候,他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的观察。他发现糯米性子很有些羞怯,看着不像是出身在上好人家的,也不喜欢太过热闹,站在人群里边,很是有些局促不安。董天鹰一看,就知道糯米是个有些内向的性子,干脆也就不往人堆里边凑了,只是一边和旁边的童子聊天,一边注意着糯米那边。 这一整群童子之中。董天鹰最看重的就是糯米。他原本对糯米的期望,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这已经很是了不得了。他们进山门的,可不是都一定会成为外门弟子的。没成想糯米过来的时候,穿着的居然是炼药童子的服饰。 炼药童子,这就以为着糯米是个正经的、有机会学到炼丹术的弟子,和青泉峰寻常外门弟子相比,地位可算是更为超然。 看着其他五个小童子将糯米围在里边,就可以看出炼药童子这身份在旁人眼中是多么重要。 不过,董天鹰知道那些童子都用错了方式。要是换个性子浮夸的,说不准还会吃他们那一套,可糯米明显是个胆小怯弱的,他们这样热切,却实在是有些不得要领。 董天鹰一直在边上看着,忍耐着没有上前去插话。见着糯米在人群里边不知所措,才偶尔上前去不动声色地为她解个围。董天鹰相信自己做得很好。现在见到糯米面上不高兴起来,他终于觉得自己找到了机会,赶紧就上前去搭话。 糯米稍微愣了愣,接着就摇摇头,“不是的。” 她想到自己方才的心思,忍不住有些脸红,赶紧端正了一下表情。 董天鹰细细地看了糯米一眼,心里边已经认定了自己的想法,便觉得糯米只是性子太软,所以才不好意思直接说那些童子的坏话。他以前有些不大瞧得起那些性子软糯的,总觉得那些人就是被欺负了也是活该。可如今糯米是这样的性子,他却有些忍不住要心花怒放了。 这样的性子,正是最好拿捏的。 董天鹰觉得糯米是不好意思多讲旁人的坏话,他也就不勉强,只是挨着糯米站着,继续小声讲,“这次喊大家过来小云雾峰聚一聚,一个是想着我们在山上没有旁的熟人,又不能下山去,大伙也算是能相互熟悉一些;另一个就是想着将要年关了,虽说仙门不兴热闹,我们这些方始上山的,总是可以自己庆贺一番,不至于太过寂寞。” 他说得恳切,兼之形象声线都十二分的俊逸,便予人一种相当有说服力的感觉。糯米抬头朝他笑了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头。 董天鹰说的这些,实在不是糯米能够理解的。她以前一个人在山下流浪了好多年,从来不曾在年关的时候有过什么热闹。她倒是能看到村镇里边的人家都忙碌着准备一些吃食,在门前小小地贴上一方红纸。可至于她,就是到了过年的时候,她也并不能讨到更多吃食。唯一深深刻在记忆里头的,不过是寒冬的风,刺骨地刮着。 糯米并不会在这样的时节感到特别的寂寞,因为她从来就不曾热闹过。 董天鹰也并不真的就期待着糯米的回应。他已经瞧出来糯米不爱讲话,这不过是寻了个由头,好跟糯米搭话罢了。糯米既然给了他反应,他便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小云雾峰这边和青泉峰不同罢?我听师尊提过,万剑宗这五座仙峰上景色风格各异,暗合着万剑宗五大分支流派,因此才成了天武国数一数二的修真大派。我们峰上的吃食也多是以灵谷灵果为主,这是和旁的分支最大不同。你要是尝过了,一定会喜欢的。” 仍是糯米插不上嘴的话题。她还从来没有吃过灵谷灵果呢,哪里能说得出什么来。董天鹰这样提起来,她反倒是想起了自己方才脑子里边那些念头,有些心虚地想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一些,又不禁有些向往起这小云雾峰上的伙食来。 糯米有心想要跟董天鹰说几句话,可董天鹰说的都是些她不知道该怎样接话的事儿,她只能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你年纪比我小一些,我喊你一声师弟,你可介意么?” 要是换了另外那五个童子,董天鹰是肯定不敢拿这话去问的,一个闹不好可就要得罪人了。可糯米的性子温顺,他觉得糯米肯定会比较愿意这么亲近一些。果然,他这样一问,糯米跟着就点了点头,小声地讲了句“没关系”。羞嗒嗒的模样,居然很是有些可爱。 ——他居然会觉得个小男娃子可爱。董天鹰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寒蝉得抖了抖。 “师弟开始学炼丹了么?”董天鹰斟酌着语气,小心地问了一句。 “嗯,在学着的。”糯米好不容易得了个可以接下去的话题,也跟着高兴了起来,眯起眼睛笑了笑,高兴地点了点头,“师尊没有教,我就在边上看……我喜欢,所以自己看玉简。” 她说话的声音仍是轻轻的细细的,如今讲话却已经比以往要伶俐许多,可仍是跟着以往习惯的那样,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很清晰,生怕说得含糊了,旁人要听不见。可她就是将字咬得再准,声音却仍是带了童音的粘糯,软绵绵的,就像蒸得极热乎的糖年糕,那糖汁儿都半化成了一滩,沾在嘴上,甜得生香,只是一点儿不带腻的。 董天鹰就是不喜欢吃甜食,却还是禁不住觉得糯米的声音就似一碗桂花酿。 “师弟往后要当炼丹师的吧?” “炼丹师……”糯米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要是可以,想当。炼丹师……药师……想当。” 她想了想,觉得那实在是个招人高兴的未来,顿时就笑了出来,笑得眉眼弯弯的,这么一笑,就好像在这冬日里边都展开了一朵清丽的荷。那池子里边明明只落剩光秃秃的荷杆子了,可糯米这么一笑,董天鹰忽而就觉得自己面前好像又见到了夏日的时候,这亭子外头挤得熙熙攘攘的那些粉嫩的荷花,迎着微风,亭亭玉立。 九十五 草叶 糯米现在暂时还不能成为炼丹师,就是实习的也不大可能。这炼丹师是要浪费好多仙药,积存好多经验,在极偶然的机会下,才能成功地炼出一炉成丹来。能炼制出第一炉成丹,这才算是真正地踏上了炼丹师的道路。就算是那样,离一个初级炼丹师,还是有非常漫长的路要走。 青泉峰峰主清明真人,也不过就是个初级炼丹师。 董天鹰想要的,并不是糯米现在就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回报他,他只是在赌一个未来。 修仙大道实在太过漫长,只要开始踏上这条路,进入了开光期,寿元便能达到一百二十岁左右。在寿元耗尽以前,修士几乎不会生病,也不会因衰老而无法动弹,比常人要多出不少时间来。若是能突破开光期,寿元也会跟着增长,这注定了是条漫漫大道。 董天鹰只希望在这条路上,未来,能从糯米那儿得到帮助。 七位童子站在慧心亭中聊了许久,有些路过的小云雾峰弟子瞧见他们,都觉得有些稀奇。 小云雾峰在万剑宗内,地位是比较超脱的。其他四峰有意无意地就会疏远小云雾峰,而小云雾峰也很有自成一派的自觉,常常不参与万剑宗的大小事务。小云雾峰除了山门集市那边会见到些他峰弟子以外,主峰这边,可真不会有几个外人。 现在这慧心亭里边居然聚集了另外四个峰的外门弟子,所有人都瞧着十分稀奇。 换了是在青泉峰还是随便哪个峰上。早就有人过来问一问了。可这小云雾峰的确独特,山门里的人也格外清冷。看着不是自己的事儿,虽然好奇,也不会上前问一句话。 少年们便一路将话题拉扯到了天外边去。好不容易又绕回来了,却是因为众人都觉得饿得慌了。这时候一抬头,才发觉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去,只因为是夏日里边,这时候还仍挂着光亮,并不显得很晚。 在这小云雾峰上头,董天鹰在这群童子里边可算是唯一的主人的,当下招呼了一声,带着六人往小云雾峰的伙房走去。 小云雾峰的吃食果然如董天鹰介绍的那样,供应的都是些灵谷灵果——这当然都是供应着给内外门弟子的。山门里边的杂役和体修。严格说来还不算是修仙的弟子呢。哪里有这样的待遇。 除了董天鹰以外,余下六人都需要用贡献点来换取一顿晚饭。这样一兑换以后,好几个童子都开始惊呼起来。说这小云雾峰上的灵谷灵果果然要比自己峰上便宜一些。糯米从来没有吃过灵谷,自然不知道,只能在旁边听着。 她一路看着人来人往的,发现还有人换了些用灵果酿造的灵酒。她想了想,干脆也跟着换了一小壶,准备自己私下尝一尝,也带回去让柱子试试。 除了灵谷灵果以外,小云雾峰的伙房里边还提供一些用妖兽的肉烹煮的荤菜。那些妖兽大都生活在亡魂谷周边,被山门弟子捕猎以后,低价将肉贩卖给山门。山门再做成吃食。这样的肉菜就有些来之不易了,几个小童子问了价格以后,都纷纷咋舌,实在舍不得吃。 这还是糯米第一次尝试灵谷做成的米饭。她要了一小碗灵谷和一碟子炒灵菇,吃起来的口感却和平常的米饭蘑菇不一样,如果不知道,实在很难认为那些是相似的东西。不管是灵谷还是灵菇,都带着一种泉水一样的甘甜,很像是自然清新的味道,让人吃了以后精神一震。就是不下调料,这做出来的也是一等一的美味。 六个童子都吃得津津有味的——这在其他峰上,也不是随意能吃到的东西。 等这一顿饭结束了以后,几人这才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自己的峰上去。他们已经交换过名字的,相互之间有聊得好的,也有不太能说到一块儿去的,可只要知道了名字,以后就能用传音符纸来联系了。传音符纸是最简单的一种符纸,除了传话以外没有别的作用,糯米上次去听传功的时候,就已经有师叔教过了,她将方法记了下来,还曾经试着做过。 干净的黄纸、一小碟朱砂和一支干净的毛笔。只要备好这几样东西,依照着符纸阵法的方式,灌入自己的真元力,就能画出一张传音符纸来,所消耗的不过是在凡间都能随便买到的朱砂和自己体内的真元力,实在是最方便不过了。 大家要离开的时候,还都向糯米打了个招呼,都很有要跟糯米保持联系的意思。糯米的性子软,在人群里边也不怎么说话,自然不会和旁人起争论,她又是青泉峰炼药童子的身份,所有人都希望日后能和她有个好关系。 糯米被大家伙围攻得有点晕乎乎的,又想起那些人要和她好,不过是因着她炼药童子身份的关系,不由又蔫巴了起来。她倒是想着现在就赶紧开始学习炼丹的,可惜现在时机实在不对,她也只能将这心思先放一放。 等她回到房间里边去以后,柱子和孙敏已经开始打坐了。林萝倒是用不找,只安安静静地坐在原本属于柱子的那张床头,手上不知道在翻看着本什么册子。见了糯米推门回去,林萝还朝着糯米微微笑了笑。 只是糯米见着林萝的时候,总觉得手脚都有些放不开,含糊地跟林萝打了个招呼,就溜回到自己的床铺上边去了。 如今她的床铺被柱子霸占了一大半,给她留了另外一边。 糯米缩回到自己床铺上边去以后,又从柱子打坐的身影后边伸了伸脑袋,偷偷第往林萝那边张望了一眼。见林萝又低头去翻看手上的册子了,她这才小心地将手伸进了衣襟里边,摸索着掏出了一个小玉瓷瓶,又从那里边倒出了片叶子来。 那片叶子并不像看上去那样轻飘飘的,落手时很有些分量,压得糯米摊开的手掌都跟着微微一沉,正是之前她从小黑球上的药苗那儿拔出来的那片叶子。 当初,她是为了试验,才将叶子从药苗上扒下来的。可弄下来了以后,她又舍不得将这叶子白白丢掉。这叶子长得碧玉一样,散发着灵气,甚至还透着亮,若是往桌上一摆,谁都会误以为这是片用灵玉雕琢而成的玉叶。 糯米嗅了嗅又舔了舔,总觉得这已经完全不是她印象中的凡草了,又和她心里边的仙药不同,也不知道这么片叶子还有没有药效,又怕这叶子要干枯了,便用装丹药的小玉瓷瓶将叶子装了起来。现在回头想想,已经将将是半年前的事情了。要不是今日在小云雾峰上尝到了灵谷的味道,她都快要忘记储物袋里边还有这么一小片草叶。 草叶一落手,那边的林萝便突然抬了头,“糯米,你取了什么东西回来么,好香呀。” 房间里边烛光绰绰,糯米隔着柱子打坐的身影,只见那边光影斑驳着晃动,林萝好似要从床铺上站起来一样。糯米心里边顿时就一慌,一手扣着草叶往嘴巴里塞,一边结结巴巴地讲,“没、没什么呀,有香味?” “嗯,”林萝静静地嗅了嗅,隔了一会儿才答道,“有股子好清幽的味道……不是你拿回来的东西么?比我以前在山下知道的香料都要好闻。难道是窗外边飘进来的?” “嗯,啊……” 那叶片小小的,一直往喉咙里头滑。糯米慌慌张张地将草叶吞了下去,赶紧答应了一声。 林萝静静地再嗅了嗅,“哦”了一声,其实也没有很在意,闻着那股香味,又重新低下头去看她的册子了。 糯米小心翼翼地朝着林萝那边张望了好久,见林萝完全没有过来查看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她自己都挠了挠头。这原本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不过是手上有片香香的草叶罢了,她也没想着要把这东西当成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林萝方才突然一问,糯米实在是紧张得很,一下子居然升起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来。 等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这不完全是要闹笑话的么。那片叶子被林萝一吓,现在都被她吞到肚子里边去了,更不要说什么研究了。 她在小云雾峰上吃灵谷的时候,总觉得那味道好像在什么地方尝到过一样,她可是从来没有吃过灵谷的。一路上她想了好久,终于想起这片叶子来。她当初可是尝过这片叶子的,味道和灵谷很有些相似。 这发现让她有些兴奋,便想着赶紧回到房间来,重新将草叶取出来研究研究,说不准这草药真和灵谷一样,是吸收了灵气以后变异了的草药。这些草药不说是原本的药效如何,只要是吸收了灵气,终归是对人有益处的,原本只适合凡人食用的草药,没准现在已经成了对修道者都有功效的仙药了。 可惜方才被林萝这一吓,那片叶子被她囫囵着吞进了肚子里边去。 糯米挠了挠头,想起自己身体里边还种着好几颗这样的小苗呢,只要重新再采摘一片就是了。她这么一想,赶紧就盘腿坐好,开始打坐。 ps: 票票,敲碗求票票,蹲着等票票来我碗里,快到我碗里来~ 九十六 周天运转 糯米打坐入定以后,突然就觉得体内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这只不过是入定了准备重新在小苗上拔一块叶片的,并没有想着要修炼,自然也没有服用丹药。可她现在打坐以后,却发现体内的灵力澎湃汹涌,很像是服用了丹药以后的情形。那些灵气并不来自于外界,而是从她丹田的位置升腾而起,撕扯着从小黑球的缝隙之间流出来,四处扩散。 身体里边的这一股突如其来的灵气带着淡淡的绿色,和她平日里服用丹药或是正常打坐而产生的灵气都完全不同。外来的灵气是种淡淡的莹白,而服用丹药后产生的灵气则是在白里边混了点儿土黄的颜色,和现在这些灵气截然不同。 糯米惊诧地发现原本密不透风的小黑球居然已经被那股子淡绿色的灵气撑得涨大开来,原本小小紧紧地依附在丹田上的,她尝试了好久,想要从中找出一道缝隙来,都被小黑球挡在了外边。 而现在,那些灵气从自自外不断喷涌而出,瞬间就将小黑球撑得大大的稀稀的,连上边生长着的小苗都跟着被推到了半空中,只有根系还牢牢地扎在那片稀薄的黑色土壤上,随着灵气的涌出而不断飘摇着。 灵气喷涌得如此猛烈可散发到体内以后,却并不显得狂暴。和以前糯米在大殿里边打坐引发的灵气动乱不同,并不让她感到难受,反而是散着一丝暖意。将她的整个胸腹都萦绕得特别舒坦。 原本被小黑球完全包裹得感受不到存在的丹田,如今总算是稍稍透了点儿气。 糯米很有些茫然,她完全不知道这一波灵气的来历,手足无措的。也不知道这股灵气到底会持续多久。她已经习惯了在脱离丹田的时候修炼功法,现在猛地又和丹田重新建立起联系来,她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然而,她的茫然和混乱也就只持续了一瞬。她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难得的修炼机会。先前,因为她一直没有办法将体内的真元力送往丹田,虽然一直在缓慢地修炼着,可修炼效果到底不太好,甚至可以说她的修炼方式是畸形的。 现在等阶还很低,她除了修炼速度慢一些、运转真元力的时候吃力一些以外。还看不到什么副作用。可等她等阶再慢慢提升上去以后。这样的畸形和不平衡会进一步加剧。谁也不知道那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毕竟这是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的一种奇特的修炼方式。可有一点肯定的是,那之后落下来的后果绝对不可能是好事。 所以糯米才一次又一次地努力尝试着。希望可以突破小黑球,重新用真元力和丹田建立起联系来。可惜她一路以来遭遇的都是失败。 现在,因为这一小股莫名其妙就出现了的灵气,小黑球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让她得以触碰到丹田。 糯米已经顾不上去思考这股灵气的来源,她不知道这浅绿色的灵气什么时候会消失,只能抓紧时间,指挥着体内流转着的真元力沿着经脉一路朝着丹田行进过去。 在真元力将要碰触到已经被拉扯成薄膜的小黑球时,她还实在是紧张了一番,生怕被鼓胀了的小黑球依旧是那样饥饿。会瞬间伸出黑色的触手将真元力都粘扯过去。 然而,没有。 她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真元力在她的控制之下,非常顺畅地就穿过了那层浅灰黑色的障碍,稍微一用力,就已经突破了外边那层黑色的薄膜,从薄膜之间穿透了过去,这就好像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情一样,她轻轻地一推,眼前那道门跟着就打开了。 这种将真元力运转全身的运功方式,糯米已经好久都没有使用过了,可她每天都在看着玉简功法呢,就是好久没有操作,也还是一点不觉得陌生,指挥着体内凝聚而成的真元力,一边慢慢旋转着,一边朝丹田行进。 这种螺旋前进的方式,并不是糯米刻意为之的。只是她在指挥着真元力超丹田延伸的时候,发现这样将真元力一边缓慢地自体旋转一边前行的话,能够大大地消除小黑球对真元力的吸引。 要指挥着真元力自行回转转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至少就糯米现在的修为层次,指挥着真元力,也只能歪歪扭扭地做出很缓慢的旋转,有些蹒跚不稳地朝着丹田延伸出去。 要论真元力的粘力和张力,糯米现在可以说是比同等阶的修士都要厉害许多。实在是她的修行太过艰难了,为了修炼,她花费的功夫可是比同等阶的修士还要艰辛千万倍。哪怕她拥有比绝大多数修士都要优秀的灵根,她也还是要比旁人多修炼个千百次,才能达到和他人一样的等阶。 糯米已经都辛苦惯了,现在那小黑球将将松散了一些,让她可以比较简单地就将真元力运转个一周天,她反倒茫然地觉得有些不习惯了。她已经努力得太多太久,现在忽而就能轻松起来,她都要觉得这里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她还是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有这样轻易地修炼。那还是在她刚加入山门的时候,身体里边干干净净的,连灵气都美誉多少。可那时候,修炼对她而言却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偶尔会有些针刺一样的疼痛,或是有些不如意的地方,可总归不需要她像现在这样艰难地修炼。 糯米有些惆怅,就在她惆怅着的时候,她体内的真元力已经按照她的指挥,在身体里边运行了一个周天。那些浅草绿色的灵气源源不断地从她的丹田内涌出来,直到她的运转已经完成了,那些灵气也仍是在蓬勃地朝外喷涌,完全没有一丝停歇的迹象。 她原本还担心能不能在这些灵气涌现结束以前完成周天运转的,现在等运转完了,那些灵气还在往外发散,她又跟着犹豫了起来。 要说以她现在开光期二层的修为,一次修炼,可不仅仅只将真元力运转一个周天。要是时间足够的话,她倒是很想要再锻造锻造体内的那些真元力。毕竟像今天这种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她也说不好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可正是因为说不好,她才觉得犹豫。 她完全不知道体内的这股子灵气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喷涌出来的,自然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停息。若是她仍在修炼着,而灵气却忽地歇息了,小黑球又重新粘到丹田上边去,切断了丹田和真元力之间的联系,这对修行可只会起反作用,这样一震荡,搞不好就是要走火入魔的。 糯米现在看的法诀多了,对修行的理解也更深刻了一些。以前那种不管不顾就胡乱修炼的行为,她可不敢再做了。知道得越多,敬畏也就越深。 她犹豫了一下,又观察了一下那些从丹田内涌现出来的灵气。只见那些灵气愈发地稀薄,已经不再是刚开始那种喷涌而出的景象了。现在要形容的话,那便是渗漏出来。原本被鼓胀成薄纸一样的小黑球,如今也开始慢慢地朝着丹田又收缩回去。这看着已经像是快要歇止了一样。最后,她还是不敢再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继续修炼。 这要是真被弄得走火入魔,可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既然决定了不再修炼,她也就不继续纠结了,转而开始研究身体里边这突然冒出来了的灵气。 她围着那些飘散着的浅绿色灵气看了一圈,突然想起方才被她慌慌张张吞进了肚子里的草叶来。她今天也没经历什么变故,要说和往常不一样的,除了那在小云雾峰吃下去的灵谷灵果以外,再吃进去的,就只有那片叶子了。 要说那些灵谷灵果有这样的功效,糯米可实在不能相信,至少董天鹰可也没和大家伙提过有这样的效果呀。她现在丹田里边喷涌出来的灵气,完全不输于她平日服用丹药以后产生的灵气量。这要是真这样有用,山门里边的师长又不是傻子,还不可劲儿地给弟子们塞这些吃的。 这几个山头之间虽说都归在同一个门派里边,可到底是竞争关系,哪个峰主不希望自己门下的弟子强健一些,好为自己挣些脸面回来。 小云雾峰上的弟子每日吃的尽是这么些灵谷灵果的,可也没见他们的修为就真比旁的弟子要高深上多少。这灵谷灵果要真能当丹药使用,现在万剑宗年轻一辈的高手就该都出在小云雾峰才是。 然而,按照糯米所知道的,每年山门小比的时候,各峰之间可是各有胜负的。除了叶梵这样格外出挑的以外,这些年轻一辈的高手修为大都在伯仲之间,想要分个胜负,还要再看一看运气的。 那么能够让她体内猛然爆发出这样强大的灵气来的,左思右想,也就只剩下方才塞进嘴里的那片草叶了。 九十七 分药【推荐一千九加更】 糯米先前将那片草叶吞进肚子里边去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可惜。毕竟那叶子长得实在好看,晶莹剔透的,隔着阳光能照映出一片闪动的碧波来,比她见过的所有玉石都要温润端方。 可如果这草叶真的能像丹药一样,提供大量灵气以供修行,那它就是长得再好看,糯米也仍是会毫不犹豫地将它吃进肚子里边去的。毕竟这是草药呢,原本就是种着要来治病的。没了治病的功能,现在换了点儿别的好处,那也不错。 糯米很是小心地观察着体内产生的绿色灵气,静静地看了很久,也没敢指挥真元力靠过去。之前小黑球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让她有些担心这突然出现的异象会不会又对体内的真元力产生影响。 在她远远地观察的这段时间里边,从丹田涌出的灵气果然越来越少,也不知道有没有盏茶的功夫,原本被喷涌而出的灵气鼓胀了的小黑球已经重新又缩了回去,机会又完整地贴回到了丹田外边,将丹田完全包裹住。 只有非常微弱的两缕绿色灵气,仍是不甘心一样,在小黑球的缝隙之间缓缓地飘出来。可这时候,小黑球已经又回复了贪婪的本色,那些灵气才刚从丹田内飘散出来,还没能飘到半空中,就已经被小黑球上延伸出来的触手抓住了,马上就吞了进去。 那些扎根在小黑球上的小苗也跟着缩了回去。它们好像完全不受影响,牢牢地扎在小黑球上。随着小黑球一同波动。那根寒藤在小黑球鼓胀起来的时候,倒好像想要朝丹田里边钻过去一样,可每往那边晃荡一下,就会被丹田里边喷涌出来的灵气推到一边去。寒藤在糯米体内原本就像头发丝一样细。散发着幽幽蓝光,现在更是被吹得像在暴风中飘荡一样。 那些灵气的力气很大,连小黑球都被推开了,何况是小小一根寒藤。等小黑球终于又贴着丹田长回去以后,寒藤也重新又围在了小黑球附近。 见到小黑球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糯米居然觉得有些松了口气。 就算那小黑球一直妨碍着她的修为,为她带来种种困惑,可那毕竟是她已经相处了近一年的光景,是她所最熟悉的。小黑球虽然不太好,总归也不会突然生出什么异变。也不会让她过得更糟糕。 要是身体里边真突然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糯米可又要大大地茫然一番了。 她并不是不能接受变化。只是,变化总归会让人产生不安的情绪。 丹田那边不再往外飘散灵气,可那些已经散落在她身体里面的灵气却并不会就这样消散。糯米研究了好久。发现那些灵气和外来的灵气好像并没有多少不一样。她现在正在打坐,虽然是在杂役房这边,仍然有些外来的灵气被慢慢吸收进身体里边来。那些外来的灵气接触到了她身体里边原有的绿色灵气以后,两股灵气相互一撞,前进的步伐一滞,居然渐渐地融合到了一块儿去。 那些融合过后的灵气仍是带了些淡淡的绿,可那绿色已经变得浅了一些,原本就有些剔透,如今更是有些看不大出来了。 既然是能够与外界飘进来的灵气相融合,体内这些绿色的灵气应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糯米这才大着胆子。指挥着那些在经脉上流转着的真元力伸展出细细的一道小触手来,学着小黑球的模样,朝着那些淡绿色的灵气抓了一把。 只这样一接触,她马上就确定这些灵气的确是她所习惯的东西。那种触感、还有那种被自身真元力消化吸收的感觉,完全是她所熟悉的。 这种熟悉带给她的是十足的安全感。她已经顾不上去思考这些灵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最后又会怎样消散。她现在经常服用丹药,若是这些灵气也和丹药产生的灵气一样的话,那在一段时间以后,这些灵气可是会慢慢消散的。 对她而言,只要是灵气,都是珍贵的。 久违的完整的修炼让糯米整个精神都有些亢奋,她开始指挥着体内的真元力一点一点地拉扯着体内充盈的灵气,慢慢地去消融、吸收。 糯米体内锻造出来的真元力是白色的,这代表着她具备着五行所有灵根。火系灵根的修道者真元力偏红,木系灵根的修道者真元力偏绿……诸如此类。而在消化吸收了体内这些浅绿色的灵气以后,她的真元力居然好像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绿一样。 不过,这样的情形也只会持续一小段时间。这是因为她还没有完全把这些外来的灵气转化为自己的东西。等她将灵气完全锻化成自己的真元力以后,真元力上的那丝绿也会跟着消失。 今天的变化,怎么看着都像是件好事。糯米的干劲很足,一味指挥着真元力四处游走,将灵气拉扯进自己的经脉里边,也不管一时之间是不是能消化这么多,只是努力地吸收,等以后再慢慢炼化。 这样固然还是会让一些来不及炼化的灵气消散,可总要比放着在外头要来得好一些。 大概是因着心情兴奋,糯米这一修炼起来,就忘记了疲劳和时间。等她终于将体内的灵气都吸收得七七八八了以后,才猛地回过神来。再退出入定一看,外头的天色居然已经很深了。房间里边原本点着的蜡烛已经熄灭了,林萝没有再在看书,孙敏的晚课也已经结束了,两人都已经睡了下去。 唯有柱子仍是坐在床位那头,手里边拿了个玉简,大概是在翻看功法。 见糯米退出了入定,柱子便超她笑了笑,“师弟好用功。” “啊……”糯米顿时就有些害羞了起来,相互搓了搓手,觉得自己就跟做错事了一样,“阻着师兄睡觉了……” 自从林萝住在这房间里以后,柱子一直就跟糯米共用一个床铺。刚开始的时候,柱子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见糯米一点儿不在意的模样,最后也就放开了。糯米愿意跟他亲近,他也完全不提什么报答的事儿。 柱子觉得这完全就像是自己弟弟一样,相互用个床铺,也没什么要紧的。 糯米自然是高兴和柱子亲近的,可没想到她今天一时兴奋,修炼的时间长了一些,一直在床头的位置打坐,可碍着柱子睡觉了。 柱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我还不困。要想睡觉,你就是打坐我也睡得下。你才这么点,边上还有位置的。” 糯米应了一声,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翻身坐了起来,缩到了靠墙角的位置。他们睡觉的时候,一直是像当初那样,柱子睡在外边,让糯米挨着墙睡,柱子说是害怕自己晚上翻身的时候把糯米给挤下床去。 柱子倒好像是真的不困,见糯米扯着个被子往里拖,这才将手上的玉简收了起来,压着声音问,“师弟最近修行……还好不?” 林萝和孙敏都已经睡下了,糯米也跟着压着声音,小声地回了句“好”。 “我觉得你最近修炼很快。”柱子这样说了一句,又伸手在脸上抓了一把,“我就是有些好奇。” 糯米瞬间犹豫了一下,这犹豫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点时间,她很快地就将那犹豫收了回去,伸手从怀中的储物袋内掏出了那个装着丹药的小玉瓷瓶来。这一小瓶丹药是清明真人后来给她的,她用得有些节省,如今还剩了小半瓶。 她现在还无法确定小苗上长的那些叶子是不是都跟丹药一样,能产生大量的灵气。如果那些草叶真的能代替丹药的话,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将这瓶丹药都送给柱子,甚至连那些草叶,她都愿意分给柱子师兄。她只怕那样的话,柱子会不会将丹药分给林萝。 糯米不是舍不得的人儿,柱子真要那么做,她也不会阻拦,只是总觉得那样的话,会十分十分的伤心。她还压根儿不知道这些情感具体是什么,酸酸的涩涩的,那种被辜负被转送的意思,她也还不十分明了,只是偶尔想象一下,就觉得心里边有些发闷。 “我得了些丹药……分师兄一个……”糯米小心地咬着字音慢慢讲,到底还是没完全将整瓶丹药都送出去。 她以前有想过要送给孙敏,可孙敏总觉得这丹药是很了不得很昂贵的东西,完全不愿意收下。要是柱子师兄也是这样的心思呢? 柱子也果然是愣住了,看了看糯米,又低头看了看糯米手上的瓶子,愣了好久才记起来要摆手,“我就是问问,不,这个你自己收好。” 糯米没有讲话,眨巴眨巴了眼睛,从小瓶子里边倒出来了一颗丹药来,伸手送到柱子嘴边。 柱子又愣了,呆呆地望着糯米,大概完全没想到糯米手上居然会有丹药,更想不到糯米会将丹药分给他。 两人这样静静僵持了一会儿,柱子终于挠了挠头,一口含住了糯米掌心的那颗丹药,“成成成,你这是成心害我今儿不睡了。” ps: _(:3」∠)_、还债的路如此漫长…… 九十八 梦 糯米的掌心软软的温温的,比柱子的嘴唇都还要更细嫩一些。她将丹药递过去的时候,只是想着要让柱子师兄把丹药收下;柱子低头的时候,也完全没想太多。可等这样将丹药吞进去以后,柱子却忍不住有点面上发热。 柱子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占了师弟便宜一样。那小手嫩得像豆腐,让他忍不住想姑娘们的嘴唇是不是也这样细腻。 不过他也算是个半只脚踏入了仙道的人,又没有太多繁杂的心思,只是稍微愣了愣,马上就将心神又收了回去。 这丹药吃进去以后,可是需要马上打坐催化药力的。他在山门上已经混了三四年的时候,还是第一次真正服用到丹药。平日里听师叔们提起来了好多次,他也知道这丹药是多么的贵重,需要多么认真去对待,当下也就不再说什么,往床尾那边退过去,占了一大片位置。 “我在这边打坐,师弟你睡就是。” 糯米乖乖地点了点头,拉着被子缩到床头去。她年纪小,身子不长,就是躺平了睡,床尾也仍是有好大一片空间。柱子在那边打坐,完全不会影响她的休息。她自己也知道丹药服用进去以后必须马上催化的,这晚上,柱子的确是用不着睡了,否则只能是白瞎了一颗上好的丹药。 这么一想,她倒是有些后悔这么着急地将丹药送到柱子嘴边去。可她当时哪里想到这些了,只觉得这样送过去。师兄肯定会收下的。 至少,柱子如今倒真的是将她的丹药吞下去了,也没有提什么要转手给旁人的扫兴话。她见柱子这样重视她送的丹药,这肯定是能帮着柱子的修为上一个台阶的。心里边也就高兴了起来。 糯米很在意柱子,柱子却已经开始打坐入定了。糯米躺在床头的位置,翻来覆去了好几次,又将被子蒙头盖过去,又将脑袋从被子下边伸出来往柱子那边望过去,只见柱子一直安稳地打坐修炼,这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她一路睡着,晚上还乱七八糟地做着梦。 梦里边有个长得温润好看的女子,在耳畔挽了个发髻的。耳垂上挂了一个碧玉雕成的叶状坠子。好像就是她丹田里边长出来的那些小苗的叶子一样。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那女子面上带了些憔悴,好似刚生完一场大病,脸色中带了苍白。怀中抱着个刚出生不久的娃娃。只见那女子伸出手来,在小娃娃面上一遍一遍的摩挲,从娃娃的额头开始,一路摸着往下,直到指尖点在娃娃的下巴上头。 “宝宝,宝宝你不要恨我。我实在不能回去……” 声音悦耳动听,却带着些哀切。 这个梦好像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了,细细碎碎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故事,反倒像是零散的一个片段。就是醒过来再细细回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糯米总觉着那女子很有些面善,好似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可再往深了想,又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那女子穿着的并不是万剑宗内的服饰,也不像是她以前在山下流浪的时候能见到的人。毕竟女子穿的可是上好的衣料,耳垂上又戴着灵气玉石雕琢而成的坠子,完全不像是个凡人。 可除了万剑宗上边的这些人,她又哪里见过别的什么仙人。就是这万剑宗里头,她见过的熟悉的人也屈指可数,实在没有这样的一位女子。 再接着,糯米好像还梦到了柱子,梦到了林萝,梦到了田甜和叶梵。她好像还梦到了田甜和叶梵不知道怎么地就走到了一起,因为这事,梦里边好像还见到了赵立珩咬牙切齿,说的都是些什么狠话,她也没能记住。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柱子也结束了打坐,早已经起来收拾干净了,见她起身,朝她笑了一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来。 这样一来,她反倒觉得高兴了。她之前还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柱子师兄会因为那一颗丹药就对她不一样了。现在看来,仍是原来那样,她便十二分开心起来,一整日里都是笑眯眯的。 连带着那些小苗叶子的秘密,好像也变得没那样要紧了。要是能研究明白,自然是好的,就是暂时研究不明白,好似也没什么,横竖那小苗长在她身体里边也不是一两天了。 为了能将丹药多给柱子一些,糯米倒是对那些草叶很是上心。等这日忙完了活计,她特地挑了个人迹罕至的角落,又挑了个没什么人在大殿里头的时间,悄悄地又从身体里边的小苗上扯下来了一片叶子。 她已经不大记得当初是从哪棵小苗上拔的叶子了。当初,那些小苗还有些原来的模样,依稀能认出这是薄荷那是土精的。可现在那些小苗又生长了好久,却愈发长得瞧不出分别来。其中有一棵开了花结了小果的,好歹还有些土精的模样,别的那些,红的红,绿的绿,哪里还像什么凡间药草。 原本想着要从原来那株小苗上再拔下叶子来测试,如今也只能放弃。 糯米随便挑了一棵小苗,从上头拔下来了一片叶子。 那叶子入手冰凉,对着月光一照,居然透出来一丝阴寒的蓝光来。那味道更是清冽,在冬夜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子直透到心里边去的香气。等这叶子落到了手心上,糯米才看出来这大概是片薄荷的叶子,在那香气里边,终究是带着些薄荷的气息和味道。 “不是原来的那株……”她有些失望地嘀咕了一声。 虽说那些小苗已经长得浑然一体的,可她还是仔细地挑选了一遍,希望能整好挑上之前的那棵小苗。不过现在这样一看,在体内的时候,那些小苗虽然看着好像都长得一样,可实际上却仍是有微妙的差别。只是,这些差别是如此的细微,以至于必须将叶子拿到了手上,闻到了气味,才能叫人分辨出来。 不是同一棵,但叶子已经拔下来了,也不能就这样浪费了。 糯米学着之前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舔舔手上的草叶。这草叶果然散发着一股子薄荷的味道,光是闻起来,就已经是一阵清凉的,舔到舌头上的时候,更是冻得糯米狠狠打了个寒颤。她这还坐在大殿的药圃里头,四周空旷得很,有些拐着弯儿的凉风。现在又被薄荷的味道一激,抖得都要停不下来了。 “呜呜,好冰哦……” 很冰,可却依稀有种熟悉的味道。就像是她之前在小云雾峰上尝到的灵谷灵果一样,这片薄荷叶上也带着一种不属于它本身的甘甜味道。那种味道十分不好形容,她总觉得这应该是灵气的味道才是。 既然带着这样的味道,大概和昨天那草叶一样,也具有同样的功能。 这样一想,糯米瞬间就兴奋了起来。 她自从进入了青泉峰,好像身边从来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儿。刚进山的时候,她的修炼速度的确是很快的。只是当初她懵懵懂懂,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原来这样厉害。等后来她终于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惊骇的同时,她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莽撞。 在那以后,等着她的,接连都是祸事,一步一步,几乎将她推到了死亡的边缘。 如果说在这里边,仍有什么是好的,那便是柱子对她的救命之恩吧。 可接下来,柱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活,很快地就又留了她一个人,这一路,哪里都没有轻松的地方。旁的杂役弟子修炼,也就只是慢一些,总不会像她这样,一个不小心,她这一年都要死上个三五七次的了。 她连修炼也不能顺顺当当的,就因为身体里边有着那颗小黑球。 现在那小黑球上边生长出来的小苗,居然好像就是她的救星。只是这样一想,就足够糯米兴奋得完全无法安静下来打坐入定。 “你身体里边有那寒藤,就好比是从体内就被仙药一直改造着,可是别人求也求不得的好事。”——糯米又想起当初清明真人和她讲的这句话。 当初,糯米可是觉得清明真人在敷衍她、哄骗她。身体里边长了那样一个邪恶的东西,说不好就是吸灵草,怎么可能有什么好处。可现在这样看来,清明真人说的话,好像还有那么一丝准确。 这当然不是说寒藤对身体有什么好处,可现在她身体里边长出来草药,确确实实是经过了灵气的锻造,已经进化成了灵药。这些灵药也许并没有这样那样神奇的作用,可就凭它能提供大量的灵气这一点,对她已经很是足够了。 经了今天一日,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些草叶所产生的灵气并不如丹药的浓厚,不过是因为从丹田内喷涌而出,才会让小黑球脱离开丹田,产生出一个空隙来。 但对糯米而言,能流畅地运转周天,这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ps: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平安符~!每天都要召唤一次票票~! 九十九 小秘密 来之不易的小秘密。 糯米十分努力地保护着自己的小秘密。这次,她并没有十分激动地就将小苗的叶片都尝试一遍。常年在外头流浪的经历和这一年的山门生活,让她学会了耐心。面对着几乎是突如其来的惊喜,她也并没有因此就被冲昏了头脑。 她十分仔细而小心地,在每天夜里打坐的时候,都从体内摘取一片草叶,然后测试那些草叶是不是都能从丹田产生大量灵气。 试验的结果让糯米十分惊喜,她现在已经能顺畅地修炼了,只不过是很短的一点儿时间,她却觉得自己的真元力好像被锻炼得粗韧了不少,连着修为都提升了不少,好像马上就又要提升了一样。 她之前为了突破开光期一层,可是前前后后花费了大半年功夫,如今能顺畅地运转周天以后,这提升的时间居然缩短了一大截。 自从发现了草叶的秘密以后,她已经不怎么服用丹药了。丹药产生的灵气更多,她现在却还不能完全地吸收,好些是跟着浪费了的。那些灵气也并不是从丹田内部产生的,无法让小黑球暂时脱离丹田,让她运转周天进行修炼,她反而更愿意将那些丹药节省下来,偷偷地让给柱子师兄。 这几乎已经成了她另外一个秘密。 柱子却不是每次都愿意收下她的丹药。丹药对柱子而言,同样是贵重的东西。当初愿意收下一粒,不代表他愿意一直这样下去。他原本就是个憨厚的。哪里愿意就这样占着师弟的便宜。他可不知道糯米还有草叶可以服用,见糯米留着丹药给他,他便心疼了起来。 “师弟你自己用了吧,我不需要这个。你修炼比我快。多用一些,以后有出息。”柱子总是这么规劝糯米。他虽然不大懂这些,可现在见了糯米修炼的速度实在比他要快,顿时也觉得糯米是个符合炼药童子身份的,灵根肯定要比他优秀,一路摇头,非要把那些丹药留给糯米不可。 柱子倒是曾经在脑海里边转过要将丹药转送到林萝手上的念头,可接着一想,那丹药是糯米的东西。糯米送给他,那是看着他们的情义。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将那丹药再转送出去的。要是糯米主动将丹药送给林萝。他自然是高兴。可糯米要不提,他也不能做这混账事。 而且,这丹药送到凡人面前。不过是能让对方长命百岁,身体健康,总不能在常人体内产生出灵气,让人一步飞仙。柱子一直想着要存贡献点给林萝换一颗丹药,见着糯米怀揣丹药,却也不曾想过想去为林萝求。 那实在是太勉强糯米了,就好像逼着对方非要答应不可一样。 糯米没法子,又实在拿捏不准是不是该向柱子坦白草叶的事情——这就是坦白了,以糯米现在的知识,也没办法解释得通透。她只能先将丹药都留下来了,和草叶换着吃。 等学会了炼丹以后,一定要给柱子师兄炼一炉。糯米暗地里下定决心。 那些之前在小青泉峰上认识的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地都给糯米传了信笺,上边说的都只不过是些零零碎碎的事,没什么重点。有些人传了一张,也就没有下文了。也只有董天鹰才一路持续着给糯米传送书信。 董天鹰也从来不说很沉重的话题,传音符纸里边说的,大都是些自己的日常生活。今日又在传功殿听了个什么法术,吃了个什么灵果,诸如此类,都只不过是些自己在山门里边的琐碎事情。 糯米要是时间上空余着,会在房间里边描张传音符,给他回个话。要是实在忙得忘了,过了好些天,董天鹰的下一张传音符纸又传过来了,之前那次,糯米就算是忘记回复了。 董天鹰的传音符纸永远叠得十分用心,是只栩栩如生的符纸鸟。有时候上边还会附上个画儿,用朱砂点一点眼睛,勾出来个弯弯的小嘴,将整只纸鸟点缀得更加生动。他的声音又是格外好听,虽然是在寒冬之中,听着也不让人觉得难受。糯米有时候也愿意将他的传音符翻出来,反复听一听。 那传音符纸叠成的鸟儿实在太好看,放在窗台上,都有些像是个专门做成的小玩意。 柱子有次见了,都要笑话她居然喜欢这么些玩意,果然仍是个小娃子。 现在柱子常常要到大殿那边去,一路干活到很晚。糯米有时候都等不到柱子一块儿休息,更不要说是吃晚饭了。柱子这时间安排愈发晚,回到房间来以后,甚至会累得连修炼都不愿意继续。糯米等了他几次,还见他身上有落下深深浅浅的伤痕。 有次柱子回到房间的时候,背上还落了道深深的伤。从右边肩膀一直砍到后腰上,几乎都要见到骨头一样。柱子回房间的时候,那伤口已经随意处理过了,用药草糊了一道,又用白布条在外边缠了好几圈。可就是这样,他的衣服上也仍是落了些血迹。 柱子显然不想惊动房间里的人,悄悄地从门外溜进房间,想着要将身上那道伤口藏起来。可糯米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动向,在等着他回房间的。为了等柱子回来,糯米很是有些心神不宁,干脆连打坐修炼都没再做了,只是坐在床上,巴巴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林萝仍是像往常一样,依靠着墙壁坐在床上翻看手上的书册。 柱子想要躲着旁人掩盖伤口,却没料到这两人都还没有歇息,一开门正好就撞到了她们面前去。他身上有着这样大一个伤口,就是敷了草药,也还是散发着一阵血腥味。何况那草药原本也是味道浓烈的,他一进房间,整个屋子里边弥漫着的就都是他身上的那股子草药味了,哪里能瞒得住旁人。 就连林萝也是跟着一愣,柔柔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更不要说是糯米已经飞快地爬下床,到柱子那边去拉着他就往床铺那边走。 这伤口实在是撕扯得很深,柱子的脸色在烛光之下显得有些失血过多的惨白。糯米眼睛顿时就有些湿了,一双星辰一样亮的眼睛泡着泪光,湿哒哒地望着柱子。 柱子见糯米着急得围着他转来转去的,很勉强才扯了个笑容出来,又扭头去安慰站在边上的林萝,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已经处理过了,肯定没问题的。可他终究只是个体修,就是受了这样重的伤,也没有人会给他抹些仙药的。他背上敷着的那层药草,都不如当初清音真人送给糯米抹指尖的那个小瓷瓶里边的药。 只可惜那些药现在早用光了,就是还有,那么一丁点儿也实在不够处理柱子背上那道大伤口的。糯米便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当初没有将伤药留下,又没有学会什么伤药的配方。要是她先前就配制一些世俗常用的伤药,这时候也能稍微派上一些用场。 柱子背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又有药草敷着。他一个体修,当真是皮糙肉厚的,就是受了这样的伤,如今却也看不出来太大的难受。他自己不愿意声张,还回头来安慰林萝和糯米,那两个姑娘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些别的什么好。糯米扶着柱子到床铺上去,回头林萝就已经倒了碗水送过去。 体修的体魄比常人要强健许多,寻常兵器都无法伤害他们分毫,柱子身上居然有这样深的一道伤口,看着可像是被灵器砍伤的。只是糯米嘴笨,眼泪汪汪的,也不知道该从哪来开始问才是。林萝倒是投过去了一道询问的目光,也被柱子挠着头绕了过去。 他既然不肯讲,林萝也就不问了。能在柱子身上造成这样伤口的对象,绝对也不是这房间里边的人所能够去干预的。糯米心性单纯,这时候见了柱子受伤,也没有想太多,更不会想到什么报仇之类的事儿,也没有细问,反倒是让柱子松了口气。 第二日,柱子仍是要到外头去干活,一刻不得停歇。 糯米看着柱子这样超负荷的忙碌,顶着伤也无法休息,自然是难过得紧。可她一个小小的炼药童子,在青泉峰上实在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权利。她说的话,压根儿不可能有人听从的。她自然要劝柱子多休息的,可柱子冲她笑笑,仍是到外头去干活儿。 体修做的都是些粗重的体力活,柱子做得半日,背后已经止血的伤口又崩裂开了,血迹渗了满背。他自己却不大在乎。这样的伤口放到旁人身上已经是伤筋动骨甚至要命的,可换到体修身上去,终归还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以内。 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现在身上背负的已经不止他自己一个人了。他这辈子好像就没有轻省过。小小年纪就离开了村子,在外边帮工挣钱,补贴家用,一直到知道了家里已经破落了。而现在,他又要背负上林萝的生活。 尽管林萝现在仿佛十分厉害,完全不需要柱子帮忙,自己也能将生活过得很好,可柱子却仍是觉得自己亏待了阿妹,总要好好地补偿。他笨拙得很,这补偿,就只会是努力干活,好将贡献点都换成灵石,交给阿妹用。 ps: 看了一眼作者调查,大家居然对柱子师兄最有信心是为神马~我、我还以为会是大师兄?然后魃豹同志被无视了,hhp~你们不要无视他呀!他抢起戏来可是很可怕的我跟你们讲~~~! 一百 仙膏【推荐两千加更】 柱子受伤未好,就到外头去干活,背上那道伤口反复被撕扯开来,衣服上的血迹一直就没停过。他仗着自己身体粗壮,并不将这当一回事儿,可糯米在旁边看着,却已经连心肝儿都颤抖了。她没有柱子那样强壮的身体,以自己的身子去想象那道伤口,自然觉得那伤更是重得爬不起来的。 她不是个很会劝说的,见柱子默默地就往外跑,也不愿意停下来休息半天,也只能在后头自己着急。 劝不动柱子,她只能自己换了个法子努力。 她之前已经见过许多世俗界的药方了。那里边多是些治疗疑难杂症的偏方,她又重新将自己记录药方的玉简翻了出来,在里边找了很久,终于找出了一个止血的药方来。那药方说不上有多精妙,而且完全就是世俗的方子而已,可总要比柱子背上抹的那些草药膏要好一些。 之前她甚至都要忍不住怀疑,柱子背上抹的那些是不是止血用的草药。体修的体魄原本就十分健壮,如果再抹上一些伤药,身上怎么也不能还一直留着这样经久不愈的一道伤口。要是换种好点的伤药,这口子说不准已经长好了呢。 糯米翻找出来的止血药方里边,用的是紫珠草、仙鹤草、旱莲草、茜草和白芨这五种药物研磨而成,十分简单。可这些在世俗常见的药物,换到了青泉峰上来,却只能说是罕见了。这些东西在青泉峰上压根儿没有。青泉峰上边种着的不是灵谷就是仙药,要想找到这些世俗草药,可当真不容易。 得亏糯米的脑子也算灵活。没有这些药草,可在这青泉峰上边。还是有药性和这些药草相近的仙草。她现在手上的贡献点和灵石多了,自己又一直有着这样的爱好,干脆又抽出来了半天时间,到山门集市那边去,将药效相近的一些仙药都买了回来,准备研究。 在开始研究以前,她还是又换了一瓶据说药效不错的调和膏。这东西是青泉峰上边出产的,却没有在青泉峰上头流通。因为这东西压根儿就不是丹药,只是一种类似世俗外用止血的药膏,敷在伤口上边。能达到生肌补骨的作用。 寻常修仙者被灵气砍伤以后。伤口上往往会被灵气灼伤。不易愈合,就是用了世俗界的那些伤药,往往也无法对伤口进行治疗。只有这些使用仙界仙药调制而成的药膏。才能治愈被灵器和法器制造出来的伤口。 糯米自然更愿意自己研究出伤药来,既方便又实惠的,以后说不准还能用来交易,小小地挣上一笔灵石。可现在柱子的伤口还在渗血,哪里有闲工夫等着她慢慢研究。所以她也只能是先给柱子换上一点儿伤药。她都不敢换太好的,生怕柱子又会拒绝。 每次想到柱子不愿意收下她的丹药,她就有些闷闷不乐的。她总觉得这些东西,不管是她用着或是柱子师兄用着,都是一样的。师兄对她好,她便愿意将所有好东西都和师兄分享。她自然也知道柱子对她是好意。不愿意拖了她修炼的速度,可即便没有那些草叶,她仍是愿意要将丹药分给柱子的。 在这一点上边,糯米很是有些不像寻常修道人。修道者总讲究大道无情,即便是双修的道侣,也很可能会遇上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情况。可换到了糯米身上,她却对每一个善待她的人都心生眷恋。 或许是因为年幼的时候太过孤寂,认定了对方是个好的,她便愿意全心地付出,将自己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对方面前去。若是发现不能为对方所用,还会因此而沮丧不已。 她现在还并没有想着要修炼通天大道,那条道路上是如何狭窄,她对此也完全没有认识。哪怕是她知道了那条路到底有多不易,也会毫不犹豫地拉上她所喜欢的人一把。 在刚上山的时候,她修炼的动力是为了强身健体,不再生病。辟谷那样的境界,是她最最艳羡的,总想着有一日达到了,便能够不再饿肚子了。 后来,她也是见了叶梵的能力,发现自己和叶梵之间的差距,才生出了追赶的心思。若是没有叶梵在那前头领路,她纵然不会对修炼有所松懈,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拼命。 糯米心中的大道,除了力量、除了未知的诱惑以外,更重要的仍是她所珍重的那些东西。若是没有了这些人的存在,她宁可不要踏上那大道之巅去。 她回去要为柱子上药的时候,柱子果然迟疑了。 柱子是个憨直的,就是活得再苦,也没有想着要从糯米身上占什么便宜。之前糯米分他丹药,他已经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了。他倒不是和糯米生份,只是负担着家里边的重任惯了,总是想着要自己努力来换些东西支撑家里,何曾想过从别人那里得好处的。 就是现在林萝要给他什么东西,他也会有些不知所措的。 从这点看来,柱子和糯米大概是同一类的人,都只想着要将自己的好处分给别人,却总忘了要给自己留一些好。 不过,柱子背上的那道伤确实需要治疗,糯米坚持,柱子也只能默默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倒是糯米在为柱子敷药的时候,林萝也跟着站在边上看着。等糯米用药将那长长一道伤口都盖住了,又用白布条缠上了以后,林萝才将糯米拉到一边去,小声地问: “你这个可以给我看看么?” 糯米有些莫名其妙的,转念一想,就觉得林萝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仙药,突然见到了,觉得好奇,就大方地将那仙药递了过去。这东西横竖只是个伤药而已,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朵花儿来的。 结果林萝却好像真要从那伤药里边看出朵花来一样,将那个装着伤药的小瓷瓶翻来覆去地看,又瞧了糯米一眼,然后将那瓷瓶打开了,挑出一点儿药膏来,粘在指尖上,放到鼻子下边去闻了闻。 这伤药是用仙药混着灵蜂酿造出来的蜜汁制成的,虽然都是些低阶的仙药灵蜜,可到底和山下那些世俗的东西不一样,不像当初柱子背后抹的那些草药一样,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反而是有种淡淡的清香在里头。 林萝的指尖原本就很嫩,肤色偏白,青葱一样,看着都有些不大像是凡间的姑娘。现在沾了莹白的仙药在上头,更是显得水润水润的。糯米盯着她指尖上的哪点仙药看,跟着就有些发起愣来。 不论糯米心里边是怎么对林萝带着点儿防备,可却仍然是常常看着林萝,看得自己都有些情不自禁地醉在里边。只有在这种时候,糯米才觉得很是能理解外头那些一直打听着林萝消息的师兄们。遇上这样一个窈窕的美人,无论是谁都生不出厌恶来的。 林萝很是小心地瞧了瞧那些仙药,仔细地闻了闻,又将那些仙药抹在手背上,用指腹细细地磨匀开来。这样折腾了小半日,她才慢慢扬起脸,露出了个弧度刚好的笑容: “糯米呀,你这个是从哪来换来的东西呀,是用灵石换的么?” 林萝的声音原本是细细的,清清润润的,倒有些像是董天鹰的声音那样。可现在在跟糯米讲这句话的时候,林萝的声音里边却忽然带上了一种暖洋洋的笑意。那笑不像是她平日里扬起的那种弧度刚好,一丝不苟的笑容,反倒像是真正的开怀。她这声音一出来,那里头就好似融了一颗大大的黄糖在里边,甜得都要有些腻人耳朵了。 糯米又有些发愣。她还从来不曾听过林萝用这样的声音来讲话。林萝在所有人面前,端着的都是一副举手投足都被计算得刚好的模样。就来抬头低头,什么时候回眸,什么时候应该扬一扬发丝,她都算计得十分精确。 而现在,林萝的眼睛里边就好像带着一道闪电一样的亮光。 糯米呆呆地点了点头。 林萝便笑得更畅快了,连着原本端庄的笑容都跟着更大了些,已经有些超出她平日的模样了,“这个贵么,要用多少灵石才能换来?” “这个……不贵的。一大瓶一千贡献点。”糯米眨巴眨巴了眼睛,觉得林萝现在的模样和往日简直是大大的不同。她倒是比较喜欢林萝现在的样子。 以前林萝总是将神态动作都算计得刚刚好,瞧着的确是好看的,可总让糯米有种想要躲避的心思。现在这模样,好像才能窥探到一些林萝内心真正的想法。 “哦、倒不是很贵……”林萝摸着那个装药的小瓶子,自言自语了一句,低头见了糯米那副有些目瞪口呆的模样,又是心情大好地朝着糯米展了个娇艳的笑容,“这些和你说了,你也不懂的。这里边有大大的买卖呢。回头要是做成了,我会谢谢你的。” 说到买卖的时候,林萝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生动,眼神闪闪发亮的,好像含着有梦在里边一样,哪里像是当初刚上山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模样。糯米在旁边瞧着,不禁有些呆了。 ps: \(≧▽≦)/、谢谢清路打赏的平安符~! 一百零一 熬制 林萝要做什么买卖,糯米完全没有去过问。她自认为自己没有那样的脑子,连什么是买卖,她也模糊得紧。就是要让她到山门集市里边去将积存的仙药卖一些,她也很是有些茫然,只懂得到那些大大的店铺里边去折售回去,哪里懂什么买卖的。 那边看着林萝好似是认真的想要经营这件事,背着柱子和糯米,也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 糯米自己对买卖没什么兴趣,自然也没有跟在后边看着。她之前用贡献点收了一批仙药,再加上药田那边分出来的份儿,如今已经足够她熬煮一些低级的药膏了。 这些药膏就想是她之前给柱子用的调和膏一样,只不过是些外用的止血的伤药。青泉峰的弟子并不常到外边去历练,在山上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机会受伤,因此这些药膏在青泉峰上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市场。 可这东西还是有人愿意收购的。 黄石峰是个炼器为主的分支,每日对着的都是些大火炉,又要轮着灵锤使劲儿砸,一个不小心的,就会误伤到自己或是旁人。 大云雾峰是个以武修为主的分支,全万剑宗里头,也就只有大云雾峰的弟子是常常要到外头去历练的。他们历练的地点多是在亡魂谷外头一些边界的地方,猎取一些妖兽,既是磨练自己的技术,也是为了能挣一点儿外快。 他们猎杀的妖兽大都是卖给了那些属于山门的大铺子,转头就被送到小云雾峰上边去。供那些仙修的同门食用。因着有这层关系,大小云雾峰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好。 大云雾峰的修士觉得自己辛苦猎杀来的妖兽都喂了群白眼狼,而小云雾峰的修士则是觉得自己在万剑宗内高人一等,大云雾峰那些只会指挥着飞剑漫天乱舞的。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打手。 止血的仙膏在黄石峰和大云雾峰之上可是抢手货,关于这种仙膏的种种好处,糯米在听传经的时候可是已经听过很多遍了的。 这些仙膏的制作方式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可就是再不秘密,也轮不到青泉峰的杂役弟子来学习和精通。在内外门弟子看来,杂役弟子才是真正的仆下,专门是在山门里边干活用的,哪里需要学那些挣灵石的法门。 况且,就是让他们知道了法门,他们也没有机会来挣这份灵石的。杂役弟子有哪里来的仙药可以熬煮灵膏呢。 糯米曾经在大殿那边见过徐泽宁熬制仙膏。这东西的制作方法很简单。糯米在旁边站着看了半天。发现那和世俗膏药的制作方法十分类似。不过是将那些世俗的药草换成了山门的仙药。她当时只是觉得好奇,手上也没有足够的仙药,所以只是看了看。暗暗记在心上。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她练手的第一步。 柱子身上敷的那些仙膏还并不足以让他完全痊愈。糯米又为他敷了一次,到第三天的时候,糯米用贡献点换来的调和膏已经用完了,而糯米自己制造的仙膏也跟着出炉。 糯米制造调和膏的时候,用的都是白天的时间。这时候大殿药田那边根本没有什么活计,很多内门弟子甚至根本就不再到大殿里边去,跟旁人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的洞府闭关修炼去了。外门弟子不敢这样嚣张,可每日在药田上,大都无事可做。或是打坐,或是做些旁的事情。 徐泽宁做主,从紫幽峰那边租用了一些挖地用的地灵龙放到了药田里边去,将药田上下翻犁了一遍。这在外边的药田里边,实际上是要杂役弟子负责的。学了翻天覆地术的人就轻松一些,没学的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用灵锄将土地上下翻一遍。 那土系法术虽然名字响亮,翻天覆地的,可被大家伙儿研究了好久,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将泥土上下翻个个儿,出了犁地,也没什么别的用处,糯米还没来得及学这门法术。 甚至有人想要借用大殿里边的丹炉,琢磨着要开炉炼丹。 青泉峰上的弟子若是想要炼丹,在侧殿那边是专门有相应的丹炉可以租借的。侧殿那边的灵气没有大殿上这样充足,炼丹自然也比不得在大殿上成功率高。也就是那些混得有些年头的弟子才敢打大殿丹炉的主意,像是糯米这样的,才在山门里边过了一年,都还不太敢去侧殿租借丹炉,何况是琢磨大殿这边的主意。 不过,熬制一些仙膏,倒是没有问题的。这又不需要什么器械。 糯米原本不敢开炉炼丹,是怕自己太过惹人注目。她可从来没见过哪个只加入山门一年的弟子就开炉炼丹的。就是徐泽宁这样老资格的弟子,如今也还没有去开上一炉。这倒不是说徐泽宁一直没能存够仙药。 只是这开炉实在是件拼技术的事儿。要是技术差一些,一炉仙药投进去,可能真就是血本无归的。换了个旁的弟子,就是存够了开炉炼丹的仙药,又有谁敢真将仙药都投出去炼丹。实在是将仙药炼毁的几率太大了。 徐泽宁见糯米拿了些仙药在大殿上熬制,还伸着脑袋探过去看了看,随口指点了几句。徐泽宁一路觉得糯米是个有靠山的,这熬制仙膏又不是什么机密技术,他顺口就卖了这个人情。 糯米天资聪慧,得了徐泽宁的指点,没花多少时间就将仙膏熬制了出来,几乎都没有浪费。 柱子背上的伤口在仙膏的滋养下,很快就治愈了。只是,从那以后,他身上的伤口便几乎没有断过。后来的伤口不再像这次这样吓人,有时候只是擦伤,他自己掩藏得好,糯米也并没有发现。 她有着更值得研究的东西。 每日里运转周天修炼,然后将小黑球上生长着的草叶取出来研究。 只可惜那些小苗上生长叶子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她采摘的速度。她一边修炼一边研究,还没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那小黑球上头的小苗就已经显得有些光秃秃的了,吓得糯米赶紧住手,再不敢从那上边扒叶子下来了。 没办法服用草叶的时候,糯米就将目光转到了那根寒藤身上去。 按照她的想法,这寒藤也是在她身体里边生上的,也是寄生于小黑球,应当也跟小黑球一样,是被灵气所滋养着的,只是说不准会不会和小苗一样,服用了以后都有从丹田产生灵气的作用。 那根头发丝一样细的寒藤,上头却仍是长着些叶子的。那些叶子就像一个个小巴掌一样,细细地伸张着,挂在寒藤上边,显得很是不协调。 糯米心里边对这寒藤仍是有着阴影,每每见到,想起的就是当初被强迫捏着手腕,用寒藤刺入血管的情形。那时候那股阴寒到现在她都好像还能感觉得到。 她小心地控制着真元力往寒藤那边试探着。那棵寒藤和小黑球不一样,真元力颤巍着靠近过去,那寒藤并没有朝着真元力的方向飘荡过去,反而像是被大风吹开了那样,朝着旁边飘荡开去。 糯米愣了愣,这才想起之前丹田里边喷涌出灵气来的时候,这棵寒藤也像是被风吹了一样,在空中飘飘荡荡的,就似被灵气推开了一样,一路往外飘,完全不是个静止的状态。当时她觉得这很不错,至少寒藤不会有机会钻到丹田里边去,可现在换了个情形,她想要靠过去采摘寒藤上边的叶子,却又觉得寒藤这种特性很是有些麻烦。 她已经尝试着像采摘小苗的叶子那样,用意念去控制寒藤的叶片,看看能不能靠想的就将叶子取出来。可惜这试验到底是失败了。她想得脑袋都发疼了,寒藤仍是那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所以她才想着要控制真元力靠过去,将寒藤上边的叶子撕扯下来。至于那叶子摘下来以后到底要再怎样取出来的问题,她也还没有认真想过。 这东西反正会落在她身体里边的,大概应该还是能取出来的。要是取不出来,一直留在体内,或许也没什么坏处。 这想到最后,连她自己也跟着迷糊了起来,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摘那寒藤的叶子了。要是真摘下来了,却又取不出来,谁知道是不是在很就没有害处? 这青泉峰上下,要说是对寒藤稍微有些了解的,大概也就只有清明真人了。可糯米现在对清明真人的印象仍是处在当初那恐惧里边。即使后来清明真人没再对她做什么,她仍是对清明真人亲近不起来。 特别是她自己在玉简里边见到了吸灵草的介绍以后,总疑心着寒藤就是吸灵草,只不过是尚未发难罢了,听着清明真人说着将寒藤种在身体里边的种种好处,她便更觉得这里边肯定是要有什么问题的。 要是这寒藤种在体内这样了得,为何清明真人自己和田甜却连碰都不碰这东西呢。 清明真人到底是小瞧了糯米。或许他是觉得,即便糯米看出来了,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对他也不至于造成影响,他干脆就不做理会了。 ps: 票票!召唤票票破万!!! 一百零二 武技 小黑球上的小苗需要时间长出叶子,而寒藤的叶子又摘不下来。 糯米那样顺畅的修行只维持了十来天,很快就又陷入了无以为继的尴尬之中。没有了草叶,她无法再继续之前的周天运转,自然也就没办法好好的修炼。 在之前漫长的一年里边,糯米都一直坚持着以那样残缺的形式缓慢修炼着,如今猛然看到了希望,却又突然陷入了失望,实在是件让人崩溃的事。可她每天数着小黑球上的草叶数目过日子,对这样的结果早就有所准备了。 上次她到山门集市里边去的时候,还特地逛了一圈,希望再买一些世俗药种,再在体内种上一些。可惜这些在外头稀松平常的东西,放到了仙门里边,却成了个稀罕货。她在集市里边逛了半日,也再没见到有人买世俗药种。 这东西毕竟对修道之人毫无帮助,想要将凡草化作仙药,中间可是需要一些繁复的操作。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买一些仙药的药种,尝试培植。 可实际上,就连仙药的药种,在仙门集市里头也并不多见。如今,万剑宗里边的种植已经在青泉峰上边形成了规模,不同的仙药自然有各自不同的繁衍方式,大多并不需要再从药种开始培育而起。 有些年份老又稀少的仙药,不能在山门内大批量培植,必须是要养在特别的地方。或是在山门里边找不到适宜的生长环境,便只能冒着危险到深山里边去采摘。像是万剑宗五大仙峰中央的亡魂谷。虽说是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可里边也蕴藏着一些埋在地底下边的仙药。那里边的妖兽更是不可多得的宝藏。 从清泉峰西边出去,再往国境别缘过去不远,就是一个连绵的苍莽大山。据说那里边的山连绵起伏的。根本没有名字。曾经有万剑宗的修士在里边寻得了前辈仙长闭关修炼时留下的玉简秘笈和丹药,直接就白日飞升的了。 这也不知道是真有其事,还是流传下来的传说故事,反正对那边山脉,修道弟子们可都带着种敬畏又喜爱的感情。 就是没有那些白日飞升的事情,那大山里边仍有着旁的地方无法见到的奇异妖兽,和被那些妖兽守护着的仙草仙药。 那些是修炼途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不管是为了得到丹药,还是为了得到妖兽体内的内丹,都需要修道者与妖兽进行生死搏斗。哪一方赢了,对方的生命就是胜利者的奖品。 糯米从来没有到那外边的山上去过。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往那边去的。以前她一路在山下流浪。过的都是些风餐露宿的日子。旁的弟子可能会对外出历练抱着些好奇和幻想。但换到糯米身上,她所能想象到的,永远只是当初流离失所时候的惶恐。 她在山下流浪的时候。自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各种各样的野兽。那些人或者动物在面对她的时候,大都是带着一种敌意,她对这些最野性的争斗已经十分熟悉,早已对那没有任何幻想。 在传功殿那边的时候,偶尔会有传功的师叔提起以往在外头历练所猎得的种种的好处。别的弟子大都将心思放在那些好处上头,暗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到山门外头去历练一次,也能小小地发上一笔横财。而糯米却永远只是睁大着眼睛,想象那些几乎是被师叔一嘴带过的凶险。 后来在大殿那边,她总算是听到了个师兄详细说起到外头去历练的事情。 历练也并不全是她所想象的那些凶险。越往大山深处走,那里边生活着的妖兽就越凶暴。但只要不往那里边去,游走在山脉就边缘的地段,虽说也找不到什么太稀少珍贵的仙药,却也遇不上太多的危险。 在那些地方生活着的妖兽并不十分厉害,都是一些刚刚步入开光期一、二层的妖兽。只是妖兽天生就能使用法术,因而一个修士遇上同等阶的妖兽,往往不敌。 特别像是糯米这样原先是杂役弟子的,学的都是些辅助性的功法,在野外真要遇到了妖兽,便只有逃跑的份儿。要想傍身,自然也可以到山门集市那边去买一些低阶灵器长刀,可杂役弟子不同于体修,手上的力气甚至比不上一些常年干农活的世俗中人,哪里能和妖兽战斗。 也就是那些那外门弟子,原本就学了一些武技和仙术,这才能勉强和同阶的妖兽周旋。 在山门集市里边买不到药种,糯米也曾小小地动了历练的心思。可是她回头一想自己的能耐,马上就又蔫了下来。 她到现在为止,会的仙术不过五个。云露诀、熔火诀、生木诀、锐放诀和翻天覆地术。其中这翻天覆地术还是最近她见着青泉峰上下都在忙活着要翻地,好奇地看了好久,这才也跟着学了翻天覆地术。 除了云露诀和熔火诀是她最开始就学会了的法诀以外,余下的三个法诀都是新学的,还都只是一层一阶而已。就是云露诀和熔火诀的等阶高一些,可因为本身就只属于低阶凡等的辅助性法诀,就是修炼到大圆满的境界,估摸着威力也不会十分大。 就像糯米现在的云露诀,就是使用出来了,也不过是将人劈头盖脸淋一顿雨,可没有别的任何作用了。 这法诀和人一样,也是分品阶的。从最低层的凡品到最珍贵的宝品,中间可是有不可跨越的鸿沟。目前糯米所学的法诀都只是凡品而已,根本不能和外门弟子修习的仙术相比较。 她原先对这些仙术并没有太大的渴求,在比斗擂台上瞧见了些吞火喷雷的法术,当时心中一动,可回头一看修习这些法诀所需要花费的灵石的时候,跟着又泄气了。她不是正规入门的外门弟子,如果是正规拜入青泉峰门下的话,在拜入门下的同时就能挑选一项奇品的仙术进行修炼。她是自杂役弟子中间提升上来的,没有了拜师这一步,自然也没有了仙术。 那些山门里边的武技,反倒是便宜一些。只是那些武技实在太多,糯米往经阁里边看了一次,度觉得挑得有些头晕了。她不敢拿这些话去问清明真人,也不知道能问谁,回头和柱子说了,可柱子对这些武技也并不熟悉,两人商量了半天,只是越来越糊涂。 糯米倒是有心想要以叶梵为参考对象的,可叶梵与旁的弟子哪里一样,他所修炼的仙术和武技都是山门里边最高级的,其他弟子就是肯付出大量灵石,也不一定能换来那些秘笈。 柱子以前倒是曾经到外头去历练过的,可他虽是体修,却也没有多余的贡献点来换武技,去了一次,只在群山外围游走,所得甚少,也就淡了这样的心思。 糯米挑了好久,最后挑中了一样鞭系的武技。这武技很是平常,也不过是奇品下等,仅仅是比凡品上等的武技威力要稍微强劲一些,又是冷僻的武技,所需要的贡献点甚至度不如一些热门的凡品上等武技。 她挑中这武技的时候,连柱子都跟着诧异不已。 “你学这个?一般大伙学的都是刀剑。”柱子见了糯米的挑选的武技,不由挠了挠头,“你这……法器要很难买。我还以为你要学剑的。” 叶梵使用的就是飞剑。因着他是万剑宗年青一代里边一等一的高手,因此山门里边大都跟他一样,学的是御剑之术。而且,只要看看万剑宗这名号,就应该知道这门派最厉害的到底还是剑术。 糯米摇了摇小脑袋,细声细气地讲,“我觉得这个好呢。” 她当时也是实在挑花了眼,最后会选中鞭法,还是因为以前看玉简的时候受到的影响。她当初翻着玉简寻找寒藤的记载的时候,曾经见过对吸灵草的描述,里边有说着用吸灵草的藤蔓炼成的鞭子是如何厉害。 虽然直到现在也无法确定寒藤就是吸灵草,可哪怕糯米完全不想着要用吸灵藤鞭那样邪恶的法器,也仍是有好些藤蔓系的仙草能为她所用。 她也是在看到鞭系武技的时候的灵光一闪。要是以后带着些藤蔓仙草草种在身边,她甚至可以不带兵器在身边了。遇到敌人的时候,只需要用生木术将仙草草籽激活,让它瞬间长成一条长长的藤蔓,那就是一个十分趁手的兵器了。 而且,她现在身体里边有那么一颗神秘的小黑球,谁也不知道那里边是不是还能种出别的什么来。要是她能在体内种出一条仙藤来——或是她能随意指挥寒藤进出体内,她根本就不需要再另外寻找兵器。 若是她的猜想能实现,她甚至不需要再像别的修道者那样,随着修为的增长而更换兵器。她的兵器可也是会随着她的修为增长而长大进化的。这样一想,糯米心里边就热乎了起来。 只是,在那以前,她首先要面对的则是一些最基本的修炼问题。 一百零三 鞭法【推荐两千一加更】 若要论起勤奋来,糯米可是一点都不输给山门里边的弟子们的。可以说她甚至是要比旁人更勤奋更刻苦,只是因着体内有个神秘的小黑球,修炼的速度一直不尽人意。 有了草叶以后,她的修为提*到了一个爆发的巅峰。可那维持了半个月,也因为草叶数量不足也只能遗憾地暂停。有了那些爆发以后,她更是有些舍不得服用丹药,生怕就浪费了。她现在仍是有些懵懂,还不大明白寿元和修为的关系,也不是很着急着要争分夺秒地提升修为。 这时候山门里边的杂事不是很多,她便专心致志地学习起那仙法武技来。 按着糯米自己的想法,她暂时还不需要修炼仙术,只要将武技的基础打好了,等着解决了修炼的问题以后,再去学习仙术,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 她现在年纪不大,比大多数入门的弟子年纪都还要小一些。像是柱子,当年几乎是踩着年龄上线入门的,就是当时就开始修炼武技,都已经有些嫌晚了。反倒是糯米如今这年纪,开始修炼武技,还说得过去。 要知道就连山下的世俗武者,也是从三四岁就开始打基础的,过了幼年时期,身体筋骨僵化,哪来还是修炼武术的上好时机。 要想事半功倍,就该像叶梵那样,打从娘胎开始,就锤炼体质,为着修炼做准备。 糯米挑选了一门鞭法,那玉简上边除了一些鞭法诀窍以外。自然也包括了些如何打基础的内容,还记录了一些改造体质的药方。那些药方都是些低阶仙药组成,有的压根儿就只是某一种仙药而已。按照玉简里边记录的方法将仙药稍作处理以后,用稀释的药材汁液浸泡身体。就能达到缓慢改造体质的功能。 柱子修炼的是刀法,而孙敏修炼的是剑法。糯米不敢找孙敏询问,只能私下悄悄问了问柱子,发现两人的功法玉简上记录着的药方并不完全相同。柱子的刀法注重力道的加强,因而那些药方里边大都是些土系和火系的仙草。 而糯米自己那个鞭系的功法,注重的却是身法的灵活性以及对法器的控制,那些炼体的药方里边多是水系的仙草,甚至还有些较为稀少的风系植物。这些仙草和变异的冰系灵石一样,都是些难得的,就是想用贡献点换。也不一定能换得到。 不过。糯米暂时也还不需要那样珍稀的仙草。 除了风系仙草以外。那玉简上边还记录着一些普通的水系仙药,像是兰仙茅,在青泉峰药田内就有种植。大殿里边也是种着有的,之前外门弟子分份儿的时候,糯米还分得了一些。她可从来舍不得就将这些仙草卖出去的,都仔细地存了起来,如今整好可以取出来用。 炼体并不像是炼制丹药那样耗费仙草,用量也并不多。一株成熟的兰仙茅切开,可供两日的炼体之用。她之前收起来的那些仙草,如今一看,也能够支撑一小段时间了。 她曾经尝试过将那些仙草往体内收,可是也不知道小黑球是对成熟的植株没有兴趣。还是对蕴含灵气的植株不认同,一直没能成功,这也没办法勉强。 这些仙草要是都用完了,也只能是再到山门集市里头去用贡献点换了。 可不要小瞧炼体这样一个小小的步骤,这可是整个武技里边很关键的一个环节。像是柱子这样的体修,虽说也学了武技,可他舍不得花费贡献点去换取仙药炼体,如今要轮武技,他自然是比不上偶尔炼体的孙敏。 这炼体就好比是在修炼打坐的时候服用丹药一样,能慢慢改造体魄,让身体更适宜练习武技。 除此以外,这武技练习看的就都是刻苦耐劳的功夫了。就如同世俗中人学习武术一般,武技也是需要先花千百倍的时间去熟悉去磨练。蹲马步这样的基本功倒是已经被炼体取代了,可那些武技中间的招式和法术诀窍,仍是需要花费功夫去练习的。 糯米说不上很喜欢这种练习,甚至在见到旁的弟子练习御剑术的时候,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田甜对她放出的飞剑,然后就跟着在心里边默默地颤了颤。 原本在后山那边见了清音真人的剑以后,她对御剑术还是有着相当的好感的,当时就憧憬着想要学习御剑。只是当时有些慌乱,她手上又没有什么富余的灵石,这事情才一直拖了下来。直到后来田甜御剑逼问,在她小小的心灵上蒙上了一层阴影,再到选择武技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排除了御剑术。 可就算并不很喜欢,一旦开始了修炼,糯米还是认认真真地将每日该做的练习都做完全了。她甚至很努力地每日都多做一点,希望进步能明显一些,每日都将自己累得够呛。好多次都是打坐完毕回到房间去以后,倒头便睡了,都见不着柱子的面。 要说是野心或是梦想,她实在是欠乏这样的东西。现在努力修炼,不过是延续了以往的习惯罢了。 她在山下流浪时候的习惯。 那时候日子过得犹为艰苦,就算不是她这样的流浪儿,在天灾的年头,也很难保证每日都吃饱,更何况是她这么一个连片遮盖都没有的小丫头。她已经习惯了在得到什么以后,就尽力将那东西的作用发挥到最大。不管那是吃食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有这样,她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大道之巅距离她实在太遥远太不真切,如今只要活得好好的,她就满足了。除此以外,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追赶上叶梵。只是这愿望对现在的她而言,也是有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她只能放在心里边,常常拿出来激励自己。 炼体学武,对糯米而言无疑是件新鲜事儿,所以也不算太过枯燥。 既然要学习鞭法,她自然需要一根凡器鞭子。如今她修为尚浅,等阶太高的法器,她也无法驾驭。 鞭子虽然是比较偏门的法器,可总归算是还有人使用的。糯米又专门抽了小半天功夫,到山门集市那边去想挑一条称手的。没想到那边的鞭子全是用仙铁锻造而成,入手十分沉重。她手上根本没有多少力气,连将那鞭子提在手上都勉强得很,更不要说是挥舞起来了。 山门集市那边零零散散的有不少小摊位,寻找药种的时候,糯米常常回去逛一圈。可现在要入手法器,她自然是直接就到了那家属于黄石峰的大铺子。那守铺的黄石峰弟子果然是个伶俐的,见糯米这样的情况,就同她说: “这位师弟,我看你也不用到外边去找了。这整个集市里边,要说法器,我们黄石峰的铺子肯定是最多的。就是外边有,也是我们黄石峰的弟子摆的摊子。可我们黄石峰,锻造鞭系法器从来是用仙铁,没有考虑到你这样的情况。你不如稍微加一点灵石,请我们的师叔出手,专门为你打造一条用仙藤制成的鞭系法器吧?” 糯米眨巴眨巴了眼睛,觉得这提议和她当初的想法很是有些接近,便小心翼翼地问了价钱。 她这次留了个小心眼儿,问了价钱以后,没有着急着决定,回头出门了就给卫石磊发了个问话。卫石磊是上次在小云雾峰上的那七个童子里边的一个,那些新加入万剑宗的外门童子里边,只有他和糯米两个人出身贫寒,因而两人倒也算是常联系,关系还算不错。 卫石磊接了糯米的话,也没有隐瞒,将这里边的事给糯米说了一遍。 要是直接付灵石让店铺专门打造一根法器,其实并不很划算。除了手工费以外,在材料上边还要被盘扣上一分。当时在店里边的时候,那弟子给糯米报的,正是店铺全权负责的价格。若是真心想要打造法器,倒不如是自己在外边找了材料,然后再送到店里边去让人加工,那就要便宜上不少。 “不过,”卫石磊在传音符纸里头讲,“你要是真想造一根鞭子,寻了材料送我这边来,我找了师兄给你做。师兄们的手艺也不差,就是名声没师叔的响亮,都想着多拿些材料练手才好。我和师兄一道来做这个,在旁边给你看着,绝对不会出错,也不收你什么灵石。” 这样看着好像风险要大一些。不过,卫石磊也说了,这毕竟不是什么高阶法器,既然需要的东西只是低阶,实在没有必要花大价钱请中级的锻造师出手,平白只是浪费了。只是凡品低阶的鞭子,请些师兄出手,已经是足够了的。 “若是有把握,我自己就给你做出来了。得了这么个练手的机会,我都不要收你灵石。我肯定不骗你。” 卫石磊也是新近才加入万剑宗的,又不像那些杂役弟子一样直面了仙门的捧高踩低,性子还很是有些直率。糯米和他一路联系着,也觉得他也的确是个耿直的性子,不由就动了去寻找材料的心思。 一百零四 历练 糯米下定决心要请卫石磊和他的师兄帮忙,为她专门锻造一条藤蔓材质的长鞭法器,可真要到了寻觅材料的时候,她却又开始发起愁来。 她原以为自己是在青泉峰上边,想要寻找仙草藤蔓,应当是很简单的事情。可等她真的动手去找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这样。青泉峰上种植的,大都是一些草本的仙药,没有太多炼丹价值的仙草,他们并不会种植。 因此看遍了整个青泉峰,这上边种的仙藤不过是寥寥两三种,而且都不大适宜作为长鞭的材料。 有那么一瞬间,糯米甚至想到了种在大殿内头的那根寒藤,不过她马上就又打消了主意。不说那根寒藤种在那么特殊的地方,根本不是她能随意进去的。就是她将那寒藤偷出来求出来了,那看着也不是制造长鞭的好选择。 要想用藤蔓制造长鞭,可并不仅仅是随便挑一条藤蔓就可以的。必须是要先将藤蔓的长度、属性、韧性等等方面都考虑进去。像是青泉峰上的那些仙藤,都是些细细长长,又缺乏柔韧的,往往是一扯就断,根本不能用作武器的原料。 这样的藤蔓一般都并不长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往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药用价值,才会毫不起眼地生长多年,渐渐坚韧粗壮,成为上好的鞭类法器锻造材料。 这样的仙藤,青泉峰上没有,黄石峰上也没有。按着卫石磊的意思。大概是要在铁生门这样专注于锻造的门派里边才有可能种植。要是换了以前,铁生门和万剑宗之间的关系还算是过得去,想要求一条仙藤,还是可以的。但自从上次山门比斗以后。两派的关系也跟着冷淡了下来。 特别是现在铁生门的人赢得了比斗,每每见着万剑宗,都有些耀武扬威的,两派的关系简直就紧张到了一个极致,根本不可能再和对方做什么交易。 除开铁生门以外,唯一能够找到这种仙藤的,就只有在莽莽深山里边了。 出门历练,这对糯米而言完全是陌生的事儿。以她现在的能耐,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就到那外边去的,她要这么做了。压根儿就回不来。可要她找上山门同道一同出去。她却又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在这青泉峰上下。就是算上大殿那边的人,她所熟悉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个。除开了大殿的师兄、被派到青泉峰这边来的紫幽峰弟子,她真正说得上话的。也不过是柱子和孙敏。大殿里边的那些师兄,多是些还没有本领,却端着炼丹师架子的。他们在药田里边都不愿干活儿,哪里会想着到外边去历练。 柱子最近几乎就看不见人影,糯米刻意守了三日,好不容易见了柱子一次,却发现他脸上满满的都是疲惫,连声音里边都带着劳累的哑。糯米张了张嘴,这历练的事完全不好再提出来了。 糯米也知道柱子现在心里边压力很大,总想着要为林萝多挣一些灵石。不管林萝现在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出去。他原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如今心里边藏了愧疚,对着林萝的时候更数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用这样的行为去弥补自己当初的遗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柱子最近据说一直都在大殿那边干活,糯米就曾经见过他几次,匆匆地从大殿前边走过去,有时候连招呼都没有和旁人打一个,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倦意。 有时候,糯米甚至想要让林萝劝一劝柱子,让他不要再这样拼命,可话到了嘴边,看着林萝脸上那种淡然得像画儿一样的神情,她便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嘴来了。 她虽然和林萝不能很亲热,可也总觉得林萝和柱子之间,有着她完全无法介入的空间。 按说急需灵石的话,到外头去历练倒是个好法子。只要敢拼有能耐,在外头历练的收益还是要比山门上死命干活要多一些,可惜糯米都找不到机会开这个口。她暗地里下了决心,真要到外边去历练,可一定要问一问柱子师兄才走。 最后她唯一问了的,居然还是孙敏。孙敏虽说是个杂役,心里边却很是有些想法,没有马上就回绝。考虑了一天以后,才跟糯米讲: “你要是真有队伍要到外边去历练,我也愿意跟着。不过光是我们俩,肯定不可能。真要去的话,我这边还能再找一个体修,你还能找到别的师兄弟,那就再出发。要是找不到,那就忘了这回事好了。” 孙敏的想法是正确的。毕竟糯米现在才刚开始修习武技,几乎可以说是只勉强有点儿自保的能力,能够提供一些仙膏,算是半个药仙。就是加上孙敏和未知的那位体修,也不过是三个人,其中还有孙敏这一个杂役弟子,这队伍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一些,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打倒开光期二层的妖兽。 可这时候突然要糯米找出来伙伴组队历练,她却实在是茫然毫无头绪了。 糯米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出个人来,只能遗憾地想着放弃了。 没想到她这边刚想要放弃,却突然收到了一个邀请。 那日夜里,糯米正想着放弃外出历练的想法,却突然收到了只逆风飞过来的传音符鸟。那鸟叠得十分工整好看,翅膀叠得细细的,有个弯弯的脖子,还有细细的一个钩子嘴。一看这漂亮端正的外形,就知道肯定是董天鹰给送过来的。 董天鹰在传音符纸里边说想要邀请糯米一道外出历练。 “卫石磊和我提起来了,我想着有需要,那就一道去吧。你要是真想去,就给我回个话,明儿我到青泉峰找你说一说。” 传音符纸只能传输些不长的话,并不能让两人当场就沟通。与其这样一来一回地两边传话,倒不如约个时间地点,一同聚一聚,然后讲话讲清楚了。 糯米原本已经快要放弃历练了,现在猛地遇到转机,仔细一想,觉得这看着也像是个好主意,赶紧就同意了,给董天鹰回了个话,两人挑了个时间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细节。 要论起历练的经验,糯米可完全比不上董天鹰了。两人虽然是同年加入门派的,可董天鹰一入门就是小云雾峰的外门弟子,之前就已经被师兄带着到外边历练过。时间不长,可也总比糯米这两眼一抹黑的要来得可靠。 两人聚到一块以后,糯米才知道卫石磊也想着要跟他们一道到外头去历练。卫石磊大概是觉得糯米一时间也聚不全一个小队伍,因此才私自联系了董天鹰。 “我这边……我这边有个师兄,还有个体修。有个人还没决定……”糯米在董天鹰面前倒是不那样害羞了,点着指头细声讲,“我武技不好……我会做仙膏。” 董天鹰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糯米是青泉峰的弟子,武技不好,会做仙膏这样的事儿,董天鹰心里边早有预感,并不觉得意外。让他意外的是糯米居然还邀了体修一道参与历练。他自己自然也是真心想要参与这次历练的。之前他和师兄一道出去历练,他不过是跟在一边看着,就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不会分他哪怕一小份。这次听说糯米和卫石磊有外出历练的心思,他便也动了一同去的念头。 若是同这样辈分的山门弟子一并出去历练,队伍的队长可就只能是由他来担当了。他毕竟年纪最大,又曾经参加过历练。可现在糯米再邀了个体修,这就多了些不确定的因素。 虽说有个体修帮忙,在历练的时候也颇为有用,可要跟体修混在一块儿,他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糯米师弟,那是你熟悉的人?到外头历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也算是稍微去过一次,可也没有那么能耐。要是都各顾各的,这……”董天鹰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很隐晦地提点了一下自己的地位。 糯米果然就低头思考了起来。没一会儿,她就又抬起头来,讲,“不会的,我们都听你的。” 董天鹰一看糯米这是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换了张笑脸,讲,“你那边三个人,算上我和卫石磊,我再找两个同门,已经可以在外围稍微游走了。人太多了虽然安全一些,可东西也不好分配,甚至会吓跑妖兽,这样就够了。” 糯米还没到那山里边去过,哪里知道要注意些什么。董天鹰这样讲,她自然是跟着点头答应。董天鹰见糯米都答应了,这才又笑着开始向糯米说一些该准备的东西。 这到外边去历练,可不是到外边去野炊,总是要好生准备一番的。否则在外头一个不小心,就是丧命了也是很常见的事儿。董天鹰说各顾各的容易遇到危险,倒也不是在说虚话。 董天鹰一路讲,糯米一路点头听着。可她一路点头,其实却有些心不在焉。她之前都想着要放弃了,现在却突然成形了,真要到外边去历练去。现在既然已经定了下来,自然应该跟柱子师兄说一声的。 只是……不知道柱子师兄会不会愿意一道历练去? ps: \(≧▽≦)/、谢谢琥珀打赏的平安符~!你猜猜胖虎什么时候会出来? 一百零五 邀请 历练要准备的东西说着好像不多,其实准备起来也并不少。董天鹰和糯米细细地说了一回,吩咐糯米去准备一些青泉峰上好寻觅的东西,剩下的自然是交由董天鹰自己和卫石磊负责。毕竟万剑宗这五座仙峰各有特色,总有些东西是特定的仙峰才容易得到的。 糯米回头对孙敏说了说这次历练的安排,孙敏也没什么异议。这样的人数的确是够了的,领队的又是个小云雾峰的外门弟子,还曾经参加过历练,他自然也不会反对,说是会跟体修那边沟通一下,确认对方的态度。 “这队伍里边,要是猎到了妖兽或是找到了仙药,要怎么分配?” 孙敏这样问了一句,糯米顿时就愣住了,有些期期艾艾的,捉着衣服下摆一点一点拧。孙敏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压根儿没问这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你什么好,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问?当时候如果队长把东西都占全了,我们到哪里说理去。” 糯米张了张嘴,有点儿不服气的模样,小声讲,“可是……可是……要是想独占,就是说好了,也能独占的呀……” 她这么一讲,倒是把孙敏的话给堵回去了。孙敏回头想想,觉得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也就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下去,又问了一些要准备什么东西的话。 分配到糯米头上要准备的东西,大都是仙草仙药。准备着要在外边随时用到的。糯米既然已经学会了制造仙膏,董天鹰便吩咐她在山门里边的时候多熬制一点儿,到时候将仙膏带在身上,自然比带着仙草要方便一些。也剩了地方。 糯米自己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将所有仙药都放在储物袋里边,随身携带。这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到。她对于当初没能随身备着仙药,为清音真人治疗还十分的耿耿于怀。 除了仙药以外,糯米需要准备的,就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了。像是驱赶妖蛇的雄黄硫石和可以吸引低阶妖兽障狐的天香木等等。历练时候的干粮和灵酒自有小云雾峰的董天鹰负责,卫石磊也会准备一些灵箭,还有人会专门准备灵符等等。 董天鹰要和糯米约着时间离开山门的时候,糯米很是犹豫了一下。她还想着要先问一问柱子。接着再挑选时间的。可董天鹰已经先自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每个人对此都毫无异议的模样。糯米也就实在说不出还要再拖延的话来。 她最后也只能吞吞吐吐地和董天鹰将,说有个体修还不曾定下来。 董天鹰脸上果然又闪过了丝不悦。不过他到底是曾经做过买卖的,脸上的表情藏得很好。那不高兴只是在眼底一闪而过。快得糯米完全没有注意。 为了要向柱子拿个准话,糯米这天缓了缓武技的修炼,停了打坐,专心致志地坐在床上等着柱子回来。林萝还十分奇怪地看了糯米一眼,倒是没多问什么。 柱子果然又是向往常那样,一直到了快半夜的时候才回到了房间来,整个房间里边已经只剩下糯米一个人醒着了。糯米都已经困得直揉眼睛了,突然见到柱子回来,赶紧就从床上跳起来跑了过去。 “师兄师兄,你……你要一块去历练么?” 糯米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光着脚站在地上,带着慢慢的希翼和期许地看着柱子。她的眼神就是在夜空里边都闪闪发亮的,就是房间里边已经没有了烛火,可她的那双眼睛里边缺好似藏着碎金的精光一样,比那散落在夜空里的星辰还要闪耀。 在这仙峰上边,天空上常年被仙雾所笼罩,就是天色再好,抬头也都看不见星光。只有离开了这山峰,到世俗那边去,才能重新见到久违的星光。 柱子看着糯米着急地跳到地上来找他问事儿,不由也跟着愣了愣。等反应过来糯米的话的时候,就更是大大地愣住了。 “你要去历练?” “嗯。已经说好了,七个人……师兄一起去么?”糯米十分认真讲,一边还摊着小手板勾着手指数数儿,“有领队的,孙敏师兄也去,还有黄石峰的……” 柱子低头看着糯米那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又晃了晃神。 当初这个小娃子跟在他身前,瘦瘦小小的,指尖上是裂开来的伤口,皱巴着张小脸,任他笨手笨脚地处理伤口。可现在,才不过是一年的时间,糯米就已经长到足够大,能独自寻了队伍,到外边历练去了。 柱子很是有些恍惚,总觉得心里边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来。 糯米掰着手指头说了半天,见柱子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还以为柱子不高兴了,有些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柱子好像是在发呆一样,便伸手去拉了拉柱子的衣袖,小声地喊了声“师兄”。 柱子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低头,见到糯米用那种怯生生的眼神在看着他,顿时又觉得这小师弟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仍是像当初那样纯良。 “师兄……去么?”糯米还在很努力地邀请着。 柱子迟疑了一下,往黑漆漆的房间里头望了一眼,再低下头来对上糯米希翼的目光,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放阿妹一个人在山上。” 一个人在山上…… 他这样一说,糯米才想起来,这次她和孙敏都要一起到外办去历练,若是柱子也跟着一道出去了,这的确是要放林萝一个人在山上的。 先前,糯米可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不是她要刻意无视林萝,而是她实在没有这种将某个人当成必须要照顾的对象的习惯。即便是她自己这样的,也从不觉得缺了谁就活不下去。反倒是不论有什么人在她的身边,她都必须自己努力才是。 她原本昂得高高的脑袋便低了下去,拉扯着自己的衣角,很想张嘴说一句什么,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说出什么话来。 柱子这样一讲,她便沮丧了起来。她满心希望能跟柱子一道出去的,压根儿想不到柱子会有什么拒绝的必要,可现在真得了个拒绝,满腔的热情就好似被泼上了一盆凉水,完全提不起干劲来了。 她到底是不大会撒娇的,心里边虽然有些难过,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站了一会儿,静静地点了点头,就走到床铺那头去了。 柱子见她这样,心里边也跟着有些愧疚起来。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为了阿妹,就拒绝了师弟一样。可这根本就是个无稽的想法。 ——师弟看上去,并不特别需要他。他到底不过就是个体修,现在师弟也已经成了外门弟子,来往的也都是些修为层次更高的,再也不需要他在旁边看着了。而阿妹,却仍是个从世俗里边刚入山门的丫头,仍是要他在旁边瞧着的。 这样一想,柱子便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林萝才是那个最需要他守在旁边的人。 柱子抬头望了一眼床铺那边,只见糯米已经缩到了床铺最里边的角落,盖着被子躺在里边,身子好像蜷得比平日要更紧一些。 柱子挠了挠头,总觉得这么从背后一望,糯米那小小的身影也显出了一点萧瑟寂寞来。 他便忽而又觉得有些后悔起来。可这时候就是后悔,他也实在不能说再跟着出去,他心里边仍是惦记着要留在山门里边,尽管林萝好像从来也不开口需要他的照看和保护,可林萝永远会用一种乞求似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心底一阵发热。 糯米却永远只想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像小兽一样,默默舔舐着自己的毛发。很多时候,柱子都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去担心,糯米自己就会过得很好。 柱子在门边呆站了一会儿,慢慢地舒了口气,终于平静了心情,像往常一样走到床边,脱了外套,坐到床上去。他脱衣裳的时候很小心,又整了整里衫,将新添的那些伤口都藏在了衣服下边。 糯米并没有转身看他,只是轻轻挪了挪身子,往床铺里边再缩了缩,让出了更多空间来。 柱子忽而有种感觉,觉得糯米好像再也不会同他讲话了一样。他心里边顿时一慌,伸手去摸了摸糯米的头发,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讪讪了半晌,只低低地喊了一句“师弟”。 糯米又动了动,很轻地“嗯”了一声,声音里边好像也听不出什么异样来。 柱子这才猛地松了口气,很想再努力解释一下自己留在山上的心思,可低头看着糯米好像并不很在意的模样,又觉得自己这样翻来覆去的讲,是不是有些太啰嗦了。 这样想了半日,他原本就劳累得很,人也跟着迷糊了起来。他探头看了看,之间糯米已经完全缩在被子里边,好似已经睡熟了一样。他便觉得大概真只是自己太过在意了。 一百零六 大山脉【推荐两千二加更】 “都不要乱,不要走散了。从这里开始,就是大峡山的边界了,再往里边去就是莽莽林海,一路树丛都密得紧,不小心就要脱队的。在这里脱队了,谁也不知道能不能从里边走出来。” 董天鹰声音清亮,在这茂密的林子里边,好像带着股穿透一样,远远地飘了开去。 不过,他要说话的对象,可都是在他面前的。 糯米乖乖地点了点头,又扭头看了看这队伍里边的人。除了她自己、董天鹰和卫石磊以外,还另外有一个小云雾峰的外门弟子,是个年纪比董天鹰还稍长一些的姑娘,叫向南,脸蛋儿圆圆的,遇着人就笑眯眯,一见就是个讨喜的。再有,就是赵明这个大云雾峰的弟子了。 除了他们这几个人以外,就是孙敏和他邀过来的那个体修。 体修是个原本就和孙敏熟悉的,说是在上山以前两人就是好友,叫李山。 李山在边上讲他和孙敏打小就认识,孙敏在另一边轻轻地“哼”了一声,脸色略微一沉,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糯米跟在董天鹰边上,听着李山这样讲,跟着就露出了个羡慕的神情来。她打小在外头流浪,哪里有要好的伙伴。如今这么一听说,眼神就亮了起来。 特别是在这山门上边,能够有一个曾经的伙伴,实在是件幸运的事。 一行七人在约定的时间里边到了青泉峰上。董天鹰只是扫了一眼,敲了敲孙敏和李山。并没有多问什么。等一路坐着翼虎到了山脉这边来,他才叫向南取出来了薄薄的一叠符纸,给各人都分了一些,又开始安排着这一路各人的职责。 糯米是个青泉峰出来的炼药童子。才将将在山门上待了一年。这青泉峰原本就不是以武技和仙术见长,他们就是不知道糯米是个从杂役弟子提上去的,也从来不曾期待过糯米会有什么大能耐的。 因为糯米在这队伍里边被安排到了最中间的位置。所有人都知道糯米是个实力弱的,却能够提供仙膏,只拿她当医仙使唤,因而都不曾有异议。 李山是体修,赵明是大云雾峰的弟子,按照一路以来的历练规则,这两个人应该走在队伍最前头。董天鹰是领队的,和糯米一样走在队伍中间。好指挥和策应前后同道。 孙敏压在队伍稍后一些的地方。向南和卫石磊则是在队伍两侧游走。注意四周的动静。 这样的安排考虑到了每个人最熟悉的攻击方法,一路安排下来,倒也没有人对这有什么意见。 “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按着这先试一试。现在是山脉最外头边缘的地方,就是遇着妖兽,也仅仅是开光期一、二层的实力,以我们这些人,足够应付了。”董天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几人,见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听着他的安排,心里边也不由有些得意,“这样安排,走在前边和两侧的人会多些机会,所以要是见到了什么灵草妖兽。就先收起来,夜里扎营的时候再平分就是了。” 董天鹰话音刚落,孙敏马上就“啧”了一声,道,“你这安排不大对吧。打头的和两侧的,原本就要多担一些风险。一路上找到的东西,就该归我们自己所有,为什么要拿出来分了。” 孙敏这话一出,就是向南也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在好些历练的队伍里边,其实并不是平均分配的。毕竟有的人出力多一些,有的人可能压根儿就只是跟着熟悉一下环境。不出力的,在分配的时候自然得不到好东西。 像是那些被分配了探路的,走在队伍最前头,要是路上有什么仙草,自然是要被他们第一个发现的。他们承担着探路的风险,却也有着后边的人见不到的收益。有了这样的额外收益,才有人愿意要探路的。董天鹰说要再将东西取出来平均分配,其实反倒是不合理的。 董天鹰说这话,是看着这队伍里边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像是经过历练的修士,便想着要先试着这样分配。若是这些人什么都不懂,他自然就捡了个大便宜。 孙敏是个杂役弟子,李山又是个体修,这两人的衣饰和外门弟子不同,董天鹰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原本就不太愿意与这些人混在一起,可后来回头一想,他原本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和糯米多亲近,再趁机多在队伍里边得一些东西。这些人既然都是体修和杂役,到底比外门弟子要不经用,分去的东西自然也少一些。 说不准遇上两个没历练过的,跟在这队伍里头,还不是都得听他讲话。 董天鹰只是没想到孙敏这样不给他脸面,他才刚说完,对方马上就当面撕了他的脸。他的脸色便也跟着沉了下来,“在大队伍里边,探路的人的确可以将东西都自行处理。可我们这队伍不一样吧。放你一个人在这里边,你能找到什么?说是平分,已经很照顾了。而且,这边平分,不是让你能拿更多东西。” 这样说着的时候,董天鹰还跟着瞥了李山一眼。他能看出来,李山和孙敏这两个人算是一路的。孙敏就是为了让自己多得到一些利益,这才找了李山一道出来历练。现在孙敏他只是有点拿不准糯米和孙敏之间的关系。 董天鹰毕竟只是个外人,哪里知道糯米原本是个杂役,而且现在都还住在杂役的房间里边,和孙敏常常混在一块的。以他的认识,糯米就是出身不大好,现在在门派里边,既然是个外门弟子,又怎么会真心和杂役体修有情谊,找了这两人过来,所想的大概也是和他差不多的心思。 现在孙敏站出来说这话,其实对他自己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他是压在队伍最后边的,要说一路上见着什么东西,也轮不到他来捡。他要不是和李山关系十分好,有自信能从李山那得到更多的分成,压根儿不可能开口说这话。 糯米倒是真的从没经历过历练,就是平常在山上听别人讲得多了,可也不会提到分配的事情。刚开始她听着董天鹰讲,只觉得按着人头分配是件公平的事儿,后来听了孙敏一讲,她又觉得孙敏他们应该多得一些,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董天鹰用余光瞧了糯米一眼,见糯米并没有说什么,就更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合适,大可以自己绕道走。” 孙敏皱了皱眉头,李山马上就走过去拦在了这两人中间,回头望了孙敏一眼,才扭头跟董天鹰讲,“没事,分就分。不过你别欺负阿敏,否则这队也别想继续走。” 李山讲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认真。说不上吓人,也并没有太严肃,可还是给人一种十分认真的感觉。董天鹰丝毫不怀疑真人真会马上转身就走。 失了这么两个人,他们也不至于在这山脉外缘就走不下去,可到底不能像现在这样放开手脚做事,总归是烦心的。 “哎呀,算了算了,人头均分就均分吧。这都还没开始历练呢,自己人就吵起来了,这可怎么成。”向南也跟着走过去劝道。 向南是小云雾峰的弟子,又是董天鹰找来的。刚才听着孙敏说起不要均分的事,她忍不住就跟着认同了。可现在见董天鹰和孙敏吵起来了,顿时也觉得现在的队伍和那些大仙们是不一样的,每个人能做的事情都有限,最后靠的终归是队伍的力量,便也跟着出来表态。 卫石磊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为了要帮糯米寻材料才跟着到这边来历练的,能不能分到什么仙草的,他并不在意,只是希望能得到一些妖兽身上的材料,回头好有多一些机会锻造法器。 那些妖兽肯定是要队伍共同猎取的,分成自然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分。那些地上长着的仙草,卫石磊兴趣并不很大。要是可以的话,他甚至愿意用自己那份仙草和其他人多换一些妖兽身上的材料。 糯米压根儿不懂这些,她是个走在队伍中间的,可又是最重要的医仙,无论如何也不会缺了她的分成。她自己原本要求也不高,只想要找到适合做鞭子的藤蔓,别的东西,多给她一些或是少给她一些,她并不很在意。 最后,所有人都扭头看着赵明,他是唯一一个还没有表态的人了。 赵明一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也跟着呆了一下,讲,“你们……你们这都看着我干什么。我可无所谓。我还没到这山里边来过呢,你们给我分什么我就拿什么是了。只要不把我留在这山里边就好。” 他这么一表态,队伍的分配也总算是定下来了。不管探路的在路上捡到了什么,都先自收着,回头再按人头分了。董天鹰当然恨不得把东西都收自己怀里,可他也知道,和以后的好处相比,这些不过是点儿蝇头小利,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孙敏抬头瞪了李山一眼,见李山居然很是傲气地朝他笑了笑,气得将头又扭了开去。 这么商量好了,他们便按着之前说的位置站好,终于开始走入那延绵不断的大山脉里边去。 ps: (つw`)~谢谢嘤嘤君的打赏!啊最近……好像只剩下嘤嘤君经常出现了的样子…… 一百零七 深入 糯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苍莽的山林。 以前在外边流浪的时候,她虽然也走过不少路,去过不少地方,可天武国一直处于旱灾时期,整个国家上下都被干旱所笼罩,不管走到什么地方去,眼前所见的都几乎是一片荒芜。 之前她跟着万剑宗的人到外边去参加比斗的时候,在那擂台附近倒是见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只是就连那被仙雾和障眼法所笼罩着的地方,也都显得树木很是有些蔫黄,并没有那种十分健康、生机勃发的绿意。 如今她被领大了这大山脉最边缘的地方,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遮天蔽日的大树。 糯米一路走在这些密林里边,一路抬头,用一种惊叹的眼神看着上头茂密的树冠。他们出来的时候,挑的是清晨。如今在山林里边走着,应当是被猛烈的阳光晒得浑身难受的,可他们头顶的树冠实在是长得太茂盛了,就是在最正午的时候,这林子底下都显得有些暗沉沉的,四周的景色再被矮小的丛生灌木一挡,几步之外的路面都看得不甚清楚。 真正走在这山林里边的时候,糯米才知道为什么需要有人在前边探路。实在是因为他们连自己的路都看得不清楚。 李山和赵明在前头用两把大刀砍开茂密的草藤,一边扫视着四周的地面,生怕那草丛里头就藏着妖蛇。向南和卫石磊都并不敢分散着走,只是站在糯米和董天鹰的身侧。一左一右地护着两人,紧紧跟着队伍前进,根本没有往两边走散开去,寻找路上的灵草的机会。 董天鹰跟在糯米身边。一边走着,一边还不是结一个法印,在路边的树干上留下一个印记。 糯米一路看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们已经开路了,还有做记号呀?” “这山脉里边生长的都是灵木和妖木,跟外边的植物不一样,没两天就能把这道道重新封上。据说当初就是有的队伍第一次进入这山脉,完全不知道这些妖木的特性,最后陷在这深山里边。连出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董天鹰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是带着点笑的。可他的声音那样清冷。在这阴森森的林子里边响起来,倒有些让人背后发寒了。特别他现在说的这些事情,可不是什么让人轻松愉快的事。糯米不自觉就缩了缩脖子。小心地朝左右看了看,好像生怕这些树丛会突然就合拢起来一样。 向南站在旁边,见糯米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跟着就笑了,拍了拍董天鹰,讲,“好端端的,你吓唬他做什么。他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出来,我们看着就是了。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董天鹰只是笑笑,并不答话,又往一旁的树干上打了一个印记。 糯米冲着向南露了个害羞的笑,这才回头向后边望了一眼。也不知道是方才董天鹰的话给了她暗示,还是这山林里边的妖木真有那样的法力,她回头的时候,总觉得刚才一路开辟出来的那条小道已经合拢了不少。 她这才明白这山脉里边的景色为何同外边的完全不一样。 有得这样的生命力,就是在大荒的年头,这片山林也一定还是会维持着这样郁郁葱葱的模样。这已经不是天灾所能够主宰的世界了,这片山脉就好似一个世外桃源、海市蜃楼一般,超脱于这个世界以外。 关于这片山脉,万剑宗里也一直有许多*。有的人说这片山林是上古仙妖之争的时候遗留下来的古迹,所以才能超脱于世;有人则说这片山脉里边有着许许多多的修成和散修,更有些已经修出元婴来的老妖怪,等着白日飞升,这些人在山脉里面联手布出了一个大阵,保住了山脉的清净。 各种说法,只是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他们这个队伍里边,有大半的人是第一次到山脉这边来历练的,首次闯入了这个世界,不免都有些惶恐。这一路走来,也并没有真遇上什么妖兽,可向南和卫石磊仍是紧紧地跟在队伍两边,不敢有丝毫大意。 向南曾经跟着小云雾峰上的师兄师叔一道来山脉里头历练过,当时她就像糯米这样,被护在队伍中央,只是看着外边的师兄们四下游走,寻找些有价值的灵草灵药。遇上了妖兽,几个师兄合力,十分潇洒地就解决了。她便觉得这山脉也并没有那样可怕。 可现在换了她自己在队伍两侧的时候,她才真正地感到紧张起来。 她需要探路,她需要游走,她需要为队伍负责,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在这山林里边走着,并不像当初所见到的那样简单。 卫石磊更是个从来都不曾到山脉里边来的,比向南都更不如。他性子直率,见向南这个师姐都只是紧紧地贴着队伍走,哪里还敢四处乱跑,也就学着向南的样子,紧紧贴着队伍走。 李山和赵明两人也都像是初次进入这山脉,十分谨慎地在前头领路,不是还站在原地,朝着四周张望一下,又用手中的长刀朝四面的草丛堆里边刺落。 糯米原本有些不太清楚这山脉里边的情况,只是在山门里边听着外人讲,终归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得清晰。现在一看,队伍里边这些人都这样紧张,她也就跟着紧张了起来。 结果到了最后,反倒只剩下董天鹰和孙敏显得轻松一些。董天鹰是曾经到山脉里边历练过的,胆子又大,站在队伍中央,并不觉得怎么不自在。他回头望了一眼慢慢走在队伍后头的孙敏,心里边也有了些计较。 这孙敏看着可不像是第一次参加历练。 孙敏的年纪在这个队伍里边已经是最大的了。可要放到山门里边,实在不算什么,如今也不过是刚步入青年期而已。若是他加入门派晚一些,说不准也才刚在山门里边混了三四年。对杂役弟子而言,三四年根本不能有什么进步。 这么看来,孙敏加入门派时候,年纪并不算很大,在山门里边混了好些时日,才有现在的这份淡定。董天鹰原本不拿孙敏当一回事,如今一看,才发现这人说不定还能派上点儿用场。 “哎呀。”几人一路走着,糯米却忽然惊呼了出来,“那边……那边好像是鬼脸菇……” “鬼脸菇?”队伍里边的人都被糯米的惊呼吓了一跳,又听她这样讲,不由都愣了。 “鬼脸菇是凡品三阶的仙草吧?”孙敏毕竟是青泉峰的杂役弟子,听见糯米一讲,隐隐约约的也有些印象,便跟着问了一句。 糯米点了点头,朝着斜前方指了过去,“嗯,凡品三阶……可是、可是……那个菇好大,我没见过那样大的鬼脸菇……” 所有人顺着糯米指向的方向看过去,之间那边好几株斜长的树木下方,一个被阴影挡着的木桩上头长着一个浅灰色的蘑菇。这山林里边的光线十分昏暗,要不是有糯米指着,他们几乎都要看不出来那边的树桩上头长着一个蘑菇。方才李山和赵明两人擦着树桩走过去,也没有瞧见上边长着的蘑菇。 那蘑菇灰漆漆的,好像笼在一层不干净的雾里边一样,长得要比糯米的小巴掌都还大一些。李山小心地走过去瞧了一眼,马上点头,“是鬼脸菇。” 他是青泉峰出身的杂役,经他这样一确认,肯定是没错的。他这一声确定,队伍里边的人也都跟着露出了点兴奋的表情来。队伍走入这山脉也有小半日了,如今才是第一次发现了灵草。 李山也跟着笑了笑,蹲下身子就准备将这鬼脸菇采下来。 “等等!” “嘶——” 孙敏的叫喊和草丛里边传出来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李山不愧是和孙敏关系好的,孙敏一出声,他几乎完全没有思考,手往地上一撑,没从地上站起来,人却已经是往后一退,整好躲过了从鬼脸菇背后蹿出来的一道黑影。 “有妖兽!” “是霾蛇,快扔药!” 队伍后头的人在紧张地喊叫着,李山已经完全没有时间站起来,弯着身子一路后退。 那道黑影行动十分敏捷,灰不溜秋的,在昏暗之中也看不太清楚,只听到草丛里边“嘶”“嘶”“嘶”“嘶”的几声响动,那边原本平静的矮草中扬起了一道波浪,直往李山的方向游过去。 “药——药——” 糯米急得直往身上摸。 他们出来的时候,是准备了驱赶蛇妖的雄黄硫石粉的。可现在急急忙忙的,她在身上摸了半日,手都紧张得发抖了,哪里还能将东西掏出来。 李山直面霾蛇的威胁,好几次都几乎被那藏在草丛里边的波浪追赶上。要不是他灵活,在那波浪蹿到面前的时候惊险地闪开了,现在早就躺到地上了,又哪里有闲工夫掏出身上准备好的驱蛇药。他用余光往队伍那边扫了一眼,咬了咬牙,一撑地面,就往旁边退去,准备要将蛇妖引到队伍侧边去。 一百零八 鬼脸霾蛇 李山一路后退,眼看着就要被藏在草丛里边的霾蛇缠上了,身侧突然扬起了一把赤黄色的粉末来。 “嘶————!” 那道粉末迎风而散,藏在草丛里边的霾蛇猛地一扭身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只见原本朝着李山飞速前进的波浪猛地一停,原地一颤,以更快地速度往后退了回去。 “我我我……我把药拿出来了……”向南仍保持着那个洒药的姿势,一边抖一边讲。 李山瞧了一眼那草丛,确定那草丛里边已经沾满了雄黄硫石药粉,再不会被霾蛇所突破,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鬼脸菇并不算是十分珍贵的仙草,在青泉峰上边也有种植。野生的鬼脸菇会吸引一种叫霾蛇的妖蛇在附近生活。霾蛇会吞食被鬼脸菇的灵气吸引过来的幼小灵虫,而鬼脸菇则会吸收霾蛇所喷吐出来的毒性烟雾。因为青泉峰上边并不饲养霾蛇,因而青泉峰上所种的鬼脸菇,毒性没有野生的强,药性自然也没有野生的好。 这是青泉峰弟子都知道的习性,可他们这些人都从来没有见过野生的鬼脸菇,在那一瞬间,就只有孙敏猛然想起了这回事。 “这个……这个……我们还摘吗?”赵明有些惊魂不定地问道。 “摘。霾蛇本身只是开光期一层的妖兽,除了身上带毒以外,完全不会别的法术,体质也特别孱弱。用药粉赶走了。就能去把鬼脸菇摘下来。” 孙敏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手上的药罐里边倒了些药粉出来,走过去朝鬼脸菇的方向撒了一把药粉。他方才倒是很快就将药粉掏出来了,可李山一路因着霾蛇往队伍边上走。他站在队伍最后头,抢着跑了两步,最后也没向南的动作快。 赵明和卫石磊都有些犹豫,向南更是拿着药罐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糯米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抓了一把药粉,小心地跟在了孙敏后边。他们俩并不是胆子特别大,只是青泉峰出身的弟子,对这些灵草和守护灵草的妖兽都要更熟悉一些。糯米并没有真正见过霾蛇,但霾蛇的习性已经深深地刻印在她的脑子里边。现在见到孙敏一路走过去,她顿时就相信了那些玉简上头写的话。 她也有些好奇。这野生的鬼脸菇会是个什么模样。又有些担心孙敏一个人走过去会吃亏。便一路按捺着狂奔的心跳,一路跟了过去。 孙敏倒好像是见过野生鬼脸菇的,这一路走得有些小心。到底不算难看。他朝着鬼脸菇的方向抛洒药粉,果然就见到鬼脸菇附近的草丛一阵起伏。那藏在草丛里边的霾蛇,显然并不甘心就这样被药粉赶走。 霾蛇要是不走,孙敏也不敢贸然靠过去,只能又洒了一把药粉。 药粉一出手,就见鬼脸菇周遭的草浪又是一阵猛烈的翻腾,却仍是围绕在鬼脸菇附近,固执地不肯离去。 “我来吧。”李山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拿着那把长刀,从后头跟了过去。 糯米一侧脑袋。就看到李山端着长刀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孙敏身前距离鬼脸菇三个身为的地方,这才站定了,将长刀平平地朝着草丛上方一压,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手腕一抖一转,一道暗青色的刀气就从刀刃上激射而出,往翻腾着的草丛里边回旋着扫荡过去。 “……狂风刀法……你是风灵根?” 向南十分惊诧地问了一句。 李山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向南的问题,只是指挥着从武器上射出来的螺旋刀气往草丛里边来回扫荡了一遍。霾蛇果然只是开光期一层的妖兽,也是所知道的妖兽里边体质最弱的那部分。李山释放出来的刀气并不很强,可往草丛里边一拍以后,那草丛里边还是瞬间喷发出了一股腥臭的味道来,原本围着鬼脸菇飞快波动着的草浪也跟着停了下。 狂风刀法在万剑宗里边流传得十分广泛,因为这据说是一种本身品阶低,却能迸发出中阶甚至会高阶武技的实力的刀法。这种刀法虽然只是凡品,可对灵根的要求却十分严格,必须是变异风灵根的修道者才能修炼。 据说这刀法要是能修炼到最高的境界,可是能在陆上都平扫起一道暴风来,猛烈的直击天幕。 糯米饼不太清楚这些山门里边的事儿,旁的几个人看着李山的眼神却已经有些怪异了。风灵根是变异灵根,按说要是身怀变异灵根的人,可是会被山门收做外门弟子的。有些灵根再高一些的,甚至会被收入内门。 像青泉峰的田甜,就是个身怀变异冰灵根的修士。可惜青泉峰近些年来日渐细微,再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变异灵根的弟子。现在突然见了个体修拥有风灵根,不禁都愣了,看向李山的眼神也跟着一变。 连带着看向孙敏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孙敏没有讲话,拿剑拨了拨四周的草丛,从草丛里边挑出一条细细的灰蛇出来,这才小心地过去将鬼脸菇采摘了下来。就听见李山在后边解释了,“我只有一点点风灵根,门派没测出来。体修挺好,住得跟阿敏近。” 孙敏差点没一剑捣烂那个鬼脸菇。 糯米还是第一次见到霾蛇,对霾蛇的好奇比对风灵根的好奇要更甚一些,便凑到了孙敏旁边去看。只见那霾蛇灰蒙蒙的,浑身上下好像就笼罩在一层雾霾里边一样,让人看不太真切身形。如今已经被狂风刀气拍扁了,外边笼罩的灰霾散了一些,才隐约看到了细细的身子,大概就只有糯米手指粗细。 “还是条幼蛇,”孙敏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太小了,还没长出内丹来,没什么用处。晚上煮了吃吧。” “不……不是有毒么?”糯米见孙敏将那条细细的小蛇塞入个布袋里边,这才敢靠上前去。 那条霾蛇统共合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口的肉,说是要吃,实际上可能也就是喝点儿汤了。 “他骗你的吧。这蛇拿回去能当宠饲,也能调毒,哪里能吃。”卫石磊原本就站得离鬼脸菇近一些,方才也被吓得脸色发白。现在见霾蛇被灭,也跟着平静了下来。见糯米居然将孙敏的玩笑话当真,便笑着开口。 糯米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了看卫石磊,又抬头看了看孙敏,这才小小地“哦”了一声。 “之前还有人非要说谁收起来的东西就归谁口袋里。现在看看,也不是打头的人就能找到仙草的。这仙草见到了,也要能认出来、也要有命拿才是。”董天鹰不冷不热地飘了一句话。 对于之前孙敏和他反驳的事,董天鹰一直有些耿耿于怀,现在见到了机会,也忍不住开口讽刺了一句。 李山倒是没什么,赵明却被董天鹰的一句话说得有些讪然。他们是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本该最先发现那朵鬼脸菇。没想到他们两人从鬼脸菇旁边擦了过去,居然也没能认出来。这鬼脸菇也不算稀奇,只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野生的,心思又都在探路上边,哪里能反应过来。 回头想想,这半路上都是他们领路的,也不知道这中间错过了多少仙草,赵明不禁觉得有些心疼了。 得了个比青泉峰上种的还要大的鬼脸菇,队伍也算是终于见了点儿好处。虽然遇上了霾蛇的袭击,总归算是有惊无险。队伍稍稍作了一些休整以后,便又继续出发了。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发现就是遇上了妖兽,队伍也是足以应付的,各人都终于放开了一些。李山和赵明探路的时候眼神扫得跟频繁了一些,向南和卫石磊也不再紧贴着队伍前进,稍微地在外头迂回了一番。 搜索的范围扩大了一些以后,探路的四人果然都分别有了一些收获。虽然尽是些连鬼脸菇都不如的仙草,可正因为等阶低,旁边也没有什么伴生妖兽,直接就能采摘,不再像方才那样惊心动魄。 糯米自打认出了鬼脸菇来以后,也很是有些兴奋。刚开始她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害李山受伤,如今一看,人安然无恙的,她就辨认得更勤快的。有些被李山和赵明漏过去的仙草,都被她一一发现了。 这队伍里边要说见仙草仙药最多的,到底还是要数糯米。孙敏和李山就是同样从清泉峰上出来,在峰上待的时间比糯米要长得多,可到底也只是杂役和体修,好多珍稀一点的仙草,他们根本接触不到。就是在玉简上边看过记载,和亲眼见到仙草在外头生长的模样也是不一样的。 赵明和卫石磊这样的修士更是几乎没见过仙草仙药。 最后这么一算,队伍里边捡到最多仙草的,居然不是在前头探路的赵明和李山,也不是游走在队伍两侧的向南和卫石磊,反倒是站在最中央的糯米。 “啊哟,跟着个青泉峰的一块儿出来,原来所得还真是要多一些呢。”向南笑着在边上夸了一句。 糯米顿时觉得有些害羞,却又有些高兴,一张小脸蛋儿兴奋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ps: =w=~谢谢向南打赏的香囊!这是来领龙套了吧~哎嘿嘿~ 一百零九 魂元【推荐二千三加更】 依着最初的计划,董天鹰是打算在天完全黑下来以前,先到最外层的一道山壁附近休息的。那山壁沿着山脉的起伏一路延伸开去,在距离边缘很近的地方,隔断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来。 顺着那山壁一路走过去,正是一个深入山脉的便道。不管是万剑宗的历练弟子,或是旁的门派到这边来猎取妖兽的修道者,一般都会选择先走进山壁的范围,然后沿着山壁一路前进,总比在茂密的丛林里边劈树开路要来得好。 糯米跟着队伍一路往前,见董天鹰在旁边偶尔开口修正队伍的方向,不由得有些茫然了起来,拉了拉董天鹰的衣袖,小声问,“这边是有路的么?怎么不把路修出来?” “这山脉里头修路不易。何况,就是能修,也不会有人修的。”董天鹰低头看了糯米一眼,见糯米眼神里边还是一片茫然,便在心底叹了口气,觉得这小师弟也实在是太过单纯,“每一条路线,都是修道者用命摸索出来的。哪里有好的仙草,哪里有妖兽,并不是一条道就能连通到底。妖兽会四处行走,仙草也会在不同的地方生长。” “啊、这样呢……”糯米听完董天鹰的说明以后,这才露出来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有点害羞地低下了脑袋。 她可还是第一次到这外边来历练呢,以前就是流浪,哪里待过这样广阔无垠的山林,自然对这里边十分不理解。 按照董天鹰的估计。他们应该是可以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以前到达山壁的。可不知道是因为他计算得太过乐观,还是队伍在行进中走偏了方向,一直到山林里边光线都暗得要看不见道了,他们也仍是陷在一片密林当中。完全见不到想象中的山壁。 “我就说应该在方才那个地方宿营歇息的,等白日再走。现在倒好,完全陷在这林子里边了,都不知道这里安不安全。”赵明在队伍最前头,一路嘀嘀咕咕的。 方才在路过一片开阔草地的时候,赵明就已经提议说要先歇息下来。董天鹰却坚持说能在光线完全消失以前进入山壁的范围。进入山壁以后,四周的树丛便不会再像林子里边这样繁茂,即便是在夜里,也能顶着星月安置出一个休息的地方来。 可惜他们终归没能走出去。现在落在密林里边,抬头是重重叠叠的树冠。月光和星光连一丝都无法洒落到他们面前。让队伍瞬间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卫石磊曾经想要取出一个照明的灵器来。却被董天鹰喝止住了。在这片茂密的山林里边,可不仅仅就只有他们这几个修道者的存在。更多的,是这里的地主。那些饿着肚子的妖兽。它们在发现修道者以后,所做的绝不会是好好地打招呼。在山林里边燃起光亮来,更多的反而是像妖兽吸引到自己的面前。 “这可怎么办,现在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了,又不能点灯,火把和灵器也都不行,那难道要摸黑在这里歇息?谁知道这草丛里边会不会又藏着蛇妖?”向南往四周望了一圈,除了远远地能偶尔从树冠的缝隙之间看到一丝星光,就再见不到任何给人希望的地方,不由就嘀咕了起来。 这与其说是责难。不如说是害怕。 他们所组成的这个队伍,到底没有强横的实力,白日里遇上个开光期一、二层的妖兽,还能勉强对付。现在陷入了黑暗之中,要是再来些妖兽,他们恐怕要无法离开了。 “这个地方也不错。”董天鹰身为队长,这时候只能站出来讲话,“我之前已经看过了,这里的地势还算平坦,周遭有大树,依着正合适。方才的开阔地势太奇怪的,很像是妖兽狩猎的地方。倒是这个地方看着安全一些。” “……你是说我刚才选错地方咯?那也不见你挑个好的。现在才说这个,哼。”赵明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却没想到他的声音在这黑暗之中,比他自己所想的还要更大一些。声音突然响起,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现在抱怨也没用了。还是先整理这地方,收拾出个地方来吧。”卫石磊倒是心平气和地帮董天鹰讲话。 卫石磊是个黄石峰出身的弟子,这次要出来历练以前,董天鹰就已经交代他要多搜集一些阵法符石和阵旗,他大概知道董天鹰从最初就已经对这样的事情做了打算,因而也是队伍里边最平静的一个。他还是费了不少功夫,才从师兄手上借了一套简易的阵旗。 可就算是现在有阵旗,想要将大阵立起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毕竟现在已经几乎要看不到四周的情形了。 卫石磊借来的一套阵旗一共分为三旗,将三旗分别立于子、巳、亥三个地支方位以后,就能形成一个低阶的障眼大阵。人处在阵中,轻易不会被发现。 现在天上连点儿光都没有了,想要分辨阵位,可实在是有些不容易。 “要不……还是先点个火吧?赶紧将阵旗插上,应当就没有问题了。”向南提议着。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虽说有可能招来妖兽,可不插阵旗就在山林里头过夜,也是件特别危险的事。董天鹰稍微考虑了一下,正准备点头,却听到旁边有人“咦”了一声。 “那边是什么?” 李山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现在突然开口,几人都跟着抬头,茫然地想四下看了看,瞬间都呆住了。 只见他们斜前方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一团细细的光团来。那光并不很耀眼,白白的,带了点儿红,聚拢在半空中,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什么虫子发出的光亮一样,飘飘忽忽地往前飞行着。 要说是夜里能发亮的灵虫,倒真有那么几种。可现在在他们面前出现的,好像和灵虫又不太一样。那看上去更像是魂元的光芒,是一种十分冷冽的光。 “怎么回事,难道这附近有人兵解了?” “要是兵解的魂元,这也太弱了吧。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什么灵气波动了。” “会不会是有修士在这附近被妖兽给……” “要是真遇上了妖兽,还能有魂元逃出来?” “魂元?”糯米呆呆地瞧着那飘忽的光芒,忍不住朝那边迈了一步,就被孙敏眼明手快地拉住了。 “别过去,不知道有什么在那边呢。”孙敏拉着糯米往后扯了一把。 糯米却仍是呆呆地看着那边的方向。 她总觉得,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一样。 对魂元的介绍,她也曾经在玉简上边见过。只要是踏入了修炼之途的修士,体内都会存在着魂元,在*消亡以后,魂元还会存在一小段时间。如果在这一小段时间里边,魂元找到了可以依附的东西,便能继续存在下去。否则随着时间的流逝,魂元也会渐渐消亡。 魂元和那些元婴期的老妖怪们修炼出来的内婴不同,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飘散到空中以后,除非是机缘巧合地附在灵玉上边,慢慢吸收天地精华重新修炼,否则几乎不可能再存活下去。想要夺舍,更是天荒夜谈。在魂元重新修炼强大起来以前,它几乎没有任何思维,只是本能地想要存活下去。 像他们现在所见到的这个魂元,已经虚弱得完全失去了意识和思想,只是无意地飘荡着。糯米却觉得那魂元就像是在呼唤着她一样。并不是用声音、也不是用意识……那是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感觉。 “可是……魂元……”糯米在孙敏的手下挣扎着想要离开。 孙敏便露了个诧异的表情,“你想把那魂元收了?可是你又不炼器,收了那魂元,回去也没用的。你现在的修为,消化不来那样的魂元吧。” “我、我不是要炼它,它好可怜……”糯米着急地辩解道。 魂元自行在天地间飘荡,除了十分容易消散以外,还有另外一种危险——魂元能被炼成器灵。拥有器灵的法器,威力比寻常同阶法器要高上三分。这是魂元最好的一种用法。如果不将魂元炼成器灵,也能将魂元吞食,吸收期间的灵气。只是寻常正派修士并不太懂得吸收的法门,远比不上邪修和妖兽能得到的好处。 糯米并没有想着要将那魂元吞食进去,更没想过要炼器灵,只是觉得那魂元和自己有种莫名的亲热。被孙敏一说,顿时眼眶里就含了点儿泪。 “不能过去,都不知道那边到底有什么。万一是只妖兽呢。”孙敏按着糯米的肩膀,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 董天鹰听了孙敏的话,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也点了点头,讲,“没错,这里不会无缘无故就出现魂元的,肯定是有什么危险。我们不要再管那魂元了。向南,你点个火,我、卫石磊和李山拿阵旗,尽快将大阵布起来。” “可是……可是……”糯米咬了咬嘴唇,还想要讲话。 可惜队伍里边已经没有人要听她的了。得了董天鹰的安排,每个人都跟着动了起来。 一百一十 布阵 糯米被孙敏摁着肩膀,站在队伍最中间的地方,看着其他人在向南打出来的光下边探测着方位,准备要将阵旗插上。阵旗一旦插到相应的位置上去以后,自然会吸取天地的灵气,自行运转,布出一个障眼大阵来。到时候外头的妖兽乃至修士,只要等阶不比阵旗高太多,都无法勘破这个阵法。 那魂元在距离队伍大概三丈的地方,在半空中慢慢地飘荡着。糯米一直盯着那魂元看,终觉得那魂元飘飘忽忽地好像正往着他们的方向飘过来。速度并不很快,却好像真的在慢慢飘过来一样。 “那个魂元在飘过来呢。”糯米拉了拉孙敏的衣袖,昂起脑袋小声地讲,“朝我们这边过来的。” 孙敏一愣。他原本还在扭头看着董天鹰他们测量方位插放阵旗,听到糯米这样讲以后,才想着魂元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以他的位置看过去,却并不觉得那魂元正在向他们飘过来。 “你看错了吧。只是在毫无规则地飘荡而已。这魂元这么弱,想必已经没有意识了。” “可是……真的在飘过来呢……你看着嘛……”糯米少有地坚持着。 孙敏听了糯米的话,便真的盯着那魂元瞧了一会儿。 那魂元本身的确是已经弱得很了。每往前飘动一点儿位置,身上所蕴含着的光就暗上一分。原本在黑暗里边,还觉得那魂元十分亮眼。可现在有了向南手中的灵器光亮对比着,魂元就显得十分的黯淡了起来。远远的在黑暗里边,好似已经要被黑暗吞没了一样,必须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 孙敏看了一小会儿。好像真的觉得那魂元在往他们这边飘过来一样。可回头再一看,又觉得有些儿不确定,干脆就安慰糯米,讲,“那边太危险了,不能过去。真飘过来了也好,到时候逮住了炼器灵也成。” “炼器灵……” “炼器灵可比直接吞噬掉要好得多。器灵毕竟还能保存着一点魂元自己的意识吧。反正我们这又没有什么可以让它依附的,也不可能供养着它。留着在外边要么是消散,要么是被妖兽吞食。说不定那魂元本身也觉得还不如让我们取走了呢。” 糯米咬了咬下唇,没有接孙敏的话。她总觉得那魂元并不是无意识地往他们这边飘的。也肯定没有要被炼成器灵的意思。那魂元正在呼唤她。可是这样的话。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根本就说不出口来。 她甚至也闹不懂为什么会觉得那魂元在召唤她。 明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感觉。 她也想过要挣脱孙敏的手。向那魂元跑过去。可真要这么做的话,可能就会给队伍里边的人都带来危险。那边要是真有妖兽,受伤的绝不会仅仅是她自己一个人。 那魂元要是真在朝他们飘过来,她也只能在这等着,希望魂元赶紧地飘过来。可一想到孙敏说等魂元飘过来以后,就抓起来炼成器灵,她又突然觉得那魂元还是不要飘过来的比较好。她实在是不想看着那魂元被炼成器灵。 可要说放那魂元在外头飘荡着,那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准它根本就等不到被吞食,就会自行消散在这天地间了。 “这边好了。你们那头的方位定下来了吗?”董天鹰一把将阵旗插到了地上。回头去看李山和卫石磊。 董天鹰不愧是小云雾峰出身的,李山和卫石磊两人还在测量着方位,糯米仍盯着魂元一直看,他已经将阵旗插好了。他这边一确定下来,另外两人也就轻松多了。毕竟这些方位都是相互关联着的,其中一个被确定,另外的只要根据已经确定下来的方位,很快就能推算出来。 “我这边好了。” “这也可以了。” 随着李山和卫石磊手上的阵旗被插到相应的位置上去,三个阵旗旗身都是微微一亮,发出一点微不可察的光芒来,三个阵旗之间的光芒瞬间相互呼应,在他们周遭围起一个小小的圆来,连同这他们头上三寸,划出一道浅浅的半圆光亮来,就像是个罩子扣在地上一样,将他们七个人扣在期间。 “这就算是……好了吗?阵法已经发动起来了?” “没错,阵法已经发动了,”卫石磊点了点头,“我们待在这个阵法里边,肯定是安全的。你们要是不信,大可以跑到阵法外边去看一看。” “谁要跑到阵法外边去啊。” “好了好了,都累一天了,我们也赶紧收拾收拾,烧点儿吃的。早早休息了吧。” 阵法一旦发动起来,他们便身置于绝对安全的地方了。几人都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也跟着缓和了下来。一边相互说笑着,一边就着光亮,将阵法内部的环境整理得稍微舒畅通爽了一些。 他们每人身上都有带着小量的干粮,可大部分吃食还是放在董天鹰身上。这时候他也将吃食拿出来,给大家分了一些,每人拿着自己那份吃的慢慢吃着,又张罗着将白日里采摘到的灵草都取出来,划成七等份。 他们采到的仙草并不算太多,有些只是小小的一株,像是鬼脸菇这样的,整个拿出卖才有价值,要是切分成七分,可就没人愿意要了。像是这样的仙草也有不少,根本不可能完全均分。 无奈,只能让孙敏和董天鹰一同大致估算个价钱出来,按着价值等分。就是这样,也总有分得不太均匀的地方。但他们这个队伍目前关系还是很不错的,稍微差一点儿价值,也没有人太过在意。 糯米几乎完全没在意他们瓜分仙草的行为。属于她的那份仙草递到她面前了,她就将仙草收了进去,眼睛却仍是望着阵法外头的那个魂元。隔了这么久,那魂元好像离他们又近了一些。孙敏也顺着糯米的目光望了一眼,不由也觉得有些诧异。 按常理而言,当他们立下了障眼阵以后,外头一切等阶比阵法要低的东西,包括那魂元,都不可能再感受到他们的存在才是。现在那魂元仍是往他们这边飘过来,要么就会那魂元的等阶比他们身遭的阵法要高上许多,要么就是那魂元并不冲着他们来,只是偶然往这个方向飘荡。 ——只是巧合吧? 孙敏在心里边嘀咕了一句,扭头看着那魂元,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他们方才如果胆子大一些,说不准还能顺道将那魂元给收了过来。可现在阵法都已经布下了,方才就见到两只妖兽擦着阵法边缘走了过去,现在总不能再走到阵外边的。 而且就是将这魂元收了过来,最后得到好处的,大概也就只有卫石磊一个人。他们旁边的这些,既不是黄石峰的弟子,目前又对法器没什么要求。最后不是便宜了卫石磊,就是炼到了糯米的鞭子法器上,与他可没什么好处。这么一想,他也就意兴阑珊了起来,再不去看那越来越弱的魂元了。 除了孙敏以外,再没有人注意到糯米的异样。糯米原本就是个安静的,在队伍里边并不怎么讲话,平常就是没有心事,也只是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边听他们讲话,倒是卫石磊扭头看了看外边那魂元,眼神里边带着可惜。可等看见那魂元已经虚弱得马上就要飘散一样,他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这样弱小的一个魂元,就是现在得了,估计也撑不到回山炼成器灵的。魂元被装起来以后,的确是要消散得慢一些,可他们又没有准备专门装载魂元的器铭,也没有可以让魂元依附的玉石,这一路在山林里边还不知道要混上多少时日,那魂元绝不可能坚持那么久。 他们这些正道弟子,吞食魂元虽然能得到一点儿好处,可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当着同道的面前,可谁也做不出来,干脆就不再去想那魂元了。 队伍里边的人说说笑笑的,糯米几乎完全没听进去。她一直盯着外边那魂元的光芒,直到其他几个人都相互道了一声,和衣而睡,她仍是看着外边那魂元。 虚弱的魂元果然是朝着他们的方向飘荡过来的,虽然中途有些恍惚,可大体方向并没有错。如今已经到了障眼大阵的边上,只要迈出阵外去,一伸手,就能抓住它。正因为它如今已经靠得太近,阵法内的几人并没有一直注意着那魂元,偶尔扭头望去,那魂元的光芒已经完全被阵法的光芒所掩盖了过去,不是像糯米这样一路注意着的,完全已经分辨不出那个魂元的所在了。 阵法的光芒并不很强盛,魂元的光却实在太过暗淡,仅仅是那样一丝微弱的光亮,就已经将魂元完全掩盖了过去。 几人都已经睡下了,就只有糯米仍是坐在阵法的边缘,抬头看着那魂元渐渐飘近阵法的边界,轻轻地撞在阵法形成的光膜上边,一碰、一碰。 ps: (つw`)~ 谢谢季风投的粉红票,票票什么的最喜欢啦~! 一百一十一 收留 糯米抬头,呆呆地望着阵法外边的那个魂元。 阵法放出是一片薄薄的光芒,带点儿蓝,幽幽的,并不很亮。透过这片光亮以后,糯米可以看见很浅的一个淡红色的影子。如今这影子已经弱得有些过分了,可只要仔细看的话,仍然可以看出一小抹红来。 那抹红轻轻地在光膜上碰撞着,虽然完全无法撼动光膜,却还是在像试探一样,一点一点地拍打。 “你想要……进来么?”糯米站了起来,小心地朝着那片光膜伸出了手,覆在魂元碰撞的地方,“你果然是想要进来的吧?” 那光膜看上去十分微弱,浅浅的颜色,薄薄的一层,好像一伸手就能穿过去一样。可等糯米摸上去以后,才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光膜的确很微弱,手碰上去的时候,感受到的是一种冷冷的温度,比体温和夜色都还要低一些,冻得手很是有些不舒服。 但却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能一下子穿透过去。糯米将手心在光膜上摩挲了一下,在那么一瞬间,她其实是有种要将手穿透出去,将外边那魂元捞到身边的冲动的。可惜,这光膜并不脆弱,也不软绵,能将她和魂元之间紧紧地拦住。要是没有决心的话,可实在没办法突破。 糯米愣了愣,马上也反应了过来。这到底是个障眼大阵,要守护阵内的人的。如果阵内的人只是一不小心就会跨出去,那这个大阵也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必须有这些防护。 可是,只要还有这片光膜的存在,魂元就不可能轻易地进入到光膜里边来。而糯米也没办法随意到外边去。她一旦强行突出阵法,很可能会对阵法造成破坏。这个障眼大阵就不能再用了,必须重新布阵。 她可还没有学会要怎么样布阵,现在将阵法毁了,会将整个队伍都陷入危险当中。 除了强行突破以外,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先将阵旗拔出来,手动将阵法暂时消除,然后再将阵旗插回去,让障眼大阵重新运转起来。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信心自己能做得好。 这布阵并不是说随便把阵旗往地上一插就可以的。需要计算当时的天干地支方位。根据阵内守护地点不同。所需要安插阵旗的地方也会跟着改变。这里边可是需要非常精密的计算的,哪怕是差了一丝一毫,都会影响到大阵的运转。在这样的地方随意拔起阵旗。无异于将整个队伍都放到妖兽嘴边去。 糯米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阵旗,又看了看已经贴到大阵边缘上的魂元,脸上露了个歉意的神情来,“对不起……不能放你进来。” 魂元不知道是隔着大阵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还是本来就不具备这个功能,只是依在障眼大阵的光膜上边,很轻地在上头碰撞着。 糯米正难过着,觉得这魂元大概是要在和光膜碰撞的过程中消散了,正准备扭头不看的时候,突然觉得手上一沉。手掌中央居然感受到了一点儿温热。她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抽了回来。那片光膜冷冰冰的,比外头夜色还要冷,没有任何温热。 她手掌方才一直贴在光膜上,也完全没有感觉。 现在手一抽开,她突然就发现那片光膜淡蓝色的光芒里边,好像混这一抹很浅的红。 “诶……”糯米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是将外头那魂元的颜色看成了光膜上的一抹,赶紧伸手揉了揉眼睛。 然而,那抹红却确确实实是在光膜上边的,并不是和方才一样,是隔着光膜透出来的。这点儿红在一整片光膜之中并不显眼,如今落到了光膜里边去,简直就像是一滴颜料落入了水中一样,慢慢就向四周扩散了出去。 糯米回头四下望了望,只见其他人都已经陷入了熟睡之中。他们显然是十分信任这个阵法,大概也是因为知道这个地方不太可能出现高阶妖兽,又不像她这样心里边有牵挂,早早地就歇息了,为第二日的艰苦而躺下了。 可如今,被所有人相信着的障眼大阵,好像就要被一个弱得马上就要消散的魂元所突破了。 糯米很是有些慌张,可她也说不准自己到底是因为那魂元要侵入到大阵里边来而慌张,还是担心那魂元在突破的过程中会就此消散而感到慌张。她一路看着那魂元努力朝他们的方向飘过来,心里边又觉得这魂元好像是在召唤她一样,见着这魂元的光芒渐渐黯淡,心里边不由觉得这魂元实在可怜。 这么努力了,却好像到底没办法突破。 “你是……想要进来吧?”糯米不敢强行突破大阵,只能又伸出手去,覆上了魂元所在的那片光膜,像是感受着魂元的存在,又像是在给对方打气一样。 原来,魂元是十分温暖的,散发着的热度比她的掌心还要高一些,摸上去就好像当初在山上的时候,柱子师兄牵着她的手一样。 她有些害怕,害怕这魂元突破进来以后,会有人将这魂元收回去炼成器灵。因此虽然是慌慌张张地看着魂元穿透大阵的光膜,却也硬是忍着,没有将其他人叫醒。 那魂元渐渐地就完全融入到了光膜里边去,然后又从光膜里边重新抽离出来。糯米觉得自己只看了一小会儿,其实那过程十分的漫长,比她所以为的要长上好多时间。 终于,浅红色的魂元完全从光膜里头脱离了出来,左右晃荡了一下,低低地朝糯米飘了过去。 魂元好像已经消耗了太多了精力,从那并不很远的地方一路飘过来,又突破了障眼大阵,如今已经虚弱得像随时都会消散一样,连飘荡的高度的很低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掉到地面上去一样。 糯米赶紧伸手接住了它。 暖暖的,温热的感觉。魂元安静地停在她的手里里边,好像正在努力挣扎着发出最后生命的搏动。 “你是来找我的吧?”糯米将魂元捧到自己面前,小声地问。 魂元却只是安安静静的,好像是终于累了一样,再没有任何动静。它上边所带着的那点儿红,如今正慢慢地、一点点地消散到空气里边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连本源都完全消失不见。 “要先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关于魂元的姿势,以前在山上的时候,糯米也是学过的。有好多玉简上都写了对魂元的介绍,甚至有些玉简上会教导修道者在随身物品里边带上一些上好的玉石,在遇到危机的时候,自己的魂元可以依附上去。 哪怕是在自己知道的地方藏上一块玉石,也会让自己多一线希望。 糯米还并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可上好的玉石,她身上倒是有的。 之前清明真人送她丹药的时候,用来装丹药的玉瓷瓶可是用特等的玉瓷雕刻而成,不但通体碧透,还散发着浓郁的灵气。寻常丹药放在里边,可保药力不散。之前她将丹田里边的草叶采摘下来以后,也正是放在那个小瓶子里边,才得以将草叶完好地保存了半年。 如今,那个瓶子虽然已经空了下来,再没有东西可以放在里边,可糯米还是习惯于将它放在储物袋里头,随身携带,觉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如今正是那“什么时候”。 小玉瓷瓶一被取了出来,那已经消散得差不多的魂元果然就突然激动了起来,都用不着糯米动手,自行就从糯米掌心上飘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想要想着玉瓶子飘过去。 果然这魂元的本能就是要存活下去。可惜它现在已经太孱弱了,这么一丁点儿距离,它愣是飘不过去。 糯米也不是想要逗它玩儿的,赶紧就将小玉瓷瓶伸了过去让魂元钻到了玉瓷瓶里边去了。 魂元在玉瓷瓶里边渐渐地凝聚了起来。糯米举起小瓶子看了看,发现那里边莹莹地带了点红色的亮,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接着,才用指尖轻轻滴碰了碰这个小瓶子,“你是感觉到了我这有玉石,才努力赶过来的吧?” 魂元自然不会搭理她。 糯米叹了口气,总觉得这么想的话,好像有些寂寞了。 她总算是将这魂元收到了玉石里边,往后,只要多多给魂元一些灵气,它自然会渐渐恢复的。到时候恢复过来以后,说不定还能重新凝成形体,踏上鬼修之途,这都是以前玉简上有写的内容。 只要魂元依附到了玉石上边去以后,便是暂时安全的。糯米那心头上悬了一整晚的大石头,如今也终于落了下来。 她现在还并不知道,这个虚弱得快要消散却仍是能从外部突破障眼大阵的魂元,于他们这些刚入山门的外门弟子而言可是无比的能耐。就是这样虚弱了,它的等阶仍是远远地高出了队伍里头的人,甚至要高出……许多。 若是董天鹰和卫石磊知道那魂元居然能勘破障眼大阵,绝对会不惜一切地将这魂元吞食进去,或是抢做器灵。 一百一十二 偶遇【推荐二千四加更】 糯米将那魂元的事情完全隐瞒了下来。她自己将那魂元又重新塞回到储物袋里边去,并没有和队伍里边的人说起昨夜的事情来。她总觉得要是和他们讲了,那魂元大概就留不下来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向旁人隐瞒实情,按照进入山林以前所说好的,她拿到了这魂元,原本是应该是队伍里边的人分了的。就是她不想将魂元让出去,也应该拿出相应价值的东西来,让队伍里边的人分了。 可她总觉得魂元穿透了阵法,时间很了不得的事情。虽说她自己并不懂那样多,可到底还是有些预感的。到时候拿这事情到大家面前一讲,说不准她就留不住那魂元了。 昨儿她睡得最晚,别人都已经起来了,她却仍在睡着,董天鹰喊她起来的时候,她还迷迷糊糊的,好一会儿才清醒了过来。见其他人都已经整理了一番,又将阵旗拔了,都已经快要准备着出发了,她不免脸上一红,很是有些害羞。 在队伍出发以前,她偷偷将魂元拿出来瞧了瞧,发现那小玉瓷瓶里边的红色更深了一些,看着好像是那魂元已经稍微恢复了一点儿颜色一样。她不敢把这小瓶子拿出来太久,只看了一眼,确认里边的魂元还好好的,就急急忙忙地又把它塞回去了,生怕旁边的人见到了,会问她这魂元相关的事。 幸亏也没有人想到那魂元是这样高阶的存在,压根儿就没人记得昨夜还有个魂元在附近。就是记得的。大概也以为那魂元自行消散了,就是在心里边觉得有些可惜,也并不拿出来当话讲。 糯米很是心虚地四下看了看,总怕有人会提起魂元的事来。她心里边藏着这些事。原本就有些惴惴不安的,没人和她搭话,她还勉强能冷静下来,要是有人拿这来问她,她可实在没有信心能瞒过去。 幸亏队伍里边也没有谁真就拿这来问她的,她自己愧疚了半日,旁人却完全没有觉察。 这样安然地度过了一夜,每个人的情绪都跟着有些高涨,觉得自己是可以在这山林里边存活下来的,也足以应付种种情况。一路上都开始说笑起来。走得也比昨日还要再随意一些。昨日他们实在是有些紧张过分。整个队伍压得紧紧的,周遭一些仙草也没能发现。如今队伍走得愈发开阔了,又更深入了山脉一些。这一路上接连地发现了等阶不低的仙草,喜得所有人都眉开眼笑的。 这些仙草旁边都依附生长着有妖虫妖兽的,不过他们现在也算是有经验了,见到等阶高一些的仙草,都先自有了准备。糯米、李山和孙敏都是从青泉峰上出来的弟子,别的不说,要论背书的话,糯米可是不输给任何人。这种时候要问她各种仙草仙药的特性和伴生的妖兽,她简直倒背如流。 有了先前的经验,谁都不会再冒冒失失地上去采摘仙草。如此一来,要料理那些开光期一层的妖兽就容易得多了。这一路上除了仙草仙药以外,他们还收猎杀了不少妖兽。那些妖兽等阶太低,体内还没有形成内丹,唯有身上的材料是有用的。 这些东西,糯米还没有在玉简上边见过,一路上看到卫石磊在收拾那些妖兽的尸首,将骨肉切开,又将皮毛扒下来,她便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小心地朝董天鹰身后缩了缩。可旁边那些人都一脸十分淡定的模样,好似这是件本该如此的事。她便又将脑袋伸出去,看着那些妖兽被卫石磊肢解开来,分成不同的部分,用不同的布袋装起来。 “这些……有用么?”等队伍又再次上路以后,趁着卫石磊在身边,糯米便拉着他问。 “这些都是可以炼器的,你不知道么?”卫石磊倒是没有隐瞒,“你们炼丹用不上这些,可炼器的时候,用的都是妖兽身上的材料。骨头能打造成钝器,皮能糅成护甲。还有筋,扒了能当材料用。” 糯米眨巴着眼睛盯着卫石磊看,隔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就跟动物能吃一样?” 卫石磊被糯米这句话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又觉得好像还真差不多,就点了点头。糯米这才慢慢地舒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卫石磊笑了笑。她方才一直觉得那些被抽筋扒皮的妖兽太可怜了,可现在一问,知道那些妖兽身上的材料都是有用处的,便跟着松了口气。 这不过是修仙界的弱肉强食,修道者需要妖兽身上的材料,而妖兽只要有机会,也会吞食修道者,将他们的灵气化为己用。就像这天地之间,总有些生物是要为了别的生物生长而献出生命。 她小心地伸出手,在胸口按了按。那里边有她藏起来的储物袋,储物袋里边有她收留的那个魂元。魂元要是被队伍里边的人发现了,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炼成器灵的吧。她并不想那魂元收到伤害,因此就是撒谎,她也要将这混元保存下来。 董天鹰定下来的方向并没有大错,只是他们第一日走得小心翼翼的,在路上拖延了一些时间,早上起来再往前走了小半日,眼前猛地一开阔,便是到了预计的那道山壁之前。 山壁并不很高,只是开阔得如同大地之上的一道裂缝,裂缝隔得十分远,要不是有在空中滞留的方法,是完全不可能从裂缝上边跨越过去的。糯米注意了许久,却到底没从那裂缝上边发现供人跨越的梯子和桥梁,便又疑惑地眨了眨眼。 可她之前已经拿林间道路的话问过董天鹰,还惹来了董天鹰一个诧异的眼神,觉得她的问题很是怪异一样。如今她再有问题,也不愿意拿去问董天鹰了,只是自己放在心里边琢磨。 这道山壁果然是历练队伍的必经之路。他们到山壁的时候已经有些靠近晌午的,可一路放眼望去,前后远远的好像还有些别的队伍一样。他们都还不曾走过去,山壁那边就已经有人站了起来,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看。 “不认识的队伍,可能是别的门派的修士吧。”董天鹰小声地说了一句,又讲,“都站得紧一些,不要走远了。还不知道是不是邪修,在这外边,可没有人会管邪修做的事。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先逃了再说。” “诶?邪修?”糯米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董天鹰却没有回答,反倒是站在他们身后的孙敏开口解释了一句,“这片山脉是个百无禁忌的地方,正邪修士都能够进入,也没有正道联盟的修士管理。要是在这里边被人杀害了,可就默认是被妖兽吞噬了,没有人会管的。” 糯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是。她这还是第一次到山门下边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不过以前在外边流浪的时候,像她这样的小孤儿,就是哪天被杀了,也没有人会探究的,大不了就是把尸首拖到乱葬岗去,不让她在路边散播病毒。她倒是能够很好地融入修真界这个过于信仰力量、弱肉强食的世界。 李山和赵明两人一听董天鹰的话,马上就在原地站住了,等后边的队伍跟上来了,才又开始慢慢的前进。那边站起来的修士大概也是看到了这边的情况,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顾虑,便朝前走了一步,慢慢地举起了手来。 “没事儿,好像是天一门的人。”向南到底见识广一些,稍微走近了一点以后,就认出了那边修士的身份来。 天一门,又是一个糯米没有听说过的门派。不过,除了她以外,队伍里边的人好像都听说过这个门派一样,都跟着松了口气。糯米一看,便也跟着放松起心神来。 山壁那头那个天一门的修士维持着举起手来的姿态,慢慢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那修士走得并不很快,以一种不刺激到他们的速度一点一点前进着。向南跟董天鹰一道,也学着对方那样将手举了起来。 四周的人一看,自然也都跟着学他们的样子。 “你们是万剑宗的弟子吧,出来历练么?那边我们已经扎了营寨了。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一起过去坐一坐。最近这山脉里边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里边的妖兽都有些动乱了,不如先来聚一聚吧。” 天一门那修士并没有完全走到队伍面前。双方隔了大概有十步的距离,他便站定了。李山一看,也跟着站在了原地。赵明倒是朝前迈了半步,一回头见到李山站定了,他才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万剑宗小云雾峰的弟子,前边是天一门的道友吗?”董天鹰这时候也朝前走了两步,刚好站在李山和赵明身前一步的地方,抬头看了看天一门的修士,“道友说的什么意思?” 天一门的修士就笑了。他一笑,原本就细长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道缝,“道友好眼力。还是先过去坐一坐吧,现在着急着进去也没用。道友没发现这山壁比以往要多了些人气么?还不是因为前边已经进不去了。” ps: 今天实在是太!冷!了!就是喝着热咖啡也还是冻得不行,手都快要冻僵啦~降温什么的原来是真的!把手套翻出来戴上才稍微好了一些……大家也要注意保暖啊…… 一百一十三 劝告 几人心里边都有些疑虑,董天鹰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示意大家跟了上去。那天一门的修士笑眯眯的,转身在前边带起路来。不过,糯米却注意到了他们营寨那边又有两个人站了起来,盯着队伍里边的人一直看。 “……那边的人在盯着我们看咧。”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应该的。我们互相还不了解,他们自然会防着我们这边突然出手。我们要是有那意思,他背对着我们,可就要吃亏了。”向南在边上小声地为糯米解答,“不过我们万剑宗和天一门关系一直不错,如果真是天一门的人,应该没关系的。” 队伍一路跟着对方走过去,向南在旁边小声地向糯米讲解着天一门和万剑宗之间的缘分。 天一门和万剑宗的距离并不很近,一个在天武国南端,另外一个却在西北。这对修真者而言,并不算是十分遥远的距离,可能正因为有了这么一点儿距离,秉承着远交近攻的想法,万剑宗和天一门的关系一直处得十分不错。天一门是个以幻术修炼为主的门派,所修炼的幻术整好是万剑宗里头所欠缺的,万剑宗需要用到高深幻术的时候,常常会于天一门联手合作。 据说就连万剑宗如今的山门大阵,其中都有着天一门的手笔。这毕竟是山门之秘,自然不可能将所有事情都拜托天一门,可山门大阵里边好些幻阵,的确是经了天一门的手。能将护山大阵这种山门隐秘都交付到对方手上去。这可不是一般的信任。 而且,这天一门在天武国的修道同门里边,可算是个比较有名的门派。因为这个门派现在的宗主,可是个女修。修道一途。女修原本就要稀少一些,要说能修成大道炼就高阶修为的,自然又更为稀有。 “天一门的紫衫真人,可真是女修一辈的楷模呢。”就连向南在提起紫衫真人的时候,脸上都跟着浮现起一阵艳羡和仰慕来。 那边天一门的两个修士一路站着,直到看见糯米一行走到了面前来,见到他们服饰上明显的万剑宗标识,这才稍微放松了点儿警惕,朝着他们笑了笑。 先头领路的那个天一门修士也跟着转过身来,报出了名号来。有了他带头。两天队伍里边的修士都各自报上了名号。天一门那边并不全是天一门的弟子。除了四个天一门的修士以外,还另外夹杂着两个意象门弟子、一个万花千重宗弟子和一个散修在里边,不像糯米他们一行这样单纯。 给他们带路的天一门修士叫于芒正。年纪一看就比他们都要长一些,招呼着他们围着一小堆篝火坐下来了,又招呼着要给他们泡灵茶。灵茶这东西有点儿像灵酒,不过原料倒是可以用世俗常见的上等茶叶,再用真元力炒制而成,比完全需要用灵果为原料的灵酒还是普遍一些。 一行人围到一起坐下来以后,董天鹰便着急地问山脉里边的情形,“于道友说山脉里边现在无法进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一路过来,应该也发现了吧?这路上基本没有高阶妖兽。一路所见,不过都是些开光期一、二层的。”于芒正抿了口灵茶,这才一脸正容地望着糯米他们,“之前我们一路顺着山壁进去,也同样是这样的情形,不管是走到哪里,都没有见到高阶的妖兽。刚开始我们还以为是运气不好,可后来在里边遇到了一群人,才知道原来高阶一些的妖兽,为了躲开那群人,都逃到了山脉更深处去了。我们要想绕过那群人进入山脉深处,却被那群人给拦住了。” “一群人……人数很多?”董天鹰皱了皱眉头。 “不多,我们所见,也不过是五六个,散落在山脉里边。我这么跟你讲,你肯定不信我们这边这么多队伍都被五六个人拦住了,可事实就是这样……”于芒正摇了摇头,见董天鹰他们脸上都是一副不相信的神色,便叹了口气,“拦住我们的可不是五六个人的队伍,每次我们见到的都不过是一个人。他们只要一个人,就有自信在这山脉里边活下去。而且事实上,他们也只需要一个人,就能将山脉里边的高阶妖兽吓得直往深处逃。剩下来的开光期一、二层妖兽,不过是因为没有实力在山脉深处活下去,才不得不留下来的。” “这……有些夸张了吧?就是分神期的修士,也没有百分百能独自在山脉里边活下来的自信吧。”赵明仍是有些不信。 于芒正他们那边的散修便叹了口气,“对,所以我们才没办法绕开他们。你们要是不信,大可以亲自往里边去看看。有人要这么跟我讲,我也是不信的,只不过是先给你们露个底,让你们不要硬闯,小心吃亏了。” “……”董天鹰几个人相互看了看,眼神里边都带了些不相信的神色。 倒不是说觉得于芒正几人在撒谎,而是实在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可思议。这片山脉如此巨大,他们要撒这样的谎,实在完全没有意义。现在修真界虽说是熄微不少,可分神期和练气期的高手,还是有不少的——那些高手却哪里屑于在山脉外层狩猎,这里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根本毫无作用,就好比世俗界的东西之于开光期的修道者。 “那些人……在这地方做什么?” “据说是要追杀一个什么人吧。你看右边那个队里边就有两个受伤的修士,就是因为非要硬闯,结果被打伤了的。你们可以过去看看,不过千万不要太勉强了。我们还要在这边多留几日,希望下次如果再有缘遇见,可不要看到你们身上都带了伤才好。”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了,董天鹰几人不禁有些面面相觑。他们心里边藏着的多是些怀疑,还有对这次历练成果的担忧,只有糯米一个人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来,悄悄地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储物袋。 她想到了昨夜被她藏起来的那个魂元。 昨日他们曾经也讨论过,这魂元若果真是有修士遭到妖兽袭击而分离出来的,实在不大可能飘忽到他们面前来。要知道妖兽可是天生的捕猎和追踪能手,要有修士的魂元在它们面前逃离出来,绝不可能会被它们放过去。 可那魂元要不是被妖兽所害,那便只能是被修道者杀害了的。 糯米虽然有些单纯,可并不代表她就真的什么都不懂。她当时纵然没有意识到那魂元是多么的强大,现在经于芒正他们这样一讲,她自己心里便隐隐就有了些预感。 她所收留的那个魂元,绝对不是什么开光期修士的魂元。能够勘破阵旗布下的障眼大阵,可不是一般的魂元能够做到的。既然是不一般的,就不太可能会为了历练而出现在山脉里边。如今,这样厉害的人物也被打散得只余下一个魂元来,可想那些伤害他的,实在是要更厉害。 ——很可能,就是于芒正所讲的那些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人所寻找着的,应该就是被她藏起来了的这个魂元了。她先前只是觉得这魂元可能会被人抢了去炼成器灵,很是觉得有些同情和可惜,可现在突然发现还有些能够威胁到她生命的修士也在寻找这魂元,她不免有些心虚了起来。 可不论怎样,她已经将这魂元收留下来了,只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绝不想将这魂元再交出去的。她只要不是被胁迫到了面前,她可不会再让那魂元受到伤害,这毕竟是她这些年来,第一次养育的东西。 “多谢道友告知。只是,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要历练的,也要给同门寻些东西。就是过不去,我们也要在附近看看的。”董天鹰如此说道。 于芒正跟着也点了点头,“嗯,我们也是会在这附近看看的。都已经过来了,怎么也不能空手回去。你们小心就是了。” 两边又打了个招呼,董天鹰领头站了起来,一行人便按着董天鹰指点的方向,沿着山壁一路前进。 虽说现在还不知道于芒正的话是不是真的,可他们一路顺着山壁走下去,倒真就见到了不少修士在山壁附近宿了营帐,有些修士身上还真就带了伤,看着气氛都有些低落。 向南是队伍里边唯一的女修,现在四下一看,情况似乎当真有些不妙,便也跟着担忧了起来,小声地讲,“方才他们讲的话是真的么?要是这样,我们可就绕不过去了,也没必要深入了吧?” “不能这样说。他们虽然也必要说谎,可其实也没必要向我们透露实情,只看着我们绕过去就是了。这里边说不准还藏了些别的事。”董天鹰摇头否决了向南的想法。 糯米张了张嘴,十分小心地讲,“也许……也许他们就是好心眼儿……” “呵,这修仙界里边,可哪里来的好心眼儿?”赵明冷笑着嗤了一声,显然对糯米的说法完全不以为意。 糯米只能咬紧了嘴唇。其他人虽然没有搭话,可看脸上的神色,显然也是认同赵明的说法的。 ps: \(≧▽≦)/、谢谢雨润木木打赏的平安符~! 一百一十四 拦路修士 七人一路沿着山壁往前走,沿途碰到了不少停歇在山壁两旁的队伍。那些队伍都用一种略微带着敌意的眼神盯着他们瞧,看得他们很是有些不自在。 赵明甚至提议说要绕到外边去,不再沿着山壁一路前行。他们原本想要沿着山壁前进,不过是因着山壁这边一路都是开阔的地形,顺着道一路走下去,要比走在山林里边省事一些。可正因为这样,这山壁附近的修士也跟着多一些,自然更不会有什么仙草生长,也没有妖兽会选择在这种地方筑巢。 可他们这次到外头来历练,原本就是想着要为糯米寻一根能当材料用的藤蔓,连这个目的也没能达到,自然不愿意这样快就回去的。 按着董天鹰原本的想法,他们是要尽快沿着闪避一路走下去,直接绕开密林,进入到山脉深处的。可现在他们先自已经从于芒正那头得到了个仍不确切的消息,一路上又感受到了不少敌意的目光,使得赵明首先烦躁了起来。 这一路上所遇到的,可不仅仅是些名门正派的修士,偶尔还能遇见一些邪修的队伍,远远地和正派修士隔着一段距离歇息着。每当他们这个队伍从邪修面前路过,都会被用一种打量猎物的眼神*裸地探视一番。那种视线,实在是让人背后汗毛倒立。 一般能到山脉里边来历练的队伍,多少也是有些上了年纪的修士带队的。不说那样的修士修为就一定比年轻一辈要高,可要说到阅历和经验。到底还是年长的修士要多一些。有了他们带队,整个队伍才不容易慌乱。 可现在他们整个队伍里边,年纪最大的不过是孙敏这样的青年,而孙敏还并不是站在队伍中央的那个位置。外头的人看着他们这个队伍,未免要将这队伍看轻几分。就连他们自己,在接连遇上两队邪修以后,也都跟着有点儿紧张了起来。 那些邪修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明显,即便是糯米,也都能感受到那里边浓浓的敌意。 “我们这么一路走过来,真的没问题么?”向南小声嘀咕着。 因为这一路上都是沿着山壁前行的,四周环境开阔,队伍也就没有必要散开游走,向南和卫石磊两人都紧紧地贴在队伍两侧。这样小声的抱怨。也还是传入了大家耳中。 “没关系。这里队伍密集。那些邪修即便想要出手,也得考虑旁边的修士会不会出手。” “……旁边的修士也没道理为了我们出手吧?” “或是正派修士之间的争斗,他们自然不会出手。但要是对上邪修。可就难说了。我们走快一些,赶紧绕过去。不要接他们的目光,不要在意他们的存在就是了。” 董天鹰这话讲得轻巧,可即便是董天鹰自己,也很难拿那些邪修不当回事。特别是那些邪修好像完全没有顾忌一样,随手就将法器取出来拿在手上晃来晃去的,糯米还见到有个邪修手上聚了一团暗红色的阴火燃烧着。 总算董天鹰的想法没错,那些邪修虽然都一脸挑衅地盯着他们看,可估摸着是真的顾忌着旁边那些正道的修士,最终也没有朝他们动手。只是。这样的平静也不过是表面上的一点儿功夫。若是他们回头受了损伤,已经经不住攻击,那些邪修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糯米便更害怕了起来,手又按住了胸口的位置,确认了里边那个储物袋的存在,才稍稍松了口气。她这时候倒有些后悔了,没有穿着当初叶梵送她的那套衣裳出门。 之前因着发现叶梵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的,她便伤心地将那衣裳放到了一边去,默默地尘封了起来。她原本没有想到这次出来会是这样一种光景,若是穿上了那衣裳,心里边可就要更有底气一些。毕竟……毕竟……叶梵大概不会看着她落入到邪修手里。可心里这样一想,她便跟着又羞怯了起来。 她本不该总想着依靠叶梵的。叶梵想要和她拉开距离,她还曾因此深深伤感,可遇上什么事情了, 她心里边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叶梵。 这样沿着山壁走了一路,当山壁那头已经再见不到修士的时候,他们果然就遇上了一个拦路的人。 那人脸色十分清冷,一张好看的脸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是被冰冻出来的一样,皮肤晶莹透白,一双眼睛透着灵气的精光,整个人就像是灵气的化身一般,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美艳。 可真要叫人形容一下他的容貌,回头却又让人感觉想不起来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平常的眉眼,平常的容貌,偏生放到了那人身上去以后,就叫人觉得不凡起来。 那人生得十分高挑,足足比孙敏还要高上两个头,用一种十分冷淡的眼神俯视着他们一行人。 “你们不能再往前走。” 仿佛冰雪筑成的人一样,一个字都不肯多讲,声音也完全没有温度,身上带着一股子仙气,直叫人觉得他压根儿就不是这凡间的生物。 就连赵明这样冒失的人,见了那修士,都忍不住缩起脖子来,一句话都不敢讲。 那修士深山的服饰是从未见过的款式,他们一路走过来,路上也遇到了好几拨修道者,可没有一人穿着和他是一样的。他不光是神色里边带了种冰冷的傲,就连身上套的衣裳和手里边拿着的飞剑,都给人一种一尘不染的感觉。站在他面前,他就是不刻意地放出灵压来,光是这样的姿态,就足够让人自愧形秽了。 糯米曾经在青泉峰上边感受过那个疑似花眠的黑衣人和清音真人的灵压。可他们的灵压放到这独行的修士面前来一比较,压根儿就不是同一个的等级的。这修士并没有放出灵压,没有故意炫耀自己修为的意思。可他就是这样静静地站着,就已经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董天鹰张了张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在这人面前能说出什么话来。 之前他们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还曾经想过,如果真遇到了阻拦的人,能不能从他们的阻拦之间绕过去。可如今一看,他们才知道什么话在这人面前都显得那样的苍白。这人只不过是看了一眼,就让他们觉得连内心的想法都被勘破了一般。 “如果你们能找到一个红色的魂元交到我手上,就可以过去。否则就等我找到那个魂元了再往里面去吧。”那修士仍是冷冰冰的,话里边不带一丝情感。 “……诶?红色的魂元,难道是昨天夜里的……”向南捂着嘴唇十分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糯米原本就已经把心都提起来了,一听到那修士讲起魂元,脑子里边瞬间就想到了被她藏起来的那一个。正祈祷着没有人会记得,却不料向南已经先一步讲出来了。 那修士耳力十分好。向南只是低声地呢喃了一句,他却已经听到了,猛地扭头看了向南一眼,“你见到过?” 他原本一直是副冷冰冰的模样,除了张嘴讲话以外,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可扭头看向南的时候,眼睛里边却冒出了点儿火花来,将向南给吓了一跳。 “没、没有,没有看见。”向南被那修士一吓,顿时就慌了起来,连忙扭头否认。 那修士却显然没有这样好糊弄,他大概是对自己的耳力十分有信心,向南一摇头,他就弃了站在他面前的董天鹰,朝向南走了过去,“你见到了,在哪里。” 这话带着无比的自带,夹杂着灵压直面扑来。就是只站在向南边上的糯米都跟着被那灵压扫中,吓得几乎跌坐到地上去。被灵压正面压制的向南更是双脚一软,直接就跪到了地上去。 其他人一愣,脸色都跟着一变。李山和卫石磊咬了咬牙,想要抢上前去将向南扶起来。可只往前迈了一步,就好像撞上了一堵厚实的墙壁,再也无法前进半步。那修士的灵压居然已经修炼到了犹如实体的地步。 “没没……没有……真的没有看见。昨晚……昨晚……”厚重的灵压让人喘不过气来,向南满脸苍白,费力地猛喘了几次,脸色越来越痛苦,干脆闭着眼睛猛喊了出来,“昨晚我们见到了一个魂元,带了点很浅的红,在到山壁之前的路上!” 她话刚喊出口来,就觉得胸前闷实的灵压稍微松了松,原本被挤迫得透不过气来的胸腔也跟着缓和了一些。空气窜入喉咙的感觉让她一阵发痒,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们见到那魂元了。带我过去。”那修士看着向南痛苦的模样,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的,垂着眼帘将他们都扫了一圈。 糯米的紧张得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伸手去摸胸前的储物袋。孙敏瞥了一眼仍跪坐在地上的向南,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敢开口。他闹不准这修士和那魂元之间有什么关系,要是那修士知道他们眼看着那个魂元消散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ps: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平安符~!真的好冷啊,冷得完全不想打字了,还好有暖手宝君~tut~ 一百一十五 青色魂元【推荐二千五加更】 那个仿佛飘逸出尘一样的修士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微微抬了抬头。只见他指尖上头缠绕了一小股青蓝色的微风,就好似有一缕淡淡的清风在他指尖上头缠绕不去一样。那缕风虽然缠在修士的指尖上头,如今却显得有些蔫蔫的,没有什么精气的模样,仿佛只是粘在他指头上一样。 他将这一小缕风取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十分的慎重。就好似那缕清风是什么绝世珍宝一样。他捧着那缕风在七人面前一晃而过,却见那风更是蔫巴的模样,完全没有一点儿要动弹起来的意思。 “哦。”修士眉毛稍微动了动,好像想要说什么话的样子。 糯米他们瞬间就吊起了心来,生怕那修士又挑出什么刺来。结果等了半日,那修士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指尖的那缕风,最终还是没表示什么。 没有人愿意和这样危险的一个修士一道走在路上。向南泪眼汪汪的,一路抚摸着胸口,一副大气都不管喘的模样。她先前被这冷冰冰的修士灵压所迫,直到现在还能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痛。心里边藏了满腔的委屈,却一点儿都不敢露到面上来。 和这冰冷的修士相比,叶梵那种冷淡,终归还是带了些个人的气息在里边,至少能让人感觉到是个活生生的人。反倒是花眠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偶尔带了些这样冰冷的气息。 糯米仍是走在队伍中央的位置,不过孙敏大概是惧于靠近那个修士。一路快步走,几乎是和李山并排而行,独独留下了糯米这个腿儿短的,离那修士最近。 她虽然也已经快要跑起来了。可哪里比得上其他人,最后还是被迫就走在那修士的前边。 那修士好像并不在意他们那一副心惊胆颤的样子,只是静静地走着自己的路,看上去是那样的轻松惬意,只是随便迈着步子,却一点儿都不比他们慢。 董天鹰他们原先还有着抛下对方的心思,可走了半路,却发现不管是多快的速度,后头那修士都能慢悠悠地跟上来,渐渐地也就熄了那样的心思。糯米原本跟得十分辛苦。等前边的人放慢了脚步。她才气喘吁吁地跟了上去。 他们这一路说是领着后头那修士回去。走的自然是原路。董天鹰心里边还藏着点儿别的心思,希望这一路在山壁上遇到了邪修或是于芒正那样的队伍,能够稍微延一点儿时间。说不准还能趁机脱身。他可压根儿不信那修士是个友善的。 就冲着方才他对向南施放灵压的那一下子,可实在看不出来那修士是正是邪。 况且,那修士既然有这样的力量,到时候到了地方,寻不到想要的东西,说不准还会迁怒。这时候董天鹰可实在有些恼怒,要不是向南多嘴讲了一句,他们不过是原路绕回来,哪里会惹上这样大的一个杀星。 可现在再说这话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董天鹰一回头就能见到向南在小声地抽噎着,也就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其实也注意到那个魂元已经不在原地了的。夜里的时候,都想着那边可能会有危险,可若是白日见到了,他也并不介意将那魂元收回去。大不了是先藏一段时间,趁着队伍里边的人不注意的时候吞食掉。 因此当时见到魂元不在了, 他们这一路返回,果然就见到山壁那边坐着的修士们瞧向他们的目光全然不同了。即便是那些原本眼神带着挑衅的邪修,如今几乎都不敢正眼瞧上他们一眼。要是方才能得到这样的态度,董天鹰肯定会十分高兴的。可现在他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就连之前一见到他们就站起来打招呼的于芒正,都在站起了半个身子以后,又猛地坐下了。还用力地将头扭到了一边去,好像生怕董天鹰他们和他打招呼一样。 董天鹰见了对方这样的态度,不由心头苦涩。他还想着能不能借着于芒正的力量,好歹让他们一行不要如此被动。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希望了。这山壁边上歇息着的修士,大概都是知道厉害的,见了他们身后那修士的衣着和气势,就已经明白了什么,完全不敢和他们扯上一丝关系。 这其中最紧张的,可就要算是糯米了。 那魂元现在还在她身上,虽说已经附在了玉瓶里边,又被放入了储物袋,可她也不知道后头那修士是不是有法子能看透她的储物袋,将那魂元抢出来。要是那修士真的发现了的话,她可是完全没有信心在这样修为的人面前保住那魂元。 就是现在偷偷的将那魂元取出来放走,也肯定瞒不过那修士的眼,说不准当场就被逮住了。而且就算她是偷放成功了,也说不好那修士会不会迁怒他们一行人。她自己害怕得紧,又想着不能让队伍里头的人受伤害,整个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的。 幸亏后头那修士好像将心思都放到了赶路之上。他们领着那修士一路在密林里边行进,原本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偶尔还会在路上遇到一两只开光期一层的妖兽,如今重新又走回去的时候,居然真的连一只都看不见了。 糯米不由又想起先前于芒正所说的话。那些妖兽的感觉都十分敏锐,正是因为察觉到有个自己无法战胜的强大存在,这才纷纷逃亡而去。 因着那修士强大的震慑力,他们没用上多少时间,就已经回到了昨夜宿营的地方。 才刚刚靠近那片地头,后头的修士便低低地“咦”了一声。 “怎、怎么了?”董天鹰回头,心惊胆颤地问。 “果然曾经在这。”那修士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回答董天鹰的问话,小声地讲了一句以后,就在后头默默地站定了。 前边的人都随着董天鹰的声音一道回头,瞧见那修士站定了以后,也都跟着有些不知所措地互相看了看,接连停了下来。 只见那修士缓缓地将手举了起来,伸到了面前去,静静地看着自己只见上的那一小缕青蓝色的风。糯米这时候才有机会认真地看了看修士手上的那缕风息,一看,便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与其说是一缕风,倒不如说像是其中一小片魂元。她先前见到那魂元碰撞着障眼大阵的光膜,渐渐有些消散的时候,那飘散出来的魂元便是这样的模样。只不过那魂元带着点儿红,修士指尖上的那一丝却是微微发着青光。 那青色的魂元原本是蔫蔫地粘在修士的指尖上的,如今被他举在了空中,却好似突然受到了什么牵引,突然朝着空中绕了一圈,围着修士周身一转,猛地刮出一小股旋风来,然后才又回到了修士指尖上。 修士手掌一抖,那缕魂元便又激飞了出去,朝着糯米他们直扑过来。 “呀!”向南先前就被那修士惊吓过,如今见那魂元扑面而来,顿时惊呼出声。 那魂元却好似对他们并不感兴趣,只是围在他们身侧,真就像一缕清风一样,旋转着自他们之间的缝隙穿过去,绕了好几个弯,一边回旋着,一边好像涨得更大了一些。 糯米紧张地盯着那青色的魂元看,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渐渐的却发现那魂元的确是在慢慢涨大着,好像这空气之间有什么养分供给到它身上一样。 她是个脑子灵活的,方才一路紧张着,现在回头一想那修士不多的话,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这缕青色的魂元,是在吸收着那红色魂元在这天地间残留的最后一丝气息。她还以为修士手上的魂元会和她藏起来的是同一个,可等那魂元靠近了身侧,她又发现到底是不一样的。 不光是颜色,她藏起来的那个魂元,就像是在跳动着的火苗一样,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而现在游走着的,就像风、就像水,湛蓝清凉。 不知道这两个魂元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看上去明明是不一样的颜色,给人的感觉并不相同,却能这样相互吸收消融。糯米用紧张得有些混沌的脑子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的玉简上到底有没有说过两个魂元之间能够吸收增长。 糯米正盯着那缕魂元发呆,没想到那缕魂元在他们中间飘忽了一阵子,突然就停到了她的面前,静静地悬浮着,好像发现了什么猎物一样。 “——!”糯米心中一紧,猛地想起那红色的魂元如今还在自己怀里。 她方才就是不知道这青色魂元和那浅红色的魂元能产生共鸣,如今也已经猜出个大概来。之前还以为那魂元已经藏起来了,又被封到储物袋里边去,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才对。却没想到到底还是…… 那青色的魂元十分透亮,只好像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片水波,轻轻划出一点儿涟漪,糯米透过它,还能看到后头那个修士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一百一十六 辨认 糯米紧张得心脏都快要从小胸脯里边蹦出来了,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将衣袖那一块捏出了一片褶皱来都不自知。她甚至已经开始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自己将那魂元拿出来,说不定这样坦白一些,还能得到一点儿原谅。 她这样惴惴不安地想着,脑子里边已经因为紧张而变得一片空白,一边想着将那魂元交出来,或许能得到善待,一边又想着那魂元还不一定就被发现了,她现在要是拿出来,反倒会让大家陷入危险。 这些念头在她脑子里边转得很快,好像就只不过是一瞬,而那修士却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来。 “你……”那修士低头看了糯米一眼,又瞧了瞧那静静波动着的青色魂元,脸上露出了点儿诧异的神色来。 董天鹰他们刚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直到那修士已经走到糯米面前去了,他们才终于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孙敏扭头望了李山一眼,却只见李山朝他摇了摇头,脸上除了带着些茫然的神色以外,还带了点严肃。 他们虽然都不知道糯米将那个红色的魂元藏了起来,可现在看着青色的那一小缕魂元已经停到了糯米面前,而那修士又已经走到糯米面前去了,顿时也猜到这里边有什么别的情况。可是,以他们现在的修为,想要反抗那名修士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反倒是会激怒对方。 孙敏原本就是个傲的。之前被这修士压得完全抬不起头来,已经觉得实在没意思。如今见那修士好似要对糯米做什么一样,不由狠狠咬了咬牙。李山哪里不知道他的性子,赶紧跨过去。一手将他摁在了原地。 “你今年多大?”那修士盯着糯米看了半日,忽然这样冒出一句问话来。 “诶?”糯米脑子里都还在转着要不要主动将那红色的魂元交出去的事情,哪里想到对方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来,不由呆住了。 不要说是糯米了,就连旁边的孙敏董天鹰他们,也都跟着愣住了。这话听着,可不怎么像是要找麻烦的呀?语气听起来居然还有些热切的感觉。 热切——所有人都同时想到了这个词,紧跟着就同时抖了抖身子。实在是这个词和那修士太过不相称,虽然大家都升起这样的感觉来,可一想到修士那张冰玉雕刻出来一样的脸。瞬间就觉得自己肯定是中了什么幻术。产生了幻觉。 “我……不知道。”糯米稍微慌乱了一下以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藏起来的那魂元肯定是要保不住了的,心里边正在忐忑着,忽然间见对方的问题居然和那魂元完全没有一点儿关系。顿时就喜出望外了起来。她虽然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问这问题,可不管为什么,只要和那魂元没有关系,她便只要诚实回答就是了。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那冰雕脸的修士听了这答案,居然还皱了皱眉头。 “我爹娘不在,他们没告诉我生辰。”糯米仍是回答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句话说的不对就惹恼了对方。 以她往常的胆量,其实压根儿就不敢在这修士面前讲话的。可她之前心里边一直担心着的是魂元的事,如今发现对方没有在计较这件事,心里边一惊又一喜的。便连害怕都忘记了,回答得还十分的顺溜。向南站在旁边瞧着,都觉得糯米实在是个年少稳重的,哪里知道糯米其实脑子里边早就空白一片了。 那修士皱着眉头想了半晌,突然又问,“你是哪里人?” “不……我是天武人。”糯米张了张嘴,又想说不知道。可一抬头,透过那青色的一片魂元碰上对方没有温度的目光,便觉得那目光里边含着特别冰冷的视线,身子一抖,赶紧讲话咽了回去,换了个讲话。 “天武……”那修士显然是对这答案不太满意,声音顿了顿。 糯米怯生生地缩着肩膀,悄悄地偷窥着那修士的脸色。她以为那修士还会继续发问,没想到对方只问了这么两个问题,就已经沉默了下来,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伸出手去,用指尖碰了碰那片已经涨大了许多的青色魂元。 那魂元估计是吸收了天地间飘散着的精华,如今可不再是那副蔫搭的模样了,被修士的之间一碰,便好似流动的一池春水被打乱了一样,绕着他的指尖缓缓转动了起来。光是瞧着那空中带着的蓝色波动,实在是让人说不清那到底是一壶清泉还是一抹凉风。 先前这魂元停在糯米面前的时候,还是几乎静止着的,如今被那修士用指尖一搅,便又开始缓缓地流转了起来,而且直往修士的手上缠绕过去,当真就像是活物一样。 修士望了那魂元一眼,又低低的“咦”了一声。看来,好像就连他自己也有些猜不透这青色魂元的行动一样。 他静静地站在糯米面前,一面搅动着指尖上的那一小股魂元,一边在低头想着什么。他不讲话,旁边的人也都跟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喘。 糯米这时候早就反应过来了,心里边也跟着害怕了起来。修士虽然还并没有向她释放出灵压,可对方这样的修为这样的层次,根本就无需特地释放灵压,只是这样往她面前一站,那无形的压力便已经像是座小山一样压在她胸口上,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要退开,可这又是在对方眼皮底下,也不知道随意行动会不会激怒对方,她也只能含着吓出来的泪水,一边搓着衣角一边乖乖站在原地。 别说是糯米了,就连旁边站着的董天鹰他们,也实在是想趁着这修士不在意就溜走的。只是这修士虽然看着像是在发呆,又还不曾伤害他们,可这原本就是只看对方心情的事儿,这人瞧上去不像个邪修,行为却着实怪异,与其随意行动激怒对方,不若就站着等一等。 ——说不准,这修士将话问完了,就能放他们自行离去呢?修为这样高深莫测的一个修士,到底不该纠缠着要为难他们这样刚踏入修真界的年轻修士才是。 果然,那修士只是静静地想了半盏茶功夫就又回过了神来,问了糯米的师门,又问了些别的话。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讲道,“男的,不对。” “……”糯米紧紧的咬着嘴唇。这时候她就是得了失心疯,也不会将自己其实是个丫头的事情说出来。 那修士果然对他们一行并不很在意,再三确定了四周已经再没有散落的魂元以后,又深深地看了糯米一眼,转身朝着来路离开了。 一行七人屏着呼吸站在原地,互相对着眼神,直到那修士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才各自重重地呼了口气,将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 “那修士到底怎么回事啊?本来以为是要找那魂元回去做什么的,没想到只是这么……哎,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魂元之间能相互吸收的呢。”赵明第一个开口抱怨了起来。 “可不么……也不知道那魂元的主人是和他有怎样的深仇大恨。不过,瞧他的样子,好像是在找什么别的人咧。方才是不是误以为糯米师弟是他们要找的对象啦?看着好似是要找个姑娘家呀,不会……不会是想要觅个炉鼎吧?” 向南一边抖着肩膀一边讲。她自己也是个姑娘家,对这样的事情自然更敏感一些,瞬间就想到了这事。 “我瞧着不像。要是找炉鼎,你看着可不比糯米师弟合适么,糯米师弟可是个男的。”卫石磊在一旁摇头,“方才那魂元悬在了糯米师弟面前,他才问糯米师弟话的。那魂元大概是他用来感应的方式,就好比那魂元能感应到昨日消散的红色魂元那般。瞧他的意思,应该是找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这年纪哪里是适合做炉鼎的。” “呵,你管人家找的是什么东西什么人。不来找我们麻烦,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你难道还想要主动凑到他们面前去?可长点儿心眼吧。”孙敏有些见不得他们的讨论,忍不住出声讽刺。 李山马上就拉了拉孙敏的手臂,却被孙敏甩开了。 “我看人家要找的可不光是那么一点魂元,前边能不能过去还两说。我是绝对不要靠近那头的,天知道又会碰到个谁。这次运气不错,人家性子好,下次若是遇到个性子烈的呢。与其关心他们在找什么,不如想想接下来往哪来走。”孙敏不理会李山的安抚,一口气将话讲了出来。 糯米却没有太在意他们那边的争论,只是一手压着胸膛,一边感受着快速的心跳,一边慢慢调整着呼吸。直到卫石磊过去关切地问了她一句,她才回过神来。 方才,那修士要找的人,说不好就是她呢。她好像不论哪一点,都符合对方的要求。 只是,她打小就是个流浪儿,如今就是成了个修道者,却也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哪里能惹来那样高阶修士的窥探。 果然只是……认错了……吧? ps: 总之还是求票票~看在我这么勤劳的份上,看在糯米崽这么大起大落的份上,票票呀票票呀赶紧到我碗里来吧~ 一百一十七 游猎 那修士离开了以后,队伍里边仍是一片安静,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方才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到底是经了一吓,每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糯米不时地就伸手去摸一摸胸口,好确认自己是真将那红色的魂元藏下来了。 他们相互讨论了半日,最后大家一致决定不再往山壁那头走了。那边实在是留了太多修士队伍,甚至还有不怀好意的邪修。他们若是沿着山壁一路走下去,就算没遇上什么麻烦,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么一来,他们出来历练可就毫无意义可言了。 不往山壁那头走去,就是外头边界的山林,就已经足够他们走上好多日。虽然外头这山林里边不可能有高等阶的仙草和妖兽,可也实在安全许多。既然无法继续往里边走进去,就在外头采摘多一些仙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选了个方向绕开去的时候,他们居然又遇上了于芒正一行。 于芒正倒是个爽快的,见了他们,直接就说是特地寻过来的。之前见七人身后跟了那么个修士,知道他们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这就跟过来瞧一瞧。 若他这话在半日前讲出来,说不准卫石磊这样淳朴一些的还会有些感动,可方才他们一路从于芒正面前走过去的时候,于芒正可是连正眼都没给他们一个,现在再绕回来讲这样的话,即便是连糯米都有些恹恹的。不太乐意搭理。 真要有这份心,方才大概已经出手了。 于芒正他们是见识过那些拦路修士的实力的,也无怪他们会选择自保。所以就算是又碰上面了,也没有谁给他们脸色。可现在这么跟上来了。却实在有些惹人生厌了。董天鹰还勉强给他们露了点儿虚假的笑,其他几人可就连勾个嘴角都不乐意了。 那几人大概也是心里边明白的,见几个年轻修士已经将厌烦都摆到了脸上,便呵呵笑了笑,打趣几句,直接扭头离开了。 “什么‘过来瞧一瞧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要是真想着帮忙,还要等到这时候?明知道那些修士的能耐,跟过来是想看看我们尸体上还有没有便宜可占吧。”赵明原本就是个嘴上刻薄的,两边才刚分手。他就已经忍不住嘲讽了起来。 这次却再没有人说他话讲得太过分。实在是都看透了对方的行径。 糯米想起先前他们到山壁那边去的时候。对方还主动过来招呼,心里边便有些闷闷的不舒坦。现在回头想想,说不准于芒正他们是从那时候就已经怀了坏心。 即便他们透露了前边修士的情报。一行人也不可能就此停下,终归是要过去亲眼瞧一瞧才好计算下一步。可他们只要见到那些拦路的修士了,就有可能伤在那些修士手下。到时候他们一群年轻的慌乱成一团,再往回走遇见于芒正他们的时候,说不准就真会投靠过去。 真要是那样发展,到时候可就真算是被拿捏在手上了。对方就是想要杀人越货,也是件容易的事儿。 这样一想,糯米便更难过起来。她总以为这修道之人中间也很是有些和善的,就好比柱子师兄或是卫石磊这样的。可她一次一次遇到的人,却总是叫她失望。那些修士所注重的。永远是更现实的东西。 她并不会因着于芒正自保而失望,毕竟那时换了她自己,也没有那个勇气和能耐站出来帮忙,可跟在后头准备捡漏这事儿呢,换了是她自个,终归是做不出来的吧。这些修道者明明比世俗中人要更高高在上一些,却总做着些连穷困潦倒的凡人都不一定愿意做的恶劣行径。 他们一路走得并不很快,这时候山脉里头已经不再有高阶的妖兽了。他们试探了两日,见这外头实在都只有开光期一、二层的妖兽,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整个队伍渐渐地走得松散了,有好几次都几乎要前后失去了联系。董天鹰见他们走得实在是过分,说了他们好几次,最后用那些邪修来说事,才让整个队伍凝聚了一些。 这次出来历练的目的,到底还是要为糯米寻一根合适锻造鞭系法器的藤蔓,如今出来走了好些时日,藤蔓没有发现,却遇到了这许多事,心里边纵然不讲,可又怎么会毫无想法。糯米慢慢地也察觉出整个队伍的气氛来,人也变得更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惹得谁又更不高兴了。 每天夜里歇息的时候,她才会悄悄地将那小玉瓷瓶取出来,捂在掌心里边偷偷瞧一瞧。她以前虽然在玉简上边见过魂元的介绍,可那些玉简上写的,也不过是如何利用魂元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或是锻造成器灵。她身在青泉峰,那些玉简并不涉及器灵的锻造方式,她也就学不到那些。 至于魂元本身是怎样重新修炼,凝出实体来的,那些玉简上头都记载得极其模糊。这就好比每个人都知道魂元可以重修,却没有人明白那其中的奥妙。糯米回想了好久,甚至有些开始怀疑起那玉简上边的描述来了。 毕竟魂元能够重修,不过是件近乎传说的事,这修仙界里边,好像已经有几百年的时间没有遇到过魂元重修的修士了。毕竟这魂元一旦逃出体外,其实力实在太弱,连自保都做不到。而且能够保留思维的,不过是最初出体的一瞬,随着魂元渐渐消散,就连生存本能都会慢慢淡去。 糯米很是愿意给那魂元提供一些帮助,可在脑子里边翻遍了看过的玉简,好像都没有写着如何帮助魂元修炼,便又失望了。 她尝试着往那个小玉瓷瓶里边传进真元力,却发现那魂元根本就不会吸收她的真元力。大概是因为已经有了她的气息,那魂元便不愿意吸收进去。她没办法,只能悄悄地从体内摘了一片草叶放进去,希望那草叶提供的灵气能让魂元吸收一些,让它恢复得更快。 最近她一直在偷偷地看着那魂元的情形,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魂元的红色好像的确是更深了一些,不再像原本那样一抹浅浅的红,都让人有些看不清楚颜色来了。在那个小玉瓷瓶最内侧的地方,总觉得好像隐约有个影子在晃动一样。 可她每次将那小瓶子捂在手心,偷偷从指缝看进去的时候,那影子却又看不见了。只有偶尔在拿着那小瓷瓶晃动的时候,才会好像看见那些深深浅浅的红里边藏着一个小小的东西。 而且,那影子完全不像是个人形,反而是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好像是什么妖兽的胚胎一样。她仔细地看了几次,都没能看清楚那东西来,心里边就觉得自己大概是看错了。或者那魂元里头根本没有什么影子,又或者那影子其实是个人形,只不过是她眼花看错罢了。 她不敢将这魂元的事情说出来,自然也不敢拿来问旁人,只能自己暗地里琢磨,方向不管对不对,至少那魂元如今是好好地依附在了玉瓷瓶里头,并没有消散的迹象。她最害怕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将这魂元藏起来了,结果这魂元却没有依附住那块玉,最后消散在天地之间。如今魂元既然还是好端端的模样,只要玉简上边没记载错,花费一些时间,终归能渐渐变强大回来的。 红色的温暖的魂元,不知道拥有这样魂元的修士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想必和那脸面和冰玉雕刻出来的修士完全不一样吧,肯定是个和煦温暖的。 白日里跟着队伍在山林里边游走,寻找仙草和妖兽,夜里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关注那魂元,糯米的日子倒是过得十分充实。这山脉里边虽然好像真没有了高阶的妖兽,可周遭的修士多了许多,他们也不敢在这个地方打坐修炼,每天夜里插好了阵旗布好了大阵,就赶紧歇息了,给了糯米许多偷看魂元的机会。 他们白日里走路多了,寻到的仙草和妖兽也跟着多了起来。 妖兽都是些开光期一层二层的,有的强一些,需要他们配合着才能拿下。有些原本就比较弱,甚至都用不着大家一块出手,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妖兽的人已经将那妖兽料理了。糯米准备了好些仙膏,能派上用场的却并不多。 最后连着糯米也开始在队伍的边缘稍微晃荡一下,四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网的仙草。 而她所需要的锻造材料,也终于找到了。 那是一株他们都叫不出名字来的仙藤,紧紧地依附在一片山壁上头,还是卫石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山壁上砍下来的。这仙藤一看就没什么用处,长得粗粗壮壮的,枝繁叶茂,却并不开花结果,虽然藤蔓坚韧,却等阶低下,就是造成了法器,韧度肯定也比不上寻常用灵铁打造的鞭子。 要不是糯米情况有些特殊,这样的一段仙藤,可实在不会引人注意。饶是糯米翻看过那样多的玉简,上头也没有这种仙藤的记载——大概实在是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种低阶仙藤。 ps: _(:3」∠)_、简直要……冻成块儿了……谢谢嘤嘤君打赏的平安符! 一百一十八 清风狐【推荐二千六加更】 发现了可供使用的藤蔓以后,卫石磊甚至要比糯米还要兴奋。这对糯米而言可能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法器,现在就是有了,也不一定就能派得上用场。可换到了卫石磊那儿,这可就是个难得的机会了。 这次要不是托了董天鹰的关系,平日外门弟子可没有这样容易就能申请到外出历练的机会。当初糯米并不知道,自己就已经先自琢磨起来要下山历练了。后来闲聊的时候卫石磊跟她一讲,她才知道原来下山来历练也不是件这样简单的事儿。 难怪当初她方始和孙敏提起历练来的时候,孙敏的态度并不十分热切。 不论是内门弟子或是外门弟子,想要到山下来历练,都是需要申请的。山上边可不能让弟子都走空了,总归要人在山上留守着干活儿才是。因此每年到山下历练的修士可都是有数儿的。像孙敏李山这样的杂役和体修,根本就没有资格申请历练。他们想要到山下历练,只能加入内外门弟子的队伍。 即便是外门弟子,想要申请成功,也必须找点儿关系。如果仅仅是正常地申请,可就不知道要被排到什么时候去了。毕竟山上弟子那样多,下来历练又是件能大挣灵石的事,提出申请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也不知道董天鹰是找了哪里的关系,居然这样快地就解决了。 糯米这才知道柱子到底是拒绝了一个怎样的机会,不由暗地里觉得有些可惜了。她知道柱子在山门上也没有太多能讲得上话的。这说不准还是柱子第一次有机会到山下历练,结果柱子还是为着林萝拒绝了。这样一想,她便有些羡慕起林萝来。 孙敏甚至私下跟糯米讲,往后和董天鹰打好关系。可又千万不要走得太近。这样的人背后复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卖了去,像糯米这样的,说不准还会傻乎乎地帮忙数钱。 他们这样一讲,糯米才隐约地想起来,当初他们这批新近加入门派的童子里边,有个人的年纪已经超出了童子的上限,却仍是混到了队伍里边去。当初她自己在那群童子后边跟着跑,人也冻得晕乎乎的,自然没有很在意。 现在回头想想。他们那批弟子里边。年纪最大的可不就是董天鹰么。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一回事儿。居然被他跨越了年龄线混入到门派里边来。既然人能有这本事,后台肯定不会软的。 除了糯米需要的藤蔓以外,他们一行人在山脉里边又寻到了不少东西。说不得上好。却也很是丰富。 糯米夜里将自己分得的那份仙草点了点,发现她已经存够了仙草,可以开三次炉了。虽然只是等阶最低的清心丹,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服用者稳守心神,可到底是丹药。有些青泉峰上的外门弟子舍不得浪费那份仙药,可是一辈子都没能开一炉丹。 卫石磊也是个需要妖兽身上的材料练手的,糯米干脆将自己分得的那份妖兽材料和卫石磊换了些需要的仙草仙药,手上存得的量也就更多了。 之前她担心自己开炉会太引人瞩目,这次历练了回去,手上仙药多一些已经很是正常了。她便已经盘算开了要去借着青泉峰上边的丹炉试着开炉炼丹。 七人在山脉里面一待就是月余,直到某日,他们竟在山脉外边遇到了一只开光期三层的妖兽。 那是只名叫清风狐的妖兽,天生身怀变异风灵根,体型娇小,原本身为妖兽,动作就十分敏捷,再加上可以使用风系法术,与外界的微风更是有着天然的亲近,能指挥疾风为自身提升速度,因而是种十分罕见的妖兽。 清风狐狡诈异常,又十分小心,就是偶尔被修士遇上了,也会凭借着自身的速度从修士面前溜走。若是能寻到机会,马上就会回过头来,朝着猎物喷吐风系法术。 他们先前一直没有遇到开光期二层以上的妖兽,因此根本就没有什么警觉性,队伍拉得十分宽松。董天鹰提醒了几次以后,连带着他自己也稍微有些放松了,只看着不要完全走散就是,并没有再多管。 谁也没料到在这时候会突然遇上清风狐。 先一步踏入清风狐狩猎范围的是赵明。他是负责探路的,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又并不和李山走在一块儿。他在路边上见到了一株紫红色的仙草,虽然叫不出来名字,可看着那艳丽的外表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低等阶的。 赵明回头望了望,发现其他人都并没有注意他这边,顿时就动起了歪脑筋。 之前队伍还走得紧密的时候,他倒不反对将拾得的仙草分摊出去,毕竟那也实在骗不得人。可最近队伍越拖越长,他这走在前边探路的,就是悄悄地将仙草藏起来,也再不会被发现。何况—— 他眼前的这株仙草长得流光溢彩的,实在是好看。仙草并不高,大概只有他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紫红,连叶尖上都像是要滴出汁液来的那样绚丽。杆子细细的,叶子也不大,仅仅只有他指甲盖儿大小。 正因为杆儿细,那上头结出来的果实便显得特别硕大,直压得杆子彻底弯了下来,几乎要垂到地上。拳头大的果子拉弯了根茎,在距离地面一寸的地方安静生长着。果实外头没有花纹,看上去却好像不光是紫色的。头顶上那些茂密的树冠被风吹动的时候,光线一变换,那果子表层上的颜色也就跟着变换流转。 好漂亮的灵果,就是这果子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可这模样就足够喜人的了。而且,这样好看的一个果子,上边蕴含着充沛的灵气,赵明绝不相信这仙果是只普通的。 这是他出来历练以来,所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仙果。 他又回头悄悄地看了一眼后头,发现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才安心地侧了侧身子,挡住了眼前那流光溢彩的仙果,有些紧张地朝着那仙果伸出手去。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仙果据为己有。 正当他的手要触碰到那仙果的时候,仙果后头的草丛深处突然冒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声响来。如果他这时候注意一些,他就会听到那个声音。若是他不是将注意力都放到了身后,防备着队伍里边其他人跟上前来,他本该能发现那声响和当初李山的情况很是相似。 然而,赵明这时候实在是太专注了。他害怕身后那些人不知何时就会追上来,然后见到那个仙果,逼着他将仙果分出去。 他完全没有留意身前的草丛里边透出来的一点动静。 “咻——” 声音很轻,就好似一缕疾风掠过草面所发出来的声音。 赵明只觉得手上一麻,眼前已经甩出一团血雾来。等他见到那团喷散出来的血雾,才方始感觉到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 “唔……”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死死地盯着那片草丛。 他完全没有发现草丛里边有动静。不过,他也不确定到底是真的没有动静,还是他压根就没在意。 ——太大意了。 赵明一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一边使出了一个水影术。这是一个防护类型的法术,能制造出一道薄薄的水膜来,将人护在里面。虽然比不上水墙术防护力强,可这个法术却能将整个人都罩在里面,并不像水墙那样,只能守护一个方向。 水影术放出去了,四周却静悄悄的。 赵明抓紧机会,将仙膏取了出来,在手上的伤口处抹了一些。他伤在小臂上,伤口很深,断面十分平整,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利刃划破了一样。伤口中流出来的血是正常的鲜红色的,看来方才伤了他的东西并不带毒。 他心里便轻松了一分,觉得不过是躲在草丛里边的妖兽趁他不在意让他受伤了。这么一想,心里边就有些恼怒起来。之前他们已经遇到过不少了,守在仙草边上的妖兽,大都是些开光期一层的,实力并不怎样。他觉得要不是放心太大意,实在不应该受伤的。 如果是开光期二层的妖兽——这念头在赵明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的资质比不上糯米,入山门一年多了,如今也不过是开光期鼎盛的修为,将将要突破,到底还是比不上开光期二层的妖兽。一般在遇到妖兽的时候,为了慎重起见,他们都会先退回去,纠集了其他人,再一起过来处理。 可他已经动了要独占那仙果的心思,稍稍犹豫了一下,马上就收起了要喊人的心思。 他放出水影术来,还抱着一个试探的心思。若是开光期二层的妖兽,这时候应当已经抢先攻击了。以它们的修为,将将可以打破他的防护,却又并不足以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他顶着水影术,在原地站了半晌,也没见到有妖兽冒出来攻击,心里先就放松了下来。 既然不敢攻击,那肯定只是只开光期一层的妖兽,根本不敢和他正面对抗,所以才躲在草丛里边伺机伤人。他只要小心一些,绝对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一百一十九 战 赵明十分谨慎地朝着草丛扫视了几次,还是完全没能从那看似平静的草浪里头瞧出什么苗头来。他又往身后看了看,只见糯米拉着孙敏一道,不知道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李山许是瞧见他们那副样子,也跟着走了过去。 董天鹰走向了向南那一边,而卫石磊则是在距离赵明他最近的地方。只是,卫石磊这时候正好扭头在看着旁边的一处地方,并没有朝赵明这边望过来。 赵明慢慢地舒了口气。他就怕有人已经注意到他的举动了,这时候会围过来找他分那仙果。现在一看,所有人都在各自做自己的事,他这才放缓了点儿心情,再次朝着草丛那草丛里边仔细看了看。 既然那草丛里边藏了妖兽,总应该能看出来的,至少草丛里边是该有起伏。可他一眼望过去,那草丛里头不但没有欺负,简直是连点不自然的地方都没有,看着完全就是一片祥和。若不是手上的伤口仍在一跳一跳地痛着,他都要以为方才发生的事是自己的幻觉。 水影术虽然有用,可却也不甚方便。那个防护用的水球被放出来以后,便回一直停留在原地,直到被攻击打碎,不会移动,也不会消失。 赵明是退后了一步再放出来的水影术了,他的法术等阶不高,才方始修炼到能将自己勉强包裹起来的地步,这么小小的一点儿位置,还不足以将那仙草也一并包裹进守护的范围之内。那水球并不会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如今他若是想要采摘那仙果,就只能舍弃了原地那个水球,走到外头去。 要是这草丛里边稍有一丝动静,赵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疑虑。那草丛里边肯定是有藏着妖兽的。如今这见不到摸不着的,反倒更让他心里不安。 可——只要一想到后边还有人会随时过来,分走那仙果,他便又焦躁了起来。这时候要是再拖延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发现他的异样。每想到此处,他心头就一阵的不安宁。 赵明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觉得那草丛里边不会有什么太过厉害的妖兽在里头。 身后的响动好像更频繁了一些,他用不着回头,就已经能感觉到后头那些人在静静地围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他也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有人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而且。也不光是要将那仙果摘下来。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还必须在后头的人发现以前,将水影术打散。或是将大家引离这个地方。 若要说他无缘无故地就放了个水影术,可没有人会相信的。 这样一想,赵明便觉得自己再没有犹豫的时间。 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朝前迈了一步。 跨出水影术范围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手上捏了个法术的手印,准备一受到攻击就马上应对。没想到他这一步落实了,人已经完全走出了水影术的范围,却完全没有见到攻击。方才射出攻击来的那片草丛也轻悄悄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在瞬间茫然了一下子。 这些被妖兽伴生着的灵草。一般都能对妖兽本身的修炼提供帮助,因此可以说是比妖兽的巢穴还要重要的东西,妖兽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他先前是觉得那妖兽认得水影术,这才没有朝他发动攻击,于是他干脆站了出来,希望能引得那妖兽显出身形。没想到,那妖兽居然完全没有露出痕迹来。 ——是看破了他的目的?还是方才的一击,让那妖兽觉得无法匹敌,于是丢下仙草独自逃开了? 赵明并不算十分了解妖兽的习性。他茫然地站立了半晌,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方才居然走神了。而且,在他走神的时候,那妖兽并没有发动攻击。这么看来,那妖兽果然是已经逃开了。如果是还藏在附近,没道理不趁着他分神的时候跳出来的。妖兽真的有那样聪明,能看透他的想法么,他觉得实在不能相信这样的结果。 “呵……居然逃走了。也算是聪明的,知道实力上的差距。既然这样,仙果我就收下了。” 赵明扯着嘴角笑了笑,弯腰就朝那仙果伸出手去。 “咻——” 又是一丝微弱的风声响起。赵明猛地抬起头,就看见一道近乎透明的风刃波动极速朝着他胸口的位置激射而来,“噗”地一声命中目标。 他到底有些经验不足,若是换了李山,听到声响以后第一个反应应该是躲开,而不是抬头去看那攻击的。这次的风刃直接撞到了他的胸口上,搅出一团血雾,夹杂着碎肉喷射到空中。 “救、救……救命……!” 这时候,赵明的脑海里已经再也没有那个仙果的位置了。胸口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拼尽全身的力气才从胸腔中挤出一声嘶哑的叫喊声来。什么会引来妖兽、多得些好处,如今也都不存在于他的脑海里边了。看着眼前蹿过去的一道细细的黑影,他只觉得自己一只脚已经踩在了阴间。 “……诶?” “是赵明。” 队伍虽然拉得开了一些,互相之间还是能看到身影的。方才没有人注意到赵明,如今他用力一喊,自然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 孙敏、董天鹰和向南这三个是曾经到山下参加过历练的,对这山脉里边暗藏的杀机也算心中有数。之前不过是因为一路没有遇到高阶的妖兽,这才放松了一些。如今听到赵明惨然大叫,在停下来观察以前就先自朝那个方向奔了过去。 李山距离赵明最近,也是个有经验的。虽然他的经验是来自于别的战斗,可正因为对这山脉还不带有敬畏之心,也没有那样多顾忌,听到惨叫,也跟着转身冲了过去。 糯米原先和董天鹰站在一块,被赵明的惨叫一吓,本能地跟着跑了两步,就又呆呆地站住了。 她才想起来自己几乎没有什么武技可用,仙法也不在行,就是凑到了前边去,也不过是个碍事的。她这一停下来,就看见那头赵明已经跌坐到了地上去。也不见赵明面前有什么妖兽的身影,却见赵明一边用手撑着地面奋力后退,一边飞散出漫天的血迹来。 那情形看着实在是有些可怖。 若是赵明身前立着一个开光期三层……哪怕是开光期四层、五层、六层的妖兽,也不会比现在的场景更让人心寒。赵明面前完全没有妖兽,也看不见有攻击的痕迹,只是见他一路后退,身上就一路地出现细微的伤口,血便顺着那些伤口喷溅出来。 “是风系法术吧……” 糯米听得声音一回头,才发现卫石磊已经站在她身边了,手上正摆弄着一个小小的东西。 “是……是妖兽么?”糯米又扭头瞧了瞧赵明那边。 赵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这时候仍是一味地后退,明明瞧不见妖兽的影子,却也不站起来或者转身逃跑。 李山学的虽是风系的刀法,他本身却好像使不出来风系的法术,只能尽力往赵明的方向奔过去。他距离原本就不很远,赵明又在一路后退着,这时候两人已经快要碰到一起了。 只见李山灵刀朝天一举,手腕一放,在身前略略画出来了个圆弧,长刀夹杂着刀气就往赵明身前卷了过去。 那股刀气,糯米可是见识过的。与其说是锋锐之气,不如说是一个用风凝聚而成的大锤,能将刀锋前头那一片地方都拍成碎渣。 这时候不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用出这样的刀法来,正好是能制造大面积的伤害。 李山也不讲究什么刀法,直接拿灵刀当锤子使,唰唰唰地三刀,正好都砍在了赵明面前的三个方位,就看见那边的草丛像是被重物拍扁了一样,瞬间就凹下去一个大洞。 从那三个草窝的缝隙之间,“嗖”地钻出来了一个细小的白色身影。 “风系的小型妖兽……是清风狐……是开光期三层以上的妖兽,伴着紫木灵果而生的!” 说到仙草和仙草所伴生的妖兽,最熟悉的还是糯米。她翻阅过无数玉简,上边普通的稀罕的仙草灵果,她全都记在了脑子里。有了风系和小型妖兽这两个线索,她很快就想到了清风狐这种妖兽。 “开光期三层……!” 董天鹰的脸色一变,猛地就停下了脚步。他原本和向南孙敏两人并排飞奔,稍一停顿,瞬时就落到了后边去。 开光期三层并不是他们无法战胜的妖兽,向南和孙敏都是开光期三层中阶的修为,李山的修为更是已经达到了开光期三层的巅峰,是大圆满状态。可开光期三层的妖兽出现,却昭示着这山脉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原先那些因为感受到威胁而逃开的妖兽,好像已经回到了这片地方来。他们可以随意采摘仙草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在李山独自面对着一只开光期三层妖兽的时候,董天鹰却站在原地,不合时宜地在心里哀叹了起来。 一百二十 退 开光期三层的妖兽,对他们还是能造成一些困扰。李山一个人拦不住身形细小飘忽的清风狐,但想要打断清风狐的攻击已经足够了。妖兽使用法术的时候,和修道者不同,并不需要用符咒或是手势来指引法诀,相反,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凝聚天地间的灵气,将灵气在体内转化为实体就能形成攻击。因而大多妖兽都是以口吐掌击的方式使出法术来的。 李山的刀比清风狐要慢,眼看着清风狐的影子在他面前不停四下蹿跳,他的刀气顺着草丛里边的轨迹一路横切过去,却总是要比清风狐的行动慢上一步,心里也不由一阵焦躁。 清风狐不光速度快,还能借助四周风的力量,突然在半空中进行常人做不到的变角跳跃。爪子一摁,身子就突然拔高,又扑倒了别的地方去。李山好几次觉得刀气已经要碰到清风狐的尾巴了,却还是被它扭身躲开了。 “呜……呜哇……” 赵明已经完全被吓得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他身上的伤口都并不很重,除了最初正中胸口的那一下子以外,别的都伤在四肢,深深浅浅的,也不知道是他躲得快,还是清风狐将他当成被围困住的鼠类一样逗弄。 也亏得是这样,要是清风狐每次发出来的攻击都像之前那样锐利,直击要害,赵明现在哪里还能缩在地上发抖。 李山完全不期待赵明能帮上什么忙,只希望自己能拖延到其他人赶过来。 向南和孙敏也没有让李山失望。一路上没有停歇,转瞬间就奔到了李山身后,孙敏手上早就捏住了一张火灵符,手腕一抖。向着清风狐的身影就丢了出去。他并没有想着随手一丢就能用法术将清风狐困住,火灵符刚出手,他就又从怀里掏出了三张符纸来,往里边灌满了真元力,分三个方向朝那边甩了过去。 向南这才喘了口气,微微顺了呼吸,双手一拢,结了个法印,也开始朝清风狐攻了过去。 李山是个体修,孙敏又是个杂役。这两人都并不精通法术攻击。而且施展法术需要一个结动手印和低吟咒术的过程。不能马上就施展出来。孙敏见李山一个人都摸不到清风狐的尾巴毛。干脆就舍弃了法器攻击的法子,用符咒为李山和向南争取时间。 这些符咒是他们出来历练以前,还在山门上的时候。董天鹰给他们分派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好像是向南和董天鹰两人所画的。他们一路在山脉里边也没遇上太大的麻烦,因此这些符纸几乎都没用过,如今是派上用场了。 赵明身上肯定也还存着一些符纸,却没想到他被这密集的攻击吓破了胆子,居然连这反抗的手段都忘记了。 清风狐若是仍像刚开始那样花费时间凝聚大量风刃来瞄准了攻击,赵明说不定还不像现在这样毫无还手之力。他被这细密的风刃网一下子就打懵了头,除了逃走以外,脑子里已经再无他无了。 董天鹰这时候才回过了神来。他身为领头的。原本是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发愣的。要进要退,总得听他的一句话,如今向南和孙敏都已经赶上去帮忙了,他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可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他不由有些心虚地四下看了看。幸好,就连糯米和卫石磊都一个拿着仙膏一个拿着什么玩意地朝赵明那边赶过去,完全没人注意他的存在。他便也提了剑,赶紧冲过去要帮忙。 “呜——” 被三人围困住的清风狐发出一声细细的哀鸣,听上去凄凉无比。它的叫声软绵绵的,又很清亮,就好像有个柔弱的少女在悲切的哭泣。 “不要听不要听,清风狐的声音也是法术……” 清风狐的资料早就被糯米背得烂熟了,如今听到清风狐的悲鸣,在升起同情以前,她已经条件反射已经先行预警了。只是,她的话说得已经有些迟了。 李山和孙敏两个人尚且能维持住攻击的势头,向南却被那声音拨动了心弦,忍不住一愣,手下就是一停。 清风狐看准了这个机会,前爪凌空一踩一蹬,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就拔高了,从李山的刀气和孙敏放出来的灵符火苗之间穿了过去,四爪一扑,将将赶在董天鹰合围过去以前,从董天鹰身侧一掠而去。 这妖兽的速度原本就很快,三个人也是仗着人数,将它压在了一个小小的范围里边,这才看上去有了点儿胜算。如今清风狐拼着尾巴上被烧去一截,也从包围里边冲了出来,他们可就再也拦不住了。 “好聪明的家伙……”卫石磊忍不住在旁边感叹。 糯米抬头看去,正好对上卫石磊的目光,就见卫石磊朝她笑了笑。 “这妖兽恐怕是知道自己被围困就再也无法突围,所以才敢在董天鹰师兄过去以前逃走的吧。而且它也知道往后退肯定是不行的。后退了虽然退路开阔了,可是身前还有威胁,向南师姐和孙敏又能将法术轰到它身后去断它后路,还不如冒险前冲,冲过了他们三个,再要逃走可就容易多了。唉,我要是顾得上设下陷阱就好了……”卫石磊的声音里边带着遗憾。 “哦……”糯米小声地应了一句。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想起自己还要过去为赵明包扎伤口的,赶紧就急急忙忙地奔过去了。 赵明胸膛前边的那个伤口仍在往外冒着血。除了那个大伤口以外,四肢上的细伤口倒是几乎可以无视。有些伤得浅的,如今已经自行止住了流血。糯米跑过去的时候,赵明还依然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簌簌发抖。 糯米是个厚道的,也没说什么嘲笑的话,用手上拿着的仙膏去为赵明敷上。她之前曾经帮柱子敷过伤口,手法倒是纯熟,很快就将赵明身上大小伤口都处理了一遍。 孙敏站在旁边瞧着赵明那副怯懦的模样,不由嗤笑了一声。他方才站在李山身后用符纸和清风狐战斗,身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受伤。清风狐在逃避他们攻击的时候,也一直在用风刃进行反击。不光是他,站在最前边又最先独自和清风狐战斗的李山,身上擦伤自然更多。就连向南手臂上都带了点儿伤。 三个人都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各自取出药来,将伤口处理了。 之前他们在山脉里边从来遇不到能对他们有威胁的妖兽,因此看上去一直是祥和的,队伍里边的人好像也都各自十分有胆量,将队伍拉得开开的,也搜索到了不少仙草。可一旦遇上性命攸关的战斗,这些才刚刚步入门派的新人弟子却暴露出了许多不足来。 赵明被清风狐的风刃网吓得完全忘记了反击,只是一味地退求和胆颤;董天鹰居然站在半路上发起呆来;卫石磊这个黄石峰出身的弟子本该一路设下拦阻的机关,他却完全没料到清风狐居然会朝着他们这方向突围。 相比之下,反倒是糯米还能在清风狐的音术面前喊出提醒来,还稍微有点儿作用。 其他几个新入门的弟子,心智实在不够坚定,轻而易举地就被打破了。 “抱歉,是我没有注意……”向南低着头说,“糯米师弟都已经示警了,我还是……” 可也没有人会就此而责备她。毕竟清风狐的声音混合这声术叫出,原本就带着幻术的作用。对清风狐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会被动摇,糯米的话再快,哪里能比清风狐更快。 孙敏瞥了董天鹰一眼,最后还是没有讲话。可他的那个眼神,让董天鹰十分不自在了起来。可就是这样,董天鹰现在也不能说些因为自己站住了所以让清风狐逃走了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讲: “这山脉里边又出现了开光期三层的妖兽,恐怕不是巧合。那些拦路的修士说不准是已经离开了,这清风狐才会重新出现的。既然……既然是这样……这山脉外头也变得危险了。我们出来也有月余了,是该回门派去的时候了。” 孙敏看了看仍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赵明,又看了看董天鹰,“呵”地一声笑了笑。 董天鹰的脸色马上就涨红了起来。 刚离开门派的时候,他们雄心壮志,还定下了目标,要绕到山脉深处。董天鹰甚至还觉得孙敏一个杂役弟子,在这队伍里边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结果到头来,起不到作用的反而是他这个领队的人。他们这些正正规规的外门弟子,才刚加入门派一年,连比斗都不曾参加过。一年以前,都只不过是些村镇里边的寻常娃子,如今才算是第一次直面生死,表现却是如此的糟糕。 “对!回……回去!我们回门派去吧!”一直跌坐在地上的赵明听到董天鹰的话,就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赶紧点头附议着。他这一身又是伤又是泥又是仙膏的,可实在是不好看,如今又这样急切的出来示弱…… 所有人都看了他一眼,暗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ps: t_t、真的好冷了啦……求各位来点票票让我温暖一点(喂~ 一百二十一 林萝的买卖【推荐二千七加更】 他们这次历练就以这样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划下了句号。虽然不圆满,至少每个人都安然无恙地从那片山脉里头走了出来,每人带回来的东西都十分的不少。 虽说这实在是有些灰溜溜的,赵明身上也带着伤,可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结果了。他们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忘了将那个紫木灵果采了下来。这果子属于奇品低阶仙果,对他们而言简直是无价的珍宝。这样的仙果,就是愿意用灵石去换,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换得到的。 只是,这灵果只有一个,实在有些不好分割。如说切开来每人一块儿,那可就实在卖不出去了。但是若说要卖成灵石大家分一分,又很是有些不甘心。这样的上品灵果,对修为可是大有裨益,谁不想要留一些自己食用。 几人讨论了半日,最后还是决定将灵果切分了,各自带回去服用。糯米见大家都同意这种分配的法子,便眨巴眨巴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讲,“师兄能把果子的内核给我么?我、我愿意少要一些果肉。” 董天鹰一愣,想到了糯米的身份,顿时笑了,“你想要自己尝试着种这灵果?” “嗯。”糯米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如果种成了,我会分给大家。” 周围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紫木灵果可是在青泉峰上边都没有人能种出来的果子。自然不是因为这果子的种子内核一直无人发现,而是这种灵果必须依附在十分特殊的地方才能生长出来。对灵气的要求十分敏感严格。就是稍有偏差,也会枯萎。它所生长的地方必须同时具有风系和木系的充盈灵气,又必须有蕴含着水系灵气的泉水从旁边流过。夜里的时候,还必须能吸收到星月的华光。 哪怕是只有一天得不到华光。它都会因此而枯萎。他们特地在附近看了看,发现附近一道灵气充盈的小溪里边生长着一种夜里能发出微弱光亮来的小灯莹灵虫,就因为这样,这个地方才能孕育出紫木灵果来。要是换个地方,可就不这样简单了。 不过,既然糯米想要这内核,他们便将那内核分到了糯米手上。糯米小心翼翼地将紫木灵果的内核放进了怀里,还特地到那小溪边上捉了一对灯莹灵虫。这种小虫子对生活环境的要求也十分高,必须是要在完全不受污染的灵溪边上生长。 为了让这对小灵虫不在半途有不适应,糯米还特地勺了一些溪水待在身上。 她自己的云露诀已经练到了一层四阶。倒是可以每天向灯莹灵虫提供新鲜的灵水。只是。她还没有学过饲养灵虫和灵宠的知识。只是看着是好的,便带在了身上,准备等回青泉峰上边去以后再仔细地请教一下那些在山上养育翼虎的紫幽峰弟子。 至于那根好不容易寻来的藤蔓则是让卫石磊直接拿走了。这本来就是要让他和他师兄帮忙锻造的。糯米只瞧了瞧,直接就将藤蔓交到了卫石磊手上。卫石磊也保证,只要鞭子锻造出来了,马上就给糯米送过去。 连带着那株紫木灵果的植株,糯米都一并小心地挖了出来,准备试着放到药田里边去种着。这东西可只对她有用了。虽说她也不一定能种得成,可换到了别人手上,压根儿连灵田都没有,更不要说是尝试着种了。因此她挖得光明正大的,也没有人阻拦她。 他们这一来一回的。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关注。就是回到青泉峰里去以后,也不过是柱子稍微表达了一下欢迎的意思。只是柱子好像愈发地忙碌了,起来,按着他自己讲的,是在师尊面前寻了些活儿,据说是能挣不少灵石的,如今正在为此而努力着,有时候甚至会三天两头地宿在外边。 就是林萝想要问他在哪里做什么,他也摇头不肯细说。林萝原本就是个不太在意他事情的,问过一次没得到答案,也就不再勉强了。 糯米跟孙敏回到山上以后才知道林萝已经悄悄地将她的买卖做起来了。先前她问了糯米仙膏的事情,没想到她居然真就找到了门路,将仙门里边多余的仙膏转手卖到了世俗界里边去,以此来换取一些灵气充盈的玉石,再倒卖到山门集市里边去。 拥有灵气的玉石可并不是仙门的特产。在世俗界里也常有些带着灵性的玉石的传说流传开来。有的放在水里会在水面映照出一幅画来、有的会在寒冬里边发暖、有的能够在炎热的夏天里边让人通体清凉。林萝虽然没有正式修炼,可却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这些玉石都是带着灵性的,便将它们都换了回来。 这些带着灵气的玉石能够像灵石一样,随着真元力的运转而将所蕴含的灵气补充到修道者体内,让修道者瞬间补满失去的真元力。更重要的是这些玉石能够用在雕刻和锻造法器之上。像是清明真人之前用来装丹药的小玉瓷瓶,其材料便是这样的一种带灵性的玉石。 仙膏是青泉峰上边最最容易制造出来的一种东西,比炼丹可要简单多了。林萝直接从青泉峰弟子的手上收购仙膏,可是一点儿也不贵的;但到了世俗界以后,这些仙膏便成了能断筋再续的仙丹妙药,是能够救命的好东西,这样一比较,再有灵性的玉石也不过是种装饰,怎么能和命相比较呢。 林萝这一转手,左右挣了个差价,居然已经悄悄地聚拢起了一堆灵石来。 就连柱子也是方始知道林萝在做这样的事情。可就是知道了,他也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向林萝问上一句,只是转身继续默默地做好自己的事情,每个月将贡献点都换成了灵石,绝大部分都交到了林萝手上去。 这样的生意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在青泉峰上收购仙膏还是件比较简单的事情,以林萝现在在青泉峰上的人脉,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可要转手再捎到世俗界下边去,可就不是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这仙门里边每个弟子都巴不得斩断红尘,好能有更多的时间进行修炼。 那些将修道排在后边,一心想要挣取灵石的,大都也是些出身贫寒的仙门弟子,又或是寿元将尽,大道无望,这才转而将心思放到了挣取灵石上边。那样的弟子,可不像林萝这样,在世俗界还有许多的人脉。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也十分的隐秘,要不是他们在房间里边偶然发现了林萝在清点灵石,还真就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没有实力,做的这买卖又是容易惹人眼红的,因此十分小心,就连柱子也没有告诉一声。 糯米在背后不由为柱子觉得有些不平。总觉得柱子对林萝是一片真心,却被林萝随意抛弃到了一边儿去。在林萝心里边,好像灵石银子这些要比什么都来得重要。糯米还因此在柱子面前撅过嘴,柱子却只是笑笑,说阿妹这是小时候太苦了,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糯米纵是有些心疼柱子,可柱子自己不在意,她好像也不能再说什么。 回到青泉峰以后,孙敏先就张罗着把自己的那份仙草卖出去了一部分。存下来的那些,看着好像都是适合炼丹的。他十分坦白地跟糯米讲: “我知道你是要开炉炼丹的。这些我就先存着,你若是炼成了,就帮我把这些也给炼成丹药。若是不成,这些我照旧都卖出去。连着那莽人那份也还留着,你看着办。” 这炼丹也是有诀窍的。若是手法对头了,成功率便会直接飙升上去。相反,若是手法有不妥当的地方,那成功率可就惨不忍睹了,说不准开个一百炉,也没有一次是成的。 孙敏这样的做法,实际上便是将炼制丹药的失败率尽量推到了糯米身上去。 糯米原本可没有想过要将自己开炉炼丹的事情宣扬开去。她一直是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生怕自己又会引起谁的注意来。不过,她一直是将孙敏看做个亲近的,又觉得李山是个体修,原本就对他很有好感,要是为着这两个人开炉,糯米倒是十分愿意的。 只是现在这事情也还做不得准。她才方始回到山上来,是决定了要开炉炼丹,却也仅仅是第一回。炼丹的技巧她是在玉简上看过很多次的,每次都会在脑海里边模拟着方法,想象自己真正开炉炼丹的时候需要怎么做。 可自打从那山脉回来以后,糯米也知道,光是用脑子去想,总归是不一样的。就好比他们平日里总会在玉简上边看到一些战斗的技巧,可若是没有真正经历过战斗,遇上事儿的时候,便只会像赵明一样,被吓的完全失去了方寸。 “嗯,我先试试。”最后,糯米也只是这样细声回应了一句。 一百二十二 天才 在准备要开始炼丹以前,糯米首先将山脉那边带回来的紫木灵果的内核和那株通体发紫的植株给安置起来。 那株植株本身对修道者并没有任何好处。紫木灵果不像某些仙草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的灵气,全株都能入药炼丹。紫木灵果只有那颗硕大的果子才是蕴含着浓郁的灵气,对修道者有所帮助的。其余的部分,在果实被采走了以后,就连颜色也会渐渐地黯淡下来,重新变回一株好不起来的土灰色植株,就好像已经枯萎了一样。 实际上,它只不过是因为灵气随着果实的采摘而大量流失,因而进入了一种“假死”的状态而已。只要让它重新生根发芽,吸收天地间的灵气,重新结出小果子来,它便会又渐渐地恢复原本紫红的颜色。这是紫木灵果的一种自我保护。既是减少植株内部灵气的流失,也是要躲过妖兽和修士的目光。 这果子一旦被采摘而去,为了不让采摘者连同本株一起破坏,这才将自己彻底地伪装了起来。 紫木灵果的果实与其说是植物上生长出来的果实,还不如说是被植株凝聚出来的灵气实体化后的模样。这紫木灵果除了蕴含大量的灵气以外,据说还是天地间最为纯粹的一种灵果,完全没有世俗的污染,味道十分鲜美。等阶虽然不很高,但因着对生存环境的苛刻要求,却也实在是样难得的。 糯米为了拿到紫木灵果的内核,分得的果肉就少了一些。她自己尝了一口。发现紫木灵果的果肉当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甘甜美味,是她从不曾尝到的味道。之前她所吃到的那些灵果拿来一比较,可就真是天差地别了。 那些灵果里边好像终究带了股土味儿,这紫木灵果的甘甜冷冽的口感。好像更像她体内那颗小黑球上长出来的草叶。 她自己舍不得都吃完,留了一小块儿,回头要给柱子师兄尝一尝。要不是这果子已经切开了,不能久放,她甚至还想要给叶梵大师兄也留一些。尽管大师兄可能不愿意搭理她,但她可以悄悄地塞到大师兄那边去,不叫人发现的。 可惜这果子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而且,她觉得这已经被割分过了的东西,大师兄肯定是要看不上的。 他们在山脉那头将紫木灵果采摘下来以后,那株紫木灵果的植株果然一如玉简上描述的那样干枯了起来。以肉眼能够看清的速度。飞快地从一株紫红色的漂亮植物萎缩成一小团蜷曲起来的枯黄草堆。若不是亲眼看着它变化。只这么一小丛干草,谁又能认出来这居然是一株仙草。 糯米曾经在玉简上边见过关于紫木灵果的描述,见到它枯萎下去。只是瞪大眼睛瞧着,满脸惊叹的表情。其他人见她居然执意要将这么团小枯草捡回去,都以为她只是好奇,也没有人多问。 那颗内核,如今已经被糯米顺利地栽种到了小黑球上去了。果然,就像她猜想的那样,那小黑球仅仅只对种子有产生反应。她将紫木灵果的内核握在手上打坐运功的时候,小黑球久违地伸出了细小的黑色触手,将那颗内核拖入到了自己体内去了。 至于那已经干枯成了一小团的干草,则是被她小心地栽种在了药田的边上。现在那株紫木灵果的植株上边还并没有长出果子来。所以对环境的要求也并没有那样严格。只要是种在灵气充盈的地方,就足以让它慢慢恢复过来了。只是看能不能重新结果而已。 因为暂时还不需要,糯米还并没有将那一对灵虫放到外边来。不过是用贡献点换了一个最低阶的灵兽袋,将那两只灵虫连同灵水一齐放进了灵兽袋里边去。她所换的是最低阶的灵兽袋,里边只有一小格空间,能供那两只体型不大的灵虫在灵兽袋里边生活。这样的灵兽袋并不需要到山门集市里边去换取,就是在青泉峰上头也可以用贡献点来兑换。 糯米还没有时间详细地去了解灵虫的驯养法子,因为她要开始为开炉炼丹做准备了。 她以前在玉简上边看的炼丹方法已经很多了,可现在真要轮到她动手开炉的时候,一样一样地准备下来,她才觉得这实在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就好比这仙草的处理,玉简上边已经写得明明白白的了。可要轮到她自己来做的话,才发现并不如玉简上写的那样简单。 “适宜的温度”——这是什么样的温度呀? “以灵火烘烤至叶面蜷曲发黄”——怎么样才算是发黄了,要整片叶子都发黄呢还是卷点儿毛边就要停下来? 她林林总总地在仙草的处理上划拉出来好些问题,又在开炉以后的火力控制和收丹结丹上写出来了好些疑问。这些问题,有的她可以通过观察别的外门弟子炼丹和处理仙草仙药来解决,而有些开炉以后要注意的问题,却只能等她自己去试验了。旁人就是讲得再多要在哪里注意火力,可没有亲身试过,还是没办法理解。 现在她手上存着的仙药,大概还足以让她开上个五炉。一旦能炼成了,哪怕是炼出来了一份,那些仙药的价值也就都回来了。能将仙草炼成丹药,那价值可是直接翻上五倍的。这还只是最低级丹药的倍率。若是些珍贵的丹药,有些甚至是付出成百上千倍的价值,都没办法换回来。 糯米花费了好几天时间,将她所能够想到的问题都一一的记录了下来,又一一地去解决。只要是能找到答案的,她都先自处理了,还怯生生地去向徐泽宁请教。当然,请教的时候,还要不忘送上一点儿灵石。 徐泽宁是知道糯米先前到山下去历练的,如今见糯米问他问题,便有些诧异了,“师弟是打算自己处理仙草自己开炉炼丹?这可真少有。一般可没有你这样刚入门就开炉炼丹的。现在要开炉,说不准会把材料都浪费了,倒不如先将仙草转手卖出去吧。” “我想试试。”糯米微微低着头,声音里边却不带一点犹豫。 “哦,你自己高兴就是了。”看在灵石的份上,徐泽宁倒没有多问什么,“要不要找个熟悉的帮你先将仙草处理一遍?” “我……我先试试。”糯米摇头,接着就将自己存的哪些问题都拿了出来。 她所没办法理解的地方,都是些需要经验的。玉简上边写得有些模糊,徐泽宁经验自然也算丰富,稍稍几句,往往就将她的问题给解决了。 等实在是找不出来问题以后,糯米这才觉得自己的准备功夫做得差不多了。 一般像她这样刚加入山门的弟子,的确很少会这样早的开炉炼丹。不说他们几乎没有机会像她这样早早就下山历练,积存出来一堆灵药,即便是勉强凑够了一副仙药开炉,也会顾虑着自己的真元力是不是足以炼制成功,或是自己的手法如此生疏,会不会反而浪费了药材。 毕竟要想第一次开炉炼丹就成功,可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绝大部分青泉峰外门弟子都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收集仙草,换取灵石,用那些灵石再换取各种资源来修行,一边用那些资源来加固自身修为,一边慢慢学习炼丹的知识,在这样准备上几年时间以后,才会考虑要不要开炉炼丹。 觉得自己不行,因为一生也不开炉的修士,也是有的。 糯米提出来的问题让徐泽宁十分诧异。徐泽宁是个曾经开过炉的,平日里也会帮忙处理一些大殿里边的仙药,糯米提问的,都是些平常在翻看玉简的时候注意不到的地方。他自己第一次处理仙药的时候,还曾经在糯米问的某个问题上边摘过跟斗。 徐泽宁有些想不明白,糯米这样一个从杂役弟子提上来的小童子,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地方。要说是个有经验的外门弟子也就罢了,糯米可是他一直看着的,从来也没见过糯米有什么处理仙药的经历。只不过是在他们处理仙药和开炉的时候,糯米会站在一边看着而已。 只是自己看着玉简,只是在旁边瞧着他们的操作,就已经差不多能掌握炼丹的技术了。 徐泽宁这样一想,不由心头一片苦涩。 他自认资质不差,常常觉得自己是青泉峰外门弟子里边一等一的人物,私下里甚至要讲自己并不比某些内门弟子差。他第一次开炉炼丹的时候才十五岁,的确比许多内门弟子还要早一些。当时他因着帮忙处理仙药,一手功夫可完全不差。 等他真正成功炼出第一炉丹药来的时候,距离十七岁生日还差两个月。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记录是值得自傲的,而青泉峰上边也的确少有他这样年轻就成功炼出丹药来的弟子。如果当初他手上的仙药足够的话,这个时间甚至可以缩到更短。虽然如今他仍算不得炼丹师,可也已经是一手触碰到炼丹师大道之门的人了。 可现在看着糯米,他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实在是可笑。 六岁?还是七岁?他面前的若不是个狂妄自大的疯子,就是个前所未见的天才。 ps: 谢谢雨润木木打赏的平安符……然后……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和氏璧和粉红票!我我、我感受到了你对我的爱!好人!这一定是情人节礼物吧一定是吧对不对,我把糯米嫁给你吧!(つw`)~ 一百二十三 准备 徐泽宁回想自己当初第一次开始开炉炼丹的时候,已经想不起来当初是怎样的一个手忙脚乱。虽说是勉强支撑得住场面,可真没有像糯米这样认真仔细地准备过的。他那时候信心满满,总觉得自己对所有细节都已经掌握好了,如今只要一出手,绝对能够第一次就将丹药炼制成功,成为震惊门派上下的天才,一跃成为内门弟子。 虽然这话现在已经不能拿出来讲,但徐泽宁总觉得在第一次开炉炼丹的时候,许多弟子都还抱着这样的心态,觉得自己绝对是个有才华的,只是被门派和别的一些东西束缚住了,才有些郁郁不得志。只要自己能将才华施展出来,这天地间是绝不会有人能将他踩在脚下的。 正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失败以后的愤恨就会更多一些。徐泽宁还算是个调整得好的,第一次失败了,他将原因归咎在丹炉上,觉得自己若用的是更高阶的丹炉,肯定是不会失败的。 他为了得到再一次证明的机会而努力着,终于又积存够了仙药,能够再一次开炉。 然而,第二次、第三次,他仍是失败了,失败得好像都没有一丝悬念。 为了那些失败,他愤恨过埋怨过,四处寻找失败的理由。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准备得还不够。他所以为的自己的能力,不过是最平常的外门弟子中的一员,正因为他自身实力不足。才无法进入内门。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得足够充分了,可结果到头来一看,他实在是没得什么好炫耀的。 到这时候他才又静下心来仔细地研究炼丹术,磨练着自己的技术。才最终成功的。许多对自己期望过高的外门弟子,在数次失败以后被磨灭了心性,或是始终看不清自己位置的,最后都没能成功炼出丹药来。 在这一点上,徐泽宁倒是觉得自己已经比许多外门弟子要强上好多。 结果他就看见了糯米的努力。 糯米虽然也是外门弟子,可她是从杂役里边提上来的。刚开始的时候徐泽宁也并不喜欢她,总觉得这是个后头没关系也没实力的,不知怎地就撞了大运。徐泽宁不屑于去同这样一个小童子为难,只是冷眼在旁边看着她将药田里头的活计都揽了下来,心里边还有点儿幸灾乐祸的。 不过。可能正是因为这样。糯米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骄之子。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比旁人多出了什么能耐。相反,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活着,将每一点儿东西都仔细认真地研究透彻了。希望自己能变得更有用。 云露诀这种从来没有人会认真修炼的法诀也被她练得纯熟,只是为了要照料药田里头的那些仙药。刚开始的时候,徐泽宁可觉得这是傻子才有的行为。 可现呢。这小小的一个炼药童子如今已经凑全了用于开炉的仙药,又用同样认真的态度去仔细钻研如何开炉炼丹。徐泽宁这才发现自己当初虽然梦想着可以一次成功,一鸣惊人,可在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失败了才是正常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看一看玉简,去尝试着了解更多炼丹的相关细节。这一步为什么要加入水源,将凡水换成灵水或是云露诀所凝成的纯粹的灵气雨露会不会更好,这样的问题。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他觉得自己准备得充足了,只有再回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最初的想法是有多可笑。 糯米却从最初开始就没有这样的想法。她总是觉得自己准备得还不够,还应该再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可以让失败的可能性降低。 她实在是太节俭了,就算手上有着五份仙草,她都当成是半份来用,每一次机会都是弥足珍贵的。 徐泽宁自问,若是自己手上有好几份仙草,他肯定不会那样的认真,甚至可能会觉得前边几次失败了也没什么,到底是正常的,吸取经验罢了。他甚至可以打赌,山门里边绝大部分外门弟子都会是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们一路的生活态度都是这样的。 在山下的时候,他们大都不会活得很糟糕,家里边的开支有所富余,用不着这样拼命地在细节上抠。后来到了山门上边来以后,他们又是外门,平日所分派的资源也是足够他们花销的,稍微有点儿浪费,那也不算什么。就连药田里边的仙药,那又不会属于他们的东西,何苦花费大力气去折腾。 ——可那真的是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吗,他们可以在药田里边分得一份,药田种好了,他们岂不是也有好处。哪怕只是多分一些贡献点,那也要比完全不作为好吧。 他们这些人只是松散习惯了,就再也没有了那股子韧劲。 徐泽宁想了一会儿,到底是叹了口气。 糯米大概不会长久地待在外门弟子的位置上。炼药童子这么点儿位置,可容不下这样的人。就是灵根再差,如果以现在的年纪就能成功炼制出丹药来的话,那绝对是件惊动万剑宗宗主的大事。到时候,甚至不知道这万剑宗能不能留住这么个人了。 所以,失败吧——徐泽宁暗暗地在心里边诅咒着。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心里边到底是羡慕嫉妒恨,还是夹杂着别的什么感情。就算再对自己说这是希望糯米再晚一些显露出能力,让万剑宗可以留住这样一位未来的炼丹高手,却还是心虚的知道,自己只是嫉妒了。 他仍记得糯米身后站着叶梵,光是这一位,就不是他可以对抗的。他唯一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在糯米问他问题的时候,含糊其辞。可惜他明白得有些太晚,等他开始想要使坏的时候,糯米已经基本没什么问题要问他的了。 就只能在心里边诅咒了吧。 糯米还并不知道徐泽宁已经对她羡慕嫉妒恨了。这时候她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药圃边上上打坐,仔细地检查自己体内的真元力。对照着玉简上边的说法,清心丹是种最常见也最容易炼制的丹药,只要修为达到开光期二层,体内的真元力就足以支撑着将丹药炼制出来。 不过她在仔细地研究各种资料以后,还是觉得用真元力去控制炉火的火力是更容易成功的一种方式。这样的消耗,可比寻常炼制要多得多。寻常炼制清心丹,不过是在开炉和凝丹的时候猛用真元力,过程中间可不需要费什么力气的。 她将自己体内的真元力检查了一遍,觉得这样是肯定不足以支撑完整个过程的。 为此,她特地准备了灵酒和草叶。 灵酒准备了两小壶,而那小黑球上边的小苗又慢悠悠地长出来了新的叶子,老一批叶子也都长大了一些。她仔细看了许久,才挑着摘了几片,打算在紧急的时候,就用这些草叶来恢复体内所消耗的真元力。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糯米忍不住就开始幻想起来。若是她这次能炼制出丹药来的话,她都已经想好了,要给叶梵大师兄留上一整炉。若是再有剩余的,这才自己留着用。虽说这丹药等阶很低,对叶梵的作用已经不大了,她却仍是心心念念地想着要报答当初的救命之恩。 她的命是大师兄救下来的,可是一路以来,她也没能有什么让大师兄瞧得上的东西。 丹药,这是连叶梵这样的人也不能随手得到的东西。整个万剑宗里边,想要得到什么丹药,最后还是要看清明真人的脸色。她觉得这份礼物用来报答救命之恩还不足够,但到底应该是能让叶梵高兴的吧。 那些开炉用的仙草,她已经全部处理完了。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练习机会。想到当初卫石磊努力寻找练习的机会,她便觉得自己也不能认输。这些,以后总归是要自己做的,开头的时候虽然会浪费一些,不过,都是经验。 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不熟练的,她也果然因此浪费了不少仙药。可是渐渐地等手感上来了以后,她处理出来的仙药也愈发漂亮。毕竟这也不是太困难的事儿,她以前在大殿那边的时候可见过不少次,也见过一些处理以后的仙药,总能比照着来摸索。 最后她所整理出来能供开炉用的仙药一共是四份,还有一份已经毁了一多半,只能遗憾地放到一边去。 除了仙药和灵酒以外,还需要准备的是灵石和灵符。租借丹炉的时候需要付出一点灵石,这可不能用贡献点替代。而且还需要把灵石投放到丹炉所在的大阵四周,才能在阵中生出些灵火来,用以炼丹。若是还不足够,则需要在丹炉炉身的位置贴上灵符,好让整个丹炉的热度更上一层。 原本这炼丹是应该使用天火、地火或是人火的。只可惜天火难得,青泉峰上又没有地火,糯米自己虽然修炼了熔火诀,可她那点儿小火星子,哪里够用。如此一来,也只能是退到最后一步,求助于阵法了。 ps: 大家元宵节快乐,情人节快乐~!嗯,有情人的就出门去玩儿吧,没情人的话就留在家里看我更新好啦,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更新着!顺便也求点票票当礼物好了……咳咳~=w=~ 一百二十四 开炉【和氏璧打赏加更】 有个方始加入门派才一年多的炼药童子要开炉炼丹,这消息瞬间就在青泉峰上传了开去。糯米自己是没想着要大张旗鼓的。可山门里边租用的炼丹炉是件公开的事儿,想要租用丹炉,必须提前在侧殿那边打招呼预约好了,然后缴纳一笔灵石,那天才能将丹炉空出来。她没想着宣扬,却也没有掩饰,这么一件难得一见的事,顿时就传了开去。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自己还不知道这事传开了,等她都已经准备好了,捧着材料要到侧殿那边去开炉的时候,才发现一路上她都在被人指指点点地看着,甚至在侧殿前边还围了一群修士,一见到她,就开始互相聚在一起小声地讲话。 糯米被这阵象吓了一跳。她这次只是自己过来开炉,已经做好了失败就暂时不再提起这事来的准备,现在突然被这么光明正大地围观着,不由有些心惊胆颤的。可她身边连个能说话的对象都没有,自然也无人给她壮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发现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师兄师弟都只是围在边上看着她,并没有上前要拦她的意思,这才赶紧地跑进了侧殿里边去。 走进侧殿以后,总算是能够躲开那些围观的目光了。她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也只以为那些修士是见了她抱着一堆仙药过来,所以才会议论纷纷的,也就没有十分的在意。她虽然叶梵送她的储物袋,可是平常一些的东西。她还是习惯拿在手上,只有那些贵重的,她才会藏到储物袋里边去。 她觉得自己毕竟还不应该拥有储物袋的,这东西是方便。可也不是真正属于她的东西。现在就用习惯了,哪天要将这东西还回去的话,岂不是就糟糕了么。 况且,那储物袋不过是个最低级的,里边的空间也十分有限,可装不下那么一大堆仙药。 侧殿内部十分宽大,从大殿东侧开始,一路延伸出去,从大殿后头绕了道圈,一路修建回来。从空中俯览而下的话。可以发现这侧殿就好像一个缺了一角的圆。紧紧地围绕着大殿而建。 除了外头的通道以外。在侧殿里边也有一条将整个侧殿贯穿起来的走廊。糯米从正门进入走廊以后,踩着暗红色的砖面,一路往前走。偶尔在路上遇到些修士。他们都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糯米,或者说是看着糯米怀里边捧着的那一篓子仙药。 幸亏这是在青泉峰上边,对弟子的管理还是十分严格的,那些修士瞧着糯米抱着的那堆仙药,虽然又诧异又眼热,却终究没有人上前去找麻烦——谁知道这小童子抱着的,是不是要给师尊送去的仙药呢。 存放丹炉的地方在侧殿深处。糯米走了半盏茶功夫,这才到了那里边去。抱着这样一大篓仙药在路上走了半日,她额头上都已经渗出了汗珠来。她的兴致却仍是很高,将那篓子仙药放在了地上。抬手擦了擦额上面上的汗珠,就笑眯眯地冲着里边打招呼: “师叔,我过来开炉了。之前已经登记过的。” 糯米一边讲着,一边将自己的身份玉牌掏了出来,朝守在边上的那位修士递了过去。 “这么早就过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仙药啊,你这是要炼几份啊?” 侧殿房间里边守丹炉的修士早就见过糯米了,当初正是他收下糯米的灵石,帮着糯米登记租借丹炉的,那时候他还在心里边感叹现在的外门弟子实在了不得,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能开炉了。结果今日一看,人是真不简单,拿过来的仙药不是一份,是层层叠叠的好几份,不由也跟着有些被吓住了。 “嗯,东西多,所以早点过来……”糯米今日也十分的高兴,见谁都笑容满面,眼睛弯弯的眯成了一道细缝,看着就讨喜。她害羞地摸了摸脸蛋,小声地讲,“不知道能不能炼成,就多准备了几份……” “呵呵,年轻人啊,真是有冲劲。这次要是成了啊,你可就厉害了,绝对会有不少人上门来要收你当弟子的,你就好好炼吧。” 守丹炉的修士将糯米的身份玉牌接了过去,将那玉牌在桌面上一磕,印到了某个小型法阵的中央。等那法阵微微发出一阵白色的光芒来以后,这才又将玉牌取了出来,重新递还给糯米。 这修士是个上了年纪的,寿元已经快要到尽头了,却还只是刚刚步入分神期,眼看着是没有再继续突破的可能了,这才被分配到了侧殿来,负责看管丹炉。他在这地方待得久了,心性也渐渐地被磨平了,已经再不会期盼着自己能有什么突破,因而见到糯米,也并不像徐泽宁那样心中带着不忿,反倒是又给糯米祝福了两句,这才领着糯米往里间走去。 这放置丹炉的地方是被隔间所分开的。开炉是件十分精细的活计,容不得旁边有人出声打扰。甚至可能就因为旁人一个眼神,就让开炉的人分了心神,手法稍微错了一分,一整炉丹药便也跟着报废了。为免出现这样的情况,侧殿里头的丹炉全部是分开的。有人进去以后,只要从内侧用身份玉牌激活门内的阵法,旁人便再无法闯入。即便是清明真人亲到,也不能阻止那阵法的运转。想要从外部闯入,只余下打破阵法一途。 守炉的修士将糯米带到了房间里边去,又对糯米说了一遍各种注意事项,再教了糯米激活阵法的方式,便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边踱了出去。 随着守炉修士的离开,硕大的一个房间里边就只剩下糯米一个人,面对着一个比她还要高的丹炉。她深深吸了口气,放下了抱着的药篓子。先将身份玉牌取了出来,将房间的守护大阵激活了,然后才开始打量起整个房间。 房间内部十分简洁,除了一个丹炉和丹炉底下的阵法以外。就只剩下糯米方才用来激活守护大阵的那个地方,以及墙壁两侧挂着的照明法器。那法器里边不知道用了什么阵法,方才推门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头仍是暗着的,他们一进入房间,那些法器就跟着瞬间亮了起来。 丹炉是个通体青色的,上边雕刻了一圈一圈的花纹,看着好似是青泉峰上一种常见的仙草,叫鬼母莲。那些鬼母莲的花纹在丹炉表面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中间明显的空出来了一个凹槽。正是供灵石镶嵌之用。将灵石镶嵌进这个凹槽里边去以后。丹炉表面的大阵就会跟着发动。 在丹炉底部。用朱砂混着雄黄粉,再沾了星河砂画出来了一个阵法。这阵法的空位达到了五个,需要同时放入五颗灵石。才能发动阵法。 不管是炉身上边的阵法,还是地上所画的阵法,都拥有着能将灵石内部的灵力转化为灵火的功能,正是供炼丹之用。 在丹炉的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和一小扎长短均匀的清香。那些清香是用来计算时间用的。 想要炼制清心丹,首先是要趁着丹炉仍冷的时候,将一份鸡心草和三份长春花放入炉内,然后再启动阵法,将这两种仙药化成药液。一炷香时间后,等这两种仙草的药液完全混合完毕以后。再依次加入两份雷木、五分子母川心和一小份银丝草。如此炼制三炷香时辰,在药液完全化为黑色以前,再加入两根樟香珀木的木芯和两份研碎了的星硝石,重复炼制一炷香功夫,再以凝丹的法诀凝丹出炉。 这些步骤,糯米已经像背书一样都背了下来,记得清清楚楚的,期间所需要的温度、火候等细微的变化也都尽量了解过了。可即便是这样,在动手开炉的时候,她仍是慌张得双手发抖。 这是她再怎样去尝试都无法消除的紧张。准备得再充分,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脑子也都跟着混乱了起来。 刚开始加入鸡心草和长春花的步骤十分简单。将仙药按分量放入丹炉内以后,糯米取出了六颗灵石,一一安放在了丹炉壁和地上的阵法四周。 只见地上的阵法微微一亮,原本纯铜青色的丹炉外部升腾起一股淡红色的光芒来,完全将丹炉包裹了进去。 糯米一看阵法已经发动了,赶紧双手一拢,捏了个法诀,闭上眼睛开始用真元力去感受着阵法的运转和丹炉内部的情况。结印法诀的手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太过紧张。 一闭上眼睛,糯米的精神就跟着放出体内的真元力一同延伸了出去,往前伸了几步,直接就碰触到了阵法内的丹炉。她现在的修为还很弱,不能将精神延伸很多。但只是要观察和控制面前的一个阵法,那却是足够了的。 随着真元力流入阵法和丹炉之内,糯米发现自己竟然隐约地能看见丹炉内部的情形了。 这就好比当初她学着使用灵锄的时候一样,将自己的真元力投入到灵器之中,自然能够产生内视。这一步成功了以后,糯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也跟着缓和了一些。 她一路想着的就是要用这样的方法来炼丹。可这样的方式,并不是开光期二层的她可以完全驾驭的。只有踏入开光期五层以后,才有可能用粘稠而粗韧的真元力去检查丹炉内部的情况。太过稀疏的真元力,是无法穿透厚厚的丹炉的。有些修士就是到了开光期五层以上,也不一定能够指挥着真元力穿透丹炉。 糯米满心担忧着自己会失败,如今一试,她的真元力却果真在小黑球的锻炼下已经变得比同阶层的修士要结实得多。穿透丹炉,自然不在话下。她已经持续了许久,指挥着真元力穿透小黑球。连那小黑球都突破了,这样一个丹炉,可实在不算什么。 若是这一步走得不成功,对炼丹的影响可是十分巨大的。并不是说就完全无法炼丹,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就相当于无法确切地知道丹炉里边的仙药什么时候已经化成了药液,又是个什么样的颜色。更无法得知丹炉内部哪里的材料比较多一些,好细微地调整阵法,让灵火的火力均匀地分散在药液上头。 这样一来,可就完全是要凭借着经验和运气炼丹了。玉简上边固然讲解了要炼制多少时间以后投入哪一种仙药,可每一次开炉的状况都不同,又怎么可能投入仙药的时间都全部一样。 糯米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她心里边记着玉简上边写下来的时间。将鸡心草和长春花放入丹炉内以后,她便点燃了旁边的一炷清香。 清香里边好像加入了檀木,点燃起来以后,香的味道和檀木的味道一同飘散了出来,清清淡淡的缠绕在屋子里边,让糯米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丹炉在阵法灵火的烧灼之下慢慢染上了一点红色,光滑的内部也跟着热了起来。已经被处理好的鸡心草和长春花在丹炉内壁的热力之下,渐渐蜷曲,升腾起来一阵淡淡的白雾。那就是两种仙药里边所蕴含着的药液了。这时候,药液还是雾气状的,互相并不纠缠,就像是一缕青烟一样,一路往上翻腾着,直到撞到了丹炉顶盖,才在顶盖的压制之下缓慢地回旋转动。一边转,一边渐渐融合到了一起去。 随着热力不断增加,炉底的仙药终于彻底被蒸腾干净,尽数化为了白雾,凝聚在了炉鼎下方。两种白雾一边翻腾着一边融合,那些白雾的颜色变得更深了,在白雾最中央的位置,凝聚到一起雾气终于形成了一粒细细的水滴,在空中颤悠着增大、增大,终于那白雾再也制成不住水珠的重量,掉落到了炉底去。 药液。 这混合以后掉落到炉底下去的白色液体,才是真正的,鸡心草和长春花所混合出来的药液。 ps: 四千大章谢打赏!嘤嘤君我相信你爱着糯米!你也要相信我爱你!订阅投票打赏的都是好人么么哒(递好人卡)……大家汤圆吃了吗?我这楼下有人在放烟花呢~ 一百二十五 欠缺的 糯米紧张地看着丹炉顶部的白雾渐渐回旋凝聚,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下去。在这些药液落完以前,她可得控制住不要忍不住就打开炉盖,让那些白雾跑到了外边来。既然需要再往丹炉里边添加材料,自然需要将炉盖打开来,这可就考量起炼丹师的功夫来了。 这一点一滴可都是由经验凝聚而成的。糯米静静地看着那些在炉鼎盘旋不去的白雾慢慢化成药液,自上方滴落下来,在炉底聚拢起来,渐渐地成了一小汪白色的水洼,不由又跟着紧张了起来。每一滴药液落下,都好像落在她的心上一样,让她的心情变得更沉重一些。 她突然开始感到害怕起来,因为白雾越来越少,药液积聚得越来越多,也就意味着需要她掀开炉盖添加仙药的时机越来越近。 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添加仙药了,还是说要再等等……可是再等等的话,会不会反倒让添加仙药的最佳时机溜了过去。 糯米开始无休止地担忧起这个问题来,甚至连精神都变得有些恍惚了起来,再不像先前那样集中。那丹炉里边的情形,她也并不那样专注了。 应当还不到时候的吧? 她指挥着真元力在丹炉内部上下转了一圈,发现炉顶上头的那些白雾虽然已经很浅了,到底却还是存在着的,仍在缓慢地回旋结合,然后转变成水珠一样的药液。只是现在转变的速度已经缓慢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样频繁地滴落了。 糯米纠结了好久。直到鼻子里边又闻到了那股檀香的味道,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点着一炷清香在计算时间的。玉简上边已经写了是在一炷香时辰之后放入第二重材料,她光顾着紧盯丹炉内部的情况,却完全忘了自己还另外有计算时间的手段。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糯米小声地念叨着给自己鼓劲儿打气。又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才扭头去看边上香炉里点着的清香。 那一炷香果然还没有烧完,剩了一点儿尾巴,仍是冒着缕缕轻烟。 糯米这次可不敢再忘记这炷香的存在了,隔三岔五地就扭头去看它,那香剩得越少,她就又跟着越紧张。顾得这头看香什么时候烧完,却完全忘记了要瞧一瞧那丹炉里头的情形。等她想起来再手忙脚乱回头去看的时候,丹炉里边的药液已经微微有些发焦了。 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玉简上边记录的时间也并不完全准确。每一次开炉的时候状况都不一样。不可能说真的就出现完全一模一样的过程来。她这次的灵火威力不错。比预期中要快一些将仙药都炼化完了。她却忘记要看着丹炉里头的情形,让那些药液被灵火烤得有些发黏了。 鸡心草和长春花已经完全被炼成了药液,虽然有些炼得太久。糯米还是赶紧地将下一步所需要的仙药依次加了进去。 顺序和分量都是早先就背得烂熟的,现在就是再紧张,也没到了脑子一片空白的地步。虽然手还有些颤抖,但还是顺利地将仙药加入到了丹炉里边去。 光是这样用真元力控制着丹炉打开,然后将仙药投进去,糯米就不得不在完成以后停下来喝了一口灵酒,去恢复体内猛然流失的真元力。 开炉炼丹对她这样一个开光期二层的低阶弟子而言,果然还是有些太勉强了。要不是她心里边总想着要早日变成个有用的,好追上叶梵的脚步,她肯定不会这样急切的。就连柱子在知道她要开炉炼丹以后。都十分惊讶地劝她先等一等。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看到希望的,这种时候她怎么还能等下去。 一想到叶梵大师兄,糯米就觉得浑身好像又充满了力量,小小的胸膛里边也满满的都是勇气。她并不害怕失败,只是对自己怀着很高的期待,生怕这期待落空了,她就又要长久地看着叶梵的背影,甚至可能连这个背影都见不到了。 丹炉的顶盖被糯米用真元力指挥着,“啵”地一声,又轻轻地盖回去了。 等将那些仙药都投入到丹炉里边去以后,糯米又赶紧重新点燃了一炷香,插到旁边的香炉上去。虽然已经知道光看香的燃烧是不够的,但有这样的一个计算标准在旁边摆着,总比两眼一抹黑要来得好。 只见原本洁白如琼浆的药液里边被加入了新的仙药以后,瞬间就四散了开来,好像在躲避着新加进去的仙药一样。 新投入到丹炉里边的那三样仙药,其中子母川心和银丝草都是草本的仙药,放入药方里边的是子母川心的根茎和银丝草的草叶,都是容易被炼化的部分。而雷木却是一种粗壮的树木,需要的是它的树皮部分。雷木原本就是种坚硬的木材,经碳烧和灵泉湛炼以后的树皮更是坚硬如铁,要想将它完全炼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糯米用真元力往丹炉内部一探,就知道丹炉内部的情况了。她转念一想,觉得这雷木既然是难以炼化的,那就必须集中灵火的热量,多多地聚集在雷木上边,这才好早些将雷木炼化。 想要指挥灵火的目标,可就需要将真元力延伸进入阵法当中,通过修改阵法中灵气运转的状况,从而达到控制灵火的目的。 她现在不过是开光期二层,方才就是扭头看一看清香,都忘记了要看一看丹炉内部的情况。现在将真元力抽了出来,转到阵法上边去,又哪里还有什么闲暇的功夫去观察丹炉里头的情形。她只想着那雷木必须这样处理,细细一考量,觉得自己的想法肯定没错,就急急忙忙地动手了。 先前她已经看好了雷木被投入丹炉以后所在的位置。如今真元力一进入阵法之中。就赶紧控制着灵火集中在雷木所在的位置下方,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若是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这个阵法可是会对丹炉底部均匀加热的,并不会特别地集中到某一个地方去。在控制阵法到中途的时候。糯米也突然想起来自己应当先看一看丹炉里边的状况。可她才刚刚一分神,阵法里边的灵火就猛地一扑闪,从她指定的位置移了开去,又开始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糯米一看,这哪里了得,赶紧又收紧了心神,重新将真元力投入到阵法里头去,重新将阵法控制住。 直到丹炉里边传出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道,她才猛地一愣。她这一晃神,对阵法的控制就跟着松懈了下来。阵法上边的灵火一动。“呼啦啦”地就又回到了远处。仍是像最初那样。均匀地散布在丹炉底部。 她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终于确定那股难闻的恶臭是从丹炉里边传出来的。虽然不愿意相信,可丹炉里边的药液若是已经变成了腥臭的液体,那是怎么也不可能再成功了的。玉简上边可没有说这丹药炼制的过程中还会产生腐臭的。 “失败了吗……”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声音里边已经带上了点哭腔。她很努力地忍耐着,才没有让眼眶里的泪水直接滑落下来。 她静静地站在丹炉面前,鼻子里边满满的都是那股让人恶心的臭味,她却已经好像完全闻不到了一样,只是用力地抽着鼻子,想要止住自己哭泣的冲动。 丹炉里边—— 努力地平静了许久以后,她才终于鼓起了勇气,重新调动体内的真元力,去探查丹炉内部的情形。她只看了一眼,眼眶里边的泪珠就再也忍不住了。顺着脸颊一路落到了下巴上,痒痒的,她都却都忘了去擦一擦。 丹炉里头的情形十分糟糕。原本洁白的无味的药液已经变成了一种灰绿色液体,上边漂浮着一些雷木和什么仙草的残渣,随着灵火的热力一味翻滚着,冒出几个巨大而又腥臭的泡泡来。这种情形已经不光是用失败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就像是场灾难一样。 糯米一边抽噎着,一边还努力地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先将那个阵法停下来。外头虽然不能闯入房间里边,可她也不知道这臭味会不会就传到外边去,这也实在太丢脸了……而且,这样腥臭的,她自己也有些受不了。 与其说是失望,倒不如说是不甘心来得更多一些。糯米弯下身子去将阵法四周的灵石捡开到一边去,握着拳头用力地擦了擦脸。 她一直觉得自己准备得已经足够充分了,玉简看了千百遍,问题也解决了一堆,可到头来还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失败了。 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她马上就知道自己失败在什么地方。 正是因为她自作主张地去控制了阵法灵火的位置,这才导致了炼制失败。 雷木的确是种不易炼化的材料,可如果这材料真的需要提前炼化成药液的话,玉简上边没道理不做出提醒的。就是不需要炼丹师去控制可调整灵火的位置,也大可以调整仙药投放的时间。雷木要真需要和子母川心、银丝草同时被炼化,只要将子母川心和银丝草所投放的时间延后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像她这样多费工夫。 第一步要投入药材的时候,她是完全地相信了玉简上边的描述,彻底按照玉简的记述来操作,完全忽略了自己丹炉里边的变化。 而在第二部的时候,她却又完全忘记了玉简上边教导的方法,彻底地按照自己所考虑地去行动,最终导致了不可挽回的失败。如今回头细细一想,她好像曾经在哪一本玉简上边见过对清心丹的讲解和描述,其中曾经详细地说明了每种仙药的药性,投放顺序的差别以及投放顺序的原因。 当初那玉简上边曾经说过,子母川心和银丝草有抑制雷木毒性的作用。一同投入到丹炉里边去以后,容易炼化的子母川心和银丝草会先被炼化成药液,然后附着在雷木上边,雷木才能被顺利炼化而不污染药液。 若是雷木投放得晚了,则子母川心和银丝草的药液已经同先前那一批药液合二为一,再起不到抑制毒性的作用,因此,这三种仙药必须同时投放到丹炉里边去,而且灵火还必须控制得均匀,让三者同时开始被炼化。 不管在预想当中如何仔细,一旦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便又马上出现这样那样的错漏来了。 糯米默默地擦干了眼泪,眼眶还是红彤彤的,心境却已经平和了下来。 她所欠缺的,是经验。果然,也只有经验。 ps: 谢谢流星打赏的桃花扇~!那个……虽然差了几分钟,不过我能理解为这是在情人节给我打赏桃花扇的美好祝愿么?嗯!一定是这样的!握拳 一百二十六 再试 糯米擦干净了眼泪,准备再接再厉。她所准备的仙药可是一共够三个方子的,原本她就没有想过会在第一次就成功,只是也没想到居然会如此惨烈,连药粉都没有留下,出来的完全就是腥臭带毒的液体。 即便是她想要马上开始重新再开一炉,也得考虑这些炼制失败的药液要怎样处理。总不能就留在丹炉里边的。可要说倒出来,她也不知道该倒到什么地方去。 如果是些药粉,她还可以用准备好的袋子装了带走,到时候再处理。可现在这都是绿汪汪的毒液,布袋是装不走的,要用小玉瓷瓶装,别说她舍不舍的了,这也完全不可能装得下去。 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所准备的也不过是一些装药粉和丹药的小瓶子,还有装药渣的布袋子,现在忽然要处理这些毒液,可真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 若只是普通的药液,她还可以倾倒到地上去,回头再整理就是了。可这些毒液却是腥臭无比,又带着刺鼻的气味。她要是将这毒液就这么倒在地上,甚至都不知道地上会不会被腐蚀得凹出一个大洞来。 而且,将这些毒液倒在地上,闻着这样的味道,她哪里还能专心炼丹。 糯米努力地在储物袋里边翻找了一圈,终于找出来了几个牛皮做成的水袋。这还是他们之前历练的时候准备的。因为不能保证完全不和队伍走散,当初董天鹰便给他们每人都分配了一些食物和水。好让他们即便在山脉里边离了队伍,也不需要忍受饥渴。几个装满水的牛皮袋子对她而言实在有些太沉,她便将水袋塞到了储物袋里边去。 回到青泉峰上来以后,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那几个水袋的存在。一直忙碌着准备开炉的事情,也没时间整理储物袋里头的东西,于是便一直放到了现在。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那几个水袋里边仍装着水,糯米便将其中两个水袋的水都倒到了墙角的泥地里边去,然后再返回到丹炉旁边,处理丹炉里边的毒液。 要处理那些毒液,自然是需要先将毒液装到水袋里边去。丹炉这样巨大,糯米一个人可没办法将这庞然大物翻转过来,将里头的毒液倒出。不过她仅仅是犹豫了一瞬,就想起以前她见到别的修士收丹的时候。偶尔也会遇上一些手法不精纯的。将丹药都炼成了药粉。 这时候。他们便会以真元力包裹控制住药粉。将它们从丹炉里头提取出来。 糯米歪头想了想,也试着将真元力延伸进丹炉里边,朝着毒液里头钻了进去。果然。那团毒液在她的真元力控制之下,稍微晃动了一下。 知道了方法以后,操作起来便简单多了。糯米用真元力控制着那些毒液,将它们尽数从丹炉里边提取了出来,灌入到水袋里边去,然后死死地将水袋封上了,小心地放到墙角去。那毒液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也不知道毒性有多强烈,若是像她当初服用的废丹那样厉害,那可就糟糕了。她可不想不小心打翻了水袋,将储物袋里边全都污染了。 这样处理完毕以后,她还变动手印,施展了一次云露诀,将丹炉里里外外都冲刷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 等她做完这一切以后,她都觉得有些饿了。幸亏她也早有准备,知道这次开炉肯定要花费不少时间,因此自己准备了馒头,兑着清水吃了下去。 第二次了—— 糯米在心里静静地想着,如今已经没有了方才失败时候的那种懊恼。她知道自己身上有太多的不足,这次,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不要再犯下方才的错误。 有了刚才那次失败,她现在竟奇异地觉得不再那样的紧张和患得患失了。她当然也曾经有过幻想,一次就成功什么的,这话自然不能拿出来讲,就是被人知道她曾经有这样的想法,好像也是件十分羞耻的事。可在做梦的时候,到底还是会梦到的。 她已经有连续好几天的时间,梦里边满满的都是自己成功以后的喜悦和失败以后的懊恼。她曾经梦到过自己第一次就顺利地将丹药炼制出来了,也曾经梦到过自己一路失败,每一次都手忙脚乱的,甚至做不到最后一步,所有材料都被她浪费了个一干二净的。 如今看来,她的情形好像更靠近失败的梦。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觉得伤心了。 浪费了材料,没有把握住机会,没能做到自己真正学到的那些事情。可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才让她发现了自己的不足,让她知道自己以前对炼丹术的看法还是太单纯了些。这并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必须一点一点地累积经验,才能将经验转化为成功。 第二份仙药被她去了出来,一一排好了放在药篓子的最顶端。 在开始第二次开炉以前,她先是喝了一小口灵酒,将先前消耗的真元力都补上来了。这半次开炉的消耗,已经让她有些气喘起来。特别是她自把自为地用真元力去控制阵法和灵火,这里边的消耗犹为严重。 现在回头想想,若这一个步骤真是必须的,那以开光期二、三层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成功炼制出丹药来的。既然这教学上边没有说要限制修为层次才能炼制成功的,那就根本不需要走这一步。这么一想,她当初的行为实在是太多余了。 糯米微微涨红了小脸蛋儿。虽然这是谁都不知道的事儿,可她仍是为自己的独此一举而感觉羞愧。 这次可万万不能犯下这样的错误了。她在心里边这样对自己说。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便有又是重复了先前的步骤。 开头放仙药激活阵法这两步,她已经不觉得紧张了。第一次的时候她做得很好,如今自然是更熟练了一些。而且这次她已经记住了,不能光只看着外边的那一炷香来计算时间,但也不需要紧张。只要在清香快要燃烧完毕的时候开始注意丹炉内部的状况就可以了。看着丹炉里边那些药液的状态,就可以十分准确的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添加新的材料。 鸡心草和长春花的药液混合成了白色的药液,微微散发出一点银亮的色彩来。 糯米抓紧机会掀开了炉盖,将雷木、子母川心和银丝草加入到了丹炉里边去。这次她将时机把握得很准确,没有再让药液被烤得枯焦。从这里开始,就又回到了原点。她这次可不敢再像先前那样自作聪明了,回想了一下玉简上边的记述,便完全不再去控制阵法上的灵火,只是一味观察着丹炉内部的情形,紧张得手心都冒出汗来。 她不再像先前那样控制灵火以后,丹炉内部的雷木炼化得果然很慢。子母川心和银丝草已经完全被炼化成药液了,而雷木却只不过是刚刚融化了一点儿,让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阵法上的灵火不够旺盛。 不过,就这样看着,她就发现丹炉里边的情形果然就像是玉简上边说的那样,子母川心和银丝草的药液并没有混入到炉底那些白色的药液里头去,反倒是像被雷木吸引住了一样,一股脑地黏糊在了雷木外侧,形成了一道好像保护膜一样的半透明黏层。 随着外侧被包裹起来,雷木的炼化速度也跟着加快了。好像是被那些黏液渗入了以后,连雷木那坚硬的质地也都变得脆弱了起来。 糯米十分紧张地在边上看着,生怕这中间又会出什么差错,导致失败。她方才就是失败在这个地方,现在自然是更紧张了。幸亏这时候也并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只要在边上静静地看着就可以了。 她所担心的变化并没有出现。雷木十分正常地被炼化了,流出一种暗灰色的液体来。她在见到那些液体的时候还稍微担心了一下,可马上就发现这样的担心是不必要的。 那些灰色的液体并不像先前的毒液那样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好像闻一下都会损伤鼻腔那样,反倒是有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味,还混了点儿草香,这应当就是雷木卸去毒性以后所炼化出来的真正药液了。 随着药液顺着雷木一点一点流下去,雷木上方也渐渐地冒出了一股黑色的烟雾。这些烟雾可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雷木还有其他几种仙药本身毒性的化身,并不会被炼进丹药里边去。糯米之前吃下去的废丹,正是这些毒性物质凝聚而成的。 糯米一边观察着丹炉内部的情形,一边又要不是地回头看一看,在香烧完了以后,还要重新再点上一根,直到三根香都烧完了以后,她才急急忙忙地拿起樟香珀木的木芯和星硝石,准备要将它们投放到丹炉里边去。 这可是她先前没有到达的最后一步。材料是早就准备好了放在药篓最上方的。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她也做得有点儿哆嗦。在控制着炉盖打开的时候,还不慎将炉盖磕在了丹炉上边,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她只能在心里边一次又一次地默默背诵着玉简上边写着的方法,好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将那两种材料一一加入到丹炉里边去。 最后,盖上炉盖。 ps: 谢谢嘤嘤君和琥珀打赏的平安符!今天依然是冻得手指痛,呜呜呜呜~ 一百二十七 异变【推荐二千八加更】 又失败了。 糯米看着丹炉里边的药粉,微微叹了口气。 她并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有多么的天赋异禀,相反的,她总觉得自己是个不怎么出色的,当初才会被选为杂役。现在虽然已经是个外门弟子了,可她自己也知道,那是因为师尊想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儿,并不是因为看上了她的什么天赋。 身份玉牌上边的那个灵根数,她如今是已经认得了的。可她也从来没有考量过,自己的灵根到底好不好。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个不好的,如今修炼速度也确实不快,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是因为体内那小黑球的缘故。 因而到了现在,她都认为自己是个比别人还不如的,原本就不应当在这外门弟子的位置上待着。清明真人将她提到了炼药童子这位置上来,不过是为了方便监控她,因而她仍是住在杂役的房间里边,而吃喝的也都是杂役弟子的份例。她甚至觉得,要不是会太引人怀疑,清明真人可能都不会给她外门弟子的贡献点。 她必须比其他人都更努力一些,才能跟得上大家的进度。她可没有打算在炼药童子的位置上待一辈子,她的目标可是叶梵呢。 所以理智上,她也没有想过自己能简单地就将丹药炼制成功。可每次碰上失败,总归还是会有些灰心丧气的。 不过,这次好歹是比之前进步了一些。第一次开炉的时候,她可是直接就将那仙药全都化成了毒液。简直就是犯下了杀手级别的错误。如今虽说是失败,好歹那些仙药都被成功炼化了,只是不知道是她凝丹的手法不对,还是哪里出了错。那些药液一半化作了药粉,一半仍是液体的,完全没有凝成丹药的模样。 这些药液和药粉都具有丹药的功效,只是因为是这样散乱的状态,因而不易保存,药效也就大打折扣。就是用最好的容器来装载,这些药粉和药液也不可能像丹药那样有效果。像是等阶高一些的修士,根本不屑于去碰触这些无用的东西。 也就只有层次较低,又比较清贫的修士,才会选择购买这样的缺陷产品来凑合使用。 因为只能凑合着用。这东西本身的价值也就高不到什么地方去。大概只比一份灵药原本的价值要稍微高上一些。还得算上装载容器的价值,如此一来,就是倒卖。也根本没有什么挣取灵石的空间。 糯米并没有打算将这些东西卖出去,见这次炼制出来的都是些药液和药粉,倒也没有想着价值。只是这一来,仍算是失败了,心情不免有些郁郁寡欢的。 她这次已经是很注意地去炼制丹药了,不光是按照玉简上边的记载去做,又随时注意着丹炉内部的情况,她自认已经做到了最好了,结果在后半阶段的时候,却实在是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那不光是因为真元力的大量消耗。更是因为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后期的时候,精神很是有些倦怠。就算再怎么努力集中精力,可却仍是无法像最初那样专注。 在最后成丹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连抬起手来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是耗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控制着自己完成了凝丹的手印。大概是因为那手印完成得并不好,药粉和药液最后才没能凝聚到一起去。 “唉……”糯米重重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就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丹炉盖子被掀开来以后,那里边浓浓的丹药香味就传了开来。正因为是药液和药粉,所扩散出来的香味才更加浓郁。这丹炉一打开,药液便已经开始四下飞散。药力扩散到了空气里边去,又如何能不香。 明明是应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味道,她却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 也许她的修为还是太低了,如今这样的修为,完全不足以支撑她完成整个炼丹的流程。就是准备了灵酒补充真元力,可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疲惫却不是这样简单就能恢复过来。明知道现在首先应该做的是将那些药粉和药液装起来,不让它们的药力再消散出去,她却实在是提不起一丝力气来。 除了手臂累得像要抬不起来一样以外,就连脑袋也跟着嗡嗡作响,好像在脑子里边有一根线在一抽一抽地发痛,痛得她连右边的眼眶都热了起来。嗓子里边干得想要冒烟一样,眼皮一搭一搭的,让她十分想眯觉。 “不处理的话……不将那些药液装起来……” 糯米小声地嘀咕着,身体却沉得完全动不起来。 她原本是站在丹炉前边的,等那丹炉掀开盖子了以后,在那股浓浓的药香之中,她忍不住坐到了地上。这一坐,便压根儿不愿再爬起来了。 又累,又困,好想就这样先躺着睡一睡。 “不行不行,如果不装起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就算想要勉强打起精神来,最终也还是抵不过身体上的疲倦。 只要稍微眯一眯眼睛就好,不需要很长的时间。稍微歇息一下以后再来处理那些药液就是了。那些药液和药粉也应该不会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边消失不见的。 在心里边给自己找了一个小台阶以后,糯米最终还是顺从着身体的本能,躺在丹炉前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鼻子里边还满满的都是药液的香味,她一闭上眼睛以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边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在骚动一样,仿佛是在欢腾着呼应外边四散的药香。 她实在是太累了,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打坐观察一下自己体内的状况,才刚闭上眼睛,就已经甜甜地睡了过去。 糯米才刚睡过去,身体四周便散发出了一圈浅浅的黑色光芒来。那团光芒在半空中稍微停了停,接着就开始慢慢地扩散了开去,好像在对着四周挥散的药液产生呼应一样,甚至一路往前伸展,碰倒了先前被糯米放到了墙角边上去的那两袋子毒液。 那两个装满了毒液的水袋就地一滚,翻了两个跟斗,上边盖着的软木塞子便有些松动了起来。有些毒液随着袋子的翻动而渗了出来,甚至还有些毒液沾到了袋子口边上,散发着阵阵腥臭的味道。 那些原本慢悠悠的黑色光芒突然一停,好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妖兽一样,猛地就朝着那些水袋直扑了过去。好像和丹炉里边的药液相比,那些黑色的光芒对毒液更感兴趣。 水袋原本只是斜斜地靠在墙角上,如今已经被撞翻到了地上去,哪里还经得住那些黑气翻腾的撞击,瞬间就又被击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塞子口变得更加松动了起来。 毒液的腐臭和药液的药香味混为一体,在房间里边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味道来。可这种味道也就只升腾起了最初的一瞬间。在那些毒液渗透到水袋外边来以后,那些黑色的光芒便已经将两个水袋完全包裹了进去,像是吸附在上头一样。 原本被毒液灌得满满当当的水袋,如今却被那黑色的光芒缓缓挤压着,好像要将水袋里边的毒液全都挤出来一样。一旦里头的毒液渗了出来,就会在瞬间被那黑色的光芒吸收了进去。 原本还带了点灰的光芒,在吸收毒液的过程当中渐渐变成了惨绿色,就好像连这光芒里边都都被毒液所腐蚀侵化,成了一种带毒性的雾气一样。 惨绿色的光芒慢慢翻腾变化着,发出微不可察的“吱吱”声。原本聚拢起来的一小团,如今也好像突然生了变化,慢慢地发散出去,里边包裹着水袋的那一层雾气也变得愈发朦胧不清起来。 糯米这时候却睡得十分实沉,还迷迷糊糊地做着梦。梦里边有个红色的魂元在她身边晃动着。那魂元并不像她之前收留起来的那样,只是在最内部的地方带着点儿淡红,而是通体上下都殷红一片,好像她见过的牡丹花瓣一样艳丽好看,黏糊糊地蹭在她身上。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正扩散着灰气,也不知道那层灰气是从她丹田外侧的那小黑球上边延伸出来的,这时候正在吸收消化着之前炼丹失败所产生的毒液。要是她知道的话,这时候一定已经惊得跑到房间外边去,远远地躲开那些毒液。正因为她现在完全不知道,才给了那小黑球机会,一点一点地去将那些毒液消融进自己的体内。 黑色的光芒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将两个水袋里边的毒液全部挤了出来,混溶到了它的内部去。原本灰黑色的光芒如今已经彻底成了一片惨淡的绿,凄莹莹的颜色,让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带着毒性的东西。 直到将水袋里边的毒液完全挤压出来以后,那延伸出去的黑色光芒这才松了松,让那两个水袋跌到了地上,又慢悠悠地回缩到糯米身侧去。那些绿色的毒雾和黑色的光芒混合到了一起,围绕在糯米身上,噗嗤噗嗤地回旋翻滚着,让人远远一看就好生害怕。 这些毒雾正要侵蚀到糯米身上去的时候,她身上却又冒出了一阵青色的光芒来。那青色的光里头带了点儿红,十分微弱,却又十分坚定地将毒雾挡在了外边。 毒雾无法靠近糯米身侧,只能在外边翻腾着,直到绿色终于完全被黑色吞噬进去以后,那层微弱的青光这才渐渐褪了个干净,连同那些黑色光芒一起,又缩回到了糯米体内去。 一百二十八 不怀好意 对于自己睡眠时候所发生的异变,糯米可是毫不知情。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又恢复了原貌,只有先前被黑色光芒掠走了的水袋跌落在一边。不过她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睡过去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变化,因此根本就没在意那头的水袋已经换了个模样,只是开始准备着第三次的开炉。 在开炉以前,自然需要将丹炉里边的药液和药粉先处理干净。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只会稍微眯一下,结果等她起来了以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从房间里边唯一的小天窗朝外看,外边的光线已经有些昏暗了起来。她一直待在房间里边,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了。反正她租借这丹炉的时候,可是付了一整天的灵石,还能在这里边一直待到第二天早晨。 丹炉里边的药液果然已经消散了不少,就连药粉都好像少了一些。糯米赶紧将它们用小瓶子装了起来。她不想清明真人那样出手宽阔,用来装载药液和药粉的瓶子仅仅只是些稍含灵气的玉石雕刻而成的,和那用来装载丹药的小玉瓷瓶不同,没有那样好的隔断效果。药液存放在里边,也还是会飞快地流散。 可要说用更好的容器来安放这些药液,糯米又实在舍不得花费那样多的灵石来购买更好的容器了。清明真人连着丹药一同送她的那两个小玉瓷瓶,其中一个用来装载了那个红色的魂元。另外一个里边还存着最后一点儿丹药。 她当初甚至想过要用清明真人给她的丹药来送给叶梵。可最后却总觉得这样做有哪里不对。她年纪太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隐约地觉得有不对头的地方,最后就只是将丹药留了下来。那些丹药可不能和药液混着装在一起。 这么一来。就算是将药液装起来了,也不过就是随手储存起来罢了,之后还能不能残存多少以供使用,还是个未知之数。 糯米自己看着那些药液,也跟着感到有些无奈。只是她如今唯一的法子便是这样的,想要再更进一步,又谈何容易。 方才的休息让她炼造出来的药液发散了不少,她虽然觉着可惜,可现在醒过来以后,却感到身体又恢复了精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伴着挥散的药液入眠的缘故。就连同体内原本消耗得差不多的真元力。如今也已经全都补充回来了。不需要她再喝灵酒来恢复。 方才已经失败过两次了,她现在居然奇异地已经感觉不到紧张来。就好像方才的失败给了她小台阶。就算是这次也失败了,她好歹也是曾经炼造过药液和药粉的。只要再继续积累经验,终有一天会成功炼制出丹药来。 糯米又重新收敛了心神,再次重复了先前的步骤。这次她又根据前两次的经验调整了自己的做法,不再那样专注地盯着丹炉内部的情况看,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外边等着,安静地看着旁边的清香在缓缓地燃烧,从顶端升腾起淡淡的烟雾来。 之前是因为精力损耗太多,才没能成功完成最后的凝丹,她便决定这次要将精力留到最后,去完成最后的凝丹步骤。 她十分小心地分配着自己的精力。将尽量多的真元力留到后头,在真元力耗尽以前就先含着一口灵酒,慢慢地吞咽下去,好等真元力能缓和地恢复着。 可即便是这样做了,最后也还是没能顺利凝出丹药来。 不知道到底似乎哪一个步骤出了问题,她最后炼出来的居然是纯粹的药液,没有药粉,也没有成丹。 糯米呆呆地面对着丹炉里边的药液,慢慢地叹了口气,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失望。大概她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不足,早就觉得这次仍是会失败的。除了稍微觉得有些遗憾以外,她居然一点儿也不意外。 先前第一次失败时候的痛哭,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反倒是对于自己最初就期盼着成功而感到有些害羞。因为她明明不应该有那样不切实际的期待的。 丹炉里边的药液也被装了起来,准备回去以后自己服用。 这样的药液是不大可能卖得出价钱的。糯米现在不算十分缺灵石,觉得这倒不如自己服用就是了。要不是柱子最近常常的不见踪影,她还想着要给柱子分一些的,药液并没有丹药来得珍贵,就算是柱子,应当也不会拒绝才是。 没能成功炼制出丹药来,最可惜的还是失去了好几次开炉锻炼的机会。她开炉之前,孙敏可是说过的,若是她成功了,便将手上存着的仙药都给她炼制成丹药。这可是难得有人能这样信任地将仙药交给她炼制,可如今她自己接连地失败,自然也不可能再从孙敏手上得到仙药了。 对现在的糯米而言,每一次开炉的机会都是弥足珍贵的。正是因为还不能很好地掌握炼丹术,因此才需要大量的练习去熟悉去掌握。 炼丹术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够轻松掌握的,但凡是拥有炼丹师的门派或是修仙家族,都代表着一种无言的实力。因为只有能提供大量的仙药给修道者进行练习,才有可能培养出来一个真正的炼丹师。 炼丹和旁的一些技艺不同,每次炼丹失败所损耗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仙药。炼器失败了,还能将材料重新回炉,回收利用;制符失败了,也同样可以用特殊的手法将符纸碾碎,成为新的材料。唯独只有炼丹,失败了就是失败了,不说像糯米之前炼出来的毒液,就是那些药液药粉既不能重新再回收利用,甚至还会迅速地挥散掉。 就是财力再庞大的门派和修仙家族。也只会集中培养一两位炼丹师。据说在久远以前,修道中人还比较互助的年代,曾经出现过散修炼丹师。可自那以后,已经好些年再没有见过散修炼丹师了。实在是散修难以得到炼丹所需的材料。 像万剑宗这样庞大的门派,青泉峰上边栽种了许多仙药,真正的炼丹师也不过出了清明真人一个。就是田甜这样的大弟子,也仍在通往炼丹师的道路上边摸索着。 可惜,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糯米稍微收拾了一下房间里边的东西,重新将药篓里边的仙药都整理了一遍,确认剩下的仙药再不够开炉的,这才将屋子里边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准备离开。 在准备收拾放在墙角的那两个水袋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那两个水袋已经滚到了地上去。木塞子已经松动了。而且里边的毒液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去。糯米小心地将那两个水袋捡了起来。还以为地上会留下毒液的痕迹,却发现上下看了一边,却都没能发现什么奇怪的痕迹来。 她便伸手挠了挠头。又翻着那两个水袋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什么苗头来。 “……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呀?”糯米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却依旧没能从房间里边看出什么来。 这可实在是件怪事。 她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毒液,可这些东西到底应该是有些类似的。像是药液这样的东西,消散得的确很快,可是已经被装在袋子里边的,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散,也不该是现在这样没有一点儿留存下来的。 先前她还觉得这毒液是个难处理的,不知道应该倒到什么地方去才是,现在一看。却发现完全没有这样的问题了。 不过这毒液要真是完全消散在空中的话,这房间可是个不大透风的,岂不是最后还是会被她自己吸收进去。真要是吸收了那些毒液,可就不是件什么好事儿了。 糯米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慌张地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却也不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只能将这疑问先按捺下来了。 除了那些消失不见的毒液以外,房间里边再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丹炉好好的,阵法也没被破坏,就连先前墙角被糯米倒了水的泥土地都还有点湿漉漉的。除了那点儿湿以外,整个房间和她先前进入的时候并无差别。 糯米检查得十分小心仔细,这房间里边的东西若是有损坏,她可是要赔偿灵石的。现在先检查清楚的,回头也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等彻底检查完以后,糯米这才拿出自己的身份玉牌来,又在旁边的小阵眼上边一放,将房间的守护大阵停了下来,这才抱着药篓往外边走了出去。 她才一推门,突然看到清明真人就坐在外头的椅子上,正在和那守炉的修士讲话。 听到推门的声音,清明真人也跟着将头扭了过去,一见糯米,就跟着站起来走了过去: “你开炉炼丹了?成功了?” 清明真人的声音里边少有地带着急切,脸色都跟着涨得有点通红的,那副模样实在是将糯米吓了一跳。 糯米怯生生地举起怀里边的药篓挡住了自己半张脸,赶紧摇了摇头,“没、没有……” “哦,没炼成啊。”清明真人听了这话,好像才松了口气一样,差点就要说出“没炼成就好”这样的话来,低头对上了糯米有些胆怯的目光,这才强挤出一丝笑来,生硬地说,“没什么,多试几次,总能成的。以后你要炼丹,不要再到这边侧殿来了,直接找我就是了。我让你用更好的丹炉。” “……”糯米根本就无法相信清明真人的话。她不算是个特别善于察言观色的,可看着清明真人那个样子,她就觉得清明真人根本就是在盼着她失败的。实在是清明真人的表情太过露骨了一些,她就是不特地去以恶意揣测,也实在无法将清明真人的表现同“遗憾”连在一块儿。 可她就是再不信,在清明真人的目光之下,她也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怀里的药篓抱得更紧,好像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一样。 清明真人这时候才真正地将表情调整了过来,笑容满面地向糯米打听开炉的情况。可糯米心里边已经先自对清明真人产生了怀疑。清明真人越是这样急切地同她讲话,她却越觉得对方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连带着就觉得清明真人是巴望着她失败的才好。 于是清明真人问得许多,她都没有详细地回答,只是一路摇头。 一百二十九 疼痛 清明真人问得十分的仔细,甚至还将那炼丹的过程拿出来详细地询问了一遍。 糯米本就很怕他,又觉得他肯定是怀了什么坏心思,是巴望着这炼丹失败的,根本就不敢拿自己炼出了药液和药粉来的事来同清明真人讲,被清明真人问到了细处,便结结巴巴地将自己第一次炼制时候的经历说了出来,又将自己当初的想法说了,讲得好像自己直到最后也只是炼制出了毒液来一样。 清明真人耐着性子听完了糯米的话,还十分认真地为她分析了一番,大大地赞同了她对雷木的看法,说: “雷木的确是个难炼化的,必须操控着灵火来集中应对。许是你的修为还差一些,不能很好滴将雷木炼化。等你修为上去了,能控制住灵火,先将雷木炼化了,这丹药也就能炼成了。” “……”糯米张了张嘴,可偷偷瞄了清明真人一眼之后,最终还是将话又憋回了肚子里边去。 她先前已经将这问题想明白了,知道是自己想错了方向,实际上雷木根本就不需要先行炼化,也不需要去操控灵火的。清明真人已经是炼丹师了,不可能闹不清楚这一个步骤。如今清明真人这样顺着她的话瞎说了一遍,看着可实在是想要她失败的,她干脆就不再提出问题来了,只是再次乖乖地点头。 清明真人见她将话听进去了,脸上的表情也更放松了些。随后又勉励了她几句,说是在听说起有个方始加入山门一年的外门弟子要开炉,就想到了是她。没想到她能有这样的本事,这才专程过来看看。 “你要是年纪轻轻的就能成功炼制出丹药来。自然是好的。可也不要太着急了。你现在层次还是太低,年纪又小,身子骨都还长不稳,勉强要开炉的话很容易会损耗过大导致伤了筋骨,倒不如先缓一缓,等过几年再提开炉的事。” 这样语重心长地劝说的时候,清明真人可真是端出来了一副慈祥的模样。要不是方才糯米就已经认定了他是打了坏主意盼着不好的,这时候还真就会觉得清明真人是在为她着想。就连边上看着的那个守炉的修士,都觉得清明真人可实在对糯米很好。 可有了先前那些预防针了以后,糯米是再不相信清明真人的话了。她原本就是个不爱讲话的。只一味点头答应。清明真人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反倒是更热情了一些。 清明真人的热情,糯米看在眼里只觉得心惊胆颤的,越来越觉得师尊不怀好意。 好不容易等清明真人将话都问完了。拉着糯米一路往外头,然后先留下糯米一个人离开了,糯米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她虽然不知道清明真人的目的,也不明白师尊为何就是盼着她炼造失败,可也明白自己大概是再不能在侧殿这边租借丹炉炼丹了。要是她在往这边来租借丹炉,到时候清明真人得了消息,说不定会在她开炉以前就阻止她的。 也亏得清明真人相信她的话,没有让她拿出证据来。否则的话,那些毒液都已经消失了,她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回头想想。就她现在这样的修为,清明真人大概也不会相信她能成功炼造出丹药来的,不过是为了保险,才仔细地询问了一番。 既然清明真人是个炼丹师,当然也知道雷木被提前炼化以后会是什么后果。她能说出毒液的事来,在清明真人看来,这便是真的了。 糯米朝着走廊尽头望了一眼,发现再看不见清明真人的背影了,这才安心地舒了口气。 等她离开偏殿的时候,发现原先那些围在侧殿门前的修士也都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自行离开的还是被清明真人赶走的。 连续三次开炉失败,糯米的心情也谈不上高兴,又被清明真人这样一搅合,更是有些黯然。回头领了个晚饭,将药篓子收起来,连着到经阁那边去听传经的心思也淡了。 她实在很少偷懒,今日是真的失了兴致,干脆也不勉强往那边赶过去了,直接就到了药田那边去,准备打坐修炼。 在开始修炼以前,她又习惯性地将储物袋里边的小玉瓷瓶取了出来,看了看里头的那个魂元。 那个魂元如今已经不再是虚无的模样,更不会像最初那样,好像风一吹就要散到了空中。魂元内部的红色还并不很鲜艳,却明显有别于周遭的白,小小的一团缩在魂元最里边,显得十分的抢眼。 那魂元如今已经不再是一个光团的形状,在小玉瓷瓶中间,好像是一个小小的兽类模样,紧紧地蜷缩成一团,身后还有一条细细的尾巴,随着光团的波动而晃荡着。 糯米每天夜里将这魂元取出来看的时候,都忍不住将它举向半空中,闭着一只眼睛,单眼朝小玉瓷瓶里头张望。 魂元中心团缩起来的兽类看着有些像糯米见过的翼虎,却和翼虎不同。身体更纤长,更具有流线型,后腿也更粗壮,就连尾巴,好像也显得更粗一些。皮毛看上去也比翼虎要光滑不少的感觉。非要说的话,大概就只有耳朵是和翼虎最为类似的。 大概——也是一只大猫吧? 糯米在心中如此猜想着。 每天将这魂元拿出来看一看,看着它的变化,对糯米而言已经是个消遣。那魂元不肯接受糯米自身的真元力,却好像并不排斥放入小玉瓷瓶内的草叶。糯米先前放入了一片草叶,一直在慢慢地消散着,如今已经完全被魂元吸收进去了。糯米便又取出来一片草叶,重新塞到瓶子里边去。 唯一遗憾的,是那魂元至今仍闭着眼。 不知道为什么,糯米总有种预感,觉得那魂元的眼睛一定是向火焰一样的红,带着逼人的光芒。她有些期待这魂元完全恢复过来以后的模样,每天都希望能见到那魂元中心的兽类睁开双眼,只是至今未能实现这个愿望。 重新在瓶子里边放入了草叶以后,糯米这才又将瓶子放回到储物袋里边去,然后开始了日常的打坐修炼。 才刚进入入定状态,糯米就有些愣住了。 她发现自己才有小半日没注意,身体里边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紧紧依附在丹田周围的小黑球不知何时已经膨胀了许多,不再是像一个小珠子,反倒有些像个鼓胀的水泡。之前明明是通体漆黑的颜色,现在却在最顶端的位置添了点儿黯淡的绿色,显得有些幽深深的。 就是先前这小球完全漆黑的时候,都没有像在现在这样给她一种有害的感觉,如今只是添了点儿绿,却让她一望就觉得有些恶心害怕。 小黑球上边原先好端端地长着的小苗,如今都显得有点儿恹恹的,好似不习惯小黑球的变化。反倒是那一直细细的寒藤,在小黑球上添了新颜色以后,竟然长出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儿来。 糯米记得很清楚,她昨天打坐的时候,这寒藤上边还没有花朵的。也不知道小黑球是怎么地生出了变化,于是就连这寒藤也跟着变化了起来。 她试着调动了一下体内的真元力,发现真元力倒是一点儿没少,自然也没有增加。她便又细细地回忆了一遍自己今日吃过的东西,却也找不出任何线索来。 这样一来,她便更是茫然了。 静静地观察了小黑球一会儿以后,她决定不再这样旁观下去,指挥着自己的真元力,试探着就往那小黑球靠了过去。 没想到真元力才刚刚开始在经脉上边流转开来,还没有向小黑球靠近过去,一直毫无动静的寒藤却“呼”地一抖,迎着真元力就直扑了过去。 那寒藤细如发丝,原本甚至软绵得就像柳絮一样,真元力和灵气一靠近,它就会被吹得飘荡了出去,如今这寒藤却忽然变了,就像是一根坚韧细长的铁丝一样,猛地朝着经脉里边的真元力迎了过去。 寒藤的动作实在太快了,糯米都还不曾反应过来,它就已经像是毒蛇一样朝真元力一蹿,猛地刺入了经脉之内。 “呜——” 那是种言语无法形容的痛楚。等她从眼前发黑的状态里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横躺在了地上,抱着肚子蜷缩起来,浑身已经被汗水所浸湿了。她很是有些茫然,腹部的疼痛却一点儿没有停止的迹象。疼痛让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只能紧紧地捂着腹部,用力地握住了两边的衣服,可就连这么点握紧的力气,也因为疼痛而迅速流失。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身子稍微一动,腹部的疼痛就猛然加剧了起来。既像是针刺,又像是内脏全部拧成了一团,痛得眼泪流了满面,脸色苍白,她却茫然不知。 以前,她还从来没有想过那寒藤会为她带来这样的痛楚。 痛,那痛从肚子里边开始,一路往身上往四肢往脑子连延伸,很快的就好像全身上下一起在痛一样,好像骨头被什么东西拧紧了,掰碎了。 寒藤……寒藤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这是糯米在晕过去以前,脑子里边晃过的最后一个想法。 一百三十 人性【推荐二千九加更】 “哎,醒醒,快醒醒。你怎么睡在这个地方啊。天都亮了,赶紧起来吧。” 糯米随着这声音茫然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面前是一张十分贴近的脸,好像是大殿上边的一个师兄,只是还从来没有交谈过的。 那修士见糯米终于张开了眼睛来,这才收回了在糯米肩膀上拍动的手,站直了身子,低头看着她,“你昨晚怎么就在这种地方睡,也不怕着凉了。马上就要有人过来了,赶紧去洗漱一下吧。” “啊……”糯米眨了眨眼睛,等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是醒过来以后,这才慌张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已经不痛了。昨天夜里让她眼前发黑的疼痛好像只是做梦一样,不留一点儿痕迹。只有她背上还微湿着的汗迹和滚了一身的泥尘,才让她稍微有些真实感。她颤抖着伸出手在腹部摸了摸,却发现那里同往日并没什么两样。 那个修士在叫醒了糯米以后就走到一边去了,显然没有发现糯米的异样。四周是熟悉的药圃,在隔着仙雾照映下来的阳光下闪烁着,是和平日完全一样的景致。 这样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感觉,让糯米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当她昨日夜里痛得在地上打滚,痛得昏过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肯定不能再活下来了的。她当时因为剧痛而昏迷了过去,甚至不知道自己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模糊地觉得肯定是那寒藤显露出了狰狞来。 先前她就怀疑过寒藤就是吸灵草。却只见寒藤一路都不像玉简上边所描述的那样,却了略微觉得有些庆幸以外,她心里实在更多的是惶恐和担忧。 她是能确定自己体内存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如今那东西却迟迟不发作。她并不觉得侥幸,只认为那东西是在积存着更大的力量,一旦爆发,只会让她更为惊惧和痛苦。 糯米坐在药圃的田埂边上,很是发了一会儿呆,知道看见大殿前边陆续地走了人进来,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才发现身上因着昨夜的事,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如今虽然已经干了。却仍是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上边又扑了灰和土。简直是要脏得不成样子。她抬起袖子闻了闻那上边酸酸的味道,觉得简直要被那味道熏得吐出来。 在山下的时候,她是迫不得己。没有那份闲工夫去关心自己身上是不是干净。可她到底是个女娃子,如今在青泉峰上的日子过得好了,她便也跟着整洁了起来。只要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都尽可能地将自己整理得干净舒爽一些。 大殿这边还不到干活儿的时间,糯米瞧了个空档,便从大门那头跑了出去,回房间将自己先整理了一遍。房间里边已经没有人了,柱子他们都到外头干活儿去了,这点儿时间,也只允许她稍微擦拭一下身子。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之前她身上穿着的是套新的道服,如今已经被弄脏了。她在房间里边翻找了一下,居然已经没有合适的衣裳可以换上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又将先前叶梵送给她的那一套衣服取了出来。 那套衣裳被她整整齐齐地叠了起来,放到了柜子的角落去,以后许久没有拿出来穿了。这次展开一看,衣领上浅浅的绣纹仍在,只是不知道叶梵大师兄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一件衣裳,有她这样的一个小小的炼药童子。 糯米便小小地叹了口气。 她原本是想要趁着私下无人,好看一看自己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虽是惧怕,却也知道不直面相对的话,只能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可她先前才因为请假到侧殿去炼丹而让清明真人盯上了,如今又哪里敢再无故迟到,可生怕清明真人又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了。 这一整天的时间,糯米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一边担心惧怕着身体里边那寒藤不知道何时又会发作,一边又在想那寒藤发作是不是因为清明真人的缘故。她想了许久,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昨日到底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又将炼丹时候的事情前后都捋了一遍,却仍是觉得依稀平常的,除了见了清明真人以外,和平日也无甚差别。 可就是见了见清明真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清明真人远远地同她说句话,难道还能让那寒藤就突然发作起来么。 她就是再害怕再厌恶清明真人,也不觉得对方能有这样的本领。如此一来,细细地将昨日的事揉碎了想,却也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打坐的时候,她倒清楚记得那小黑球上是有了些变化的,平白多出来了一道惨绿的颜色,可她也没有乱吃东西,也没有乱摸什么不该摸的,小黑球纵是途生了变化,她也实在摸不着头脑。 这样心不在焉了一日,半路里还有不少知道她开炉的师兄找她讲话,有些直接的,就问她是不是成功了;有些含蓄一些的,又多和她说了些别的话题,最后还是绕回到了开炉的事情上来。 昨日有了清明真人那一问,又有了夜里的异变,她整个人就变得很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旁的那些师兄来问她话,她也很是有些犹豫,最后就将之前同清明真人所讲的话又拿出来说了一次,自然没有说得那样详细,只说自己修炼还不到家,没能炼出丹药来,反倒是炼出了毒液,浪费了好多材料。 有些性子厚道些的,还会跟着安慰两句,教她再接再厉。也有性子刻薄的,当场就开始嘲笑起她来,说她不自量力。她纵是性子再好,听了这些话又哪里能够高兴。兼之原本就在心里边藏了事,被这样一嘲讽,脑袋也跟着低了下去,静静地咬着嘴唇不讲话。 “早就知道他是个能来事的。你说谁进了山门一年,还存不了点儿仙药啊。也没见哪个像她这样败家。那么多人劝她先缓一缓,不要这么冲动,结果她一句都没听进去。早就说她这样的修为不会有结果。瞧瞧,一点儿都不听,现在是个什么下场吧。” “啧啧,人可不在意这些。要是真一个不小心炼成了……是吧?总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何况人背后说不准有什么靠山咧,不然怎么从个杂役的位置爬上来的。这么点儿仙药,人是浪费了也不觉得可惜吧。” “可别瞎说。要是个小姑娘吧,还能养着双修。这么个货,谁愿意做他靠山啊。” “话可不是这样讲,既然有阴阳双修,说不得也有采阳补阳之术呢。而且咱这青泉峰上头,也不全是男修啊。” 议论的声音细碎不绝耳。也就是徐泽宁这样坚信她背后还站着叶梵的,才没有加入这样的讨论。可就算是徐泽宁,在听到这些讨论以后,也跟着露了个认同的笑。 大殿里边的修士都知道糯米是个沉静的,不会反抗也不会回嘴,相互之间讨论起糯米的事情来,声音便跟着愈发大了。糯米就站在药圃最边上,也能听到那些修士讨论的声音。不外乎是说些耻笑的话。糯米一个人站在药圃边上,默默低着头,听着那些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到底不过是个小娃子,这样清晰地听着有人在旁边对自己这样冷嘲热讽的,眼眶禁不住就红了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地如此受人瞩目,却是因为她的失败,让她很是有些无措。不过,她也知道,如果她开炉成功了,这些所有嘲笑都会跟着变成对她的赞美和追捧。她实在是不需要这些,却又屡屡被人强加到她身上去。 要不是还记得自己要在药圃里边将活都干完,她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忍不住拔腿跑到了外头去。 这一天对糯米而言实在是漫长无比。她快要将下唇都咬出血来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在所有人面前哭出来。等时候一到了,便抢先从药圃里边冲了出去。她其实心里边也知道,若是冷静地回应着,那些人便也觉得无趣了,说上几次闲话,就会又寻到新的话题。 可她却实在是做不到,听着那些污秽的言语还维持平静。她没有去伙房吃晚饭,而是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将自己缩起来大哭了一场。 就是在哭的时候,她也不愿放声,只是抱着自己的膝盖,抽抽噎噎的。 那些修士说话难听得很,她原本也有些忍不住想要反驳。可是一想到自己若是开口反驳了,那些人就会说得更过分,她也就跟着心凉了。原先她还以为自己在大殿里过得还不错,虽说是个不起眼的,可旁人也没有对她升起什么恶意来。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捧高踩低,跟红顶白。大殿里边的外门弟子一直做着这样的事。既害怕和嫉恨外门弟子里边会出来一个好的,又盼着能有棵大树能让自己依着乘凉。只要是比他们好的,或是比他们差的,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当初糯米一路过得平稳,不过是因为她不起眼,又是田甜介绍进药圃的。当时田甜的威严犹在,便没有人寻她的麻烦。 如今,田甜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大殿外头了。好些青泉峰的弟子都在私下传着这大师姐是要被师尊处罚了,不知道要关上个多少年才会被放出来。糯米又恰巧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做了件引人注目的事情,顿时就成为了所有人的目标。 ps: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平安符~! 一百三十一 未知其意 糯米一个人躲在青泉峰的角落里边狠狠地掉了一场眼泪。等哭完以后,虽然变得有些头昏脑胀的,心情却实在是轻松了一些。 她虽然不愿意招惹是非,也不愿受到旁人的冷嘲热讽,可一想到要退缩的话,就只能是打回原形,她便决定还是继续坚持下去。她的目标可是叶梵,这一路朝前追赶过去的时候,总会显得比旁的那些修士要更出众一些。那些修士可不管她付出了多少,只要她惹人注意了,就会被人谈论。 可即便是这样,又或许说正因为是这样,她才更不愿意放弃。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决定了要发奋的,不论遇上什么事,和最后的目标相比,那都不是问题。 除非她现在愿意再缩回去原来那样不起眼不挣扎的生活里边去,否则根本不能再避开旁人嘲讽的目光。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她可一点儿都不愿意回去,那种没办法自己掌控的生活,只是表面上瞧着的平静罢了。越是在这青泉峰上头生活得久了,见惯了这些修道之人的行径,她就越明白这些修道的好像比世俗界中人活得更浮躁。 糯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又拉扯着衣袖将面上的泪水都抹了个干净,这才站了起来,准备到伙房那头去,看看还有没有剩下多少吃的。 才刚一站起身子,抬头准备扭头往伙房的方向走,她便愣住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昏暗小道上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边上,身影被大殿那边传出来的一点光亮拖得细长细长的。那人站在逆光的位置上,整个身影在光暗之间被打得一片模糊。就连脸上的五官都好像完全混沌在黑暗里边一样,完全看不清模样。 只是,这个身影,就算是变得再模糊糯米也认得。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可就这么看上一眼,她又觉得眼眶好像有些发热了。 “大、大师兄……” 糯米有些讪讪的,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声,怯生生地看着路边那个人影。她之前偶尔会听到别的修士在讨论叶梵的事,知道叶梵自从上次比斗以后,也就跟着田甜那样。完全将自己关了起来。一味地闭关修炼。 只不过因为叶梵原本就不似田甜那样招摇。从来是不大爱出洞府的,因而就是藏起来闭关修炼,也没有多少人觉得是受了比斗的影响。 至于真正的原因。糯米自己私下也有猜测过,总觉得是不是和花眠也有一些关系。但她见不到叶梵,自然也无法确认答案。她一直以为叶梵仍旧是在闭关,如今突然在青泉峰上见到叶梵,她都要以为自己是认错了。 “嗯。”对方答应了一声,见她已经回过神来了,这才稍微迈了两步,正好踏出了后边光圈的范围。等他不再被光线打在背上以后,糯米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果然就是叶梵。 糯米瞬间茫然了起来。 叶梵看着好像已经在旁边待了许久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她回过神来了才向她打招呼,一副好像要专门找她讲话的模样。可是她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有哪来是值得叶梵如此注意的。 上回田甜向她逼问的时候,叶梵也没有直接出现,只是派了一个怪异的修士为了解了围。 不过,虽然叶梵出现得有些突兀,但能见到叶梵的喜悦却超越了一切。糯米想了想,还是小心地朝叶梵靠近了一些。 叶梵并没有阻止,只是开口问道,“你开炉了?” “诶……啊,是的。我、我昨天开炉炼丹了。” “结果?” “我……没炼成。用了三副仙药,只炼出来一份多药液和半分药粉。” 虽然对叶梵的突然出现和询问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糯米仍是老实地回答了。她甚至有些焦急,觉得自己没有做好,这时候大师兄亲自上门来向她问话,她却无法给出一个很好的答案。若是她昨日开炉成功了,现在可不就能直接拿出丹药来送给大师兄了么。 都怪她昨日不够努力,最后也没能成功。这实在是件让她觉得难堪的事,可她也不能在这问题上边撒谎,就只能低着头,一路捏紧自己的衣角。 之前就是清明真人找她问话,她也没敢将自己炼出药液和药粉来的事情对清明真人坦白。而如今叶梵来问了,她想也不想,直接就将这说出来了。在她心里边,叶梵大师兄到底是不一样的。 叶梵听了她的回答以后,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在面上露出失望或是瞧不起的脸色来,反倒是挑了挑眉,像是确认一样追问了一句,“炼出药液来了?” “嗯!”糯米用力地点了点头,又生怕叶梵不相信,赶紧将装着药液和药粉的瓷器取了出来,“是真的呀。大师兄你看……你、你要么?只是药液……” 叶梵居然真的将她手上拿着的瓶子接过去看了看,“是什么方子?” “是清心丹。” 叶梵点了点头,居然真的将那两个瓶子都收到了怀里边去,然后又低头看了糯米一眼,脸上已经带了点笑,“不错。三天以后你到这里来,等我。” “诶?可是……” “你来,等着,我就知道了。”叶梵的声音很轻很淡。 糯米也跟着闭上了嘴。她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穿着的这身衣裳,和那领口上烫压的绣纹。只要那绣纹还在,叶梵应该就能知道她的行踪。她想了想,干脆将剩下的两个装药液的瓷瓶也拿了出来,小心地朝叶梵递了过去,“大师兄。还有……” 叶梵低头看了一眼,从她手上将那两个瓷瓶又接了过去,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夸了一句。“做得不错。之后我会给你仙药,你多炼几次。炼出药液来的事,你尽量不要往外说。” 糯米将头点得像啄米的小鸡,“我没有说,谁都没说过的。” 叶梵有些意外,看了糯米一眼,还以为糯米是还没来得及往外讲,心下也就释然了,“你往后帮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只要你不多事。好处绝对不会少。” 糯米得了叶梵的夸奖。整个人都高兴得有些晕乎乎的了。只顾着一路点头答应。等叶梵都已经离开了,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忘了要将那储物袋的事跟大师兄说一说。不管是道谢还是还回去,她总是找不到机会。 这样懊恼了一瞬。内心却又重新被方才叶梵的夸奖和亲昵的动作所陶醉了。 她见过大师兄好些次,两人之间却难得说上几句话。就是有说上话的时候,叶梵也总是客气而疏冷。并不因为她是青泉峰的外门弟子就无视她,却也不会同她有太私人的交往。她虽然不知道这次叶梵是怎么知道她开炉的事情的,可只这么一点儿口头上的夸奖,就足够让她高兴好几日的了。 特别是在周围的人都对她冷嘲热讽的时候。 为大师兄做事,她可是心甘情愿得很。就是叶梵不直接跟她讲,她也是在为了叶梵而开炉炼丹的。之前只是觉得自己修为还不够,也炼制不出丹药来,才没有想着法子去和叶梵讲。她正担心着自己要好久都不能再存够仙药开炉炼丹的。没想到叶梵却主动找到了她面前来,说要给她提供仙药,让她帮忙炼丹。这简直就像是在允许她练手一样。 她便暗自下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炼丹,不要再让大师兄失望了。之前她用的是自己的仙药材料,就是失败了,也并不觉得太过沮丧,可现在换成了叶梵提供的仙药,她瞬时也就跟着紧张了起来,生怕会浪费了大师兄的一片好意。 必须得再加把劲儿呢——糯米紧紧地握住拳头下了决心。之前那些青泉峰师兄所说的话,给她带来的抑郁,她已经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心里边就只剩下要好好为大师兄做事这么个念头。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整个人又恢复了干劲。先是到伙房那头去寻了点儿剩下的饭菜,然后就回到房间去了。 她首先是将体内的情况看了看,发现原本只是长在小黑球上的那根寒藤,如今已经不再是虚荡荡地在半空中晃悠了,竟然已经像是爬山虎一样缠到了她的经脉上边去,一圈一圈的,好像绕得很紧的感觉。 寒藤在她体内的时候,原本就已经是很细的一根了,如今缠在了经脉上头,当真如同一根线一样,若不是上边还长了些青翠的叶子,她可能都要完全忽略掉那一根小小的黑丝了。 糯米也不敢再指挥着真元力去试探寒藤了,也不敢让真元力顺着经脉去流转,生怕又激得它像昨日那样爆发,只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就直接从入定状态里边退了出来。如今她是更怀疑这寒藤是类似吸灵草一类的东西了。可她之前看过的玉简上边并没有说被人在体内种上吸灵草以后该怎样处理,她呆了半日,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 如今之计也唯有是先将那寒藤的事放到一边去,多到经阁翻一翻玉简,期盼着能找到什么答案。只是,在这答案找出来以前,她的修炼恐怕又要因此而被迫大打折扣。好不容易才发现小黑球上长出来的草叶能让她维持正常周天运转,现在多了寒藤这样一个变故,她可实在不敢冒险了。先前那痛,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背上一阵发寒。 ps: _(:3」∠)_、昨天被最喜欢的作者章推了……而且还是和我最喜欢的角色在同一章出现,简直不能更感动! 那什么,虽然没啥用啦不过还是……朋友你听说过《全职高手》吗?很好看的哟(咳咳~ 一百三十二 拉拢 叶梵会知道糯米开炉炼丹了,完全只是个偶然。那事情因为在青泉峰里边早就传扬了开来,又有人拿了当消息到山门集市上边去讲,瞬间就流传了出去。这事情原本就已经传了有两日了,叶梵并不像糯米想象的那样,完全呆在洞府里边闭关修炼不出门的,便也听说了这事。 他听了这传言以后,也忍不住暗暗吃了一惊。毕竟才方始进山一年就能开炉炼丹,那个弟子可是够让人吃惊的。不要说是一个外门弟子了,这样的速度,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就连内门弟子也从来没有这样快过。 内外门弟子的巨大差别,叶梵自己可是有亲身体会的。他实际上也并不像旁人所想的那样,对山门里边的事情全不过问。他所无视的部分,都是些对他修炼而言毫无帮助的,他才觉得没有意义,不去理会。 但对于青泉峰上边的弟子,他可是从来都关心得很的。那上边的弟子都很可能在哪天就冒出个炼丹师来。他就是再不在意,也不会放过能供己用的炼丹师的。 毕竟现在青泉峰上边的炼丹师唯独只有清明真人一个,而比较有希望的,像是田甜那样的,一举一动都被青泉峰上下看得死死的,他压根儿就懒得动拉拢的心思。他早就想着要培养一个听命于他的炼丹师了,只是这些年来,青泉峰日渐式微,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个资质能让他满意的弟子。 之前将新一批童子带上山门的人就是叶梵,如今他对这青泉峰的外门弟子上心了。随便一想,便记起糯米来。他也算是和糯米见了几次面,印象里头有了这么个人。回头一想,便想起自己还曾经在那小童子身上留下印记来。 他是个慎重的。稍微查了查,发现青泉峰那年只加入了唯一的一个童子,便确定了下来。 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那童子当初还是个杂役,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已经成了外门。这里头的种种曲折可不是叶梵随便就能猜出来的,他也没有打算着要去猜测,近近是将对象确认下来,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记起了糯米来以后,叶梵便只觉得更惊讶。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头。那小东西可真是个年纪小的。能在这种年纪就开炉炼丹。可十分不一般。别说是成功了。就算是失败了,那也已经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炼丹这件事情除了看天赋以外,还要看经验的积累。再有天赋的修士。也不大可能在最初第一次开炉就如有神助地搞懂所有细节,炼制出丹药来。 这就意味着越早开始开炉,所能用以积累经验的时间就越长。像那种刚入山门的小童子已经开始开炉的,只要往后几年能再凑出几份仙药材料来,多尝试几次,说不准年纪轻轻地就能成功了。 天赋好的,能少失败个几次,天赋平平的,也总归是能早早地步入炼丹师的行列。 叶梵想起自己在糯米身上下的印痕,取出来一试。正好发现对方将那印痕留在了身边,又是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直接便赶了过去——他可不大愿意被人见到在青泉峰上出现。 他原本以为糯米只不过是运气比旁的山门弟子要好一些,早早地存够了开炉的仙药,性子又比较豪奢,才早早地在这个时机就抢着开炉。 没想到糯米竟然已经能炼制出药液和药粉来了,看数量还不止炼制出来了一炉。 而且,更让他感到满意的,是糯米的态度。 他先前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个小童子,每次同他讲话的时候,都用一种十分仰慕的眼神瞧着他看。他所需要的,实在不是什么天纵之姿,只要是个对炼丹有兴趣又有点儿前途的就够了。最重要的是能对他言听计从。 要是太出众了,反倒是件麻烦事儿。 太出众的弟子很容易就会被山门盯上,到时候很快就要被山门拉拢了过去,对他再没有一点儿好处。 他看着糯米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边哭,原本以为是个资质平平的,在青泉峰上受到了欺负,可接着一问,却发现这小童子的能耐远超他的想象。 第一次开炉就能炼制出药液来的,在那青泉峰上头一共能有几个? 别说是炼制出药液和药粉来了,能在第一次开炉的时候就顺利完成到最后一步的,又能有几个。可不是每一个弟子都如同糯米那样心思缜密,来来回回地在脑子里边将开炉模拟个千百遍,不停地寻找和解决期间的问题。 他原以为糯米这样的资质,早就要受到门派注意的。可实际上那小弟子好像完全没有将自己的天赋宣扬出去的意思,即便清明真人对此也毫不过问。他是大云雾峰上的大弟子,若是门派里边出了这样一个人物,清明真人本应马上上报到宗主面前,然后再通知各峰峰主,让另外四个峰主共同认识这个弟子,好让这弟子能正式进入青泉峰上层的眼里,并得到山门的严密保护。 事实上,清明真人甚至好像完全不知道糯米已经成功炼制出药液来的这件事。否则的话,那几个装着药液和药粉的瓶子就不该在糯米手上,而应该是被清明真人回收了递交到宗主面前去,以供定夺。 那些被炼制出来的药液和药粉,乃至是丹药里头,都会隐隐地蕴含着炼造者的气息,这是因为在炼制的时候会将真元力融入的缘故。这些气息不是故意留下的,因此并不会影响整颗丹药的药效,却好像身份标识一样,完全做不得假。 叶梵将自己的真元力往瓶子里边一灌,顿时就确认了那些药液的制造者。他这次不光是找到了个值得培养的青泉峰弟子。甚至还找了个一个资质上佳的。 虽然不知道清明真人为何要放着这样的天骄不管,可总算是让他捡了个便宜,他甚至勾了勾嘴角,觉得有些感激起大意的清明真人来。要是这童子已经进入了宗主的眼前。他就是再想拉拢,估计也不能有大动作了。 想着那童子往后的作用,叶梵的心情就变得更愉悦起来。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在那小童子明白自身的价值以前,先将人好好地拉拢到自己下边去。 这倒是件奇怪的事情。这山门上边的弟子,可很少有这样毫无野心的。 叶梵回想起方才和糯米讲话时候的情形,糯米脸上那种懵懂,丝毫不像是伪装出来的。那样难过地缩在角落里边哭泣,完全不像是一个天资过人的弟子所会做的事情。软弱,而又对自身的价值毫无所知。叶梵甚至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外门弟子。 他已经许久——或是说从来不层见过一个如此良善到让人觉得容易欺负的外门弟子了。在这山门上边。内外门弟子里头。哪一个不是急急忙忙想着要上位的。 刚开始他听说了有这么个弟子急着开炉。还以为是个想要早日显露自己的本事,好跻身到内门弟子里边去的,若真是这么个性子。即便是天才得第一次就开炉成功,他也不大可能拉拢得来。就算是田甜那样对他明显带着好感的,可也是对自己的价值十分清晰明确的,知道自己的价值能在山门里边换取更多好处。 同山门相比较,叶梵所能给予的好处可就要少得多了。 尽管这样,在见到糯米抬头看向他的眼神的时候,叶梵心里边知道,这个小童子肯定会受他拉拢的。那种眼神,已经不是像田甜那样单纯的爱慕,而是一种像雏鸟一样的。对破壳而出第一次所见的东西所表露出来的那种濡慕之情。 “呵。”叶梵低低地笑了一声,握紧了手上的那几个小瓶子。 他既然动了拉拢的心思,自然先将糯米的事情都调查了一番。等调查完了情况,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曾经在山下捡到过那样一个泥娃娃。当初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起,却不料捡回来的居然好像还是个宝。 只要再多积聚几次经验,他相信这小童子很快就能炼制出丹药来。他对旁的都没有兴趣,眼中唯独就只有修道一途。既然是个能为他所用的,他也不介意在前期先付出一些投资。 糯米是直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像她这个年纪就能炼制出药液来的,别说是放在万剑宗了,就算是放到天武国的修仙界里边去看,都是个炼丹资质上佳的。虽说层次不算很高,可与炼丹的天赋一比较,也就不算什么了。 更何况她的灵根要放到外头去一看,也已经是近年来难得的。 她既不知道这些,叶梵的拉拢对她而言便好似做了场梦一样。她仍伤心着,对自己都快要产生了怀疑的时候,她最喜欢的人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和颜悦色的,鼓励她夸奖她,最后还要帮助她。 这事让糯米高兴了许久,小小的胸膛好像要被一股欣喜之情撑破了一样。若是能同柱子师兄见上一面,她肯定是要跟柱子好好说一说的。 可遗憾的是柱子最近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几乎整天整天的都见不到人,经常都不回到房间里边去歇息。糯米担心了许久,甚至画了传音符去找柱子,最后也只得了个“无事”的传音符回答,倒是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些。 孙敏先前没有见到糯米,如今一见就问了她开炉的事。 若是孙敏早问上半日,糯米也会直接将结果告诉他的。可先前叶梵已经叮嘱了她要将炼制出药液来的事情保密。糯米期期艾艾了半日,最后还是撒了个谎,同孙敏讲自己失败了。孙敏也没有太意外,只觉得这时候失败也是正常的,还反过来安慰了糯米两句,让糯米很是有点儿坐立不安。 她便拿药液已经不在自己手上了的借口来安慰自己,想着那药液已经送给大师兄了,现在她就是同孙敏讲,说自己已经炼制出药液药粉来了,也实在拿不出证据来。没准孙敏还会以为她是为了骗些仙药去开炉,这才撒谎的。 这样一想,她心里边才好受了一些,转头就开始更努力地翻看那些讲解炼制的玉简。 就是已经知道自己的技艺不纯熟,还不能成功炼制出丹药来,她也仍是想着尽量再提高一点儿,不要给大师兄添麻烦。 她接着又想,回头可不能再租借侧殿的丹炉开炉了。大师兄也同她讲了,这事情是要保密的。她便将自己手上的灵石都拿出来数了数,比照着回想了一下集市那边的丹炉价格,默默地叹了口气。 一百三十三 交付【推荐三千加更】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糯米这几日都不敢再修炼了,生怕会激得体内又生出什么变化来。这三番五次的受到苦难,她就是再坚韧也不过是个奶娃娃,受了那样多的痛,就是心里边再想着要发奋努力,可身体本能地就对疼痛感到害怕。 就算她想要入定修炼,可身体已经牢牢记住了那份恐惧,每次在她下定决心要入定察看体内的状况的时候,身体都会因为那份恐惧而生出焦躁和害怕来,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正常地进入入定状态。 这样勉强了好几次以后,糯米也只能叹了口气,放弃了勉强自己的想法,先将修炼的念头放到了一边去,重新开始查看玉简,为之后的开炉做准备。 之前她就已经了解过丹炉的价格,那可是比法器都还要精细一些的工具。自然也是有便宜的,可总体而言还并不是她能够负担得起的一种消费。特别是这次开炉是为了叶梵,她更是想着要尽量做得最好。丹炉的品阶若是可以高一些,炼丹的成功率也会变高。 就好比清明真人就从来不会用侧殿的丹炉来炼丹。正殿外头放着的丹炉虽然也不错,可到底是个会被旁人瞧见的地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打搅分神了。因此,清明真人更多是在自己的洞府里边,用专门的丹炉来炼制丹药。外头正殿那个丹炉更多是做一些示范用的。 据说清明真人的丹炉可是已经流传好久了的,经由大、小云雾峰的先代峰主从山脉里边寻出灵铁。混合妖兽的爪牙和灵脉的脉气,再由黄石峰的峰主锻造而成,是件达到了珍品等阶的宝物,寻常弟子连见一眼的机会都欠奉。 正是因为有了那个丹炉。才能让清明真人如今的炼丹成功率大大提升上去。 “若是有个好丹炉的话,可就轻松多了吧……”糯米自言自语着,却也知道这是件不可能的事,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三天里边,周遭的那些外门师兄仍是在背后对她冷嘲热讽的,就差要拉住她当面同她讲了。这种嘲讽甚至已经流传到了外头去,偶尔在路上遇到些杂役和体修,也会被人在后头指指点点的。一时之间,好像不跟着嘲笑一下糯米,就融不入集体一样。 唯独是孙敏和李山两人见了她。脸上的神色还一如平常。孙敏原本就是个冷僻的。对着谁都是一副嘲讽的模样。寻常也没人找他讲话。李山大概是因着之前和糯米一同历练的关系,在伙房那头见了她也只是随意打了个招呼,也并没有走上前讲话。 柱子是个不见踪影的。林萝更是只顾着做自己的买卖。 不过糯米自己在这三天里头也都只想着要做好之后的事情,心思都没能放多少在外头。有时候人还在药圃上边干活儿,脑子已经跟着玉简飞转,一路想着昨日看过的描述,在心里头将开炉的顺序方式都过了一遍,或是想一些挣灵石的法子,看看能不能多弄来一些买丹炉。 心里边有了事情以后,日子过得倒也没那么难熬了。旁的修士讲的冷嘲热讽,只要不去在意听,好像就再没有那样伤人。 偶尔听到有不好的话。在脑子里边转了一圈,也跟着被忙碌挤了出去。 就这样到了第三日傍晚,糯米早早地完成了药圃里边的活儿,等着时候一到,赶紧就跑到了外边去。大殿里边的修士已经见多了她这着急的模样,都以为糯米仍是因为受不了他们的数落,这才着急避开的,不满就有些得意洋洋的。 还有修士在大殿上振振有词地讲,“瞧着吧,他也终归知道羞耻了。原本就是不做好事,我们也是为着他好,想要教会他节俭过日子。才几岁的小人,就想着要开炉炼丹了,也未免太不将炼丹术当一回事,白白浪费仙药。虽是他自己的东西,但这样白瞎了,可不也叫人心疼。知道羞耻就好,总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这讲话的修士是个平日里势力较大的,周遭的人听了,都不住地附和,让他露出了个自得的表情来。 好多人心里明白这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心里边不以为意的,却也仍是出声认同。横竖这样点一点头,也不会费什么事儿,却能保证自己和那些有权势的修士站到了同一边。 糯米如今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了。她一路跑到了之前躲起来哭的地方,左右看了看,还生怕不够隐秘,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藏到了一个阴影下边,这才开始安静地等待着叶梵的出现。 也没等上一会儿,果然就看见叶梵踩了个飞剑,稳稳地落到了她面前。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御剑飞行的本事,她也没想到叶梵居然会是用这种方式出现,方才并没有盯着空中看,突然瞧见叶梵从上方落到了她面前来,不免吓了一跳。 “大、大师兄……” “嗯。”叶梵点了点头,扭头看了一下四周,显然是对糯米选的地方十分满意。 他也不多说什么废话,直接从怀里拈出一个储物袋来,递到糯米面前去。糯米一见,就将那储物袋认出来——上边同样绣着暗青色的竹子图案,和她怀里的那个十分相似。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储物袋接了过去。 “里边有十份清心丹材料,五份补气丹材料和两份搜魂丹材料。要怎么炼制,从哪个等阶开始,不用我教你了吧?” “不用不用。清心丹最简单,搜魂丹最难,我知道的。”糯米赶紧点了点头。 她完全没想到叶梵这一出手就是这样多仙药,完全被这数量吓蒙了,捧着那储物袋,都有些呆愣。 叶梵可不管她在发什么呆,又讲,“还有丹炉和灵石,一叠符纸,都准备好了。这事要避开旁人,开炉的时候不要叫人知道。等炼制完以后,通知我就是了。” “通知……我、我要怎么找大师兄,给大师兄发传音符纸么?”糯米怯生生地问道。她看得出来叶梵完全不想和她扯上什么关系。至少,叶梵并不想让外头的人知道他们之间有联系,因此问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叶梵低头的时候整好对上了糯米的眼睛,里边黑黝黝的,带了点亮,好似在期盼着什么一样,让他猛地想起了初见的那个晚上,糯米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他看——那种带着点儿讨好的怯弱,虽然有些颤抖着,可眼睛里边却幽深静寂,好像一湖深泉。 “你还记得当初在你面前出现过的那东西么。我教你口诀。到时候你寻个无人的地方,将他召唤出来,将话同他讲,我就知道了。” “诶?” 糯米愣了愣,叶梵却不管她有什么反应,朝着她伸出了手去。糯米被大大地吓了一跳,身子一僵,本能地就想往后退。可方始退了小半步,她就想起面前的人是叶梵,她怎么能对大师兄生起防备呢。 这样一想,糯米便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叶梵也并没有对她做什么的心思,只是将手摁在了她的衣领上,轻声念了段口诀。 他的手掌很宽大,掌心很软和,手指细长精致,和柱子的手完全不一样。他年纪不算很大,看上去虽然已经像是个成熟的修士了,可在指尖上却仍是遗留了一点青涩的痕迹,让糯米忍不住面上一红。 尽管糯米自己都完全不懂为何会觉得害羞。 口诀不长,随着叶梵的话音落下,糯米领口上的那道绣纹微微一闪,一粒细小的黑色影子从那领口上头钻了出来,往地上一落,旋即变大,成了糯米先前见过的那个不似寻常人形的黑色身影。 “这个……这个是修士么?”糯米的小脸蛋儿仍是有些红彤彤的,藏在淡淡的夜色后边。她连声音都还有些发抖,为了不让自己的害羞暴露出来,她赶紧随便找了个话来。 叶梵摇了摇头,“不是,这是木魁。是用上千年的灵木锻造出来的傀儡身子,里头有个木灵。你同它讲了,它自会通知我。” “木魁……”糯米扭头看了看那沉默的黑色身影,印象中这身影为了保护她,手上还受伤了。那时候,她可是切实地看到对方流出血来了的,这可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段灵木。 不过,她也知道,灵木并不仅仅似乎一块木头。有些木灵修炼上百年以后,只要渡过天劫,一样能凝出肉身化作人形。她对木魁这东西不甚了解,也就只是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 叶梵又将不能告诉外人开炉的事再拿出来说了一遍,糯米是个乖巧的,只一味点头。她先前开炉结果却失败了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大云雾峰去,叶梵也有所耳闻,知道这小童子的确是个嘴巴牢的,也不再说什么。确认糯米已经学会召唤和回收木魁的口诀以后,他便又踩着飞剑离开了。 等叶梵离开了以后,糯米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是很喜欢大师兄的。可正因为太喜欢了,每次见着叶梵的时候,她都十分的紧张,觉得心都快要从小胸膛里头蹦跶出来了。她生怕自己说话做事哪里不好,让大师兄看着了会嫌弃她。可就算是这样紧张,紧张得脸蛋儿都红了小脑袋都因此而隐隐作痛,她还是十分期盼能见上大师兄一面。 哪怕就是说不上话,哪怕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也是好的。 ps: \(≧▽≦)/、谢谢琥珀打赏的香囊!那个啊,胖虎很快就会出场的,请相信我吧!到时候你会看到的~! 一百三十四 凝丹 开炉炼丹的时候不能让旁人瞧见,也就意味着必须要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开炉才是。她小心地在青泉峰后边的荒地上找了很久,才最终找出来一个可供使用的地方——那是后边山壁上的一个小山洞,被一块巨大的山石挡住了,若是不为何那块山石绕上一圈的话,是没办法发现那个山洞的。 山洞并不很大,刚刚够糯米走进去。若是再高一些的人,可能就要低头弯腰了。这山洞是个葫芦的形状,入口不大,内部却很是宽敞,足够在里头开炉炼丹了的。 糯米原本还想要在山洞前头布下来个守护大阵,可这东西在青泉峰上是换不到的,必须要到山门集市那边去换,而且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的。像之前卫石磊用的那种可重复使用的阵旗,那价格就不是糯米现在能够消费得起的了。 她前后视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觉得那山洞是个隐秘的,不会随意被发现。后头这片荒地原本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山洞又是藏在了山石后边,理应是不会被发现的才对。 地方找好了以后,糯米就开始着手准备开炉的事儿了。 仙药都被叶梵放在储物袋里边,这次的这个储物袋可就不再像前次那样狭小了,里边空间大大的,装了仙药和丹炉,还有许多空余的位置。 里头的那个丹炉和糯米先前用的不同,光是从外形上看就已经要细小精致上不少。整个丹炉就只到糯米腰部的高度,而且通体洁白,并不像之前她在侧殿所见的那个那样,是以金属锻造的。这个丹炉摸上去一片冰凉,看着好像是用玉石雕砌而成的一样。 而且,为了能让这个丹炉更灵活隐秘,代替那刻在地上的阵法,这个丹炉炉身上头的阵法多达三个,密密麻麻地挤在上头。却又错落有致,并没有相互干扰,完全遍布丹炉的每一个角落。只要直接将灵石镶在三个阵眼里边,再用真元力激活,就能开炉炼丹。不管何时何地。再不受那大阵的影响。 之前糯米在侧殿租用的那个丹炉上边只是刻了一个阵法。如今这白玉的小丹炉要小上许多,却能细密地刻着三个阵法,其价值可见一斑。而且非常适合现在的使用。 糯米见到这丹炉的时候愣了愣,马上就喜欢上了,将这丹炉前后摸了一遍。 可惜这不是属于她的东西,不过是从叶梵那边借用过来的罢了。到时候丹药炼成了,说不得是要还回去的。可就算是这样,能使用这样一个丹炉,也足够让她觉得心情愉悦的了。 她赶紧用手拍了拍脸蛋,提醒自己一定要用心再用心的,可不能再失败了。 叶梵为她准备了三种药方的材料。可其中她唯一觉得有把握的就是清心丹。补气丹和搜魂丹她都曾经在玉简上边学过,可在脑子里边模拟着想了一遍以后,就觉得这两种丹药都并不是她现在就能成功炼制出来的。 这两种丹药所用的材料比清心丹要复杂,所做的处理要更繁杂,而且在其过程之中,还明确需要炼丹师去控制着灵火做一些细微的调整。以配合丹炉内药液的炼化状况。这样的操作并不是她现在凭借努力就可以做出来的。毕竟她层次太低,真元力不够,这便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硬伤。 她虽然希望早日做出成绩来,可也不是个蛮干的,知道哪些事情是自己能做到的。哪些又是自己暂时无法做到的。这样分清楚了以后,便开始动手,绝不白白浪费丹药。 清心丹的开炉程序,她已经十分熟悉了。只不过她的时间不多,每天只能抽出一点来,省去了听传功和打坐修炼的时间,再将睡眠时间压挤一下,每天一直忙活到半夜的,总算是能勉强凑出炼制一炉清心丹的时间来。要是换了别的丹药,可是要比清心丹更复杂一些的,拖的时间也更长,她就只能在外头熬夜看着了。 或是等级更高的丹药,甚至需要炼制数天乃至数月,根本不是她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炼制成功的。不过,要等她有能力炼制出那样的丹药来,肯定已经是好些年以后的事了。 幸亏她房里边的都是些不大管事的,柱子倒是很关心她的,可现在柱子自己也常常不见人影,自然也没有机会发现她的异常。 糯米一直花了十天时间,才终于将那十分清心丹的仙药炼制完毕了。 花费了十份材料,她却连一次成功都达不到。其中有两三次,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凝丹成功了,可开炉一看,终归还是失败。丹炉里边是很少的一点儿药液和一大堆药粉,中间夹杂着几粒凝丹失败小药丸,细细的,只有糯米小尾指指甲盖大小,根本不能称之为丹药。 她虽然急得眼眶都有些发红,可这也是件没办法的事儿。另外那两种方子的仙药,她暂时还不打算涉及。原本她还想着这次有十次机会,多少也能成功个一两次的,可惜现实是残酷的,炼丹果然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将那木魁召唤出来,向叶梵传话的时候,她都要以为大师兄要对她失望了。可叶梵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用储物袋将炼制出来的药液药粉,连同那些细细的小药丸都装进去,让木魁带走。 等木魁再带着储物袋回去的时候,那里边又放上了十分清心丹的材料。 这次,糯米并没有着急着开炉,而是花费了好几天功夫,将自己体内的情况又看了一遍。如今,她身体里边那颗小黑球变得愈发巨大,上头的绿色斑纹好像更花俏了些,已经成了一种蛇皮一样的图案。 糯米完全不敢接近小黑球,更不敢接近如今已经在丹田附近长得十分茂密的那一片寒藤了。那里甚至已经像一个小型的森林一样,寒藤来回缠绕在经脉上边,叶子也长得比原先要粗壮许多,更兼了这寒藤上边开了一朵小小的花儿,娇滴滴地挂在上头。这要不是长在自己身体里边,糯米肯定觉得是种可爱的仙药。 唯一让她觉得稍微能高兴点儿的,就是那寒藤长在小黑球上边,却并没有影响其他药草小苗的生长,也不影响她从那上边采摘草叶。那开了花的小苗如今已经结出了个小果子来,先是青青的颜色,后来逐渐长成了暖洋洋的橘红。 糯米看着那小果子好像已经长成了,就将它摘了下来吃了。味道酸酸甜甜的很有特点,里边蕴含的灵气也很充盈,差点就将她直接冲上了开光期三层。 可惜最近她都不太敢冒着寒藤的威胁修炼,别说是运转周天了,就连采摘草叶的时候也都跟着小心翼翼的。后来发现那些寒藤已经不这样敏感了,她才终于又开始恢复了原本那种片段式的修炼。 只是,这种修炼的进展同完整的周天运转比较起来,可是天差地别了。她也就是抱着能多修炼一点是一点的心态,努力地修炼着。 她的时间原本就只有这一些,夏天来临以后,药圃里边的活计就要多上许多。她又是个包揽了的,很多事情都只有她一个人在忙碌着。原本还能有些修士帮忙的,可如今她成了众人嘲讽的对象,愿意帮忙的人也少了。她每日都忙来忙去的,已经养得有些鼓胀的小脸颊也跟着瘦了下去。 不过这些活儿对她而言都不算什么。和以前在山下吃不饱穿不暖的相比,现在简直要舒服太多了。她并不为多做了些事就觉得辛苦,反倒觉得自己的云露诀是越来越熟练了。再加上那些伺候仙药的手法,如今她就连处理仙药也已经十分纯熟。 这处理仙药,可是能多挣灵石的。 旁的修士原先都聚在一起嘲讽她,可后来见她反应平平,每日都只是忙着干活,也就跟着觉得无趣起来。过了一段日子,便纷纷地转移了目标。 糯米在这样忙碌的时间里边,还要偶尔抽空开炉,有时候甚至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幸亏她现在修为已经不弱,寻常一两天不睡觉,对她而言也不算很大的问题。 只要她将清心丹的材料用完了,叶梵都会再给她送过来十份,从来不为她的失败而责备她,也从来不会向她讲解什么询问什么。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简直是浪费了大师兄的信任,躲起来偷偷地哭了一场。 可哭过以后,仍是要抹干眼泪硬着头皮继续。 刚开始的时候,每失败一次,她都会觉得难过,在山洞的洞壁上用小石子划上一杠,好让自己狠狠记住。可后来她已经不再花杠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回头去看自己的失败。她必须挤出更多的时间来向前看,来奋斗努力,才不会辜负了自己浪费的那些材料和大师兄的信任。 成功那日,同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两样。她仍是按着平日的步调做事,抽了时间开炉炼丹。等丹炉掀开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浓郁药香扑面而来,糯米跟着愣了愣,才猛地发现自己居然成功炼出了丹药来。 虽然并不是完整地炼制出一炉丹药,整个丹炉里边不过有四粒清心丹,剩下的依旧是药粉,可这是她从来也没有进入过的领域。只要能有这第一次成功,往后她就不会再为自己是否做得正确而担忧,也不必怀疑自己的修为是不是足够。 她现在所要做的不过是更加熟悉炼丹,终有一天,她能从这丹炉里边开出满满的一炉丹药来。 ps: (つw`)~  谢谢季风的粉红票! 一百三十五 真正天才 距离完整地炼制出一炉丹药来,大概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期间的练习也不能停下来。可当真正炼制出丹药来的时候,尽管这还不是完整的成功,糯米却仍是大大地舒了口气。 她一路以来可是绷得死紧的,不管是精神上还是修炼学习上,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她一直担心自己是个没有才能和天赋的,浪费了大师兄给她的机会,也浪费了大师兄的信任,却怎么也无法炼制成功,她已经觉得有些急躁了起来。 中间有几次失败,甚至很可能就是因为她的急躁所导致的。心里面杂念太多,没办法全神贯注地去炼制丹药。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心态不大好,可就是知道了,却仍是调节不过来。只能在每次开炉以前都深呼吸数次,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再动手。 这次成功不论是偶然还是必然,甚至可能只是个巧合,却让她一路的怀疑和委屈都跟着一并消散了。 这炼丹就好比是要打开一扇门。在推开门以前,钥匙要晃荡好久,才能找准准确的位置。可一旦将这扇门推开了以后,往后的事情就只不过是顺理成章罢了。 只能炼制出清心丹来,这还并不能称之为炼丹师,可以糯米现在的年纪,绝对是整个天武国修仙界里边最年轻就炼制丹药成功的修士。 这里边虽然也有着叶梵的支持,可是那些被选出来专门走向炼丹师这一条道路的修士,哪个背后又是没有支持的。像是清明真人这样的,也是打小就显露出来了炼丹的天赋,才被上一代的青泉峰峰主看中,收为内门弟子,将山门里边的仙药都匀出一份来,独独供他开炉之用。 不但是这样,像清明真人这种被山门或是修真大派培养出来的炼丹师。先头往往是有另外一个炼丹师进行领路的。就算还不到炼丹师的层次,可到底也会是个对炼丹熟练的,一路悉心讲解,同糯米这样的自行摸索完全不同。 叶梵一直以来都并不像糯米想象的那样,对她产生不信任。在这门派里边待的时间长了。就是不在青泉峰上边。叶梵也知道这炼丹的难度。甚至叶梵都从来没有想过糯米这两年能有什么成绩。 秘密地开炉炼丹,就意味着很多问题不能得到旁人的指导。自己摸索,无论如何也不会比那些被培养出来的路走得更容易。 叶梵甚至已经做好的这些年都一直先花费仙药的觉悟。毕竟糯米也不算是完全将丹药浪费了。炼制出来的药液,以叶梵现在的修为,一日就能耗去。 只是,这次木魁却给叶梵送过去了丹药。不多,四粒,叶梵这次却真的大吃了一惊。 这在他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虽然不知道糯米的年龄,但看着那模样就知道,肯定不会超过十岁的。 哪怕糯米就是十岁。可当年清明真人第一次成功炼制出丹药来是几岁?十四!就是这样,也已经被称为是天武国这些年来少有的炼丹天才了。这样的天才还是一路在师尊的指导之下才达到的。如果说清明真人那样已经算是天才。那他捡到的这个炼药童子又算是什么。 他自己一直在附近寻找着合适的炼丹师,因而对近些年来天武国的炼丹师都十分上心。而且他知道自己肯定无法拉拢一个已经步入炼丹师行列的修士,因而对那些仍是炼丹学徒的动向也打听得一清二楚。就因为这样,他才会发现糯米。 最初挑上糯米,是因为觉得这小师弟对他好像有种莫名的信任。等他发现那小东西原来是自己救下的以后,便觉得这次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拉拢的突破口。事实上也果然如他所愿。那个小师弟懵懵懂懂的,居然真的按照他的意思,一个人躲在荒山里边开炉炼丹。 糯米年纪小,炼丹技术又还不成熟,这些对他而言都不是大问题。他可以等着。 他只是没料到他的等待会这样快地就迎来回报。 “这样的人。必须掌握在手上。”叶梵踌躇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一样,飞快地从旁边抽出一张符纸来拢在掌心里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然后朝着空中放了出去。 那张传音符一从他的手心中间脱离出去,跟着就飞快地朝天空中飞舞着离开了大云雾峰的范围。 他又想了想,这次在将新一批仙药送过去的时候,还经由木魁传了几句话。很是夸赞了糯米一番,又让糯米歇一歇,不要累着了。 ——没错,歇一歇。 糯米这样的才能实在让叶梵觉得惊诧。他现在还不方便将人就带在身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将人完全掩埋起来。现在糯米看着好像很听他的话,他却已经见惯了在修道者中的那些人。像糯米这样的,原本应当受到仙门同道的追捧,被门派死命保护起来。 现在糯米看着不起眼,是因为门派里边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天才的存在。若是被门派的人发现了,肯定不会再将糯米留在炼药童子的位置上。 让叶梵觉得稍微有些庆幸的是,直到现在,清明真人好像也还完全不知道这个炼药童子的价值。他不知道清明真人也巴不得糯米无人注意,还暗自觉得这是运气。 可糯米要真这样再继续下去,总有一日她的才能是再也掩不住了的。越是高级的丹药,凝丹成功以后的表现越大。清明真人有时候炼制成功了以后,那股子药香甚至会飘荡到整个青泉峰上下,根本瞒不住人。 当然了,在开炉以前就布下守护大阵,自然可以避免这种情况。但叶梵不方便常常到青泉峰去,也知道糯米的修为不足以布下大阵来,只能让糯米先缓一缓。 他自然是说得十分技巧,先将糯米夸了一通,又说了些担心的话,这才让糯米暂时缓和一下炼丹的进度。 糯米不疑有它,因着叶梵的夸奖和担心,还着实高兴了半日。 她也觉得自己先前实在是太过急躁了。只是她当时心里边憋着一股气儿。总觉得自己一定要拼尽全力。现在真的炼制成功了,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疲惫,短时间之内是完全不想要再开炉炼丹了。她甚至翘了两天的传经,早早地就回到房间里边蒙头大睡。 这实在是太累了,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这些日子里边她忙的想的都是炼丹。连小玉瓷瓶里边放着的那个魂元都冷落了。等她歇息足够了。这才想起来要将那魂元拿出来瞧一瞧。还有,先前卫石磊给她送过来的鞭子,也该开始用起来了。 糯米是好久不曾将这魂元取出来好好看一看了。也忘记了要将草叶放到瓶子里边去。她如今已经将后头那小山洞当成了自己的一片洞府,虽然简陋狭小,可平日在这里边修炼或是查看魂元,都不用担心会被旁人发现。 那魂元并没有因为糯米的冷落就显露出什么颓态。虽然没有了三五不时的草叶,可魂元自身就是可以吸收天地间灵气进行修炼的。最近糯米一路在开炉炼丹,炼制出来的大都是药液。那些药液挥散到空中以后,自然跟着又被魂元吸收了一些。糯米现在一看,那魂元又变得清晰了不少。 原本笼在魂元四周的那层淡淡的白光好像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如今的魂元变得更大了一些,仍是紧紧地蜷缩起来的妖兽模样。却已经不再是被装在瓶子里边了,居然隐隐有些将整个瓶子包裹起来的感觉。 糯米将这魂元托在手心上,所感受到的已经不是小玉瓷瓶的冰冷,而是那魂元散发出来的丝丝暖意,就好似她当初遇见这魂元的时候,将手覆在上头的感觉。 这魂元如今已经可以脱离小玉瓷瓶。轻轻地飘散到空中。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魂元对糯米十分亲昵,常常喜欢黏糊在她手边,静静地一动不动,好似一只小小的妖兽一样。 糯米认识的妖兽并不很多。大都是在玉简上头见过的介绍,不过青泉峰上边的玉简,介绍的也都是些伴着仙草生活的妖兽罢了,像这魂元的模样,糯米就不认得。不过,不论这魂元到底是什么妖兽,她也决定要慢慢养下去。 她原本还以为魂元是哪个修士的,现在一看,果然是只妖兽。 只是不知道当初那群十分厉害的修士为何要找这妖兽的麻烦。若说是要收回去炼成器灵,好像也不对。当初那位修士的行为,无论如何看着也是像在特地寻找什么别的东西,也许就是寻找一个像她一样的小丫头呢。 只是—— “像我这样的,谁会找我呀。肯定只是年纪相近。” 糯米点了点脑袋,伸出指尖轻轻一推,将魂元推到了边上去,然后才伸手拿起了卫石磊亲自给她送过来的那条长鞭。 这鞭子正是用他们当初历练时候采的那条藤蔓锻造而成的,卫石磊花了足足一个月的功夫,这才同他的师兄一道将那藤蔓锻造成了法器。虽说等阶不高,却算是卫石磊协助锻造出来的第一件法器,因而他是十分兴奋,亲自跑到青泉峰上给糯米送了过来。 当时糯米在为开炉炼丹的事情忙得腾不出睡觉的时间来,因而接了这法器以后,实在是没时间好好看上一看,试上一试。除了最初和卫石磊一起到练功场上试了手感以外,她就再没有碰过这根鞭子。 现在炼丹的事情总算是忙完了一个阶段,她也可以先喘口气,慢慢地将其他一些东西再捡回来。 云露诀是她在药圃那边忙活的时候必须要用到的法术,因而从来不曾落下。每日每日的使用正是最好的训练,如今她的云露诀不光是没落下,甚至已经正式踏入了一层五阶的境界。一伸手便是铺天盖地的仙露,里边蕴含着浓浓的灵气,据说还有着提升仙草等阶的功效。 最初这也不过是个玉简上边写的传言,谁也不知道真假。直到糯米真将这法诀练到了五阶,真就将仙药的等阶都提升上去了,所有人才都信服了。大殿里头那些外门弟子就是再在背后对她冷嘲热讽,却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因此多分一些贡献点和仙药出去。 青泉峰上边已经早放了话,只要哪个杂役弟子也能够将云露诀练到这样的层次,便可以破例被收入外门之内。一时之间,青泉峰里边有不少杂役都下定决心要将这云露诀练个通透。 ps: 谢谢季风打赏的香囊和嘤嘤君打赏的平安符~! 之前看了《银之匙》,很好看哦,讲的是一个城市男生意外考入了以农耕劳作为主的农业高中的故事,喜欢看动漫又喜欢种田的亲推荐去看看~ 一百三十六 分派【推荐三千一加更】 清明真人和叶梵都想着让糯米不要那么引人注目,而糯米自己实在也没有那个心思。可她所做出来的事情,却无形中仍是将自己放到了引人注目的位置去。 即便现在除了叶梵还没有人知道她小小年纪就已经炼制出丹药来,可她别的行为也已经将她推了出去。她只是照着自己的步伐在过日子,却不料已经引起周围那些修士的注意。她开炉炼丹的事情没有传到宗主面前去,倒是因着云露诀的事情,让她的名字在宗主面前露了个脸。 尽管这还算不得什么大事,也不会让糯米的地位发生什么改变,可她终归已经不同于旁的外门弟子了。 清明真人和叶梵都并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形,他们巴不得糯米是个毫无才能的,最好就是像那些守在山门各处,寿元将至的老修士一样,碌碌无为的。 不过,对叶梵而言,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他既希望糯米能早日成为炼丹师,为他所用,又担心着糯米成为炼丹师以后会受到更大的拉拢,可谓是哪边都不是。只能寄希望于糯米是个淡漠名利又资质平庸的,最后有点儿小成绩,却又不大显眼。 只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糯米哪里是个平庸的,简直就是个天才。如此一来,叶梵便不由有些左右为难。 而清明真人却要舒爽得多。他原先就不是抱着要利用糯米的天赋的心思,他所需要的不过是这么一个身子。现在唯一对他重要的,也就只是寒藤。只要糯米一直低调着,他也就高兴了。只可惜如今也无法如他所愿,至少这外门弟子他是不能再随意下手了。要是哪天宗主忽地想起这么个人来,问上一句,他可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幸好,现在他也并不马上就想要那寒藤,他还等着那寒藤再成长一些。结出果子来了,这才好为他所用。 云露诀的事情传开来以后,清明真人反倒能为自己以前的行为找到个解释了。宗主问他话的时候,他便说早早就看出来这个外门弟子有着坚韧的心性,又愿意在云露诀上下苦工。因而才早早地收入到外门里边。好一路照看着成长,同时给予指导。 宗主哪里知道青泉峰上那些弯弯道道的,听了清明真人的解释。还真以为糯米是个被挖掘出来的人才,虽说灵根差一些,心性却是不错的,还将清明真人夸奖了一番。 糯米并不知道自己无心的行为却为自己的安全上了道保险。她要修炼云露诀,一方面是为了照料药圃里边的活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要让自己更有用一些。那玉简上边说云露诀修炼到中高阶以后的特殊用处,她是相信的。 如今门派好像也重视起这云露诀来了,还专门发了布告,鼓励外门弟子修炼。等云露诀到了五阶以后。倒真是对山门很有益处的。那些外门弟子原本天资不如糯米,又懒于修炼这种没什么用处的大路货,现在猛地发现云露诀炼成了居然能加入外门,便纷纷捶胸顿足地懊恼自己错过了一个机会,抓紧开始修炼起来。 这公布是发散到每个弟子面前去的,于是那些弟子看糯米的眼神又不一样了。羡慕的自然有。更多的却是嫉妒。 若要说先前的开炉不是谁人都能够做到的,那这云露诀的层次可就实在是有些低了。只要是青泉峰上边的杂役弟子,没有一个人不学云露诀的。 这种东西在外门弟子看来,完全就是拿不上台面的。不光是外门弟子,就连许多杂役。最初都觉得这东西根本没有认真修炼的必要。他们所追求的是更高层次的法诀或是武诀。他们梦想着有一天能用自己的力量去征服旁人,成为这青泉峰乃至这万剑宗里头的强者。 那布告一发布出来,青泉峰上下简直是一片哗然。他们虽然知道云露诀的作用,可又哪里想到山门竟然会这样重视,甚至许下这种承诺。杂役弟子个个修炼云露诀,这不就是说每个杂役弟子都能成为外门? 这样一来,外门弟子的优越性就完全被忽略了。因着这事,所有外门弟子看着糯米的眼光都十分不友善,生生要吃人一样,将糯米大大地吓了一跳。 甚至还有外门弟子在背后找糯米麻烦的,趁着糯米落单的时候,一窝蜂的想要上前欺辱一番。 却不料糯米如今也是个不好欺负的,她自己武技没炼成,仙术也不趁手,可身边却有个叶梵放着的木魁。那木魁连田甜都能不懂声色地赶走,寻常外门弟子,又哪里是木魁的对手,不过交手功夫,就被木魁打得七零八落的。 糯米也知道叶梵不想多和她扯上关系,因此为了能保护自己,不将木魁牵扯到她的事情里边去,她更是努力地练习鞭术。 她在法术和炼丹上的天赋奇佳,在武技上的天赋却实在有些平平。她力气不够,身体原先又有些虚弱,如今就是已经到了开光期二层大圆满的修为,手上身上的力道仍是不够。寻常弟子要修炼到真气灌入鞭子里头,手腕一抖就劈裂一块巨石,她却至今仍做不到。 不过有了木魁的出现,那些外门弟子找了她两次麻烦以后,好像也知道没办法在她面前讨到好处,渐渐的就不再这样明目张胆地找她麻烦了。 糯米自己都要有些跟不上这节奏变化了。她可从来不曾想过要为别人找什么麻烦添什么堵的。可就算她自己不知道,她的天资也的确比旁人要厉害得多。她就是只按着自己的节奏步调做事,最后也仍是个出挑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茫然地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寻常杂役弟子都在做的事情,突然成了旁人的焦点,她自己都被跟着吓了一跳。 可是要让她退缩回去,她更是万万不乐意的。她只是在走着自己的路,若是发现自己走得稍微快了一些,被旁人羡慕嫉妒恨的,难道就要停下脚步等着别人追上来么。若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她在山下流浪的时候可早就没命了。 她不会去抢旁人的东西、争旁人的功劳,但只要是真属于她的,她也不会放手。 糯米自己努力修炼武技和法诀,却不知道清明真人已经下决心要将她冷藏起来。 先前糯米在宗主前头露了个名字,已经够让清明真人觉得心烦的了。后来又发现青泉峰上下,外门弟子和杂役之间都十分在意这个炼药童子的存在,他便有些心焦了起来。糯米身上可是藏着他埋下的秘密,若是一个不慎叫人发现了,或是让人伤了那寒藤,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最愿意的仍是让糯米默默无闻地修炼着,在体内滋养着那寒藤。等时候到了,他便可以直接取了来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万剑宗上下都好像盯着这炼药童子看。 清明真人想了好久,最后还是觉得将糯米再这样放在青泉峰上边已经不安全了。那寒藤虽然十分特殊,可现在全青泉峰上下都看着糯米,难保哪一天就会惹出麻烦来。想要让寒藤好好地生长,终归还是要将糯米藏起来才是。 这样想着,清明真人便拿起了青泉峰上各处杂役府的册子来。 这些杂役府并不在五座山峰之内,反倒是在离万剑宗甚远的一处灵气淡薄的土地上。 万剑宗因着是修建在五座陡峭的山峰之上,因此山上可以用来耕作的土地并不很多。唯一的一些,都被青泉峰开荒了出来,用作种植仙草仙药用。至于这山上内外门弟子和一种师叔师祖要食用的灵谷灵果,自然也不能是全都和别的门派交易。因此在距离门派十分遥远的一片平原上头,还有这一片属于万剑宗的土地。 那片土地上的灵气含量并不高,仅仅是有一道细如小指的灵脉,却刚好足够能在上边开垦种植灵谷。每隔几年,门派里边都会轮换过去一批杂役弟子和几个管事,好将那边管理妥当。 “放到那边去,过上个几年的,应该就再没有人记得有这么个炼药童子了吧?” 清明真人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了一句,又拿眼睛上下扫了一遍名单,仔细思量了一回,才终于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个好的。 说是轮换,可那片杂役府偏僻荒凉,里边大都是一些在山门里边得罪了人的修士被派了过去,不像在门派时候能得到很好的资源,每月被分派的东西也都会被克扣去一部分,拿到手的就只剩下最基本的一点儿了,都是些没什么期盼的人。 若是能巴结上个门派里头的管事,还能想办法重新调回到山门上边来。要是实在没办法,那就只能一辈子都留在那荒凉的地方了。想要从那地方逃出去,门派管得也并不怎么严格。只是从那里边出去了以后,一个小小的散修,又能成什么事。在那杂役府里边住着,好歹还能混口饭吃。 既然是那样的地方,糯米就是想要惹人注目,恐怕也是不能的了。一个才方始入山门的外门弟子,到了那种地方去,既没有实权也没有修为,到时候还不是被迫乖乖地在那边呆着。等过个七八年的,寒藤长成熟了,再找个理由将人接回来,这肯定就没有人再会记住糯米了。 清明真人用手指点了点“杂役府”三个字,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来。 ps: 我觉得……我马上就要还完债了呢! 话说好像好久没有求票票了~就……我不说但是我还是要的呀!求、求票票。qaq~ 一百三十七 出发 糯米收到消息的时候,脸上尽是一片茫然。她甚至都不曾听说过山门里边还有杂役府那样一个地方,突然听说自己要被分派过去,还着实愣了半日,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确定下来以后,便跟着有些茫然。 那分派令下得很急,催着她三两日之内就要当那边去。她压根儿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道道,上边要催着她去,她也就收拾了东西准备要过去。 孙敏见她将房间里边为数不多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稍微问了一句,眉头就皱了起来,声音里边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思,“那可不是个好地方。据说我们杂役还能轮换回来,你这样的身份去了那边,不多多巴结人的话可就再也回不来了。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糯米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低头想了想,却实在说不出话来。 得罪人,她好像把这青泉峰上下全都得罪了一遍咧,尽管她自己完全没有那个意思,甚至从来不曾想过要和什么人作对,可事实上,她知道自己在山门里边已经被好些人当成了眼中钉。那些背后找她麻烦的,在她面前说些难听话的。 她不愿意将自己放到所有人的对立面上去,如果可以的话,她实在更愿意同大家一道商讨修炼的事和开炉的事。可那些人却已经先站到了另一边去,而且拒绝让她加入。 “分派令是师尊亲下的。”糯米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地和孙敏讲了,又咬了咬嘴唇,“要是……要是……你能和柱子师兄说一声么?” “行行行,我就知道你心里边记着的肯定是那个傻大个。不过他最近老不回来,我也不知道下次见着他是什么时候。祈祷我那时候仍记得你的事吧。”孙敏挥了挥手,将糯米的请求答应了下来。 然后两人都安安静静的了。糯米收拾完东西,弄了个小小的包裹带在身上,和孙敏最后打了个招呼。就往侧殿那边去了。 孙敏跟她道了个别,又讲,“几年以后会有轮换,你自己加把劲儿随便讨好一下山门里边的谁吧。可不是柱子那种完全没能耐的,要讨好上边的人。不过嘛。是师尊亲下的分派令。你还是多多讨好师尊吧。” 山门里边能说得上话的人,糯米心里边第一个闪过的就是叶梵的身影。不过那想法也只是出现了一瞬间,接着她就又将那念头压了下去。她不知道叶梵会不会愿意为她撑腰。可她最近都穿着那身领子上带绣纹的衣裳,周遭的事情,叶梵肯定也是知道的。 既然直到最后也不见叶梵说些什么,那对方肯定也是默许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既然大师兄不愿意插手这件事,她也就乖乖的,不去为大师兄惹麻烦。 糯米又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才不要讨好清明真人呢。于是倔着张脸就跑开了,独留下孙敏在后头“啧”了一声。 “这小东西越发不听人讲话了,难怪要被分配到那鬼地方去。” 她还以为自己在侧殿那边会见到清明真人。结果过去了以后,只发现几个同她一样被分派到那边去的外门弟子,稀稀落落地站着,相互之间并不讲话,面上都有些愁云惨淡的。 糯米左右看了看,不见平日里相熟的几个紫幽峰弟子。不由好奇了起来,伸着脑袋就往殿门里边张望。她如今仍是不认得殿门上边那三个大字,上边那字都是草书,她认了一次没认出来,也就不做理会了。 之前还不这样忙碌的时候。她可是常常到这边来看翼虎的,同里边的紫幽峰弟子混得极熟悉。如今一看时间还不到出发的时辰,念头转了转,便抬脚跑到了侧殿里边去了。 外头那些一同被分派出去的外门弟子都跟着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人阻拦她。那些弟子都是些得罪了人的,性子可见都不甚圆滑,又兀自担心着自己的前程,都没一个愿意和旁人讲话的。 糯米一路往侧殿里边走,那里头的翼虎已经认得她的气味的,并不再朝着她怒吼。有的往她那边扭了扭脑袋,鼻子里头喷了个气儿,就将她放过去了。她正准备再往里边走,却忽然被人叫住了。 “哎哎,师弟,你可不能再往里头走了。” 糯米一回头就见到了个紫幽峰的弟子站在后头叫她。那弟子怀里边还抱了个小小的白白的妖兽,朝着她喊话。 她赶紧转身,走到那紫幽峰弟子身边去。 等她走过去了以后,才发现那紫幽峰弟子怀里边抱着的是一只小小的翼虎。那只翼虎十分细小,像只小狗一样,浑身上下的皮毛都是白色的,只在尾巴上边带了一点儿斑纹。这时候正在紫幽峰弟子的怀里拱来拱去的。 糯米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亮,“小翼虎……!” “嗯,是才生下来没多久的小翼虎。最近是翼虎繁育的时候,这只生下来早一些,已经可以抱着出来了。再里边可就是些刚生下来了的。翼虎都护犊,你这么走进去,小心要被咬一口。”紫幽峰的弟子大都是笑眯眯的,和糯米也熟悉,一点儿都不介意糯米在旁边用闪亮的眼神盯着小翼虎看,还稍微弯了弯腰,“要不要摸摸看?” 糯米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心地朝着小翼虎伸出手去。那只小翼虎才刚睁开眼睛,看见糯米的手伸过去,嗷呜一口就将糯米的手含了进去。小翼虎嘴里还没长出奶牙来,细细的牙床磨着糯米的手,逗得糯米笑了出来。 “胖嘟嘟的,真可爱。”糯米又拿另外一只手去摸翼虎毛绒绒的小身子。 “哈,因为太胖了,所以叫胖虎呢。好久不见你过来了,今儿人都在里边忙着照看刚新生的翼虎,也没空搭理你。要是来看翼虎,我陪着你看就是了。这些大家伙都熟悉你了。” “……不是。”糯米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将自己要被发配到杂役府去的事情拿出来说,反倒是将驭兽袋拿了出来,跟那紫幽峰弟子请教了一下培养灵虫的知识。 紫幽峰上边的弟子,每一个都要学习驱虫驭兽的本领,驭兽要比驱虫难得多,糯米问的只不过是驱虫,并不是很难的事情。那弟子一边抱着胖虎一边同糯米讲了诀窍,糯米很快就将那些都记了下来。 她已经好久不曾到这边来看翼虎了,实在是身上的事情堆积如山,整日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闲暇的心思来看看翼虎。这次过来,也不过是适逢其会。但见着那满殿的翼虎懒洋洋地趴在地上,间或扇一扇翅膀,的确是件让人心头一松的事情。 等看着时辰已经差不多了,糯米这才同那紫幽峰弟子道别了,忙跑回到外头去。那紫幽峰弟子抱着胖虎,朝糯米举了举,也回到后殿忙活去了。 原先糯米熟悉的那些紫幽峰弟子,如今好像都在为着照料新生的小翼虎而忙碌着,外头负责驾驶翼虎的人都换了一批,大概是新近才从紫幽峰那边调配过来的,都是糯米没见过的面孔。 除了糯米这些被分派过去的外门弟子以外,还有一批杂役弟子和体修是要跟着一同过去的。那些杂役和体修可算得上真的是轮换,每个杂役都需要到杂役府去工作几年,然后轮换回门派里边来。因着是每人都必须做的事儿,因此并不像那些外门弟子一样苦着脸面,只是嘴上有些嘀嘀咕咕的,还是会同旁边的人说笑玩闹。 那杂役府对内外门弟子而言,可能是个难熬的地方,但对杂役弟子却不是那么一回事。那边虽然灵气少一些,可杂役跟体修就是在门派里边的时候,也到不了什么灵气充盈的地方进行修炼。他们的房间建在山上最偏远的地方,原本就没有什么灵气,如今跟着过去了,修炼速度也不会慢上多少。 反倒是在杂役府的时候,上头并不会像山门里边那样多人压着。那些被分派到杂役府去的外门弟子,整天只在心里边琢磨着要如何巴结奉承山门里边的人,对下边的杂役管束得并不严格。他们只要能保证灵谷每年的收成,实在会比在门派里边轻松一些。 糯米左右张望了一圈,也没在人群里边见到熟悉的面孔。她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有些茫然的失落,还是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不过,对她而言,独自一人到陌生的地方去生活,已经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流浪,又习惯了在艰难地环境下边过日子。相比起先前她在山下流浪,每日都要惶恐着能不能填饱肚子、能不能活下去,如今只不过是换个环境而已,温饱都不成问题,这已经完全算不上什么磨难了。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到了杂役府那边去以后,还能不能和大师兄联系得上。她身上还有一些仙药,还来不及炼成丹药。因为大师兄让她先缓一缓,她便真的缓慢了炼丹的时机。只是她也没想到会被突然分派出去,急急忙忙的,她都找不到机会让木魁出来,将剩余的仙药还到叶梵面前去。 而且,她也还是有点儿小私心的。 若是这些仙药还在,她就是到了杂役府,也仍是可以开炉炼丹的。到时候再将丹药交给木魁,说不准……说不准还能再和大师兄联系上呢。她到底还是更愿意和叶梵有联系的,哪怕只是通过木魁传一句话。 ps: 谢谢书友254君投的粉红票!谢谢谢谢!最喜欢粉红票啦~tut~! 一百三十八 杂役府 和以前一样,虽然出行的目的不同,但坐在翼虎上的位置依然是被划分了出来。糯米和那些外门弟子一道,坐在打头的一只翼虎身上,后边的那些杂役就只能拥挤地分坐在后头几只翼虎身上了。尽管糯米看了一圈,觉得先头的这只翼虎身上还有不少空余的位置,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将那些位置让给后头的杂役。 后头的杂役自然也不会想要走到前边来和外门弟子挤在一起。 山门里头等级森严,若是有人随意夸过了这条界线,可是会被两边一起唾弃的。就如糯米修习云露诀的行为,虽然她是无意识的,并且也为杂役带来了进入内门的希望,可在背地里,那些杂役弟子却同样是跟着一并耻笑糯米的。 因为她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实在是太傻,又太叫人嫉妒。 既然是谁都可以修习成的法诀,凭什么这人就先一步练成了,在山门里边露脸,不过是这人要幸运一些。换了他们自己,岂不是一样能做到么。甚至不少杂役还认为是糯米抢了他们的风头。 这件事,原本我也是打算这样做的呀,可恶,只是那人比我早了这样一分——糯米是不是年纪比他们小,层次比他们低,修道时间比他们短这些,他们是不屑于去理会的,只觉得糯米抢了他们的机缘,实在是可恶。 这次被发配到杂役府去的外门弟子个个臭着张脸。但他们已经在门派里边得罪人了,若是稍微有点儿心眼,如今也该知道收敛一些,不要再得罪旁人。因此一路上还算是平安,没有发生什么冲撞。 糯米和他们不同,并不觉得自己被是被打发了的,又并不很在意杂役府的恶劣环境,因此精神头还不错,还有心思好奇地四下张望。她第一次坐在翼虎背上的时候。可是紧张得死死闭住眼睛,几乎要将自己的脸都埋进翼虎的皮毛里边去的。现在却早就习惯了飞行,还觉得拍打到脸上的风很是畅快。 杂役府和当初比斗的地方很有些类似,都是在一片开阔的荒地上边,用幻阵包围起来的一大片地方。只不过当时那个比斗的赛场是在距离世俗人类城镇不远的地方。而这杂役府却是在一片灵脉森林后头。和世俗界有了一层隔断。 外头那座幻阵既是为了要防备外界妖兽的入侵,也是为了阻止杂役府里边的弟子随意逃逸。当然了,要是有身为散修活下去的自信。又能从幻阵里边逃脱,从杂役府逃出去也并不是什么太让山门为难的事情。就是被知道了,也不过是装模作样地追赶一段时间,很快就会放弃。 杂役府同山上不同,完全没有世俗中人混在里边,因为世俗中人是不可能夸过那道幻阵的。就连接送他们的紫幽峰弟子,手上也要拿着专门的一块玉牌,才能进出幻阵。所以这杂役府里边的所有工作,都需要杂役亲自去做。 而且这杂役府里边并没有圈养着翼虎。这也就意味着除了每隔几年有翼虎过来交换人员和每年上缴灵谷的时间以外。杂役府里边的人几乎完全不可能回到山门上去。 每到了交换人员的时候,翼虎就会从门派里边载着新一批杂役飞到杂役府这边来,将已经在杂役府里边工作了好几年的杂役接回山门去。 至于那些被分派到这边来的外门弟子,要是得不到门派里边的调令,是不允许离开杂役府的。 据说这杂役府里边还有一个曾经的内门弟子,在这杂役府里头已经待了五六十年了。一直想着要回到山门里边去,却直到现在也没能成功。 在幻阵最中央的地方是一座看着有些小巧的四合院,很有些残旧的模样。除了青泉峰上飞来的翼虎以外,糯米又接连看到了一些别的山峰上边飞过来的翼虎,上头都满满地坐了人。一同落到了那四合院里。 四合院里也早就站了一大批人,见翼虎落下来,人群稍稍骚动一下,自觉地退后了几步,让出了足够的空间来。 等翼虎都稳稳落地以后,杂役府里边便有个人走了出来,将一份名单交到了领头的紫幽峰弟子手上,讲,“这是回去那批杂役的名单,今年也没有外门能逃回去啊。” 那修士讲话的时候,阴测测地笑了笑,还特地将“也”字咬得重了一些,让翼虎后头的人忍不住朝他望了过去。 领头的紫幽峰弟子也跟着笑了,接过名单,同样也将另一份名单递了过去,“今年倒是也有外门被分派过来了,看着好像还不少。这是名单,你对一下吧。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开始干活了,今天的地还没打理吧。” “嘿嘿,你倒是都懂了。”修士咧嘴笑了笑,看了一眼后头的那些修士,朝他们招了招手,“过来吧,一个一个用身份玉牌在名单上按个印子,往后你们就是杂役府的人了。” 这次轮到刚下翼虎的这批人起了一些骚动。不过,在稍微犹豫了一下以后,以最靠近那修士的外门弟子打头,他们开始排着队,一个一个往那边走过去。 毕竟他们已经到了这杂役府的地头上,一时的反抗固然很舒爽,能让自己心里觉得痛快一些,可这样痛快完了以后,却实在是已经得罪人了的。在这种孤岛一样的地方得罪了当权的修士,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糯米跟在人群里边,也像前边的人一样将身份玉牌按了一下。那个拿着名册的修士见了她,很是惊讶了一下,“哟,年纪这么小,才刚加入门派没多久吧。能这么小小年纪地就到杂役府里边来,可也真是了不得。你是咱杂役府里头年纪最小的呢,等着在这过一辈子吧,哈哈哈哈。” “……是。”糯米听不懂这修士的话,却又觉得不回应的话很是有些不礼貌,便怯生生的答应了一句。 结果那修士已经不理会她了,挥了挥手让她赶紧走开,然后迎上了下一个弟子。 人数清点完了,两边一核对完毕。原本在杂役府里头劳作了几年的杂役们都爬上了翼虎,朝着门派飞了回去。 等原先那些杂役弟子都离开了以后,接应的修士才吆喝着让杂役府里边的修士来给众人带路。如今一直留在杂役府里头的修士,自然都是些原先的外门弟子,这时候每人领了一批人四下散去。先将他们安顿下来。 糯米这些外门弟子同杂役弟子不同。住处就在这小小的四合院里边,每人分得了一间房间,也没有什么顾忌。随便他们挑。那领路的修士分给了他们每人一个挂在门上的名牌,朝着院子里边挥了挥手,讲,“你们瞧那里边,房间多得很,门上没有挂着名牌的都是空的。一层方便一些,二层暖和一些,随便挑吧。” 那名牌是用木头削成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块儿,入手不沉。糯米翻了翻,也没看出来具体是个什么材料,估计肯定不是贵重的。这名牌在某些房间前边挂了一个,上头写着房主人的名字。他们自己手上的名牌是空白的,得等他们自己将名字刻上去。反正修士多少也有些法术手段,至不济也有仙剑仙刀的。刻个字还是难不倒他们。 这些被发配过来的外门弟子一看有些破败的院子,原本就不高涨的情绪就更低落了起来,整个队伍里边都没有人讲话,只有那个给他们领路的修士还在絮絮叨叨的,估计是终于又来了些倒霉鬼。让那修士也跟着幸灾乐祸了一番。 随着那修士的讲解,糯米才渐渐地知道了这个杂役府的作用。 外头那些杂役弟子是过来这边开荒种地的。四合院外头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农地,就是种植灵谷的田地。那些杂役弟子每人都会分派到一些,就像是在青泉峰上头的那样,只要耕作好属于自己管理的那片地就可以了,每年都要上缴灵谷。如若这几年都不出大错,等时间到了,就能轮换回山门上边去。 至于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打着的是“管理”的名号,实际上在这杂役府里边却没什么事情可做的。统筹灵谷的活儿是个难得的肥缺,早就被先来的修士霸占住了,剩下的外门弟子每人分得了一些田地和杂役,说是以供管理,实际上那些杂役也想着早早回到门派里边去,安分守己得很,根本不用他们打理。 因而在这杂役府里头,外门弟子可说是无事可做。 “你们既然被分配过来了,自然是……大家伙都是同难人,我也不为难你们。方才接应你们的道长叫莫泊一,是这里的管事。不要看他修为不高,可是在这杂役府里边掌管大权的。他跟咱不一样,是个在山门里边还有根基的。要是回到门派去,就多和他打交道吧。” 那些外门弟子相互看了看,显然兴致都还不是很高,听了这样的话,反应也并不很大。 那给他们带路的修士便摇了摇头,叹了一句,“真不上道啊,也难怪要被分过来杂役府的。算了算了,你们自去找房间去吧。” 那些刚分来的外门弟子这才有了点反应,各自转身往房间那边走了过去。 糯米眨了眨眼睛,想起先前她在房间里边收拾东西的时候,孙敏同她讲,说让她到了杂役府以后礼貌一些,第一次见了给她领路的人,最好分人家点儿好处,以后肯定能用得上的。她并不很理解孙敏的话,不过想着大概是同她以前在流浪的时候一样。 以前日子好一些的时候,她偶尔也能讨到几个铜板。她都会努力存下来,偷偷地学着其他流民塞给守门的兵士。那些兵士高兴了,便会放他们进城去。城里边和外头不同,经常都能讨到吃的,也能找到避风雨的地方,简直是个乐园。 见那些外门弟子都走开了以后,糯米这才小心翼翼地朝领路的修士靠了过去,小声地讲,“师兄好,我叫糯米……师兄叫什么?” 那修士嘴里边正嘀嘀咕咕的,听到声音,低头看了糯米一眼,这才扯了个假笑,“哦,年纪这么小啊?我叫丘陵,你称呼我丘师兄就是了。” “那个……辛苦丘师兄给我们领路了。”糯米又小声地讲了一句,拿着两块灵石塞到了丘陵手里边去。这同她以往给那些兵士塞银钱的法子是一样的。 丘陵一手将灵石接了过去,拿手握了握,脸上果然就露了个大大的笑容,“你还不错。年纪这么小,何苦在杂役府这边过一辈子。我会和莫师兄讲一讲,让他给你分几片好地的。那些灵田的收成嘛,过得去就可以了。你才刚来,收成有所下降也是在所难免的,没事没事。” ——这其实,就是默许了私下克扣的行为了。 一百三十九 木魁【推荐三千二加更】 杂役府这边的伙食倒是比门派上边要丰盛。毕竟自己就是种植灵谷的,到时候交上去多少,最后还是杂役府说了算。他们只要每年上报数不要差太多,也就没有人会理会他们在杂役府里边是如何过日子的。 别说是外门弟子了,就是那些杂役,三五不时地都能吃到灵谷做成的饭菜。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便不会有人向山门里边乱说什么了。 除了之前在小云雾峰上那次以外,这可算是糯米第一次在伙房里边吃到灵谷,而且这些都完全不用花费贡献点和灵石,也算是难得的一点福利了。门派那边对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假装没有看见罢了。这样给出去一些甜头,那些杂役才会安心地在这么个荒芜的地方做事。 那些到杂役府来的,有些是老一批杂役了,在山门里边也待了不少时日,不是第一次轮换到杂役府来。见了灵谷,都喜笑颜开的。其他修士原本不懂得这规矩,稍微惊喜了一下以后,也跟着默默地将饭食领走了。 那些被分派到杂役府的外门弟子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各自取了自己的饭食,坐到边上去吃了起来。那些杂役好像相互有些忌惮,每个人中间都隔出了一道距离来,十分疏远的样子。 糯米之前给丘陵上供了点儿好处,丘陵看着她年纪小,就跟她讲了几句注意的事,又问了问她怎么会被分派到杂役府来。糯米自己也是完全茫然不可知,只能摇了摇头,又将自己是被师尊亲自下调令的事情说了一遍。丘陵便呵呵地笑了。 “光是你这年纪,放到杂役府来就算是十分了不得了,居然还是青泉峰峰主亲下的调令,总不成你得罪的是峰主本人吧。那怎么可能只被发配到杂役府来,早就把小命都丢了吧。” 丘陵这话跟开玩笑一样,糯米却想起了当初清明真人送到她面前的废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也罢,你不愿意提原因,那也算了。不过我看你年纪这么小,总不能是和我们一样,是残杀同门才被送进来的吧?” “……残……” 糯米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丘陵话里头的意思。抬头望着丘陵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发直了。 丘陵看着她那模样。便哈哈大笑起来,“瞧瞧瞧瞧,你这模样。我就知道肯定不是的。你倒是自己小心吧,这里头的可不少脾气暴躁的。特别是分到这种地方来以后,什么时候少了一个,我们可不大管的。不要撞到人家面前去啊。” 看着现在这样子,那些外门弟子大概也是知道被分派过来的不是什么善类,一个个都孤僻得很。糯米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找了个靠边角的座位,静静地吃起饭食来。 她并不讨厌这个地方。在这里没有那样多的活计要忙,她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打坐修炼。也可以练习武技和开炉炼丹。特别是现在有了自己的房间以后,更是方便了她开炉。只不过她还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叶梵,也不知道这里头有没有种灵药,暂时还是两眼一抹黑的。 而且这个地方不像门派里边那样方便,没有经阁,自然也没有储存着的海量玉简。她一路以来的学习都被迫中断。现在能够翻看的,也不过是手上仅有的一点资料了。 这杂役府里边也没有传功,唯一能让所有修士聚到一起的,也就是吃饭的时间了。这边可是奢侈得很,一日三餐。外门弟子吃的全都是灵谷。那些杂役也同外门一样,坐在伙房里边进食,等阶观念看着好似并没有门派里边那样森严。 等吃完饭以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 糯米这才有时间回到房间里边去,念诵口诀将木魁召唤了出来。 木魁仍是那沉默的模样,她一念完口诀,就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狠狠地松了口气。她还怕木魁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呢。 “大师兄有话要跟我说么?” 糯米拉着木魁的衣袖,小声地问。 木魁很慢地摇了摇头。他做动作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十分沉重的感觉。就好似他的*拥有金属一样的重量,每次动作,都十分生硬,好像灵械在转动一样。可之前糯米是见过木魁挡住田甜的飞剑的,他的动作看似很慢,却很精准,时间掐得刚刚好,完全能控制住飞剑。 糯米叹了口气,又拉了拉木魁的衣袖,“你坐呀。” 这次木魁连头都不摇了,只是沉默地站着。 虽然叶梵说过木魁只不过是只被制造出来的木灵,糯米却总是拿木魁当人类看待。大概是因为当初见过木魁手上流出血来,因此在潜意识里边,糯米总把木魁想象成是同她一样的活生生的生命。 回头想想,她好像还从来没有机会这样认真地看过木魁。以前将木魁叫出来,都是为了要让他帮忙给叶梵传话。而且那时候她一直是躲着旁人的目光开炉炼丹,生怕木魁和丹炉会被发现,因此每次召唤木魁出来,都是匆匆忙忙的,她甚至都不记得木魁长什么模样。 她突然好奇起来,这个一直藏在她身边的木灵,到底是怎么样的。 之前叶梵说了木灵的事情以后,她还专门去翻找了木灵的相关资料。上边说木灵是种没有自主感情的生物,和器灵十分相似。它们的存在都不过是为了帮助主人。不过凡事自然都有例外。有些器灵因为吸收太多的魂元,法器本身变得比主人还要强大,主人再无法压制器灵的时候,器灵就有可能产生异变。 这就像是妖兽仙草有一日忽然开窍具备了灵智一样。 而木灵似乎也存在着同样的情况。只是,木灵的变异同魂元的吸收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曾经有十分强大却没有灵智的木灵,也曾经出现过木灵在低阶的时候就已经有如同人类修士的灵智的,不能一概而论。 糯米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木魁的手。 木魁的手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有着温暖和柔韧的感觉,一摸上去,就知道那真的只是木头而已。没有温度的,硬硬的,和她开炉的时候所用的雷木一样的触感。 那与其说是一双手,不如说是一种用木头锻造而成的法器,上边还有微弱的灵气在流转着,和糯米自己的那根鞭子十分类似。好像只要将这胳膊卸下来,就可以直接用来当灵锤使了。 “诶……真的是木头呢。”糯米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她一直以为木魁应当和她一样,是有血有肉的,这时候才知道对方真的只是一截木头而已,浑身上下的,其他木魁本身就是一个用灵木锻造出来的巨型法器。她想了想,拖了个小凳子搬到木魁面前去,踩在凳子上边,伸手去摸木魁的脸。木魁弯着身子站着,手臂很壮,却也很长,一路垂下来。 他并没有完全站直身子,却十分高大,糯米踩在小凳子上边,还有微微踮起脚尖来,才能伸手够到他面前去。糯米也说不出来他长得好不好看,只觉得木魁长得就不很像人类,猛地一看,反倒是更有些和妖兽相类似。那脸面沉得像水一样,完全没有表情。 这种毫无表情的脸虽然有些生硬,却并不会像糯米在历练的时候见到的修士那样,让人觉得害怕。那位修士的脸色是冰雕玉砌的一样,散发着一种阴寒的冷意,就如同自己将感情封印了一样。木魁却只是给人一种笨拙的感觉,好像他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不懂得做出表情来表达。 不过,也许只因为木魁只是段木头,没有感情,也没有办法做出表情来。 木魁十分安静,得不到命令,就只是默默地站着,好像自己是一根木柱子——实在他和木柱子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木魁的脸也是*的木头,糯米还特地伸手在他面前探了探,发现他完全不需要呼吸。 脸是木头的,脖子是木头的,连胸膛也是木头的。糯米将手按在木魁结实的胸膛前边,隔着身衣裳,胸膛里边却完全没有心脏搏动的感觉。倒是在小腹附近,大概是丹田的位置,能感受到一阵微弱的灵气波动。而且在那波动的中心,还有一小股力量在轻轻跳动,就好像是木魁的心一样。 “和我完全不一样呢……” 糯米又拉了拉木魁的手,木魁却完全不理会她。说到底,她也不是木魁的主人,就是下了什么命令,木魁估计也只会无视的。她不知道叶梵给木魁的命令是怎么样的,说了几次让木魁坐下都得不到回应,她也只能放弃了。 原先她将木魁叫出来以后,不是很快地收回去就是让他去向叶梵报告。这次,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将摁住绣纹的手放下来了。就让木魁这么在外头呆着,好像也不错。不知道木魁有没有见过外头的月色咧。 从她的房间推开窗户推开窗子往外看,整好能够看到皎洁的月光。她自从加入了门派以后,已经好久都不曾见过这样温柔如水的月色了。就是下山历练的那段时间里边,夜里也都不能见到完整的月亮。如今,就让木魁陪着她一道看看月亮吧。 ps: 怎么办,写木魁写得好高兴,好想多给他一些戏份哦~tat~ 一百四十 高阶灵谷 糯米最后还是没有给叶梵传话。她总觉得大师兄肯定是已经知道她被发配到了杂役府来的事情的,若是大师兄想要找她的话,肯定就会通过木魁传话。如果大师兄没有这么做,那她也没必要这样着急。她手上还有一些仙药,是还没有炼制的。按照她以前和叶梵之间的关系,应当是等到她将那些仙药都炼制完了以后,才会和叶梵进行联系。 她也想要赶紧地和大师兄说说话,可之前叶梵已经和她讲了,让她要缓一些开炉,她也不想因为被发配到杂役府来,就逆了大师兄的意思。 叶梵自然也不会主动联系糯米的。原本,按着叶梵的意思,就是希望糯米能越不起眼越好,现在糯米被发配到了杂役府,可算是让叶梵觉得安心了。在这种地方,既可以让糯米更容易地找到开炉的机会,又不会引人注意,简直是完全符合了叶梵的想法,他又怎么可能会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 事实上,糯米一个青泉峰的炼药童子,也轮不到叶梵这个大云雾峰上的人来管束。清明真人亲自开口要将糯米发配到杂役府去,即便是大云雾峰峰主清玄真人亲来求情,也不一定有用,何况只是叶梵。 到了这杂役府以后,糯米并不像旁的修士那样郁郁寡欢的。她在门派里边的时候就不是个想要出风头的,被分派到杂役府来了以后,除了身边没有了经阁,很是有些不便以外,其他一切对她而言都要比在门派里边轻松许多。 对于外头那些灵田,外门弟子基本上是不管的,十分偶尔才会到那边去看一看,说是监督杂役做事,实际上也不过是随便走一走。那些外门弟子一直在门派里都只顾着修炼。又哪里懂得田里边的事情。 即便是青泉峰上出来的外门,也甚少亲自料理药圃的,多的是像徐泽宁他们那样放手不管、任其发展的。就是去田里边转几圈,回头依旧什么也看不懂。那些杂役到底有没有认真做事,他们也分辨不出来。 有时候往田里边去,还是因为心情实在憋得慌。要找个发泄的口子。每每往田里边去了,就是逮住个看着好欺负的杂役弟子狠狠骂上一番。 糯米却是个真喜欢干活儿的。 以前还在门派里边的时候,她就将药圃里边都活计都独自揽到了身上去,现在到了杂役府这边,外头是大片大片的灵田,时间又有许多空余。任由她自己支配,她反倒是空闲得有些不习惯。才在杂役府待了一天,第二日就想着要到田里边去帮忙干活儿。 她原本就是个杂役出身,之前在青泉峰上边又因着云露诀的事情引得好些修士都议论纷纷的,那些杂役里头也是有认得她的。她所负责的那一大片田里边,还有两个青泉峰上的杂役。那两个杂役见了糯米往田里边去,都愣住了。相互望了一眼,还以为糯米也要和别的修士那样,是过来找麻烦的。 结果糯米脸上倒有些喜气洋洋的,蹲在田埂边上瞧了半日,捧着小脸蛋看着下头的杂役干活,然后才开声跟下边的杂役打招呼,“我来施一遍云露诀吧。” 那些杂役便都呆住了,满脸警惕地盯着糯米看。 先前宗主虽然在门派里边发了布告,说了云露诀的事情。不过万剑宗上边五个分支。除了青泉峰以外,也就只有紫幽峰会为了喂养灵兽而种植一些仙草。余下的三个仙峰,原本环境就恶劣,土地贫瘠,就是有着灵脉的滋养。也实在不是个适宜种植的地方。 因而就是宗主发了布告,其他几个分支的杂役弟子却并不那样在意。实在是他们就是修习了云露诀,能起到作用的机会也并不高。就是真练成了,最后加入外门,也是要被分配到紫幽峰或是青泉峰上边去做事的,好些杂役便对此兴致不高了。 这样林林种种地算下来,真正关注这布告而又认识糯米的,也就只有青泉峰上的杂役弟子了。 那两个青泉峰出身的杂役弟子赶紧扯了扯旁人,小声地讲,“别看他这样,他可是那个将云露诀练到了五阶的。” “啊,就是先前宗主在布告里边提到的那个……?” “对对,我想起来了。先前据说那个外门是青泉峰上边的,而且方始加入门派也没有两年,想不到是个这样年纪小的。之前不是说他是个有前途的么,怎么居然被分派到这种地方来了。” “嘘,谁知道上边的修士到底怎么想的,横竖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之前搞得那么沸沸扬扬的,说不准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对象了吧。我早就说过在门派里边没有背景不能乱来,瞧瞧,这也算是结果了。” 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不一样,被分派过来的都是些入门年份相当的,正好轮到他们过来干活儿,因此并不像外门弟子的愁云惨淡。因着被分到了同一片区域里头干活儿,他们先前就相互打过招呼,也算是混熟了的。如今相互说着悄悄话,也没有一点儿顾忌。 糯米看着就是个年纪小又性子软和的,他们在下边看着,难免有些瞧不起的心态。可糯米自己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又将话问了一边,那些杂役弟子才慌忙点头,又在边上暗笑。觉得这小外门弟子实在是闲得发了疯,否则就该好好地在四合院那边修炼才是,怎么就跑到田里边来自己找活儿干了。 他们原先还有些担心糯米不懂装懂,随便乱干,会将田里边的灵谷倒腾了个七零八落的。可听了青泉峰出身的那两个杂役弟子的话以后,便知道这是个比他们都厉害的,也都安心地推到了一边去。 糯米现在的云露诀修炼到了五阶的境界,以她的修为,每日可以施展五次。五阶的云露诀虽然施展范围要比一、二阶的大了许多,可杂役府这边的灵田可不像是青泉峰上边的那样精致,每一片都是望不到尽头的延绵不断,别说是五阶的云露诀了。糯米怀疑自己就是能将云露诀修炼到十五阶,估计也没办法一次将一片灵田浇灌完成。 她只能挑选着朝灵田里边释放云露诀,每天轮流着来,一年能有三百多天咧,终有一天是能全轮个一遍的。 刚开始的时候,不管是杂役还是外门弟子都在背后嘲笑糯米的自讨苦吃。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些被浇灌过的灵田长势特别喜人。除了长得特别旺盛以外,还有一些隐隐要突破原先的等阶。 五阶的云露诀,就连仙药都可以推上一个等阶,更何况只是最低阶的灵谷。要不是糯米浇灌的范围宽广,那些灵谷早就不是隐隐突破的模样了,恐怕都要生出变异来了。 那些修士这才想起来云露诀的作用。见着那些灵谷要突破了,也都跟着沉默了起来。 就连杂役府这边的管事莫泊一都直接找到了糯米面前,同她商量,说: “没想到云露诀居然有这样的功效。既然你有这等能耐,就不要浪费了。我听说你是轮流着浇灌的吧?往后不要管那样多的灵田了。就只管着十亩,来回的浇就是了。你为杂役府这边做事,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那十亩……我就不上报了。我们分一分,以后少不了你好处的。” 糯米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原先也没想要要做出什么大成绩来,只不过是已经忙活惯了,总想要在灵田那边找点儿事情做一做。她还记得先前孙敏给她的交代,要跟这杂役府里头的老人搞好关系。 那些灵谷是不是要上缴,其实根本就轮不到她知道的。她自己虽然能够扣下来一些灵谷,可到底是在杂役府里边,所有人都用眼睛看着的。这田里收上来了多少又交出去了多少。谁心里边都有个底儿。她要是扣得太多,莫泊一就是嘴上不说,心里边肯定也是不舒服的。 等灵谷都交到莫泊一手里边去以后,莫泊一才是那个真正能做主扣留下多少来的人。莫泊一在杂役府里头管事也有好几十年了,每年交到山门那边去的灵谷。都是有数儿的,私下克扣了多少,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可谓是在杂役府里一手遮天的。 糯米听莫泊一的话乖乖调整了浇灌的范围以后,那些灵谷的等阶果然就如同雨后春笋一样暴然上升。除了寻常的灵谷以外,甚至有一些还隐隐朝着灵草的方向发展。 那些在杂役府里边待久了的外门弟子个个都是人精,见着糯米突然调整了浇灌的法子,顿时就猜到是莫泊一在背后说了什么话。那些外门弟子成天想着的都是如何才能回到门派里边去,费尽心思要讨好山门里边管事的人。可若是这一步实在走不通达,他们也就只能想着更努力地提升自己的修为,看看能不能到外头去以散修的身份再继续修炼。 毕竟在这杂役府里边,虽说是吃喝不愁又安全,可却总归只是个小笼子。他们都是些想要展翅高飞的人物,如何能忍受被关在这样狭小的一方天地里边。 而这些升阶甚至变异了的灵谷,既可以当做是一份很好的礼物送到山门里边去做笼络之用,又能留着自己服用。虽说灵谷再变异,也比不上寻常仙药的作用,可这也抵不住灵谷数量庞大啊。光是莫泊一让糯米照看的,就已经有十亩了,这收上来以后还不知道能有多少灵谷。再加上仙丹仙药这东西只能一日服用一次,灵谷却是每天三顿地吃,怎么也算是个稀奇的。 杂役府这边地段荒凉,仅有一条小指一样细的灵脉,从来不曾出过什么高阶灵谷。如今一出就是十亩,到时候一送就是一百斤,可不叫人吃惊么。 不少在杂役府里边待久了的外门弟子都开始琢磨着要到莫泊一的洞府去坐一坐了,灵石仙药什么的自然也是要带上的。 还有一些外门弟子,因着一直待在杂役府里边,因而并不知道先前门派里边发的布告,还以为所有云露诀都能有同样的功效,便开始张罗着也让自己手下管着的一批杂役弟子专门负责几亩灵田,想要学着糯米的法子,也培养出几亩高阶的灵谷来。 糯米原先只想着在田里边帮忙做点儿事,她倒是知道自己的云露诀能让灵谷提升等阶,可她在青泉峰上头的时候也常常被请着去为仙药提升等阶的,都已经很有些习惯了,哪里知道到了杂役府这边来,那点提升等阶的灵谷都成了香馍馍。莫泊一笑眯眯地拉着她要塞给她灵石的时候,她还满脸的茫然。 一百四十一 万里传音 糯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杂役府这边居然还能挣灵石的。她先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也是做着同样的事情,甚至那时候比现在更要忙碌一些,因着她照看的是些仙药,比灵谷要娇嫩许多,可不是光浇灌一遍云露诀就可以撒手不管的。 现在她在杂役府里头,这原本也不算是她的工作,她不过想着自己有这样的本领,放着也是放着。她自己也想要将云露诀一路修炼上去,又不想闲得发慌的,这才到田里边去帮忙了。 可这么单纯地一帮忙,却被莫泊一找上门去要分她灵石。 不过在稍微诧异了一下以后,她也就默默地接受了莫泊一对她的拉拢。她想起以前在山门上边的时候,也是有些别的灵田要找她去浇灌云露诀的。只是当时她只得了些贡献点。莫泊一可是比山门上边的那些修士要大方许多,除了灵石以外,还许诺到时候扣下来的灵谷也分给她一份。 在杂役府这种地方,有本事却没实力不是件好事,没实力又没后台更是会大大地吃亏。糯米自己虽然还没有这样的意识,可她能带来的好处实在是让旁人垂涎,幸亏她是早一步被莫泊一瞧上了,不然这样随意地显露自己的本领,又会惹来好大的麻烦。 那些不知道云露诀底细,想着要指挥自己手下的杂役弟子模仿糯米的做法的修士,没多久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同。朝着杂役弟子大发了一顿雷霆以后,也终于从杂役弟子口中听说了五阶云露诀的非凡之处。 那些修士倒是想要找糯米去帮忙的,可那个时候莫泊一已经是一副完全将糯米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边,一副谁都动不得的模样了。那些修士一看这势头,就知道自己肯定没有机会再对糯米暗地里下什么黑手,只能转为拉拢。 而同糯米一道过来的外门弟子,倒是知道之前宗主的布告的。只是他们方始来到杂役府这个地方,心里边还在愤愤不平的,想的多是要如何从这地方逃脱出去。还没有做好要好好在这杂役府扎根生活下去的准备。就是云露诀能让灵谷升阶变异,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每个人心里边堵踌躇满志的,觉得自己被分派过来这个地方实在只是不得已,依着自己的手段,肯定很快地就能重新回到山门里边去。因此每日里边忙碌的都是些怎样才能回门派里边去的事情。殊不知那些已经在杂役府里边待了好久的修士。个个都在后头笑话他们。 “啧啧。每次新来的,果然都是些天真的。” “也不怪他们。这种地方,谁愿意一直待下去。刚来的时候不是谁都觉得自己能轻易地就回到山门上边去么。呵呵。不过这一批好像做得特别的明显呢。也不想想要是这样容易的话,我们还待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背后嘲笑我们没能耐没本事的呢,换了是他们,就一定可以顺利地回到山门上边去。还是太天真了啊。年轻人呀。” 那些修士根本不多话,在后头等着瞧笑话。即便是他们上前去说些什么,那批新来的修士大概也是不会听的。他们也乐得看着新来的被艰难的现实渐渐消磨下去,反倒是糯米这种适应良好的,既让他们惊诧,也让他们觉得稍微喜欢一些。 杂役府里边的那一批外门弟子都在说。新来的也就那个最小的童子是个懂规矩的,又安分又有本事,说不准什么时候真能混回到门派里边去。 他们又哪里知道糯米只是真就觉得能在这样的地方过日子,也实在已经是件令人满足的事情。就是各种条件凑差一些,终归是个安稳的地方。甚至不像是在青泉峰上边那样,要每日提防着清明真人。这样一想。糯米甚至有些喜欢上杂役府这个地方了。 杂役府是个十分势利的地方,比门派里边还要势利得多。能有本事巴结上管事修士的,就能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若是一味的孤傲,那下场可就好看不到什么地方去了。糯米性子软和,又是个本身又能耐的。在这种地方呆着,反而日子过得不错。 忙完了灵田里边的事情,还能空余下大半日的时间来学习开炉炼丹,或是打坐修炼。 杂役府里边只有一条细细的灵脉,虽然四合院子就建在那灵脉源头边上,可所能接触到的灵气依旧是少得可怜。糯米原本也觉得这实在不是个修炼的好地方,可她现在也没办法好好修炼,就是灵气少一些,她也觉得能将就对付过去。 而且,她体内的那个小黑球在颜色产生了变化以后,那上边的小苗好像也长得更茂盛了一些,只不过一段时间没留意,看上去就又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小小的草叶。 那颗最后被她种进去的紫木灵果内核种子也已经发芽了,不像是那些小苗一样长得完全叫人认不出来,反而就是紫木灵果那干枯的模样,贴在小黑球上边,了无生气的。 她还尝试着将灵谷的种子吞噬进体内,却发现那些灵谷的种子被吞噬进去了以后,完全没有发芽的迹象。不管她再怎么往小黑球里边投入灵谷的种子,也总是不见生长的。她觉得有些不服气,一路往小黑球里边塞着灵谷,塞了将近一斤,小黑球才对灵谷的种子完全失去了兴致。可她等了好久,那小黑球上边依旧没有任何让灵谷发芽的势头。 先前一直放在身上的仙药,糯米陆陆续续地都炼制完了。她按捺着自己急躁的心情,依照以前的步调,慢慢地将灵药全都炼制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现在时间更宽裕了,不用害怕突然被撞破的缘故,还是因为这样隔些日子炼丹,中间歇息一样真的对开炉有好处,她现在炼制清心丹的成功率提升了不少,已经能将大半的药粉都凝聚成丹药来。 她将那些丹药放进储物袋里,心情忐忑地交到木魁手上去,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幸好叶梵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收到丹药以后就再对她不闻不问。叶梵仍是给她回送了十分清心丹的仙药。又勉励了她一番。 对于杂役府的事情,糯米自己没有提起,叶梵便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样,也没有向糯米问上一句,只是如同以往一样。和糯米通过木魁保持着私密的联系。而糯米也觉得。只要能好好修炼,能帮着大师兄开炉炼制丹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关系。 她现在有了自己的房间。常常将木魁和那红色的魂元放在房间里边,偶尔也同木魁说说话。刚开始的时候木魁完全不搭理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一点儿声息都没有,让人觉得房间里边不过是多了个人形的木雕。 后来时间长了以后,木魁也会稍微给她一点儿反应了。虽然这样的反应也仅限于在她让木魁坐下的时候,木魁会走到一边动作别扭地坐下。 木灵这种东西毕竟是种吸收天地精华是世间灵气而化身出来的灵木精魄,十分难得才凝聚出来的。若是能让木灵多多地在外头吸收灵气,他自身就会慢慢成长。这点和魂元十分相似。只是现在,木魁算是个可以说话的对象,那魂元的成长却又慢了下来。 大概也是杂役府灵气不足的缘故,糯米这样想着,也只能是往小瓶子里边放了一片草叶,任魂元慢慢吸收。她实在是不知道魂元该如何照料。 幸亏那魂元也并不怎么挑剔环境。在得到了草叶以后,又慢慢地恢复了原先成长的速度。糯米每日见着那魂元生出变化来,总觉得是件十分有趣的事情。那魂元简直就是某个魂魄的其中一个角落,为了将整个魂魄恢复过来,正在十分努力地吸收着灵气。每日见它的时候。它都变得更完整一些。 她在杂役府这边都已经安稳下来了以后,收到了一张颜色特别不一样的传音符纸。原先糯米和董天鹰他们用的传音符纸,是淡黄色的,上边用的只是朱砂之类低阶的材料,因而做出来的符纸也只是低阶的。 可那张从万剑宗方向朝她飞过来的传音符纸,却是一种被灵草渲染过后的黑,上头勾写的符文是银色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材料,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刚开始瞧见这张符纸向她飞过来的时候,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完全没有想到这居然是一张传音符纸。 等符纸完全落到她的手腕上边来,然后传出柱子的声音的时候,她才反应了过来。 “师弟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一般传音符纸都到不了。过得习惯不?” 只是很寻常的一句问话,那符纸飞了大半个天武国,估计也是花费了不少仙草和材料才制造出来的传音符纸,价钱肯定也十分昂贵。可这样一张传音符纸里边,却只有这么一句话。 那符纸并没有就因为这一句话介绍就跟着完结,糯米还能听到那边有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大概是柱子挠头了好久,实在想不到还能说些什么,这才将传话结束了。 “师兄师兄……”糯米捏着那张传音符纸,来来回回地听那一句话,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热。 她还以为,已经没有人会在意她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了。反正连她自己也觉得在杂役府这边日子过得不错,也还算是顺心,不需要去担心别的。 可是青泉峰上边,到底还有人愿意惦记着她,愿意用这样麻烦而昂贵的方式,只是为了问她一句,过得习惯不。 ps: _(:3」∠)_、柱子师兄真是个好男人……!谢谢嘤嘤君的打赏,你也是个好男人!(递好人卡 一百四十二 冲撞【推荐三千三加更】 糯米将那张不一样的传音符纸小心地折叠好,放在身上,时不时地就拿出来看看。都不用听到柱子的声音,只要看着这张传音符,她就觉得身上暖洋洋的都是力气。 她也向莫泊一咨询过传音符纸的事,杂役府和青泉峰的距离实在太过遥远,一般的传音符纸是没办法到达的。她以前和董天鹰他们所用的,是最低级的传音符纸,根本不可能从杂役府这里传到青泉峰上边去。若是想要朝那边传音,就只能用更高等级的材料画出更复杂的咒符来,灌输进大量灵气,才可能支撑着小小的一张符纸飞越完全千山的距离,到达目的地。 “我们杂役府这边可没有养什么传音用的灵鸟。就是养了,灵鸟也不一定能飞这么长的距离,还别说是需要知道对方的气息。你知道杂役府跟万剑宗之间隔了多远么?中间可真有万里。你若是想要传音,可以在我这用灵石买符纸,我可以算你便宜一些。”莫泊一从怀里边掏出几张同样是浅黑色的传音符纸来,在糯米面前晃了晃。 “这样的传音符纸……很贵吧?”糯米小声地问了一句。 “嗯?贵啊,当然贵了。而且也就只有我们这种地方才会准备着。你想,别的地方也不需要用到这种长途的传音符纸吧。你要买的话,我可以算你便宜一些。” 糯米问了问价格,瞬间就被吓住了,想了想。又问,“能用贡献点么……?” 莫泊一便提起眼睛瞪着她,“贡献点在我们这好顶什么用,根本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你想要买。还是跟我用灵石交易吧。” 糯米原先还想打听一下这种长途的传音符纸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现在一看,压根儿是不用打听了,对方肯定不会愿意告诉她的。毕竟这怎么看也是个挣钱的行当,将制造方法流传出去了,可就挣不到灵石了。 之前她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可是很喜欢将贡献点都存起来的,幸亏孙敏逼着她去将贡献点都换成了灵石,后来又有了个小小的储物袋,她便觉得将贡献点都换成灵石。专门放在储物袋的一个角落里边也很不错。毕竟灵石是实实在在的。不像贡献点就仅仅是一个数字。因着她每个月都将贡献点换好了,现在才不至于连点儿灵石都拿不出来。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从莫泊一手上买了一张传音符纸。她实在也不知道要和柱子说些什么。符纸是买好了,却一直拿在手上,每天都要拿出来看看,捏在手上转着,才突然明白了柱子在传音符里头的沉默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实在是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杂役府的日子过还算惬意,比在山门上边的时候要更轻松一些,可是真要糯米跟柱子说的话,她也实在说不出自己过得很好的话来。先前,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能很好地适应这里的环境,横竖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她也从来不曾稳定地生活过。 可是等面对着柱子的问话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心里边也还是对这陌生的环境有着恐惧和迷茫。拿着那张传音符纸的时候,她实在没办法勉强自己说出“过得很好”这样的话来。可如果不是这样,她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就算是向着柱子诉说不安,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帮助。反倒是会让柱子师兄跟着也担心起来。 糯米盯着那张浅黑色的符纸,叹了口气,不知道第几次将那符纸又重新塞回到了怀里边去。她扭头看了看旁边静静站着的木魁,第一次觉得有些羡慕起木魁的不问世事。 她正准备将桌面上的东西收一收,拿出小丹炉来开炉炼丹,却忽然听到外头“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整个房间都震了震,好像连大地也跟着一并抖动了起来。外头有些喧闹的人声传进来,沸沸扬扬的,太多声音聚在了一起,也听不出来到底是在吵些什么。 就连原先一直沉默地站在边上的木魁,都猛地站直了身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木魁站直身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大。可没等她反应过来,木魁就已经推开窗户,从那个地方跳了出去。 “诶……?!” 与其说是被木魁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不如说是被他这种从二层窗户往下跳的行为狠狠地吓了一跳,扑到了窗台边上去扒拉着窗沿往下望。只见木魁已经轻盈地落到了地上,这时候正仰头看着她。 天上的阳光打在木魁的脸上,透过斑驳的云层,晃出来一阵光斑,让木魁脸上好像也带了表情一样。糯米因为这样的情形而稍微愣了愣,但第二次震动又传了过来,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呀。 她紧紧地抓住窗户边缘,等那摇晃停下来了以后,这才从窗口那边奔回到房间里边,一手将放在桌面上的小玉瓷瓶捞到了手中。等拿起那个小瓶子以后,她才发现里头那红色的魂元居然也在不安分地动荡着,就好像是在燃烧着的火焰一样,在她手上微微跳动。她来不及思考那魂元的活跃是不是和外头的震动有关系,一手将魂元塞入储物袋里边去,一手已经拉开了房门。 和木魁相反,她可没有从二层窗户跳下去的勇气。她踩着木质的楼梯一路往下边跑的时候,才发现四周的房间里边都冒出了人来。有些修士还在四下张望着情况,而更多的却已经在吵杂的环境里边朝外头的灵田那边奔了过去。 “快点快点,赶紧的,是妖兽冲撞守护大阵了!” 糯米好不容易才在繁杂的环境里边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心里边不由一紧。 她之前就零星地从那些留下来的外门弟子嘴里边听说过了,每年到了特定的几个时间点,都会有妖兽冲撞守护大阵这样的事情发生。可知道归知道,她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这样快地就会遇上这种事情来。 这可就不是什么可以偷懒耍滑头的事情了,这杂役府里边的修士,每个人都需要拼尽全力的,才能将那些妖兽赶回去。虽然有着守护大阵的帮助,可一旦守护大阵被冲破了,他们这些在杂役府里边的修士可是全都要成为妖兽的食物的。 那些新加入杂役府的外门弟子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有些孤僻的,甚至都不曾听说会有妖兽冲撞守护大阵,都吓得有些面色青白的。 糯米仍记着木魁在下边等着,也没有慌张的时间了,急急忙忙地推开人群往下边跑了过去。 等她跑到四合院门前去的时候,才见到木魁站在边上静静地等着她。木魁已经将身子又弯下去了,远远的一看背影,和寻常的修士也没有很大的差别。周围都是些吆喝着跑过去的修士,没有人注意到木魁这突兀的存在。 她赶紧跑了过去,拉住木魁的手,小声地讲,“外边好乱呢。你先回去吧。” 之前她也有一直在和木魁讲话,这不过是种习惯,其实木魁也不会搭理她的。她这么说完,就想要要念口诀将木魁收回去。没想到木魁居然将手抽了回去,很慢地摇了摇头。 “诶?”糯米又愣住了。 这还是木魁第一次真正地回应她的话。以前别说是点头摇头了,不管她说什么,木魁都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她毕竟不是木魁的主人,她说的话在木魁耳中,大概和树丫上的鸟叫声也没什么差别。现在木魁居然摇头了,她不由大大地吃了一惊。 可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外头就又传来了一声巨响和一阵震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在了外边的缘故,这次震动好像比先前的都还要猛烈,她被晃得都有些站不稳身子了,只能一手扶住了木魁的手臂。 身后还有修士在陆陆续续地朝震动传过来的方向跑。有些和糯米熟悉些的,见她仍站在路边上,就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扬着嗓子喊,“赶紧过去帮忙吧!你既然是青泉峰出身的,武技不好,炼药总是会的吧?!” 这外边已经颇有些沙尘滚滚的意思了,那修士扯开了嗓子在喊,声音也好像是被闷在沙尘里边一样,传不出去。好在他就站在糯米身边,那喊声糯米是听见了的,便点了点头,开口想回句话,可话还没说出口来,就被滚滚烟尘呛得咳嗽了起来。 那个修士也并没有停下来和她讲话的意思,朝她喊了一句以后,就朝着原来的方向奔了过去。糯米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是这个模样,跟着也紧张起来,咳嗽了好久都止不住,连泪花都冒出来了。 “咳咳……木魁,我们……咳咳,我们也先过去吧……”她还拉着木魁的手,一边咳嗽一边拉着木魁顺着人流的方向跑。 她其实也分不清那震动和响声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可是人群在稍微混乱了一下以后,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进发,她便觉得跟着这方向前进一定是正确的。 原先她还想着将木魁收回去的,可跑了没几步,就变成了木魁在前头帮她挡住冲撞的人流,为她挡出一条道道来。她身形太过矮小,要不是木魁在前头帮忙开路,她这时候可能已经被撞翻在地上了。 一百四十三 萧景言 糯米拉着木魁的手和衣角,跟在木魁身后慢慢地前进着。四周的人群乱哄哄的,她必须非常小心地贴在木魁身后,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凌乱的人群踩伤撞伤。这时候她才有点庆幸自己先前没有强行将木魁收回去,不然现在可实在是要遇上大麻烦了。 木魁并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走得很快,慢慢地走到人群边缘以后就停住了。她在木魁后头伸着脑袋张望,却之间前方沙尘滚滚的,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了。四处都有人在嘶声力竭地大吼,伴着前方传来的巨大撞击声,震得她都有些头脑发胀起来。 她拉着木魁,又开始觉得有些犹豫起来,想着要将木魁先收回去。四周的人如今都稍微冷静了一些,又或许是越靠近守护大阵的边界,那些修士的步伐也跟着慢了下来。 前头还在不断地传来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的声音,整个天地都在震动着。糯米的念头才刚升起来,就又落下了。离得和守护大阵越近了,放开了木魁,她好像要连站都站不稳。 天上偶尔会有个修士御剑飞过去,却也并不多,可见这里的修士也都不是什么太厉害的,很多可能也就是同糯米差不多层次,有些惶惶然地站在原地。 不过更多的修士却一直在往前边走,面上带着些让糯米无法形容的神色,好像是兴奋,又好像有更多情感在里边。不过那些面孔仅仅是一闪而过,就湮灭在了滚滚烟尘后头。再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概是糯米身形矮小特别好认,有个修士走过她旁边的时候笑嘻嘻地安慰了她一句,“走吧走吧,别担心。每年都要来上这么几回,你很快就会习惯的。没瞧见原地站着的好多都是刚来这边没多久的么,待几年,什么都不在意了。” 糯米要很努力地仰起头喊话才能让对方听得见,“可是,可是……妖兽……” “你跟着过去就知道了。那些妖兽都在大阵外头,其实也做不得什么。它们只能在外边冲撞大阵,咱可是可以从里边用仙术打出去的。现在是刚开始,待会就要七零八落了。打扫战场的时候能捡到不少好东西,是件好事啊。哈哈哈哈。” 那个修士是个糯米不认得的。不过大概是因为之前因着云露诀的事情。让她在杂役府里边大大地出名了一把。她在杂役府里边是个年纪最小的,刚到其他修士腰的高度,很是容易辨认。 “好……”她又扭头看了看前边。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这样的情形同“好事”两个字扯上关系。她甚至已经在想着,是不是应该将自己的鞭子取出来,外头那守护大阵要是破了,这里边的修士,除了那些能玉简飞行的,估摸着是一个都逃不掉。 ——不,也许就连那些御剑飞行的也会成为妖兽的嘴下魂。毕竟妖兽里头,也是有会飞的。 那修士大概是感受到了糯米的惶恐,便哈哈大笑了一声,看了看糯米身前站得稳稳当当的木魁。居然蹲了下来,躲在木魁后头同糯米讲话。 “你不要以为这有多可怕,不过是待在这种鬼地方的妖兽和修道者的交流。也不要以为那些妖兽都是傻子,每年都拼着命来冲击守护大阵,是傻兮兮地想要来给我们送自己身上的材料。你看前头冲得那么猛的那些,还有现在茫然不知所措的那些,到时候看到守护大阵外头有掉下来什么好的内丹之类的,保管第一个冲出去。冲出去了还不是成了妖兽的嘴下亡魂?” “啊……那个……可是……不和大家说一说么?”糯米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修士。 那修士又嘿嘿笑了一下,“说什么呀。还不是贪着想抢点儿妖兽身上的材料,才自己出去的,可没人推他们。最后得利的是两边站在最后头的那些管事的,我们这些小兵啊,跟着分点儿汤渣,不死在场上就很不错了,哪里有心思担心旁人。就是同他们讲了,那又怎么样呢。你瞧着看吧,到时候肯定有人忍不住要出去的,没准心里边还觉得你说那种话是断他财路呢。” “……”糯米张了张嘴,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的确,那是每个修士自己的选择。有些修士就是知道风险,也仍是愿意为了可见的不可见的好处而步入危险之中。 “那句话怎么讲?人为财死……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哟,这话总说得不错的。哎对了,看在我给你讲这样多猛料的份上,到时候你给我分一点儿灵谷呗?”那修士犹自在讲话。 糯米都觉得有点儿尴尬了。两边的修士好像都在拼命往前冲,或是惊慌失措的,却只有他们两个躲在木魁身后,居然是在说着这么写不着四六的话。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那修士便高兴了起来,还拉住糯米的手摇晃了一下,“哎呦,好兄弟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是个好讲话的,也不浪费我蹲得腿都麻了,跟着你吃了半天沙尘。你可记住咯,我叫萧景言,到时候灵谷下来了你可要给我分一份,我要高阶点儿的啊,我拿我的跟你换吧。哎对了,前头蹲着的这个是个什么玩意啊?” 和萧景言这种人在一块的最大好处,大概就是不用担心场面会冷下来。就是你完全不搭理他,他也会在旁边一股脑地说上一通,间或才想起来要停下看一看对方的反应。 糯米张了张嘴,都还来不及回答萧景言的话,就看到萧景言又猛地站了起来,还蹦跶着跳了跳,从木魁的肩膀边上往前张望了一下,一落地就又蹲了下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的,让糯米在旁边都快看呆了。 “哎呦,前边已经开始打起来了,我就说听到仙术的声音。走走,我们也到前边去看看。” 萧景言一路说着“我们”,人却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糯米低头看了他一眼,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萧景言就又推了推木魁,“快走,快走。” 感情这人是准备要赖在木魁身后了。糯米很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又做不出来一脚将萧景言踹到一边去的事儿,只能也拉了拉木魁的手,贴着木魁小声讲,“木魁,走吧。” 有了萧景言在旁边作比较,糯米才发现木魁还是很听她话的。她这样小声地说完,木魁就开始慢慢地朝前走。之前木魁从二层窗户跳到外边去的时候,落地感觉很轻盈,这时候走在路上,却又让人觉得他每一个步子都沉重得很。 萧景言一边跟在木魁后头,一边又敲了敲木魁的身子,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别跟我说是个修士啊,一看就是个法器。啧啧,真没见过这么大的一个法器啊。” “不是法器,是木灵。”糯米在旁边纠正他的话,“木魁可不是法器那种东西。” “木灵?木灵是个什么玩意?”萧景言一脸诧异地问,殊不知糯米却要比他更诧异。 木灵虽然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别普遍的东西,但是一般只要多看一点儿介绍各种妖兽或是灵物的玉简,上边都会提起木灵这种东西来,糯米先前也是自行在玉简上边见到关于木灵的介绍的。不过她是个厚道的,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细声将木灵给介绍了一遍。 “哦,原来是这样。怎么,养这么大一个东西很麻烦吧。”萧景言在一边感叹着,“哦,你说不用管吃管喝的,倒也方便一些,可是看着真碍事啊。平常也很不好沟通吧,有什么事了会不会比你还要先逃一步啊?还是说比一般灵宠要听话一些?” 糯米突然觉得有些荒唐。现在这情形,他们身边的修士明明都十分紧张,却惟独只有他们两个,虽然站在场上,却是躲在木魁后头。旁的修士已经在和妖兽短兵相接了,他们却还在讨论着木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论怎么看,他们也实在是太悠闲了,本不该出现在这场上的才是。 萧景言大概也是感受到了糯米的目光,就朝着糯米耸了耸肩膀,“别看我现在这样,以前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有热血过的。不过你看啊,前头那些也不全是热血的,都是些想着早早将妖兽打下来,好让自己多分一份儿的,都埋着见了宝贝自己先藏起来的心思呢,自然是用力的。我嘛,反正只要活着就成,由得他们努力就是了。” 糯米用力皱了皱眉头,忍了好久,最终还是忍不住,“怎么能就在后边看着……!” 这样讲完,糯米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呵斥萧景言一样,顿时就涨红了脸,悄悄地看了萧景言一眼,发现萧景言好像并没有怎么在意,这才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我法术武技都不好,我……我给前头送些仙膏。” 说完,她也不管萧景言有什么反应了,抬手拍了拍木魁的后腰,让木魁赶紧往前走。 萧景言原先是蹲在木魁背后的,现在木魁走得快了,他自然是跟不上了。见木魁和糯米已经走到前边去了,他只能跟着站了起来。只是,他也没有跟上去,就站在后头,看见糯米有些慌张地回头望了他一眼,他还朝着糯米挥了挥手。 “哎呀哎呀,真是个好孩子啊。” 一百四十四 战场 糯米牵着木魁一路穿过人群,朝着外头守护大阵的边缘跑过去。这跑起来以后她才发现,杂役府也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么小,从里头最中央的小四合院子跑到外头那守护大阵的边缘,可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跑得这样颠簸了,不禁有些气喘了起来。 木魁却仍是那副沉稳的模样,并没有因着她的步调变化而跟着变化,也再没有像当初那样做出激动得跳窗之类的举动来。 外头那些妖兽还在朝着守护大阵发动攻击,离得近了以后,抬头就能见到天上偶尔升腾起仙术飞散的光芒。糯米仔细地看了看周遭的那些修士,发现果然就像萧景言说的那样,那些修士的眼神里边都带着种兴奋的光芒,好像他们所面对的并不是一群要入侵的妖兽,而是一堆等着他们发掘的宝物。她有些茫然地四下看着,忽然觉得自己就是走上前去了,好像也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她从不曾想着在这样的艰险里边还捞点什么好处,也不觉得自己上前去能丢出几个法术来。到这边杂役府以后,她的时间虽然是多了一些,可因为没有玉简,她也无法学习更多法术,最后用习惯的,还是当初的那些。虽然也可以到莫泊一那里去花灵石买,可那个价格,实在是她现在还无法接受的。 到杂役府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在这里边可还没找到能挣灵石的门路。就要见着大把大把的灵石花费出去,她可是心疼得紧。 她不自觉地就握紧了她仅有的那根灵器鞭子。原先她只是想到前边去送点儿仙膏,看看有没有人需要的,现在一眼望过去还见不到前头的情形。她便有些紧张起来。若是她到了前边去,可当真是个没用的。那的那些法术,在这时候能顶什么作用呢。 就是临到了需要的时候,她才愈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无力。若她也能学上几个攻击防御的法术,这时候说不定就能帮上忙了。 可这时候,她身边已经全都剩下往前赶的修士了,她一个人站着,或是后退,那就显得有些太抢眼了,特别是木魁还高高地站着。她觉得有些尴尬了。拉着木魁的手。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办……还要到前边去么?”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她的声音很小。又是在这样吵杂的环境里边,话说出口来,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那声音了。却见木魁好像听到了她的话一样,一下子就将手指从她的手心中抽了出去。 “诶?”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和反对,就看见木魁稍微压低了身子,像是只妖兽一样,猛地蹿了出去——她实在是不好用“冲出去”这样的说法,只觉得木魁当时就像一支箭一样,“嗖”地一下子飙了出去。 木魁的身形很快,前边一路遇到了几个修士,他都接连闪了过去,看他的动作。就好像他根本不是木灵,而是一条水里边的箭鱼一样。糯米不由想起以前他们在山脉里边历练的时候,偶尔会遇到一些主动攻击妖兽的藤蔓,那些藤蔓的动作,同木魁如今可有些相似。 快速的,却又十分灵活,朝着目标一路进发。 糯米愣了很久,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阻止木魁才是,便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她和木魁之间的距离已经太远了,从她所在的地方念动口诀,已经不能将木魁收回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木魁会有自己的行动,既然现在木魁突然朝着前边奔了出去,那很可能…… 很可能是得到了叶梵的命令。 她有些闹不准叶梵到底和木魁之间到底是存在着怎么样的一种联系,只知道若是透过木魁,叶梵好像能知道木魁周遭发生的事情。只要是叶梵愿意,他就能看到木魁所看到的一切。这种联系好像是单方面的,而且由叶梵所主导。叶梵若是不施法,是不会看到的。 这么一来,木魁往守护大阵外边冲过去,就很像是叶梵的意思了。 糯米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连追赶的脚步都跟着停了停。木魁毕竟是属于叶梵的木灵,叶梵既然想要让他战斗,她也没有阻止的立场。好像连同她自己,都一并只是叶梵的东西。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丹药和仙膏用在木魁身上有没有作用,就是跟上去了,现在也完全找不到木魁的所在了。可她还是不愿意留在后头。她没见过木魁用仙术,而且也没有在玉简上边见过说木灵天生会使用仙术的先例。这样一来,木魁就是冲到前边去,也只能是到大阵外头去,同妖兽战斗。 这倒是十分符合叶梵的身份。大云雾峰的弟子,并不是不会仙术,他们只是觉得仙术是种毫无必要的手段。比起仙术来,他们更相信自己手中的法器。 莫泊一的确拥有开启关闭守护大阵的权力,可现在冲到大阵外头去的话,在妖兽平息下来以前,是不可能再打开大阵让外头的修士进来的了,这简直就是场你死我活的比拼。 糯米红着眼眶跺了跺脚,却也只能追上前去。 紧挨着大阵的地方并不如糯米所想的那样一片混乱,反倒是有修士站在高处,一边吆喝着将里头的人都组织了起来,分成几个批次,轮流朝外头丢着仙术。那喊话的修士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将自己的声音扩大了许多倍,在人群上空嗡嗡作响,听得人头痛。 那些陷在队伍里边的修士还算认真,每个人都随着队伍前进后退,需要丢仙术的时候,也毫不含糊地将手上的仙术丢到守护大阵外边去。 到了这边界上来,那种震动就更明显了。简直就像是整片大地整个守护大阵都要被妖兽用头角掀起来一样。不过,这种震荡也并不仅仅是来自于妖兽,还有一些是因为成千修士在同时朝着外边丢放法术。 那些队伍里边,有很多都仅仅是杂役弟子。他们并没有学会多少仙术,有的甚至只会一个最基本的攻击仙术,而且等阶还很低。就算是这样,也撑不住他们人数实在是多。一个小小的仙术,可能只是一片小浪花儿,可一千个小浪花,就能组成一道奔涌的巨浪的。 糯米没办法挤到前头去,只能呆呆地在后边站着。她站在后头,感受着大地上头的轰鸣和震动,甚至有些要站不稳的感觉。 马上就有修士注意到她在发呆。过来招呼她。“刚过来的吗。身上真元力还够吧?能用几个仙术?” “我……我不会什么仙术。我就是来看看这边需要仙膏么。”糯米怯生生地答了一句。 她的声音有些小,在这天地震动的场面里边简直就传不出去。那修士砸了咂嘴,又扯着嗓子喉了一遍。她也赶紧用吼的向对方回话。 “哦。青泉峰的那个是吧。要的要的,你到那头去。”那吼话的修士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大概是才想起来杂役府里边这么个年纪的是哪一个,朝着旁边抬手一指,“伤的都在那边,还有仙药,过去帮忙吧!” 糯米点了点头,也不再和那修士喊话了,急急忙忙朝着他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原先是想要到前边来找木魁的,可木魁没找到。反而先被分派了任务。她自己不好在场上乱跑,这么乱哄哄的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找起,干脆就先到边上去帮忙,说不定在那边还能发现木魁的身影呢。她一边盼着能见到木魁,一边又盼着木魁不要受伤,一路上都是纠结着的。 等真的跑到那边去以后,发现完全没见到木魁,也不知道是跟着紧张了起来还是心里松了口气。 在这边忙着的有好几个都是她觉得面熟的,看着是当初同她一起从清泉峰过来的外门弟子。清泉峰的外门弟子在仙术和武技上都并没有出众的地方,但在这种场面里边,医修还是必要的。 而那些受伤的修士,身上穿着的却大都是大云雾峰和黄石峰的衣裳,还有一些穿着杂役府分派的衣饰。他们从被分配到杂役府这边来以后,就不会再被分到原先所属分支的衣物了,不过好些外门弟子都还想着要回到门派里边去,因而都会想尽了办法得到门派的服饰。 糯米看了一圈,见青泉峰的修士已经忙不过来了,还有不少受伤的在等着治疗,便也顾不上想木魁的事,先跑上前去帮忙。 杂役府里边虽然也有备着仙膏,可也并不多。反倒是那些受伤的修士身上,个个是有带着仙膏和丹药的。糯米原先还想着要不要将自己之前做的仙膏贡献出来,现在一看,倒是省了。 从那些受伤的修士口中,糯米才得知那和守护大阵也不全是开启着的。在妖兽稍微退却一些呃时候,莫泊一会将大阵稍微打开一道出入口,将外头的那些受伤的体修和武修都换回来,再换出去一批休息充足的。 听了这么些话以后,糯米才放心了一些。木魁毕竟不需要在外头战到死了。只是——只要叶梵没有对他下那样的命令。 而那些坐着休息的修士,每个眼睛里边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要不是他们身上受的伤有些在自己无法处理的位置,他们估计这会儿已经随便给自己抹上点仙膏,然后再次冲到外头去了。 “好不容易又有这么个扫荡的机会,这次可不能吃亏啊。好不容易炼成了武技,可不就是为了这样用的。要是这次运气好,猎到一个珍品的内丹,保准能回到门派里边去。”有个受伤的修士憋不住脸上的那股子兴奋劲儿,糯米在旁边给他后背上药的时候,他已经忍不住拉着糯米开始讲起这种话来。 糯米的手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个修士大概也马上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太过分了,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马上不再讲话了,还偷偷地朝着周围看了看。 他这次估计收获是真的挺不错的,心里边兴奋,这才忍不住拉着个医修说这些话。不过现在妖兽还没退下去,他就在人群里边这样嚷嚷了出来,到底还是会惹人注意的,若是他身上真有什么好东西,旁边那些修士肯定不介意在妖兽集中冲撞的时候给他后边来上一把。 要是他身上一点儿好东西都没有,那才真叫死得冤枉。 那修士自己也知道现在不是得瑟的时候,或者说在这杂役府里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太得瑟。要是不小心露了底了,就算是莫泊一这样的修士,一样都要小心遭人暗算了。 一百四十五 因由【推荐三千四加更】 糯米在那个小小的休息区域里头忙碌地帮里头的修士们处理身上背后的伤口,一直朝着外头张望,却还是没能见到木魁的身影。她一个人独自留在边上,也接触不到最前线的那些场面,不由有些心神不定的。 可是她想着要到前边去,却又总会被人拦着。 那些修士也不知道是在真的担心她到前边去会捣乱,还是怕她会去抢了好处,个个都拦着她,要她留在后边好好做事。她焦急得快要将下唇咬出道血痕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推辞那些修士的阻拦。 有的青泉峰修士见她一味四处张望,还朝着她呵斥了几句,说是这里边已经忙碌得很了,怎么还要分心。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干点儿活。 糯米原本就是个性子软的,被边上的修士一吼,也跟着觉得自己不对,赶紧做起事来。可她心里边仍是惦记着木魁,这时候祖师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真的是担心木魁的危险,还是担心木魁一旦不在了,她和叶梵之间的联系就要被迫中断了。实际上,木魁不过是个木灵,原本应当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木灵最重要的并不是身体,而是藏在身体里边的那个木灵的精魄。只要精魄不灭,木灵随时可以附身的别的植株上边去,重新凝聚出身体来。 不过外头现在有那样多的妖兽,她也吃不准会不会有专门吞噬木灵精魄的妖兽存在。她想努力回忆一下有没有在玉简上边见过这样的妖兽,可很快她就放弃了。因为就算她没有见过。也并不代表就完全不存在那样的妖兽,只能说是她还没有见识过罢了。 她便开始担心,如果木魁真的被拆散了身子,不知道他懂不懂得藏着不动。等待适合的机会再偷偷地钻出来。木魁的身体说到底不过是灵木,并没有血肉,如果最后真被毁了,会不会被别的修士当做是普通灵木材料捡回去…… “喂,小修士!喂,青泉峰那个小家伙!” 糯米一边出神一边做事,正处理完面前一个修士的伤口,突然听到后头有人冲着她喊。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很确定,可扭头左右看了看,这里边能够称为小家伙的。好像也就只有她一个了。那边喊话的大概是见她没反应。就又喊了两声。她赶紧转过身去,就见到萧景言站在边上笑嘻嘻地望着她打招呼。 “哟,你到这边来帮忙了呀。真是个好孩子哇。” 糯米听着萧景言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由摸了摸脸蛋儿。萧景言却好像完全看不出来她的尴尬一样,十分夸张地朝她挤了挤眼睛,又讲: “我这伤得好厉害啊,你赶紧帮我弄一弄吧。哎对了,之前跟着你那个大家伙在前头很活跃哟,不过我看旁边那些人都要恨死他了,好东西都被他捡走了,哈哈哈。简直是太厉害了呀,一跃能从人墙上边跳过去啊。那些藏在妖兽堆里头的东西他都能捡出来,而且看着好像完全不害怕受伤一样。啧啧,那伤口哟,我瞧着都疼啊。” “诶、你见到木魁了么?”糯米一愣,没想到会从萧景言嘴里边听到木魁的消息,赶紧拉住了他问。 “哎哎,轻点轻点,不是跟你讲了我身上伤着了嘛。来来这里,帮我弄一弄啊。”萧景言指着手臂上一道细细的擦伤,大呼小叫地指挥着糯米帮他上药。见糯米转身拿了仙膏过来,这才呼了口气,继续讲,“我哪能都见到他啊,他在大阵外头呢,就是偶尔能见到他蹦起来,啧啧,我看旁边那些修士都要羡慕得眼睛滴出血来了。哎呦喂,我怕待会你要见不到人好端端地回来了。哎,那不算是人吧?” “……”糯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了看手边的布带子,就扯过来了一根,用力地往萧景言手上一绑。 “哎呦……哎呦!你这么用力是要做啥,我可是伤员懂不懂?”萧景言吆喝了一声,看着糯米那心不在焉的模样,就又笑了起来,“哎,我还以为你是个没脾气的呢,没成想原来也会被惹火的啊。别看了,你就是望穿秋水了也看不出什么来。我看那边不会有事的,你就在这头等着吧。” 糯米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萧景言说木魁的那些话,不过萧景言已经这样讲了,她也实在不能再说什么,只好忧心忡忡地准备走开。 没想到她想要走,萧景言却又不答应了,一手拉着她,就讲,“你这么忙活做啥,还不如坐着跟我聊聊天呗。” “可是……那个……要帮忙呀。”糯米是真的第一次见到这样赖皮的修士,不由得呆了呆。 她以前在山下流浪的时候,在那些流民里边倒是偶尔会见到这样一副痞子相的人。倒也不是说有哪来不好,可是横竖就是让人觉得不正经。 萧景言坐在地上昂头看着她笑道,“有什么好帮忙的。你看那些修士,眼里边都闪着妖兽一样的光芒,很可怕的啦。他们都想着伤弄好了就赶紧到前边去抢妖兽身上的材料,说不定会因为这样而死掉哦;说不定还会在抢夺妖兽尸体的时候会和你家那位大个子木灵发生冲撞,最后谁吃亏可就说不好了哟。” 糯米顿时僵在了原处。她回头看了一眼萧景言,只见萧景言面上笑嘻嘻的,一点也没有露出特别的神色来,那笑容却好像在跟她说着“你这样可不行哟”这样的话。她又看了看四周,周围那些修士都在忙着做事,或是自己低头在处理些细微的伤口,并没有注意她被萧景言拉住了,她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按着她这样认真的性子,原本是绝对不会偷懒的。可是现在被萧景言这样一说,她又觉得自己若是帮着这边的修士治好了伤以后,反倒好像是给木魁添麻烦了一样。虽然她一路在心里边跟自己讲,这就是萧景言胡说八道瞎扯出来的事,可一想起先前那些修士同她讲的话,她又觉得萧景言好像是正确的。 萧景言看着糯米满脸纠结的表情,好像觉得十分有趣一样,又捉住糯米的手臂拉了拉,“你忙活什么呀,到头来不是也没事的么。那些人啊,自己伤了也是活该,能回来这边的就已经很不错了,肯定也是有点收获的。你何苦让他们这么着急地又回到场上去找死啊。歇一歇吧。” 糯米紧紧皱着眉头,总觉得萧景言说得不对,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才是,便将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嘴巴都撅了起来。 萧景言瞧着她有趣,就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她纠结,也不同她讲话,只是好像感慨地在边上自言自语道,“要说这种事啊,每年都会发生个几次的,总有些一直就被人看成眼中钉的修士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就壮烈牺牲。你说这些妖兽也真会看人脸色,偏偏都是那些在杂役府里边混得不好的或者是太过张扬的就被他们挑去当祭品了。” 糯米听着,又想起先前那个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收获不错的修士,愣了一愣,脸上的神色这才松了一些。 萧景言便顺势将她拉着坐下了,扭头问她,“对了,你是为什么会被分派到杂役府这边来的?” 糯米摇了摇头,小声讲,“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萧景言顿时一脸的惊奇,“你怎么能不知道啊。要是不知道的话,你要从哪里入手才能回到门派里边去啊?” 糯米被他说得一愣,“我……我没想过……” 萧景言便“哈”地一声大笑了出来,“哎哟,我怎么就遇到你这么好玩的一个小东西了。你完全没想过要怎么回门派里边去么?你才这么一点儿大,就想要在杂役府里边过一辈子啊。啧啧,这样没心气,可不像是个年轻人哟。你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发配到这个地方来的吧。你要是不知道,你猜猜我是怎么被发配过来的?” 他是个自说自话的,也不管糯米是不是在听着,见糯米有些茫然地摇头,他就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终于挣足了悬念,这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讲,“我只跟你说一遍,你可不要同旁人讲哦。是因为我在门派里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糯米心里边一震,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她在青泉峰上边看到的那些事来。 清音真人被神秘的黑衣人击伤,此后一直杳无音讯;叶梵亲自向她询问了那夜的情况,却叮嘱她再也不要向旁人提起;在万剑宗和铁生门比斗的夜里,叶梵私会疑似黑衣人的花眠…… 她从来没有将这些事情仔细地想成是什么秘密,可被萧景言这样一说的时候,她心里边首先想到的却都是这些事儿。 而且,当初她并没有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看,现在第一次将它们都放到了一起,才突然发现它们之间好像都有种说不清楚的关联。 甚至连叶梵将木魁放到她身边,最初的目的不也是为了要监控她么。她是用木魁和叶梵传了太多次的话,因而都完全忘记了木魁最初出现在她的身边,其实是为了提防她将那夜的情况说到外边去的。 ps: \(≧▽≦)/、推荐票的债还完啦! 一百四十六 名士 糯米自己在边上第一次开始烦恼起来自己被发配到杂役府来的原因。原先因为她是莫名其妙就被通知要过来的,时间上排得十分紧凑,就连找柱子说句道别的话都找不到时间,她也根本没有多想那里边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而且下令让她调过来杂役府的,是清明真人亲自开的口。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师尊之间关系处得并不好,师尊就是想要甩开她这个没用的弟子,也是件平常的事。 可现在回头想想,最近师尊好像也并没有要找她麻烦的意思。最初她会被清明真人盯上,完全是因为田甜将她骗到了大殿里边去,让她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若是勉强要说的话,她大概也同样是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和后来她看到的那些事情相比较,偶然出现在大殿里边反倒好像不再那样被计较。 她原先也并没有将那天夜里,叶梵同花眠见面了的事情往深处去想,可现在被萧景言提醒了以后,她却免不得有些怀疑。毕竟叶梵是大云雾峰上的大弟子,完全没有道理要同花眠之间有什么交易,甚至要对门派不利。 可是再怎么说服自己,叶梵却实在地做了背叛门派的事。那天夜里,叶梵明明人还在比斗会场那边,却没有出现在擂台上。能不能阻止花眠,也许还说不好——虽然糯米觉得叶梵一定是要比花眠厉害得多的——叶梵却直接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再没有参加比斗。 叶梵当时的态度实在是很奇怪。刚开始那两天。叶梵明明还一直出现在擂台那边,四下查看擂台上参加比斗的弟子,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最后还是因为那擂台上头的人还不值得出手,叶梵这才又回转到房间里边去。 明明刚开始还表现得有些积极。可过了两天,却隐瞒了夜里自己仍在赛场的事实,也隐瞒了自己同对方大将私下会面的消息,说得难听了,这简直就好像弃山门于不顾一样。 糯米现在回头想起那个悄然无声就消失不见的世俗界姑娘,仍是觉得心里一阵发冷。当时她一直觉得那只不过是花眠一个人的行为,可是……可是真的是那样嘛?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边上发愣,萧景言又在她耳边说了些话,她都没有听进去,甚至连点头摇头的反应都没有。 萧景言刚开始的时候自己讲得畅快。过了好久才发现糯米原来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话。便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将嘴巴凑到糯米耳边去,大大地喊了一句,“喂!回神了回神了回神了!” “呀……!” 糯米被耳边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猛地一缩肩膀,回过神来一扭头就看见萧景言就凑在她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那距离已经近得她可以看清萧景言眼睛里边的倒影了,面上不由得微微一红,赶紧退开了一些。 “干什么,像个大姑娘一样。”萧景言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在糯米愣了愣的时候,却并没有纠结在这问题上,“先前那么入神的,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糯米总觉得自己方才好像在想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可是被萧景言这样猛地一打岔。她现在突然有些想不起来方才自己在纠结什么了。 她摇了摇头,又止不住想要站起来看看前边的情形,看看能不能见到木魁的身影,结果还是被萧景言一把拉住了。 “你老是这么着急的可不好啊。难道你对我就没点兴趣?” 糯米回头看了看萧景言,十分老实地摇头,“没有。” 她甚至觉得萧景言是个奇怪的人,居然一直在旁边缠着她。 萧景言看上去年纪不太大,至少不是那种江湖老油条的感觉。她现在稍微站起来一些,迎着阳光,还能看到萧景言下巴上有淡淡的青色胡渣。可这样年纪的一个人,偏偏又让人觉得说话做事都好像十分油滑一样。 算不上讨厌,却让糯米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啧,拒绝得这么快啊。你就不能稍微考虑上那么……嗯……一弹指的功夫?”萧景言脸上满满的都是遗憾。 糯米又愣了愣,低头很认真地考虑了一瞬,最后还是摇头,十分干脆地讲,“没有。” “……小家伙啊,有没有人跟你讲,你这人活得实在是无趣啊。”萧景言肯定没想到糯米居然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又给了他一个更明确的拒绝,“算了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这些。我啊,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跟着我你一定不会吃亏的。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人,专门是靠着嘴巴挣钱吃饭的?” 糯米自然没听说过。 而萧景言也并没有让糯米回答的意思。他只是习惯性地这样随口一问,紧接着就又开始自问自答了起来。 “你肯定不知道的。可是这种职业已经流传好久了,从……反正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存在了的。这种人光是靠着一张嘴巴,就能说动一国之君,让国家出动兵马、粮草、将士,靠着嘴巴就能将两个国家游说成同盟,又或者让两个原本和睦相处的国家生出间隙,甚至打起仗来……” 萧景言在这边滔滔不绝地说着,糯米在一边眨巴着眼睛听了好久,突然细声地说了一句,“那不就是骗子么……” 她讲话的时候也并没有打断萧景言的意思,只是萧景言说得兴起了,她还以为萧景言不会听到她小声的自言自语,却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萧景言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嘴巴张合了数下,一下子没了声息。 “你……”萧景言又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奈地叹息了出来,“你这小娃娃怎么这么不招人喜欢啊。” 糯米有些惶恐,可是咬着嘴唇想了想,还是小声地讲。“可那就是骗子呀……” “什么骗子!说得那么难听,那叫名士,名士!名士风流懂不懂。骗子做的那是偷鸡摸狗的事,哪里能跟我们这种心怀天下的名士相比较啊。” 萧景言满脸的悲痛和愤恨。 糯米其实根本不明白萧景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见萧景言这样激动了,她也只能似懂非懂地乖乖点头。 “我不和你这样的小娃娃计较。”萧景言挥了挥手,好像要将糯米方才的无礼全部甩到一边去一样,缓了一下,才又讲,“哎。刚才说到哪里了来着。哦对了。名士可是全靠一张嘴吃饭的人。以前在战乱时期。名士可是混得开开的,因为国家之间都没有信任。哎,现在国家之间都签了一道一道的文书。和亲又是一出一出的,名士才渐渐地熄微了。不过你看,现在还是有我这样的名士在坚强地活着。我呢,是看上你的才能了,准备和你合伙做事。怎么样,你已经是炼丹师学徒了吧?” “诶?!”糯米瞬间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她可从来没有跟旁人讲过她已经能完整地开炉炼丹的事情。之前叶梵一再叮嘱她不能在外头提起这件事来,所以她一路也很是小心,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就是在杂役府这边,开炉的时候她都十分小心地注意四周。她自问是没有留下一丝线索的,却不料今日突然被点破了,她顿时就慌了起来。 没想到萧景言却露出了个比她更惊讶的神情来,大吼了一声,“什么?!” 萧景言的声音实在有些太大,旁边那些坐着歇息的或者是在帮着治疗的青泉峰弟子都不禁朝他们看了过去。萧景言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赶紧捂住了嘴巴,拉起糯米就往旁边走。 糯米还有被萧景言先前的那声大吼震得有些呆愣,实在想不明白萧景言怎么突然露出那样震惊的神情来,呆呆地就被萧景言拖走了。 萧景言好像对杂役府外头的灵田十分熟悉的样子,拉着糯米左右钻了钻,就钻进了灵谷里边去。现在的灵谷已经长到了和糯米同样的高度。萧景言拉着她走进灵田里边,将身子一蹲下来,边上可就见不到他们两的身影了。 等这样藏起来以后,萧景言还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四周没有别的修士了,这才扯着糯米,压低声音问,“你真的已经能开炉炼丹了?” 可惜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吵了,守护大阵那边还有修士用仙术扩大了声音拼命嘶喊,糯米完全没听到萧景言的问话,见他嘴唇动了动,便露出来个茫然的表情,“啊?” 萧景言无奈,有凑到糯米耳边去问了一句。 糯米便又有些惊讶,“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我瞎猜的。见着青泉峰的弟子我全都这么问。”萧景言也很是无奈。 “……”这回轮到糯米讲不出话来了。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已经能开炉炼丹的事情都埋在心里边,当成了一个和叶梵大师兄之间的秘密,却没想到这么简单地就被人套出话来了。说到底,还是因为萧景言当时的神情实在是太认真了,一点都不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是瞎猜的表情。 萧景言在问她话的时候,脸上那副信心满满的表情,简直就像在说“你的秘密我全都知道”一样。也怪她自己太没有经验,这才一下子就承认了。若是她在稍微试探一下,说不定萧景言自己就放弃了。 “我真从来没想过你居然已经能开炉炼丹了。你才这么点儿大,才几岁啊?哎、难道说你其实已经是个元婴期的老妖怪了,捏了幻术来逗我玩呢?”萧景言一边说着,一边居然还伸手去拉扯糯米嫩生生的小脸蛋,想要从里边看出什么诀窍来的模样。 糯米被萧景言扯着手臂,躲不开萧景言的骚扰,只能气鼓鼓地闭着嘴巴,拒绝讲话。她都有些不愿意搭理这人了。 实在是她藏了好久的秘密居然被人用这样一种方式给挖掘出来了,她顿时就觉得自己跟叶梵大师兄之间居然插进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忍不住就觉得有些生气,连眼眶都气得有些发红了。 萧景言一看,这小娃娃是要哭啊,赶紧就住手了,“哎呦哎呦,别哭别哭,我不是也没使劲扯嘛。我就是惊讶。天武国的修道之人里边,还没听说过有你这样年纪小小就开炉成功的,你不会是逗我玩儿的吧?你要是真这样天才,怎么会被发配到杂役府来,山门里边那些老家伙肯定恨不得要把你供奉起来的啊。” 天才么……? 糯米听着这个词,很是有些愣愣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词语能放到她自己的身上来。 ps: 怎么办,突然发现萧景言一出场,整个文的画风都开始逗比了起来,果然作者我就是个大逗比啊……抱头…… tat~不行我要赶紧止住这样的势头啊啊啊…… 一百四十七 打算 萧景言还在边上絮絮叨叨地讲着话,糯米已经有些不大听得进去了。她一边想着自己的事,一边又担心着木魁,低头看着萧景言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人实在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萧景言这样的人,不管是在山下流浪的时候,还是在山上修行,都不曾见到过这样自说自话的,好像也不怕旁人会厌烦一样。 不过,萧景言也的确不是个会让人厌烦的人。他好像能仔细地观察出对方的性子和心情,很小心地在对方能够允许的最大范围之内卖弄着自己的言语。大概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用自己一张嘴巴来吃饭的。这种人除了需要很会讲话以外,恐怕还有十分的胆大心细,而且擅于看透人的内心。 糯米开始焦虑了起来,萧景言倒是不再那样拦着她了,只是糯米往前边走去,萧景言也跟着在后头走,一边走还一边啰嗦着,一副要说服糯米的模样。 萧景言的心思很简单,他想要糯米和他合作。 先前猜测糯米已经能开炉炼丹,可以说是萧景言的本能,他的确是每见到一个青泉峰的弟子都会这样询问,因为他实在是觉得自己能做成这样的大生意。只可惜被发配过来杂役府这边的青泉峰弟子,都不是些能够开炉炼丹的。 要是年纪轻轻就可以开炉炼丹,那就算是被发配到杂役府来,只要稍微透露出去一点儿消息,也马上就会被别的门派想办法接走的,根本就不可能留在杂役府里边。要是年纪太大了才能成为炼丹师,那肯定是已经在门派里边混了很久,而且混得挺不错的,做事圆滑得紧,很少会沦落得要被分派到杂役府这边来。 就是难免有这样一两个人精,也不是萧景言能够说动的。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回到门派里边去,对萧景言这样的小角色根本不屑一顾。奈何萧景言将自己说成天上的神仙。那些人也完全不为所动。 而如今对着糯米这样一个小小年纪的炼丹师学徒,萧景言刚开始的时候是持着怀疑的态度的。也不怪他想太多,主要是天武国的修仙界里头实在没见过这样年青就能开炉成功的,他都好要怀疑糯米是不是随口瞎说闹着他玩。 真有这本事,还待在杂役府这样的地方,可实在是有些浪费了。就是不到别的门派里边去,就只是随便加入一个小小的修仙家族,都能在里边混得风生水起。 这修真界讲的是实力,糯米既然有这样的本领,就是去当个散修。也没有多少人敢欺负到她头上去。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么年纪小小的一个炼丹天才,以后到底会走到哪一步。又有多少修真大派和家族在背后打算要拉拢她。 可是,这小东西不像是这样的性子呀。 而且这也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散修在外边所遇到的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功法也并不是资源,而是靠山。 天大的本事,是个资本,反过来说也是桩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得这样的前途。却没有一个稳妥的靠山,最后说不定反而会沦落得处境悲惨。毕竟这样的一个人才,如果没有办法拉拢到自己手下去,可谁也不想她被自己的对手所拉拢。 萧景言偷偷地看了一眼糯米,却觉得这小东西应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多才是。 糯米也的确没有想过那些事情。她甚至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好像是个了不起的,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步,其实她也没有什么概念。在她心里边,开炉炼丹也不是那样难的事情——难到底是难的,她还失败了那样多的次数咧。不过既然她努力着也能成功,那么大概不论是谁,努力了以后都能做成这件事的。 萧景言在边上感叹她是年纪最小的炼丹师学徒,她只以为是因为叶梵常常给她提供仙药好让她常常开炉的缘故,并不知道她这样的条件,在被培养的炼丹师里边可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怎么样,你就考虑考虑和我合作吧,保管有你好处的。你想想,你自己一个人炼丹也是炼丹,帮旁人炼丹,不也是一样的么。而且是旁的修士给你提供仙药,你只管开炉就是了,不是多了好些练手的机会么。你现在都已经在这杂役府里边了,难道还想着自己能拿到多少仙药。同我合作,怎么也比自己一个人瞎混要混得开吧,我在这杂役府可也算是混出头的。”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能开炉。”糯米对于萧景言的纠缠很是有些烦恼,最后只能向他坦白。 糯米这样一讲,萧景言脸上便马上露出了一个“我明白了”的表情来,果断地将糯米划分到了那种知道自己实力不足,因而故意将自己的本领隐藏下来的修士,顿时就觉得糯米高深莫测起来。 “所以你才更应该和我合作。我呢,绝对不会暴露你的身份,所有事情全都包在我身上。我会负责去将仙药收回来,然后交给你,你只管将丹药炼成了就行,回头我会分你灵石的。怎么样,很轻松吧。”萧景言向糯米眨了眨眼,又得意洋洋一手搭着糯米的肩膀,“而且啊,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你不是该好好地贿赂贿赂我们。” “……”糯米不甘心地咬着下唇。 她要是更有经验一些,这时候就应当假装自己先前是开玩笑的。横竖开炉能不能成功这样的事情,用说的根本不做准,也没有什么像考察修为一样能够直接看出来的证据。非要说她这样的年纪能够炼制出丹药来,其实才是件怪事。 想要成功开炉不容易,可想要失败还不简单么,只要随意控制着灵火乱蹿,保管能失败得十分难看。 可她到底还是有点儿死脑筋,转不过这个弯来,还觉得自己实在是说漏嘴了,在一边拼命的懊恼。 萧景言原先是有些怀疑的,可是见着糯米低着头好像真的十分在意的模样,便已经信了七八分了。这样的一个人物居然被抛到杂役府来,萧景言只能认为这小东西大概同他一样,目的都不在大门派的那些福利上边。 他知道这种时候不管再说什么,都只会起反作用而已,因此干脆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笑嘻嘻地跟在糯米旁边,看着糯米一脸苦恼的模样。糯米走到灵田外头去,重新回到边上帮着照料伤员,他也在旁边笑嘻嘻地跟着。 之前他跟糯米讲,说他自己是个在杂役府里边混得开的,果然是这样。他跟在糯米旁边,一路上有不少修士向他点头打招呼,他都一一答应了,还主动停下来向那些修士打听木魁的情况。 糯米原先是不想搭理萧景言的,结果见到萧景言居然在帮着她打听木魁的事,顿时就将先前的不愉快全都抛到云霄之外去了,紧紧地跟在萧景言边上,生怕自己听漏了。 那些会从守护大阵那边退回来又受了伤的,绝大部分都是站在大阵外侧的武修和体修。 木魁原本就身形庞大,又在妖兽群里边不停进出跳跃,十分显眼。因而萧景言问十个修士,倒是有*个对木魁有印象。那些修士在提起木魁来的时候,不少是带着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在里边的,仿佛恨不得自己也能化身成木魁那样,在妖兽群中尽情杀戮夺取。 有些淡定的一些的,语气里边还是不免带了些不屑一顾。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一条手臂都快要被卸下来了,也不见回头,真是个不知死活的。” 有修士这样冷哼了一声,糯米听了,顿时握紧了小拳头。 虽然知道木魁的身子不过是灵木,就是坏了也不像一般修士那样无法修复,可听到木魁受伤,仍是不由一阵紧张。 不知道叶梵到底给木魁下的是什么命令,只听说木魁一路在外头往前冲,往妖兽堆里边冲,却从来不曾见他稍微缓一缓。甚至因为木魁实在冲到了妖兽里边去,外头的修士根本没办法和他接触,那些修士都完全没看出来木魁只是个木灵,并不是杂役府里边的修士。 “我看他应该是收了不少好东西的,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莫非是想着趁乱从杂役府逃出去么?他现在是陷在妖兽中间,要是稍微往后退一点……啧啧,杀了他的话,身上的储物袋里边可有不少好东西吧?” 不少修士毫不避讳地在萧景言面前讲着,眼睛里边闪烁的都是贪恋的光。 糯米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胳膊,浑身发冷,萧景言却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到前边去,必须去将木魁接回来。 木魁直到现在还现在妖兽群里边,说不定是因为知道不能后退。如果她到前边去,只要她足够靠近木魁,就能将木魁收回去,那木魁就不需要再承担那样的危险了。 可她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萧景言拉住了,“你想到哪里去,去前边啊?不要命了你。” “我、我……”糯米被萧景言一拦,也跟着稍微冷静了些,抬头看了萧景言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焦急得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你可别到前边去。”萧景言弯下了身子,凑到糯米耳边,讲,“他现在一个人在前头妖兽堆里边,还不至于有什么事。你要是到前边去了,那些修士知道你和他是一伙的,你想想会怎么样。你现在要是去了,不过就是给他添麻烦,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的。” 一百四十八 面对【收藏一百加更】 添麻烦…… 糯米纵然有千百个不愿意,可听到萧景言这样讲以后,也只能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她可不想给木魁添麻烦,也不想给叶梵添麻烦。木魁既然还在外头妖兽堆里边,自然是因为叶梵的意思。她不知道叶梵到底是想要木魁拼到什么地步,现在过去了,说不定还真就只让木魁添麻烦而已。 她便只能茫然地等着,连萧景言什么时候被旁人叫走了都不知道,只知道萧景言临走的时候好像跟她讲,说以后会去找她的。 等前头的震荡和巨响都停下来以后,守护大阵前边的那些修士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回来,相互之间或是眉开眼笑的,或是看着旁边的人就跟防贼一样,不愿意和旁人攀谈。 糯米看着那些人好久,想要上前去问问木魁的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管是在青泉峰上边还是在这杂役府里头,她好像都没有一个能说话的对象。等她需要主动上前去和那些修士搭话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些怀念起萧景言来。 至少有萧景言在身边的时候,她完全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担心着要怎样跟眼前走过去的修士开口搭话。她之前很少同那些修士交往,现在一眼望过去,连个面熟的都没有,更不要说是突兀地和对方讲话了。 而且,先前那些修士在提起木魁时候的神情她仍记得,那可真是一脸的愤恨,好像一旦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在背后对木魁捅上一刀。她都有些害怕自己和那些人打听木魁的情况,会不会反而让那些人又惦记起木魁来。 她在路上转悠了好久,最终还是没能和什么人搭上话,只能趁着其他修士不在意的时候亲自往守护大阵那边跑了一趟。那边如今已经没有妖兽的踪影了,地上也没有尸体残留下来,唯一还剩下来的痕迹就是在靠近大阵前的地面上有一道十分宽敞的横沟,比两边的地面都要低下去几分,上边还有些凹凸不平的印痕。 可以想象万千妖兽踩在这地面上往前冲撞。用头角和身子拼命想要撞开守护大阵。又被法术打落在地上的情形。糯米只是看着地面上淋漓斑驳的血迹想了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些血迹大概并不全是妖兽留下的,有些是站在外头的体修和武修被妖兽刺穿身体而喷洒出来的鲜血,渗入到土地里边去,染出一大片黯淡的红。 她在一路跑过来的路上,偶尔能听到边上的修士在说话,讨论着这次的收获,还有这次空余出来的位置。 “又能空出好些房间来。先前来了一批新人,还觉得房间有些住不开了,现在不用担心了。不知道下次妖兽再来的时候。能不能空出更多位置啊。” 两个关系好的修士相互拍着肩膀,一脸的兴高采烈。好像四合院那边的房间被空出来了是件多么高兴的事情一样。糯米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脸色便一直都有些苍白。直到现在见到地面上的大片血迹,脸色便变得更难看了。 她亲自跑过来看看,是希望能在这边见到木魁的。可等她走到守护大阵边上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地方已经没有留下任何个人的痕迹了。就算木魁真的伤在这里的,不是被修士当成炼器的灵木拖走,就是被妖兽吞噬。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残留物。 偶尔在暗红色的泥地上边,还能见到散落着的肉末,也不知道是被谁踩到了泥土里边去,滑溜溜的,看着就让人忍不住转身逃开。 糯米抽了抽鼻子,远远地看着那边荒芜的战场,有些不敢走过去。她伸手摸了摸衣领上的绣纹,却没有了往日那种安心的感觉。 她甚至连饭都没吃,直接就跑回房间去了。 还没走到房间前边去。就已经闻到了二层上边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糯米皱着好看的小鼻梁,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间或的血迹,慢慢地朝着房间的方向走过去。 明明应该早就处理过伤口的,可房间这边却还是残存着各种各样的血迹,就好像有好多伤重的修士在上边走过一样。实际上,糯米也知道那些修士并没有受那样重的伤,只是仙膏终究没办法掩盖血的味道。甚至,地上那些落下的血迹都不一定是人类的血——看来,今天没有去吃饭的不仅仅只有她一个。那些修士肯定是在外头收获还不错,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回房间来。 糯米一路走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的时候就闻到一股特别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愣了愣,猛地往房间里边看了一圈,只见角落里边缩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一动不动的。 “木魁……?”她尝试着叫了一声,里头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不敢一直开着门站在外头,赶紧进了房间,回身将房门锁上,这才急急忙忙地跑到角落那边去。 那个黑色的影子在床和窗台之间的角落里紧紧地缩成了一团,并不很起眼的样子,身上却散发着一阵浓重的腥味,连身下都已经积聚了一大滩液体。 “木魁。”糯米又试探着叫了一声,角落里边的身影这才稍微动了动,从阴影里边露出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庞来。 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糯米才狠狠地松了口气,赶紧跑了过去。 “怎么伤得这么重,你没有去找人处理么?” 她一边从身上掏出仙膏来蹲下给木魁治疗,一边有些埋怨地自然自语。虽然知道木魁完全不会搭理她,可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同木魁说说话。她也知道木魁不可能到外头去找别的修士治疗的。 毕竟木魁是个木灵,就算身体再怎么像人类,到底只不过是一段灵木,糯米甚至都不知道仙膏对木魁有没有作用。而且,要是被旁人发现木魁居然是个木灵的话,一定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的。木魁伤得这样重,很有可能还会被那些修士击杀,为了抢夺木魁身上收起来的妖兽材料。 她原本以为木魁身体里边流出来的是和人类一样的血液,现在靠近了看,才发现那和人类的血液还是有些区别的。都是红色的。同样散发着腥甜的味道。却并不如血液那样粘稠,更稀薄一些,好像是某种植物的汁液。她好歹将木魁的身子扶正了一些,又用仙膏在上头敷了厚厚的一层。 这些仙膏用在修士身上的时候十分有效,可用在木魁身上,效果却好像并不很明显。她干脆转身拿了干净的布巾来,将木魁身上的伤都擦了一遍,用手死死摁住了木魁胸前和腰腹上最大的伤口,那些汁液流淌的趋势才渐渐地止住了。 木魁的脸上一直没有表情,甚至在糯米用力摁住他伤口的时候。他脸上都没有一丝变化。 “痛吗?”糯米小心翼翼地问。 木魁却还是那副平板的木雕模样,也不会像人类那样。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流出好些汁液来以后,他的肤色反倒显得更沉了一些。 糯米叹了口气,觉得木魁是个木灵。不过,就算他只是个木灵,现在能安全回来,总归算是件好事了——虽然好像也说不上是完整。 先前那些修士说得没错,木魁的一只手臂几乎要被完全砍断了。只剩下很薄的一层皮还连在身体上边,一动就开始晃荡,让糯米十分担心那手臂会不会被晃得掉下来。 除了手臂和胸前腰腹上的大伤口以外,木魁的后背和腿上也都受了不少伤。有些伤口一看就是被妖兽的爪牙撕扯出来的,而有些伤口,却怎么看都像是被法器砍伤的。那样平整而锋锐的伤口,上边没有风系法术残留的灵气,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妖兽造成的。 糯米想起了先前那些修士的话,咬了咬嘴唇。觉得有些难过。 她很努力地才将木魁的手臂固定住绑了回去,也不知道随着修炼,能不能将这手臂养好。 木魁怀里边藏着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她不小心碰到的时候,木魁面无表情地用完好的那只手将她挡到了一边去。 “……是要给大师兄送回去的吧。我不拿大师兄的东西,这是你给大师兄挣回来的嘛。” 这么说的时候,她其实觉得有点儿难过,因着大师兄和木魁对她的不信任。 木魁没有搭理她,都没有看她一眼,仍然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看上去好像在思考着要怎么样才能将身体修复回来。虽然她知道,木魁大概并不会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会进行思考。 她不知道现在大师兄是不是能听到她讲话,所以她抬头看了看木魁,甚至不知道还该不该和木魁讲话了。她现在只想和木魁说说话,却不想自己那样子落在大师兄眼里,总觉得那个样子一定很傻。 木魁是个木灵,只要叶梵下命令,不管是怎么样的命令,他都一定会执行到底的。糯米现在回头想想,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是在和木魁讲话,还是在通过木魁和叶梵讲话。她让木魁坐下,而木魁真的走到一边去坐在地上的时候,到底是木魁对她做出了反应,还是叶梵偶然听见她的话,然后对木魁做出了命令? 她不知道。她发现自己已经有点儿不想知道这个答案了。 ps: 还收藏的债。还完了的话就可以看心情两更或者三更了,嗷呜~ 然后再次求一下票票~! 对了,如果是普通账户或者会员的亲,一直订阅到现在的话应该已经有一张免费评价票了吧?因为是系统赠送的免费评价票,只能用在这本书上,所以请有免费评价票的亲给我投一下咩?爱你们~! 一百四十九 作弄 糯米没有勉强地去治疗木魁。她对木灵的所有认识都来至于以前在玉简上边看到的知识,上边只是稍微对木灵做了介绍,并没有提到要怎么培养和治疗木灵。 她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法子全都用在了木魁身上,将仙膏敷在木魁的伤口上,又用干净的布带子将木魁断开的手臂绑了回去。她甚至还用云露诀将木魁劈头盖脸地浇了一顿,只是希望这能助长灵药灵谷生长的法诀能不能对木魁的伤也起到一点帮助。 木魁自从那日受伤缩躲回糯米房间里边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不管糯米对着他的伤口如何折腾,他都只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好像那些伤口都不在自己身上,而糯米所处理的也不是他的身体一样。 糯米尽了她能做到的那些法子以后,也没有再勉强要在木魁身上做些什么。 她原本就是个性子好有耐心的,那些在修士身上能迅速看见效果的法子都用过以后,看着好似没有多少作用,她也并不觉得难过或是不高兴,只是每日都去看看木魁的情况,然后让他自己躲在一边慢慢恢复。 那些仙膏是一直有用着的,不过仙膏用在木魁身上,几乎就没有作用,还不如云露诀来得有效。糯米试了两次,发现木魁的伤口好像真的会对云露诀产生反应,能从云露诀当中吸取灵气来补充自身。虽然还不能马上对伤口起到什么作用,却肯定是对木魁有好处的。她便在灵田里边稍微偷了个懒,总要留下一次云露诀,回来浇洒在木魁身上。 而木魁一直躲在房间的角落里边修养着伤口,也没有一点要离开或是要重新藏回绣纹里边去的意思。 糯米原先以为木魁身上带着那些要给叶梵的妖兽材料,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赶到叶梵身边去,将东西都交给叶梵的。没想到木魁却在她的房间里边一躲就是好多日,这眼看着是伤得太厉害了,估摸着连赶到叶梵身边的力气也欠奉。 杂役府和万剑宗毕竟隔了好远,而且途中并不完全是一片安全的地方。 她不知道木魁每次往返在她跟叶梵之间。到底是用了遁术还是施展了别的法子。反正现在木魁肯定是没办法再施展出那些法子来。她每日看在眼里,只觉得很是难过。特别是因着木魁身上那装着妖兽材料的储物袋存在,让木魁偶尔会对她生起防备来。 那些妖兽身上的材料,她也并不是完全不想要,只不过她知道那是大师兄的东西,自己又不很能用得上,所以真的从来没有动过要夺走的心思,被木魁或是叶梵这样防备着,她有时候甚至恨不得木魁躲回到绣纹里边去算了,不要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却又对她防备重重。 不过,就算是木魁或是叶梵一路觉得带着储物袋在外头不安全。却也完全没有藏回到绣纹后头的空间里边去的意思。 糯米看了几日,便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是正确的。 木魁这样的木灵,的确是在外头吸收着天地精华,会对自身比较有好处。木魁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缩回去,一个固然是自己的本能,另外大概也因为叶梵没有给他下达这样的命令。权衡之下,叶梵也觉得让木魁早日疗养好伤口。将东西送到他面前,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因着木魁这样的反应,让糯米的想法得到验证,她便更经常地将那红色的魂元取出来。几乎是只要她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边的时候,她都会将魂元取出来放在边上,让魂元自行休养。要不是怕出什么意外,她都要将魂元一直放在外边了。 又或者是用根绳子将那小玉瓷瓶拴着挂在脖子上么——糯米瞧了瞧如今已经完全包裹住了小瓶子的红色光芒,最后还是放弃了。指不定边上的修士见了会以为她在养什么怪东西呢。就是被人抢了去炼成器灵,那也不是她乐意见到的发展。 魂元如今已经能凝出糯米拳头大小的光芒来了。红得更耀眼逼人的,能够脱离小玉瓷瓶一小段时间,在房间里边四处飘荡。不过那魂元还是最喜欢黏在糯米身边,那蜷缩在魂元中间的小小妖兽就静静伏在糯米枕边。 萧景言之后果然又找了糯米两次,一开口先问的不是什么合作的事,反倒是蹲下身子搭着糯米的肩膀,神秘兮兮地问,“我都听说了,之前见过的那大家伙在妖兽群里边很活跃吧,你现在手上的材料想必有很多啊。那些材料你一个人肯定也用不完的,怎么样,要不要交换点儿别的什么啊?” 糯米呆了一下,这才想起萧景言在杂役府里边好像人缘还不错。先前那些在外头的修士都见到了木魁在妖兽群里边活跃,而萧景言又是知道木魁和她的关系的,也难怪会找上门来问。她想了想,便摇了摇头,老实回答道,“木魁不是我的。” “哈?不是你的?可是那天我明明见着你拉着他的手,你不是还拼命打听他的消息。喂喂,不带这么蒙我玩儿的吧。” “木魁真的不是我的。他是别人放在我身边的,他的那些东西我也不能碰,他要给他主人的。”糯米很认真地回答着。 萧景言便露出了个诧异的神情来,“好吧,那你告诉我他主人是谁,我亲自去和他主人商量。” 糯米看了萧景言一眼,抿紧嘴唇不讲话了。 萧景言按着糯米的肩膀又问了两句,眼神突然闪了一下,猛地想起一个可能性来,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盯着糯米,突然压低声音,凑到糯米耳边去,问,“那东西主人不在杂役府吧?” 糯米没想到萧景言的反应会这么快,又因着萧景言过分靠近的距离而有些害羞,赶紧推了推萧景言,拉开了点儿距离,才慢慢点了点头。 至于木魁的主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身份,糯米没有讲,萧景言也没有跟着再问下去。 “你……你和我们都不一样吧?我们是被发配过来这杂役府的,你到这杂役府来是要做什么的?先前我就觉得奇怪,如果你真的小小年纪就能开炉成功。怎么可能被山门放逐到这个地方来。喂喂。你不会是别的门派派过来的什么眼线吧,我们这小小的杂役府可没有什么需要刺探的地方。” 糯米给萧景言露了个茫然的表情。 萧景言看着糯米的眼神却早就变了。 他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当初刚见到糯米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娃娃是个小心仔细的性子,又是个脾性好的,因此绝不可能是因为犯了事才被发配到杂役府来的。他便以为糯米是同他还有少数修士一样,是见到了万剑宗里边不能见人的肮脏一面,又不能当场灭口,才会来到这杂役府。糯米虽然一问三不知的,他也只当糯米年纪小。还不明白自己见到那些事的含义。 后来知道了糯米小小年纪就能开炉炼丹,他着实是惊讶了好久。可也只是以为门派里边的人看漏了眼,而糯米显然是个不太懂自己争取的,又是个谨慎的,便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先将自己的本事瞒了下来,也好让自己安全一些。 可现在知道了糯米身边跟着的木灵是来自于外头以后,他才真正感觉糯米到杂役府来的原因不简单。 至少,这代表着糯米并不是完全被门派放弃的。还有一个人,甚至一个派系仍在照看着糯米的情况。甚至,很可能门派那边真的有人想要通过她来监测着杂役府的一举一动。糯米的茫然并不像作伪,可是,很可能连糯米自己本身都完全不知道那后边的真意。 然而,想到了现在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炼丹师学徒,萧景言咬了咬牙,觉得这买卖还是得做。横竖门派那边是天高皇帝远的,他在杂役府里边找人开路炼丹。也不碍着门派什么事吧。 他便不再提起木魁的事情来,拍了拍糯米的肩膀,笑嘻嘻地讲,“那之前同你讲的合伙儿,你觉得怎么样。我瞧你这样,现在也只能炼清心丹吧。我这就有一份材料,你先给我炼成丹药呗?” 虽然萧景言觉得糯米不像是会撒谎的人,可他也仍是留了个心眼儿,先拿了一份清心丹的仙药来,打算先试探试探糯米的实力。 糯米嘟着个嘴巴想了半日,最后仍是摇头,“我现在不能开炉。” “啊?”萧景言愣了愣。 “不能在房间里边开炉,会被看到的。”糯米歪头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木魁的事情,只能含糊地带了过去。她可不能在木魁面前帮着别的修士开炉炼丹,这可不是将自己私下开炉的事情都摊到了大师兄面前去么。 也不知道萧景言是怎样理解糯米的话的,听完以后就笑了,又拉着糯米往自己怀里拽,小声地在糯米耳边喷气,“当然不能在自己房间里边开炉,随便找个房间就是了。你新来,大概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做事,都是随便找个房间就钻进去的。那些房间在里边可以上锁,钻进去做完事情就出来走开,一干二净的,谁都发现不了痕迹。” 萧景言力气十分大,将糯米整个拉到了他的怀抱里边去,几乎是将糯米环抱着一样在讲话,连气息都直接扫在糯米耳垂边上,痒得糯米面上一阵羞红。 连、连……就连大师兄和柱子师兄都没有同她这样亲密过。 可是萧景言力道十足,她挣扎了半日,也没能从萧景言怀里挣扎出去。萧景言大概是看着她不乐意,一低头见到她满脸通红地想要挣着离开,反倒觉得有些有趣了。 他之前就发现这个小东西很容易害羞,被他稍微靠近一点儿,就羞得好像慌乱起来了一样,小脸蛋儿红通通的,拿着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着他看,好像个小姑娘一样。他见糯米着急着想躲,反倒有心想要逗一逗糯米,便用鼻尖在糯米脖子上蹭了蹭,小声地问,“帮我开一炉清心丹,好不好?” “呜……”糯米小声地呜咽了一声,声音细细的,好像被困到了绝境的小兽在哀鸣一样,胡乱的点头,一边含着泪拼命想推开萧景言,“好……好……你放开你放开。” 萧景言低头看着怀里边的小家伙羞得连耳尖都染了点儿红,脖子上原先是一片洁白,如今也浅浅地升了点红,不知怎地心里边突然动了动。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掩饰地笑了笑,顺势放开了糯米。 就见到糯米被他放开以后,猛地一抽身子,一溜烟就跑回了房间去,好像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样。萧景言在后头摸了摸鼻子,也不由苦笑了一下。 ps: 更晚了对不起。今天有点不太舒服,我会努力完成三更的,如果完成不了明天会补上的~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平安符,谢谢0506亲投的评价票和粉红票!那个啊,订阅满1000起点币以后,系统会免费送一张评价票的,财政比较紧张的亲不用着急,等订阅够了以后才给我投免费的评价票就好了(当然了像0506亲这样给我投粉红的话我会更爱你们。拉着糯米一起打滚儿~ 一百五十 认真 自打被萧景言调戏过以后,糯米颇有些见着萧景言就想要绕开的感觉。可惜萧景言年纪比她大,修为比她高,就是眼睛都比她要尖。每次她都还没见到萧景言的身影,萧景言已经远远地就发现她的存在了,笑眯眯地就晃到了她面前去。 糯米一次一次地被萧景言大大惊吓到,变得愈发小心翼翼的,萧景言却更觉得这小东西的反应如同幼兽一样,总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她。糯米每次都被吓得泪眼汪汪的,拿浸着泪的眼睛盯着萧景言看,怯生生的,里边好像藏着星辰的碎屑一样。 萧景言就是再迟钝,这时候也已经看出来这是个小姑娘了。一个男娃子就是再怎么害羞,也不可能仅仅是被他搭一下肩膀就羞得像只小兔子一样。 女修可是十分罕见的一种生物,如今又是个能开炉炼丹的,萧景言早就不将糯米当做是寻常那些被发配到杂役府来的修士了。特别是她这样小的年纪,既能开炉炼丹又是个女修,没有被谁收做双修道侣,那可就真是件怪事了。 对于糯米现在的男装打扮,萧景言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已经到了杂役府这地方来了,若是仍做女修扮相,这边可不像山门里头管束得那样严格,说不好一个不小心的,就被人欺负了去。 唯一让萧景言觉得惊奇的,依旧是糯米竟然会沦落到杂役府来的这件事。不过糯米看着是个懵懂的,而被分派到杂役府来的修士,哪个身上没有点儿秘密,私自去打听旁人身上的秘密可是个大忌,被发现了以后,会被全杂役府的修士一同孤立的,就是莫泊一也不会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萧景言又缠了糯米两回,糯米隐隐有些害怕这人了,却又不是和害怕清明真人那样的感觉,只是见着这人就很想要躲到一边去。她到底还是有点儿小姑娘的自觉。虽然同柱子睡到一块去也没关系。可柱子师兄原本就和萧景言不一样,而且他们只是睡在同一个铺上,柱子师兄可从来没有靠在她耳边蹭来蹭去的。 因此每回见到萧景言,糯米都要大大地吃上一惊,想着要赶紧逃开的,却都被萧景言抓住了。 为了不再让萧景言缠在身边,糯米很快地就答应了为萧景言开炉炼制一次清心丹。 她虽然知道只要木魁不在自己身边,她就是穿着那件领口带绣纹的衣裳,也不会被叶梵见到听到她的行动,可真要帮着萧景言开炉那天。她仍是有些心虚地将那套衣服换了下来。被木魁在边上盯着换衣服,连她都觉得有点儿害羞。于是便躲在了床头的阴影里边避开了木魁的目光。 萧景言自告奋勇地要守在她门外,被她瞬间拒绝了。她才不想在开炉的时候让萧景言站在外头。光是想想那样的情形,她就有些心惊胆颤的,哪里能够静下心来开炉炼丹。 她拿了仙药,便一味推着萧景言的腰,“你赶紧走吧,明天我会将丹药给你的。” 萧景言犹自不放弃地扭头问。“真不要我在外头帮你守着?空房间虽然都能上锁的,可那锁也不比阵法,有心的修士还是能够闯进去。要么我远远地给你守着……哎呦。” 糯米踹了萧景言一脚,气呼呼地讲,“你要是非跟着我,我就……我就……我就不开炉了。” 萧景言见她是真的要生气了,只要妥协,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萧景言倒不是怕她拿了丹药就逃了,可是自从猜出来这小东西是个女修以后。便有些不自觉地对她更上心了一些,总想要逗一逗她,又觉得她莫名其妙地就被发配到杂役府来,实在是有够可怜的,心里边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感觉。 可惜糯米现在已经完全不愿意搭理萧景言了,谁叫萧景言每次都不好好地讲话呢。 对糯米而言,现在要开炉炼制清心丹,不过是件简单的事情。只要专心致志的,其中步骤不出大错,就必然会成功的。 她就是被发配到了杂役府以后,也从来没有放松过修炼,仍是在顽强地同体内的小黑球和寒藤抗争,如今修为也终于有了点儿起色,隐隐要突破开光期二层,踏入三层的境界了。凭着更充沛的真元力和丰富的经验,开炉炼制清心丹,便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唯一对她有点儿影响的,是这随便挑来的房间外头总会时不时地传来脚步声,虽然那些修士都并没有朝房间里边张望,可也总是影响她的精神。之前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边也曾经开炉炼丹,可那是她的房间,轻易不会有人闯入,她倒是能够做到专心。而换了个空房间,无论是怎样说服自己,心里头都还是半悬着的。她现在还不能做到完全置外物于无形,受了外头的干扰,这一炉清心丹也就只炼出来了半炉。剩下的小半炉却只是药液而已。 糯米先前帮着叶梵开炉的时候,早就可以将清心丹完全地炼制出来了,如今换了个地方,受了干扰,居然却有有些倒退了。她虽然有些躲着萧景言,可却从来不曾想过要故意将萧景言的仙药浪费掉,她为人认真,见了这次开炉算不上成功,自己倒先自责起来。 回头将丹药同药液一起交到萧景言手上去的时候,还咬着嘴唇期期艾艾地向萧景言道歉。 萧景言便笑了,“状态不大好,这也没什么。我原先还以为你是讨厌帮我开炉,故意地炼制失败了,好让我自己滚一边玩儿蛋去呢。” 糯米盯着萧景言眨巴了好久的眼睛,才细细声地“啊呀”了一句,歪了歪脑袋,“还有这种法子咧……” 萧景言顿时就要哭出来了,“不要啊。祖宗啊,我喊你祖宗,你可千万不要这样,好好的一个小娃子,认认真真的,怎么能学坏咧。先前我给你的是我自己的仙药,回头要是再接回来,那可就是各种客人的了,你可不能这样害我啊。” 糯米原先也没想要这样做的,见萧景言一副讨饶的模样,倒是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萧景言没脸没皮地在那哭求,愣了好一会儿才记得点点头。 萧景言却并没有很着急地让糯米帮忙炼丹。他在杂役府这边混得久了,很是知道稍微将糯米的身份和能力暴露出去,肯定是会对糯米造成危险的。他虽然一副无赖的模样,到底不是无赖的性子,很是小心谨慎地又继续同好几个新来的青泉峰外门弟子拉扯上了关系,还有意无意地稍微和糯米疏远了一些,隔了一段日子,这才开始渐渐地让接了一些小小的活儿,让糯米帮着开炉炼制。 他接回来的仙药自然大部分都是清心丹,偶尔也会接补气丹和辟谷丹什么的。糯米很老实地同他讲了,说自己还并不会炼制后头那两种丹药,他还回头来安慰糯米,说是只要能炼制出药液药粉来,都是可以的,并不一定要真就炼成丹药。 杂役府这边同门派里头不一样,别说是炼丹师了,连个炼丹学徒都是百年罕见的,即便是只能将材料炼成药液,好些修士也仍是愿意的。他先前同那些修士讲的时候,便没有将话说满,收过来的这些,原先仙药的主人也都是能够接受炼制成药液的。 糯米眨巴着眼睛想了好久,却仍是拒绝了。她可是从来不曾尝试过开炉炼制这些丹药,甚至不能保证真就将这些仙药都炼成药液。虽然不是她自己的仙药——或者说就因为不是她自己的仙药,她总害怕浪费了别人的东西,会给萧景言带来麻烦。 萧景言便叹气,“你这小姑娘怎么做事这样死板。炼坏了就炼坏了,大不了回头光棍地同人家讲,拿着炉渣去给他看,他还不是只能自认倒霉么,算得什么事。这简直就是消耗着别人的仙药来给自己练手的好事,空手入白狼的,你何必这样纠结。” 糯米便抿着唇不讲话,只是不肯点头。 萧景言只好亲自花了些灵石,去给她收了些仙药回来,先让她练一练手。糯米没想到萧景言会这么做,回头就拿出了一份灵石来,要还给萧景言。萧景言诧异了好久,略微看了看,发现大概是那些收回来的仙药一半的价格,大抵也猜到了糯米的心思。 他倒没想过糯米年纪小小的,先前又被他逗得见他就跑,对他说的合作也还是挺上心的。 糯米并不想坑那些过来求开炉的修士,也不愿意让萧景言这个中间人为难。萧景言花了灵石去收购仙药回来让她练手,原先是存着投资的心思,她取了一半价值的灵石还回去,一个是不愿意占萧景言的便宜,另外也含着认真对待这合作的意思在里边。这样的投资,他们一人出一半儿的灵石,谁也不吃亏。 至于糯米交到萧景言手上的那些灵石,其实是要比那批仙药的价值稍低一些,这里边其实是门派里边的仙药同杂役府这边的仙药的价值差,糯米只是不知道,却也不是存心要让萧景言多出一点儿灵石。 萧景言原先还想着糯米在这合作里边会有各种各样的行为,独独猜不到她会是这样认真的一份心态。他之前存了些担心的心思,现在却发现自己实在有些小瞧糯米了。这个小姑娘,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便从头到尾都是认认真真的。 ps: 拖着病体残躯在很努力地码更新中。谢谢向南投的评价票~不过大家还是看清楚有没有订阅足够的价钱哦,不要像向南这样一个恍惚,还以为自己已经有免费的评价票了……抚摸向南…… 一百五十一 再见铁生门【收藏二百补更】 糯米先前刚到杂役府的时候,很是觉得有些不习惯。因为她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可是十分忙碌的。算上各种每日需要做完的活计和她自己的修炼,每日的行程都是排得满满的,甚至都没有时间停下来想点儿别的事。 先前来到了杂役府以后,忽然从那样忙碌的环境一下子变换到了现在这样一个清闲的地方来,糯米甚至都有些儿不习惯,不知道这样多的空余时间应该用来做什么才好。 幸亏她自己是个勤快的,左右找了些事情来做,日子又重新变得充实起来。特别是有了外头灵田里边的活儿和萧景言三五不时的求开炉,她也就变得比刚开那会儿要忙碌多了。 辟谷丹和补气丹都并不比清心丹困难多少。糯米稍微尝试了一下以后,就能将那两种仙药炼制出药粉来了。只是每种丹药在凝丹的手法上都会稍微有些不同,她才将将试了两次,还没能完全掌握手法的精妙,因而还处于练习阶段。 木魁身上的伤并没有明显的好转。 糯米每日都要到木魁身边去看一看,可他那条断掉的手臂至今也只是被小小的一片连在身上。那个伤口中间分泌出了一些白色的丝状物体,好像是想要将手臂粘回去一样,糯米只瞧了一次,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再碰触那个伤口,让木魁自己渐渐地长回去就是了。 直到有天糯米发现木魁再没有防备她的意思,才发现木魁怀里边的那个储物袋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大概是静静地往门派那边去了一趟,将东西交到了叶梵手上。糯米默默地没讲话,只是任由木魁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边,一动不动的。 萧景言偶尔给她带来些仙药,也用不着她知道仙药主人的身份,等她将丹药炼好了交出去,没多久就能收回来一点灵石,林林总总的。也算是个收入了。再加上她在灵田里边帮着浇灌灵谷所得到的灵石。这杂役府里边又没有什么可开销的,居然短时间里边就存下来了不少灵石,让糯米瞧着外头的修士都像要抢她东西一样。 不过这自然是她自己想太多了的缘故。外头那些修士,如今也并不知道她身上藏着这样多灵石咧。而且在杂役府这地方,身上藏着材料,总比身上藏着灵石要让人垂涎。 糯米的小日子过得还算顺当稳妥,同萧景言接触多了以后,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害羞了。只是萧景言依然像原先那样喜欢逗弄她,她却只是涨红着小脸蛋儿,再不像以前那样逃得飞快了。惹得萧景言每次都忍不住要捏一捏她的脸。 她到杂役府来已经差不多有半年的功夫了。虽说她自己性子害羞。可有了莫泊一让她到灵田里边去帮忙用云露诀浇灌灵谷,又有萧景言在边上领着她同别的修士讲话。杂役府里边好些修士也渐渐记得有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修士存在了。 那些修士里边也有不少在猜测杂役府里头的炼丹师学徒到底是谁的,将同萧景言关系比较密切的几个青泉峰过来的修士都排查了一遍,重点看着新来的那一批青泉峰的外门弟子,却实在没有什么发现。 他们不是没有注意过糯米,反而是萧景言和糯米好起来实在是太正大光明了,糯米年纪又小,他们是压根儿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过。查来查去的。最后都没个结果,他们便开始怀疑萧景言找的是不是个杂役或是体修。这虽然听着有些不可思议,却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萧景言之前同糯米讲过,说他自己会被分派到杂役府来,全是因为见了不该见的东西。糯米虽然没有主动开口问,却将他的话都记在了心里,又回想起自己先前在山门里边看到的那些事,很是有些在意。 结果萧景言却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那些事情一样,只开了个头。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糯米自己每日回头想想以前在青泉峰上边见的那些事情,都只能自己私底下做个猜测。 当初田甜会找她帮忙到大殿去看守丹炉,应该真的只是个意外。她当时正是到了不该去的地方,才会惹得清明真人想要杀她灭口。可是她却活了下来,身体里边还莫名其妙地出来了一个小黑球。 当初她想不明白清明真人后头的行为,如今回头看看,清明真人肯定是早就知道她身体里边的情况的,这才会将她接到了身边去,还往她身体里边埋下了那寒藤。可笑她先前还觉得自己身体里边的情况得瞒着旁人,也不能让师尊知道。 反倒是清明真人好像也不想让她的状况让旁人知道。想明白了这些,她倒是有些懵懂地猜出来了自己被发配到杂役府来的原因。 至于这里边到底有没有叶梵大师兄的事,她其实是不愿意去想的。 可她又不住地怀疑。若不是已经对叶梵生出了点儿不信任的感觉来,她也不会这样轻易地答应萧景言,帮着萧景言开路炼丹。实在是她自己心里边也已经对叶梵生出点儿怀疑来了,才会想着要开阔一下自己的眼界。 只是当初她和萧景言都没有想过这样的合伙居然还真能维持下来,不得不说还是因为她认真的态度。 这日她才将外头灵田里边的活计都忙完了,转头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往四合院里边走的时候,却忽地听到边上的两个修士一边走着一边在小声地讲话: “你听说了没有,铁生门那边的人过来了。” “我知道,先头已经听说了。说是要过来买灵谷,可那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仅仅买灵谷的。要是……那岂不是件好事?总比死死守在这破地方要强啊。” 那两个修士讲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中间一段几乎就是在耳语,糯米离得有些远,也没有很在意,便完全没听到中间的内容。 然而,仅仅只是“铁生门”这三个字,就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了。她原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等她注意起来以后,才发现周遭的修士都在小声地讨论着这件事,就是有些落单的,也在默默地寻思着。 糯米左右望了好久,终于在边上见到个比较熟悉的修士,赶紧上前去问了一句。 那修士看了糯米一眼,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来,讲,“你方才在灵田那边,所以没听到吧,四合院这里边的弟子都听说了。铁生门有人要过来呢。说是要收购咱手上的灵谷,已经同门派那边打过招呼了,让大家都跟着过去……不过……” 糯米还抬头看着那修士,那修士犹豫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却将后头的话吞了进去,伸手拍了拍糯米的后背,有些生硬地讲,“不过你这才刚来呢,也没有存起来什么灵谷的,就是过去了也不过是凑个热闹,还不如留在房间里边多修炼一会儿呢。” “这样呀,谢谢。”糯米虽然觉得那修士后来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想很多,乖乖地向对方道谢了。 她在听到铁生门这名字以后,顿时就想起了花眠来。她直到现在也还闹不清楚花眠的身份。按着当时她在比斗时候的所见所闻,花眠应当只是个铁生门的弟子才对,而且还不应该是内门弟子,否则没有道理那样早就出现在擂台上边的。 可如果她当初在青泉峰上边见到的那个黑衣人的确是花眠的话,花眠绝对不会是个和一般弟子同阶层的存在,他的修为至少应该还在清音真人之上才是。清音真人,那可是糯米需要称呼师叔祖,而叶梵需要称呼师叔的存在。 她对铁生门的印象大部分都在花眠身上。之前她还在门派里边的时候,万剑宗和铁生门相处得并不很愉快。自从那次比斗输了以后,万剑宗便对铁生门憋着一股气,既是不愿认输,也是不能认输。就是到她被发配过来杂役府这边为止,万剑宗同铁生门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得到改善。 这之后也不过是小半年的时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个门派之间的关系好像已经又生出了变化来一样。能够进行正常的贸易交换的,听着怎么都像是伙伴一样。 她既想着要跟去瞧瞧热闹,又害怕在铁生门的队伍里边见到花眠,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实际上,花眠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行为,只不过是在比斗的时候匆匆见过两次,甚至连那帮佣姑娘的消失也是糯米自己猜测的结果而已。花眠到底和那件事有没有直接的关系,她自己也无法保证。 花眠只是同萧景言有些相似,应该说花眠是比萧景言要更显得放浪不羁,又给人一种特别的压力,让她不自觉地就害怕起来。每每被花眠盯着看的时候,她便觉得自己是被妖兽盯上的猎物一样,背后一阵发寒的。 先前那修士说得不甚清楚,糯米看了一圈,也没再见到哪个修士是她十分熟悉的,这时候想要找萧景言,也不知道萧景言到哪里去了。 原本想要保证安全,带着木魁在身边是很好的一个法子,可之前木魁在妖兽撞阵的时候出了那样大的风头,再让杂役府这边的修士见到,肯定会上前来找麻烦的。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好奇心还是战胜了谨慎的心思。她一路安慰着自己,想着花眠也不一定会跟着过来的。一边随着人群往前走了过去。 ps: 虽然还是晚了一点,但是总算码出来了……给实在很不舒服的自己点个赞,然后缩起来休息了 一百五十二 阴损 糯米夹杂在人群里边,顺着人流一路走过去,路上只要注意听着,就能听到不少修士在压低着声音细碎地讨论着铁生门的事情。 有些修士比较警醒一些,一边说着话还一边四下张望,还有一些讲话的声音就要大一些。还有的修士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大都是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脸上很是有些踌躇满志的神情。 糯米有心想要从那些修士的话里边多打听来一些铁生门的状况,因而四下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太过熟悉的面孔,便马上竖起了耳朵来听着周围那些修士之间的闲话。 那些修士里边有些年纪大的一些的,看上去大概是十分兴奋,说话声音偶尔不自觉拔高了一些,倒真让糯米听到了一些事情来。 原来万剑宗和铁生门的关系并没有好转,相反的,可以说是更为恶化了,就因为这次铁生门要来求灵谷的时候,说好了要用比外头寻常的粮价高一成的灵石来换,没成想半途上万剑宗打听到铁生门实在却灵谷,居然想着要趁火打劫,将粮价再翻上一翻。 铁生门看来是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居然连这样的条件也硬是咬着牙答应了。可条件答应下来以后,万剑宗却更是得寸进尺,让铁生门好生恼怒了一番。 据说铁生门的掌门人还因此大大发了一通脾气,在私下里发话了,说是往后跟万剑宗要不共戴天的。只是,糯米偷偷地听着那些修士的话,却实在想不明白这些被关在杂役府里边。连杂役府都出不去的修士们是如何打听来的那些事情。 而且,这次铁生门派人亲到杂役府来,面上说是要收灵谷,可实际上看着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仅仅只是收灵谷的话,只要同莫泊一商量就是了。一手交灵石,一手交灵谷,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召集了全杂役府上下的修士一块儿到那边去。带着灵谷过去让铁生门的来人挑。那些铁生门的人也不知道是给了莫泊一多少好处,莫泊一居然还帮着他们将四合院里边的修士都叫了过去。 “召集起来呀……”糯米歪着脑袋想了想。 她也不笨,听了那些修士在边上断断续续的话,也开始觉得铁生门的行动实在有些怪异。 若是说真的那样欠缺灵谷,这时候就应当赶紧地和莫泊一做成一笔大大的交易。然后将东西赶紧地运回到铁生门里边去。 可是现在看着铁生门的架势,完全是一副丝毫不着急的模样。 难道说因着先前太过着急而被万剑宗趁机狠砍了一刀,所以铁生门这回就学会了装模作样了么。可是他们灵石都已经交出去了,他们可是将灵石全都交到了万剑宗里边去,万剑宗才方始同意他们过来取灵谷的。现在就是端着个架子,那又有什么人来看他们的威风呢。 糯米原来还以为这杂役府里边的修士会相当的不乐意的。因为这些修士长年累月地在杂役府这个荒芜的地方呆着。一年到头除了在妖兽撞大阵的时候能偷偷捡点儿漏,剩下的就是这年末丰收所克扣下来的灵谷是他们唯一的进项了。妖兽撞大阵的时候,也并不是每一个修士都能捡到妖兽身上的材料。特别是那些仙修。 现在山门里边的人收了灵石,不声不响地就派人过来,说是要他们将存着的财产全都吐出来,糯米可以为这些人会臭着张脸。摆出一副不高兴不合作的姿态来,没想到那些修士居然这样合作,而且这样的兴奋。 她有些好奇地跟着一路走到一个大大的房间里边,只见那房间门前熙熙攘攘地挤着一群人,相互之间倒没有什么碰撞,只是伸长了脖子朝房间里边张望。等有修士垂头丧气地从房间里边走出来以后,那些围挤着的人才哄然而动。抢进去一个。 ——这可是个什么情形呀? 糯米茫然地看了一眼,也想跟着挤到里边去看一看情况,却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她扭头一看,就见到萧景言蹲在她后边,也用一种看猴儿戏的模样看着前头那些修士。见她回头,萧景言就朝她咧嘴笑了笑,“怎么,你也想上去啊?” “我就想去看看。”糯米看了看萧景言的眼神,就知道萧景言心里边正在嘲笑着前头那帮修士,因而讲话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看看啊。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去的好,要看耍大旗的,和我一样在这后边就算了。那前头可不是什么好位置。”萧景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又朝糯米招了招手,“来来来,坐呀。你也没灵谷吧?就是有灵谷也不愿意交给铁生门那种白眼狼吧?不给我点儿好处就想从我这掏东西走,啧啧,想得忒美。” 萧景言的反应和糯米猜测的差不多,糯米想了想,便真的站到了萧景言身边去,看着前头一群着急的修士,不由皱了皱眉,“是呀,不过是白给人东西。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啊?” “嘿,你真以为他们这是来给铁生门送东西的么,他们是来给铁生门送人的。”萧景言回头看了糯米一眼,不意外地碰上了一个茫然的眼神,顿时就得意了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万剑宗原先想着要趁火打劫的,却不知道铁生门比他们想的还要阴损一些。什么灵谷不足估计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到这杂役府来看看。这杂役府里边可也藏了不少人才呢,被万剑宗弄得心灰意冷,着急着想要离开,而且又十分熟悉万剑宗情况的人才啊。” 十分熟悉万剑宗情况的…… 听了萧景言的这句话,糯米心里边猛地打了个踉跄,总觉得不由自主地就能从这句话里边想起当日那个在青泉峰上边的黑衣人。如果那人真的是铁生门的花眠的话,那实在可以说是个十分熟悉万剑宗情形的。至少,是个熟悉青泉峰的。 难怪铁生门这次会让所有外门弟子都聚集到一块儿去,让他们挑着上缴灵谷。与其说是挑拣灵谷,真不如说是挑拣修士了。 糯米才张了张嘴,萧景言就又嘿嘿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就是外头的饿杂役同门派里边讲了,那又怎么样?铁生门只要不是光明正大地从杂役府将人接出去,万剑宗难道还真能因为几个私逃的杂役府外门弟子就打到铁生门面前去?这事情说起来都是夹杂不清的。这杂役府里边的人都是各管各的,又有谁想得罪已经在铁生门得到好生安置的人。想要拖人下泥潭,也要顾虑着自己是不是会被踩到地狱里边去啊。” “那你怎么不过去呀?” “我待在哪里都一样。哎呀,我不是和你讲了嘛,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其实在哪个门派里边待着啊都一样。需要人牺牲的时候,首先就会轮到我这样不上不下的家伙。既然这样,还不如就待在杂役府里边,还乐得轻松。”萧景言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他的话里边好像懒洋洋的,也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意思,表情却并没有那样的轻松。 糯米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要过去人群那边看一看。她原本就是想要过来凑热闹的,她也没有要被铁生门看上带走的心思,只是单纯想要看一看铁生门那边的修士罢了。 萧景言又劝了她两句,发现压根儿就劝不住,也不去管她了。还挥了挥手,讲,“去吧去吧,别到时候被人强抢了去当压寨夫人哟。不过你就是想去,莫泊一大概也不会放人的吧。” 糯米眨巴眨巴了眼睛。她年纪还小,还不太懂什么叫压寨夫人,否则肯定要先呸萧景言一脸再跑开的。 她只是想要偷偷看一看铁生门的弟子。 当初还在比斗的时候,她没有那样在意花眠,自然也没有拿花眠同一般的铁生门弟子相比较。可如今她是越想越觉得花眠不像是一般的铁生门弟子,脑子里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一般铁生门弟子该是个什么模样,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来瞧一瞧。 她并不想要和门前那一群修士挤在一块儿,横竖她才刚来杂役府,身上也没有灵谷,就是她想要去门前挤人堆也没有那个资格。她四下张望了一下,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从门前一路绕了过去。 这杂役府里边的房间结构都十分相似,她以前到空房间里边去偷偷炼丹,就发现那些房间和她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既然房间都是相同的,那么眼前这个房间肯定也像别的房间一样,在后头有一个小小的窗台,就像先前木魁跳下去的那个那样。 绕开了前门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后,房间后头果然完全没有人影了。糯米仔细数着墙上的窗口数目,很快地就找到了铁生门所在的那个房间。 事实上,就算她不是这么一个窗户一个窗户的数过来,也不会闹不清楚房间的。 除了铁生门所在的那个房间里边传来喧闹的声音以外,其他房间的窗户可都是闭着的,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声息也没有。看来,四合院这边果然是已经将所有外门弟子都召集到了铁生门面前去。 糯米走到那微微开了道小缝隙的窗子边上,正好听到里边的莫泊一说了一句,“好了好了,赶紧地下一个吧。” ps: 还是不大舒服,努力码字中…… 一百五十三 偷听 糯米走到房间后边的窗口去。那窗口原先就已经开了一道小口子,她再稍微将窗户再往外那么一拉,就能清楚地看见房间里边的环境了。那窗台并不很高,刚好足够糯米趴在窗台上边往里边看。 穿着铁生门衣饰的修士一共只有五个人,也并没有全都挨到一起去,相互之间分来了一小段距离,有两个还小声地在说着话。最右边的地方站着莫泊一,低头拿着个名单在看着,给糯米露了半边身子。 从门那边一个一个挤进房间来的杂役府弟子虽然是面对这窗口这边的,可是被几个铁生门的修士相互挡着,糯米几乎都看不见走进房间来的人,只能勉强都人与人的缝隙之间看到一点衣角。 那几个铁生门弟子之中,有个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身影。只要那么望上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糯米僵了僵身子,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到前边去和那些修士们一块挤人堆。 花眠居然跟着一道过来了。铁生门不过是派了五个弟子到杂役府这边来,花眠就占了其中一个席位。不管铁生门急需灵谷的事是真是假,这原本就是一件既隐秘而又重大的交易。花眠能在这里边占上一个位置,可以看出他在铁生门里边的地位绝对不低。 可就是这样,也从来没有见到铁生门的弟子对花眠有多少特别尊敬的意思在里边。 同花眠一道过来的这四个铁生门弟子尚且不论,可能都是和花眠一样十分受到门派重视的,因而性子要傲一些。可糯米回想起先前在比斗的时候。那些铁生门对着花眠的态度,也十分稀松平常,并不像万剑宗弟子看见叶梵和田甜那样。 糯米正在心里边想着事,只听到那个稍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同站在边上的莫泊一讲,“没想到这外头居然流落了这样多的修士,实在不知道万剑宗本宗到底是怎么想的。流散在外头实在有些浪费了。先生你也是。真的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吗?像先生这样的人才实在是难得啊。” 莫泊一哑着嗓子笑了两声,有些阴测测地讲,“多谢夸奖了。不过,老道已经习惯了这么个地方了。常言道,‘宁为鸡首。毋为牛后’。而且,在铁生门山上,你能保证也有这么多的修士听老道的话么?老道清闲惯了,还是在山下教导教导这些小的吧。” “呵呵,既然先生这么讲,我也就不勉强先生了。门派里边的事情。我一个小小的弟子说了可不算,也不能平白给先生落下承诺。不过,只要先生愿意。铁生门的山门永远是为先生打开的。” 花眠和莫泊一都相互笑了笑,至于有没有同时在心底将对方咒骂一遍,这可就不得而知了。 糯米原先以为铁生门的人虽然过来想着要挑人抢走,却肯定不会这样高调的。毕竟莫泊一也可以说是万剑宗的人,甚至同万剑宗本宗山上的关系还处得很不错。好多杂役府的修士都在后头偷偷地传,说莫泊一在山上的关系十分了不得,只是因为得罪了另外一个有实力的前辈修士,这才被迫无奈地分配到了杂役府来,当了个山大王一样的人物。 像是先前莫泊一卖给糯米的那张高级传音符,还有别的一些稀罕的东西。分明是在山门里边才能找到的,甚至就算是在山门里边也都不能随手换取,而莫泊一都有办法得到手。有的修士还讲,只要出得起灵石,不管是什么东西,莫泊一都能弄得到。 而同样的,只要是价钱够了,不管是哪个分支的掌门人,都可以通过莫泊一讨好对方。 现在这些留在杂役府里边的修士,不过是因为出的价钱不够高。 正因为很偶尔地能有修士透过莫泊一重回到门派去,这些杂役府的弟子们才有着存积灵石和材料讨好山门管事的心思。否则这些修士全都被关在荒郊野外的杂役府里边,寻常连个山门上头的修士都见不着,哪里谈得上讨好行贿。 莫泊一能几十年如一日地站在杂役府能力最顶端,自然也有着背后更深层的意思。若是山门力遍布支持他,实在很难想象一个被发配过来的弟子能有这样大的一个本事。毕竟他的修为在杂役府里边并不算是最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 以前自然也是有旁的修士不服莫泊一的管教,想要取而代之的。结果那些修士最后都悄无声息了——那可是真的悄无声息,因着全部都已经倒在了冲撞大阵的妖兽脚下。那些修士并不全是体修和武修,可不知道怎么地,最后倒下的大部分都是些不服管束的。 山门上边也从来没有过问过莫泊一的行为。 莫泊一在杂役府里边,可以说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在杂役府这片土地上,他甚至比万剑宗的宗主更有影响力,更有实权,就因为他手头上掌握着唯一的资源和通道。 萧景言背后同糯米聊天的时候,甚至怀疑莫泊一完全就是山门那边派下来的亲信,为了控制住这边这些穷凶极恶的修士们。 可是现在糯米一看,却发现铁生门的弟子居然如此光明正大地在说着要将杂役府弟子带走的事,甚至还对莫泊一发出了邀请。而莫泊一在旁边听着,非但不阻拦,还笑呵呵地搭话,这莫泊一可实在不像是站在万剑宗那边的。 听先前莫泊一讲的那话,就好像在说只要铁生门能够保证他的权力,他也并不排斥到铁生门里边去。 这时候,正好又一个杂役府的弟子没被铁生门看上,几次三番的自我推荐以后,仍是被铁生门拒绝了,垂拉着脑袋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花眠好像找到了时机一样,侧头对莫泊一讲,“听说先生是带功入派的。不知道先生先前修的是哪一门的功法?” 糯米所在的地方看不见莫泊一的表情,只听到莫泊一顿了一顿,才淡淡地开口,“你听哪个不开化的东西讲的?” 花眠呵呵一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莫泊一沉吟了一下,也跟着笑了。只不过他的笑声永远是嘶哑着的,就同他自己讲话的声音一样,好像两块铁片互相摩擦出来的声音,又有些像是夜鸦的叫声,听着就让人想皱眉。 “老道的确是带功入门的,不过已经是以前的事了,不值一提。倒是铁生门这次做得这么大模大样的,也不怕万剑宗知道以后生出别的事由来?” 花眠笑了笑,不讲话了,转身将目光又看向了下一个从进来的杂役府弟子。 糯米在窗台外边偷听得简直就是云里雾里的。她又不像是萧景言那样,这么懂门派里边的弯弯道道的,这些人说话都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含在嘴里边打了个转,就又咽回肚子里边去了。糯米在边上听着,压根儿不知道他们那藏着的话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越听越糊涂。 她实在是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躲在后头瞧了一会儿,发现里边的人已经不再讲什么重点了,都只是在相互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或者是那些杂役府的修士哀求着想到铁生门里边去。她干脆又悄悄地顺着原路绕回到房间前头。 萧景言果然还蹲在原来那个地方,远远地看着那些杂役府的修士在房间前边你推我挤的,见到糯米奔回来了,他还抬手朝着糯米挥了挥,“怎么样,看大戏回来啦。好玩么?” 糯米喘了几口大气,嘴巴跟着就嘟了起来,“他们讨厌死了。” 她虽然不大喜欢萧景言常常调戏她,可在这杂役府里头,她最熟悉也最能信任的也就只有萧景言了。之前听了花眠和莫泊一的那些话很是有些不明不白的,现在碰上了萧景言,便一溜儿地都说了。只是将自己曾经认识花眠的事情掩了下来。 萧景言原先还是笑呵呵地听着的。可到了后来,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下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讲了一句,“莫泊一原来不是万剑宗的人啊。” “嗯,你以前和我讲的那些,好像不是那样的咧。他、他完全没有要管万剑宗的意思,也没有要让万剑宗知道的意思嘛。他就只是想要管着杂役府这里边的修士……” 萧景言见糯米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他原先也是皱着眉头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见了糯米那副嘟起嘴巴来的模样,就无论如何都严肃不起来了,还伸手去揉了揉糯米的头发,让糯米更不高兴起来。 萧景言赶紧咳嗽了一声,将罪恶的爪子收了回去,“我还从来不知道莫泊一原来加入万剑宗以前就已经是开始修炼的。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那铁生门的弟子才几岁,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件事的。现在既然故意翻出来讲,莫泊一说不定完全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回事。” 糯米果然被他的话引开了注意力,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小声地问,“几百年……莫泊一寿元已经这样长了么?” “……”萧景言又咳嗽了一声,“我就是打个比方,没那么长。他满打满算大概也就八十一百的吧,寿元还长着咧,你就甭操心这个了。” 一百五十四 交易【收藏三百补更】 萧景言原先是觉得莫泊一背后站着的是万剑宗,他自己又曾经见过万剑宗里边的阴暗事儿,因此对万剑宗一直毫无好感的。现在猛地知道了莫泊一可能是别的门派派过来的,整个杂役府背后隐藏的秘密就变得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他还一直以为万剑宗真有那样阴暗的心思,拿着这杂役府当练蛊的场子用。如今一看,万剑宗却可能根本不知情。 前边那些杂役府的修士熙熙攘攘的,好些是已经实在受不了这杂役府里边的情形,想着要重新回到修仙大道上边去。哪怕是到铁生门里边去当个杂役,他们大概也觉得比在杂役府里边不问世事要来得好。 糯米还在边上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看,萧景言挠了挠头,只能将自己的猜测同糯米讲了一遍。 莫泊一很可能并不是万剑宗里边什么排得上号的人物。他原先就是带艺入门的,曾经杂七杂八地修炼过一些外边的功法,入门的年纪肯定也不小,根本不可能在万剑宗里边还混出个什么名堂来。 而莫泊一大概原先也就没想着要混出什么名堂。 万剑宗的杂役府由来已久,完全不是几十年上百年就可以说得清楚的,也不是个什么秘密,外头好些修仙门派和修真家族都是知道这个杂役府的存在的。杂役府里边有着一群再也见不到修仙大道的修士。 这里边的修士并不缺天赋,也并不缺野心,缺的只是一个再融入修真界的机会。 莫泊一的目标大概从最初就是定在杂役府上边的。 杂役府里边有比莫泊一更年长的。也有比莫泊一待得时间更长的。据说在莫泊一开始接管杂役府以前,这里边可以说是一片混乱的局面。直到莫泊一开始掌管起杂役府来以后,杂役府的规矩才渐渐定了下来。里边的这些修士重新有了可以回到门派去的希望,也才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每年都会有外门弟子从杂役府里边失踪,有的说是回到门派里边去了,也有的是说在妖兽冲撞大阵的时候落到了妖兽堆里边去。可是谁也不会对此进行追究。 实际上,既然连木魁都能在妖兽群里边安然进出。可实在是很难想象那些修炼了几十年的修士,会因为一个不小心,就陨落在外头,而且还不在少数。 原先所有修士都觉得这些都是莫泊一为了掌管杂役府的大权,而将那些质疑他的修士统统趁机干掉。可是除此以外。还是会有别的修士失去踪影。如果莫泊一背后站着的根本就不是万剑宗的人,那么这些失踪倒是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 万剑宗的人看不到这杂役府里边的人才,而 别的门派就看见了。就好比如今过来的铁生门一样,他们清楚在杂役府这种环境下生存下来的修士,心里边大都藏着野心,对大道和对力量的追求会比旁人都要强烈得多。 萧景言无法推测莫泊一背后的靠山到底是想要在杂役府这边得到什么。可铁生门的行动却是十分明确的。 铁生门已经不再满足于同万剑宗一起分配这天武国南疆的修仙资源了。原先铁生门的规模没有万剑宗庞大,弟子人数也不像万剑宗这样多,因而一直都只是隐忍着的。但当铁生门在擂台比斗上赢过万剑宗以后。就再也不甘心站在万剑宗旁边了。 杂役府里边的修士虽说离开万剑宗许多年了,可万剑宗上边也有很多东西是几百年都不会生出变化来的。例如护山大阵,还有别的一些防御措施。 铁生门这次到杂役府来挑拣着修士回去,估计并不单单是想要得到一批资质上好的弟子。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对万剑宗生出异样的心思来了,只是铁生门好像直到如今也还有有意识到这一点。 而且,最近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大概是天地间的灵气日渐稀薄了的缘故,各个修仙门派里边好像都已经再难收到灵根符合要求的外门弟子了,更不要说是内门弟子。现在就是站出来一个灵根三十以上的童子,都已经要被人抢破头了的。万剑宗却始终将杂役府这边的修士们弃之不顾。 也难怪铁生门会将筷子伸到杂役府的这个盘子里边。挑来拣去的。 据说就连修仙家族,如今也在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家族的血脉不要断绝。如今修仙道侣的挑选成了一项很重要的事,许多修仙道侣诞下的都不过是些资质平平的童子,甚至有可能完全没有灵根。 “如今修仙界也叫熄微了呀。我以前在门派里边的时候,听他们讨论过这件事。据说都是因为上界一个掌管天地灵力流转的女仙陨落,才会造成如今这种情形。我当时听见门派里边的人秘密商量着要将这女仙的转世找出来,甚至不惜要安排门派里边的女修多多同男修结合,只为了提高女仙转世时投胎到万剑宗去的几率,哼。”萧景言很是轻蔑地笑了笑。 这还是糯米第一次听到萧景言提起他在门派里边见过的那些事情,不由昂起小脸呆呆地听着。 萧景言低头看着糯米那副乖巧的模样,跟着就叹了口气,“女修在修仙大道里头也不容易。原本就是些少有的,散修还容易被被邪修盯上。一个不好的就要被做成炉鼎。就算是在门派里边也没有那样自由。看着是些得宠的,可真有什么事儿的时候,连自己未来的道侣也没办法自行挑选。” 能安定下一个道侣来的,那已经是很幸福的女修了。 当年门派里边为了让女修们早日怀孕,甚至给她们安排的是一批“道侣”。至于产下的到底是谁的孩子,就实在不得而知了。 萧景言偶然听见了万剑宗上边的人悄悄地在商量着这些事,没过几日他就被发配到了杂役府来。 而做着这种事情的。显然并不仅限于万剑宗。 “所以大概同你差不多年纪的,在山门里边的应该有许多。各大修仙门派和家族里头也很不少。只是从十年前开始一直吵吵嚷嚷着说那女仙要转世投胎了,到如今却也还是没有听说哪个门派真就寻到了那女仙的。我很留意这件事,先前是常常听说有门派声称找到女仙了的,可每次都不经考验的。” “考验……?女仙还要被考验的呀?”糯米很是认真地提问着,让萧景言看着也不禁笑了出来。 “不是我们这边的考验。据说上界有仙人是下来寻那女仙转世之魂的,他们自然有办法分辨真伪。那些仙人我还曾经在万剑宗上见过呢。穿着看着就和我们不同,灵压也特别厉害。面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冷冰冰的,就好像万年的寒冰玉雕砌出来的一样,看着瘆人。” “啊……” 听了萧景言这样一形容。糯米顿时就想起他们先前下山历练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一个拦路的修士。面无表情冷如冰砌这一点,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如今想起来也觉得背后发冷。 她原先只以为那位修士是哪个门派里边的长辈,却没想到如今听萧景言一说,那人居然好像还是游离在人间以外的。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萧景言讲了她之前遇见的那个冷面修士。当提起那修士的面无表情和清冷的气息的时候,萧景言忍不住点了点头,觉得糯米当初在山脉里边见到的。肯定是他曾经见到过的那些上仙。 等到糯米提起那位修士还在找一个年岁和她相当的小姑娘的时候,萧景言顿时就更肯定了。 “嘘,你可别跟旁人讲,这上界好像也是不能随便胡乱拿出来说的。要是仍在门派里边。我是绝不会同你讲这个的,不过咱现在已经被发配到杂役府来了,也没那么多顾忌了。上界好像叫天仙界,住的都是些上仙,下来的不过是些小跑腿儿。在我们这跑了这么久,却也还是没能找到想要找的东西,可实在是苦了他们了。” 萧景言这么说着。又低头看了看糯米,突然就嬉笑了起来,“这么说来,你的年纪不是整好相符么,又是个小姑娘。该不会他们要找的其实就是你吧。你说我到外头这么去一讲,说我有那女仙的消息,算不算得上是有功,能不能有哪个门派将我抬回去当爷爷一样供着?” “诶?你、你可别乱讲。我先前就见过那些上仙了的,他可没有带我走。”糯米被萧景言这样一讲,顿时又着急了起来,摇着小手赶紧要撇清关系。 她可不知道那女仙是什么东西,但是只要一想到是同那面无表情的冰冷修士扯上关系的,就赶紧死活摇头否认。先前她见了那个修士都怕得要命,一是因着自己将他们要找寻的魂元藏起来了,另外一个也实在是觉得那个修士不想好人。如今萧景言居然这样讲,可真真将她吓了一跳。 “我知道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小东西怎么可能会是什么上仙投胎转世的。不过你要小心了,可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我先前不是说有好些门派号称自己寻到了上仙的么,那些都不过是些毫无关系的小童子,你也别被人利用了。”萧景言笑着揉揉糯米的头发,赶紧将糯米安抚了下来。 这边两人这说着话,也没注意房间前头那些修士已经都往房间里边进去了一趟,如今虽然仍是围在房间周围不愿离去的,可也总归是都和铁生门的修士见过一面了。铁生门的那五个修士在杂役府里边挑挑拣拣的,好不容易将要带走的名单都定了下来,这时候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就领着莫泊一往门外走了出来。 他们一从房间里边走出来,周遭那些围着的修士自然又再一次涌了上去,希望对方能再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资格。要不是莫泊一还站在边上,那几个铁生门的修士现在估计都已经被挤得寸步难行了。 “你们杂役府里边的修士,这可是真热情啊。”花眠居然还有心思扭头去和莫泊一搭话。 “呵呵,见笑了。这还是因着几位太熟欢迎了。”莫泊一扯了扯脸皮,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花眠又笑眯眯地看了一圈围在身边的这群杂役府弟子,眼神稍微放远了一些,突然顿住了。他盯着那个方向眯着眼睛看了好久,连脚步都停了下来。铁生门另外四个修士都诧异地回头看了花眠一眼,见花眠那样专注的模样,也就一同顺着花眠的眼神看了过去。 “那边那个小的,我要一道带走。”花眠指着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笑眯眯地跟莫泊一讲。 ps: 谢谢雨润木木打赏的平安符~! 一百五十五 利诱 莫泊一眯着有些混沌的眼睛,顺着花眠抬下巴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糯米站在萧景言面前说笑着,眼睛不由眯得更深了一些,慢慢地摇了摇头,讲: “他既然没有过来这房间,恐怕就是个不愿意到铁生门去的。抢要拉着人走的话,不太合适吧。” “呵呵呵,那有什么关系。她不愿意过来,我可以过去找她的嘛。说不定她先前不知道到铁生门去了有多少好处呢。我跟她一讲,她肯定就愿意了。”花眠脸上仍是个笑眯眯的模样,还伸出舌尖来轻轻舔了舔嘴唇,很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周遭那些杂役府的修士连同铁生门的修士都十分奇怪地看着他,又扭头看了看远处的糯米,有些不太能理解花眠为什么突然对那边的一个小修士生出兴致来。 杂役府的修士还算是知道糯米是个会云露诀的,从他们的角度去想,糯米实在也算是个值得拉拢的。先前糯米在路上玉简那个修士的时候,那修士并不愿意同糯米讲清楚这话,自然也是有着这样的思虑。 铁生门虽然并没有明确地说到底是要挑多少人回铁生门去,可那些修士心里边也清楚,铁生门绝对不会无所顾忌地将杂役府里边的修士全都招回到山上去。糯米原先碰到的那位修士,就是因着清楚糯米年纪轻轻的,又有云露诀这样的本事,多少还是有些竞争力的。 那修士为了能让自己更容易被铁生门看上,这才将糯米敷衍了开去。 事实上,糯米自己也从来不曾生出要到铁生门去的想法。她就是知道在这杂役府里边再怎样的远离修仙大道。也仍是不会选择离开的,哪怕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次来杂役府的铁生门修士里边还有花眠的存在。 对糯米而言,杂役府虽然离得山门远了,可毕竟仍是万剑宗的其中一部分。她只要在这杂役府里边,就还是跟叶梵大师兄还有柱子师兄是同门。若是离了杂役府,到了铁生门里边去,同柱子师兄的距离倒是近了。可却再也无法以同门相称,她可绝对不愿意这样的。 先前她将那藏了好久的传音符放了出去,最后也没能给柱子师兄传上什么话,只是小声地往着传音符里边埋了一句“床头还放了些仙膏,师兄记得用上”。她心里边是十分想念柱子师兄的。却连这话都不敢坦白地讲出来,生怕柱子听了以后会难过。 那传音符放出去以后,便再也没有了回应。也不知道是半途出了什么差错,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糯米自己暗自担心了许久,可后来想想,觉着先前那传音符既然能顺利到了她手上来。那肯定也是能回传到柱子师兄手上去的。恐怕是因着这种高阶的传音符纸实在不便宜,柱子手上也没有那样多空余的灵石,才没有给她回话的。 她是知道柱子一点儿都不宽裕的。先前能得了柱子一句话,她已经很是喜出望外了,再也没有想着要多祈求什么。柱子仍能稍微记着她一些,她便高兴得跟得了宝物一样。 因着这一重关系。糯米想得最多的也就只是如何早早地回到门派里边去,不让柱子师兄替她担忧,哪里会想要到铁生门那边去。何况她先前还见到了花眠在铁生门的那群修士里边,更是对铁生门生出了敬畏来。 围在花眠四周的那些杂役府的修士一听花眠那话,就觉得铁生门大概仍然愿意再收几个修士的,顿时跟着升起了希望来,人人都开始朝前边挤。一边挤。还一边吵嚷着自己的好处,那边的修士都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铁生门修士的目光,好让他们忘记糯米的存在。 铁生门另外那四个修士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架势,被周遭的人一冲撞,差点儿都要有些站不稳,赶紧都退后了几步。 唯独只有花眠和莫泊一仍是站在原来的地方,两人脸上的神情却全然不同。莫泊一脸上仍是有些麻木的样子,扫了花眠一眼,眼角微微抽了抽。而花眠却已经完全不再去理会站在他身边的莫泊一了,仍是端着个笑脸,不紧不慢地朝着糯米和萧景言走了过去。 莫泊一原先已经有些不想搭理花眠了的,可见到花眠居然坚持要去找那小修士,他也只能无奈地跟上去。 唯独只有糯米,是莫泊一并不想要放走的。他虽然并不知道糯米是个能开炉炼丹的,但就仅仅是五阶的云露诀,就已经能为莫泊一带来莫大的好处了。那点儿灵谷在别的修士眼里可能只是一点儿讨好奉承的工具,可在莫泊一眼里,却从来不会放过哪怕一丁点儿可以利用和积存下来的好处。 铁生门所给他的那点儿好,换回去几个寻常修士还使得,像糯米这么有用的,可就有些勉强了。莫泊一可是有信心能让糯米在杂役府这边为他服务个几十年。若是一直食用这样的高阶灵谷,说不准他自己到了寿元将近的时候,也能再有所突破也是说不准的。 莫泊一也是特地挑了个糯米在外头灵田做事的时间给杂役府剩余的外门弟子讲了铁生门的消息,也有着稍微要避开糯米的意思。若是糯米能完全不知情,不出现在铁生门面前,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没想到糯米居然还是过来。不过,既然她没有主动走进那个房间里边,想必是个不太愿意到铁生门去的。莫泊一瞧着那边和糯米聊得起劲儿的萧景言,虽然也有些琢磨不透糯米的心思,可总归是心里边安定了一些。 糯米这时候正背对着花眠的方向,昂着头同萧景言讲话。萧景言瞧着她脸蛋儿跑得红扑扑的,又忍不住伸手去捏她那嫩生生的脸颊,惹得糯米皱着眉头,这才嬉笑着道歉。可萧景言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花眠有些玩味的眼神,脸上的笑也不由收了回去。 “怎么啦……”糯米见萧景言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这才发现好像有些不对,稍稍回头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身子的反应比脑子转得还要快一些,才刚看清花眠朝着她走过来,瞬间就缩着脖子溜到了萧景言身后去,紧紧地抓住萧景言的衣摆,这才敢小小地探出头去,露出小半张脸来望了花眠一眼。 莫泊一将糯米的反应看在眼里,稍稍抿了一下嘴唇,决定暂时先看看情况。 见到花眠的时候,糯米仍是有着那种不愉快的感觉。那是种让她说不出来的烦躁,每次被花眠盯着看,就好像背上黏糊糊地趴着一条蟒蛇,滑溜溜又冷冰冰的。花眠的目光就好似那蟒蛇的信子,一下一下地轻轻点在她脸上。 “唉,你怎么躲到别人身后去了,先前不是同我还挺要好的么。”花眠好像没有见到糯米的胆怯是排斥一样,用一种看上着十分精致的笑容同糯米打招呼。 “你……你们认识?” 萧景言第一眼见到花眠的时候,总觉得那修士给他一种十分不自在的感觉。可等他再仔细看的时候,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好感,好像花眠随意弯一弯嘴角,都能让他觉得赏心悦目一样。 赏心悦目——呸呸呸,那可是个男修,而且长得还并不怎么样。萧景言赶紧在心里边把自己的那个念头赶到了一边去。 他现在虽然猛地觉得花眠可亲了起来,可糯米还抓着他的衣摆躲在他身后呢,而且又不愿意开口说话。他虽然不好回头去看,可大概也能猜到糯米现在肯定是用一种十分警惕的眼神盯着花眠看的。先前他将糯米逗得太厉害的时候,糯米也总是用那样一种眼神盯着他看。如今他也只能拦在两人中间充当个坏人角色。 “真是不好意思,小东西好像不大愿意跟你讲话呢。” 花眠抬着眼角扫了萧景言一眼,脸却还是朝着糯米那边,还向糯米伸了伸手,“不愿意讲话也不打紧,我也没有要问她自己主意的心思。跟我回铁生门去吧,你何苦待在这种地方。” 糯米干脆将整张脸都埋到了萧景言腰上去了,完全拒绝和花眠进行交流。 萧景言只觉得身后的衣服一沉,腰上一热,糯米已经完全藏到了他身后去。他不由有些想要苦笑。 他刚开始认识糯米的时候,糯米并不像如今这样孩子气的,干活儿专注认真,性子又小心谨慎,哪里像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娃娃,反倒像个勤勤恳恳的老修士。可后来两人接触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逗弄得实在太过分,糯米才渐渐地露出了一些任性而幼稚的行为来。 没办法,他虽然现在也不觉得讨厌花眠,可更不愿意让糯米到铁生门去。只要朝着花眠摊了摊手,“你瞧见了吧,她是不愿意的,你总不能把人绑着回去吧,那也没有意思。请回吧,铁生门的大少爷。” “真的不要跟我回去?你留在这边,可是会后悔的哟。”花眠伸手点了点嘴唇,只可惜糯米躲在萧景言身后,完全没有见到,“留在这么个地方,当心最后连想要保护的人也弄丢了哦。” ps: 一写花眠和萧景言就忍不住爆字数,这两人简直是我的爆字数之神……大家请不要放弃我,我觉得我还可以稍微抢救一下的~tat~ 一百五十六 铁生门的打算 想要保护的人—— 糯米虽然一直躲在萧景言背后,拒绝和花眠进行眼神接触,可是花眠的声音还是钻到了她的耳朵里边去。她完全不想要听花眠的话,总觉得听了以后不自觉就会被花眠的话引走一样,可那句话飘到耳朵里边去以后,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怔了怔。 她首先想起的是藏在房间里边的木魁。可是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觉得花眠不应该知道木魁的事情的。就连萧景言也仅仅是知道知道她同木魁之间有些关系,至于木魁平常是躲在什么地方,身上又受了多少伤一类的事情,萧景言肯定是不清楚的。 花眠不过是一个外来的铁生门修士,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能搞清杂役府这边的虚实。 莫泊一的事情或许还是能有人知道的,可木魁的事,只要不是和叶梵十分亲近的人,应该是不可能知道的。 糯米的脑子里边才刚闪过这样的念头,突然就僵住了。叶梵——她居然完全忘记了花眠曾经和叶梵接触过的事情。 之前叶梵和花眠凑到一起,已经是在擂台比斗的时候了。等比斗完了以后,铁生门和万剑宗之间的关系变得无比的紧张,糯米不但再见不到花眠,连同叶梵,也只不过是匆匆见了一面。当时她和叶梵统共也没有说上几句话,自然也来不起询问花眠的事。 糯米很是想要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叶梵和花眠之间并没有什么见不得旁人的关系。可就从她之前在比斗的时候所见到的情形来看,那两个人却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敌对的。甚至。叶梵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花眠并不仅仅是个简单的铁生门弟子。 否则,实在很难解释叶梵这样一个高傲而专注于修炼的人为何会突然放弃了比斗,而且还向万剑宗的修士们撒了谎。 至于花眠到底从叶梵那里听说了多少,糯米完全猜不出来。她甚至都有些拿不准,叶梵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是个小丫头。 花眠的话就像是也带着幻术在里边一样,只是稍微讲了一句,就让糯米愣愣地陷入了各种担忧和猜测之中。还是莫泊一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才将糯米从那些思绪里边拉了回来。 “这个么……我看就不要勉强了吧?老道也是过来人,有时候收到邀请呢,是会觉得犹豫。虽然说树挪死人挪活,不过我们修士的根还是在门派里边,轻易还是不要挖根的比较好。” 这句话由莫泊一讲出来。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笑。如果先前糯米不是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又从萧景言的分析里边听到莫泊一可能是个被派埋过来的暗线,说不准还会觉得扎根杂役府几十年的莫泊一很是有些说服力,可现在么,莫泊一自己就是个换了门派的,这句话说出来。可真就有些讽刺了。 花眠跟萧景言大概也是想到了同一个道理,也都各自扯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这哪里是勉强。我只是给她一个忠告罢了。” “就算是忠告,也要看情况吧。小家伙年纪是不大。但也带着脑子出门,自己的事情总归能决定下来的。铁生门摆着这么个强抢民女的架势,不大好啊。”萧景言这话刚说完,就被糯米悄悄地在后边踢了一脚小腿肚子。只能扯了个苦笑。 花眠也跟着笑了,“不是铁生门,只是我。来,和我一起回去。” “……不、不要。”糯米紧紧地拉着萧景言后腰上的衣服,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开口拒绝。她的声音细得跟浮丝一样,轻轻的。 莫泊一站在边上却已经听到了,马上露出了个老怀大慰的表情来。一侧身就拦在了花眠前边,“你看,她实在是不愿意,这可不能勉强了。铁生门这次收获已经很不错了,还是请回吧。” 花眠得了个拒绝,却并没有如萧景言想象的那样生出恼怒来,脸上仍是笑眯眯的神情,还想伸手要摸摸糯米。可惜糯米先前探头说了句拒绝的话,马上就又缩到萧景言身后去了,花眠只能遗憾地将手收了回来,摸在自己的下巴上,“我们啊,总归是有缘分的。” 糯米躲在萧景言背后偷偷地摇了摇头。她可完全不想和花眠扯上什么关系。 莫泊一自然是高兴了。他原先就想要将糯米留在杂役府里边,中间虽然多了点儿波折,但现在总算也是达到目的了,便扯着个笑脸将花眠连同另外四个铁生门弟子都送到了杂役府外头去。 那四个铁生门弟子一直都只是远远看着,显然并不清楚花眠以前曾经和糯米碰过面的事,只以为花眠见了个年纪小的外门弟子,见猎心喜,这才想着要将对方也带回门派去。他们远远地看见花眠受了拒绝,回头还将花眠笑话了一番,说花眠的功力实在是退步了,居然连那么个小修士都掌控不了。 “呵呵,是啊,真意外。那么小小的一丁点儿,居然完全不受我的媚术影响。”花眠也跟着自嘲地回了一句,眼神里边却是完全没有笑意。 等铁生门的修士都已经远远走开了以后,原先一直围追在后边的杂役府弟子们才终于都死心了,虽然还不至于哀叹出声,可静静地站在空地上边,每个人都显得有些落寞。有些修士甚至用一种仇视的眼神盯着糯米,觉得那个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居然被糯米就这么拒绝了,简直——简直—— 萧景言一看四周那些修士的目光,自然也看出来了那些修士的情绪都十分的不好,恐怕是要迁怒到糯米身上去的,只好赶紧带着糯米先离开了,然后才将糯米哄了出来,想要问一问她和花眠的事。 糯米歪头想了想,却不肯将之前夜里见到的情况说出来。 她是答应了叶梵的,不管是在青泉峰上看到的背影,还是在比斗的时候见到的情形,那都是她和大师兄之间的秘密。她没有笨到拿比斗的事去同大师兄讲,自然也不会让萧景言知道。萧景言或许是不会害她的,她却实在是怕反倒会害了萧景言。 花眠肯定是一直都拿不准她见没见到那一夜的事,她直觉觉得那就是她不该见到的,说出来一定会埋下深深的祸根。 萧景言见她完全不愿意提起和花眠的相识,脸上又是一种混合着深深的不安和惶恐的神情,大概也猜出来了一些,也没有勉强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感慨着说,“看来你也是见了不该见的东西的。你可要小心了。” 不过,萧景言那话里边更多的却像是感慨。他受到花眠身上那媚术的影响,不自觉地就对花眠生出了好感了,就是糯米一直摆出一副害怕花眠的态度来,他却是直到最后回想起来,也还是觉得花眠是个十分温和有魅力的。 萧景言虽然不解于糯米对花眠的敌意从何而来,不过他很是知道不能随意打听旁人的秘密,又知道糯米是个性情谨慎的,不会没有缘由就讨厌一个人。 现在回头想想,他心里边虽然还是带着对花眠的好感,却也实在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对花眠的哪里生出的好感来。就好像花眠这个人站在他的面前,一整就给他十分可亲的感觉。这原本就是件有些诡异的事情。 先前在和花眠讲话的时候,萧景言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花眠已经离开了,那媚术的影响也渐渐开始变淡,他才觉得自己对花眠的好感似乎有些太过突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铁生门居然会有男修修炼媚术,因而有些百思不解的,也只能叮嘱了糯米几句。 糯米乖乖地点头。等应付完萧景言的问话以后,她马上就转身朝着房间跑了回去,急急忙忙地打开房门冲进房间,等确认了木魁仍是好端端地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边以后,她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绝对不想要跟着花眠回铁生门那边去的。可如果花眠真的已经知道了木魁的存在,甚至已经对木魁下手了,就看在木魁属于叶梵这个份上,她都必须去将木魁重新救出来。现在木魁既然仍好端端的,便实在是让她落下了一块心头大石。 这次她可实在是被花眠的威胁给吓着了,虽然并不排除花眠的话只是随口一说,可还是让她不自觉地就害怕了起来。后来接连的好几天,她在出门的时候都要将木魁收回去藏起来,才觉得安心。 木魁是个得不到命令就不会反抗的,糯米要将他收回去,他也只是乖乖地站着任由糯米念动口诀。 那些被铁生门挑选上的杂役府修士全都是些资质好的外门弟子,而且大都是些青年中年的年纪,既在万剑宗门派里边待过一段时日,又不会在杂役府里边磨灭了心志的。 萧景言在背后嗤笑着和糯米讲,“铁生门这绝对不是收了些弟子回去那么简单,肯定是图谋着万剑宗本宗的。瞧着吧,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到门上去。万剑宗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情呢,最后指不定会什么个下场呢。” 糯米看着萧景言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嘲讽的表情,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地和木魁讲了这件事,让木魁将这个事情传到叶梵耳边去。 一百五十七 叶梵的目标【收藏四百补更】 糯米原先以为自己让木魁传了话,叶梵好歹会稍微给她一点儿回应的,却没想到这话传出去了以后,就犹如石沉大海一样,完全没有得到回应。她刚开始还幻想着自己给大师兄传了话,大师兄总会回上一句的,可她等了许久,却都没能等来叶梵的哪怕一句“知道”。 要不是她又炼好了一份丹药交到了叶梵手上去,又从叶梵那得到了新的一批仙药材料,她都要怀疑自己的话到底有没有传到叶梵的面前。 至于那些关于花眠的话题,也不知道叶梵是想要可以回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完全没有给予重视,更不要说是给她回上一句话了。她自己等待了好久才愿意相信叶梵完全将这件事情回避了过去。 她又细细地重头想了一遍自己同木魁讲的话,反省着自己是不是哪里说得不对,惹大师兄生起了。可不管再怎么回想,她也想不出来。她的话实在是很简单,简单得根本不可能生出什么歧义来。 要么是大师兄没有听到她的话,要么是大师兄完全不愿意回答她。 糯米自己纠结了许久,还是觉得前一个可能几乎不存在的。她让木魁传了那样久的话,又传了那样久的东西。就连一张高级一些的传音符纸都不会有什么失误,更何况是木魁。她纠结的时候,脑子里边虽然也划过了传给柱子师兄那张毫无回音的传音符,可她很快又将这两件事分开来了。 柱子师兄肯定是因着高阶的传音符太贵,这才没有给她回话。而这次木魁明明取回了新的仙药材料,却竟然没有传达到那句话的话,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 而叶梵不想承认同花眠之间的关系,又不愿意让她得到一点儿消息。这样的认知让糯米很是不高兴了半日。连带着吃饭的时候都有些蔫蔫的,让萧景言还以为她是为了花眠的事在闹情绪。 实际上她只不过是觉得大师兄拿她当外人看待。 她现在很是有些迷茫。 原先她一直以为大师兄是万剑宗大云雾峰的大师兄,眼前所看的都是修仙大道,会是门派里边一等一的年轻高手,会成为门派的骄傲。 山门里边的每个人都是这样讲的。提起叶梵这个名字来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闪耀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光芒来,而糯米自己一路这样听下来。自然也是这么觉得的。她前后接触过叶梵两次,也发现叶梵的确是那种眼里只有修行之道的单纯修士。叶梵的执念虽深,可那执念偏偏用在了修仙大道上边,便成了让人称道的了。 就算是见了清明真人这样的峰主,叶梵也并没有显得多么尊重。至少在糯米所见到过的情形里边,叶梵唯一尊重的就只有大云雾峰的峰主清玄真人。叶梵应当是真的非常敬重清玄真人才是。 于是她就单纯地认为自己在门派里边好好做事,再能够为大师兄提供些修道上的帮助。大师兄便会因此而高兴了。也会看着她。对她微笑。 只是,她现在才突然发现,叶梵大概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在意“大师兄”的这个名号。 叶梵的确是大云雾峰乃至于万剑宗里边的大师兄,可实际上他却并不怎么管事,连带着门派里边的脸面,他其实也很不看重。先前在擂台比斗的时候,身为大师兄。他原本应当摆出强横不服输的姿态,站出来和花眠斗上一斗,可他在和花眠私会了以后,却干脆直接放弃了比斗,回到山门闭关去了。 外头那些仍在比斗的内外门弟子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叶梵是一概不问的。他既不知道,也不会想着要去知道。 哪怕是这样,门派里边却仍然没有多少人觉得叶梵是做错了的。所有人都在因着比斗的胜负而恼火,却没有人将这怒火烧到叶梵身上去。因为他们都觉得叶梵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就应当在眼里只有修道一途的。 他是万剑宗千百年来的第一个希望,他必须要这样,死死地抓住修仙大道上的每一寸时机。等他真的大道得成以后,万剑宗便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真的能够鸡犬升天么? 糯米并不懂得那些很多,她只是觉得万剑宗上下对叶梵的期盼已经有些超出了叶梵所应当要背负的了。而且现在,叶梵很明显已经做好了决心,想要将那些背后的包袱都抛个一干二净。 那些原本属于叶梵的地位名声,他想要连同责任一道都抛却了。 大概是因为那些责任日渐沉重了起来,已经开始占据他的时间,妨碍他在修仙大道上的修为了吧。 糯米以为自己在万剑宗里边就能同叶梵生出什么联系来,可现在一看,叶梵好像已经准备着要抛弃万剑宗了。糯米其实没有办法分析得这样透彻,只是叶梵完全无视了她发出的警告以后,她才懵懵懂懂地觉得万剑宗在叶梵眼里,恐怕不算什么。 哪怕铁生门当真要对万剑宗不利,哪怕花眠真的在后头捣鬼,只要不影响到叶梵的修仙之路,他恐怕就不会往这些事情上浪费一盏茶功夫。 糯米犹豫了好久,自己实在是想不明白了,这才含含糊糊地拿着话去问萧景言,“那个……要是有个人……已经在一个地方很厉害很有能力了,大家都尊重他也给他好东西,可是他又并不想要……但是他如果离开了的话就没人给他好东西了,他为什么还是要离开呀?” “啊?”萧景言很是茫然地看了糯米一眼,见她满脸踌躇的神情,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万剑宗上边已经有人想撒手了?” “没没没没……没有!我才不是那个意思!”糯米没想到萧景言居然能如此的一阵见血,顿时就慌了手脚,“我就是、我就是想不明白,随便问问……你不要乱猜……” 这种慌张的神态无异于承认。不过萧景言也知道现在要逼着追问,糯米肯定不会承认的,干脆含糊地应付了一声。又讲,“你这问题真是奇怪,既然人家愿意离开,当然是找到了一个既能保证好处,又能撇开责任的机会了。不过这种好机会可不多见啊。你要是见到了,千万千万要给我介绍才是。” 糯米小小地“哦”了一声,低头想了想。不讲话了。 她还以为叶梵的偏向是从擂台比斗的时候,同花眠接触了以后才开始的。可是仔细想想一直在她身边的木魁,她才发现在她第一次在青泉峰上见到花眠的背影的时候,叶梵好像就已经待铁生门不一样了。 虽然现在还说不准那次夜访青泉峰到底是铁生门的主意,还是花眠自己的主意,可叶梵的处理方式,回头想想实在是怪异之极。她几次三番想要打听清音真人的消息。却也一点儿音讯也没有。她后来甚至尝试着偷偷地给清音真人发传音符纸。那符纸在门派里边飞了一圈。最后又落回到她自己手上去。 找不到目标。 知道了叶梵真正的心思以后,糯米很是有点小慌乱。谈不上对叶梵多么幻灭,可她一直以为自己应当好好地在山门里边做事,这样就能追上叶梵,现在忽然发现自己的目标压根儿就定错了,她便很是茫然了起来。 连带着她自己现在努力地炼制丹药,也不知道到底做得对不对。 她总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稍微有点儿作用了。能给大师兄提供帮助了的。可是现在一看,才发现她好像根本就不在叶梵想象中的未来里边。因为,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叶梵现在哪怕是让她立刻叛出万剑宗,归到他叶梵门下去,她也会十分认真地考虑的。可是叶梵连一句话都不肯同她讲,只想让她蒙在鼓里努力开炉炼丹就是了,她顿时就不安了起来。 也许她的努力还不够,在大师兄眼中,她还仍是一个可以随手都抛开不用的法器。 就好像伤重躲在她房间里边养着的木魁那样,没什么作用了,便不再理会了。要是真到了会妨碍叶梵的地步,是不是也会被叶梵如同万剑宗那样抛弃掉。 可是——可是—— 糯米慢慢地叹了一口气,拉着木魁的手,小声地讲,“可是,大师兄是好人啊……” 木魁静静地坐着,听了她那句话,十分罕见地朝着她扭了扭头,看了她一眼。木魁的眼睛在房间里头是灰绿色的,不像人类和妖兽的眼睛那样,从眼底就能透出光亮来。他的眼珠子有点儿死气沉沉的,就是浑圆的一颗木珠子。 而如今,糯米却觉得那木珠子里边好像稍微有了一些变化。 “唉,终究还是因为我太没有用么?如果我再努力一些,早早地成为炼丹师了,是不是对大师兄就有用了,他就不会抛下我啦?啊,这些话你可不能同大师兄讲。”糯米坐在床头拉着木魁,逼着木魁点头答应了不将那些话传回到叶梵耳边去,这才安心地抱起了自己的膝盖。 木魁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她烦恼的模样,除了扭头看她一眼以外,甚至就再没有别的动作了。 “木魁木魁,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呢。” ——怎么可能一样。 “其实你比我还要好多了,大师兄肯定不会抛下你不管的。你可比我厉害多了。唉,我什么时候能当上炼丹师,大概大师兄才会真觉得我是个有用的。怎么办呢,我现在还要自己收拾包袱跟着大师兄一起跑么?哪怕是我跟过去了,大师兄也会嫌弃的吧。而且……而且……” ——呵。 “我想柱子师兄了。” 糯米将脸埋在双臂里边,细细声的,将自己一直没能说出来放入传音符纸的那句话轻轻吐了出来。 以前,每当她烦恼的时候,柱子都是憨笑着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将她的烦恼全部揉干净一样。可惜现在柱子师兄已经不在她身边了,萧景言虽然同她也很是亲密,可那感觉依旧是不一样的。 柱子师兄就好像是个温厚可靠的大哥一样,只是她身边现在已经没有这样一个人了。 她的所有烦恼,也都只能默默地藏在心里边,独自一个人纠结。 木魁静静地看着糯米坐在床头边上缩成一团,到渐渐地放松了身子,斜靠到了墙边去睡着了。他只是很慢地站了起来,去将外头大开的窗门关上了,又用仅剩的那只手,将糯米的姿势调整舒服了一些,拉上被子。 然后,木魁又重新坐回到了房间的角落去了。 一百五十八 准备 糯米自己一个人惴惴不安的,担心着铁生门和万剑宗之间的事,又担心着柱子的情况。 打从知道了叶梵打算要从万剑宗里边抽身出去以后,她就开始慢慢地思索起门派之间的关系来。还有那些修仙大道上边的肮脏事,她都很努力地想要从萧景言那里学过来。 萧景言对她的想法很是觉得诧异,还以为这小丫头是受什么刺激了,突然整个思想都要变得阴暗了起来一样。糯米自然不会同萧景言讲叶梵的事情,只是羞嗒嗒地摇头,然后用一脸渴盼听故事一样的脸昂头看着萧景言,看得萧景言只能同她讲起了一些猜度。 糯米并不认为叶梵会在万剑宗同铁生门之间的争斗中成为被损害利益的一方。相反,她觉得不管最后是哪一方获胜得利,叶梵也肯定是不会吃亏的。 叶梵是万剑宗的大师兄,又和铁生门之间有着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干系。糯米相信叶梵是个做事情周密的,根本不可能在花眠面前落下什么把柄。这样一来,就是万剑宗在两派的争斗中取得了胜利,叶梵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只不过是叶梵自己想要抛下的,属于“大师兄”的那份责任仍压在他肩上罢了,对他修道的追求,却也并不会产生影响。而且,他既然在万剑宗有着这样超然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因着铁生门那边的修士说一些空白的诬陷话就被山门怀疑起来。 而若是铁生门最后得胜了,虽说他不一定会加入铁生门,但肯定是能从铁生门那边得到不少好处的。叶梵不是个愚钝的人,既然能同花眠搅合到一块儿去,大概也是有着能让铁生门顺当地交出承诺的好处来的自信。 这样一想,糯米现在要担心的人反倒成了柱子。 柱子只不过是万剑宗里边的一个体修。铁生门就是想要全盘接手万剑宗,肯定也无力消化万剑宗的全部弟子。除了那些天资聪颖的内外门弟子以外,恐怕像是杂役弟子和体修一类的人都会被赶到外头去。 这还是比较好的结果。 若是铁生门再贪图名声,不愿意自己做过的肮脏事传到外头修真界里边去,那么杂役和体修最后的下场便是可想而知的糟糕。 糯米倒是宁愿山门里边的杂役和体修会一股脑地被发配到杂役府来。至少那些人发配过来以后,她总是能同柱子师兄碰上面的。可这种事情压根儿轮不到她说了算。要是铁生门的人稍微狠一些,将那些杂役和体修全部都杀了。将魂元都炼成器灵,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毕竟铁生门原本就是以炼器为主,要将魂元炼成器灵,那可是驾轻就熟的事。 糯米自己思虑了好久,最后才发现自己所想的全都是万剑宗同铁生门竞争失败了以后的结果,不由就愣了半日,觉得自己这些想法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师门。可她回头想想。连着叶梵这样的人也都站到了铁生门那边去。可想万剑宗的情况是有多不妙。在这样的情况下。万剑宗居然是毫无准备的,能够获胜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她倒是想要再买一个高阶传音符纸,给柱子师兄传几句话,可是等她找到莫泊一面前去的时候,才发现莫泊一居然已经不再往外售卖那种能向万剑宗山门传话的传音符纸了。 莫泊一见到糯米找上门去要买那种传音符纸,还阴测测地笑了笑,讲。“我先前不想你去铁生门,不过是因为你是杂役府的人。你在杂役府里边,就很是该帮我做事。山门里边的事情,还是少管一些为妙的。” 糯米被他说得莫名其妙的,却也知道他好像并不愿意做这买卖了,缩着脑袋回去找萧景言,萧景言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讲: “莫泊一已经收了铁生门的好处了,也坏了杂役府的规矩,怎么可能会愿意让你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万剑宗里边若是知道了,对他可没有一点儿好处。他估摸着是打算一直守在这杂役府里边的,不论最后杂役府落到哪一家手上,他都不会吃亏。说不定,他还打着要将杂役府据为己有的心思呢,哪里会让人往万剑宗里头传话,坏了他的计算。” “……是不能让山门里边的人知道的意思么?”糯米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你在山门里边还有挂心的人?”萧景言便有些稀奇起来,又想起先前糯米说起木魁不是属于她的,就跟着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来,“那木头块的主人?” “不是木魁的主人。”糯米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坦白了,“是个体修。” 萧景言顿时就诧异了起来,“怎么你同体修也有一腿啊,是瞧上人家身子魁梧……啊哟,别打别打,我这不是开玩笑的嘛。就是没想到你居然同体修也能扯上关系啊。” 糯米歪头想了想,才记起来没有跟萧景言说过自己先前是个杂役,可现在再要提起这件事来,好像时机也不太对。她干脆就不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头了。萧景言也不过是随口这样一感慨,并没有真要仔细打听的意思。 听了萧景言的分析以后,糯米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可能和山门那边联系上了。除了木魁以外,她竟然真的完全没有法子再将消息往外讲。而木魁毕竟是叶梵的东西,叶梵决意要置身在铁生门和万剑宗的争斗之外,她也没法子让木魁再帮她向旁人传话。 哪怕是她死活央求木魁,木魁也根本不会搭理她的,更不要说是帮着她给柱子传话,到头来不过是惹得叶梵不高兴了。她干脆就断了这样的心思。 杂役府里边找萧景言炼丹的修士却多了起来。那些修士原本就知道萧景言这边搭上了一个能够开炉炼丹的修士,只是先前萧景言只肯接清心丹的活儿,其他丹药药方一律都拒绝了,哪怕是有人主动提出来只要药液,萧景言也完全不答应。 实际上哪里是萧景言不想挣这个钱,实在是糯米做事太过认真仔细了。不确定自己能炼制出药液来以前,她压根儿就不肯用旁人的仙药来开炉。萧景言没法子,只能随着糯米的性子,和她一道先收一批仙药,让她试着开炉。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开炉果然是失败的。偶尔能炼制出药液来,但更多的时候连药液的影子都见不到。这也得亏是在用自己的仙药开炉,若用的是那些求上门来做买卖的仙药。这炼成率可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糯米自己练习了好久,等手法纯熟了起来以后,才终于开始让萧景言接受补气丹和辟谷丹的单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萧景言并不很着急,每次都只是接几个小单子,让糯米缓缓地做,不要开炉得太快了。让外头那些修士觉得开炉是件容易的事情。 “……学会了以后。是挺容易的呀。” 萧景言第一次同糯米那样讲的时候。糯米还一脸茫然地这样回答着。萧景言便耐心地同糯米说了一通供求关系所影响的价格问题。说了半日,糯米才明白过来这个道理。 大抵就是这东西供应得快了多了,就会变得不稀罕起来。自己累死累活的,可能都挣不了多少灵石。可若是东西稀少珍贵,外头每个修士都是求着才能买到的,这东西的价值也就上去了。轻轻松松地开一次炉,就能得到不少好处。 反正这些都只不过是萧景言需要处理的关系。糯米只知道了个大概原因,也就没有再深究下去。 她同萧景言的合作,和跟叶梵的合作很是有些类似。她并不理会那些炼制出来的丹药最后会流向什么地方,只是负责将对方提供的仙药炼制成丹药,交付出去,她的所有工作便完成了。只不过是萧景言回头会给她分一份不少的灵石,而叶梵则会让木魁为她带回来更多的仙药。 之前萧景言在接这些开炉的买卖的时候,总是控制得很好,每隔上个三五天的,才会收上来一副仙药,让糯米开炉炼好了,也不着急着还出去,总是要拖上个两三日的,才将炼制出来的东西交回到对方手上,还要有意无意地说着炼丹的艰难。 可自从铁生门的那些修士到杂役府来转了一圈以后,就连萧景言的生意也跟着变得忙碌了起来。他甚至还一次接上五六副仙药送到糯米手上,让糯米尽快炼制出来。 糯米便茫然了,拿萧景言之前的话回头来问他。 萧景言便叹了口气,“如今哪里和以前一样。先前是细水长流的,这买卖并不着急。我们做得越慢,挣得就越多。可是现在吧……我就怕再过一段时间,连这买卖都做不下去了。这些修士现在因着铁生门的刺激,想要多炼一些丹药,好提升修为。等他们想明白过来,咱们的买卖可就做到头了。” “可是……就算他们想明白了,不是也一样需要丹药的么?”糯米自己低头想了好久,却终归还是想不明白这里边的弯弯道道。 萧景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蹲下身子,耐心地给糯米解释道,“那不一样。先前他们一直以为铁生门只是想从杂役府里头挑几个天赋好的回去,当着外门弟子培养,自然希望在短时间之内提升自己的修为,咱这买卖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就是现在价钱提高一些,也仍是有人要过来光顾的。只是……” “那些修士一旦想明白过来,知道铁生门的心思并不仅仅在那些外门弟子身上的时候,他们肯定就不会再愿意光顾咱这边了。实话说,找你开炉的价格是一点儿都不便宜,也就仅仅是比请一个真正的炼丹师要低一些,谁叫这杂役府里边独独只有你一个能开炉的呢。” “若是铁生门要往万剑宗伸手,情形可又完全不同了。谁知道铁生门到底是什么一个意思。若是铁生门想着要将万剑宗那边的内外门弟子连带着杂役府的人都一并收回去呢。在杂役府里边的这些修士是得罪了山门里头的人的,对铁生门只会更忠心。到时候有机会脱离这偏远的杂役府,谁还愿意在这样的希望下边花大价钱叫你开炉。多等个两日,说不准就能到铁生门上边去了。” “哦。”糯米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做买卖原来也这样的不容易,这里头学问大着的呢。她并不很懂这些,只要萧景言给了她解释,她便跟着去做就是了。 ps: =w=~谢谢嘤嘤君打赏的平安符~!敲碗求一下票票!以及……今天也26号了,能提前预定一下下个月的粉红票票么? 一百五十九 发展 糯米忙碌着要处理萧景言接回来的那些单子。那些单子都催得有些急,萧景言在外头向那些修士保证了速度,回头便也跟着将糯米催了一遍,让糯米赶紧地开炉。 可她就是再怎么赶紧,白日里还是要先忙活外头灵田的事情的。等将她负责的灵田都浇灌一遍以后,回头也就只能再开一炉丹了。想要再多,压根儿有点不太现实。她先前在青泉峰上的时候,虽然能一日连开三炉,却是在准备十分充分的情况下的。 若是现在仍想要这样做,首先就得准备上一大壶灵酒,以供她补充损耗的灵气。在这杂役府里边,上好的灵酒价格几乎等同于一炉丹药,可完全不是件划算的买卖。 糯米自己体内虽然能产一些草叶,可自从寒藤在她身体里边长成了个茂密的小林子以后,那些小苗的生长速度也就跟着慢了下来。她最近一路在开炉炼丹,白日里的时间都用出去了,唯有夜里的一点儿时间能进行修炼。这杂役府外边的灵气又实在稀薄,小黑球如今更是连原本的颜色都渐渐变得稀浅了。 除了没有灵气以外,她的时间也很不足够。每天卡得死死的,都好要忙不过来了。 她这边多花费了时间给萧景言开炉,自然就再挤不出时间来应付叶梵那边的活计。叶梵那边虽然也给她送了仙药过来,她却只能一拖再拖。得亏叶梵要得也并不着急,她又一直将木魁留在房间里边,甚至连身上的衣裳都换下来了,叶梵也无从得知她在杂役府里边偷偷给旁人开炉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将叶梵的事情放在其他事情后边,刚开始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忐忑,可回头想想叶梵的态度。却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总觉得自己永远只是跟在叶梵后头,那叶梵大概就再也不会回头瞧她一眼。她既然想要追到叶梵身边去,总归要先将自己的修为和能耐提升上去。这手上握着的灵石,大概也算是能耐的一种了。有着大把灵石又能将灵石守下来的修士,即便只是个散修。也没有人敢轻视。 闲暇时候想起柱子师兄来,她更是只能催促自己努力发奋。她现在这样的情形,也只有是手上握着大把的灵石。才算是有点儿保障。往后就是想要回去,也算是有点儿希望了。 她有时候会问问萧景言,若是铁生门真将整个万剑宗都推翻了重新再布置一遍,萧景言会怎么办。萧景言每次都是笑嘻嘻的,伸手捏一捏她的脸,讲: “哪有什么怎么办。天下修仙门派都一样。倒是换了个只有十来人的小门派,说不准能稍微团结一些。这种大门大派的。可就不要想着能有什么集体可言了。不过都是想着如何往自己身上扒拉好处的。实在不行。从这走出去了,不过是当个散修,逍遥自在的,也没什么不好。” “当散修很苦咧。”糯米小声地讲,“而且一个人在外边也不安全。” “再不安全也没在门派里边不安全吧。你还以为这门派里头能有多少好地方?不过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这杂役府还算不错,可要是铁生门真把手伸过来了,我还是去当个逍遥散修吧。这世道也不光是门派里头的弟子才能活下去。我听以前的修士讲。外头有着专门供散修生活的城镇,只是并不在天武国境内。从这一路往东,总归是会到的,哪里需要想这么多。” 糯米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却也仍是没有想通透,她原先是想听听萧景言的意见,觉得从他那里大概能够得到一点儿建议。可等她真听完了萧景言的话,却又觉得更加混乱了起来。 散修,那是她从来不曾想过的日子。 她原先努力地想要到这门派里边来,就是因着在外头流浪的日子实在有些让她惶恐。那些日子里边,没有哪一刻是不需要担惊受怕的。哪怕她偶尔能有个吃饱肚子的机会,可也要挂心着接下来的日子如何解决,从来就没有安定的时候。 在这山门里边,哪怕有再多的人在背后打着她的主意,可她至少用不着担心下一顿就要饿死,同她在外边的生活是完全不一样的。能吃饱穿暖,这在年幼的糯米看来,就已经是件很幸福的事了。 她可以平静地接受从山门上边被发配到这杂役府来,正是因为她宁可被发配到这样荒凉的地域,也实在不愿意再回到以前的颠沛流离上。 就是同自己讲了再多再多,说自己现在已经和原先完全不同,再也不用忧心生存,她却仍是在心底的角落里边暗暗地记着当初最艰苦的那段年月。 她现在若是到外头去当散仙,又能过怎么样的日子呢。她的确是个会开炉炼丹的,可她层次不高,到如今也不过是开光期三层,丢到修仙界里头去,也就仅仅是个刚刚步入修炼门槛的小丫头。她的武技并不出众,仙术更是几乎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哪怕有个听着很有用的五阶云露诀,却远不足以让她保住性命。 不论是炼丹术或是云露诀,所有的这些拿到外头去,只会成为她被欺凌压迫的缘由,并不能让她保证自己的生存。 她实在是太弱小了,若是不依附在什么上边,就根本无法存活下去。那些在门派里边能让她稍微挣到一点儿灵石的本事,若是拿到外头修仙界去,很可能反倒为她惹来杀身之祸。 萧景言也明白糯米的处境,见糯米满脸的烦恼模样,还忍不住劝了她一回,“你同我完全不同,年纪又小,现在根本不大可能在外头当个散修的。若是你有能自保的能耐,当个散修自然比依附门派要自由,可你现在根本还不能保护自己,还是现在门派里边待着吧。” 糯米想起先前萧景言同她讲的话,就问,“那……那要是小一些的家族门派呢?” “小一些的门派?”萧景言露了个意外的表情。想了想,又讲,“小门派的确看着团结一些,为着门派的存亡,总归是氛围比大门大派要好得多。毕竟那些小门派里头的修士。也大都不是什么天赋过人的,门派若是散了,他们也就再难踏上修道之途了。只是。那样的小门派也难有实力将你护下来。护不住交出去,倒是好的。就怕护不住了又不想交出去……那时候可就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糯米听着萧景言的话,回头想了想,也不由有些心里发寒,赶紧又将这念头打消了。 说到底,终究还是因着她自己实力不足。若是她现在已经步入了分神期,哪怕只是开光期高阶。能够在一些修士面前有逃跑的机会。都不需要这样烦恼。 她回头将自己会的仙术和武技细细数了一数。顿时就忧郁了起来。 要说真正能够拿得出手的,不过就是她存起来的那些灵石。因着在这杂役府里边实在是不好找到炼丹师,因而萧景言要的灵石很是不少,分给她的自然也跟着多了起来,她原本就是不大爱花销的,在这杂役府里边又没有什么可以花费的地方,她都仔细地存了下来。也算是一笔不少的款项了。 可就是她身上有着这么些灵石,也并不就代表她能肆意地取出来用。实在是她自己现在一点儿能保护自己的法子都没有,若是叫人见到了她身上的灵石,保不准因着想要抢灵石,就要害了她的命。 以前她还在山下流浪的时候,别说是身上带着银子了,就是身上稍微有那么点儿吃的,一旦让边上的流民看见了,也很容易就会被抢走的。她年纪小又长得乖巧,一双眼睛亮得跟星辰一样,好好地将身上整理一番,还是常常能讨到一点食物的。 她那时候还并不懂这样多,得了食物便高兴地拿在手上,很快就会被边上的那些身强体壮的流民抢了过去,说不准还会踢上她一脚。这样的经历多了,她也学会了要将自己的东西藏起来。 若不能保护好自己手上存着的东西,最好的做法就是根本不让旁人发现你拥有什么。 她想要学着萧景言当个逍遥散修的,对她而言还是有些太早了。 可现在她已经在杂役府这么个荒凉的地方了,不要说是传功修炼了,就是想要看一看功法玉简,也要花上大价钱才能从莫泊一手上稍微拿到一些,说不准还只是个残缺本。她原先总觉得就是在杂役府里边也没有多大干系,吃饱穿暖就是好日子了。可如今一看,这小日子的确是不错的,却没有办法让她再靠近叶梵分毫了。 若说叶梵的目标是修仙大道,她安逸的想法则只会让她距离那条道路越来越远。原先她在山门里边的时候,因着大殿那边灵气充盈,她还常常修炼,进度不说很快,却也不会比旁人落下多少。 自从到了这杂役府以后,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地修炼过了。 平日里的时间虽然是多了,却也比山门里边要安逸了不少,就是不干活不修炼,日子也能胡混着过下去。她已经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咬牙也要突破小黑球,努力运转周天修炼的心态了。若是她保持着这样的心态,就是有再好的天赋,最后也不过是湮灭在众人之间,成为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小医修。 ps: 忘记点发布了我真是…… 谢谢残留的思念亲打赏的平安符~!(亲你果然还在坑里么超感动的~! 谢谢卓玛123和季风打赏的桃花扇……!那个啊、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为什么排着队给我打赏桃花扇哎?虽然是系统消息,但是被你们排着队说嫁不出去什么的……嘤嘤嘤嘤~ 一百六十 演武场【收藏五百补更】 糯米回头细细地想了想自己现在的情况,顿时就觉得有些儿前途灰暗了。她若是再这样下去,不要说是到外头去当什么散修了,就是能不能在门派里边站稳脚跟都成问题。 原先她才刚到杂役府这边来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这里的修士同山门里边的修士之间有什么差距,可现在到头来需要她做出抉择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杂役府这边的修士早就被磨平了心志了。就是将这牢门打开了,他们也已经再也无力飞出去。 她的情形要比那些常年在杂役府里边的修士好一些,可她年小力弱,就是有着一飞冲天的决心,也没有那样的能耐,更何况她如今还没有飞天的力气。 帮着外头的修士开炉炼丹,积存下来一点儿灵石,不过是她所能做到的其中一小步。若她的理想是好好在山门里边不引人注目地好好过日子,就像那些在门派里边守着经阁和丹炉、寿元将至的老修士一般,那她的日子应当能过得十分舒爽。 若要论起性子来,她原本也是那样平和清冷的,外头流浪的经历给她的更多是入微的谨慎细致,只要是能在山门里边好好过日子,或者运道再好一些,能最后找上一个相互扶持着的道侣,对她而言就已经很足够了。 可她偏偏从踏入修仙之途的时候就已经看着叶梵了,目光再也没从叶梵身上转开过。她想要追赶的人并不是那样的平凡,哪怕她只是想要跟在后头,都只能努力鞭策自己。 何况她现在的心思也不仅仅就是为了要追赶叶梵的。她想要学炼丹术,想要让木魁好起来,想要将那个红色的魂元培养成鬼修,想要—— 她还想要让柱子师兄再不要那样辛苦了。能够同她一起,慢慢地修道。 而这一切,都需要她首先有着自保的能力。 那个红色的混元如今常常被糯米拿出来放在月光的下边,期盼着月光的精华能够给予那个魂元更大的力量。这只不过是她想起以往看的一些话本里边,将月色的精华夸得神乎其神的。才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只是从结果上边来看,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好办法。 木魁如今也已经不再是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边了,她常常同木魁讲话。木魁偶尔也会对她生出一点儿反应来。虽说那些反应并不算什么回答,却也总归是有点儿进步了。她不敢同木魁讲太多心里话,总怕叶梵会听见,就只能一个人苦闷地憋着。 杂役府里边的修士在铁生门的人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里边,的确是猛然地爆发起一阵修炼的潮流来。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果然就像萧景言所预言的那样,那些修士也都渐渐地变得迟疑了起来。手上那些存着仙药的。也都开始了观望。 萧景言将那些炼成的丹药交出去以后。又晃荡了几天,居然就再没有修士愿意找他帮忙炼制丹药了的。他回头苦笑着和糯米讲了,糯米也并不很在意。两人先前都已经察觉到了这种可能性,现在只不过是应验了而已,也并没有多少失望的情绪。 因着外头的开炉委托都没有了,糯米这才抽出了时间来,将叶梵新交给她的仙药全都炼制完成了。接着就开始拼命地修习起武技来。 她这也算是被迫无奈了。 要说糯米的体质,其实是更适宜修习仙术的。她天生体弱,可灵根却相当高,修炼云露诀的时候比一般杂役弟子要顺畅不少,即便是修炼一些高阶的仙术,也会比万剑宗里头的内外门弟子要更快速。 可惜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些,还一直以为自己的灵根不大好,兼之又在杂役府这样荒凉的地方,哪里能找到仙术的法诀。她每日将那几个已经学会了的仙术都修炼几遍,可那都只不过是些辅助性的,压根儿没有什么作用。 除此以外,她想要再提升自己的实力,就只能是修炼体术了。 先前糯米一直是在灵田里头干活儿,等活计忙完了,便是躲到房间里边去开炉炼丹,从来不曾在外头的演武场上出现过。现在她是突然改了性子,每日上午到灵田里边将灵谷浇灌一遍,将身体里边的真元力挤个一干二净以后,擦擦汗水吃个午饭,稍微打坐一阵子,马上就奔到了演武场里头去练习武技。 杂役府这边同万剑宗山门上并不一样,底下只有一道细细的灵脉在流转,灵气自然不如山门上那样充沛,也不会凝出仙雾来。因而下午的时间正是烈日当空,光是就站在演武场的空地上边,就足以让人汗流浃背的了。 这种时候仍能在演武场上修炼的,大都是些偷得了空闲的体修。寻常武修只要稍微将就一些的,都已经先自回到了房间里边去,先打坐练功,等太阳没有那样猛烈了,再到外头去练习。 糯米的时间排得满满的,夜里还要在房间里边打坐运行周天的。她用的法子同旁人不同,需要躲开旁人的目光,而且因着体内有一根寒藤,她总担心会又闹出什么大动静来,便都只是在傍晚以后再进行修炼的。这样一来,唯一空余出来修习武技的时间便只剩这日光毒辣的下午了。 她既是个外门弟子,又是青泉峰出身的,年纪在杂役府里头就相当打眼,几乎所有修士都知道杂役府里边有个她这样年纪的小医修。因而当她往演武场上一站的时候,原先那些在修炼着的体修都忍不住一愣,还以为她是到这边来找人的。 糯米自己却十分认真。 她已经许久没有认真地修习过武技了,这时候再过来,见了周遭也还有几个体修,就觉得有些害羞起来。 不论是修习刀术、剑术还是别的什么奇门异术,武技的入门标准就是能够以法器的灵风击碎一块二十斤的金刚石。不管是将那金刚石切开两半,还是从中间洞穿,又或是用拳用掌击得粉碎,只要能在那金刚石上留下伤痕,便算是小有所成了。 糯米先前修习武技的时候,因着挑选了一门偏冷的,根本找不到趁手的兵器,因此修炼的大都是一些打基础的拳腿动作,或是用相关的仙药为自己稍微改造一下体质。等拿到那根鞭子法器以后,先是忙着要为叶梵开炉炼丹,紧接着就被发配到了这个杂役府里边来,也从来没有好好地进行过系统的练习。现在她将那鞭子拿到了手上,竟然隐隐感觉那鞭子好像对她生出了抗拒来一样。让她心头一阵发虚。 边上的体修原先只以为她是来找人的,可后来见到她居然站到了场上,手臂上又缠了一条灵鞭,这才确定她是真的要过来修炼的,看着她的眼神也跟着有些变化了。 不过这种时候能够在演武场上修炼的体修,大都是些性子实在的,见她一个小不点站在场上,比那练习用的铁木桩还要矮小,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是,周遭那些体修都忍不住三五不时地朝着她的方向偷偷张望。 糯米还是首次站在这个场子上,夹杂在三五个壮硕成熟的体修中间,让她忍不住有些胆怯,刚从伙房那头奔跑过来,小脸蛋儿也显得有些红扑扑的,脖子后边还有一层细细的汗水,随着发尾的一点儿绒毛,蹭在衣服上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 她也偷偷地看了看边上的那几个体修。体修虽然因为她的出现而有些分心,可修炼仍是十分的专注。只见右边离她最近的那个体修扎了个马步,将腰蹲得低低的,双手平举,交错着叠在面前,慢慢地呼了一口气,将手分开收回到了腰间。 随着那体修慢慢的吐纳,收在腰侧的拳头也被他渐渐收紧,十分用力地蜷在一起,关节的位置都隐隐地有点发红。 “呼——” 那体修又吐了一口气,身子一挺,右手拳头往后一拉,突然就击了出去。他看上去很壮实,拳却很快,不见拳风,可根本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又收了回来,那拳头同铁木大柱撞击的声音才刚传到糯米耳边,他已经又将腰压了回去。 拳头和铁木相击的声音就好像是敲打了钟鼓一样,又闷又沉地在人耳边回荡着,让人的心跳都跟着一并鼓动起来。 那体修还回头朝着糯米咧嘴笑了笑。 糯米赶紧将头扭了回去,只觉得自己耳朵里边嗡嗡的都是那相击的响动。 演武场是露天的,和青泉峰上边的不同,她光是就这么站着,已经能感受到天上照下来的日光火辣辣的,晒得她背上一片微湿。她赶紧收敛了心神,盯着自己眼前那块练习用的金刚石,也学着旁边的体修那样慢慢地调整着呼吸。 她不是体修,修炼的并不是*,因而并不像旁边的体修那样需要练习拳脚功夫。她只需要用自己的真元力去激活手上那条灵鞭,用自己的灵识去压制掌管灵鞭的运行轨迹和鞭风,让灵鞭按着自己的心意去游走就是了。 按照玉简上边的描述,她首先需要做的是将自己的真元力融入到灵鞭内部去,就像是控制自己的手脚一样去控制灵鞭,让它在攻击的瞬间变得像钢针一样坚硬,再收回来的时候又像是面条一样软和,这才能在实战里头派上用场,又不会误伤了自己。 糯米又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她实在是有些没有自信。 一百六十一 练习 自从拿到这根灵鞭以后,糯米就从来没有机会同它好好地沟通过。据说法器灵器这样的器物,天生就带了灵性,需要主人用自己的真元力去一点一点地将它们温润养育起来,就如同饲养一头灵兽一样,必须耐心地培育,才能将一个完全陌生的兵器养育得如同自己的手脚一般灵活而心意相通。 糯米手上的灵鞭还是低阶的普通货色,上头也没有附着什么器灵,没有自己的意识。虽然要比那些有各自脾性的器灵法器要好适应一些,但相对而言,在战斗的时候却也欠缺了灵活和威力。 器灵自会控制着法器本身攻击敌人,甚至能在脱手以后从更刁钻的角度朝敌人扑杀而去。没有器灵的法器,就只能是全凭主人控制了。一旦脱离了控制,再厉害的法器也不过只是件器物而已。 如今糯米想要开始修习武技,可颇有些临急抱佛脚的意思。她也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就将武技瞬间提升上去,只求从现在开始努力,不要将原本能够努力的时间统统浪费干净就是了。她原先是个体弱的,可有了灵丹灵药的滋养,如今体质已经是今非昔比。 鞭系法器的控制,主要讲究的是一个“活”字。能将鞭子操控得如同半空中的灵蛇吐信,出其不意地咬上对方一口,这就是很了不起的境界了。 这种境界,对现在的糯米而言实在是有些太遥远了。她每日抽出时间来往演武场那边去,不过是挣扎在控制着鞭子不往自己身上抽的范畴。鞭子上边灌输进去的真元力远远不够,散发出来的灵气也控制得并不好,不能很好地将练习用的金刚石洞穿。 这灵鞭原本就是样轻便的法器,糯米手上这条又是特别用藤蔓打造了,没有了一般铁器鞭子的沉重手感。挥舞起来很是灵活,却也显得太过灵活了。真正拿着这鞭子站在演武场上的时候,糯米才明白她在山门集市里边见到的那些鞭子为何入手那样沉重。 实在是这种兵刃一旦挥舞起来。没有足够的分量,实在是压不住力道。手腕一转,那鞭身可能就已经转了好几个圈。有经验的锻造师在打造鞭子的时候,哪怕是尽量往轻了打造,也会在鞭子末梢的地方加上几个金属的节环,增加鞭尾本身的重量,以达到控制整根鞭子走向的目的。 可糯米先前是拜托卫石磊和黄石峰上边一个师兄一同打造的鞭子,那两人虽然手法没有大问题。在经验上去很是不足,没有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自然也没有对这轻便的鞭子做特殊的处理。现在糯米真正将鞭子挥舞起来以后,马上就遇上了大麻烦。 她依照玉简上边教导的姿势和要诀舞动鞭子的时候。手腕才刚往前一抖一送,那鞭子就“呼啦”一下往前舒展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十分妙曼的弧线,突然一个拐弯,“啪”地一声抽到了她的背上去了。 先前她出现在演武场的时候。演武场上那些体修可是个个都拿眼睛偷偷看她的,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的,一直在注意着她的举动。没想到她这才一出手,就闹出了这样大的一个笑话。糯米自然固然是愣在了远处,连着边上那几个偷瞧她的体修都觉得有些无语起来。 他们自己原先也有初学乍练的时候。体修都是从年幼方加入门派时就开始修习体术,强健体魄,也有些胡乱挥舞兵器的时候。不过他们一般学的都是拳脚功夫,等年纪大一些,就是要选兵器,大都也是选了刀或是锤一类威武十足的类型,就是再怎么控制不住力道,也不大可能真砍到身上去,何况还是后背这样的地方。 痛倒不是很痛,毕竟那鞭子十分轻巧,她随手一挥,也没有用上多少劲道,隔着衣服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可第一次拿武器居然是这样一个后果,却实在是有些丢人得过分了。 “噗。”不知道是哪个体修嗤笑了一声,大概又觉得当面笑出来实在是有些损糯米的面子,便硬生生地又将那笑咽回去了,生硬地转成了个咳嗽。可体修原本声音都粗豪一些,哪怕只是将那笑憋在喉间,也仍是在演武场里边远远地传了出来。 糯米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听着边上那体修的笑声,眼眶顿时就微微红了红。那些体修眼神都十分好,见糯米面皮嫩,被笑了笑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赶紧都咳嗽了起来,看天看地的,一副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见到的样子,反而将糯米引得笑了起来。 她咬着嘴唇定了定神,深深地呼了两口气,在心里边安慰了自己一番,才跟着又重新开始了练习。 这些武技对她而言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一个领域。她年纪小力气弱,就是在外头流浪的时候也想着要尽量避开争斗的,遇上事情也是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很少会像那些流浪在外的男子一样用武力抢夺口粮。实在是以她的武力,能够战胜的对象几乎都是不存在的。 就连流氓打架的功夫她都并不熟悉,更不要说是鞭子这样的武器了。刀剑这样的兵刃还可以靠着力气取胜,鞭子却是注重操控的,哪怕手腕的力度偏上半分,那鞭子根本就不可能抽中目标。 糯米并不知道自己一上来就挑了个最难的兵器加以挑战,发现自己虽然丢脸也没有被耻笑以后,她就开始一心一意地磨练自己的技术。 像是体术这样的东西是没有办法一蹴而就的,必须像是仙法的口诀和手印一样,从生疏开始,一点一点地加以练习。修仙者的体术并不像世俗界武者那样形式禁锢,蹲马步这样的事情虽然也要做,但却并没有那样硬性的要求。 毕竟修为层次高深了以后,连带着体质也会得到改变,不再是原先那些*凡胎。看着更晶莹如玉,实际上却是更坚韧灵动,只有体修这种特别注重身体锻炼的。才会像世俗武者那样常常锻炼*。 不过糯米现在的修为还不高,她没有办法快速地将修为层次提升上去,只能学着那些体修的模样。根据玉简上边的描述,先将身形立稳了。又将手腕的力道练起来了,然后再去学习如何操控鞭子。 说到底也是她的真元力不足的缘故。若是她已经步入开光期中阶,真元力的控制力和感官的灵敏度都会得到大大的提升,等她同那鞭子熟悉了以后,真元力灌入鞭子以后,便是鞭随心动,根本不用多花费手上的力气。 可她现在还不到这个地步。只能先学着世俗界武者和体修的技巧,将自己的技巧提升上去。 那些体修原本见着糯米那样细皮嫩肉的,还以为她只是偶尔到演武场上玩玩的。兼之又目睹了她将鞭子抽到自己背上去,顿时就觉得这个青泉峰的外门弟子肯定是从来没有好好修炼过武技的。如今更是好奇才到了这边来看一看。 就是先前被那些体修毫无恶意地笑了一声,她都已经红了眼眶,估摸着是不会再继续下去了的。旁边的那些体修都抱着同样的想法。 糯米走到一边去的时候,那些体修都以为她似乎要放弃了。毕竟他们都知道这小家伙是个青泉峰出来的,往后肯定是要往炼丹师的方向发展的。他们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炼丹师是以武技见长的。只要炼丹技术精妙。哪怕请不到好的保镖。 可没想到那个小小白白的家伙却一点儿都没有气馁,走到演武场边上去翻看了半日玉简,居然从旁边找了两块小小的金刚石,折腾了半日绑在手上,然后学着他们的模样开始扎起个马步来。这才又重新开始尝试着使用手腕的力道和真元力去控制手中的鞭子。 这些对外门弟子而言并不是必要的技巧,可只要糯米觉得自己做得到的,她就慢慢地去尝试。 她也并没有像那些体修所以为的那样,只是到演武场这边来随意玩玩。她是很认真地在学习着武技。纵然在这方面完全没有天赋,她依旧是按着自己的步子慢慢地在努力着。日头那样毒辣,她也仍是每日到演武场去,默默地站在边上努力练习。 那根鞭子好像专门要同糯米作对的一样,每次挥出去以后,都会划着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转头就抽到了糯米自己身上去。有时候是后背,有时候是手臂,有时候甚至是不小心被鞭梢划到了脸上。 那段时间糯米身上浅浅的满是鞭痕。幸亏那鞭子本身并没有什么重量,她又没有将真元力完全外放,她又到底已经是个修士了,就是打到身上,也不过是淡淡的红印子,并没有落下什么伤疤。可就算是这样,旁边那些体修瞧着她的时候,眼神里头也是满满的惊叹。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认真修习武技的青泉峰弟子。若要说万剑宗里边有认真对待武技的,恐怕就只有大云雾峰了。大云雾峰毕竟是以武修见长,修炼的方式哪怕同体修不一样,可也总归是要在法器兵刃上边见功夫,修习起来也是相当的辛苦。 而青泉峰上边的那些修士,最后大都发展成了炼丹师或是医修,只有极个别不长进的,才会成了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在门派里边胡混着过日子。 糯米年纪轻轻的,自然还不到混日子的时候。边上那些体修常常在演武场上见了她,渐渐的也就发现这小家伙是真心在锻炼着武技,而且是在用一种近乎愚笨的方式。她看着在武技上边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却仍是在慢慢努力着。 原先见了她的那些体修有些好奇,在外头打听了一遍,跟着就知道了糯米手上有着五阶云露诀的功夫。能将云露诀修炼到五阶的,努力自不必说,本身对法术的天赋应当也要很好才是。 在这修仙界里头,大部分修士都将仙术当成了是一种崇高的技艺,总觉得体术和武技是些不入流的,就如同世俗武者一般,完全没有修道者的气质。因而,万剑宗上边虽然要数大云雾峰的武力最繁盛,可真要算起超然出尘地位崇高的,必然是小云雾峰无疑。 在别的修士眼里,糯米能有这样的天资,哪怕她不去学习仙术,也万万不该自降身价,去修习艰辛的武技才是。糯米自己却完全没有这样繁杂的想法。 她只希望自己能变得厉害一些。哪怕在武技上边没有天赋,可现在没办法学习更多法术,她便用勤奋去掌握更多的武技技巧。哪怕这样只能让她稍微更有用处一些。 一百六十二 山雨欲来 杂役府里边的修士开始渐渐地观望了起来,糯米的时间空闲出来了一些,可也更忙碌了,有时候连萧景言都逮不住她的身影,只是在伙房里头匆匆见一面,萧景言都没来得及同她讲上几句话,她便匆匆地跑到外头去了,让萧景言愣在当场。反倒是那些成天在演武场上修习体术的体修能够常常见到糯米的身影。 他们私底下都已经传开了,说是有这么一个青泉峰的小修士,每日下午的时候都会出现在演武场上,安安静静地在一边修炼武技。只不过这小修士在武技上边的天赋实在是叫人看不过去,都只是在用着最普通的法子,以最缓慢的速度在练习着。 她原本就是个皮肤细嫩的,在门派里边的时候,即便是在外头灵田里干活,头顶上也是有着仙雾遮挡的。她也没有在外头灵田待太长的时间,就已经换到了大殿里边去,因而一直看着都是白嫩嫩的。 如今她每日下午都在演武场上边,晒了许久以后,连手上的皮肤都有些红通通的,一摸就火辣辣的痛,眼看着是要掉皮了一样。 她自己在房间里边悄悄用仙膏抹了一层,也没有什么作用,只痛得自己泪眼汪汪的。 铁生门同万剑宗之间的明争暗斗对杂役和体修而言实在是离得有些儿远,他们原本就不同与四合院里边的那些修士,先前他们虽然知道铁生门的修士过来了,可他们一路都在外边干活儿,并不知道铁生门的修士居然是挑了人走的,还和万剑宗山门里头的那些修士一样,以为铁生门只不过是过来搬运一些灵谷。 因而杂役府里头的外门弟子虽然都变得紧张了起来,里头的杂役和体修却并没有跟着也变得紧张,还是像往常一样过日子。 在他们的眼里看来。糯米这种突发而起的修炼便变得有些怪异,以至于后来好些体修都特地将下午的时间空出来一些,就为了去看看那个傻傻地在演武场上修习武技的青泉峰外门弟子。 糯米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体修围观的目标。也没有发现演武场里边的体修好像愈发地多了起来。每天到了那个时间,她都会出现在演武场上。努力地去习惯那根不听话的鞭子。 那些体修刚开始的时候是瞧着新鲜,觉得糯米这样一个青泉峰出来的医修居然这样正儿八经地练武技,怎么看着都像是小动物在玩闹一样,十分的有趣。后来那些体修见着糯米像个小毛球一样,在演武场上边蹦来跳去的,也没见练出个什么成绩来,便在背后笑话了她一番。 杂役府这边的体修倒也没有多少坏心肠。只是他们自己也没有修炼过鞭术,见糯米那么个小不点每每闹出笑话来,便拿来当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萧景言还是偶然听到那些体修聚在一块儿谈笑,才知道最近都寻不到糯米。原来是因为她都躲在演武场里边练习鞭术了,还偷偷地去看过一次,回头差点没被逗得直接笑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糯米如今进度缓慢,肯定是不愿意身边有人看着她各种手忙脚乱的,因此只是在背后暗地里笑了笑。却也没有将这个拿到糯米面前去说。见着糯米身上那些隐约的淡红色印子的时候,还要假装没看见。 武技进展缓慢,就连每日不停歇的打坐修炼也没有什么提升。她已经很是努力地进行周天运转了,可因着身体里边有那个小黑球和寒藤,她的运转一路也没办法顺畅。只能一点一点地试探着修炼,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进展。往往她努力一整个晚上,可能度只是只会着真元力在经脉之间流转了半圈。 先前那寒藤刚开始长开来的时候,密密麻麻地在她的身体里边铺展开了,只要是碰到经脉里头有真元力在流转的,就会直接紧紧地缠住那根经脉,好像要寄生在经脉上头一样,也不知道根须有没有钻入经脉里边去。每次糯米想着要将真元力稍微往前延伸一些,都会瞬间被那寒藤抓住,像是拧紧经脉一样地剧痛,瞬间就能让人痛晕死过去。 糯米尝试过两次以后,对那种痛楚是打从心底里边感到害怕,因而此后是完全不敢再将真元力往下延伸,只能被压挤在身体上半部分的小小一片地方里边,可怜兮兮地运转着。 如今她打坐内视的时候,体内已经有一半的经脉已经被寒藤缠绕上了。那寒藤得了她体内灵气的滋润,又依附在那颗小黑球上边,吸收着小黑球的灵气,可当真是长得茂盛无比,一眼望去,那些经脉外头闪闪发亮的,好像缠上了一层月光的丝线一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丝线一样的东西并不是光好看的,只要她将真元力往前一送,这些丝线甚至足够能让她活活痛死过去。 可是自打她下了决心要将自己的修为提升上去以后,她便开始想着法子的恢复修炼。而且那寒藤一路在丹田里边长着,除了妨碍她的修行以外,总归是个定时炸弹。一个不慎,说不定就会被这寒藤反过来害得血溅三尺。她只要一想到以前在玉简上边见过的那些描述,就忍不住不寒而栗。 那些被吸灵草缠上的修士,从来就没有好下场。像她这样能活个好几年的,已经是相当奇迹了的。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一直无法确定体内生长着的就是吸灵草。 吸灵草是一种相当独特的妖草,不论宿主自身的修为层次有多高,它都能在短时间之内吸附住宿主的经脉和丹田,将宿主体内的真元力尽数吸干。她还从来没有在哪个玉简上边见过说吸灵草还会潜伏的,也没见过说吸灵草能与宿主共生的。 也许那寒藤并不是真正的吸灵草,只是同吸灵草相类似的仙草。 糯米先是怀疑了许久,又惧怕寒藤所带来的疼痛,便一直没敢靠近寒藤。但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尝试同寒藤之间搭建起联系来。 那些生长在她体内的小苗,也只不过是从外头被小黑球吸附住,才会出现在她身体里边的,她的身体其实并不是灵田,自然也并不是天生就用来种植灵草的。除了吸灵草这种特殊的灵草之外,也很少有灵草能在妖兽和修士体内生长。 她能同那些小苗建立起微妙的联系来,甚至能指挥着那些小苗脱落下叶子,供她食用,她便觉得自己同那寒藤应当也是能产生联系的。只不过是她现在用的方式不对,才一直没能成功。 要说她也是个性子倔的,失败过几次,痛得晕过去了,醒来以后躲起来害怕地哭一场,却仍是相仿设法地要继续。她相信这法子可行,见这样也没有刺激寒藤猛力生长,等缓过神来以后就又一点一点地试探。 若只是看着寒藤在她身体里边越来越壮大,她只怕有一天会眼睁睁地看着这寒藤刺破她的血管,从她的皮肤底下长出来,完全将她当成了培土。自从她在玉简上边见了对吸灵草的描述以后,她偶尔都会被这样的噩梦吓醒。 只是她的努力暂时还找不到方向。 糯米连同杂役府里边的修士都在暗地里揣测着万剑宗和铁生门的动向,铁生门却好像突然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初衷一样,甚至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浮出来了。 那些被铁生门带走了的杂役府修士,原先还以为会往杂役府里边传几句话,可杂役府这边的修士等了好久,却也仍是没能等到消息。有些性子暴躁的修士干脆寻了法子悄悄地问,却也没有一点儿音讯。 萧景言同糯米讲的时候,糯米眨巴眨巴了眼睛,小声问,“不是已经不能用传音符纸了么,怎么还能同铁生门那边的修士联系?” “杂役府里边也是有紫幽峰弟子的么,藏着的灵鸟倒是有一只的。不过灵鸟必须要先知道了对方的气息,才能寻着气息过去,也就只能同那些杂役府出去的稍微联系联系,万剑宗那边是去不得的了,相关的东西早被莫泊一毁个干净了。”萧景言便耐心地同糯米解释道。 糯米托着脑袋想了想,“可是他们不都在想着要讨好山门里边的人么。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能给门派传句话呀?” “谁说的没有。别说这些年,就是这次同你一起来的,也有个紫幽峰弟子藏着掖着地带过来了一只灵鸟,身上还藏着带有师尊气息的灵石。可你见到有修士往他身边去了没有。你大概是没有留意,这次跟你一批过来的那个紫幽峰弟子的房间已经空出来了,就是先前妖兽冲撞大阵时候的事情。” “房间……空出来了……” 糯米面上僵了僵,稍微花了点儿时间才将这个消息消化了个干净。 她想起妖兽冲撞大阵的时候,她在路上曾经偶然听到那些修士的交谈。房间空出来了,自然是证明主人已经不在了。那些想要反抗莫泊一的修士,果然就这样悄然无声地就消失在妖兽的脚下了,甚至都没有多少人关注。 那些在杂役府里边待得久了的修士,显然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因而就是知道那紫幽峰弟子有着这样的一条私路,也绝对不会选择和他一同走上去,因为那根本就只是一条死路而已。 一百六十三 风满楼【收藏六百补更】 铁生门暂时的静寂并不代表着它就完全的毫无反应,相反,它的沉默只代表着它会在最后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来。 萧景言偶尔同糯米一起吃饭说话的时候,再提起铁生门来,脸上便不再是那种一派轻松的模样了,总是会将眉头稍稍皱起来,却又勉强在糯米面前笑笑,“铁生门到底也要消化刚加入门派的那些杂役府弟子。那些杂役府出来的,原先到底还是万剑宗下边的,谁知道说的是不是都是真话。就算是真的,那样快就将师门卖出去的修士,也足够铁生门好好掂量的。” 一般萧景言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糯米都是低着头努力扒饭,然后仔细认真地听着,并不发表什么意见。她的意见在万剑宗和铁生门之间的事情上,实在是太过幼稚,不提也罢。不管这两派最后再怎么发展,她目前最重要的终归还是提高自身实力。铁生门动作慢一些,她也乐得有更多的时间来让自己做好准备。 不过,她虽然不发表意见,却还是会认真地听萧景言的分析。 按照萧景言的说法,现在犹豫着的不光是铁生门,还有那一批跟着铁生门离开的杂役弟子。就像他先前说的那样,太过容易背叛师门的修士,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受到欢迎的,哪怕他们是将情报卖到了铁生门面前去,铁生门在利用完他们以后,也不可能再对他们有什么培养或是重用。 毕竟他们既然能背叛万剑宗,那么再转头背叛铁生门一次,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可他们既然已经跟了铁生门回去了,那么投靠的意思就可以说已经非常明显了。若是不拿出一点儿诚意来,也实在无法让铁生门相信他们是真心实意地要同铁生门坐到一条船上。也许这些修士就是打着送消息的旗号,回头就将铁生门的消息传回到万剑宗去也未可知。 所以这时候到底该说什么、该说多少、又该什么时候说,这就成了一个非常让人为难的问题。 而且跟着铁生门离开的修士并不只是一个。那些修士之间不可能都是和睦相处的。从这杂役府里边出去的修士,多少性子有些凉薄,比山门上的要更过分一些。为着自己能不再被踩下去,使出来的手段可是十分可怕的。 即便是萧景言这样的怪胎。表面上看着是同每个修士关系都处得很不错,和糯米更是相当的亲热,但不论是他自己还是糯米,都清楚两人之间仍是隔着一道淡淡的距离。这点距离横在那里,偶尔谈话的时候触碰到了,两人都只是默默地绕开去,从来没有想过要接近。 对糯米而言。萧景言是个熟悉亲近的人,却并不如柱子师兄那样亲密。柱子师兄就是抱着她同睡在一个床铺上,她都只觉得很安心,可直到现在。萧景言要是伸手掐她的脸,她仍是会不自觉地避开。 更不要说是萧景言同旁的杂役府里边的其他修士了,那之间的关系只会更冷淡。说是保护着这杂役府里边每个修士的秘密,实际上,却也不过是对旁人的漠不关心。 从杂役府出去的那些修士既要考虑着不着痕迹地表忠心。又要思考怎样才能稳固自己往后在铁生门里边的发展,还要防备着一同从杂役府出来的那些修士的暗算,估计现在已经有些疲于奔命了的。 “呵,可不都是活该的么。”萧景言说起那些修士的丑态来的时候,脸上可是毫不掩饰地露着嘲讽的神情。“天下大小修仙门派一概都是这样的,到了现在还对门派存着幻想,也该是他们倒霉的时候。铁生门若是和善一些,说不准会在得胜以后又将他们发配回这杂役府来。若是心狠手辣的,哪里还能在铁生门安安稳稳地待下去。” 糯米扭了扭脑袋,赶紧将嘴巴里边的饭咽了下去,“可是……那些修士都给铁生门做了好多事咧。要是铁生门真的这么过分,以后就没有人愿意帮它做事了吧?” “过分么?哪里过分了。铁生门压根儿就没有做什么。只要把那些杂役府出去的依旧放在外门弟子的位置上,到时候将万剑宗山门里边的往铁生门一收,难道还没有修士能对那些杂役府出去的下手?横竖那些修士也只是外门。到时候等事情了解了,安一个‘忠心旧派’的名头,然后再给一些好处,也算是把门派里头那些修士彻底收买过去了,一石二鸟啊。” 萧景言总说自己不屑于门派里边的那些行事,可自己分析起来的时候却十分有条理,丝丝入扣滴水不漏的,听得糯米都有些呆愣了。 若是铁生门从最初就藏了这样的心思,只能说铁生门的人真的是拨得一手好算盘。也难怪萧景言对进入铁生门这件事完全是嗤之以鼻。因为不论结果怎样,只要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了,就好像再也难以从中脱身,更不可能得到好处。 糯米原先还对加入铁生门有些心动,只是碍于花眠的存在才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心里边毕竟还是有些觉得可惜的。现在听了萧景言这样一讲,才完全放下来了。 她现在每天都累得要命,晚上洗漱的时候都能看见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红色鞭痕,累得都要趴在木桶边上就睡着了,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想着铁生门怎么还不打上门来。 木魁如今的伤势总算是稍稍见好转了一些,可他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待在外边了,就算伤势已经好转,手臂也眼看着不用再绑在身上,他也总是在房间里边转悠,并不躲回到那绣纹里头去,每天尽是拿那双毫无光泽的木眼珠子盯着糯米看。糯米走到什么地方,他的视线就转到什么地方。 糯米现在已经不再帮着萧景言开炉了,觉得也没有什么需要瞒着叶梵的,因此在木魁面前也毫不避讳。除了要换衣服的时候会红着脸强迫木魁转过身去,其他时候都只将木魁就当做是一根拴马桩子,虽说这拴马桩子又高又大块又占地方,实在是碍事得紧。 现在整个杂役府里边若是还是同往常一样平静的,大概就只有莫泊一了。而在糯米面前,则是又多了一个木魁,以及叶梵。 只要她能将手头上的仙药都炼制成丹药,交到木魁手上去,木魁很快地就会又将新一批仙药带过来。而且那些仙药的种类渐渐丰富了起来,并不再仅仅局限于清心丹,还有一些别的药方。糯米自己挑拣着炼了一些,实在没把握的,她干脆直接交回到叶梵手上去。 叶梵从来不因此问她什么话,同她的沟通是愈发少了,却更频繁地将仙药交到她手上去。若不是现在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修炼上边,没能成天地为叶梵开炉炼丹,说不准叶梵还真会每隔几天就给她几份丹药,让她一直只顾着开炉。 她炼制得快了,叶梵并不说什么;而她炼制得慢一些,叶梵也并不催促。这同她刚开始开炉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实在要比较起来,叶梵这时候也少有地显出了一些急躁来。这种急躁十分微妙,但每次木魁从叶梵那边回来以后,她都能隐约地在木魁的身上感受到叶梵的焦躁。 糯米自己实际上也相当的焦急,不过她的焦急和旁人的并不一样,是因着在修炼上的障碍。不论是修为层次上还是武技上边,她都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悬崖边上一样。 她明明可以看到面前有一条路,可是她和那条路之间好像隔了一道长长的悬崖峡谷,而能通往那条路上去的,却只是一根细线一样的道路。她必须先踩在那根细线上边,一点一点地,最终才能到达对面,真正踏上那条大道。 可是,真的好难呀…… 每天夜里用湿布巾擦拭着自己身体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大大地叹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方法很是有些问题,可她又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法子,只能用最笨的方式慢慢去摸索。她对自己的期盼原本就有些高,总希望自己马上就将那些事情全都掌握下来,尽管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心里也不免各种烦躁。 能够让她稍微将心思沉静下来的,也就只剩下木魁和那个红色的魂元来。 木魁的眼神虽然毫无生气,里头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可正因为这样,每当糯米觉得烦躁难忍的时候,只要扭头盯着木魁的眼睛看上一段时间,都能渐渐地沉静下来。就好像自己的狂躁全被浸入了浅浅的溪流里边去,被树叶之间的微风轻轻拂动,慢慢吹散。木魁根本就没有感情,对着他生气也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至于那个红色的魂元,如今已经成了糯米发泄自己高涨的真元力的途径。她每天夜里修炼的时候,总会用各种法子尝试着同那寒藤进行联系。哪怕是不成功,真元力却总是会在身体的经脉里边尽可能地运转着。 以前她的经脉还通畅的时候,真元力能顺着经脉流通全身,并不显得如何汹涌澎湃。可如今她体内好多经脉都已经被寒藤封住了,那些锤炼过的真元力无法流转开来,被迫压在小小的一段经脉里边,便好像郁结住了一样,窒得糯米难受异常。 为了要将那些真元力消散出去,糯米干脆将体内的真元力都传到了那小玉瓷瓶里边去,也不管魂元是不是能将她的真元力全部吞下。横竖她也只是为了排解体内的郁难,用自己的真元力去温养魂元,不过是捎带的罢了。 ps: 谢谢季风打赏的香囊!我知道你是想安慰卡文的我……我会努力的~qaq~ 一百六十四 胸中刺 那个红色的魂元常常被糯米捧在手上,灌入自己的真元力,如今也能看见那个魂元愈发壮大了起来。她第一次见到那个魂元的时候,才不过是那么一点儿大,整个魂元的颜色也都很浅,淡淡的缠在她的掌心上,好像只是一层被夕阳染了颜色的薄薄雾霭。 如今那魂元已经大得能将她的小拳头整个都包裹进去,里边那蜷缩着的兽型愈发粗壮强健了的模样,外头那层原本缠得紧紧的红却慢慢地变得黯淡了起来,那些光芒原本是如同火焰一样耀眼的,如今就只剩下了稀薄的一层,只是说稍微带了点儿红,甚至比最初糯米所见到的都要更透彻一些。 好像它的所有颜色和真气都已经凝聚到了中心的那只妖兽身上去一样。外头那些仍在发散飘忽着的半透明魂魄,与其说是那魂元里头包裹着的东西,不如说是这魂元原先就该是个妖兽的模样,原先只是因着太过虚弱,无法凝聚出形体来,因而才以光球的形式飘散在空中。 如今养了好些日子以后,这魂元本身的凝聚力终于恢复了过来,渐渐地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精魂,这才将外头飘散着的魂魄凝聚成了妖兽的模样。 糯米虽然在玉简上边见过对魂元的描述,但那些描述也并没有很明确,这些魂元原先该是怎么样的形态,她自己也搞不大清楚。看着现在她手上的这一个魂元,这些魂元大概都是因着灵气不足,才会外散成了一个小光球的形状,勉强还相互牵连在一起,不会消失在半空之中。等魂元渐渐养好了,那些外散的精魂也就都凝回原来的形貌了。 而现在糯米手上的这个红色魂元,是已经恢复了一大半。却又还有些没能完全苏醒过来,外头那些还拉扯散落着的淡色精魂,与其说是护在外头。不如说是暂时还无法被内里的妖兽完全吸附进去。 魂元里头那妖兽实在是只好看的,通身皮毛像是要燃烧起来的一样。小三角的耳朵,尾巴细长有力,蜷起来的四肢结实粗壮,可以说是糯米见过的最好看的妖兽了。 她修炼完了以后,捧着那魂元往里头灌入自己的真元力,再接着就总要捧着那魂元好好地看上半天。有时候木魁坐在角落里边,也会朝她稍微扭头看看。她便捧着魂元笑嘻嘻地摆到木魁面前去。 木魁却好似并不十分喜欢那魂元一样。每次糯米将那魂元拿到木魁面前,木魁都会静静地将目光又落到另外一边,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可是在木魁身上,这种视线的变换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连着糯米也不能很经常地见到木魁扭头。因而她有时候还会故意将那魂元拿到木魁面前去。就为着要逗一逗木魁。 后来回头想想,糯米便觉得木魁大概不是不喜欢这魂元,而是天生的就同这魂元属性不相合。 木魁是灵木,而这火焰一样透红的魂元,无论怎么瞧着也都像是个火灵根的。这么两个相克的灵根放到了一块儿去,那魂元自然是毫无感觉,可对木魁而言,也许就是件相当不舒服的事情了。 糯米想明白了以后,倒觉得自己还将那魂元故意拿到木魁面前去。是不是做了不该的事,便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打那以后,她便只是将魂元放在房间中央的那个小桌子上边,不再让那魂元再接近木魁了。 不过那魂元如今已经很是能耐了,而且喜欢跟在她身边,只要她在房间里边,又没有将这魂元收在储物袋里边,这魂元便常常地跟在她身后飘荡,随着她在房间里边四处飘动,她若是走到木魁身边去,那魂元自然也是跟着的,让她有点儿头痛,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拿那魂元怎么办。 魂元原本就是没有什么意识的存在,所有感觉都是只不过是无意识的行为。她就是用力呵斥了,那魂元根本就不会听从,她甚至都不知道那魂元是不是一种可以沟通的存在。她也总不能每次靠近木魁以前都将那魂元收进储物袋里边去啊。 横竖木魁看着也不算是太过厌恶那魂元,她便任由那魂元跟在身边了。 先前捧着那魂元往里头输送真元力的时候,糯米还在那魂元身上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 那魂元原本应该是通体火红的才是,可有一天她输送完了真元力以后,拿着那魂元在眼前打量,却突然发现那魂元里边居然混杂了有一丝蓝绿。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还伸手揉了揉眼睛。可再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一丝蓝绿十分的明显。并不是在那些红里边混杂了其他颜色,而就像是有一根蓝绿色的刺刺在魂元胸膛的位置。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体内的寒藤。当初她所见的寒藤虽然不是幽蓝的颜色,可当初的情形和现在倒是十分的相似。尽管她是在身体里边被刺入了一道藤蔓,而这魂元却是在魂魄中心被卡入了什么。 先前她也以为那道蓝绿会不会是魂元本身的颜色,还将那魂元捧得高高的,四处观察着,还是看了许久,她才确定那一丝细细的蓝绿并不属于魂元本身。 因着现在魂体还不稳定,那魂元偶尔还会有些飘荡,就算是妖兽形体里边的精魂,也还是会有些飘忽晃荡的。可那一丝蓝绿,却永远都稳稳地刺在妖兽的胸膛里边,不论边上的精魂如何飘荡,它都稳固得就像是钢针一样,完全没有一点儿晃荡的意思。 与其或是它被镶入了那个魂元里边去,不如说是那个魂元紧紧地将那一丝不同的颜色包裹在胸膛中央,紧紧地保护着,不让它受一点儿影响。 糯米皱着眉头回想了好久,也想不起来当初见到这魂元的时候,它里边是不是就带了这么一丝蓝。如果说这并不是魂元本身就应当带着的东西,那么这就很可能是在外头不小心刺入了的。说不定是在魂元渗入当初那个幻阵的时候包裹了一些光膜里头的杂质,又或是—— 又或是,当初那个冷面如同冰雕玉砌的修士,手上缠着的那道浅浅的蓝色光芒。 这样一想,糯米的呼吸顿时就是一窒。 她当初其实很是觉得奇怪。那个冷面修士拿出来的魂元是一丝幽幽的青,而她所藏起来的这个魂元不管怎么看都是红色的。虽说那修士也有可能是在让魂元相互吸收进化,可若是这样,根本没有必要专门要找这个红色的魂元。随便杀一只妖兽或是旁的修士,对那冷面修士而言显然比在莽莽树海里头找一个特定的魂元要来得简便。 可那修士却偏偏就要将她手上的这个魂元找出来。 而且当初那冷面修士手上的那缕青绿魂元,还能对散落的红色精魂做出反应。 回头想想,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件寻常的事。她原先没想到的时候,还并不觉得,可现在想起来了以后,回头再看看魂元胸膛深处刺着的那一缕蓝绿,便觉得怎么看都同那冷面修士手上的是一样的。 只不过当初缠在冷面修士指尖的那一缕青,可要比魂元体内的浅薄得多。 这么一想明白以后,糯米顿时就着急了起来。她先前在那冷面修士手上吃过亏,又自问完全无力在对方手下自保,更不要说是护住这魂元了。先前她还并没有发现魂元内力藏着这么一丝别的魂魄,如今见到了,便开始担心着那些冷面修士会不会顺着痕迹寻上门来。 她对将魂元吸收入体内增长修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可见到这魂元里头那一缕不属于魂元的外来精魄以后,便动了要将那一缕精魄分离出来,然后收入体内的心思。 实在是这一缕精魄若是会惹来什么麻烦的话,她可连逃生的机会都欠奉。 想法是有了,可要怎样将那小小的一丝从魂元里边分离出来,这却将糯米难住了。 魂元并没有实体,她往前边伸伸手,就能将半透明的魂元洞穿过去,直接摸到后边的桌子。等她将手拿开了以后,魂元才会又恢复原本的模样。就算她的手是当空直接从魂元的胸口前边洞穿而过,里头被包裹着的那一丝蓝绿也会随之荡开,被红色深深缠绕在中间,像是被保护着一样。 “唉,明明是那样危险的东西,你却到死都要一直保护着,嵌在自己的魂元里边,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可是在胸口里边刺进去一根东西呢,难道不会很痛吗?拔出来了以后,你一定可以恢复得更快吧?”糯米托着下巴轻轻用指尖拉了拉魂元的尾巴,“可你恢复过来以后,要是找我要那东西,我该怎么办呐……放在小瓷瓶里边还给你么?” 魂元自然不会回答她,就连尾巴也不会被她捏住,而是轻轻荡了出去。 糯米又叹了口气。 最近,她常常地觉得周遭的事情都在同她作对一样,没有一件是顺心的,也没有什么是顺顺利利就能完成的。不过既然她都有决心要将自己完全没有天赋的武技修炼下去,魂元里头的这么一根小刺儿,她自然也同样没有想要放弃处理的意思。 不能直接用手将小刺拔出来,她便想着法子要用自己的真元力将那根刺从魂元的胸膛里边分离出来。 ps: 起……起晚了…… 一百六十五 新天地 糯米自入定的状态中退了出来,慢慢地睁开眼睛,面上浮现出一个惊愕的神情来。她低头看了看手里边捧着的魂元,微微露出了点思索的目光。魂元却好似对她的目光完全没有反应,仍是静静地黏在她的手心上,好像同她十分亲热的样子。 而自从发现了魂元胸前那根细细的刺以后,她每次看过去的时候,便都会不自禁地就盯着那刺儿看。每次见到那根刺竖在妖兽的胸膛前,都忍不住觉得好痛好痛。 若是她自己的身体里边插入这样一根刺,又会是怎么样的感觉呢。糯米呆呆地想过一次,想象完了以后就更坚定了要将魂元胸膛里边的刺给挑出来。 她原本是打算那样做的。 打坐入定以后,她指挥着自己的真元力以不震荡魂元的速度,慢慢地朝着魂元浸入进去。 魂元在碰触到她的真元力的时候,微微一震,很快却又稳定了下来。因为她先前一直都有在朝着魂元输送真元力,因此魂元对她并没有很大的排斥,温吞地接受了她的入侵。 当她的真元力慢慢地同魂元合而为一以后,她便发现自己好像是迈入了一个新的天地一样。 她的眼前是一片宽广虚无的大地,大地上边有着焦黑荒芜的痕迹,却也星星点点地在那土地上边生长出来了一些不起眼的小绿草,看上去很是生机盎然的模样。只是,再仔细地看下去的时候,就会发现连这些小草都已经是蔫巴巴的模样了,好像只是生长出来,就已经耗尽了它们的气力,自此便再也无力生长下去。 当她的神识跟随真元力一同在那片荒芜的大地上边延伸开去的时候,就发现那片大地好像也在欢迎她一样。随着她的延伸而慢慢伸展着,好像要将她一直带去某个地方一样。 那片大地上方没有天,只有暗沉沉的厚重乌云。看上去好像从来都不会见到阳光。 她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等景象恐怕是魂元本身的记忆。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像探视自己一样探视魂元的身体。却没想到居然会被这魂元硬生生地拖入了回忆当中。她一直都觉得这魂元好像是在呼唤着她一样,可又总也听不到看不见,等她真的进入了这魂元的思忆当中以后,才发现这魂元好像是真的轻轻在召唤着她。 不是用声音,也不是用姿势,而是从灵魂最深处发出召唤。 即便她不再伸展着自己的神识,那片大地也在自动地往前延展着。欢腾着,好像在让她跟上去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顺着那片延展的大地一路往前奔去。 那片大地上边大概是曾经发生过战乱,比她在外头流浪的时候所见到的土地还要焦枯。地上还凌乱地散落着一些骨骸和兵刃,斜斜地插在地面上。至于那些坑坑洼洼的法术痕迹,就像是先前妖兽冲撞大阵以后,地上所留下的法术痕迹一样。 只是,这片大地上。这种痕迹更多,范围也更宽广,甚至还有被火烧过的伤疤。 大地上头也不仅仅就只是荒土。随着大地渐渐的延展,她的神识在空中,偶尔也会见到下边孤零零地站着一只妖兽。说不出是什么模样来,各种模样的都有,长着蛇尾巴的狮子,或是四只蹄子上踩着火云的无头妖兽。 那些妖兽有的会抬头看着她掠过的方向发出一声嘶鸣,有的却只是低着头,好像在哀悼着这一片大地的陨落一样。她一路看着那些妖兽哀戚的神色,突然觉得心里边有点儿闷闷的,钝钝地发痛。 这些妖兽也会为着生死存亡而哀伤,这片大地已经因着战火而彻底陷入了衰亡。虽然上边还能零星地长出草苗来,不过那已经是大地上最后的一点生气了。 不断有妖兽朝着天空发出一阵哀鸣,然后朝着某个方向慢慢地走过去。那些妖兽里边,不乏一些已经修炼出人形来了的,只是身上脸上还稍微保有着零星的一点妖兽的痕迹。那些能够化出人形的妖兽,在等阶上就要比糯米高级得多。但他们好像也对这土地的凋零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地离开。 糯米静静地看着,总觉得好像连带她自己也被感染上了那种忧伤的思绪一样。 她正看着下边迁徙的妖兽出身,耳边却突然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找到你了。” “啊……” 那声音很稳,她却仍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她这才想起自己并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入侵到了魂元的记忆里边去,现在的这个声音大概是魂元本身的声音了。 “找到你了。”魂元仍在低低地发出声音,“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从来就没有躲起来呀。”糯米顺着魂元的话接了一句,等这话说完了,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接上去了,不由也觉得有些惊讶。她甚至还不知道那魂元要找的到底是不是她呢。 魂元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了。 等她慢慢地从魂元的神识里头退了出来以后,见到的便是那静静落在她掌心的魂元,好像又耗尽了力气,正在休息着一样。而她原本想着要从魂元里边分离出来的那根蓝绿色的“刺”,依旧是竖直着刺在魂元的胸膛中心,没有被撼动分毫。 她……并不确定那魂元寻找的人是她,只是在魂元的神识里边,她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十分熟悉的呼唤。之前,她一直都以为是那魂元在呼唤着她。可是刚才这魂元开口同她讲话了以后,她便发现是她一路都误会了。 对她发出召唤的,恐怕并不是这个魂元。 那是一种更熟悉,更让她在意的东西。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也许是她自己在对自己召唤着。 没错,她在那魂元里边感受到了她自己的气息。那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她从来不曾见过这魂元,在加入万剑宗以前,她甚至都不知道修炼是什么。她对童年的记忆虽然很模糊,可大概也还是能记住一些片段。 她爹是个寻常的郎中先生。而她娘是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好不容易身子有些起色的时候,会摸着她的脑袋哄她睡觉,那都是世俗界里边最最平凡的人家。在乱世里边甚至没有保护自己的力气。若是她爹娘曾经是散修,大概也不会让她落得流浪的下场。 “你是在找我吗?我们以前曾经在哪里遇到过么……” 糯米将那魂元捧到面前。小声地发问。 如同以前好多那样,魂元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边,并不曾对她做出回应。 “唉……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呀。是妖兽还是妖修呀。我总觉得我和你好像见过很多次的呢,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赶紧醒过来啊。” 她说着这些好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话,从最初就没有期望着会得到回答。 想要将那蓝绿的小刺从魂元身上分离出来的做法失败了。不过方才的经历,却让糯米发现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她好像还从来都没有像刚才那样,用神识去试探过那颗小黑球。因为所有靠近小黑球的灵气和真元力都会被小黑球猛地吸收进去。因而她一直都觉得十分害怕,生怕自己的神识也会连同真元力一并被吸走,最后禁锢在小黑球里边,再也脱不出去。 所以她至今也还没有真正地尝试过用自己的神识去探看那颗小黑球。 这固然是件十分危险的事。一个不慎,说不定她的神识就会被永远困在小黑球里边无法挣脱,*在静静地等候一段时间以后,也会渐渐消亡。但这却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了。最近她一直有在尝试着同小黑球和寒藤建立起联系来,却总也无法成功。 怎么办…… 糯米低头看了看掌心中的魂元。有看了看静静坐在一边的木魁,脸上很是有些惶然和犹豫。现在这种时候,她实在是希望身边能有一个人,同她稍微商量一下。哪怕对方根本不能给她任何建议,可只要静静地听了她的恐惧。她的不安也能跟着减少几分。 但在这杂役府里边,显然是没有那样的人物存在了。 不论是木魁或是魂元,都并不可能真正地将她的话听进去,更不可能给予她任何反应。至于萧景言,倒是个讲话的好对象。只是糯米自己却哪里敢将这样的烦恼同萧景言提起。 她不自觉地将手笼入了衣袖里边,伸手摸了摸里边的一小方硬硬的小纸片,躁动的心情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师弟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一般传音符纸都到不了。过得习惯不?” 柱子师兄给她传过来的传音符纸。 她将这符纸拿了出来,一遍一遍地听着里头的声音,原本慌乱的心思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师兄师兄,我要做一件很难的事呢,不知道会不会痛……要是不痛的话应该就没关系。如果……师兄要等我回到山上去呀。我……我很想柱子师兄。” 她拿着那张传音符纸,小声地讲话。 那些说出来了的或是说不出来的话,声音细细的,在房间里边慢慢飘开去。 只要同柱子师兄说说话,她便觉得自己心里边充满了勇气。她还要,想着法子回到柱子师兄身边去,给柱子师兄买肉吃。她不在山上的话,柱子师兄自己肯定是舍不得吃肉的。 所以,她要努力,就算门派不在了,她也还是要回去的。 她不回去的话,就再也没有人会给柱子师兄买肉吃了吧。 ps: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平安符! 糯米崽奋起的原因比较囧……嗯,给柱子师兄买肉吃什么的……我家糯米就是这么质朴呢!咳咳。现在大家应该都已经猜出来魂元是什么糯米是什么了吧~=a=~ 一百六十六 幻境【收藏七百补更】 糯米站在一片虚无的土地上边,很是有些茫然起来。 她面前所见的是一片小小的荒地,地上的泥土黄黄的,看上去并不算十分肥沃,却已经郁郁葱葱地长起来了一小片的小苗。虽然那些小苗只是方始冒了个头,可她还是认出来了,那些可是她在外头日日见着的灵谷苗子呢。 原先她见到这么一小方土地的时候还觉得有些茫然,等将这灵谷都认出来了以后,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往小黑球里边塞过灵谷种子的。只是当时小黑球将灵谷谷种都吞噬进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那些灵谷有长出小苗来,她都要以为那些谷种是凭空消失了。却没想到这些灵谷都已经悄悄地发芽了。 糯米抬头看了看天空,之间这里的天空并不像外边那样有着湛蓝,反倒是有些像以前青泉峰上边那样,在半空中笼罩着一层浅浅的仙雾,让人从底下无法窥探到天空的全貌。正是有着那些灵谷的存在,她才渐渐发现她所站立的这个地方很可能是小黑球的内部空间。 这一小片地方并不像是糯米现在在魂元的回忆里头所见到的那样宽广,自然也不会往四周延伸。她原先还以为自己只是以神识的形态侵入小黑球的,可在真元力连同神识一同接触到小黑球的时候,小黑球却猛地伸出了细细的触手来,将真元力包裹了进去。 当时她的脑子里边“轰”地一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炸开了一样,她瞬间就昏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这个地方。她伸手摸了摸地面,还能感受到土地那种粗粝,完全不像是一个虚幻的世界。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真实,她甚至能够从那泥土里边摸到些微温热和潮湿的气息。让她以为自己是到了一个什么陌生的地方了。 然而,这些很可能都只是幻境而已。 糯米小心翼翼地在这片土地上边走了一圈,看了一圈。 这是一个被半圆形罩子笼罩在里头的空间。小小的一方土地,大概有一亩地大小。里边除了那一小片灵谷的幼苗以外再无他物。那层笼罩在四周的半圆形罩子是浅浅的灰色,越往外边看出去,颜色就越深,最后一路合成了浓浓的黑。 她尝试着将手覆盖到那层薄雾上边,意外地发现那薄雾并不像是看上去的那样虚无缥缈,反倒像是一面光滑的墙壁,她伸手在上边敲了敲。还能听到上边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且,那层薄雾还相当的坚硬,不是她能随随便便就敲打开的。 这整个空间里头,除了灵谷的苗子和外头那层薄雾以外。唯一剩下的就是一些从天幕上边垂下来的绳索。那些绳索有长有短,有粗有细,看上去好像是用同一种材料制造出来的,有些混杂在薄雾组成的厚实墙壁里边,随着薄雾的游走忽隐忽现的。有些却直接穿透了薄雾,直接从天空上头一路垂了下来。那些绳索在越接近薄雾的地方就越粗,最后垂下来的不过是细细的一小节,看着好像还没有糯米的手指粗大。 糯米找了一根距离地面最近的绳索,蹦跳了半日。又用上了之前刚刚学会的风系轻身法术,好不容易才摸了一把那垂下来的绳索。 那绳索入手湿滑,表面有些燥裂。这种熟悉的手感,让糯米猛地醒悟了过来。 这些被她以为是绳索的东西,恐怕是生长在小黑球外头的寒藤所垂落下来的根系了。那些夹杂在粗壮根系之间的小细根,大概就是其他小苗所垂下来的。那些小苗并不像寒藤那样粗壮,根系自然也没有寒藤发达。好些细细的根都只是混杂在小黑球外层的那些混沌的薄雾里头,根本还没办法垂落下来。 这么一来,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脚下踩着的这片大地会不会是自己的丹田了。只不过那些灵谷既然能在上边生长,她也没有任何不适之感,可见这真的就是一片土地,应该不是她自己的丹田才对。 她在薄雾之内转了好几圈,都再见不到别的东西了,自然,也找不到出去的道路。 原先她的神识被小黑球的触手抓住的时候,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她根本就来不及惊讶,已经昏迷过去呗拖入到了这个环境里边来。现在再慢慢回头想想,她才方始开始有些害怕。 在冒险用神识试探小黑球的以前,她曾经幻想过许多种后果,有些甚至是身死魂灭的。她虽然年纪不大,在流浪的时候却已经见惯了生死,每日都在死亡边缘挣扎,还曾经被抛弃在亡魂谷下头,对死亡虽然恐惧,却并不像同龄童子那样陌生。哪怕是有了那样的后果,她也并不愿意停滞不前。 可现在这种被拖入幻境并且意识清醒的下场,她还是从来不曾想到的。 在她的想象中,这小黑球绝对不是什么好物,也不可能和善地对待她的神识。若是一个不慎让小黑球反噬了的话,大概会是在小黑球之中长眠下去,哪里想到这小黑球之中还有这样神奇的一个虚幻的空间。 然而现在的情形却也没有比她想象的要好多少。 糯米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空间里边了。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如果一直就这样被困着的话,搞不清楚外头时间的流转,说不定身体就会渐渐地消亡。她现在的层次还不高,还没有能够达到辟谷的地步。若是身体长时间断水断食的,可就只能断绝生机了。 她不知道自己被小黑球吸收进来以后到底是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这小黑球里头的时间同外头的时间到底是不是一致的,只能先将担心按捺下来,暂时放到一边去。 这种时候,她反倒是显现出了惊人的冷静来。 不过是个幻境罢了,就是再恶劣,也不可能比她原先被抛入亡魂谷以后的生死存亡更恶劣的。她闭着眼睛吸了口气,将以前在亡魂谷时候的经历回想了一遍。嘴角慢慢地就露出了一点笑容来。 那时候,柱子师兄还是在她身边的,虽然她遇到了那样的危险。可柱子师兄还是义无反顾地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救了回去。现在虽然不太可能再有人来救她脱离幻境。可她现在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杂役弟子了。既然能进入这个环境,就必然有离开的生门,只不过她才刚刚进入这幻境里边,还没有找到生门的所在罢了。 将心情平复下来以后,糯米便开始在幻境里边寻找着生门。 她虽然不曾真正进入过幻境,却是个喜欢翻看玉简的。只要是能够找到的玉简,她都会仔细地看一遍。里头也不乏是有对幻境进行描写的。而且她在外边历练的时候,还曾经在守护大阵里边待过,也算是对幻术稍微有些研究了。 玉简上边记载着的幻境分为两种,一种是虚空幻境。那幻境里边的东西全部都是虚幻的,人站在里边所见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而已;另外一种幻境叫缥缈幻境,却是种难得一见的幻境。缥缈幻境里面的精致全部都是真实的,只是却好像并不存在于世间一样,同世间唯一的联系。就只是环境的入口,踏入了入口以后所进入的幻境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里边的东西全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虚空幻境大都是人为创造出来的,那些长于幻术的修士或是妖兽通过幻阵的加成以后,能将幻境的力量发挥到最大。万剑宗山门外边的那个守护大阵里边便蕴藏着一个虚空幻境。在大阵发动以后。任何一个踏入大阵的人都会被卷入虚空幻境之中,在突破以前都无法离开。 只不过,不管是虚空幻境还是缥缈幻境,都不可能是毫无缝隙的。只是,优秀的幻术师会将虚空幻境的出入口隐藏在旁人难以发现的地方,而缥缈幻境的出入口却都是天然而成的,一般不会刻意地进行隐藏。 糯米在这一小片空间里边已经来回来了好多次了,至今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像是“门”的空间。她甚至连那混沌的薄雾墙壁都尽数摸了一遍,可那墙壁不管哪个地方都是同样的坚硬,并没有可以供她出入的空间。 大地之上除了长着矮矮的灵谷苗子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出口呀……” 糯米不自觉地抬头朝着天上看了看。 只见天空上边的那些树根撬开了厚实的薄雾墙一路垂了下来。那样坚硬的薄雾,在树根的生长面前却好像完全败下了阵来一样,被钻出来了不少裂缝。只不过因为这些薄雾四处游荡,又十分具有包容性,才没有像是泥土那样别撬出一道一道缝隙来。 “既然树根能长下来,顺着树根应该也能爬出去的吧?”糯米歪头想了想,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如果是虚空幻境的话,出口应该不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唔,阵眼阵眼,阵眼在哪里呀……” 她又在地上转悠了一圈。这次,就连地上掉落的小石块都不放过,一一捡起来拿在手上捏碎了看。幸亏她进入这个地方以后,居然还能将那藤蔓鞭子取出来用,才能顺着她的心意将那些硬结一些的石块都敲开了。结果幻境还是没有点儿变化。 “诶、难道不是虚空幻境么……” 糯米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变得有些犹豫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将这幻境往缥缈幻境的可能性上边去想。因为不论是哪个玉简上边的记述,都说缥缈幻境是种十分稀罕的存在,许多修士就是穷其一生,都没能见到一个缥缈幻境。好些修士专门想要去寻找这样一个地方来当做洞府,却都毫无发现。现在世上仅存的缥缈幻境只有三个,还都被十分强大的修仙门派霸占着入口。 她也并没有在真正的幻境里边陷落过,现在首次遇上了幻境,她自然觉得自己是进入了一个虚空幻境。然而,虚空幻境有个不同于现实和缥缈幻境的地方——它会随着操控者的意念以及阵中人的行动而产生变化。 这种变化是为了要将幻境里边的人完全控制起来。所以当幻境里边的人尝试着要去破坏这个幻境的时候,幻境往往会变得更复杂,将生门隐藏在更难以发现的地方。 她先前在这个幻境里边破坏了半日,虽然这里边也没有太多东西供她进行破坏的,可这幻境居然没有一点儿变化,却也实在是奇怪得紧。 这个幻境居然是在她的身体里边,自然是个无人控制的了。既然没有控制者,幻境就应当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她的行动而产生出变化来。哪怕这幻境里边的时间同外头并不一样,可她开始破坏这幻境里边的事物了,幻境总该生出点儿变化来进行应对。 毫无变化的环境……她又抬头朝着天空上边看了看,慢慢地皱起了眉头来。 难道她的身体里边居然会藏着一个缥缈幻境么? ps: 谢谢雨润木木打赏的平安符,谢谢秀秀娘投的粉红票~! 嗷对了,过了今天就是下个月了哦,票票什么的……赶紧交出来~!=w=! 一百六十七 爬上去 糯米在幻境底下走了一圈又一圈,能摸爬滚打过的地方都被她折腾过了,就连那些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灵谷苗子她都一根一根地查看过来,的确是没有生门隐藏在里边。而且,她不论在这幻境里边做什么,幻境都不会生出任何变化来。 在这个幻境里边,她甚至可以将自己原本应当连着身体一同留在外边的东西取出来用。她的储物袋还在怀里边,她的法器鞭子也可以被召唤出来,唯独是缺了木魁同那红色的魂元。 木魁和魂元倒的确是被她留在外边了,她尝试着念诵召唤木魁的口诀,却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她原先还以为自己的储物袋也不过是幻境变化出来的幻觉,结果现在一看,她好像是真的闯入了个缥缈幻境。这幻境并不会生出任何变化来,她带着的东西,可以取出来用,而她没有带进来的那些,自然就只能留在外边了。 她在这里头待得久了,终于渐渐地接受了这里是个缥缈幻境的事实。要是让旁人得知她体内居然藏着一个缥缈幻境,恐怕对她的安全就更为不利了。 以前她所有看过的玉简上边,都将缥缈幻境说得十分玄乎,都说那是上古修士遗留下来的小小境界,是被上古修士所创造出来的仙山洞府,里边除了如同仙境一般优美以外,更是蕴藏着无上的宝物,遗留着上古修士的痕迹,里头还多会蕴藏着各种丹药和修炼的宝典,因而那几个好不容易被发现的缥缈幻境都被强大的修仙门派一一掌控在手中。 曾经有一个规模中等的修仙家族发现了一个缥缈幻境。本是想着要控制起来以供自己家族里边的修士进行历练的,却没想到这消息不知怎地就悄悄泄露了出去,最终为整个家族引来了杀身之祸。 糯米可从来没有想着要将好处独占,可是现在在她体内发现了这么一个奇异的空间,她也总不能将自己的身子就交出去了。何况她就算是交出去,也不可能有任何修士感激她的慷慨,只会将她抓起来好好研究一番。而那些坚信缥缈幻境里边蕴藏着无上宝藏的,估计还会将她都控制起来。哪里会对她有什么好处。 现在连她自己都被困在这幻境里边了,可就是侥幸逃出去了,她也肯定不会将这幻境的秘密告诉旁人,免得引来麻烦。 这个幻境里边并没有什么上古修士的痕迹,有的只不过是一片种着灵谷的荒田。这样的话不要说是拿出去同旁人讲了,要不是亲眼所见,她自己都完全不能相信。毕竟以前她在玉简上边见过对缥缈幻境所进行的描述。哪一个玉简上不是将缥缈幻境夸得天上地下的。 据说那些缥缈幻境每一个都比她先前历练的山脉要巨大许多倍,里头成峦叠嶂的,一重一重的大山,还住着一些上古的妖兽并各种奇花异草。只要能进入幻境里边去,就是随手摘下来一片叶子,说不得也是蕴含着丰富的灵气的。 玉简上边将缥缈幻境写得就像是一个大宝库一样,可糯米现在一看。她身体里边藏着的这个可真跟宝库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不由也有些失望。 无法脱身离开,而这里边还就只有几方土地。以糯米的小短腿,横竖着走完了也不过是半盏茶功夫,左右扭头就能看清楚了,实在是没有藏着什么宝物的地方。 “唉……”糯米瞧着这稀松平常的地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不行不行,不能泄气。我才不是来找什么宝物的咧,得赶紧先想办法出去才是。” 她给自己鼓劲儿一样说了几句话。这才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将沾在上边的尘土都拍打干净了,然后又昂着头向四周打量了起来。 这个幻境里边也已经被她来回丈量了好多次了,在这土地上边是再也没有可以引起她注意的地方来了。她先前想了半日,觉得这出口既然不在地上,那么就自然只能是在空中了。那些薄雾所组成的墙壁看着虽然是浑然一体的,保不齐上边哪个地方其实是缺了一道口子的。 而且…… 糯米昂起脑袋看着上方垂落下来的那些粗壮的树根。将眼睛细细地眯起来,盯着那些树根之间的缝隙看。虽然她在下边看得不甚清楚,但这些树根既然能够从外边一路长得钻透了这些薄雾的厚实墙壁,就证明树根肯定是从薄雾之间打出了一个孔洞来。她会进入这个幻境。说不定正是从其中某个缝隙之间掉进来的。 当初她醒过来的时候,可不是正躺在地上的么。 她虽然不懂飞天的法术,但要到那上边去,却也不是非要飞上去的不可。那些树根一路从薄雾圆壳的顶端垂落下来,她自然也就可以顺着那些树根一路爬到顶上去。她不像田甜那样是个大小姐,以往在外边流浪的时候,可是常常挖树根掏鸟窝的,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了能够寻到一点儿吃的。 这些垂下来的树根表面有些潮湿,却还并不算滑溜,树根外侧又有些坑坑洼洼的,只要是她能够稍微爬上去一些,等过了那段树根最细幼的地方,再往上爬就是十分简单的事情了。 先前她蹦跳了半日才能抓到垂得最低的树根,想要就那么爬上去有些不大可能。不过她蹲着想了半日,也想出了个法子来。 她将自己的鞭子取了出来,抬手一甩,让鞭子直接缠到了树根尖捎上边去。之前她一直都在努力练习着掌控这根鞭子,虽然还不能用它来做出许多高难度的动作来,但只是要紧紧缠住树根,就算是她也能做得不错。 等将鞭子缠紧了以后。她又用力拉了几次,试探了一下,等确定鞭子和树根的确能够承受得住她的重量以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始往上爬。 刚开始的一小段是最难攀爬的。不论是鞭子还是树根的尖端,都只是细细的一小根,只有她的手指粗细。她简直就是手足并用,还要用膝盖夹住树根,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往下倒滑。 幸亏她如今身轻体柔的。才不至于沉重得手脚都托不住。哪怕是这样,她才爬了一小段,就已经累得浑身大汗了。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停歇下来休息的时候。一旦停下来了,就再也不想要往上爬了。 她抬头看了看上边的“路程”,在那些杂乱的根系当中盯住了一个纠结在一起的根瘤子,暗地里给自己鼓劲儿。 “加油加油,爬到那边去以后就能坐着休息了。” 为了不再掉下去。只能继续往上爬。 过了最初的一段以后,再往上爬就变得轻松了起来。不但她手上握着的树根越来越粗糙壮实,旁边也不时地有其他根须垂落下来,让她可以两边踩着借力而上,比仅仅是抓住一根树根向上爬要轻松许多。 也不知道是费了多少时间,她又在好几个可以坐下来歇息的地方缓了很久,终于顺着树根一路爬到了薄雾圆壳的最顶端来了。 从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低头看去。下边那一小片灵谷就显得更小了,长得也并不很方正,像是个绿色的补丁一样贴在黄色的土地上边,看着怪有趣的。从这上头往下张望,那下边的土地就显得更小了一些,好像她根本不用走几步,就能横跨整个幻境。 果然,那下边可没有藏着任何以供出入的地方,自然更不可能藏着什么宝藏。 而头顶上方—— 糯米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就有些泄气了。 她头顶上边的地方可没有一丝缝隙。虽然树根的确是从薄雾外壳外头生长进来的。可因为这薄雾外壳并不像土地一样,虽然坚硬,又不是一个整体,因此就是树根钻透了那层薄雾,薄雾却仍是紧紧地缠绕在树根的周围,同树根之间没有一点儿空隙。 不管垂落的树根多大或是多小,那些薄雾都紧紧地缠在上边,她一路摸索过去。都没有见到哪个地方是又哪怕头发丝大小的空洞。她甚至尝试着用熔火诀去烧灼其中一根细细的树根。只见那树根干枯了以后,周边的薄雾也都跟着围了上去,将原本被树根钻出来的空洞又重新堵上了。 那堵上的速度十分之快,糯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薄雾就已经重新涌上去了,将干枯的树根从中切断,然后又融为了一体。要不是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变化,她甚至要认不出来那个地方曾经有树根从中间长出来。 就是这上边曾经有过什么缝隙的,现在肯定也已经被这些薄雾又重新堵上了吧。 糯米静静地叹了口气,坐在树根之间,咬着嘴唇,努力地忍耐着想要哭出来的冲动。现在就算是哭出来了,也没有人会怜惜她的。她难道还能像孟姜女一样,将这厚厚的薄雾墙给哭倒了么。 原本一直满怀希望的路途就这样被堵上了,这种绝望的感觉可实在是糟糕。她就算很努力地忍耐着,眼眶也仍是红了一大圈。 可是,不能在这上边哭出来呀。 糯米腾出胳膊来擦了擦脸,又低头看了一眼。 要是不小心松开手的话,就会掉下去的。她现在哪里会什么在半空中飞行的法术,要是从这地方掉下去,即便她是个修士,也会被摔得粉身碎骨的吧。 ps: 今天开始就是三月份啦。情不自禁地召唤一下:票票呀~~~! 谢谢洛可苓亲投的粉红票,谢谢流星打赏的平安符~!爱你们~=w=~ 那个啊,之前的债务总算都还清了哟。于是我可以随心所欲的二更三更(喂~)此后如果有和氏璧以上的打赏,还会按着和氏璧的倍数四更五更哟~欢迎来压榨作者~=w=~! 一百六十八 突破 糯米坐在树根上边沮丧了许久,才开始慢慢地往下滑落下去。她滑落的时候生怕自己会不小心失手往下掉,整得自己小心翼翼的,没下滑一点儿距离,手心就已经紧张得冒出了汗来。 方才往上爬的时候,她只要抬头一直看着上面就是了,还没有觉得害怕。可现在换了要往下滑的时候,却要低头盯着脚下的地面。看着那远远的地面慢慢变得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边不免就跟着紧张害怕了起来。 她一路小心翼翼的,中途却还是打滑了数次,要不是她及时用手臂上缠着的鞭子去紧勾住树根,又用轻身法术稳住身子,说不定早就从半空中摔到地上去了。 即便是这样,等她一路下滑到快要接近地面的地方时,还是一个不小心地就松开了手。她当时已经十分疲累的,手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尽管她也已经在回过神来以后的第一时间就将手腕上缠着的鞭子甩了出去,可终究还是慢了一分。 她眼睁睁地看着鞭梢擦着树根的边缘就滑了过去,最终还是没勾到树根上边,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往下摔了的。 百忙之中也抽不出手来结个法术的印子,她只能惊呼一声,双手抱着脑袋,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落到了地上去。得亏她已经滑落到了比较靠近地面的地方,这摔落的时间短得她来不及发动法术,但那高度却也并不足以让她摔伤。 “嘶……痛痛痛痛痛痛痛……” 糯米慢慢地翻身坐起来,伸手去摸摔得生痛的后背。还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她先前一直在演武场上练习武技的时候,背上落下了不少鞭子的印痕,可没比这要轻多少。这时候虽然是摔下来了,好歹也没受什么伤。她上下拍打了一番,觉得自己并没有受什么内伤以后,就干脆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天幕发起呆来。 这一整个幻境就只有这么点儿大小的地方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她都已经给翻遍了。也没找出什么离开的生门来。她便在心里头升起了股惆怅来,觉得自己说不定这辈子也都出不去了。 这幻境里边什么都没有,除了那点儿灵谷以外就只有贫瘠的黄土了。 她在里头闲得发慌,又找不到生门,无聊之下干脆施展了两边云露诀,将那一小片灵谷浇灌了一遍。等做完了,又开始百无聊赖起来。她仍是觉得不死心。又在幻境里边走了一圈,细细地将薄雾墙和地面都摸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出任何缝隙。 这样绕着幻境转了好几圈,越走下去,只让自己变得愈发的疲劳,最后就变得更沮丧了起来。 她甚至都不高兴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可除了让身上的衣裳变得更脏以外。也没有能让自己更高兴一些。 自从进入这个神秘的缥缈幻境以后,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时间在这个幻境里边好像并不重要,这里头也没有什么日出月落的,除了能见到那些被云露诀浇灌过的谷苗慢慢抽穗以外,这缥缈幻境里边的时间就好像是静止不动了的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而且,打从她进入这个缥缈幻境以来,应该也已经过了好久了,她又一直在活动着,不是四处走动就是顺着树根爬上爬下的。可就这样折腾了好久,她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饥饿。 “唉,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糯米叹了口气,四下看了看,虽然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从这个地方离开,可她实在已经有些走不动了。小孩子脾性上来了,干脆就赖在地上不愿意站起来了。 也不知道这是在地上坐了有多久,既然在这里幻境里边实在无法离开。糯米便干脆盘腿坐好,开始打坐练功,打算着将自己的神识延伸出去,用神识去勘探一下这个幻境里边有没有藏着什么肉眼看不到的密处。 她原先还以为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里边。心情浮躁,肯定没办法入定的。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在这个幻境里边入定,好像要比在外头轻松得多。她虽然心里边藏着好些事儿,可只是一闭上眼,就马上进入了入定的状态。这样迅速的入定是前所未有的,反倒让她怔愣了许久。 而体内的情况也跟着让她大大地吃了一惊,让她都忘了自己原本入定是为了要将神识延展出去查看这个幻境了的。 糯米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自己体内如此的干净了。没有乱七八糟地攀在经脉上边的寒藤,也没有包括住丹田的小黑球,连同那些长着的小苗也都一并不见了,现在她体内完全就是最初她开始修炼时候的那个干净的模样,只有灵气在体内四处游走着。 她指挥着经脉里边的真元力,十分顺畅地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简直都要有些不能相信这就是自己的身体了。先前她一直都在同小黑球和寒藤相互争斗,就是在她服用草叶的时候,体内的仍是有着小黑球的存在,必须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真元力,才不至于让真元力被小黑球拉扯了过去。她甚至都要记不得上一回这样顺畅地在体内进行周天运转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一种相当舒爽痛快的感觉,真元力顺着她的经脉在体内游走了一圈,就好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线,将她原本阻塞着的经脉全都打通了一遍。之前因着寒藤的攀附而无法锤炼的经脉,还有一直被小黑球包裹着的丹田都被串通了起来,酥酥麻麻却又暖洋洋的,十分舒畅。 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寒藤和小黑球到了什么地方去,抓紧机会指挥着真元力在经脉之间畅快地游走了一圈又一圈,甚至都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的目的,也忘记了自己身处的地方。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忘记了。 随着真元力的运转,她的身子也渐渐地热了起来,慢慢地渗出薄薄的一层汗珠来。但那些汗珠很快地就被她升高的体温蒸发了出去,飘散到了空中。随着汗水愈发频密,那些薄汗终于凝成了汗珠,从她的额上一直滑落下来,滴在了荒芜的黄土地上边。 糯米自己对外界的情况懵然不知,整个身心都已经沉浸在了修炼当中。 她的体内并不缺乏灵气。她对真元力的控制也比同层次的修士要灵活上不少。之前修炼一直进度缓慢,只不过是因为受到了寒藤和小黑球的阻拦,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办法将自己的真元力运送到每一根灵脉上边去,也无法打通那些灵穴。她的真元力就像是澎湃的水流,而灵脉则是一道道细小的沟壑。 先前她体内是空有足够的水量,却无法用大水将细小的沟壑冲刷得更大一些,才妨碍了她修为的提升。如今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周天运转的机会。那些真元力一旦运转开来,就连她自己也就止不住那股汹涌的势头了。 糯米不知在这缥缈幻境里边呆坐了多久,整个身体下边的土地已经被她身上渗透出来的汗水浸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再后来,从她身上渗出来的已经不是汗水了,而是一种带着淡淡腥味的液体,虽然没有什么颜色。味道却很有些难闻。 这时候,她的体温也已经又降了下去,那些难闻的液体不再像是先前那样蒸腾到了空中,反而是一路汇聚到了一起,慢慢流淌到她的身下去了。 她自己自然是完全不知道的,整个缥缈幻境里边也就只有旁边生长着的灵谷在陪伴着她一同修炼。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旁边那些原本才刚刚开始抽穗的灵谷,如今已经结出了成熟的谷穗来,黄橙橙的一片,结结实实地压得灵谷杆子都弯了腰。 她愣了愣。又抬起手来想要擦一擦脸上湿漉漉的汗水,这才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诶?”糯米又呆了一下,再看自己的指尖,又发现自己皮肤的颜色好像变得更洁白了一些。扭头看着幻境里头的景色,明明是已经看习惯了的,却好像又生出了点儿变化来。 并不是这幻境本身产生了什么变化,而是她看着这幻境本身的目光变了。旁边的那些灵谷好像正在欢腾着同她讲话一样,她一眼看过去。就能从中见到那些灵谷蓬勃的生机。就连脚下那不起眼的黄土地,好像都同她十分亲热。她稍微低头,都能看清地上每一粒细小的泥沙,还有地上干裂出来的细细纹路。 她的神识变得敏锐了。连同这天地间的万物都变得亲善了起来。她还从来没有这种融入在天地间的感觉,她还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不是一个孤独的个体,她是活在这天地之间的一个人,也是同这天地有着密切的联系的。 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甚至让她有种想要当场跪下亲吻脚下土地的冲动,她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的,却也仍是忍不住弯下身子,摸了摸那片黄土,只觉得那片黄土也在亲热地回应着她的触碰一样。 “我这是……突破了么?” 糯米犹豫了一下,拿着袖子擦了擦脸,又扭头看看四周的环境,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就是再天真再无知,也知道不到十岁的开光期四层代表着什么。她现在这样的层次虽然还不能说是天赋顶尖的修士,可放到万剑宗里边去,却已经是能匹配上外门弟子这个称号的修为了。孙敏在山门里边修炼了那样就,如今也不过是徘徊在开光期四层里。柱子那个体修更是不济,停在三层的境界都有好久了。 之前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天赋奇差的,可如今一看,好像并不是这样。她也说不清楚这种天地廓然开朗的感觉到底是不是就是突破了,不过若是根据玉简上边的记述,每一个境界都分为三个层次九个阶段。 开光期一二三层,是最初的入门阶段。这种低阶的修士同世俗凡人最大的区别,不过是身强体壮,不易生病,又突破了一般寿元的界限。而突破了开光期三层迈入四层的时候,却是又到了另外一个境界。 玉简上边描写得并不甚清晰,只是说开光期四五六层才算是真正的修仙之路的开始,不再拘泥于*的锻造,而是更注重于神识的修炼以及同天地万物的联动。一旦步入这个阶段,神识变会超脱于平凡五感之外,变得更为纤细灵敏。 糯米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又对比着自己的状况,便觉得自己应当是已经突破了开光期最初的一二三层阶段了。她加入万剑宗还不到三年时间,期间又经历了种种波折和磨难,几乎没有一日是能够好好修炼的。 而如今,在新一批山门弟子加入以前,她已经摆脱了开光期初阶,真正踏入仙途,这实在是一个足以让她自傲的成绩。 ps: 谢谢季风投的月票~! 之前忘记谢谢昕愿昕扬亲打赏的香囊了,我这记性呀。捂脸。 一百六十九 脱出 糯米尝试着将自己的神识投入到手上的灵鞭里面去,只觉得当初还有些别扭的灵鞭变得无比的温顺,缠在她的手上就如同是另外一个手臂一样,安静地等待着她的指挥。 她只稍微抬了抬手臂,手腕都还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来,那条灵鞭就已经顺着她的心意往前猛扑了出去,“嗖”地一下勾住了一段细细的灵谷,一卷一拉,就将那灵谷的谷穗扯了下来,准确地收回到了她的手中。鞭尾在她手心轻轻一搔,就将谷穗松开来了,完全没有拍打到她的掌心。 以前觉得完全无法掌控的技巧,在她突破了以后,却成了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是心里边一个动念,那根长长的藤鞭就会完全顺着她的心意去行动。硬要让她解释那其中的联系,她也实在是没办法清晰地描述出来。 等她自己这样尝试过以后,才知道为什么那些武技法诀里边都将如何控制法器的方式写得十分含糊。因为这的确是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没有办法用笔墨加以形容。只要层次到了,自然能够同法器连通,器随心走。而若是神识还并不到那个境界,无论是练习再多遍,都只能是像她当初那样,用身体的技巧去强行控制着鞭子的轨迹,很难让法器真正听从。 糯米就像就是得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一样,将手上的鞭子来回挥舞了好几圈,又指挥着鞭子在空中舞出了几个鞭花来,还将地上的几块小细石子打得弹飞了起来。这才依依不舍地将鞭子收了回去。 先前那样难以驾驭的灵鞭,如今竟然同她这样的亲热,实在是让她惊讶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回头想想,这却又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一样。因为连这天地都同她这样的亲密的,更何况是手上这小小的一条灵鞭。 而且,在她层次得到突破的同时,她也猛然发现了进出这个缥缈幻境的道路来。 细细回头一想,她刚开始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地上面的。若她真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是从天幕上摔下来,那时候又是昏迷着的,早该摔死了才对。既然她仍是活蹦乱跳的,就证明她进入这个缥缈幻境的地方并不在天下。 反倒是在地下。 这个缥缈幻境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是个禁锢她的地方,反倒是原本应当同她是一体的才对。之前她一直将这幻境连同外头的那层薄雾都当做是敌人一般,如今一想。简直就是要让人觉得好笑。 她实在是不该把这幻境摆到对立面去的。这片土地一直在悄悄地呼唤着她,只是她当时完全听不见罢了。 她慢慢地躺倒在地上,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神识往着大地下方延伸出去。 只见光华一闪,她的神识已经从小黑球里边脱离了出去,重新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体里边去。她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就已经感觉到了肚子里边一阵拧起来的刺痛。这可不是什么寒藤带来的伤害。而是不知被困在缥缈幻境里边多少时日的身体感到了极度的饥饿。 “呜……” 糯米哪里还能维持入定的状态。肚子“咕噜”地一声叫唤,她顿时就猛地睁开了眼睛。她却没想到眼睛睁开来的时候,面前居然是木魁那张面无表情的木头脸,紧紧地就贴在她的面前,她甚至能够看到木魁那双木雕的眼珠子上边有些细细的纹路,顿时将她吓得倒仰了过去。 木魁倒是相当眼明手快,见她身子往后一倒,骤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她这才没有将后脑勺直接撞到床板上边去。 “木魁你……你看着我干什么呀?” 她有些心虚地问了一句。而木魁自然是不会搭理她的,见她伸手撑住了身体。就慢慢地放开了她的胳膊,又重新晃荡着回到了房间的角落里边,安安静静地坐下了。 房间里边同她入定的时候相比,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就连那红色的魂元也都安安静静地浮在桌面上,只是好像身形凝聚得更稳固了一些。她也没办法从房间里边看出自己离开了多少时间,去问木魁的话,显然是不会得到答案的。 她又实在是饿得慌了。干脆就将房间里边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又将魂元收进了储物袋里边去,准备要到外头去找点儿吃的。 正当她准备推门往外走的时候,木魁却突然从后头坐着的地方走了过来。从后边朝她伸了伸手,瞬间就消失了身影。 “诶?”糯米呆了呆,伸手摸了一下衣领处的绣纹,觉得那绣纹好像微微有些发烫。 以前她还没有到达现在这个层次的时候,是没办法察觉这样细微的变化的。可是现在,只要轻轻一摸,她甚至能透过那道绣纹感受到木魁的存在。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她能感受得到,却无法向旁人诉说。 木魁已经有好久没有隐藏进那道绣纹里边去,她都已经快要忘记木魁原来是住在那绣纹里边了的。如今木魁这样突然的行动,让她很是吃了一惊。 不过,她第一次见到木魁的时候,木魁其实也是这样自把自为的。将田甜赶走了以后,他便重新潜藏回了绣纹里边去,隔了好长的一段时间都再没有显露过身形。当初,木魁还是曾经讲过话的。可如今除了要帮着叶梵传话以外,木魁是再也不开口了的。 稍微呆愣了一下以后,饥饿还是战胜了好奇心,让她赶紧推开门跑到了外边去。 外边整好是晌午的时辰,一直待在房间里边,现在骤然推门见了阳光,糯米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站在房门前边怔了半晌,这才想起来该往哪个方向过去。 虽然还不知道这外界已经过了多久。但她在那幻境里边却好像已经过了许多时日一样,突然回到了这杂役府来,都有些忘记整个杂役府的布置的。还是跟着路上那些到伙房去的修士后边,才慢慢地找到了路途。 她还没踏入伙房,远远地在外边就已经感受到了萧景言的气息,甚至还好想隐约地听到了萧景言同旁边的修士讲话的声音一样。她所站着的地方明明是无法听见伙房里边的声音的,可她脑海里头却确实是浮现出了萧景言的身影来,同她迈入伙房以后所看到的景致完全一样。 萧景言这时候正对着门的方向。见了她走进去,先是愣了愣,脸色微微一变,紧接着又好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抬手同她打了个招呼。 糯米实在是饿得慌了,赶紧去领了点儿吃的,这才小跑到萧景言身边去坐下来。努力地往嘴里边塞着吃的。 “最近今天都没见着你,你都躲到哪里去了,怎么饿成这副模样,是一路都没吃上饭么?”萧景言见糯米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就打趣道。 糯米嘴巴里头满满地塞着吃食,“唔唔”地应了两声,胡乱点了点脑袋。就又低下头去吃东西去了。萧景言见她吃得这样着急,好像真的是饿狠了,便在边上挠了挠头,也不再打搅她吃饭了。 好不容易往肚子里边塞了一些吃的以后,糯米才觉得没有那么饿得慌了,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将手里边的动作慢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萧景言一眼。 萧景言见她终于不再是个饿死鬼的模样了,这才敢将脑袋凑过去同她讲话,“怎么。你这几天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有、有几天了么?”糯米自己是不知道外头的时间的,这时候听到萧景言提起,也跟着歪了歪脑袋,“我就是在房间里边打坐修炼,哪里也没去。” “打坐修炼?一修炼就是好几天?瞧你这模样,也没有吃辟谷丹吧。就你这小不点的还学着那些修士闭关修炼啊,你不怕真的就饿死了呀。”萧景言很是惊讶地说了一句,见糯米还是拿筷子在空荡荡的饭菜上边晃来晃去的。便无奈了起来,干脆将自己面前的一小碟菜递了过去,“你要是饿,就再吃一些吧。啧啧。这几天饿坏了吧。” 糯米很是有些不好意思,见到萧景言将菜盘推到了她面前,面上忍不住就是一热。不过她实在是仍有些饿,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没忍住,羞嗒嗒地朝着那盘菜伸出了筷子。 “我说怎么最近几天都不见你人影的,山门里边的事你恐怕也还不知道吧,我一直想着要同你讲的,结果这前前后后地都没找到你人,我都要以为你是偷偷溜出去了。”萧景言看着糯米那副明明饿着却又因为害羞而不敢大口吃菜的模样,不由就笑了出来,“赶紧吃吧。” “哦。”糯米答应了一声,咬着筷子想了想,才问,“山门里边怎么啦?” “倒也不完全是山门上边的事。你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讲过的那个转世的上仙吧?就在前两天的时候,那些上仙突然发话了,说是他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确定那女仙的转世灵童必定就在天武国西南的这一片位置,将附近大小修仙门派和家族都惊动了,如今可是山门上下动荡,正在寻着这么个人咧。” “啊……”糯米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忍不住咬着筷子尖发起呆来。 萧景言却突然伏到了她的耳边,小声地讲,“我不知道山门里边还有多少人知道你是个丫头,我看着上边已经有人怀疑到你身上了,不管你是不是,这至少是个能离开杂役府的机会。不过这里边可不尽是好事,你若是想要躲开,那就尽快逃了吧。” ps: 谢谢昕愿昕扬亲投的粉红票~!\(≧▽≦)/! 还完债了的我还是乖乖三更什么的,这么勤劳的我,不投个票来夸赞一下么? 一百七十 转世灵童 糯米咬着筷子盯着菜盘子一路发呆,虽然还稍微觉得有点儿饿,可萧景言的话还是让她一阵发愣,忍不住就盯着饭菜怔了起来。 能够离开这杂役府,对她而言自然是件好事,她心里边可还一直记挂着叶梵和柱子师兄的。只是就这样让山门里边的人带回去,她也总决定并不那样妥当。她实在不认为自己是外头那些修士嘴里边的“上仙”。她是见过那冷面修士的,还生怕自己同那样的修士扯上关系。 可若不同那些修士扯上关系,她都要觉得自己花费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也不能从这杂役府里边脱走出去。 萧景言大概是见到她在发呆,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将身子坐正回去了,讲,“你可要赶紧想好了,先前就有人来要找你,不然我哪里会知道这些山门里边的事。不过是当初见你不在,莫泊一又将人忽悠回去了。说不准下次就又要过来了。” “诶?可是……我就在房间里边……”糯米有些弱弱地讲。 “那我可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有人过来了,却找不到你。原先那些人都只找年纪相当的小姑娘,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都开始找起男娃子来了。也不知道那些上仙啊修士啊,哪里来的自信,就确定人是落在我们这片地方了。实际上要不是突然出来了这么个事,铁生门那边说不定早就开始活动起来了。” 萧景言在一边感慨着,糯米却更加怔愣了起来。 她原先只是单纯地想着要不要趁机回到门派里边去的事情,可现在萧景言这样一讲,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花眠可是知道她是个姑娘的。虽说当初铁生门过来要将杂役府的修士带回去的时候,还谁都不曾知道那些上仙会突然一手搅入天武国南阳城附近的修仙界里头来,可当时花眠想着要连她一同带回铁生门去,打着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若非她当初所见到的事情太过见不得人,那就是花眠原本就藏了别的祸心。 萧景言见她一路戳着菜盘子在发呆,盘子里边的菜都快要被她戳得七零八落的了。忍不住又伸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什么呢这么专心?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别拿着饭菜发泄啊。饭菜是无辜的,还是赶紧吃进去吧。” 糯米仍是有些呆呆的,犹豫了一下,这才主动靠到了萧景言身边去,小声地讲,“就是……上次铁生门过来的那个修士,知道我是个小姑娘……” 她也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说,可她才开了个头,萧景言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变。瞬间就明白过来糯米的意思了,“你是怕他们还会再过来?不过你若是坚持不肯跟过去。我看也没什么。同你这样年纪的小修士多了去了,谁能确定你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一个。我看着莫泊一将你当摇钱树一样,就是你自己愿意,轻易也不能离开,安点儿心吧。” 糯米点了点头,咬着嘴唇想了想,最后仍是觉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一路上走回房间里边去。都还觉得周围的修士好像在对她指指点点一样。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其实不可能有这样引人注目,不过是她自己太过敏感罢了。 先前她一直担心着铁生门同万剑宗之间会生出摩擦来,却不曾想到这中间又横生出了变故来。接下去的几天她都不太敢到外头去,生怕铁生门那边的人真会寻上门来。而外头的那些修士也渐渐地开始多议论起这件事情来。 这可是杂役府里边难得的能同山门里边同时得到消息的事情,所有修士都兴致勃勃地加入到了谈论里边去。 据说那些上仙在天武国这边已经逗留好久了,一路在追寻着那位转世女仙的痕迹,却总是差了一步。那些到了这边来寻觅转世灵童的诸多上仙,原先都还隐瞒着身份,不让旁人发现。如今却是一个个的都显露出了痕迹,还亲自上门去同每一个门派打了招呼。这样回头一看,萧景言当初被发配到杂役府来,可实在是太冤了。 萧景言当初见到听到的事情,说是见不得人的,可如今这满天下的修仙界好像都已经知道这事了,实际上谁也没比谁干净,只是看着谁潜藏得更深罢了。萧景言自己倒是仍乐呵呵地跟在边上瞧热闹,可糯米有时候想想,觉得萧景言这样的,可实在是有些冤屈了。可萧景言自己既然不在乎,她自然也不会去同萧景言讲,让他也乘机回到山门里边去的话。 这件事已经拖了快要十年了,到如今也还是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这让终于让那些一直落在人间的上仙们生出了急躁的心思来。 据说到这人间里来寻那转世灵童的,并不仅仅是那些上仙,还有着另外一伙儿妖修,也同样是对转世灵童虎视眈眈。 当初那位女仙要转世以前,其实是有着一些预兆的,否则那些上仙也不会直接地就寻到了这人间里边来。而且在预兆出现以后没多久的一日夜里,天武国某处曾升起了一通浓浓的祥云来。当时天地之间的灵气都不住地往一个地方涌现,将原先有些昏暗的天空映照得一片紫红,天生异象,万千妖兽跪拜。 只是,那异象仅仅持续了非常短的一点儿时间,都还不足以让人有所反应,就渐渐地熄掩了下去。等那些上仙并各大修仙门派的人寻到该处,那地方已经渺无人迹了。他们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是那女仙的转世灵童的确已经出生了,只是不知为何被人抹去了踪迹,至今杳无音讯的。 而那些上仙连同妖修,在这凡世间寻找转世灵童,一晃就是十年。十年对他们的生命而言不过是转眼一瞬,可在旁人眼中,也实在是个漫长的时间了。 只是不知怎地,那些上仙最近好像终于锁定了一片地域,先是之前糯米下山历练的时候遇见了那个冰雕玉砌的上仙在山脉里边寻找着什么,紧接着就是听到那些上仙到各大修仙门派和家族里边去,寻找起那个女仙的转世灵童来。 先前糯米并不知道那些上仙在寻找的是什么人,现在却总算是知道了。年岁和她相当的女娃子,可不就是那女仙的转世么。只是她却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她所藏起来的那个红色的魂元到底是什么来历。 那魂元看上去并不像是一般的修士,自然也不同于一般的妖兽,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气息。她先头侵入了那魂元的记忆之中,还听见魂元用低沉的声音同她讲话——又或许那并不是在同她讲话,只是毫无缘由的絮语罢了。 已经过了这许多年了,也不知道那些上仙是怎么就突然地认定了灵童就在天武国南阳城前后这一片地方。 他们好像认定了那转世灵童必定是天赋过人,绝对不会就此被埋没,因而便开始在门派和家族里边寻起人来了。当初他们方始到来这一片地方的时候,将自己的行踪藏得严严实实的,如今却不知道是生出了什么变故,这事情居然变得人尽皆知起来。 萧景言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同糯米搬出了一脸的嘲讽来,“可不是得藏着掖着么。当初他们方始下来,对这外边的风土人情也不了解,可是生怕有人会纠缠着他们不放,死活要跟着他们一道回那天仙界去。可现在他们算是摸透了,咱这片地方也没得几个是能同他们相抗衡的,还不是任着他们搓圆摁扁的,又哪里还会再顾忌。” “可是……就不怕有冒认的么?” “胆儿肥的自然有许多,但这事都过这么些年了,每年都会冒出来几个门派,悄悄地声称自己寻到了那转世灵童。不要看万剑宗里边好像很是安静,要不是叶梵的年纪不吻合,他们肯定要将叶梵拖出来说事的。” 糯米便有些弱弱地反驳,“叶梵大师兄……是个男的……” “现在不都已经排查到了男生身上去么。他们先前总以为那女修转世就必定会是个姑娘,可谁又说得准。我们这片地方能有多大,要真出来了一个天赋十足的小童子,那真是藏都藏不住的。而且,这到底是不是那灵童转世,其实已经不是重点了。就好比铁生门过来要收灵谷,打着的是收灵谷的旗号,实际上难道就真是为了灵谷了?”萧景言的脸上又露出了个讽刺的笑容来。 “诶?可是这个……这些上仙……应该同铁生门不一样吧?要真是一样的,门派还这样把人往面前送吗……”糯米听着萧景言说起叶梵,不由有些着急起来。 萧景言便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些上仙倒真不一定是打着这样的心思。他们高傲得很,先前一路不愿意同我们这些人扯上关系,现在又哪里会想要做铁生门那样的事情来,可却止不住各大门派和家族怀着杂役府修士一样的心思。要不是现在这些事情实在藏不住了,你以为他们会愿意将情况吵得满天下都知道么。这满天下都知道了,他们自然也不好只带某个修士去那天仙界是不是?这不就有理由拒绝涌上前去的苍蝇了么。” 糯米又呆了呆,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一些。 不过,她也不知道叶梵大师兄心里边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大师兄自己也想着要同那些上仙一起到天仙界去呢……她是不是又要追不上大师兄了? ps: 谢谢鬼少投的粉红票!  起来以后一直在刷新闻看昆明的相关消息,就更新晚了……总之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一百七十一 带走 糯米原先还担心着山门里边的人真会拉扯着她不放,再回头来寻她一回,事实却证明她彻底的想太多了。已经过了这许多年的时间了,那些修仙门派早就放弃了对那个所谓的女仙转世灵童的寻找。 前番真派人过来找她,不过是尽尽人事罢了。 这些大小的门派同修仙家族并没有那样着紧地要寻找那位女仙的转世灵童,倒不如说他们从最初就并不很在意这件事。就像先前萧景言在山门里边所偷听到的那样,那些修仙大派所想着的,不过是随便拉出这样的一个人物来,好让自己门派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这样的想法实在就同培养叶梵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是在万剑宗这样的修仙大派里边,也并不是人人的天赋都像叶梵一样出类拔萃的。特别是最近几十年,已经很难得再见到天资过人的童子了。那些坐在高位上边的修士,也并不都是有天赋的。 那些真正有天赋又愿意为修仙大道奋斗一生的,反倒不会坐到那些位置上边去。他们大都会如同叶梵那样,将所有杂务都当成了妨碍自己修仙炼道的障碍,只想置身事外,根本不可能会让那些世俗杂务缠身不止。 这些人本身杂念太多,自身无力达到白日飞升的境界,因而便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叶梵这样天资过人又性情坚定的修士身上,总觉得只要叶梵这样的修士能够出头了,门派便也跟着与有荣焉,很是能在这修仙界里边立得住脚了。他们需要一个道标一样的人物,更需要那样的人物来担当起整个门派靠山的作用。 实际上不论是叶梵或是他们打算要制造出来的“转世灵童”,都仅仅是他们达到目的的一个手段。 即便是叶梵,细细想来也不过是被门派所培养出来的一员。他所希望的道路,是自小就被强加在他身上的,是万剑宗里头的人希望他所踏上的道路。除了修仙一途,他甚至从来不曾接触过外头还能有怎样的日子,因而他无比的心志坚定。 只可惜他却是太坚定了。 叶梵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打算。渐渐地将整个门派都当成了一种负累。他的确是十分坚定地走在门派强加在他身上的道路上。而在这路途中,门派注定要被他所抛弃。 他也不过是做出了周遭那些人教他的选择。 这次,各大门派想要寻找那个转世灵童,也同样是怀着这样的心思。若是自己的门派里边出来了一个这样了不得的人物,自然算是依上了大靠山。往后不论是哪一路的修士,想要找麻烦都得先看一看天仙界的脸色。 他们所拉出来的对象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女仙的转世灵童,大概没有任何人会表示关心。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在自己的门派里边派出去一个小童子,能够得到天仙界的青睐。至于那小童子的真实身份,可就没有人去顾忌那样多了。能是个忠于门派的,自然更妙。 糯米等了几日。不见万剑宗那边有人寻过来,反倒是好像铁生门那边真有派了人过来。却很快地就被莫泊一打发回去了,那铁生门的修士甚至都没在杂役府里边停留多久。要不是整好被杂役府里头的体修瞧见了,都没人知道铁生门那边又派了修士过来。 杂役府里边的人自然也很在意外头的反应,不论是山门里边派了修士,或是铁生门那头有人来交涉,他们可不问缘由,首先想着的就是自己能不能从中寻到什么好处。从这山门里边脱身出去。 可惜那些杂役府里边的修士很快地也都知道了门派里边那些修士的心思了,也知道铁生门怀着的亦是同样的想法,好不容易到这杂役府里边来一趟,为着的是糯米这个年岁相近的小童子,和他们那些年纪明显超龄许多的完全没有干系,看着糯米的目光也都变得嫉妒起来。 甚至有些杂役府的修士还在后头暗暗地幸灾乐祸起来,说是糯米好不容易有了个能离开杂役府的机会,却没料到因着云露诀而被莫泊一当成了自己发财的工具,连人都还没见着。那些门派里边过来的修士就被打发回去了。 也有修士在后头讲糯米也是个命里边没有富贵的,否则这小童子原先是每日都到外头灵田李边干活儿的,若是一路按着这节奏,早就被山门那边过来的修士瞧见带走了,根本都不需要经过莫泊一的同意,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仍是留在杂役府这荒凉的破地方。 也不乏一些修士在背后推测,说当初糯米消失的那几天是被莫泊一藏了起来。 原先糯米就因着云露诀而在杂役府里边大大地出了一次名,杂役府上到管事下到杂役体修,没有哪个人不知道杂役府里边有着这样一号人物。因着莫泊一厚待于她,可一直有不少修士对她的优厚待遇感到愤愤不平的。 杂役府这种地方狭小又荒凉,那些被迫困在这个地方的修士原本心里就是不平衡的,又见到糯米先前出了风头,这会儿便都跟着落井下石起来。 得亏糯米自己并不期待因着这样的方式离开杂役府,才没有被那些嘲笑惹得心烦气躁的。 她这些天一路深居简出,除了早上的时候要到外头去给灵田里边的灵谷浇灌云露诀以外,甚至连下午到演武场上边去练习都取消了,将所有时间都腾空了出来,躲回到房间里边去修炼。这一方面是为了避开那些闲言碎语,另一方面也是因着她方始发现了一个可以好好修炼的法子,还沉浸在能够顺利修炼的兴奋当中。 在外头浇灌灵谷的时候,她还特地没有将所有真元力用个一干二净。 以她现在开光期四层的修为,已经足以将先前开光期三层时候的云露诀数量翻一倍地施放出来。可她现在既要装作仍没有突破的样子,又希望能留存一些真元力,回头给木魁和那幻境里边的灵谷,便不动声色地维持着原先的样子。 这杂役府里边虽说人人都很注意她的行动,可除了萧景言以外,实在没有人会认真地去观察她了。即便连萧景言都不曾想到她年纪轻轻地就已经突破了开光期三层,特别是在杂役府这样贫瘠的地方,一年所吸收的灵气大概都抵不上山门里边的一个星期。又如何会猜到这几日不见的她就突破了。因而这杂役府里边竟无人发现她的变化。 她便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再将自己的修为层次提升上去。 以前她的修炼之途可说是一路受阻,行得十分艰难。如今拦阻在她面前的障碍突然被掀开了,使她得以全心全力地修炼,甚至有种要沉迷其中的感觉。 原先那些在演武场里边每日同她一起训练的体修对她的消失很是有些不习惯,又觉得有些儿怀念,每每提起糯米来的时候,还有些怀念的意思。不过现在糯米已经突破了原先的层次,再到演武场上边去也已经再无意义了。 她能够毫不费力地控制着灵鞭的轨迹,现在再到那演武场上边去,只会让那些体修都跟着大吃一惊。糯米自己完全不想再惹出更多闲话来。干脆就不再到外头去展示她的功夫了。 然而这样宝贵的平静却并没有能持续许久。 杂役府里边的修士都还在背后议论着转世灵童的话题,那些先前回到了万剑宗里边去的修士又再次来到了杂役府这边。 而且这次。那些修士再不像是原先那样随意,指明了要带糯米走,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莫泊一拦了一次,到底没拦住,那些修士完全不听莫泊一的阻拦,亲自到了杂役府里边去转了一圈。 先前那些万剑宗的修士过来,可只是随口问了问。并没有同莫泊一一道在杂役府里边亲自寻找糯米的。而糯米现在又不像原先那样完全不出门,在伙房里边就碰上了从万剑宗那边过来的修士。 莫泊一原先是想着要独占糯米的云露诀的,又看着山门上边并不那样着急要将糯米唤回去,这才使了点儿小手段,将山门里边的修士打发了回去。可这次不知怎地,下来的全都是一水的青泉峰弟子,还是由青泉峰大师姐田甜带路,一开口就是态度强硬地要人,根本没有一点儿周旋的余地。莫泊一在杂役府里边就是再土皇帝。却也不敢招惹田甜这样的万剑宗新生代内门弟子,只能无奈地领着他们到杂役府里边去寻人。 糯米在伙房里边见到了好久不见的田甜师姐,顿时就愣住了,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伸手搓了搓眼睛。 田甜仍是认得糯米的,抬眼见到糯米远远地走过来,便同身后的修士点了点头,讲,“没错,就是那个。带回去吧,别让师尊等久了。” “师、大师姐……”糯米有些怯生生的,看了看田甜同她身后的那些修士。 只见田甜身后的那一批修士大都是些面熟的,糯米虽然叫不出那些修士的名字来,可那几个都是曾在山门上边见过的,应当都是青泉峰上边的外门弟子。 “好么,你仍认我这个大师姐,是不是?那就不要多问,跟我一道回去。师尊着急要见你,你在这边可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吧?”田甜抬了抬下巴,仍是那副傲气的模样,面上却少有地显出了一丝焦急来。 糯米茫然地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萧景言果然是夹杂在人群里边,皱着眉头看着她,却也并没有上前去阻拦。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们已经同杂役府这边的管事打过招呼了,哼,没想到你倒挺是那么回事的。不过师尊既然要你回去,你难道要违抗师尊的话么?” 糯米自然是不敢的,她咬着嘴唇看了看四周,边上围着的好些修士都只是静静地站着,侧着脑袋同旁边相好的对象悄悄地咬着耳朵,好些人面上都带了些艳羡的表情,完全没有上前去帮她讲一句话的意思。 她甚至看见莫泊一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脸色并不好看,却也同样没有阻拦的意思。 “我……”糯米又犹豫了一下,想要说出一些拒绝的话来。可是话到了嘴边,一接到田甜那灼热的目光,她便全都忘记了,只记得咬着下唇,小声地讲,“我同大师姐回去。” 田甜的脸色这才松了一些,露出了个满意的笑脸来,“这原本便不是要问你自己的意思。” 站在后边的那些青泉峰弟子这才答应了一声,其中两人稍微往前迈了一步,整好将糯米夹在中间,一副生怕她逃跑了的模样,簇拥着就往外边走去。 周遭那些修士一路低声讨论着,却因着田甜的气势,完全不敢像对待铁生门的修士那样,拥上前去让对方将自己也一并带走。 ps: 谢谢藤小桥o/\o亲打赏的平安符。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和氏璧和投的粉红票!!!每个月都受到照顾什么的~不过我今天状态不太好大概赶不出来四更……那个请稍微等我一下!qaq! 一百七十二 嫉恨 糯米随着田甜并那些青泉峰的外门弟子,茫然地坐在翼虎上边,向着青泉峰的方向赶回去。她先前正是顺着这条路被发配到了杂役府那头去的,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快地就要被从原路带回到门派里边去。 她自然也有想过回到青泉峰上头,不过却从来也不曾觉得会是被田甜这个大师姐所接回去。这可都已经超出了糯米做梦时候所能梦到的范畴了。 这一路上她都很想要开口问一问那几个青泉峰的修士,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着急地将她召回青泉峰去。可不论是田甜还是后头那几个隐约压制着她的修士,都没有开口讲话。 翼虎背上原本就都是扑面而来的冷风,压得人张不开嘴讲话。糯米现在已经没有那样害怕坐在翼虎背上了,稍微挺起了身子来前后看了看,却被其他那些修士严肃的脸色吓得不敢开口询问。 这些修士明显的并没有想要同她解释的意思,自然更不会告诉她回到青泉峰上边去以后是打算要让她做什么。她惴惴不安地坐在翼虎背上,甚至都忍不住想要直接从翼虎背上跳下去,重新回到杂役府里边去。要不是她根本不会什么飞行法术,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这样做了。 她一直是想着要回到万剑宗的,不管是为了叶梵大师兄还是为了柱子师兄,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会用这样的一种方式,直接地回到清明真人手上去。她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样害怕师尊了,可是对师尊却也没有哪怕一丁点儿好感。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清明真人好多行为,她都一厢情愿地往着好处去想,可见得越多了,如今也渐渐看出来了,师尊绝对不是个为着她好的。她不知道清明真人在背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总归还是要让她受苦的。 田甜带着这几个青泉峰上边的外门弟子,将她夹在中间。就好像是要逃一样地离开了杂役府。让她总觉得是要将她带去做一些很让她难受的事情一样。 她原先甚至想着要向萧景言求救的,可是回头见到萧景言站在人群里边的模样,她又觉得那些话被生生堵在了胸膛里边,再也说不出来了。 萧景言就是平日里说得再放浪不羁,可只要他仍是在杂役府里边,仍是在万剑宗的势力范围之下,他就不能恣意妄为。就是莫泊一也不敢公开得罪田甜,何况萧景言不过是杂役府里边被发配的一个外门弟子。 糯米甚至愣愣地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萧景言原先在万剑宗门派里边的时候,到底是属于哪一个分支的。萧景言从来没有同她提起来过,她也完全没有想过要去问。每次见面的时候。多是萧景言在一边讲话,她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偶尔想起这疑问来。也总觉得下一次还有机会问上一问,用不着这样的着急。 却没想到她如今已经再没有机会了。 她并不知道田甜前脚带着她离开,后脚就有着大小云雾峰的修士从翼虎上边下来,急急忙忙地向莫泊一打听她的消息。若是知道了,她只会觉得更惊恐。 可现在,糯米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就只能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领。将指尖按在那道绣纹上边,期盼着事情若是往她完全无法控制的可怕方向发展的时候,叶梵大师兄能稍微为她出来说句话。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十分可笑的。 不要说叶梵原本就不太想要和她扯上关系,就算叶梵并不介意公开同她的关系,好像也完全没有必要插手青泉峰的事情。先前田甜是因着要逼迫她说出和叶梵之间的一些联系,叶梵才被迫让木魁出现,倒还算是合情合理的。可现在既然是清明真人要寻她问话,自然算是青泉峰的内务。叶梵根本就没有资格插手。 田甜自然是知道糯米身边跟着叶梵的傀儡的,可是田甜也无法得知那个傀儡现在是不是仍跟着糯米,她一直都被师尊罚着闭关,甚至都不知道糯米是在什么时候,又因着什么事由被发配到了杂役府里边去。 这次清明真人将田甜找了出来,让她亲到杂役府那边去将糯米接回青泉峰,她才知道糯米原来已经不在青泉峰上头了。 田甜刚开始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心里是止不住一阵兴奋的,她自从发现糯米身边跟着叶梵的傀儡以后,便一直觉得糯米同叶梵的关系不一般。只有一想起糯米这个小修士,她便嫉妒得连胸膛都要烧起来一般。不过她被罚在洞府里边闭门思过,如今性子也跟着沉稳了一些,很快地就控制着自己平静了下来,而心里边的疑惑也随着慢慢上升。 清明真人催得她十分着紧,她从洞府里边出来了以后,甚至没有多少时间在青泉峰上边转一圈,就匆匆领着几个特别得清明真人戏重的外门弟子,骑着翼虎赶到了杂役府。 等她见到莫泊一的时候,她才知道清明真人为何要特地将她从洞府里边喊了出来。 若不是她这个青泉峰的大师姐同那些青泉峰的外门弟子在一道,莫泊一说不定根本就不愿意将糯米交出去。她虽然姿态强硬地将糯米抢到了手上,抓紧时间往青泉峰上带过去,可实际上,她心里边却并不像面上显露出来的那样平静。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嫉妒一个外门弟子。 田甜同叶梵一样,也是出身在修仙门派里边的,打小的目标就唯有修道一途。她天赋虽然比不上叶梵,可身怀变异冰灵根,在万剑宗里边可说是绝无仅有的,又是个长得貌美如花的女修,这就显得更为稀罕珍贵。不论是清明真人或是寻常的仙门长辈,对她都是疼爱有加。而在外头那些外门弟子眼中,她更是个处处优秀的憧憬对象。 唯一能让她稍微觉得不如意的,就不过只有叶梵一个人。 她仍记得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糯米的时候,糯米那副肮脏怯弱的模样。那时候糯米就好像一直在泥潭里边打了好几次滚的小猪一样,浑身上下都是腥臭的淤泥,只有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带着怯生生的期许看着她。 那种眼神,田甜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好些山门里边的杂役体修乃至外门弟子都是那样看她的。她根本就不屑一顾。 等到后来她见过糯米洗干净身子以后的模样。还着实呆愣了一回。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样脏兮兮的一个泥娃娃会是那样干净通透的标致。只是她一直并不知道糯米是个小姑娘,对那样一个长得端正的小杂役,倒也没有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来。 直到她发现糯米同叶梵之间居然好像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田甜没办法说清楚那种联系,而自从被木魁警告过以后,她也不敢将这种联系拿出去同旁人讲,生怕一个不好就惹恼了叶梵。她甚至在心里边是嫉妒的,拒绝去认同糯米和叶梵之间的关联。 后来她也曾有遇到叶梵,却从不见叶梵提起糯米,更不见叶梵对糯米有任何倾注,这才渐渐地将自己心里边的嫉恨缓和了下来。 而现在。却连师尊都这样在意这个小东西!将她这个青泉峰上边的大师姐从闭关之中唤出来,不过是因为担心其他弟子的面子不足以将这个小外门接回青泉峰上去。 田甜有些愤恨地回头瞪了糯米一眼。之间糯米微微低垂着脑袋,小小的下巴有些圆润,稍微从刘海之间的阴影里边露出来了一些,更显得肌肤晶莹透白,田甜心里头的不高兴就跟着又上升了几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外门居然连模样都长得愈发好看了,就好像是真正迈入了仙途一样。连带着皮肤都散发着温玉一样的光芒。 ——怎么可能。 在田甜心里边,糯米永远都是那个浑身脏兮兮地跌坐在地上、抬头惶恐看着她的杂役弟子。回头想想,甚至当初糯米能从杂役弟子的身份上边脱离开来,也是因着清明真人的意思。 清明真人在对弟子天赋的要求上尤为挑剔,虽然最近曾经因着糯米五阶云露诀的修为稍稍解释了一番,可田甜最是了解师尊,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就因为这样的缘故,清明真人就会将一个外门弟子带到大殿里边去。 田甜已经完全忘记了最初是她先将糯米带入到清明真人的视线里边去的。到了青泉峰以后,她最先从翼虎背上爬了下来。看了一眼糯米,犹豫了一下,随手指了指其中两个青泉峰的外门弟子,咬牙讲: “你们两个同他在这里先等着,我回去和师尊说一声。” “这……可是,大师姐,师尊明明让我们赶紧带着人到大殿去……”其中一个被指派着留下来的外门弟子犹豫着说。 “他方始才从杂役府回来,不要先问一问师尊的意思么。他算什么东西,都已经不是外门弟子了,还带到大殿里边去?你是不听我的话么?”田甜也知道自己的这点儿小嫉妒毫无缘由,因而更是撑出了一副凶恶威严的模样来。 “我哪里敢不听大师姐的话。”那出头的外门弟子吓了一跳,赶紧缩了缩脑袋。 “哼。” 田甜甩了甩衣袖,一昂下巴,就转过了身去,轻轻咬住了嘴角。就算知道这样的小手段没有一点儿用处,她却仍是不愿意让糯米这样顺利地就到清明真人面前去。 这么个小杂役,到底是凭什么得到所有人的着紧。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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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次机遇却很不一样。他们并不像那些外围的弟子一样一无所知,也并不像萧景言知道得那样全面,只知道门派里边来了一些十分能耐的人物,若是能够趁机攀上关系,那可就是件飞黄腾达的事。 多少修仙门派和大家族里边出来的小修士都入不了那群天仙的法眼,如今这流落在杂役府里边的小修士若是能同那些天仙攀上关系,那以后便是整个万剑宗的大靠山了。 那两个外门弟子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是有可能。相互对了个眼色,看着糯米的神情也就不再同原先那样严肃了。甚至连身形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 糯米也跟着偷偷窥探了他们一番,见那两个修士好像稍微缓和了一点,不再像最初那样瞪着她,她便也抬起脸来朝着那两个外门弟子笑了笑。 她原先就是个长得俊俏的,如今又已经突破了开光期第三层,正式踏入了仙途,整个人从外形到气质都生出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来。像萧景言那样日日对着她的人还没有多少察觉。可外头这些不常同她接触的修士,却被她有些羞怯的笑容引得一怔。 “师、师兄,我想到侧殿里头去看看翼虎,可以么?” 糯米眨了眨眼睛,见自己的笑容好像让那两个外门弟子都跟着怔愣了一下,赶紧将自己的请求抛了出来。 “啊?你要到里边去看翼虎?翼虎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毛绒绒的一团大妖兽罢了,还臭得很。”其中一个修士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糯米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便有些不耐烦地答了一句。 “翼虎不臭呀……”糯米小心翼翼地看了对方一眼,又指了指侧殿里边守着的紫幽峰弟子,讲,“我原先在侧殿里边见过一只刚生下来的小翼虎,叫胖虎的,是个小毛球儿,长得可好看了。我想再去看一看它。” “这个……” 那两名外门弟子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踌躇了起来。 田甜原先是叫他们在这里边守着糯米的,可是不论清明真人或是田甜,都并没有清楚明确地给糯米下一个定性,他们也不知道糯米到底算是个什么身份。再加上他们两人方才一路猜测,将糯米当成了是个将来会有大作为的,现在感觉也不好对糯米太过强硬。 两人正犹豫着,只见糯米抬手同侧殿里边打了个招呼,侧殿里边一个正在照料着翼虎的紫幽峰弟子也跟着抬手向糯米回应了一番,两人一见就是相熟的。那紫幽峰弟子只是碍于有旁人站在边上,这才没有主动过来同糯米讲话。 “我可以过去看看么?”糯米眼巴巴地瞧着那两个青泉峰的外门弟子,用水汪汪的眼睛哀求地盯着他们看着,看得那两人只觉一阵难以拒绝。 他们两虽然是十分得清明真人欢心的外门弟子,可到底只是个外门,平日里多是跟在清明真人身边做事,也难得有机会被人这样恳切的哀求,再加上糯米长得水灵灵的,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两人顿时就心软了。 “怎么办……反正只是过去看一看,应当也不碍什么事吧?”其中一个外门弟子犹豫着问旁边的同伴。 “这个……看着好像真是同那紫幽峰的同门是相熟的……反正我们在这边也能看着,该是没事的吧。那你就过去看看好了。那些翼虎凶得很,平日过去乘坐就算了,休息的时候有外门要靠近,那是要吵翻天的,我们就不过去了。”另外那个外门弟子也犹豫了一下,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糯米的请求。 糯米顿时欢呼了一声,朝着那两个外门弟子露了个甜甜的笑容来,眼睛眯得弯弯的,又羞嗒嗒地道了个谢,这才转身朝着侧殿里边跑了进去。 那两个外门弟子何曾被人这样谢过,相互看了一眼,脸上居然都稍稍红了起来。 糯米一路奔到了那紫幽峰弟子身边去,那紫幽峰弟子正是当初抱着胖虎的,这时候重又见到了糯米,并不知道糯米先前是被发配到了杂役府去,仍是十分热情地同糯米打了招呼,又领着糯米去看了一回胖虎。 只见胖虎如今已经长出了奶牙来,胖乎乎的一大团缩在一起睡觉,几乎要瞧不见短小的四肢了。唯有那双翅膀看着还十分清晰,大大地摊在身后,预示着往后长大了肯定是个飞行能手。 糯米蹲下身子去将胖虎揉了一遍,胖虎却仍是熟睡如初,被糯米用小手浑身搓揉,也只是吧嗒吧嗒了一下嘴巴,伸出舌头来舔了舔粉红色的小鼻头,还小小地打了个呼噜。 “胖虎也长好大了咧。”糯米小声地讲。 “是啊。你先前见它的时候,它才刚生出来,连你也能将它抱在怀里。如今可是长大了,吃得多睡得好,死沉死沉的,根本抱不动,我都要担心它往后还能不能飞起来。”给糯米领路的紫幽峰弟子一边笑着抱怨了一句,看着翼虎的目光却很是有些宠溺。 糯米也跟着笑了笑,却有些心不在焉的,还趁机回头望了望侧殿门前的方向。 她其实并不是真想要到这里边来看胖虎的,只不过是想要趁机摆脱那两个外门弟子罢了。她以前常常到侧殿这边来,很是知道翼虎的习性,也知道寻常修士不大乐意靠近翼虎,因此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来,希望可以趁机逃脱出去。 在这青泉峰上边,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只是本能地觉得现在绝不能落到清明真人的手上。 至少现在她是暂时脱离开了那两个外门弟子的目光了。因着翼虎不断扬起的劲气和羽翼,那两个外门弟子虽然偶尔能见到她的身影,却并不十分清晰。 那紫幽峰弟子大概也是见到糯米有些心不在焉的,又伸手摸了摸翼虎,这才凑到糯米耳边去,低声问,“我看你好像不想同后边那两个修士待在一起,怎么?” “我……”糯米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就讲,“那两个是坏人,我……我想逃开……” “呵呵,你这小家伙,这是要让我来帮你背罪啊?”紫幽峰的弟子听她这样坦白,跟着也就笑了出来,“好吧,看在你这样顺当地同我坦白了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吧。能让翼虎喜欢的,必定也不会做什么坏事儿。先前你总悄悄过来的那条路,你还记得吧?你从那边出去,两边都是些你熟悉的翼虎,绝对不会闹出什么响动来的。” ps: 谢谢jas亲投的粉红票!(那个亲的名字好像全称打不出来,s/m会被屏蔽掉的样子,我就昵称一下好了~ 谢谢saki亲打赏的平安符~谢谢大家给我投的评价票!还没有投免费评价票的亲求投一下,全订的【初v】读者已经有免费评价票了哟~召唤召唤~=w=~ 一百七十四 田甜的叛逆 “诶?那个……真的可以帮我么?” 糯米有些愣愣地看着那紫幽峰弟子,完全没想到对方这样简单地就会答应要帮她。她原先想着用这样的法子来脱身,还很觉得有些对不住前头的那两个外门弟子和为她领路的这个紫幽峰弟子,还一路想着要怎样开口说服对方,却没料到对方居然这样简单就一口答应了。 “这有什么,我又不是青泉峰上边的弟子,难道青泉峰的人还能拿我当贼办了不成。我就说你是要去茅房,结果去了就没回来,难道我还该跟着你一路守在茅房门口不成。”那紫幽峰的弟子却并不很在意,挥了挥手,让糯米赶紧离开。 糯米眨巴了一下眼睛,确认对方是真的要让她赶紧离开,她这才用力地点了点头,开心地笑了笑,“谢谢师兄。” “走吧走吧,我可不算你师兄。得空了记得偶尔过来看看胖虎就是了。”紫幽峰弟子又甩了甩手,还扭头朝着侧殿门前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现在正好被翼虎挡住了,赶紧走吧。” 糯米不敢迟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磨蹭,赶紧怀着对前头那两个外门弟子的歉意匆忙地顺着小路逃离开去。 那两个青泉峰的外门弟子也是有些大意了。 他们并不知道糯米一直都是偷偷从小路那边溜到侧殿里边来看翼虎的,同这些侧殿的翼虎混得极熟,就是自己一个人在侧殿里边跑动,完全不会引起翼虎们的反感。糯米又对侧殿这边的路途极熟悉,从他们不知道的小道偷偷地就溜了出去。 实在是那两个外门弟子也并不知道清明真人为何就要寻找糯米,还以为会是什么飞黄腾达的好事,哪里会想到糯米竟然悄悄地就私下逃走了的。他们见糯米被紫幽峰弟子一路领着往里边走去,也不见两边的翼虎有什么反应,还以为是那紫幽峰弟子的功劳,哪里想得到糯米同这些翼虎也是极熟悉的。 后来他们虽然也瞧不清楚糯米的身影了,可是偶尔仍是能见着紫幽峰弟子同糯米蹲在一个翼虎的窝槽旁边讲话。见的次数多了。便觉得只要那紫幽峰弟子仍蹲在远处,糯米便也是在他旁边的。 等田甜到大殿那边去同清明真人传了话,清明真人脸上便有些不太好看了。 唯有他自己才明白这时候要火急火燎地将糯米从杂役府那边接回到青泉峰上来。实在是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 清明真人完全没有想过会从那些天仙的口中听到糯米的名字。他原先以为只要将糯米送到杂役府去就能一劳永逸,却没想到半途居然杀出了那些上仙来。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上仙并没有指明要见糯米,只是在各大门派面前都说了要寻一个年纪不到十岁的幼儿修士的话来,不论男女。因着当初云露诀的事情,糯米这名字可是已经传到了宗主耳边的,宗主便向他问了糯米的情况。 当时派到杂役府去的修士里边就有清明真人自己的亲信,就是莫泊一不拒绝。他也交代了亲信要敷衍了事,千万不能真就将糯米带回到山门里边来。结果没想到当时糯米躲在房间里边闭关。杂役府的管事莫泊一又是一副不愿放人的模样,清明真人的行事便顺理成章了。 可这仅仅是又过了三天,那些上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万剑宗里边有糯米这样一个年纪相符的小修士,居然指明了要见糯米一面。这已经是清明真人完全无法糊弄下去的情形了,何况这次,宗主居然派了大小云雾峰的修士到杂役府去要人。 清明真人慌乱了一回,生怕糯米就这样会被那些上仙带走。又害怕自己种在糯米体内的寒藤会被发现取走,干脆一咬牙,让田甜领着几个青泉峰的修士先一步到杂役府里边去将人接了出来。 若是能将人藏起来的,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也要先一步将糯米身体里边的寒藤取出来。那寒藤虽说仍未长成型,还不到他所最需要的那种状态,可也终归是要比彻底毁掉来得好的。就是现在将寒藤取出来,至少应该也能达成他一大半的心愿了。 当清明真人在大殿里边听着田甜的汇报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忍不住要翻身起来。亲自到侧殿那边去将糯米接回来。最后,他还是用尽了所有控制力,才将自己摁在了椅子上,可开口讲话的时候,声音里边已经带上了满满的不悦,“我先前说过,将人接回来以后马上带到大殿这边来,你为何居然还要将他放在外头。” “可是……可是那个小家伙是从杂役府那边……我想着……” 田甜咬了咬下唇,有些心惊胆颤的,却仍是倔强地解释着。 “不要再多说废话了,赶紧将人送到我面前来。”清明真人已经皱起了眉头来。 田甜又张了张嘴,可最后再也没能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句“是”。连田甜都没有见过清明真人那样焦躁的模样,更不要说是后头那几个外门弟子了。田甜还能勉力支撑着在清明真人的怒气之下讲几句话,可跟在田甜后边的那几个外门弟子,这时候都已经跪伏到了地上去,一副完全爬不起来的模样了。 清明真人低头扫了下边几个弟子一眼,冷哼了一声,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对田甜太过骄纵了。他不是不能理解田甜的心思,毕竟田甜这美艳的徒弟自小就跟在他身边,已经有好十几年的时间了,他一路看着田甜修炼成长,田甜就譬若是他的女儿一般。 可不管田甜心里边怀了怎样的心思,将糯米第一时间带到大殿来,毕竟还是他下的命令,田甜却居然将这命令摆在了后头,只因为她心里边生出了嫉妒来。 实在是太可笑了。 好像打从田甜寻觅了一个道侣以后,就愈发不听师门的命令了。 清明真人看着田甜倔强地咬着下唇,领着那几个外门弟子慢慢退出去的模样,突然觉得很是有些疲累,从心底里边叹了口气出来。 田甜原先虽说一样是骄纵的,可却从不曾是如今的模样。以往只要是他发话了的,田甜都会奉成是皇天圣旨,绝对服从,而他的事情,田甜也会绝对放到第一顺位上。哪怕他一直都知道田甜心里边有着叶梵,可田甜也从来不曾因此而耽误过修炼,更不会因为叶梵而违背师门的命令。 后来田甜苦思叶梵而不得,最后在青泉峰上边谈了一个道侣,他虽然对那道侣并不算十分满意,可是每每想起田甜对月静思叶梵的那副凄苦的模样,便也觉得只要田甜高兴,那也无可不可。毕竟赵立珩虽然算不得青泉峰上一等一的顶尖人物,可青泉峰上边也实在没有多少同田甜年岁相当的出色弟子。相比之下,赵立珩倒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赵立珩天赋算不上极佳,人却实在是个勤奋的,清明真人对这个外门弟子还是相当有印象的。唯一让清明真人觉得不满的,是赵立珩这人出身贫寒,背后不要说是能够依靠的修仙门派了,就连一个世俗家族都不曾有,除了等阶比田甜要高上一些以外,实在是让人看不到能对田甜起到什么帮助。 只是,自打田甜同赵立珩处在一块儿以后,田甜看着也确实是高兴了不少,整个人都洋溢出一种欢乐的气息来。于是,哪怕只是看见田甜的这份欢愉上边,清明真人也都默许了赵立珩同田甜的相处。 清明真人原先以为有了赵立珩这样一个道侣,田甜便不会再日日思念着叶梵,心思也会重新再放回到修炼上边来。他却从来不曾想过,同赵立珩勾搭在一块儿以后,田甜居然能胆大包天地违背他的命令。 最初的那次,便是田甜为着要同赵立珩出门游玩,而将当时仍是杂役弟子的糯米带到了大殿里边来,还将掌管着灵火大小的灵器塞到了糯米手上。这要不是糯米这杂役弟子天性怯弱,可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大事。 为着那一次事情,清明真人才会对糯米痛下杀手,却不料田甜愈发的执迷不悟,如今都能当面违抗他的意思了,还在他面前找上诸多理由来。他自然是知道田甜因着叶梵的事情同赵立珩闹翻了数次,却不知道那赵立珩到底有着怎样的魔力,居然每次都能哄得田甜回心转意,死心塌地地同他好在一块儿,如今也仍是纠缠不清的。 “呵,赵立珩。看来,此子是再留不得了。” 清明真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突然笑着自言自语了一句。他的声音里边虽是带着笑意,眼睛里边却哪里有半分笑的意思,冰冷冷的一片,身上甚至不自觉地溢出一丝阴寒的灵压来,若是有弟子在旁边见了,肯定要吓得直接趴到地上去。 一百七十五 失踪 田甜带着那几个外门弟子一路往侧殿去,脸上还很是有些不服气的神情。她心里边其实也因着清明真人的震怒而有些害怕,可她骄傲惯了,现在在那些外门弟子面前,哪里愿意将自己的怯弱露出来给旁人看见,便是硬撑着也要撑出个气势来。于是这一路上,她嘴边便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不情愿的话。 她原本就生得极好看,眉眼都有些淡淡的,在阳光下头总会闪烁着一种碎金一样的光芒来。可她的鼻子又偏生是高高的,有些发尖的形状,衬着一张樱桃小嘴有点上弧的嘴角,却恰巧是个艳丽的形状,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太过生硬。 此刻她的鼻尖上边微微渗出了一层薄汗来,在白日阳光下边散着一种柔和的光芒,又在鼻尖上有着一点儿粉嫩,生生叫人瞧着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将她鼻尖的一点汗珠舔掉一样。 她一个回神,猛地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那点儿薄汗,又嘟起嘴巴来埋怨道,“师尊真是好讨厌。我们来来回回地跑了一趟,气都还没喘儿顺呢,就光顾着要训斥人。咱不是也好好地做事了么,就是慢一点将人送到他面前去,就生这样大的脾气。师尊的脾气可是越来越糟糕了。” 她只顾着说清明真人的脾气越发糟糕,却没有想想自己当初是不会这样背着清明真人做事的。 这样的话在青泉峰上边也就只有田甜一个人可以说出口来,后头几个外门弟子跟在她后边,听着她自言自语地抱怨着,便只能尴尬地听着,间或干笑一声。 偏生田甜还并不满足于自己的自言自语,说得高兴了,还常常回头看那几个外门弟子一眼,柳眉一挑,眼角一横,叉腰瞪着后头几个修士。问。“我讲得对不对?” “呃……”那几个外门弟子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见田甜的眼睛已经竖瞪了起来,几人赶紧就慌乱地点头,“对对,大师姐说得对。” “哼。”田甜这才满意了,撅着个小嘴,又扭头朝着侧殿的方向走去。 几人走得并不很快,却也算不上慢。这样一来一回的,再算上在大殿里边同清明真人讲话的时间,一共也没有花上多少工夫。 可等田甜走到侧殿门前去的时候。却已经没有见到糯米了。只见那两个被留派下来看守着糯米的外门弟子各自依靠在门边的柱子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田甜心情原本就不好。见只得他们两个在,眉头就跟着皱了起来,娇斥道,“那小东西呢?” “哦,大师姐回来。那糯……那小东西说要到里边去瞧一瞧翼虎,就跟着紫幽峰的弟子到侧殿里边去了。我这就去给喊出去。”其中一个外门弟子看着要机灵一些,一眼就发现了田甜面上很是不高兴。赶紧地答应了一句,一溜烟地跑到了侧殿里边去,留下另外一个外门弟子独自面对虎着一张脸的田甜。 青泉峰那外门弟子才方始踏入侧殿里边去,就听见侧殿里头的翼虎瞬间响起了一声震天的嘶吼来。从那第一声嘶吼响起以后,侧殿里边的翼虎们便好像是集体被戳中了神经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地吼叫了起来,几乎是要将侧殿的顶盖都掀翻开来一样。 那外门弟子原先见着糯米进去的时候,那些翼虎只是瞥一眼就完全不管不顾了的,自然想不到现在翼虎的反应居然是如此巨大。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差些没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去。 里边那紫幽峰弟子听得外头的喧闹,赶紧就从里边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哎呦,你可别进来。这边的都是翼虎歇息的地方。好些翼虎才刚生了崽,崽也还没完全长成,为了护犊子可都凶着呢,你可赶紧退出去吧。” 连带着田甜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象,见整个侧殿里边的翼虎都闹腾了起来,吼叫声此起彼伏的,在小小的一个侧殿空间里边震动回荡,听得人脑袋都发晕了。那个紫幽峰弟子虽然已经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了,可哪里比得上那些翼虎的声音,那句喊话也就变得断断续续的,听得不甚清楚。 可虽然听不清话,那个青泉峰的弟子也知道是自己闯祸了,赶紧连滚带爬地从侧殿里边跑了出来,里边的那些翼虎才终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你说那小东西到侧殿里边去了?”田甜瞧了瞧里边那惊人的反应,脸上便露出了怀疑的表情来。 “是、是真的啊,真的进去了。可能是有紫幽峰的人带着吧,方才那小东西进去的时候可不是这模样的。”剩下留在门边的那个外门弟子赶紧赌咒发誓。 实在是见了这样的情形,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心里发虚,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不过,一回头见到了那个紫幽峰弟子应出门来,他心里边才安定了一些。 田甜仍是十分狐惑地瞥了留守下来的外门弟子一眼,就再也不搭理他了,自然也不会搭理那个被翼虎吓得屁滚尿流的,直接就迎上了那个紫幽峰弟子,问,“先前同你一道进去的那个小修士呢?师尊要见他,我现在就要带他到大殿去。” “哦,那个小家伙啊。他说要上茅厕去,我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了。”紫幽峰的弟子挠了挠头,果然这样说了,“我可不知道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们也没吩咐我瞧着他不许乱跑的啊。” “什……你这是在同我开玩笑吧?侧殿里边的翼虎那个情形,没有你带着,他一个人能到什么地方去?!”田甜瞪了那紫幽峰弟子一眼,声音有些不自觉地就拔高了起来。 她原先从不觉得会生出什么意外来的,心里边还责备清明真人因着这样一点儿小事就冲她发脾气。可现在却终于是发生了意外,师尊让她马上带到大殿前边去的人,如今竟然不知所踪了。 就是原先那样一点儿小事,师尊也都那样的不高兴了。若是被师尊知道那人不见了——田甜徒然心中一颤,发现自己有些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你、你不要同我开玩笑,赶紧将人叫出来。”田甜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又朝着旁边那两个留守的外门弟子呵斥道,“你们有好好瞧着人没有?!” 两个外门弟子自然是赌咒发誓了一番,说的确是见着糯米同那紫幽峰弟子一道走到了侧殿里边去的,而且也从来不曾让两人离开过自己的目光。 只是这话说到后来,两人自己也开始犹豫了起来。若是从来不曾让两人离开过目光,糯米又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呢。 那紫幽峰的弟子便惊讶地看了田甜一眼,完全不能理解这青泉峰的大师姐为何突然显露出这样恐惧的表情来,“我实在是不知道。那小家伙是常常到侧殿里边来的,同翼虎混得极熟悉,他要去什么地方,翼虎根本不会搭理的。我这才没有同他一起出去,你要是想找人,我也可以带你到里边去找一圈,只是你可别惹那些翼虎生气才是。” 田甜咬了咬牙,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紧。先前还因着那些吼声而有些害怕侧殿里边的翼虎,现在却哪里是担心那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听了那紫幽峰弟子的话,点了点头,真就跟着紫幽峰的弟子一道走到了侧殿里边去。 那紫幽峰弟子甚是坦然,因着知道糯米肯定早就从侧殿里边逃了出去了,故意慢悠悠地带着田甜在侧殿里边搜索了一遍。那几个跟着田甜一道的青泉峰弟子也知道是闯了大祸,硬着头皮就跟着田甜一道往侧殿里边去。 唯独是那两个一直留在侧殿门口的外门弟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的,也不敢多话,小心地跟在后头。等听了其他修士悄声同他们转述了清明真人的态度以后,他们的脸色这才变得一片惨白,这时候方始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 虽然有着紫幽峰的弟子在前头带路,可周边的那些翼虎却仍是用一副戒备的表情盯着他们看,偶尔还会发出几声威胁一样的低吼来。那种低吼发自妖兽的喉咙之间,很是低沉,听着让人禁不住心头发颤。 那两个留守的外门弟子不敢同田甜搭话,可这时候见了周遭那些翼虎的反应,也知道那紫幽峰弟子讲得不错。 糯米的确是同这些翼虎混得熟了的。当初糯米往侧殿里边跑,翼虎的确只是抬眼稍微看了看,就再也不管不顾了的。哪里像他们现在这样,一只一只庞然大物都蹲坐了起来,用一种警惕的目光自上往下盯着他们看。 那两名外门弟子的心便一路地沉了下去。他们已经知道糯米恐怕是真的独自从这侧殿里边溜走了,怪只怪他们没有往深处去想,根本不觉得糯米是会逃走的。如今,师尊要的人却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并不像田甜那样得宠,这要是真寻不到人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ps: =a=~作者伙同室友逛街去了,这里是被交付了更新重任的存稿箱君~那个晚上应该还会赶回来码一章更新哟~(应该……会的啦! 一百七十六 躲藏 田甜同那几个青泉峰的外门弟子一道,跟在紫幽峰弟子的身后,在侧殿里边彻底搜查了一遍。可随着他们搜查得越仔细,心却越是沉到了谷底去,相互之间偶尔对上眼神,都忍不住各自转开了目光。 他们虽然还并不知道清明真人寻找糯米的真正意图。可只要是见到了先前清明真人的那个态度,也就该知道清明真人对糯米是相当的重视。至于那两个被留在了侧殿门前的外门弟子,因着没有亲见到清明真人发怒的模样,只是听着旁人转述,兼又知道糯米逃脱完全是他们俩的责任,这时候简直是吓得汗如雨下。 那个紫幽峰弟子带着他们在侧殿里边转了一圈,见他们每个人都是脸色发白的模样,不由有些诧异,就讲,“不过是个小修士贪玩跑到了外头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怎地你们脸色这样难看?” “……这……” 后头跟着的几个青泉峰的外门弟子相互看了看,都不知道该不该苦笑出声来。他们又哪里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只知道这人要是没办法送到师尊面前去,他们说不准都要小命不保了。可这话又如何同一个紫幽峰的弟子讲,便就只能叹一口气,重新又低下头去。 紫幽峰的弟子哪里想到他们青泉峰上头居然有着这样曲折的事情,在后头看着他们一路翻找了一遍,脸上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便跟着觉得奇怪了起来。不过那紫幽峰弟子是故意将糯米放跑了的,原先听着糯米在哪里讲什么坏人的,还以为是师兄弟之间闹着玩笑的,现在一看,好像这里边是真有着什么事情的。 可他也的确是不知道糯米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就是知道,也不会同这些人讲的。他同糯米要熟悉一些,哪里可能将糯米反而供出去的道理。 那些青泉峰的弟子并田甜一道在侧殿里边转了一圈,很是有些不甘心的模样。可是在这侧殿里头实在是寻不到糯米的身影。也就只能放弃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有些不早了。几个修士站在侧殿门前,都很是有些彷徨,完全是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都用眼睛看着田甜,希望这个大师姐能说点什么。 田甜这时候心里边可是恨死了那两个留守的外门弟子了,想着他们要是看得紧一些,就绝对不会让糯米逃掉了的。可是她自己也很是有些心烦气躁的,知道现在就是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两人身上去,也完全是毫无意义的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先将糯米找回来。 “你们两个先守在这里边。我领着他们到外头去找一找。他要是不从这骑翼虎,根本不可能离开青泉峰的。我就不信他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刚从杂役府回来,还能踩着飞剑飞走了不成。”田甜咬了咬嘴唇,将原先的那两个留守的外门弟子又指派到了侧殿门前,还警告了一句,“这次可带着眼睛给我看好了。那小东西要是跑到外边去了,仔细师尊扒了你们的皮。” 那两个外门弟子被吓了一跳。苦着个脸,可也知道自己不能违背大师姐的话,忙不迭地就点头答应,又赌咒发誓自己这次一定会好好看着门的。那副捉急的模样,引得紫幽峰弟子在旁边止不住喷笑了出来。 可田甜他们又哪里还有嬉笑的心思,瞪了那紫幽峰弟子一眼,就在田甜的带领之下,朝着青泉峰上边寻了过去。 就在田甜领着人一路问着一路寻了开去的时候,糯米已经悄悄地溜回到了自己原先的房间里边去了。 她从侧殿那边逃出来了以后。很是有些茫然,不知道应该躲到什么地方去。她首先想到的是先前她为了开炉炼丹而找到的那个荒地上头的山洞。可那山洞虽然比较隐秘,却并不是真的什么难以找寻的地方。 当初将她带到那片荒地上边去的,还是田甜,若是找不到她人,田甜估计肯定会往那边找去的。只要稍微用心一些,想要找到那个山洞也并不是难事。 除了那个山洞以外,糯米所熟悉的地方也就不过是那几个了。 大殿和侧殿都是内外门弟子待的地方,很是容易被人看见。外头药圃灵田那边可没有什么可供藏身的,出入又需要用到身份玉简。剩下来她比较熟悉的,那就只剩下杂役的房间了。现在这个时间,不早也不晚的,就如同她所想的那样,房间里边并没有人在。 她现在的修为层次高了,即便是站在远远地门廊那头,就已经能够让神识延展到房间里边去,观察房间里边的动静。 先前她离开的时候,因着走得十分着急,房门的钥匙她还一路带在身上的,这时候整好派上了用场。 她悄悄地将房门给打开了,伸着脑袋进去看了一圈,发现房间里边确实没有旁人的存在,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身体从门缝里边缩了进去,又赶紧将房门重新给锁上了。 房间里边的摆设还一如当初她离开的时候。半年的时间,好像并没有生出什么变化来。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原先睡着的床铺上头,如今已经没有摆放着被褥了,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上头还浅浅地盖上了一层灰,一看就是个无人使用的地方,可见她被发配到了杂役府那边去以后,就再没有新人被分配到这房间里边来了。 这也正是糯米所希望的。她知道青泉峰上边是每隔三年才会到山下边去寻一次童子,三年之期还没有满,一般房间里边是不会再添什么新人的。既然这房间里边住的仍是孙敏、柱子和林萝,她被发现的机会便少了许多。 她也并没有打算就正大光明地藏在房间外头。这次她从侧殿里边溜出来,甚至没有想过下一步要怎么办。是乘机逃到外头去当个散修,或是到大云雾峰去找叶梵大师兄,她现在还颇有些踌躇不定的。她甚至没有想过要让孙敏他们发现身形。 每个杂役的房间里边,都有一个大大的衣服箱子。那箱子里边一般并不会装多少东西,横竖杂役原本就没有多少衣服可放的。 糯米是知道的,房间里边的大藤箱子里边原先可以说是空荡荡的,直到林萝来了以后,才在那房子里边填进去了不少衣服。正因为现在有了不少衣服,她才可以想法子将衣服搬出来一些,偷偷地藏到那些衣服下边去。 她身上是有带着少许吃食的,饮用水也并不缺,往后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总归是先躲过了这几天,不要落到清明真人的手上去,以后总归是可以想别的法子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糯米飞快地动手将藤衣箱子里的衣服搬出来了一些,空出一个可以让她躲藏的位置,然后悄悄地躲到了箱子里边去。若是能见到柱子一个人在房间里边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同柱子相认的,可若是孙敏和林萝,她实在也不知道该同他们说什么。 她静静地伏在藤编的箱子里边,看着外头的光线渐渐地黯淡了下去,一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她所担心的搜索也并没有出现。她生怕自己将神识延伸到房间外边去的话,会让层次高深的修士发现她的存在,因而根本不敢试探,只能躲在藤箱子里边,一动不动的。 长时间的蜷缩在箱子里边,连翻身都做不到,让糯米觉得十分的难受。若不是她一路都在打坐修炼,已经对静坐和静卧很是有些习惯了,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忍不住翻起身子来。 她也不知道在箱子里边躲了有多久,突然见到外头一亮,有些光线透过藤蔓编制成的箱身直射到了她的眼前,让她不习惯地将眼睛眯成了一道细缝。 “啧,又是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边啊。” 外头传来了孙敏的声音,那透进藤箱的光线也跟着晃动了一下,好像是孙敏点燃了蜡烛以后,拿着蜡烛走了一段距离,然后才将蜡烛又放下了。 孙敏不是个喜欢自言自语的,这时候小声抱怨了一句,接着就再也没有听见他讲话的声音了。外头传来一些细细碎碎的响动,那藤箱子上边的缝隙却不足以让糯米朝外窥探的,她便也无从得知孙敏到底是在外边做什么。 这样又沉寂了好久,甚至糯米都以为今天夜里就只有孙敏在房间里边过夜的时候,门那边才发出了“吱呀”的一声响动,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串轻巧的脚步声。 先前孙敏推门走入房间的时候,可几乎完全没有落下什么脚步声来的,只一听到这脚步声,糯米便能在脑海里边将来人的身影描画了出来。 身形细细高高的,没有什么修为,人却整个是弱柳扶风的形象——林萝。 孙敏好像对林萝的出现有些意外又有些兴奋一样,“哎呦”了一声,又讲,“你今儿怎地回来了。” 虽然糯米瞧不见孙敏的神情,却能从孙敏的声音里边听出了一片紧张和欢欣来。 一百七十七 小算盘 “嗯,我这不是回来拿点东西。” 林萝慢慢地回了孙敏一句,扭头看了看房间里边的情形,露出了一个思索的表情来。 孙敏却是好久都不曾见到她了,这时候突然又见到了,不由有些兴奋,也不管林萝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模样,就有些紧张地继续同林萝搭话,道: “难得你回来一趟,就在房里边过夜呗?今儿山门里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师姐在紧张兮兮地找一个小修士……哎,说起小修士,我们青泉峰上边好像也只有那一个吧,你觉得会不会是他偷偷溜回到山门上边来了?” 之前孙敏第一次见到林萝的时候,还将林萝当成了天仙一样的人物,根本不敢抬头看林萝一眼的。现在总算是相处了半年,相互之间也有了一些交流,他才终于能在林萝面前好好地讲话了。只是,他想要讲话,林萝却明显是个并不愿意交谈的。林萝仅仅抬头看了孙敏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又兀自打量起房间来。 孙敏坐在房间最里边,好像并没有在意林萝的冷淡一样,又许是林萝对着他一贯都是用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的,因而孙敏并没有特别被冷落的感觉,仍是继续在自言自语着,“柱子那体修早就不住在这房间里边了,你又常常出去,唉,这房间里头虽然宽敞,却也冷清。你在外头哪里能找到这样舒适的房间,怎么就……怎么就不多在房间里边待一会儿呢。” 他先前跟着糯米一道下山去历练的时候,很是显露了一些果断和坚决,最后虽然仍是没有将手上的仙药交付给糯米,让糯米来开炉炼丹,实际却更显出他的冷静来,当初可是让糯米对这个杂役弟子的师兄大大地改观了一番。可如今糯米躲在装衣服的藤箱子里边,听着孙敏有些期期艾艾地讲着这些讨好的话,偏偏好像还没有讲到重点上去一样,不由有些怔愣。 孙敏在旁人面前。特别是在李山那样的体修面前。他更是显得完全不懂得客气。尽管自己修为层次也并不高,人却十分的傲气。也就只有在同林萝讲话的时候,他才会有着这样低声下气的一面。 林萝却好像是突然发现这杂役的房间有多好看一样,昂着下巴,拉出来一截纤细的脖颈,抬头连着屋顶上方的横梁都扫了一遍,这才稍微笑了笑,终于给了孙敏一个目光,讲: “这孤男寡女的,恐不方便。你若是真觉得苦闷。也可以招上相好的到这房里边来。譬如先前日日缠着你的那体修,我是绝对知情识趣儿。不会半途打搅你们的。” 她整个人生得美艳无比,声音细细柔柔的,好似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一样,掩着唇笑得眉眼都舒展开来了。偏生她的话却说得十分暧昧,好似在故意将那两人编排到了一块儿去,还生生在中间多加了几分意思。 孙敏愣了愣,在为着被同体修归到一类上而生气以前。就瞬间羞红了脸。他年少时候就开始到青泉峰上边来学艺,一路清心寡欲地修仙炼道,就是心里边有再多的杂念,也比不得林萝这个一路在山下勾栏院里边谋生的,何曾有过这些不干不净的想法。此刻被林萝用话语一钩,只觉得魂儿没了一半,脸上又不争气地红成了个果儿的模样。 林萝又掩嘴笑了笑,眼神却低了下去,很是有些得意。 她在这青泉峰上头。如今也算得上是混得如鱼得水的了。这山门里边的修仙者,到底是要比山下那些公子哥儿纯净一些,自然也就更好哄骗。随便拿话勾一勾挤一挤,多半都是如同孙敏的这副模样,也正好方便了她在青泉峰上边的行事。 到了如今这时日,林萝也总算是自觉混出了些成绩来。她在这青泉峰上边的关系网子已经布下去了,而且暗地里越织越密,很有一收网就能够将任何消息都收入囊中的意思。 她的买卖做得大了,如今手头上有了灵石,她甚至还悄悄地去寻了个相好的修士,同她暗地里测了灵根。可算是老天开眼,她灵根虽不高,却也仍是有一点儿的,便也开始修炼了起来,希望能真正融入这修仙界里边,也好将买卖做得更大一些。 因着外头有一张旁的修士没有的关系网,林萝知道的消息自然要比孙敏多许多。她不但知道糯米已经被田甜领着几个外门弟子接回到了青泉峰上边来,甚至知道现在全门派上下的长辈都在翻找这么个小小的炼药童子,更是知道这些人着急着要找糯米的因由。 门派里边可没有多少外门弟子知道那群上仙如今还在青泉峰里边徘徊不去,只因为指明了要见上糯米一面。林萝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样的消息,结合着如今清明真人青泉峰上边的行为一合计,林萝便觉得这里边大有文章可做。 莫泊一显然是不会帮着青泉峰的人保守什么秘密的。特别是田甜在杂役府里边强硬要抢人的傲慢态度实在是将莫泊一狠狠地得罪了一遍,再见到大小云雾峰那边的修士过来问话要人,莫泊一十分干脆地就将青泉峰供了出去。 不过宗主连同大小云雾峰却也并没有马上就直接寻到青泉峰上边来。 宗主哪里知道清明真人心里边打着的是什么歪心思,只以为这清明真人见了自己发配到杂役府去的弟子如今得了重视,很是觉得有些丢了脸面,又担心那弟子已经同青泉峰不够亲近,真的得了上仙的青眼,恐怕也难以对青泉峰生出好感,只怕还会对青泉峰有碍,于是这才先一步将那弟子接回到了青泉峰去,想着要将这带回门派的大恩先抓牢在手中。 若清明真人同糯米之间的关系只是这样寻常,宗主的想法也并没有有什么疏漏。因而宗主在知道了清明真人先一步将糯米接回了青泉峰上边来,却也没有太过责备清明真人,只是同清明真人打了个招呼,让他赶紧地将人送到上仙面前去。 田甜带着几个外门弟子在山门里边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糯米的踪影,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将糯米逃跑了的事向清明真人汇报了一遍,又各自急急地表示绝对会将糯米好好地找回来。 清明真人现在是有苦说不出。他原先还以为能先一步将糯米带到身边,将糯米身体里边的寒藤取出来,好炼成他需要的丹药,却没想到如今糯米人是接回来了,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时候就是有心发作,却也仍是要仰仗着这些弟子在外头将糯米找出来,他只能一边应付着宗主,一边勒令几个同他特别亲近的外门弟子一并发散了寻找。 他们仍以为糯米还处于开光期二层,而清明真人自己心中有鬼,并不敢公开地在青泉峰上寻找糯米,居然一直就真没有发现糯米的行迹。 同那些人比起来,林萝却自觉要更懂得糯米的心思。她在房间里边看了一圈,又瞧了瞧四面空荡荡的墙壁,好似这个简陋的杂役房间里边能够看出一朵花儿来一样。 孙敏原先还有些羞涩,可渐渐地也都发现了林萝的心不在焉,又见林萝一路在打量着这房间里边的布置,不由皱了皱眉头,问,“你这是看什么?这房间里边光秃秃的四面墙,除了床和桌子以外就再没什么可看的了。你就是盯着那房梁,它上边也不会突然长出灵芝来的。” “没什么,我就看看。这房间里边说不准真能藏着什么宝藏呢。到时候就是自己没本事挖出来,把宝藏献给有德之人,总归还是能捞一点儿好处的吧。” 林萝的话里边好像还藏着别样的意思,孙敏虽然听不懂,却也知道肯定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简单。数次张了张嘴,最后仍是慢慢地闭上了。 而林萝则是一路站在房间门口的位置,将房间里边的布置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连着那床上铺盖好了的床铺的花纹都拿起来细细地看了看,又拿眼睛扫了扫床铺底下,见到下头是块硬实的石头,这才慢慢地走到了那个装衣服的藤箱子前边去,稍微一用力,将箱子盖给掀了开来。 孙敏便有些泄气了,“回来……又是拿衣裳的么?” “女孩儿家总是要多换一些好看的衣服才行的。”林萝并没有再挤兑孙敏,只是静静笑了笑,从那衣箱最上边拿了一套衣裳,就又将箱子重新关上了,拿着手指点了点嘴唇,突然讲,“我改变主意了。今儿就在房间里边过夜吧。” 孙敏呆了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萝,逗得林萝噗嗤一笑笑了出来,“你像个呆头鹅一样瞪着我做什么?” “没没没、没什么……”孙敏仍是禁不住林萝的逗弄,瞬间又脸红得脖子都粗了。 林萝便又笑眯眯的,坐到了原先柱子的那个床铺上边去,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用指尖慢慢地摩挲着自己红艳的嘴唇——那么接着,这个消息要以什么价格卖到哪一方面去呢。这消息最重时效,若是被旁人又发现了,那就根本不值一块灵石了。 不过,她可得挑对了对象才能将这消息放出去。否则的话,说不定灵石没有挣到,反倒给自己身上惹上一身狐狸骚。 林萝又用眼角瞥了撇房间里边那个放衣服的藤箱子,不自觉地溢出了一丝笑容来。 ps: 掩面,虽然谢谢大家给我投评价票但是……给我投三星的…… 总、总觉得心情有点微妙……嘤嘤嘤嘤…… 一百七十八 找出 糯米潜藏在藤箱子的角落里边,先前林萝走到箱子前边,将箱子打开来拿衣服的时候,她实在是吓得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边蹦跳出来了,还以为自己会被发现的。 她虽然在身上盖了一些衣裳,可那些衣裳也并没有盖得太严实,层层叠叠的一堆,若是林萝将那些衣服多搬开来一些,就会发现那下边还藏着一个人的。她当时听着箱子上头的动静,眼睛里边所能见到的又不过是外边稍微透进来的一点儿光亮,根本无法确切地知道林萝到底想要做什么。 若是要被林萝发现了,她倒觉得不如是自己先从那箱子里边表明自己的存在,好显得不那样尴尬。否则若是被林萝偶然发现她藏在房间里边,这可就太尴尬了。 幸亏林萝并没有将那箱子上边的衣服都搬开来,只是随手拿了上边的一套衣裳,就又将箱子盖回去了。糯米被吓得浑身僵硬的,不过至少最终还是没被林萝发现。 她自然是不知道林萝早就从那些衣服的摆放顺序上瞧出了她藏在箱子底下,还傻傻的以为自己安全了。稍微将身体放松了一些。 孙敏突然知道了林萝要留在房间里边过夜,忍不住就心花怒放了起来,完全没有了打坐修炼的心思,有一搭没一搭的,就找起各种话题来同林萝讲话,大都是问一问林萝最近在山门里边过得怎么样之类的,林萝十分偶尔地才回答一句。孙敏也不气馁,只要得到回答,他便好像十分高兴了,仍是想尽法子同林萝讲话。 糯米躲在箱子里边静静地听着,这才知道原来柱子已经有好久没有回到房间里边来了。原先糯米自己被带到杂役府那边去以后,柱子还是有回到房间休息的。只是不知道几个月前开始,他突然地就失去了踪影,再也没有在房间里边出现过了——别说是房间里边了,这青泉峰上边就好像再也没有了这么个体修一样。 孙敏虽然不大喜欢柱子。但是偶尔还是觉着好奇。悄悄地到李山那边去问了问,那些体修都表示再没有看见柱子了,也不知道他是到哪里去帮着清明真人做事了。 而在柱子完全从房间离开了以后,林萝也开始住在了外边,只是,同柱子不一样,她是每日外宿在外边,东西却仍是放在这个房间里边的,偶尔才回来取个东西。 现在林萝也算是青泉峰上边十分引人注目的名人了。好多青泉峰的弟子虽然搞不清楚林萝在背后做着什么买卖,可却都知道林萝是个手上灵石周转方便的。在需要急用的情况下,可以用东西画押。到林萝那边去借点儿灵石花花。 孙敏也不知道林萝背后到底有什么靠山,可她就是做着这样的营生,在青泉峰上边居然还是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她一路这样看着灵石在手头进出,也没有哪个内外门弟子真的去查她什么,可见她在背后也是花了不少交际的功夫的。 糯米先前并不知道柱子的情况,如今听到孙敏提起来,这才生出了担心来。只是她自己现在都有些自身难保了。就是再担心,也没办法到外头去找柱子师兄了的。 当初柱子说在帮着清明真人做事的时候,就常常是浑身带伤地回到房间里边也,也从来不肯说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若不是糯米被突然分派到了杂役府那边去,她肯定会想办法弄清楚柱子师兄到底是在做什么要命的事。 她虽然劝不动柱子,可总觉得自己是应该做些什么的。她愿意回到这青泉峰上边来,好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柱子。可是,现在这原因好像也跟着消失不见了,她只觉得心口闷闷的痛。 不过。回头想想,虽然柱子很久没有回到房间里边来了,却并不代表着柱子这人真就悄悄地消失不见了。先前柱子也曾经好几次长时间离开了山门里边,不过是到了世俗界里边去,说不定这次也同往常一样,他只是被清明真人派到了世俗界去做些秘密的事情。 这样一想,糯米才觉得心里边舒服了一些,又下定决心,往后绝对要将柱子师兄给找出来。不论师兄是在帮着清明真人做些什么,又或是他根本已经……至少她必须要亲眼见一见亲耳听一听,到底才能相信。 毕竟她到了杂役府那边去以后,柱子师兄是唯一仍记挂着她的人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糯米在箱子里边可算是竖直了耳朵,努力地去听孙敏同林萝的讲话。她总觉得林萝肯定要知道些什么的,而且身为柱子的亲妹子,林萝也不该这样冷漠才对。就是柱子当年有什么对不住家里边的事,可他到底是带了林萝上青泉峰的人,林萝一个世俗凡人,能够在青泉峰上边不愁吃喝的,可该感谢柱子的才对。 可惜林萝在对着孙敏的时候,可真算得上是惜字如金,完全没有什么要搭理孙敏的意思。可孙敏自然也不可能常常地在说着柱子的事情。他提起柱子来,也不过是随便找一个话题,很快地就把话题从柱子身上转了开去,又说了些别的事。 糯米趴在箱子的底下,捉急得很,却也没有办法。她总不能从箱子里边跳出来扯着林萝问话吧,也只能咬了咬嘴唇,将焦急的心情先按捺下来。 外头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连着烛光也暗了,箱子里边随着烛光的消失,更是迅速堕入了黑暗之中。糯米自己也是连逃带跑地折腾了一整天,心情又一直十分紧张。这时候终于稍微放心了一些,一路想着柱子的事情,渐渐地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耳边传来的是林萝的声音。 糯米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动了动躺得酸痛的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林萝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你要做什么,这、这可不是你大云雾峰!” 林萝的声音里边少有的带着紧张的情绪,不再是那样柔和清澈的感觉,反倒是尖尖细细的,好像随时就要尖叫出声一样,很努力地才压住了心里边的紧张。 糯米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听到有别的声音响起,好像林萝说话的对象并不愿意搭理她一样。 “你……你……啊!” 林萝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便已经像是在尖叫了。 糯米完全看不见外头的情形,只知道现在天已经大亮了,林萝原本就不应该仍是留在房间里边的。她正愕然着,却听到上头箱子的掀盖突然被打开了,她还来不及反应,上头那些衣服之间就伸入了一只大手,牢牢地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从箱子里边拖了出来。 她原本是躺在衣服堆下边的,这时候被粗暴地拽到了外边去,那些放在上边的衣服就盖了她满头满脸的,让她完全瞧不见拉扯她的人。 林萝的尖叫停了下来,糯米赶紧将自己头上身上的衣裳拨开了,一抬头便愣住了。 “大、大师兄……” 将糯米从衣箱底下拖出来的人正是叶梵。 糯米小心翼翼地叫了叶梵一声,叶梵却并没有朝糯米看过去,反而是扭头望了林萝一眼。叶梵原本就是个话不多的,只是冷冷地看了看林萝,并没有说什么,直接就拖着糯米的手臂往外走。 林萝却觉得叶梵那一眼就好像将她看了个通透一样。她的所有心思,在那一眼下边都完全被摊到了叶梵面前去,明明白白的。可偏偏叶梵甚至没有同她讲一个字,她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说一些辩解的话,却觉得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才是。 要说自己完全不知道糯米躲在房间里边,完全没有这待价而沽的心思么?这样一想,林萝便只想要叹息。 叶梵可并没有指责她什么,连那眼神里边都没有带着一点嘲讽的意思,只是高高在上,十分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就几乎要将她的血液都冻住了,叫她差些就膝盖一软跪到地上去。 好不容易才见着叶梵拖着糯米走远了,林萝这时候哪里还敢生出什么通风报信的心思,可生怕叶梵回头会找她麻烦,咬了咬嘴角,赶紧将门给闩上了。 糯米才刚刚醒了过来,被叶梵这样粗暴地往外拖着走,脑子里边还有些混混沌沌的,只知道自己被大师兄发现了。 叶梵会知道她的所在,糯米其实也完全不意外。毕竟木魁还跟在她的身边,叶梵想要找到她,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可她并不知道这次清明真人要找她,背后是因着宗主的缘故,便完全猜不透叶梵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一直觉得叶梵是极力要同她撇清干系的,轻易不会在她面前露面,就是相互有些什么话必须要面谈,也总要挑在一些偏远的地方。现在叶梵突然出现,她便有些欢喜得呆了,也不知道是应当高兴还是应当错愕,都不知道是该同叶梵讲些什么话才是。 叶梵却哪里会理会糯米心里边有什么想法,他拖着糯米一路走到了房间外边,到了个空旷的地方,直接就运起了飞剑来,一手捉着糯米的手臂,将糯米抱到了飞剑上边去,踩着飞剑就朝大云雾峰的方向赶过去。 一百七十九 敛息丹 糯米被叶梵捉住两个胳膊拉在怀里,背后紧紧地依在叶梵的身上,紧张得有些都不知道该将手往哪来摆才是了。她虽然见过叶梵好几次,可就算是之前不小心落到了水池里边,又被叶梵拎起来丢到外边去,她也从来没有同叶梵这样靠近过。 她先前是见过叶梵御剑飞行的,当初对这本领也在心底艳羡了几分,可从来不曾想过自己居然会同叶梵一道踩在飞剑上边。她只要稍微一转头,都能看到自己的发丝轻轻拍在叶梵的胸膛和手臂上边,让她脸上又是止不住地一阵通红。 叶梵并没有像糯米那样想许多,糯米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之间叶梵抬头一路看着前方,身体有些微微朝前倾侧,让糯米在下边完全见不到叶梵的眼神,只能看到衣领之间露出的一小段脖颈上,喉头微微动了动。 糯米眨了眨眼睛,眼前便被吹乱了的发丝挡住了视线,逼得她只能眯起眼睛来。 飞剑的速度比翼虎都还要更快一些,瞬间就已经到了大云雾峰的范围。叶梵控制着飞剑落下的地方,正是当初糯米一路偷偷跟着他而闯入的那个洞府。 直到从飞剑落下来以后,叶梵才放开了糯米,轻轻推了糯米一把,让她踉踉跄跄地走开了一步,这才盯着糯米,稍微皱起了眉头来,问,“你是个女修?” 这话问得很是有些突兀,糯米愣了愣,才想起叶梵既然同花眠之间有着联系,那么说不定就能从花眠口中得知她是个伪装的。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非要瞒着不可的事情,她只是稍微怔愣了一下,便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她怯生生地站在叶梵面前的时候,腰背是挺得极直的,只是不敢正眼抬头盯着叶梵看,便只是低着个小脑袋,悄悄地拿眼角去窥视叶梵。这样的一点儿小动作。在叶梵这个分神期高手面前。哪里能藏得住的。叶梵稍微低头看看,只见糯米面色带着点儿桃红,细细地咬着嘴巴,粉嘟嘟的小脸蛋当真如同个熟透的桃子一样透着明艳,只有嘴唇同一点下巴露了出来。那下巴小小的一点儿弧尖,更衬得嘴唇像是一瓣细细的山杜鹃一样。 这个模样,瞧着果然是个女修,叶梵甚至有些惊诧,自己当初居然会觉得这水灵灵的一个小人儿真是个男娃子。 叶梵便大大地叹了口气,好像十分焦躁的模样。又问,“你曾经见过上仙?” 糯米犹豫了一下。仍是点了点头。她完全琢磨不透叶梵的意思,只能乖乖地回答叶梵的问题。 见到糯米点头,叶梵脸上焦躁的表情就更胜了一些。他原先是想着有木魁在糯米身边,那么不管糯米身边是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该能知道个大概的。可他却没有料到糯米当初看透了木魁的作用,因而在下山历练的时候,并没有穿着那身衣裳。 那时候叶梵自己忙着修炼。压根儿就想不起还有糯米这个炼药童子的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召木魁回去问话。等后来因着开炉的事情重新重视起糯米来以后,他倒是有私下向木魁打听了一番,却哪里知道这中间原来有好些事是连木魁也完全不知道的。 叶梵想了想,伸手从怀里边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来,从中倒出了一粒丹药,递到了糯米面前去,用命令的口吻,讲。“吃下去。” “诶?”糯米抬眼看了看叶梵掌心里边的那颗丹药,怯生生的不敢伸手去接。 虽然她总觉得叶梵大师兄是个好人,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仍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在青泉峰上头的时候,清明真人曾经递到她面前去的那颗废丹。当初正是因着那颗废丹,她在山门里边的日子才过得愈发的艰难。她就是心里边再信叶梵,突然遇到了这同样的情形,还是忍不住有些呆愣,不敢伸手去接。 叶梵原本还以为糯米会马上将丹药接过去的,现在见到糯米居然呆呆地站着,心里边不由有些急躁起来。不过他生性冷淡,那急躁的心思才刚升起来,就马上被他按压下去了,耐着性子讲,“是一般的敛息丹罢了,对身体没有害处。你赶紧服下去,马上就要带你去见那些上仙。” “为、为什么要见上仙?”糯米看了看叶梵掌心的那颗丹药,又看了看叶梵的脸色,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小声地问了一句。 叶梵这时候却出乎意料地有耐心,居然真的给糯米解释了起来,“那些上仙指明了要见你,说是曾经见过,当初觉得可能同某个女仙之间有关联,只是匆忙之间,不敢确定。如今想起,就想要再见你一见,好确认确认。你把这敛息丹吃下去,将自己的修为层次掩盖一些,伪装成开光期一层的巅峰状态,不那样起眼,不管是上仙或是宗主,就都不会对你这样的小外门有什么为难的心思。” 敛息丹这种丹药,糯米也曾经在玉简上边见过介绍的,的确只是一种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让旁人发现的伪装用丹药,对身体并没有害处。这种丹药据说能够将修士体内的真元力隐藏在药力之下,旁人就是细心检查,轻易也不会发现服丹者的真实修为。 像是糯米现在开光期四层的修为,如果通过敛息丹的作用,完全可以伪装成一个方始踏入开光期一层的小新人。不过这样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让旁人瞧见了,说不定还会更生疑惑。她都已经在门派里边修炼了将近三年了,就是灵根资质再差,也不该是这样的一个水平。 敛息丹却是种十分便利的丹药,可以让服丹者渐渐地将自己的真元力灌输进药力当中,随时开始和终止,而那些被隐藏了的真元力并不会消失,只要服丹者再将药力加以激发,便又能重新将那些真元力调配使用,对修为层次完全没有影响。 糯米又看了一眼叶梵掌心的那颗丹药,在心里边同她之前在玉简上边看到的介绍稍微对比了一下,顿时就确定叶梵拿着的应该就是敛息丹没错。至少这丹药绝对不会像是清明真人当初给出来的废丹那样,会要她性命。毕竟这丹药看着晶莹剔透的,又散发着隐约的药香。不论怎么看都是一颗成品丹药才是。 她很是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小心地拈起了叶梵递给她的这颗丹药。 若是换了以前,她肯定是要欢欣鼓舞地觉得叶梵大师兄这一番都带着好意,是真心在为她考虑,而之后接下去要见的上仙连同宗主,都不是什么会对她满怀善意的对象。 可是,她自从在杂役府里边听了许多萧景言分析的山门情况以后,对这些修仙门派同那上仙之间的关系,也跟着明白了七八分。若是叶梵真是为她好的,应该就不会要她在上仙面前隐瞒自身修为才是。毕竟她若是被那些上仙看上了,带到了天仙界去。不论是对她自己本身还是对万剑宗,都实在是件喜事。 她虽然仍是个小丫头。可是再怎么也不会认为是叶梵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不可或缺的伙伴,非要将她留在身边不可。就算叶梵是真想要将她留下来,更多的恐怕也只是看在她能够开炉炼丹的这样一个技术上边了。 而且,应该还不仅仅是这样。 若是糯米真能够顺利地被上仙看上带走,那对整个万剑宗而言,可就是一次机会了。 万剑宗在天武国的修仙界里边,一直是一个很有名的大门派。据说百年以前还曾经出来过筑基成功的高手。只是后来因着修炼环境愈发恶劣,有灵根的童子也愈发稀少,万剑宗才也跟着凋零了起来,甚至被原先十分瞧不起的铁生门在比斗中打败了。 这次糯米一旦跟在了上仙身边,就等若是万剑宗又重新找打了一个巨大的靠山。因着这样的一重关系,天武国整个修仙界的实力分配说不定又要重新划分了。而跟着这一并划分的,自然是各大修仙门派和家族之间的利益分成。 叶梵虽然贵为万剑宗大云雾峰上的大弟子,可这样的情形却是他所不愿看见的。毕竟他已经同铁生门之间有了暗中的联系,眼看着已经是准备到了最后一步了。却途生了这样的变故,实在不是他乐见其成的。他倒不像清明真人那样估计许多,也不知道糯米身体里边藏着什么秘密,只以为将糯米的修为层次藏一藏,那些上仙瞧不上她,自然就会放弃的。 实际上,并没有人真的认为糯米真就会是那些上仙正在找寻着的女仙的灵童转世。甚至连着万剑宗的宗主,也觉得那些上仙在世俗里边流转许久,根本不是真要寻找那个什么女仙的转世的。 他们并不清楚天仙界同灵妖界当年的争斗,自然不将那女仙放在心上,只以为上仙是在用这样的借口,要找寻一个天赋十足的女修。至于这女修找回去以后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大家都觉得自己心知肚明的,就用不着开口将这话给捅破了。 糯米对这些门派里边的事仍是体会得不深,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将那敛息丹吞了下去。 她觉得叶梵大师兄应该没有要害她的必要,毕竟她现在还在为大师兄开炉炼丹的呢。而且,若是要问她自己的意思,她可是不愿意到那什么天仙界里边去的。旁的不说,那天仙界就是再好,里边也没有叶梵大师兄,没有柱子师兄。柱子师兄的事如今就成了她心里边的一根刺儿,若是不能将柱子师兄重新找出来,她是绝对放不下的。 叶梵见糯米乖乖地服了那颗敛息丹,这才慢慢地松了口气,等了一会儿,又见糯米身上的灵压明显地低了下去,这才开口,“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那些上仙。你不要多讲话。” 糯米点了点头,拉着自己的袖子,忍住了想要摸衣领的冲动。 她也不知道叶梵到底有没有将木魁就收回去了,一想到要去见之前那个冷面如同冰雕一样的上仙,她就忍不住一阵心颤,只盼着这样的酷刑慢点儿到来,又或是快快结束的。若是木魁仍在她的身边,她便觉得自己也跟着有一些底气。可是,每当想起那上仙的灵压灵威,她就觉得木魁跟着她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总归是要被那上仙的气势所压制住的,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受伤也未可知。 叶梵并不知道她心里边的惊异,只稍微交代了一句,便不再同她讲话了,只是在前头领着她一路朝着大云雾峰深处的大殿里边走了过去。 一百八十 上仙 糯米服用了敛息丹以后,按照叶梵的叮嘱,将自身的修为层次压到了开光期一层的鼎盛阶段,又数次查点了一下体内真元力运转的状况,发现实在没有什么阻碍,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紧紧地跟在叶梵身后,一步都不敢落下。 她最害怕的是叶梵会像清明真人当初那样,不问缘由地就先将她杀掉。现在不论叶梵是有什么顾忌,只要不是要将她直接杀死,她已经是十二分的高兴了。 大云雾峰的建筑同青泉峰相比,自然是大气粗豪的。糯米原先见了大云雾峰的建筑,觉得很是有些古朴的味道,还怀疑这些建筑修建的时候很是有些随意,等她后来见了杂役府那边的小小一方四合院,才知道两者之间的区别。 杂役府的四合院才是随意建造而成的,当中没有什么精妙可言,完全只是为了实用。而大云雾峰的建筑,猛一看上去的确是粗犷得近乎有些粗暴,好像完全只是依山而建,建筑随着山势游走,如同随心所至一样。可只要细细观察一番,就会发现那些建筑里边仍是蕴含着许多精妙的心思在里边,并不像是眼前所见的那样粗陋,而是在豪放大气里边更多了一些小小的巧妙在里头。 大抵这大云雾峰上边的建筑,也都如同是大云雾峰的修士一样的性子,在外头的粗豪之下,潜藏着的却是一颗精于算计的心思。 宗主原先是派了大小云雾峰的修士到杂役府那边去接糯米回来的,可没想到居然会被清明真人抢先了一步,而现在小云雾峰的修士还没有做出动静来,就已经又被叶梵将糯米抢了回来。不论是宗主或是旁的仙长,连带着大云雾峰的峰主,也都是方始得到消息。 不过。大云雾峰的峰主清玄真人自然不会灭自己门下大弟子的威风,这时候就是硬撑着的,也要将这功劳归到自己名下去。 因此糯米跟着叶梵走入大云雾峰的大殿里边去的时候,整好听到了清玄真人的笑声从里边传出来。只听见清玄真人讲道,“梵儿这次虽然有些冲动,好似没有照抚青泉峰的面子。不过终归是将人寻回来了的,这就是件大好事,又帮着上仙们节省了等候的时日,岂不是很好的。” 旁边隐隐有些低哼了一声,却没有直接出言反驳。 糯米仍记得当初那个见过一面的清玄真人,对那个威严的年长修士倒是谈不上厌恶。也认得对方的声音。听他这样将了,便抬头去看叶梵的脸色。只见叶梵脚步稍微顿了顿,面上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领着糯米一路走到了里边去。 叶梵领着糯米一路走进去的,是大殿里边的一个侧厅。并不是先前糯米跟着清明真人过来祝贺叶梵突破开光期的时候所去的那一个,却好像要比那一个更要宽敞一些。 里边除了坐着几个穿着万剑宗各仙峰服饰的年长修士以外,另外一边则是团坐着好些穿着白色道衣的修士。 那群白色道衣的修士着装统一,连着头上的发髻都好像是统一梳起的一样,远远看过去,叫人完全分不清楚颜面。那个打扮,却同糯米在历练时候所见的那个冷面修士是完全一样的。现在,那样冷得如同冰雪一样的人物聚合了好几个坐在边上,叫人觉得稍稍靠过去,就会被冻伤一样。 糯米仍偷偷地打量着大厅里边的情形。却见叶梵抬手行了个礼,讲,“人带过来了。” 他就仅仅是讲了这样一句话,便从门前的位置领着糯米一路走到了清玄真人面前,将糯米推到万剑宗的仙长面前,让人过目。 “咦,是这个小家伙。”清玄真人显然还是依稀记得糯米的,见糯米怯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虽然有些不够大气,看着却是个乖巧的。便摸着自己的胡子,点了点头,“上仙们要见你,你也不要害怕,上仙只是为了要查看一下你的修为罢了。” 糯米仍是有些怯生生的,见着那些峰主们都在用一种探究考量的眼神盯着她看,不由就更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朝着叶梵身后稍微缩了缩。可叶梵到底不是柱子,也不是萧景言,哪里会让她就躲在自己身后,反而是又伸手将糯米往前推了推。 万剑宗宗主原先就因着云露诀的事情知道了糯米这个名字的,只是没有料到糯米竟然会被发配到了杂役府那边去,现在见了糯米是个水灵灵的小童子,看着就相当不错,只是目光中很是有些胆怯,这便跟着安慰了她一句: “你不要怕,去跟上仙打个招呼。就是上仙瞧不上你,回头也不会再让你回杂役府去的。” 糯米其实并不讨厌杂役府的生活,兼之在那个地方让她接连得到突破,又能避开清明真人的目光好好修炼,她倒是觉得在杂役府里边也很不错。不过现下既然宗主都对她露了善意,她又记挂着柱子师兄的事,这时候自然是只有点头的份儿。 那些峰主里边,唯一对她冷眼相看的就只有小云雾峰的峰主清雨真人了。这大小云雾峰之间原本就很是有些不对付,相互之间暗地里常常较劲儿的,如今这原先是两家一同接到命令的任务,却叫大云雾峰的叶梵先将人寻回来了,清雨真人又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清雨真人就是脸色再不对付,这时候也只是冷冷地在一边看着,也不敢说些什么风凉话。特别是想到之后那些上仙不知道会不会真瞧着这么个小东西,那些原先都高高在上的峰主们自然度显露出了特别亲热的态度来,差些让糯米误以为这些峰主要抢着将她收为弟子。 她几曾见过这样多修为层次高高在上的修士对她这样和颜悦色的,即便是知道那些修士心里边都各自怀了别的念头,却仍是慢慢地放松了一些。 在这群人里边,唯独只缺了清明真人,可见清明真人私下将糯米扣住的事,到底还是有些让宗主觉得不悦。 万剑宗这边的仙长都见过糯米以后。自然是叫叶梵领着糯米到那些上仙面前去。 叶梵虽然是青泉峰的大弟子,但在一众峰主面前,他反倒是身份最低的一个了。再加上万剑宗的这些仙长对叶梵极有信心,哪怕是小云雾峰的峰主也不能否认叶梵天赋上佳,都想着让叶梵在那些上仙面前多露个脸,说不准他的天赋能让那些上仙一时心热。就连同他一道带回天仙界去了。 他们又哪里知道那些上仙真正关心的就只有九天龙玄女的转世罢了,旁的那些修士,就是天赋再高,也到不了他们的眼里。在天仙界那种灵气爆发的地方,随便拖出来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都要比叶梵的天赋更高。 叶梵将糯米领到了那些上仙面前去。见他们对自己完全就没有瞥上一眼的,眼底也跟着闪过了一丝失落,不过他为人冷傲,并不为这种感情所困,将糯米推到那些上仙面前去以后。便静静地立在了一边。 他原本是应该退回到万剑宗那些峰主前边去的,可是他现在还十分关心着糯米的情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站在了糯米身后不远的地方。 那些上仙又哪里会理会叶梵,在他们的眼中,万剑宗里边的这些修士每个都是一样的。只要不妨碍他们,他们当真是懒得理会,将这万剑宗里边的修士全都当成了蝼蚁一样。 糯米抬头,有些害怕地扫视了上边那群上仙一眼,只见那些上仙个个长得冰雪雕砌的一样。不光是长得俊美无比,身上的肌肤还散发着一种常人所没有的光芒,好似整个人都是被灵气所铸成的一样,十分亮眼夺目。 其中一个上仙看了糯米一眼,便“噫”地发出了一声低呼。 便有另外一个上仙在旁边开口,道,“略似,是么?” 糯米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发现后来开口讲话的是原先那个在山脉里边截过他们路的上仙。这些上仙若是不做到一起,光是看着这外形和气质。实在是有些难以分辨。可现在他们都聚在了一块儿,只要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每个上仙之间的些微差别来。 这些上仙与其说是像同门,不若说是像打扮得极一致的同胞兄弟一样,许多个聚在了一起,随是俊美无双,可又欠缺了一些人气,让人看着当真是心底发寒。 那几个上仙原先都只是坐着的,将糯米打量了一番以后,居然同时站了起来,围到了糯米身边去。他们身量高大,一下子就将糯米整个围在了里边。 糯米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回头去望叶梵站着的方向,却又哪里能看到叶梵,四下一望,尽是那些上仙的盈白衣裳。那衣裳上头只有两处泼墨一样的黑色印记,看上去就如同是两条游鱼一样。那些游鱼便将糯米牢牢地困在了中央。 其中一个上仙抬了抬手,露出了光洁如同女修一般的手臂来,同时也露出了衣袖下边藏着的一段刺青。 那刺青看上去就好似是一段咒文被刻在了皮肤上一样,那段刺青与其说是装饰用的,还不如说是将那段手臂当成是符纸一样使用,在上头刻画出来了一个符咒来。 “要、要做什么……”糯米见那上仙露出手臂来,顿时就被那手臂上刺着的咒文吸引住了目光。她本能地觉得那咒文是要对付她的,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连声音里边都带了些惶然。 可她身前身后站着的都是那些上仙,又哪里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ps: 谢谢亲打赏的平安符~ 谢谢小吃货小绾绾亲打赏的桃花扇和和氏璧!那个……和氏璧加更应该会在明天送上。嗷呜好开心啊,谢谢喜欢!!!tut! 一百八十一 测试 糯米敬畏地看着四周的上仙,却只见原先那个曾在山脉里边对她拦路的上仙自掌心中逼出了一道细细的魂元来。光是看着那魂元清浅的蓝色,便能猜得出来是当初用来追寻和吸收那红色兽魂的一缕。 只是原先那一缕青蓝色的魂元十分稀薄,蔫蔫地缠在冷面上仙的指尖之上,除了激射而出吸收天地间散落的魂气之外,就再没见它有多少活跃的模样。而现在,那缕魂元却灵动了不少,光是见它在上仙之间缠绕流转的晶莹模样,就知道这缕魂元丝肯定也吸附了生长了不少。 原先糯米还猜不透这青色的魂元同她藏起来的那个红色兽魂之间的关联,可自从见了那红色兽魂胸膛中央藏着的那一根小刺儿一样的东西,如今又猛地见了这青色魂元,顿时就恍然大悟了过来。 那红色兽魂所藏起来的,必定就是上仙手上这一缕魂元的其中一部分,而且在那兽魂胸膛里边刺着的,甚至要比上仙手上的更为精纯。 只要是见到了这样的情形,不难猜测出来这些上仙手上所拿的一缕魂元大概是从那红色妖兽手上抢过来的。 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可不知为何却仍是被那红色妖兽以魂元的形态逃了出来,又将这青色魂元大部分都混入了自身魂元里边,得以保存了下来。原先那红色魂元仍是一片混沌的状态,因着红色光芒太盛,自然让糯米看不见那丝青蓝。 可现在那红色的魂元也完全凝成了虚体,那被藏在它胸膛里边的青蓝杂质便显露了出来。 这些想法不过是在转瞬之间,糯米本来就对这些上仙没有好感,又同那红色魂元日夜相对,因而便只是想着是这些上仙动手偷袭抢夺。并不觉得会是那妖兽先行出手的。有了这层想法,她对这群上仙则是更加的畏惧了起来。 这群上仙都如同先前拦路的那位一样,并不多话,几个上仙将糯米围在里边,又将那青蓝的一缕魂元放到了手臂的刺青上边。 只见那缕灵动的魂元在接触到了上仙手臂上的刺青的时候,徒然迸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来。照得糯米忍不住眯上了眼睛。那股光芒却并不刺眼,好像是月华一般,将糯米整个身子都包裹到了里边去,好像要往糯米体内钻进去一样。 可那股浅青色的光芒才方始照射到糯米身前去,却突然停在了糯米面前一寸的地方。明明都已经是到了糯米鼻尖前方了,只要再往前稍微伸展。就能侵入糯米的身体里边去了。可那光芒偏偏就是停住了,好像被一堵无形的墙拦住了一样,再无法前进半分。 那青色的光芒里边蕴含着无上的灵气,远不是万剑宗这山门里边的灵脉所能比拟的,仅只是这一道从那手臂的刺青上迸发出来的光芒。就要比这万剑宗上边的灵脉所汇聚的灵气更为鼎盛。这种灵气还并不像寻常灵气那样猛烈,虽然浓郁,却又十分柔和温润,在触碰到旁人的神识的时候,并不是立即就侵入进去,而是像个母亲一样,淡淡地在外头将神识包裹了进去。 不要说是站在近前的糯米和叶梵,就连那几个坐在外头的万剑宗峰主并宗主,都一同脸色齐变。 他们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澎湃又温润的灵气。 最妙的是那灵气好似是被其中那上仙手臂上的刺青所激发出来的,带着那缕青色魂元原本的气息。却又并没有逼得那魂元就此生机断绝。若是能得到那上仙手臂上刺青的图样,再加以研究,说不定能研究出一种激发修士体内灵气的阵法来,在短时间内猛然将潜能爆发出来,不管是对阵遇敌或是修行练功,都是大有裨益。 而糯米本人站在那团澎湃的灵气光芒中间,只感觉到周身被一团强大的灵气包裹在了里边,浑身上下就好似当初浸入了温泉里边一样,十分暖和舒爽,全身的毛孔都舒张了开来。好像准备着想要将那团浓郁的灵气接替入体内一样。 那一团灵气给予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好似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接触过一样,可是她却明知道自己出了当初见过那冷面上仙手上的青色魂元以外,并没有再接触过任何类似的灵气了。若她真有接触过这样汹涌澎湃的灵气,她就不该忘记才是。 外头那些坐着的修士纷纷动容,紫幽峰的峰主看了万剑宗宗主一眼,眼神里边藏着一些不可置信,“这是……当年的……” “不错,同当年的灵气祥云完全一模一样。” 他们所说的,自然是近十年以前,那突然自天地间升腾而起的灵气祥云,也正是因着那一团灵气凝聚而成的祥云猛然升起,外间的人才断定了那女仙的转世灵童已经降世。只是当初那祥云只显现了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同这上仙所激发的灵气相比较,虽然没有这样的澎湃,却浓郁了何止千万倍。 万剑宗的修士原先从不曾在意这些上仙的意思,总觉得上仙只不过是寻了个借口来寻觅天赋过人的童子,直到此刻,方知那些上仙的确是要找寻那个女仙的转世灵童的,脸色不由得冷峻了起来。 那些上仙虽然已经围成了一团,让人无法看到内里的情形,可是这些万剑宗的峰主们也全是练气期以上的高手,灵识十分敏锐,即便是眼睛看不到的景象,可就发生在眼前这么点距离的情况,也仍是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叶梵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方始知道上仙们原来有着这样的试探本事,心中不由大悔,觉得自己让糯米服下敛息丹,实在是件多此一举的事。若是糯米真是那些上仙所寻觅的对象,保管他将糯米的灵气散尽,打为凡人,那些上仙也照样能够探测出来。 澎湃的灵气稍合即分。 糯米仍觉得眼前一片花白,尽是那灵气晃动出来的光影。那团包裹着她身子的青色灵气已经渐渐地朝四周散了开去。不知道被何物挡在了外头的灵气骤然分开,又在空中凝聚成一团,渐渐地萎缩了下去,最后才又在空中恢复了原先那一缕精亮的模样,重又缠绕回其中一个上仙的指尖上边去。 “很像,但不对。龙玄女的魂元在排斥她。”那个手臂上刺着刺青的上仙很慢地摇了摇头。他摇头的动作缓慢。连着说话也很是有些不急不缓的意思,每个字都咬得十分清晰,同先前糯米遇见的那个拦路的上仙并不相同,显然是个性子沉稳的。 “不若说是她在排斥龙玄女的魂元。”原先那个同糯米有一面之缘的上仙讲道。 旁边立即有别的上仙附和他的话。 这些上仙们只顾着讨论他们自己的,完全没有顾虑到旁边那些万剑宗的修士面上惊骇的神色。实际上,他们也的确没有将那些修士放在心上。万剑宗的宗主并各仙峰的峰主。在他们面前,都比不过正在揉着眼睛的糯米要让他们来得关注。 “很怪。以往那些修士碰上了龙玄女的灵气,即便不能很好的融合,总是会想要趁机吸收一些,然后被龙玄女的魂元所抗拒。这小修士却反过来在抗拒龙玄女的魂元。很是怪异。” “不论再怎么怪异,总归同龙玄女没有干系。”其中一个上仙罕见地皱了皱眉头,讲,“又或是我们掌控龙玄女魂元的时间不长,还把握不住精妙。” 糯米一边揉着被魂元的光芒晃得有些花白的眼睛,一边却在竖着耳朵仔细地听那些上仙的对话。只从方才这一句话里边,她便知道自己的推想并没有错。这些上仙正是从那红色兽魂手上将那龙玄女的一缕魂元抢夺过去的。正因为是在那时候方始将龙玄女的魂元抢夺到手,因此才会说这魂元方始落入手中不久。 “也不见得全然无关,终归是对龙玄女的魂元生出反应,只是并不像我们要寻找的哪一样。她样子倒有些类似。”只听到另外一个上仙的声音也加入了讨论。 糯米心想。自己这次听到的,估计都是这些上仙一年半载里边能够说话最多的一日了。她好不容易才将眼睛揉得舒服了一下,将手放了下来,就见到那几个上仙脸上带着些微表情,相互看着讲话,完全没有一个低头下来看她一眼。 她还有些不大明了,不过听着那些上仙的语气,好似已经确定了她并不是他们所找寻的那个龙玄女的转世灵童,现下不过是分了两个意见,一方觉得她是个完全无关的小角色。并不应该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而另一方却觉得她好歹是对龙玄女的魂元做出了反应了,虽然并不是他们所寻找的转世灵童,却仍是应该带在身边查看一番。 糯米自己是巴不得这些上仙不将她当一回事的。她现在在山脉里边历练的时候,见多了那些被上仙打伤的修士,知道这些上仙不光有着雷霆万钧的实力,也有着同样雷霆万钧的手段,胆敢违抗他们的修士,不是被打伤就是被击杀,陨落在他们面前的修士,比陨落在妖兽手上的还更多,她实在是不愿意跟在那些上仙身边。 可是这时候那些上仙连瞧都不瞧她一眼,更是没有她说话的机会。 后头那些万剑宗的仙长修士倒是想要插一句话的,他们的目的同糯米完全相反,也并不很清楚那些上仙的意思,只是见着那些上仙好像正在讨论着糯米的归属问题,便想着能不能说动那些上仙,让他们带着糯米一同离开。 万剑宗的这些修士可不管糯米到底是不是那灵童转世,也不管糯米跟着那些上仙以后到底会被怎样对待,只觉得自己门派里边若是有这样一个人物,得以跟在上仙身边,那就是无上的光荣了。 那些峰主相互之间对了个眼色,又朝着万剑宗宗主望了一眼。皆因他们这些人里边,也唯独是宗主的身份最高,也许能勉强在上仙面前说上话来。寻常修士凑到那群上仙面前去讲话,不过是徒惹没趣。 叶梵这时候心里边着急得很,少有地在心底升起了一阵烦躁来。他虽然不能在那些上仙面前说话,可是看着万剑宗的宗主一副蠢蠢欲动想要凑到上仙面前去讲话的模样,仍是忍不住迈前一步,小声讲,“宗主,这时候还是不要着急上前去凑事,免得上仙反生出反感。” 他平日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正因为这同他往日的性子不相符,所以这说出来的话分量才显得更加的种。 万剑宗宗主有些诧异地看了叶梵一眼,见叶梵面上不动声色的,回头想想,便觉得叶梵的话说得也有道理,这才又将已经半起了的身子压回到了座位上边去,静观那头的变化。 ps: 谢谢季风打赏的和氏璧,谢谢小吃货小绾绾亲打赏的和氏璧!恭喜小吃货小绾绾亲终于如愿以偿地踩着一众汉子(喂)成为了粉丝值第一!=w=! 加更暂且几下,接下去五天都是四更……请大家监督我~ 一百八十二 滞留 糯米自己被夹杂在那些上仙中间,完全不敢开口讲话。她也知道即便是自己讲了,也没有人会愿意听她的意见的,倒不如乖乖闭嘴,多听一些他们的谈话,好从中得知更多线索。 她便是在这修仙界太过年轻了,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的,就是说出话来了,也没有人会注意去听,倒不如多多听外头那些人讲话,好从中知道更多讯息,也算是为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多留几个心眼儿。 叶梵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地站着,隐隐拦在了那群上仙同万剑宗的修士之间,却是扭头一路看着那群上仙的,还竖着耳朵听那些上仙的讨论,生怕那些上仙会真就将糯米直接带走。若不是知道自己说话无用,他早就上前去阻拦了。 那些上仙一路只顾着自己讲话,并没有留意周遭旁人的反应,又或是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已经不需要再留意旁人的眼光了。就是这时候青泉峰的修士全部暴起偷袭,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覆手间就能解决的事情。 那些上仙大概平日里都不甚讲话,如今争执起来,却欠了一般人的那种火药味儿,不像是在争吵,倒像是在各说各话一样,听得糯米都不由一怔一怔的。 而且他们讲话的时候,常常是只说前半截,后边的一些话含着藏在背后,可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糯米呆呆地听了半日,也只知道这些上仙们是在没多久以前才方始得到那缕青蓝色的魂元的,先前因着没有这魂元的缘故,因此虽然已经寻觅了那龙玄女的转世灵童好些年了,却实在是不好确定。糯米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他们仅见的,却又并不能说明什么。 有个上仙甚至讲。若是他们见的童子多了,说不准还有好些人是同糯米这样的,他们将糯米带在身边,可完全没有必要。 “我们仍要停留此间,将他放在此地,也不会消失不见的。” “不带在身边。又如何知道和龙玄女有无干系。” 那个原先同糯米有一面之缘的上仙一力主张要将糯米带在身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试探糯米是他先提出来的缘故。旁的那些上仙好像相当忌惮他手上游动着的那缕青蓝色的魂元,听了他的话,都跟着沉默了起来。 隔了许久,那个讲话温吞的上仙才慢悠悠地开口,讲。“带着只怕不便。” 糯米又拿眼睛去看叶梵所在的方向,却依旧是被那些围在她身侧的上仙挡住了目光。 她张了张嘴,很想开口问一问他们在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是一抬头见到那些上仙冰冷的容貌,她就觉得话都被冻在了喉间。哪里还记得要说什么。 叶梵倒是真的十分关心那边的情形,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有像此刻这样关心过那个人的状况,见到那些上仙聚在一团商量着,许久没有个结果,顿时也跟着心浮气躁了起来。 不过他到底是个冷峻的,这时候念头一转,便朝前又跨了一步,低声对万剑宗的宗主和大云雾峰峰主提议道,“不若留着上仙们一宿,总是对门派有好处的。” 万剑宗宗主听了叶梵的话。眼神不由一亮。 如今若是能将这些上仙留宿在万剑宗里边,不论最后糯米能否得到上仙的青睐,这都是件对山门有益无损的事。外头那些门派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蹊跷,听说上仙留宿万剑宗,自然会以为万剑宗同这些上仙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在是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些上仙一日仍留在万剑宗的山门里边,万剑宗便可说是得了一个大靠山,异日就是那些上仙独自离开了,外边的那些门派同家族也都不可能摸清万剑宗的底细。 若是这些上仙一直盘桓在万剑宗里边,实在是对铁生门的计划造成沉重的打击。只是叶梵现在只求糯米不被立即带走。哪里还顾得上这样多。这些上仙留在万剑宗里头,固然是对铁生门的计划有一时的阻碍,可他是个知道万剑宗底细的,只要糯米不是真跟在那群上仙身边,他自有把握说动铁生门。 万剑宗宗主又哪里知道叶梵的心思早已经不在门派里边,心下一合计,觉得叶梵这建议是个好的,不由对叶梵又高看了几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匆匆地过去同那些上仙搭话去了。 糯米正被那些上仙围在中间,听得头晕脑胀的,宗主一过去同那些上仙提了滞留的建议,便好似让糯米在黑暗中见到了光明一般,虽然没有人问她的意见,她却已经小心翼翼地猛点起头来。 那些上仙也正因着无法决断而犯愁,现在猛地听见万剑宗恳请他们留宿,瞬间也想明白了万剑宗宗主心里边打的那些小算盘。不过这样的小盘算对他们而言完全没有理会的必要,他们原先也不是不想进一步探视糯米,只不过是觉得带在身侧的实在不便,如今既然万剑宗的宗主都亲自开口挽留,实在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也就跟着答应了。 原先万剑宗宗主是想着要将这些上仙们的宿处安排到小云雾峰去的,自然是顾虑着这些上仙都来自天仙界,总归要将人安置在灵气最为充盈的地方才是。不料那些上仙对万剑宗里边的灵气很是嗤之以鼻,虽然没有明着说出来,对万剑宗宗主的介绍却完全不上心,唯有一个上仙淡淡地回了一句: “宗主不必另作安排。既然已经在此地了,就近安排住处就是。” 他虽然没有明确地表示出瞧不起万剑宗的意思来,可是那冷漠的神情配着他讲的话,再加上旁的那些上仙压根儿就不屑于同万剑宗宗主搭话的模样,可是将这样的意思表达了个十足,让万剑宗宗主好生尴尬。 但这样的决定,糯米却是十分高兴的。 在大云雾峰上边,至少仍是在叶梵身侧。她虽然数次到小云雾峰的山门集市里边去,又曾经去见过董天鹰。却实在对小云雾峰没有多少熟悉的感觉。可因着叶梵在大云雾峰上边,她便对大云雾峰有着一种特殊的好感。 甚至连叶梵都十分满意这样的安排。糯米既然是在大云雾峰上的,自然是方便了他同糯米进行联系。不管他想要从中做些什么,总比要绕到小云雾峰上边去方便一些的。 万剑宗的宗主不敢怠慢那群上仙,亲自领着人往宿处去了。剩余那些峰主自然也是愿意多在上仙面前露脸的,也都跟着一同去了。大云雾峰峰主清玄真人倒是想要让叶梵一道跟在那些上仙身边。一回头,却发现叶梵已经站到了糯米边上去。 清玄真人回头想想,觉得那小修士也不能就丢在大殿里边,总要有个人领了他出去才是。这一群修士里边,身份最适宜做这事的,就只有一个叶梵了。其余剩下来的不是峰主。便是宗主,又或是上仙贵客,便也不再理会叶梵。 叶梵一路站在糯米身边,等旁的那些人都走了个干净,这才低头看了看糯米。他很是有些话想要问。可他一直是个话不多的,现在想要问糯米一些情况,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头。 反倒是糯米瞧了瞧大殿门前的方向,露了个心有余悸的表情,十分委屈地喊了一声“大师兄”。 叶梵犹豫了一下,才低头问,“方才那些上仙查探的时候,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糯米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这才摇起头来,“没有。” 她虽然在一瞬间觉得那灵气给予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可后来想想,却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她对这股子灵气实在是没有任何印象。若是她能听到方才万剑宗那些修士之间的谈话,说不定还会觉得是自己年少时候偶尔感应过那团灵气祥云,可她却没有这样耳聪目明。她的修为层次才方始是开光期,灵识不如其他修士敏锐,更不敢在上仙面前将灵识大肆伸展出去,当时便只觉得是被泡入了一团温水里边,耳边只能听到那些上仙之间的讨论。 叶梵低头看了她一眼,状似无地讲。“据说当年曾经出现过同这灵气十分相似的祥云。” 糯米顿时露出了个茫然的表情来。 她连什么叫灵气祥云都不知道,自然更无从反应。 叶梵见她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才将心里边的怀疑放低了一些,旋即又问,“那些上仙为何对你如此在意,你当真是对那团灵气生出排斥来?” “我、我不知道……那团灵气暖洋洋的,很舒服的感觉。我没有刻意想要将灵气吸收进去,也没有要排斥的意思。”糯米有些不安地回答着,不住地拧着自己的衣角。她生怕大师兄不相信她的话,还举起了小手来小心翼翼地发誓道,“我真的真的就是站着,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干咧……我、我才不敢。” 叶梵想了想,觉得糯米这么小小的一点儿,连这些上仙是要做什么的也都不知道,又哪里会伪装什么。他一路将木魁放在糯米身边,大抵也知道糯米的确是个天真单纯的,并不会撒谎,这才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你尽量不要让那些上仙知晓你女修的身份。” 糯米赶紧点头答应,“我不想跟着他们去天仙界……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呢……” 她原先在叶梵面前都是十分紧张的,好像总在撺掇着叶梵的心情。现在想着那些上仙的事,有些儿心不在焉的,方始露出了点天真的模样来,倒是让叶梵瞧了忍不住一愣。 ps: 给好基友打个广告哦。藤小桥的《不做童养媳》,书号,作者推荐里边有直通车。新人新坑,是个更新勤快的好作者,欢迎大家去围观一下~=w=~ 一百八十三 人情世故【和氏璧加更】 叶梵原先并不知道糯米是个女修,也从来不曾用那样的眼光看待糯米,只觉得这是个有用处又长得秀气的小家伙。如今首次见到糯米露出点儿小女儿家的憨相来,心里边不由得就是一荡。 不过他的心志极其坚定,心神只是稍微一动,紧接着就又收了回来,不声不响地领着糯米往大云雾峰的房间那边走了过去。 他既然想着要将糯米放在身边看着,给糯米安排住宿的地方自然也同他自己的洞府挨得很近,又特地给糯米分配了一间单独的房间。若不是想着自己性子一向喜静,生怕旁人会生起怀疑来,他都要将糯米分配到自己的洞府里边去了。如今只能就近放在身侧,好照看一看。 那些上仙并不是每日都在万剑宗里边呆坐着的,常常回到外边去,仍是继续着四下寻找龙玄女转世灵童的事宜。偶尔有几个留在万剑宗里边,也并不都聚在一起,只有那个原先曾在山脉里边截过糯米道的上仙才常常出现在糯米面前,用那缕青蓝的魂元去试探糯米。 糯米原先觉得害怕,过了两次以后,便也开始习惯了。见那魂元并不沾到她面前去,反倒是对那些上仙并那青蓝色的魂元生出了点儿好奇来。 这段时日她在万剑宗里边可谓风光无限,因着那些上仙常常会到她面前晃荡,一直也没有决定是否要带她离开,因为这大云雾峰上下都对她十分优待,不但安排专门的修士负责她的起居饮食,连着那些峰主并宗主都待她十分和善,常常召她讲话。 她虽然是个不大爱惹人注意的,可日子过得舒爽了。也开始悄悄地想要趁机学点儿本事。每日打坐修炼自然是少不了的,先前在杂役府的时候,她便已经想着要学一些防身的法术,只是限于杂役府是个荒凉的地方,实在寻不到什么功法法诀的,这才止住了这个念头。 现在她既然已经回到了万剑宗里边来。周遭的人又对她恭敬有加的,她便大着胆子提出了想要找点儿功法玉简看看的要求。 万剑宗现在将她当成了个宝贝一样,对她的要求自然是都答应了的。甚至都不用她亲自上门去找,自有长老一类的人物挑了合适的功法玉简,谴人送到了她面前去。 糯米几曾受过这样的厚待,刚开始的时候简直是慌了手脚。得亏她是安静沉稳的性子。虽然很有些慌乱,可面上仍是不大显露,只是静静接受了安排,又偷偷比照着叶梵的气度做事,这才没有在那些过来照看她的修士面前失了方寸。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一些。她也渐渐地习惯了,再没有了当初的那种胆怯气短的模样。 她原本性子就十分沉静,从来不会主动与人麻烦,就是知道这门派上下都将她当成是宝贝一样,也从来没有过恃宠而骄的念头。那些外门弟子原先对照顾她的日常起居还很是有些不乐意,可渐渐发现她是个不大惹事的,平日并没有什么吩咐,而且那些上仙也的确是常常到她面前去,便觉得她果然是个往后会冒尖儿的人物。 兼着那些外门弟子也人人想要在上仙面前多多露脸,或是给宗主留个用心做事的印象。对糯米的照料是愈发的细致万分,让糯米十分的不习惯。而其他四个仙峰上的弟子们,则是各自在暗地里跺碎了石板,只恨糯米没有住在自己所在的仙峰之上。 那些原本就同糯米有过一点儿交情的修士,如今更是同糯米将关系打得火热的。糯米被发配往杂役府的时候,就只有柱子一个人给她送了个传音符纸,可如今她回到了万剑宗里边来,又住到了叶梵洞府旁边,那些从各个仙峰上传来的传音符纸可说是络绎不绝。 甚至有些从青泉峰那边传过来的符纸,糯米都完全想不起来那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对方只说是同她一道在青泉峰大殿里头做事的外门弟子。甚或都不是在药圃里边的。糯米听着那声音想了半日,最终仍是没能将那修士的容貌想起来,也便只能放弃地将那传音符纸放到了一边去。 她是个谨慎守礼了,收到了对方的传音符纸,总觉得是要会上一句话的,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许久,那些想不起容貌来的传音符纸都一律胡乱地回了一句“多谢关心”。也得亏她现在已经被大云雾峰奉成了内门弟子一样的存在,寻常要点儿传音符纸的材料,倒是用不着她自己花费贡献点去换。否则光是换取这么些传音符纸的材料,就已经是一笔大花销了。 孙敏同董天鹰那样的修士自然更不必说,在知道了糯米被留宿大云雾峰以后,都接连地发了传音符纸,表面上是关心她在大云雾峰上的生活,实在暗地里也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糯米几次三番地换了处境,接连遇上变故,若是连这点人情都看不通透,那实在已经不是天真,而是愚笨了。她回头想想当初自己方始到了杂役府里边去的情形,不由觉得更加难过起来,想要寻找柱子师兄的心思也就更浓重了。 她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倒也可以向着孙敏打听打听柱子的事情。但孙敏不过是个杂役弟子,就是又同林萝打听了一遍,还是知道得不十分清楚。糯米犹豫了好久,主动向田甜送了个传音符纸过去,只是完全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知道田甜是又被罚着闭关而完全没有看见,又或是心中有气,完全不愿意搭理她。 清明真人也曾经到了大云雾峰这边来看了她一次,脸色很是有些阴沉,也并不怎样讲话,很有一副想要考察她修为的意思。但叶梵最近也十分着紧她,而且借口也是现成的——因着宗主同大云雾峰的峰主都十分看重糯米,叶梵身为大云雾峰的大弟子,自然该多多关照一些——因而清明真人出现的时候,糯米身边一直跟着许多大云雾峰的外门弟子。 那些大云雾峰的外门弟子对清明真人恭敬有加,却明显不卖清明真人的账。清明真人沉着脸色看了一圈,觉得实在找不到机会,只能拂袖要回转青泉峰去,都不愿同糯米多讲几句话。 糯米犹豫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向着转身要离去的清明真人问道,“师尊,你……你是将柱子师兄派到了什么地方去……么?是派到山下去了吗?” 清明真人显然没有料到糯米竟然会主动同他讲话,离开的步子一顿,稍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甚耐烦地反问了一句,“什么柱子?” 他是实在想不起来仍有那样一个修士了。 “是个体修……”糯米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柱子师兄说一直在给师尊做事的,大半年前还在青泉峰上边。现在……现在……不在了……” 清明真人又皱眉想了很久,这才猛地想起有这样的一个体修来。他也料不到糯米如今已经是宗主面前的小红人了,就是只论山门地位,糯米也已经是个外门弟子,却竟然仍称呼一个体修做师兄的。 柱子那个体修,清明真人倒是记得的,只是从来也不曾关心过那体修的名字叫什么,也没有想过会有人向他询问一个体修的踪迹。他有些恼怒,又有些心虚,回头瞪了糯米一眼,讲,“你现在都快要成了大云雾峰上的人了,怎么,居然敢来管我青泉峰上边的人怎么分配流转的?” “不……不是不是……”糯米原本就有些害怕清明真人,现在见到清明真人发怒,顿时就又忆起当初的那些疼痛来,整个人都往后缩了一缩,又猛地想起柱子师兄来,就壮着胆子小声地讲,“我我我……我就是……就是想要知道柱子师兄在哪里了……我给他传话了,也没有见到他回应……” 清明真人又是冷笑,“青泉峰上边的一个体修,在做什么还用你个大云雾峰的修士来担心?你横竖要是无事,就多想想怎么练一练谄媚的功夫,好缠住那些上仙吧,还低头看什么青泉峰上边的体修?” “我……”糯米张了张嘴,也只吐出了一个字。她自是担心柱子被清明真人交付了什么要命的活计,可被清明真人拿话一塞,却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我们青泉峰上边,也不知怎地就出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我不拿你问话,就已经是看在你出自青泉峰上边。你反倒拦了我问些青泉峰的人事。不要以为在宗主面前坐了半日,就能成了个人物了。什么体修不体修的,也轮到你来问我话?” 清明真人自知已经无法拦阻糯米在那些上仙同宗主面前露脸,又见自己埋下的种子一直没有败露,便干脆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糯米最近哪里被人讲过这样的重话,顿时泪眼汪汪地站在后头,也忘了要再细细问一问柱子的行踪。 ps: =a=~加更第一章,这是还3月5日11点,小吃货小绾绾亲打赏的和氏璧的。还有四章需要加更~记数记数(对了我不介意大家继续打赏让我欠债哟(咳咳 一百八十四 山门时日 叶梵原先是想着要将糯米藏起来的,却没料到如今他倒是将糯米暂时留在了门派里边,竟然让这个小丫头成了一众修士眼里的宝贝疙瘩,许多修士都开始关注起她来。叶梵有心再将糯米隐藏起来,如今已是不能够了,便有些被引得心烦气躁了起来。 每每静下心来回头细思,叶梵便觉得这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天生性子冷淡,自打懂事起,眼中便唯有修道一途,再无它物。即便是万剑宗这门派大业,在他心中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甚或是这山门大弟子的名号,于他也不过是个妨碍他修行的事物,从来不曾叫他多费心思。 可自从想着要利用糯米以后,他在糯米身上所倾注的心思,便已经胜于其他旁的事物有余。 这并不是叶梵刻意为之的,只是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心思从修炼上边分出一些来,放到糯米身上去。特别是当糯米已经卷入了他同铁生门之间的交易里边去,很可能会直接影响到铁生门的计划的时候。 叶梵猛地想起当初花眠同他讲的话,说是在糯米这个小小的女修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感觉,恐怕这小女修日后会生出无上的麻烦来。 花眠最初是想要将糯米直接绞杀的,可惜当初的情况并不允许他那样做。他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注意糯米了,曾经私下暗示叶梵好好将糯米处理了。但当时糯米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外门弟子,叶梵就是知道了她是个小丫头,也从来不曾将她同什么十年前投胎转世的灵童联系在一起。 如今一看,花眠所修炼的玄功果然了得,有着一种玄妙的感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卦推算的功夫。 花眠同叶梵只是合作关系。自然不会将自己所有底细都透露出来。叶梵当初不曾在意糯米,后来知道糯米年纪轻轻就能开炉炼丹,便想着要将糯米收为己用,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却果真让糯米成了个搅乱局势的重点。 只是,现在回头想想。若非最初就将糯米清理干净,一旦得知有个年纪这样轻巧又愿意听自己指挥的炼丹师学徒,叶梵自问仍是会将对方招揽到自己手下来,也自问无法将糯米潜藏得更深。 叶梵原本是个不大信天道的,如今却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实在是这些事情每一件都落得那样的巧合,他纵然并不知道得完全清楚。却也隐隐发现了糯米自打踏入了修仙之途以后,一路就过得并不平顺。哪怕是他这样的打小就被当成是修士培养的,也并不如糯米的日子过得惊心动魄。这还是他仍没有完全了解糯米全部经历的情况下所生出的感叹。 原以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可糯米不论怎么看着。身上也并不像是藏了什么宝物的模样。这样一看,唯一能够让人生出窥视来的,便是糯米自己本身的本事了。 先前得知糯米能够开炉炼丹的时候,叶梵便已经隐约生出了点儿怀疑来,觉得糯米不该仅仅是个杂役弟子的。他想着要将糯米拉拢到自己手下来,自然在背后对糯米稍微做过调查,也知道糯米最初进入青泉峰时候的身份。 当初张武将糯米的灵根胡诌一番,因为在山门登记的名册里边,糯米的灵根到现在也仍是记录成十六点的杂灵根。叶梵到底不是炼丹师,自然也不甚明了炼丹同天赋灵根之间的关系。原先以为糯米是个天赋不足却格外适合炼丹的,就像那些黄石峰上边专修炼器的弟子一样。 可他后来将木魁放在糯米身边,同糯米接触多了,也渐渐生出疑惑来。糯米的修为纵使能够瞒得住旁人,也断不可能瞒得过每日跟在她身边的木魁的。这山门里边唯一知道糯米已经修炼到开光期四层的人,便就只有叶梵。 而且在回到这门派来以后,糯米的修炼更是能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叶梵并不知道糯米原先修行进度缓慢是因为身体里边有着小黑球同寒藤这样的障碍,还以为那时候糯米在青泉峰杂役房同后来的杂役府里边,没有得到上好的灵气补充,因而才进度缓慢。现下糯米回到山门上才没有多少时日。已经隐隐又有要突破开光期四层的意思了,即便是叶梵,也不得不为糯米的天资而感到惊讶。 愈是这样,叶梵便觉得自己愈是要糯米牢牢控制在手中。 现在糯米已经被推到了万剑宗所有人的目光前边去,虽然对叶梵而言并不算是一件好事,却也不甚坏。糯米不论再怎样的惹人注目,性子却仍是软和的,也愿意听从叶梵说的话。 倒不如说糯米根本就不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日子,因而便变得更愿意缩在叶梵身后过日子了。除了暗地里默默地修炼以及打听柱子的消息以外,糯米的小日子过得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踏足山门里边的其他地域。 若糯米一路都能保持着这样的模样,叶梵倒是愿意在万剑宗破败的时候提前将糯米一并带走。毕竟现在糯米对他而言,仍是十分有用处的。 糯米自然猜不到叶梵的心思。她在大云雾峰上将日子过得小心翼翼的,也只不过是因为总觉得自己是个小人物,先前又被清明真人气恼地抢白了几句,更是对自己如今耀眼的日子很是有些担忧和茫然,却又实在仿佛已经卷入一个大漩涡里边去一样,身不由己的,只能趁着暂时的平静躲到一边去,努力修炼。 她修炼的时候从来没有想着要避开木魁,虽然现在木魁已经不常出现在她面前,生怕被外头伺候着的修士发现了行迹,但总归是躲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的。 而因着那些上仙的缘故,那个红色的魂元,糯米更是完全不敢拿到外边来,生怕只是一将它取出,就会引得那些上仙生出感应,便只能将那魂元一直藏在储物袋里边。 她现在住在大云雾峰上,表面上看是有着许多修士在伺候着她过日子,实际上那些修士也隐隐有着监视她的意思,见她要了好些功法玉简,都在偷偷看着她的修炼进度。 叶梵哪里会眼瞧着糯米将那灵根天赋暴露出去,早就暗中警告她不能当着一众修士的面前进行修炼,并且叮嘱她要记得服用敛息丹。糯米原本就不愿意惹人注目,虽然叶梵将敛息丹给她的原委同她所想的并不一样,却也仍是偷偷地将丹药服用下去,每日都装作是个层次依稀平常的小外门。 若非那些上仙一心只想着用九天龙玄女的魂元来试探她,只要将真元力往她体内一送,早就能将她身体里边的秘密窥探个一干二净了。偏生那些上仙高傲得很,既然不确定她是否龙玄女的灵童转世,便甚至不大愿意触碰她,这才让她一直藏到了现在。 而糯米也自有一套修炼功法的诀窍。 她虽然不能当着外头那些修士的面修炼仙术法诀,可她却可以借着打坐的机会,将神识沉入小黑球之内,偷偷溜到那缥缈幻境之内,悄悄地进行仙术修炼。她在仙术法诀上边的天赋果然十分了得,寻常仙术到了她手中,没有两天就修炼得有声有色的,完全没有了初学时候的青涩,这可是连着木魁都无法得知的秘密。 先前她打坐练功的时候,并没有想着要故意向木魁隐瞒,现在修炼起仙术法诀来,自然也不觉得有特地向木魁报告的必要。她虽是无心之举,却在暗地里为自己藏起了一道杀手锏来。 她仍是在暗里地打听着柱子师兄的情况,只是柱子这样一个体修,在山门里边原本就是个无人注意的,柱子又并没有什么朋友,非要说同柱子之间有联系的,除却她以外,就只有孙敏和林萝了。 孙敏对所有体修都没有一丝好感,拿柱子的事情去问孙敏,无碍于问一堵石墙。糯米原先以为林萝好歹是柱子的亲妹,总归知道点什么,又或是总归会着紧一些的。可她三催四问了好几次,林萝回答得都十分敷衍,好似不过是看在糯米如今的身份上,才勉为其难地回答几句一样。 糯米问了几次,便觉得林萝心中根本装不下柱子的事,渐渐地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暗地里为着柱子抹了一次眼泪。在她眼里,柱子对林萝可是足够好了的,不论是什么都将林萝放到第一位上,却从来不见林萝对柱子稍微上哪怕一点儿心的。 她为柱子师兄觉得不值,又觉得柱子师兄一味只对林萝好,实在有些太傻,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要愣上一回。 这到底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柱子既觉得自己亏欠了林萝,愿意用一切去偿还,她又能说些什么呢。倒是现在柱子不知道身陷何方,林萝却完全不关心,可见柱子就是倾了全力,其实也没有为林萝提供什么便利。若非如此,林萝也不会这样的不在乎。 一百八十五 灵压 糯米既然已经住在了这大云雾峰上边,身边又有着一帮想要讨好她的修士,听到的消息自然要比原先在青泉峰上的时候多了许多。她并不怎么爱讲话,总是一副羞涩的模样,好些修士在她门前讲话便都不再那样顾忌,有时候悄悄地讨论一些消息,也被她听了过去。 那些上仙据说如今也是不太抽得开身子来试探她了。 据说从界外寻到这人世来的,实在并不仅仅只有那些上仙一脉。除了天仙界以外,好像还有另外一派异界之人正在寻觅着九天龙玄女转世灵童的踪迹。只是那一派异界修士比天仙界的上仙还要更低调隐秘,因而一直都不为人所知。如今那些上仙却好似终于遇上了麻烦。 糯米在房间里边听着,不由伸手按了按胸前那个储物袋。 她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瞬间就想起了被她藏起来的那个红色的魂元。 先前她就已经在猜测那个龙玄女的一缕幽魂是被上仙从那红色兽魂手上抢过去的。光是看那兽魂的模样,就不大可能同那些上仙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那些上仙一看就是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同那妖兽魂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 而且光是看着那些上仙欲将那红色兽魂尽力消灭,就不可能是同一伙儿的。 糯米回头想想那几个上仙冻得毫无表情的侧脸,实在很难将他们同那红色的魂元摆放在一起。她每次回想起那个拦路的上仙逼着他们去追寻飘散的魂元时候的那副嘴脸,就忍不住狠狠地打个寒颤。 她现在是更不敢将魂元放在外头了,趁着打坐修炼的时候,将魂元放入到那个缥缈幻境里边,看着那魂元在灵谷上头飘荡了一圈,然后又缠到她身边去,这才觉得魂元大概是安全一些了。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她仍是不敢将魂元一直放在缥缈幻境里边,生怕那些上仙放出来的龙玄女幽魂能穿透她体内的小黑球,也发现了缥缈幻境的存在。 到现在为止,她都仍是在拒绝着那个龙玄女的魂元。即便是她自己,如今也渐渐察觉到了同那龙玄女的魂元之间好像隔着一层阻碍一样。她明明是觉得那魂元给予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只是每次都无法相互触碰。 她虽然觉得好奇,可每每想到若是真同那魂元接触到一块儿去。就必须是要被上仙带走。便忍住了主动伸出手去的冲动。叶梵偶尔私下问她话,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然更不会同叶梵提起。 糯米正觉得那些上仙好像已经慢慢地对她失去了耐性,好像要放弃从她身上找寻线索的时候。却突然见到叶梵出现在她的房间前边,脸色看上去十分糟糕的模样,朝她招了一下手,“你跟着过来,有人要见你。” “诶?是上仙么?”糯米歪了歪脑袋,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那些上仙是都知道她的房间的,一路以来,就是要见她试探她,也都是寻到她的房间里边来的。可从来没有叫人唤她到外边去。而且。还是叫叶梵这样的大弟子出面来喊她。 叶梵摇了摇头,望了她一眼,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起来,“不要多问。只去见上一面,你也不要多说什么。若是……没什么。” 糯米呆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叶梵在用这样犹豫的态度同她讲话。在她心里边,叶梵大师兄一直是个果断的人,意志也十分坚定,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事,就再也不会生出什么犹豫的心思来,讲话自然也是这样的。 现在她要去见的那些人,居然能令叶梵都生出犹豫来。糯米便不自觉地朝着叶梵身后缩了缩。 叶梵的步子并不很快,她一路跟在叶梵身后,也不知道是七转八拐地绕了几个弯,绕得糯米头晕脑胀的都记不住路,这才来到了一个小小的侧门前边。 那侧门前头早就守了有两个大云雾峰上边的外门弟子,站得离那门前有些远远的,见叶梵领着人过来了,便都跨前一步迎了上前,面带苦涩地各自喊了一声“叶梵师叔”。 叶梵朝那两人点点头,十分罕见地开口问道,“都还在里面?” “是,都在里边呢,相互之间陪衬着,也不知道怎样了。我们守在外边,实在是受不住,只能站得远一些。这……他能进去吗?”其中一个大云雾峰的弟子回应了一句,又扭头看了看跟在叶梵身后的糯米,话里边的那个“他”显然就是指糯米了。 糯米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里边那道看似平淡无奇的石门。那石门虽然看着很是有些厚重,却不像是有什么机关在上头的,她实在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进去那道门里边的。 难道里头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不成么。 叶梵也跟着回头看了看糯米,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话。 那两个守在门外的大云雾峰弟子显然也是清楚叶梵性子的,见叶梵不愿多说,他们也就没有再问了,各自退开了一步,让出了中间的过道来,让叶梵带着糯米往里边走进去。 糯米侧头看了看那两个守门的大云雾峰弟子,见他们的脸色比叶梵还要更不好看,心里边不由大觉惊奇。只是现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显然并不允许她多做发问,只能将问题度憋在了肚子里边,随着叶梵往前边走去。 她才方始走了几步,步子突然一沉,只觉得胸前好像突然压上了一块大石一样,完全没办法再呼吸了,连步伐也跟着迈不开。想要后退,又哪里能够,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好似被千斤重的巨石压在了身上一样,连稍微抬手都做不到。眼前是一片漆黑,连耳边都仅是自己血液流动的轰鸣,心脏跳动的声音犹如擂鼓一样响起,好像要崩裂开来一样。 这样的感觉,她曾经感受过两次,那还是在山脉里边历练的时候,从那些上仙身上感受到的灵压,以及当初那个疑似花眠的背影所产生的灵压。 只不过是一瞬,那种压制已经让糯米连眼眶到后脑勺都开始痛了起来。 她还来不及开始觉得惊慌,就又觉得面前突然抚过来一阵十分清凉的微风,往她面上一扑,那阵死死压在她胸口上的灵压便跟着一松,她整个人也往前倒了下去,不知道撞在什么软绵的物体上边。她都没看清自己是扶着什么东西,先自就开始大口地猛喘起气来。 等她好不容易将呼吸调整得顺畅一些以后,才发现自己整个人扑倒在了叶梵身上,这时候正扯着叶梵的一只衣袖,整个人软绵绵的,将浑身上下的重量都压在了叶梵身上。 糯米顿时面上一红,挣扎着想要从叶梵身上爬起来。不料叶梵却突然一回手,将她的手握住了,小声地将,“就这样跟我进去。” 叶梵的手也十分宽大,掌心温热,同柱子那因干体力活而长出厚茧子来的手掌完全不同,很是有些温润如玉的意思。糯米瞬间慌乱了几分,抬头见了叶梵一脸的平静,回头又望见后边那两个守门弟子面上都露出了点儿同情来,仍有些发痛的脑子里边才慢慢地回过了神来。 她方才是被屋子里边传出来的灵压所压制住了。要不是叶梵出手将她拉到身边,护在身侧,她说不定就真的要倒在这灵压之下了,根本不用说是走进那房间里边去。 那两个守门的大云雾峰弟子虽然修为层次可能比糯米要高一些,到底比不上叶梵,也无法忍受那房间前边的灵压,因而才退到了那样远的地方去守着的。 之前糯米虽然也见过好些修为层次高深的修士,但哪怕是那些上仙,也从来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放开自己的灵压往周遭肆虐的。那房间里边不知道坐着的是个什么人,他的灵压就好像是一场暴风雨一样,将所有靠近的修士都压制在下边。就是叶梵这样的人物,也不过是勉强能护住自己面前一寸地方。 这时候糯米才恍然大悟过来,为何要让叶梵亲来带她到这房间来。若不是叶梵,这大云雾峰的年轻一辈里边,估计真没有哪个弟子能护着她进到那房间里边去。 她小心地拉着叶梵的衣袖,一手被叶梵抓在手里,跟着叶梵慢慢地往前走,心里边的疑惑却更深了一些。 也不知道那房间里边到底是来了个什么人物,竟然能在这大云雾峰上边随意撒野。那些上仙自然同样能做到这样的效果,只是那些上仙到底冷淡一些,根本不屑在万剑宗的修士面前用这样粗暴的手段来树立威势。 这次要见她的人,恐怕不会是什么善类。 糯米忍不住将拉着叶梵衣袖的手抽了回来,小心地按了按胸口。那里边放着的是叶梵给她的那个储物袋,里边藏着她偷偷救回来的红色魂元,如今已经完全是个巨兽的模样了。方才的那阵灵压,不知为何让她想起了那只蜷缩的妖兽来。 一百八十六 蛟苏青 糯米就是心中再害怕,此刻也只能跟随着叶梵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石门房间前边去。她若是稍微离开叶梵一些,肯定就又要被卷入外头的灵压之中,被死死压制,甚至可能被压制至死。 叶梵也知道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外头面对那些灵压,因而一手将她拉得紧紧的,推开石门往那房间里边走进去。 他才刚一推开门,那房间里边涌出来的灵压就更加地汹涌澎湃地猛冲了出来。糯米就是紧紧地挨在叶梵身后,也仍是有种仿佛站立在狂风暴雨之中一样的感觉,又犹如在惊涛骇浪之中抓住了一方礁石一样,完全不敢松手。 她偷偷地回头看了看,只见石门打开以后,原先还站在石门前边不远的那两个大云雾峰的外门弟子面上也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来,都忍不住又退开了一段距离。 糯米跟着叶梵一路走进了房间里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斜着身子坐在大厅最内侧的男人——要说那是个男人的话,大概有些不大准确。因为那人留着一头近乎及地的青色长发,用一根簪子扎在了脑后,侧面朝着门口的方向,让人看不大清楚容貌,只是光从身上的衣着和那身后一披长发看来,实在让人有些分辨不出雌雄。 糯米会瞬间觉得那是个男人,纯粹是一种直觉。因为那股压迫人心的灵压正是从这人身上传出来的。这人除了灵压十分放肆狂傲以外,身上也有着一种让人心寒的感觉。他虽然只是一个人坐在一边,却比其他那些在另一头盯着他看的上仙都更要更惹人瞩目。 等跟着叶梵一道走近了一些,糯米这才发现那个“男人”不仅仅是雌雄不辩,还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人类。 只见那“人”稍微从刘海下面露出来的额头上贴长着一排细细密密的浅青色幼鳞,很像是鱼类的鳞片一样,只是更小一些。一路长着,直到消失在鬓角的位置。额头上边还好想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仿佛就是一个肉角一样。他虽然坐着,却仍是给人一种身量颀长的感觉,似乎只要站起来就能比常人都要高上一个头。 糯米又往叶梵身后缩了缩,恨不得自己能完全缩到地缝里边去才好。 那个坐着的人好像真如她所想的一般,是个与那红色兽魂有干系的。看上去就不像是人类的修士。反倒是像个妖修一样,身上所散发着的灵气同糯米以前所感受到的完全不同,带着一种亦正亦邪的韵味在里边。 糯米猛然发现自己在门外的时候为什么会因为他的灵气而想起身上藏着的魂元来了,因为不管是那人的灵气还是她藏起来的魂元。都带着一种妖兽的气息,与寻常修士的截然不同。 “哦,人带过来了么?” 那个坐着的妖修原本是看着旁边的那群上仙的,听到门口传来响动,这才将头扭了过来,用眼睛扫了一扫叶梵,然后才将目光落到了糯米身上。 糯米又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要不是叶梵仍拉着她的手,她都恨不得要完全藏在叶梵身后,将自己挡在那人的目光后边去才是。 那人的头发是青绿色的。眼珠子却是一种深深的紫。像一颗幽深的宝石一样。 他见糯米几乎要完全躲到叶梵的身后去了,便微微笑了笑,从那椅子上站了起来,用轻柔的声音讲,“吓着你了么?我不是针对外头的人。实在是旁边那群天仙界的太过可恶。不怕的,过来让我看看。” 糯米听了他的声音,忍不住愣了愣,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头去看了一眼。 那人果然如糯米所想的那样,身量极高,站在房间里边,几乎都要触到屋顶了一样。但他身形却绝不粗壮,声音里边也带着一股柔和,好像能将那话直接说到旁人的心里边去一样。 边上那些坐着的上仙大概原先是正在同那妖修斗法,如今听了那妖修的话,面上都露出了不愉快的神色来。不过他们都是些有傲气的,听着那妖修的话,也并不反驳,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却已经很有些不耐烦起来。 糯米先是抬头看了看叶梵的脸色,这才又往前小小地迈了一步。 那妖修脸上笑眯眯地,朝着糯米伸出手去,真的将自己的灵压全都收回去了,完全没有要为难糯米的意思。 叶梵自然是不想让糯米过去的,可他这次就是为了要将糯米带到这人面前来,也总不能拦着糯米。见那妖修已经将灵压收了回去,这才放开了糯米的手,还在后头轻轻地推了糯米一把,示意糯米往那妖修面前走过去。 糯米才刚往前走了一步,那妖修已经蹲下了身子,笑眯眯地平视着糯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讲,“小修士你好,我叫蛟苏青,你叫什么?” “我、我……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么?”糯米哪里想到对方居然会用这样和善的方式同她讲话,也从来不曾见过有哪个人蹲下来平视她的目光的,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蛟苏青摇了摇头,连带着头上青色的发丝也跟着四下晃了晃,“我想听到你把名字告诉我。” 糯米若是回头看看,便能发现叶梵在后头已经变了脸色,连边上的那群上仙也都跟着凝重了起来。不过,她到底没有回头,反倒是因着蛟苏青的话微微红了脸蛋儿,细着声音讲,“我叫糯米。” “糯米……你没有姓吗?” 糯米摇了摇头。 蛟苏青低低地“哦”了一声,这才伸手拉住了糯米的手,带着她慢慢走到原先自己坐着的地方去。 糯米原本已经在心里边做好了准备,准备接受蛟苏青同那些上仙一样对她做出的测试,却不料蛟苏青完全没有那样的意思,反倒是在椅子上边坐了下来,又伸手抱起糯米,将她小小的身子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边。 蛟苏青身形相当高,就算是这样坐着,将糯米放在膝盖上,糯米也不过是方始到了他胸膛的高度,看上去更是显得糯米娇小玲珑的。他并没有朝着糯米放出灵压,也没有往糯米体内放进真元力,拉着糯米的手,居然只是同糯米小声地讲话。 “你知道么,我原先呢,是不会到这地方来的,我实在也不想来。躲在窝里边修炼多好,是不是?你瞧,我这头上的肉角都还没能收回去呢,还要多修炼个几百年才能出来见人的。”蛟苏青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头上的肉角,还稍微弯下了身子来,拉着糯米的小手去摸。 糯米被蛟苏青捏着小手,小心地将掌心覆在了蛟苏青额头上其中一处小小的凸起上,这才发现那个凸起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坚硬。那个凸起下边好像埋藏了一个小心脏一样,小小地在跳动着。她将手覆盖上去以后,好像还能感觉到蛟苏青皮肤下边有血液在流淌一样。而且,十分温热,比蛟苏青的掌心温度还要更高一些。 “怎么样,感觉到了吧,这可是很脆弱很重要的地方,得好好藏起来的。要不是那群自称上仙的家伙将我们灵妖界的大将杀害了,我才没有这个闲工夫到你们这里来,平白还让人觉得我是闹事的。小糯米呀,为了不让他们的奸计得逞,你跟我回灵妖界好不好?” 糯米瞬间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还从来没有人在做什么之前先问一问她的意见的。不论是清明真人还是叶梵,又或是那些上仙,哪怕是当初在杂役府的时候萧景言说要同她合伙儿给外头的修士开炉炼丹,实际上,那些人从来没有先问一问她的心意。 何况,蛟苏青还将那软软的肉角放到了她的掌心里边去,就好像将软软的心都一并放到了她的手上去一样,那种温度直接烫到了她的心底去。 她可以感觉到蛟苏青的话里边带着真诚,若是她拒绝的话,对方一定不会勉强的。但正因为是这样,她才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这时候,那些上仙的意思连同着叶梵的意思,她都忍不住先放到了一边去,此刻,就只能专心地想着蛟苏青问她的话。 “我……我……可是……就连上仙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呀。”糯米想了许久,也只能是这样犹犹豫豫地回应了一句。 “你是指九天龙玄女的转世啊?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九天龙玄女的转世,哪怕你就真的不是好了,我只不过是想要带着小糯米你回灵妖界去而已。其他的事情,你也不用想太多的嘛。我们灵妖界虽然没有天仙界灵气充足,不过比天仙界那可就是好看多了,你不想要跟我去看一看吗?”蛟苏青仍是笑眯眯的,一双眼睛盯着糯米,就只等着糯米点头答应一样。 糯米便更是呆了。 蛟苏青说的,好像都是些从来没有人同她讲过的话。一路以来,有谁是真的只因为她是糯米,因而就对她好、需要她的么? 这些话从来不曾有人同她讲过,可实际上,却又是她心里边最渴望听见的。 ps: (つw`)~ 虽然卡文但是还是努力写完了。蛟好苏啊……不愧是名字里边带了个苏字的角色…… 一百六十七 陷阱【和氏璧加更】 糯米正有些迷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冷哼。 “你这话说得好听,实在不过也是想要为上仙添造些麻烦罢了。上仙觉得好的,你便抢了过去,不论是不是转世,总归能让上仙不愉。只是,也别想着随便就将万剑宗的弟子拐走了。” 糯米一怔,随着那声音回头,便见到叶梵沉着张脸站在后头,这才猛然惊醒过来,想起自己在万剑宗里边仍有许多放不下的事情。 先前蛟苏青执着她的手同她讲话的时候,她甚至都要将旁的杂事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的,心里边所思所想,不过都是蛟苏青的那一句问话。现下回头看到叶梵了,方始回过神来,也有些诧异自己居然因着蛟苏青的话,就仿佛被完全夺走了心神一样。 即便是她要忘记那些上仙和叶梵,她也绝不应该忘记柱子师兄才对。她下过决心,定要将柱子师兄的行踪打听出来,怎地被蛟苏青拿话一带,就连这都跟着忘记了。 蛟苏青也跟着抬头看了叶梵一眼,微微笑了笑。糯米赶紧趁机将手从蛟苏青的掌心里边抽了出来,缩回到衣袖里边去。她用另外一只手按住了手背,总觉得那上头好像还能感受到蛟苏青的体温一样。 “我并没有要拐带贵派弟子的意思,我是实在欢喜糯米,想要带她回灵妖界去。贵派要是愿意,我自然会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进行交换。” 蛟苏青讲话的时候,总是十分温和的模样,叫人感觉他的话里边带着一股真诚的意味,同他身上那种霸道的灵压全然不同。他的这种柔韧,在男子身上是相当罕见的,反而更容易出现在一些年长的女性身上,放到了蛟苏青这儿。却一点儿也不叫人觉得突兀,反倒让人觉得他天生就该具有这样的坦诚才对。 叶梵还来不及答话,旁边的那些上仙已经有忍不住站出来了的。 “你们灵妖界能拿出什么东西来。我们能拦阻一次,就能拦阻第二次。不要以为你是蛟类,就能在这里妖言惑众。” 蛟苏青面上露出了个诧异的神情来,自糯米进入这石屋以后,他方始是第一次转头望向那些上仙的方向。“到底是谁要妖言惑众。你们在此霸占着人家的地盘。又拿着人家的弟子如同妖兽一样研究,可有付出一份代价,留过一点真心么?我说你们欺辱人,你们还不承认。要不是看在我是蛟族。早就痛下杀手了吧。” 在那边的上仙痛斥他以前,他又低头向糯米笑了笑,“小糯米,别害怕,他们拿我没有办法。” 糯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物,被他三言两语的,就将这石屋里边的场面搞得让人看不清楚了。 原先糯米还觉得有些奇怪,为何这石屋里边只坐着几个上仙同蛟苏青,除了领她进来的叶梵以外。居然就再没有万剑宗的修士在这里边的。 要知道那些上仙第一次到万剑宗来的时候。万剑宗上边的仙长可是尽数出来陪着坐的。蛟苏青虽然看着就是个妖修,但总归是个用灵压就能将人制得死死的,而且看他一个人就能潇洒地面对眼前数名上仙,可知他肯定是个十分有能耐的。面对着这样一个厉害的妖修,万剑宗里边的人居然没有凑到面前去逢迎着。实在有些怪异。 现在一看,才知道原来不是那些万剑宗的仙长不想往蛟苏青跟前凑,而是实在不能够。 蛟苏青摆明了是要给那些上仙添堵的,万剑宗的修士夹在这中间,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个平衡点,肯定要被迫做出选择来。像是万剑宗宗主那样的老狐狸,又怎么会当真在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在这两边选出个一二来,干脆就避而不见,让他们自己解决。 叶梵就是身份再高,到底只是个年轻一辈的弟子,不论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最后也仍是有回旋的余地。 那些上仙里边有人低低地“嗤”了一声,好似一副不愿同蛟苏青一般见识的模样。但他们原先尽是冷冰冰的态度,现在居然被蛟苏青激得发出不屑的声音来,显然心神已经受到波动了。 叶梵又朝前踏了一步,已经几乎要站到蛟苏青的面前去了,“你若是真心对她好,怎么会将她拿捏住了,再向她问话。你说是欢喜她,可知道她修的是什么功法,含的又是什么灵根,到了你们灵妖界是不是能习惯,心里边在这万剑宗里边还有没有什么牵挂?这些全然不问,不过是随便说句好听的话。” 蛟苏青扭头看了叶梵一眼,低低地“哦”了一声,突然开口问,“你叫什么?” 他好像直到现在才方始将叶梵看在眼里一样。他同叶梵讲话的时候,完全不若同糯米讲话那样柔和,稍微带了些刚硬,却让人觉得他在同叶梵讲话的时候是十足的敬重,虽然不若对着糯米那样怜爱,却更叫人生出一股他十分重视叶梵来的感觉。 就只是这一句话,就让叶梵怔住了。 叶梵若是接他的这个问题,至此才报上姓名,就总有些矮了他半分的感觉。可若是叶梵完全不顾蛟苏青的问话,继续出言相逼,就显得叶梵好像十分无礼又无理一样。叶梵原本就不是个擅于言谈的,之前所有心思都花在了修炼上,功夫都炼到了刀刃上边,又何曾像今日这样同人唇枪舌剑的争论,瞬间气势都落了下风。 糯米有些不明就里的,抬头看了看蛟苏青,又扭头看了看叶梵,见两人互相对望着,眼神都好像要在半空中撞出闪电来一样,便有些怯生生地拉了拉蛟苏青的衣角,小声地讲: “大师兄叫叶梵,是万剑宗的大师兄……啊,现在是师叔了。” 她这样一讲,叶梵正好趁机将目光收了回去,落到了她身上,心里边颇有种因此而松了口气的感觉。 方才叶梵虽然只是同蛟苏青对视了一瞬,却很有一种被压制住了的感觉,好像只要再多对望一会儿,自己就会被那深邃的眼神所征服一样。 他倒有些感谢起糯米突然插进来的话了。 蛟苏青好像真的很重视糯米一样,糯米拉着他的衣襟讲话,他便将头低了下去。 叶梵在边上瞧着,总觉得蛟苏青待糯米,就好似寻常那些紫幽峰弟子在对着一只宠爱的灵宠一样,看着很是有些怪异。不过硬要说出哪里不对,又实在是寻不出缘由来。在蛟苏青那样修为层次的妖修看来,他们大抵都同灵宠一样。总胜过同那些上仙一样,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内。 那些上仙倒是想要连蛟苏青都一同无视,可惜蛟苏青硬是有着能够压制他们的实力,便叫他们完全无法忽略蛟苏青的存在。甚至被蛟苏青逼得再不能心如止水,在心神上出现了很大的漏洞。 “小糯米,你很喜欢大师兄吧?”蛟苏青一低头同糯米讲话,声音便不自觉地柔上了一分。 糯米看着他,想了想,接着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我连你大师兄一起带到灵妖界去好不好?” 这次,糯米都还没有反应,那些远远坐着的上仙中间便有人猛地站了起来,朝着蛟苏青怒喝了一声,“姓蛟的,你敢打破循例!不要以为你是蛟类,就能任意妄为了!” 糯米和叶梵都是首次见到那些上仙出现如此大的情绪波动,被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一喝,两人都跟着吓了一跳。特别是那名上仙愤而起身怒吼,自身的灵压就完全没有了节制,猛地同声音一道迸发出来。 叶梵还要好一些,勉力能够支撑,糯米却被那灵压震得几乎要贴倒在蛟苏青的胸膛上去。要不是蛟苏青适时放出自身的灵压同那上仙的灵压相抗衡,糯米说不定又要被压得眼前发黑,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被压出内伤来。 蛟苏青这时候还有闲情伸手摸了摸糯米的小脸蛋,小声地同她讲了一句“不害怕哦”,然后才笑着抬头看向那些上仙的方向哂道,“你们自喻聪明,又不肯予我情报,还不是被我三言两语就试探出来了。这小修士绝对是同龙玄女有什么干系的,否则我说要带她会灵妖界的时候,怎地就不见你们反应这样激烈。这么看来,这万剑宗里头的旁人倒是没什么关系了,你们还是顺溜地把情报跟我讲了吧,也免得我们两边还要动手。” 叶梵在边上听着,这才知道蛟苏青原来一直都在试探着那些上仙的反应。原先他说要带糯米回灵妖界,自然并不是真心的,只是以此去观察那些上仙。见那些上仙完全没有反对,这才又假意说要将叶梵也一并带走,果然就试出了那些上仙心中的想法。 这也得益于蛟苏青先前伶俐的气势,一路将那些上仙逼入了心神恍惚的境地,这才让那些上仙也跟着被圈进了他话里的圈套去,跟着着了他的道。 ps: 这章加更是季风3月5号的和氏璧打赏的~还有三章加更要写~=a= 一百八十八 相争 叶梵扭头见到坐在边上的上仙都集体变了脸色,这才深刻地体会到了蛟苏青言语的厉害。蛟苏青最厉害的地方,是他并不会直接地向你问话,反倒是将话题引向一些看似完全没有关联的地方,却又能从这些没有关联的地方里面读出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那群上仙里边,已经有人皱着眉头去拉扯那名激动得站起来喊话的了。站起来的那名上仙犹豫了一下,最后也只能不忿地重新坐了回去。 这石屋里边的人,好似都无法在言语上同蛟苏青进行较量。 叶梵更是心生警惕,暗自叮嘱自己更要守住心神,千万不要随意接话,让蛟苏青从他的话里边反而更生出对糯米的好奇来。 直到此刻,蛟苏青其实都并不清楚糯米同那九天龙玄女的转世灵童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那些上仙也并不能完全确定糯米的身份。否则,那些上仙肯定会直接将糯米带回天仙界去,哪里还轮到他寻上门来。 原先蛟苏青甚至无法确定那些上仙有没有自魃豹手上抢走了九天龙玄女的那缕魂元碎片的,现在则是完全确定了下来。他只是不知道那缕混元碎片绝大部分都被魃豹藏了起来,那些上仙手中所掌握着的,不过是碎片的一小点边角而已。 正因为那些上仙掌握着的龙玄女混元碎片太过细弱,他们才需要借用其中一个上仙手臂上刻画的刺青阵法,将魂元本身的灵气激发出来,对挑选中的童子加以测试。他们的测试一直十分顺利,知道遇上了糯米。 蛟苏青在上仙们面前表现得十分潇洒,却只是因为他天性如此。哪怕是被人用法器逼到了角落,他大概仍是会保持着这样风流倜傥的模样。实际上他看着好像是三言两语就引得上仙自爆了底细,实在却是无奈之举。 他方始来到这人间。只知道原本负责找寻九天龙玄女转世灵童的魃豹被天仙界的人所击杀,那些跟随在魃豹身侧的影护也跟着一同消失了,唯一一个受了重伤,勉强将消息传回到了灵妖界去,他才被派到了这人间来。 灵妖界如今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也没能为他再派上几个影护,蛟苏青在这人间可谓是孤身作战。即便是天仙界的人在万剑宗的这个消息。也是他千辛万苦才打听回来的。 他在这人间没有帮手。也没有任何同龙玄女转世灵童有关的线索。他在心里边一合计,干脆就吊在这些天仙界的人后头就是了。等对方真寻到了龙玄女的转世灵童之时,他才动手抢就是了。 蛟苏青正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才会一路追到万剑宗上边来。之时没想到他才方始来到万剑宗。就听说这万剑宗上边有一个让天仙界的人都十分在意的小修士。 他手上没有能够测试糯米的法宝,但他却总归还是从天仙界的人嘴里边发现了一丝线索。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蛟类的习性你们也是知道的,咬定了的东西绝对是不会松口的。帝君既然派了我出来,你们就应当知道灵妖界的意思。所以还是不要在这里夹杂不清的了,有什么线索赶紧也跟我说一说,最后就是真撞到了一起去,到底要跟谁走,不仍是要听龙玄女自己的意思么?”蛟苏青好像很不耐烦地同那些上仙说了一句。又低头温和地对着糯米笑了笑。“小糯米,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糯米被他这前后的变化闹得很是有些糊涂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又扭头去看叶梵。 叶梵最担心的就是连糯米也跟着被蛟苏青说动了。现在见糯米仍回头看他的脸色,面上这才宽和了一下。当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糯米不要着急,也不要轻易答话。 蛟苏青显然也并不是真的想要糯米回答他,只不过是摆出这样的一个姿态来,好让那群上仙觉得有压力。 那些上仙静默了一下,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站起来的居然是那个讲话最温吞的上仙。他晋一站起,就先开口讲,“你不用问我姓名,我道号挽枫,在天仙界毫无名气,蛟类恐怕是没有听过我的名号。你若是有心要到此间来寻龙玄女的转世灵童,我们自然遵守规矩各不相阻。但你要伸手到我们面前来,就算你是蛟类,我们也只能出手教训一二。” “哎,同你们讲话可真累。你们说这话,也不想想我是为何到了这边来的。若不是你们先对魃豹出手,让魃豹身死陨落,我会到这里来同你们磨叽?我还没有叫你们交出魃豹的魂元,也没有指责你们将灵妖界一直供奉的龙玄女魂丝抢走,你们倒反过来先讲这样的话?” ——魃豹。 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糯米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胸口。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她所藏起来的那个红色魂元,正是蛟苏青口中的魃豹。而魃豹胸膛里边所藏着的那一丝青蓝色的魂元碎片,则应该是遗落的龙玄女魂丝之一。只不过就算她现在知道了魃豹的名字也来历,也不能将魃豹的魂元交到蛟苏青手上去。 她实在还分辨不清蛟苏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越发不明白蛟苏青到底是敌是友。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还并不想要离开万剑宗,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不要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她倒是想要主动同蛟苏青讲,说自己根本不是什么龙玄女的转世,那个龙玄女的魂丝根本对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想到了叶梵方才朝她摇头,她才勉强地将这种冲动忍了下去。 挽枫脸色平静地摇了摇头,“你一直在灵妖界,哪里知道细节。是魃豹先向我们动手,我们才会被迫反击。若不是……”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蛟苏青不待挽枫讲完,就直接开口打断,“魃豹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魂元都不曾见回到灵妖界去,唯一报信的又只是个影护,自然随你们信口雌黄。如果真有这份和解的心,魃豹的魂元和龙玄女的魂丝一并奉上,再说其他。” 挽枫被蛟苏青生硬地打断,却出奇地并不动气,仍是摇头,讲,“魃豹的魂元不在我们手上,说不定已经消散在天地间了。” 蛟苏青嗤笑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挽枫的话。 糯米在袖子底下将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又咬着自己的嘴唇,这才忍住没有插嘴。 这次挽枫可真没有撒谎。魃豹的魂元被糯米先一步藏起来了,那些上仙虽然的确有着想要抢夺魃豹魂元的心思,可是终归慢了一步,被糯米先行藏起来了。当初那上仙跟着糯米一行到了地方去以后,只知道那个地方仍残留着一些魃豹的魂元碎屑,却不知道那魂元具体到了什么地方去。 糯米现在回头想想,很容易就能猜出来当初那位上仙是用着九天龙玄女的魂丝来探测他们体内有没有将魃豹的魂元连同九天龙玄女的魂丝一并吞噬进去。若不是她当初直接将依附着魃豹魂元的小玉瓷瓶藏进了储物袋里边去,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挽枫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表情来,在蛟苏青以为他是被讲得无话可说的时候,挽枫却突然讲道,“魂元的确不在我们手上。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问你膝上的小修士。” 糯米身子一僵,背后一凉,差点要以为她暗自藏下魃豹魂元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幸亏在蛟苏青低头以前,挽枫已经将话又接了下去,“先前正是他和万剑宗上的一群修士见着魃豹魂元消散的,也是他们为我们领的路。你自可以问问。也是因为当初在山下曾有一面之缘,我们才想再来见一见这小修士,也想多打听打听龙玄女的魂丝。” 糯米这才在暗地里松了口气。她很是有些做贼心虚,一瞬间都记不起来原先是他们同上仙讲了魃豹的魂元可能已经消散的消息,突然听到挽枫提起她来,差些要被吓得直接招认了。得亏她一下子被吓懵了,都还来不及反应。 而且,挽枫的话说得十分微妙,将他们到万剑宗上来找糯米的行为完全推到了另外一个意思上边去了。 这时糯米已经没办法再置身事外了。只是,她对蛟苏青的感觉一直很不错,实在不愿骗蛟苏青,想了想,才期期艾艾地讲,“我、我不知道……当时的确是见到一个红色的魂元,第二日再醒来,那魂元已经不见了。后来……后来有个上仙让我们带路回去,也没再见到那个魂元,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只是醒来以后不见了,却没瞧见那魂元彻底消散了?”蛟苏青马上就把握住了糯米话里边的重点。 糯米小心地点了点头。 那魂元其实被她藏起来了,如今正放在她身上的储物袋里边,只是这话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 一百八十九 蛟龙之鳞 蛟苏青对挽枫的话显然并不很放在心上,反倒是很认真地低头去看糯米,等着糯米回答他的问题。糯米被他一路盯着看,只能又点了点头,想起先前进门时叶梵对她的叮嘱,也不敢多同蛟苏青讲什么,便怯生生地缩在蛟苏青的怀里。 挽枫并不介意蛟苏青的态度,仍是温吞地讲,“你怀里那位小修,在山下的时候就遇过魂元,我们不过是过来问一问,也好得知龙玄女的魂丝可还在否。她就是身上略有些什么,只怕也是曾经沾染过龙玄女魂丝气息的缘故。” 这样的说法,不但很好地解释了那些上仙为何一直在万剑宗盘桓不去,总要找糯米问话,甚至也解释了糯米身上为何会有些旁的修士没有的反应。毕竟她的确是可能在山脉里边的时候就已经沾染上了一些魃豹魂元的气息,以至于九天龙玄女的魂丝会对她产生抗拒,也是很有可能的。 也不知道这是上仙们数日来研究的成果,又或仅仅是挽枫在面对蛟苏青时候猛然迸发的急智,但他这样的话,虽然还不能完全说服蛟苏青,却已经让蛟苏青的面上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神色来。 “你们手上到底有没有握着龙玄女的魂丝?” “有,但并不多,只是其中一缕碎片。不过你不用妄想我们会取出来让你看。”挽枫讲话的神态仍是十分的认真。 蛟苏青便朝着旁边“呸”了一声,他在面对着那些上仙的时候,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就好像完全摘下来了一样,变成了个流氓痞子一样。偏生他长得十分妖异俊俏,即便是旁人做着显得相当不雅的姿态,在他身上都变得相当好看和自然。 “你们这是还怕我动手?你将龙玄女的魂丝取出来让我瞧瞧,我以帝后的名誉保证。绝对不会动手。” 挽枫便笑了起来。 这还是糯米第一次见到那些上仙面上露出笑容。她原先以为那些上仙都是冰玉雕成的,面上根本不会有表情。就算是有,也不过是稍稍皱眉头一类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等见到挽枫笑了开来以后,糯米才发现自己错了。 这些上仙们不光会在面上展露表情,而且笑起来的时候,还相当的好看。正因为他们原先一直冰冷着张脸。给人一种被冰雪封固住了一样的感觉。因而突然笑起来的时候,便好像春风忽然拂过了大地,让沉积了千万年的冰层突然开裂融化,从中长出了花朵来一样。明媚而惊艳,让四周的风景瞬间都失去了颜色。 “妖界的帝后,恐怕没有什么名誉可言吧。何况你说是不动手,难道就连鳍掌都不动?我完全不相信你的保证。” 蛟苏青又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好像万分遗憾自己的小把戏被看穿了一样。 他这次到万剑宗来的目的,已经算是差不多都达成了。挽枫同他讲的这些,他只要多花费点儿心思,在外头还是能够打听到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挽枫才会愿意摊开来同他讲。实在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至于别的事情,却仍是需要他们再继续寻找。九天龙玄女的转世灵童,只要是已经降世了,总归是会有一日被他们找到的。只是这个日子,已经从九年前一直到了现在。连着他们灵妖界的虚将军魃豹都搭了进去。 魃豹花了那么些年都没有找到的人,蛟苏青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容易就能发现。而且当时魃豹手上还有这一缕九天龙玄女的魂丝,他如今手上可是什么都没有。更加上他在寻找九天龙玄女的时候,仍要找一找魃豹遗落的魂元。 “唉,”蛟苏青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可有得忙了的。魃豹陨落的地方何在,你们领我去看一看。那以后我们就各不相干了。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们隐瞒了什么线索,可不要怪我的尾巴太粗暴了。” “尾巴……”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偷偷地看了看蛟苏青的身后。蛟苏青坐在椅子上,后边并没有什么尾巴。 蛟苏青却听见了糯米的自言自语,低下头来朝着糯米眨了眨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好像在讲悄悄话一样地说道,“别看我这样,我的原型可是一条大青蛟,尾巴又长又粗,你不会想要见到的。” “青蛟……蛟龙么?”糯米顿时露出了个向往的表情来。 蛟苏青却不再答她的话了,转了个话题,讲,“我是很想带你回灵妖界去的。不过你也看见了,那边的恶人不许我带你走。我们的确有约法,现在还不能带你过去。等你什么时候达到了金丹期,随时可以找我领路到灵妖界去。” 大道修炼,在白日飞升之下,一共分为七个境界,分别是开光、分神、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蛟苏青说的金丹期,是处于第五个阶段。表面上看着,好像并没有多遥远,但这每一个境界又分为九个层次。糯米现在修炼了将近三年,仍是处于开光期第四层,虽然已经是接近巅峰的大圆满状态,可毕竟一直还没有突破呢。 修炼之途,越往后就越艰难,需要种种机缘,最后才能得证大道。糯米自己的心没有那样大,被蛟苏青这样一邀请,便有些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蛟苏青对于糯米的沉默并不为意,反而从额头上边掰下了一方鳞片来,塞到了糯米手里边去,“拿着拿着。等你到了金丹期,自然会知道要怎么通过这鳞片寻到我。到时候可真要跟我到灵妖界去哦。” 糯米还能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将鳞片收下了。 蛟苏青是个说行动便行动的,同那些上仙讲了要到山脉那边去看一看魃豹陨落的地方,马上便站起身来催促着那些上仙离开。 那群上仙相互聚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再分开的时候,已经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了。唯有挽枫朝叶梵走了过去,让叶梵转告万剑宗的宗主,他们不会再留在山门里边了。 叶梵很是有些愕然,但也猜到这中间肯定同蛟苏青大有关系。叶梵原本就不愿意那些上仙总是住在这万剑宗里边,还常常在糯米面前晃荡,现下听了他们的安排,虽然有些诧异,但自然也不会反对。 原本叶梵身为万剑宗的地主,总该要开口挽留几句的。但他并不想那些上仙真留下,又不是个擅于讲话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糯米站到了边上去,目送蛟苏青同那些上仙踩着各自的飞天法器离开了。 其中,最特别的还是蛟苏青的法器。他的法器居然是一小团藏在体内的仙云,只见他张嘴将那仙云吐了出来,一跃到了那上头,还记得回头向糯米招了招手。 等万剑宗上的那些仙长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蛟苏青同那些上仙都已经先自离开了。 万剑宗的宗主向叶梵问了当时在石屋里边的情况,对于叶梵没能挽留住那些上仙的事情也并没有太过责备,大概也是觉得那些上仙来去自由的,并不是旁人所能左右的。 蛟苏青虽然是个让人瞧不清深浅的高手,可毕竟是个妖修,并不是人类,总给人一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感觉,即便是万剑宗的宗主,在对着蛟苏青的时候都有种止不住的警惕感。 那些会终日缠在身边的上仙们终于离开了,糯米在心里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日子终于又要回复到了平常。 她却没有料到,那些上仙一走,她这个外门弟子便成了个大麻烦。 原先,万剑宗那些仙长见着上仙们对糯米很是热心,便以为糯米最终会跟着那些上仙一并离开的,因而对糯米很是奉迎,让她住在了大云雾峰上,紧紧地挨着叶梵同那些上仙。没料到如今上仙已经走了,糯米却被留了下来,成了个尴尬的存在。 糯米本是青泉峰的弟子,本该送回到青泉峰上边去的,可之前因着叶梵先一步上门将糯米拉走的事,大云雾峰同青泉峰之间总有些不知道该怎样说话,清明真人甚至放了话,说不会再承认糯米是青泉峰上边的炼药童子了。 虽说糯米同清明真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但猛地听到师尊放了这样的话,仍是不由有些惶然和难过,有种被抛弃了一样的感觉。 但若说要将糯米留在大云雾峰上,大云雾峰的峰主清玄真人却又有些不乐意。而且,若是清玄真人真将糯米留下来了,那便要同青泉峰之间闹得更尴尬了。 糯米在山门记录里边,可是没有什么灵根天赋的,先前清明真人破例将她提升成外门弟子,给出来的解释不过是因着云露诀。可这云露诀除了在青泉峰上有用以外,在别的仙峰上边哪里会有什么作用的。非要将糯米留在大云雾峰上的话,说不得就要将她又重新安排回杂役的位置上边去了。 ps: 那个啊,女生网搞了个嘉年华哦。就是给角色投票什么的,投满3票可以抽一次奖,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嗯。地址是/ploy//jspk.aspx。角色我也创建了两个,一个是《末日随身》的男主李啸锐(没看过的去看看吧!很好看的真的!)另外一个就是糯米了。在本书角色里边点开糯米可以给糯米投票哦~没错我其实是来给糯米拉票的~=w=~! 一百九十 重回杂役府 糯米的去留随着上仙同蛟苏青的离开而变得尴尬了起来。万剑宗里边的人原先对她恭敬有加,也只是因为觉得她会跟着上仙一道到天仙界去的。现在上仙已然离开,她却独独被遗留了下来,万剑宗里头的修士顿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才是了。 虽然糯米手上还握着那片蛟苏青留给她的鳞片,但那鳞片上也只不过是有蛟苏青的气息,并不能让蛟苏青就同糯米联系上。蛟苏青已经留下话了,让糯米达到金丹期的修为以后,再联系他。以糯米的性子,也不可能在金丹期以前再主动同蛟苏青有什么联系。 那片蛟龙的青色鳞片被糯米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放在了一边,打算等以后修为层次达到了以后再同蛟苏青进行联系。她对那个传说中的灵妖界还是相当好奇的,再加上她差不多已经可以断定自己藏起来的那个红色魂元就是先前他们口中的魃豹了。 既然魃豹是从灵妖界出来的,她便更是对灵妖界生起了无限亲近的感觉来。 而且,知道糯米手上还握着一片蛟龙鳞片的,就只有糯米自己和叶梵而已。叶梵也算是相当了解糯米的性子了,知道糯米根本不会将这件事拿到外边去说,因而根本就没有同万剑宗的宗主说起那片鳞片来。 果然就如叶梵所想的那样,糯米自己并没有将自己手上握着蛟苏青鳞片的事情说出来,自然更没有提到蛟苏青同她的约定,外头的那些修士便更觉得糯米只不过是一个被上仙们所放弃的小修士罢了。 而且糯米现在被清明真人所厌恶,旁的修士就更犹豫了起来,连带着一贯讨好她的,都有些不知所措。 糯米自己并没有因此而感觉诧异。她原先经历了好多事情,从杂役弟子升到了外门弟子的位置上边。又因着云露诀而大大出了一次风头,再到她被发配到杂役府去,而接着又因那些上仙的看重而被重新接回万剑宗来,一路住在大云雾峰上边。 她原先就是个在山下流浪着而经历了人情世故的,原先还带了些天真,可如今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外头那些修士捧高踩低。她在这短短的两三年时间里边可是尽见了多次。如今哪里还会在意。不论外头那些修士怎样说话做事,她都只管自己躲起来偷偷的修炼。 现在她的修为还不足以让那些修士真正敬服她,她也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因着上仙的青睐而得到什么好处。先前那些修士待她再讨好,她也知道不过都是些虚的。唯有她自己手上所掌握着的力量。才是一切的根本。若她自己能够像那些上仙一样掌握着力量,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她往那前边一站,自然有人会尊敬她的。 闲暇的时候,糯米偶尔也会停下来想一想,每当回忆起万剑宗里边的修士对那些上仙的敬重以及对蛟苏青的敬畏,她都忍不住觉得有些悠然神往。她从来不曾想过要利用力量来做什么坏事,也没有想过要在得到力量以后压迫旁人。只是身为一个流民,自小见到的都是欺凌。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有保护自己的力量。进而得到旁人的尊重。 有了这样的想法以后,糯米的修炼变得更加勤奋,山门里边的人都在偷偷讨论着对她的处置,她却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叶梵自然是希望能将糯米冷藏起来的。虽然将糯米放在身边照看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天性冷淡。从来没有要将什么小修放在身边,现在若是突然开口为糯米讲话,可实在有些惹人生疑。更何况他原本的计划里边并没有添加上糯米的位置。 因为当万剑宗宗主考虑着要将糯米重新发配回杂役府里边去的时候,叶梵完全没有开口为糯米说话。 那些有资格左右糯米去留的修士里边,自然也不会有愿意为糯米讲话的人。 清明真人现在倒是有些想要将糯米接回青泉峰去,将她体内的寒藤偷偷取出来,可是苦于先前将话说得太满,现在突然说要将糯米重新接纳回去,实在有些自己打自己脸面的意思,只能一直冷着张脸不讲话。 将糯米再发配回杂役府去,其实也算是顺应了清明真人最初的意思。不过中间到底是已经生出了些麻烦来,让清明真人也觉得有些心有余悸的,思量着等糯米体内那寒藤长得差不多的时候,可一定要想法子先一步将寒藤同糯米的心尖血取出来,这才能保证自己的计划。 有了宗主发下来的话,又再没有别人反对,万剑宗上边的那些仙长们很快地就决定要将糯米重新发配回杂役府去。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又将糯米放在大云雾峰上娇养了一段时间,确定那些上仙当真不会再回头来找糯米,才将这个决定同糯米讲了。 他们原先以为糯米在大云雾峰上被好吃好喝地供奉着,突然听到要被发配回杂役府那种荒凉的地方,一定会大哭大闹的,还准备好了要用强硬的手段将糯米押送到杂役府那边去,却不料糯米对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疑惑,只是静静地听了,转身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糯米哪里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她进入万剑宗的时候,身上可只有一小块吃过了的馒头,就连那馒头都在最初就被田甜丢弃了的。后来她成了个杂役弟子,每月拿到的月份并不很多,刚好够自己吃喝的。后来转成了炼药童子以后,却也仍是没有相应的待遇。 她所重视的那些东西,譬如装着魃豹魂元的小瓶子或是叶梵送予她的丹炉都被她放在了储物袋里边,随身携带。 最后整理出来的不过是两套衣裳和一点儿杂物,拿在手里仅是细细的一包,看着都叫旁人觉得心酸。 糯米是被大云雾峰的外门弟子送到杂役府那边去的。临走的时候,她回头望了大云雾峰一眼,很是有些不舍。旁边那个为她带路的大云雾峰弟子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这山门里边的生活,又见她一直安安静静地,还开声劝了她一句,倒没有多少幸灾乐祸的意思。 她却哪里是在看这大云雾峰的景致,只是对这山门里边的叶梵大师兄很是有些不舍。她还以为自己要离开的时候,大师兄会过来瞧她一眼的,可惜大师兄直到最后也没有露个脸。 那一路上有些大云雾峰的弟子见了她,都很是尴尬地躲开了。糯米抬头看去,发现那些躲开的外门弟子里边有好些看着都有些面善,有几个她还能叫得出名字来,都是之前在她常常同上仙混在一起的时候,在她面前晃荡的。现在她没了那重身份,那些修士一个个的都躲着她,生怕她会缠上去哭闹。 如今她不得任何人欢心了,果然连着这些人都不愿意再搭理她了。 不过,大云雾峰上边的这些师兄到底是比青泉峰的那些要好呢,毕竟她现在要到杂役府那边去了,也没有人在她面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糯米很是会苦中作乐地这样想着。 杂役府那边的空房间自然是有很多的,只要打一个招呼,就能带着人过去,也不必非要等到几年一次的那个轮换期才将人送过去的。 莫泊一原本都要以为糯米这个摇钱树被带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的,结果没想到糯米只是回到山门里边去转了一圈,就又被重新发配回到这杂役府里边来,惊喜得都有些惊愕了。 他原本也以为糯米会因此而觉得愤愤不平的,还端着一副严肃的脸面,准备在糯米闹脾气的时候教训她一番。结果等糯米到了他面前,他才发现糯米安静乖巧得很,甚至好像比离开的时候要更沉稳了一些。别说是哭闹了,糯米连话都不多说一句,面上也没有什么不忿的神色。 莫泊一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同糯米讲了几句话,见糯米的确没有因为重新被发配回杂役府就闹什么情绪的,虽然有些搞不清楚糯米的想法,却也乐见其成。 糯米这样突然被接回了山门里边去又突然被重新发配回杂役府的事,自然是在杂役府里边传开了的。好多杂役府的修士在背后幸灾乐祸,甚至在糯米面前说些风凉话,糯米却只当没听见。有人同她搭话,她仍是那副温驯的模样,叫旁的修士也挑不出毛病来。 杂役府里边的修士刚开始还聚在一起笑话笑话糯米,后来发现糯米自己好像都完全不在意,回去在山门里边转了一圈,就跟下山去历练了一遍回来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不因着被重新发配回杂役府就觉得怨恨,那些修士便也没有了取笑糯米的心思。 毕竟糯米自己都不拿这当一回事儿,他们在面前身后的嘲讽着,糯米就是听到了也没个反应,他们渐渐地也觉得无趣起来,说那些话的修士也就跟着变少了许多。 ps: 谢谢琥珀打赏的平安符,谢谢林子打赏的香囊!谢谢季风的粉红票~!哎嘿嘿~ 继续给糯米拉个票。在作品首页(就是作品简介的地方)点开作品角色,再点开糯米,就能给糯米投票啦。虽然不可能拿到冠军,但是挂在角色榜上也算是给咱糯米宣传一下的,是吧~每投三票就可以抽一次奖,投完票大家记得去嘉年华页面抽奖哦~ 一百九十一 思虑【和氏璧加更】 对于被重新发配回杂役府这件事,糯米自己表现得十分淡定,反倒是她周边的那些修士显得有些浮躁。不要说是那些不明真相的杂役府修士了,就连着萧景言也同样觉得十分诧异。 刚开始的时候,即便是萧景言也不敢凑到前边去,问糯米在山门上边经历了些什么,总担心着会戳到糯米的痛处。 也就只有莫泊一仍是用那公事公办的态度去同糯米打交道,将糯米重新安排回四合院里边去,又将原先那一亩由糯米用云露诀浇灌的灵田重新分配到糯米手上去,让糯米做回同样的工作。 至于除此以外的那些灵田,可就没办法再分到糯米名下了。 莫泊一慢吞吞地同糯米讲,“你先前回山门里边去的时候,那些灵田就已经被分出去了,谁也没想到你会回来的。那灵田都分配出去了,现在又说要收回来,恐怕不合适。就是要重新分配,也要等到收成了以后。你就先管着那一亩灵田,总归不会让你少了好处的。” 糯米乖乖地点点头,并没有因此而吵闹。 她自然知道自己因着莫泊一的一句话,就少分配了许多灵谷。只不过她原本就不是个爱贪小便宜的,细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虽然没有了那些灵田里边的灵谷,可照料的那一亩灵田还是能扣下来一些的,便也不去理会莫泊一的苛刻了。 听了莫泊一的这个安排,糯米甚至低头想了想,然后小声地建议道,“这样的话……我再多管理两亩灵田吧?” 糯米心里边的想法也十分简单,只是觉得自己原先被分配的灵田不能有收成回扣了,这便多做点事,多管几亩灵田。这么一来那些灵田里边的高阶灵谷,莫泊一是肯定要给她分一些的。她虽然不会争抢,可既然有机会让她以劳动换灵谷,她当然也不会就此放过。 莫泊一一愣,很是有些惊讶地盯着糯米看。 他是真以为糯米会因着之前回转山门的事情连着现在的苛刻对待而心生不满,却没想到糯米这样的平静,还主动地多包揽了一些工作。 诚然。莫泊一也是希望糯米能多做一些事情。多浇灌一点灵田,最后他便能得到更多的高阶灵谷。只是这话居然是糯米自己提出来的,仍是让他十分诧异。他同外边的那些修士一样,都觉得糯米因着回转山门。心境上会变得更浮躁,更希望尽快再回到山门里边去。再加上当初田甜过来接人的时候态度实在让莫泊一十分不高兴,这种感觉堆积了起来,便都摊到了糯米身上去。 谁料糯米从山门里边重新被发配到杂役府来以后,反倒显得更从容了,一点儿也不争闹,仍是那样勤劳,或是可能比当初要更为勤劳也说不定。 若不是觉得糯米这次实在不太可能再重新回到山门里边去,莫泊一可都要对糯米刮目相看了。可惜。糯米已经有过一次回转山门的经历了。即便这样也没有能在山门里边留下来,以莫泊一的经验看来,糯米实在难有第二次机会。 莫泊一怔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答应了,一边嘀嘀咕咕地讲。“既然这样,左右那两亩也归你管了,你可以好好做事。你要是乖巧伶俐,在这里边也不至于过得太辛苦。” 糯米自然之友乖乖点头的份儿。 莫泊一见糯米仍是这样怯生生的模样,心底的气倒是平顺了一些,这才稍微收起来了先前那阴阳怪气的模样,转而十分认真地同糯米讲,“你这次回来,边上讲闲话的人肯定也是有的,你也不要觉得不高兴,实在是你这次有些让人觉得太过分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待着好好干活。等那些人气顺了,自然就不找你麻烦了。” “我知道的。”糯米小声地答应了一句,见莫泊一再没什么要同她讲了的,这才回到房间里边去了。 她挑的房间仍是当初的那一间。她走得很是有些匆忙,房间里边当初还并没有怎样收拾妥当,现在回来一看,房间里边居然仍是保持着她当初离开的模样,只不过是在桌面上边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她挽了衣袖将那房间重新打扫了一遍,又将木魁唤了出来。 之前在万剑宗上边的时候,她一直都只能将木魁藏在那绣纹里边,现在终于能叫木魁出来了。 木魁到了外头以后,很是罕见地四下扭头看了看,接着才不声不响地又缩回到了他最喜欢呆的那个角落里边去,默默地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边,一路盯着糯米看。 糯米对木魁的目光完全不以为意,又将藏了好久的魃豹魂元取出来放在桌面上,认真地看了看,直到确认魃豹的魂元没出什么意外,这才又开始做别的事。 在这杂役府里边,她才终于又回到了原先平静的生活里边来——自然也不可能全是平静,不过总归要比在山门上边的日子来得快活一些。她实在不习惯旁边常常有人缠着她讲话,又或是每日都疲于应付那些讨好着上门来同她讲话的修士。 只是当初在山门上边的时候,那些修士都已经凑到跟前来了,她实在没办法拒绝。 而这杂役府里边,虽然也有那样一批修士会凑到她面前说些不好听的,却总归不需要勉强她去回应。她就是将那些修士全部无视了,也不会显得自己没有礼貌,可以专心地修炼,糯米反倒觉得这样的日子更能让她松一口气。 因为当萧景言凑到她面前去,小声地感慨说“这次可实在有些可惜”的时候,糯米却眨了眨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觉得……在这边的日子才轻松一些咧。”糯米看着萧景言,很是认真地讲。 萧景言顿时就诧异了起来,“怎么,你先前不是想要回到山门里边去的么,我可以为你是想要留在那上边的呢。在山门上边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你一下转了性子?” “唔……”糯米自己也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才又慢慢地摇头,“山门里边也有不好的地方嘛。我想回去……是因为山门里边有等着我回去的人呀。可是现在他不在了,我在这边修炼,也是一样的。” “你这话说得很有禅机的样子啊。哎,你回去了以后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总感觉你现在很不一样啊。来来,跟我说一说,那上边是不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萧景言原先还很有些不敢向糯米询问万剑宗上头的情形,生怕触到了糯米的痛楚。现在一见,发现糯米好像完全不在意的,跟着就好奇了起来。 糯米自己歪头想了半日,对这问题却是完全回答不上来。她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了变化,自然也不像萧景言那样感触良多。 至于在万剑宗上边发生的那些事情,她总觉得也不太能全拿出来同萧景言讲。就譬如她担心自己被清明真人所害,所以从田甜手下逃了出去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到萧景言面前来讲的。 只是,糯米一回头就见到萧景言用一种闪亮的眼神在看着她。那种眼神是她从不曾在萧景言面上见到的,是一种十分渴求的眼神,看得糯米面上无端地就是一红,顿时就升起了一种无法拒绝萧景言的请求一样的心情。 糯米想了想,不着痕迹地朝后边稍微缩了缩身子,慢慢地将万剑宗上边发生的那些事情挑拣着同萧景言讲了一些。她和萧景言认识这样久了,方始是第一次说这样多的话,萧景言也是第一次这样安静地坐在她边上。 她方始是首次将这么长的一段故事讲给旁人听,期间有些结结巴巴的,或者是要停下来细细想一想的地方。萧景言也并不催促,只是在边上等着。 天仙界和灵妖界的存在,如今已经算不得是什么秘密了。糯米先是从下山历练的时候讲起,说到曾经遇到过红色的魂元同上仙,接着才把这个当做是缘由,说到她被带回门派里边去问话。她是自然不会同萧景言坦白,说魃豹的魂元是被自己藏起来了。 若说是上山以后让她产生最大感触的,便是山门上边那些修士对她态度的变化。这样前前后后的变化,很难让她再对万剑宗里边的修士产生亲近的感觉。 萧景言安静地听她讲完了蛟苏青和那些上仙之间的针锋相对以后,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糯米见他一直不讲话,也就乖乖地退到一边去吃着饭,并不去打搅萧景言。萧景言很是怔愣了半日,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好久才回过神来朝着糯米笑了笑。 “你现在倒是看得开。若是铁生门当真杀到了万剑宗上边去,我看你也不要回到门派里边去了,你也不喜欢那样的地方,何苦憋屈着,同我一样当个逍遥散修就算了。”萧景言笑得很是有些心不在焉,完全不像是他原先的模样。 糯米歪头看着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句,“好。” ps: 小绾绾亲3月5日下午打赏的第二个和氏璧加更。还差两章加更~ 一百九十二 丰收 刚回到杂役府这边来的时候,糯米很是听了一阵子的冷嘲热讽。她虽然已经不甚在意,可每每到伙房去的时候,都能见到那些杂役府的修士在她面前晃荡,有时候还会搭着萧景言的肩膀,故意大声地同萧景言说些难听的话,她心里边也实在有些不好受。 一直到了秋收的时候,杂役府里边骤然忙乱了起来,不论是杂役或是曾经的外门弟子都要帮忙将灵田里边的灵谷收起来晒干分配好,那些外门弟子又要劳心着私下克扣多少灵谷,思索着上缴多少到莫泊一面前,才既不会得罪人又能让自己多得一些利益,于是那些修士才多了些事情可以思索,哪来还有时间理会糯米的事情。 糯米见那些修士终于不再纠缠于她的事情,简直是要乐得蹦跳起来。 这些修士最忙乱的时候,糯米反倒是空闲了下来。她所要管的只是为那三亩灵田进行浇灌,后头那些收获的事情可就轮不到她插手了,莫泊一也绝对不会让那些高阶的灵谷先从她手上经过一边。 莫泊一对那三亩灵田可是相当的上心,亲自领着人去将那里边的灵谷都收了上来,除了莫泊一自己以外,可谁都不知道那三亩灵田上到底收回了多少高阶的灵谷,即便是糯米,也是最后才从莫泊一那里分得一小份,数量不十分多,等阶也并不很高,看着也就是那三亩灵田产量中的一小部分罢了,还是等阶最低的那一部分。 若是换了旁的修士,肯定要对这样的分配提出质疑,糯米却很是安静地就接受了莫泊一的分配。 她现在并不很将这些灵谷放在心上,因为在她体内的那个缥缈幻境里头的灵谷早就熟透了,等阶自然都是很高的,而且绝大部分都经历了变异。她根本不将莫泊一分给她的这一点灵谷放在心上。只是想着这些灵谷能够当做来年的种子,这才高兴地收下了。 现在她有了六阶的云露诀,又有了缥缈幻境这样属于自己的田地,只要给她一段时间,她就能无限地产出灵谷来,根本不需要挖空心思同莫泊一这杂役府的土皇帝因着一点儿小利益就争执起来。 莫泊一见糯米这样不吵不闹的,反倒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居然又拿出了一小份变异的灵谷来。交到糯米手上去,悄声同糯米讲,“这次田里边产的呢,的确是你的功劳。变异的可就都在这里边了。你好好拿着,往后仍是安安静静做事,绝对不会吃亏的。” 糯米看着那些灵谷点了点头,回头将变异灵谷的分量同缥缈幻境里头的分量一对比,就知道莫泊一其实仍是在哄骗她。幸亏她早就没有对莫泊一仍抱着期望,也就谈不上有什么失望。 而那些原先在明里暗里说着难听话的修士,这时候才好像猛然醒悟过来她手上还掌握着一批高阶灵谷,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突然就又都凑到了糯米面前去。 糯米先前已经经历过好几轮这样的态度变化。可现在再又遇上。却仍是有些不知所措。她是天生脸皮嫩,虽然旁的修士在背后讲些不干不净的话的时候,她心里边也觉得难受,可当那些修士突然又掉转头露着笑脸同她搭话,她也实在拉不下脸来拒绝。那段时间她干脆都躲在萧景言后边,让萧景言帮她拒绝掉那些粘到她身边去的修士。 萧景言也想要从糯米手上换一些灵谷,不过却不是为了讨好万剑宗门派里边的管事修士,而是想要自己日常食用的,因而还是愿意帮糯米将那些不要脸面地又找上门来的修士都给赶走了。可即便是萧景言这样擅于应付人的,也都觉得很是有些吃不消。 “你若是真不愿意搭理那些人,也用不着多讲话,只要冷着个脸蛋儿扭头走开就是了。他们若是死拽着你,你大可以甩鞭子抽他们不是。啊哟,你可以抽他们,我可没有那个能耐,你得学会自己拒绝不是。”萧景言算是帮糯米挡灾了,自己却被烦得苦不堪言,偏生糯米又咬死了不愿意将灵谷卖给那些曾经在她面前说混账话的修士,萧景言也不知道拒绝得有多辛苦。 毕竟萧景言可不是那个手握大批变异灵谷的,只是代糯米讲话,自然是更不好得罪人了。 糯米难得不高兴地嘟着嘴,听着萧景言在边上抱怨,歪头想了想,便讲,“可是我有灵谷呀,我自己不好拒绝他们……我可以用灵谷雇你帮我嘛……” “……你在山门里边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何突然就学坏了呀。” 萧景言还是第一次听到糯米讲出这样让他难以反驳的话来,顿时语塞,又忍不住哀叹了起来,总觉得以前那个任着他蹂躏只会害羞脸红的小女修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顿时更生出了些恹恹的情绪来。 糯米便坐在他边上甩着小脚丫笑成一团。 她也并不是完全拒绝同杂役府里边的修士进行交易的。像是萧景言这样熟悉的,又或是那些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讲过风凉话的,她都愿意用灵谷同那些修士换一些灵石回来。毕竟灵谷她随时能够种出来,换一些灵石储备着,对她往后也很是有好处的。 而且,这也算是她目前唯一能够做到的,十分孩子气的一点儿报复了。 但凡是曾经惹她不高兴的,哪怕是求到她面前来,她才不愿意将灵谷交给那些人。只有那些在她落难的时候也不曾说些冷言冷语的,她才同对方进行交易。 这样的修士在杂役府里边并不多见,可毕竟仍是有的。有些已经活成了人精的修士,从来不大愿意得罪人的,又或者是记得糯米手上是有着高阶灵谷的,先前并没有说许多难听的话,如今便得到了糯米的善报。 萧景言见着糯米用这样幼稚的方式对杂役府里边的修士进行报复,偏生这法子瞧着又的确挺有效的,好些原先幸灾乐祸的修士如今都忍不住后悔起来。 糯米交易出去的灵谷多了,换回来的灵石也不少。萧景言在中间瞧着,忍不住同糯米讲,“你可别换得高兴了就忘记我的那一份儿了,我可是准备着要自己吃一整年的,用来充当口粮用,你换出去这样多了,得提前给我留一些啊。” 见糯米乖乖地点头,又感叹着讲,“当初也没料到你这一手就能挣这样多灵石,比开炉也并不差。只不过这种一片灵谷,得在田里边磨蹭个一年,不得自由。若是那田能带在身上随处走,那可不就是个天大的挣钱行当。” 糯米听萧景言这样讲,忍不住一愣。她身体里边可不就是有这样的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灵田么。虽然是个缥缈幻境,可终归也是从她身体里边进入的,除了她以外,别人大抵是不能进那缥缈幻境去了的。 她原先就已经想着是要把缥缈幻境里边种出来的高阶灵谷匀给萧景言一些,又拿出一些来卖了换灵石。如今听着萧景言这样讲,倒有些心虚了起来。 虽然外头的修士并不清楚她得了多少灵谷,莫泊一也不知道她到底卖出去了多少,可终归是有个数的。莫泊一若是留心一些,将她交易的那些修士都叫去问一问,将数量稍微一统计,便知道她到底是卖出去了多少灵谷。 这个卖出去的数量若是超过了当初她从莫泊一手上领走的那些,说不准就要惹出祸事来。 如此一想,糯米顿时就止住了将缥缈幻境里边的灵谷也拿出来卖的念头,对外只说灵谷已经卖完了,独剩下一小部分供自己和萧景言食用,小心地不要引人注意。 萧景言也乐得糯米这样发话。反正灵谷已经都卖空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修士求上门来了。 秋收完毕以后,杂役府着实是热闹了一番。等将灵谷都尽数收入了仓库里边去以后,便空余出了大把的时间来。不论是杂役弟子或是体修,又哪怕是原本就有些无所事事的外门弟子们,都瞬间变得无事可做起来。 原本这样的时日里,总是有大批修士开始短暂的闭关修炼。在这杂役府里边的修士,不论身份大小,总归是些仍不到完全辟谷阶段的,因而只能抽出十天半月的时间,进行短时间的闭关,努力提高自身层次。 这一年却是注定了动荡的一年,只一个消息传过来,就让杂役府里边所有修士都停止了闭关的举动。 ——万剑宗的护山大阵只坚持了半日时间,就被铁生门所攻破了。如今宗主生死不明,山门上边的情况已经到了不能更糟糕的地步。 这个消息是被四名紫幽峰弟子传到杂役府里边来的。那四名紫幽峰弟子各自骑着一只翼虎,领了宗主的遗命,飞速赶到了杂役府这边来向杂役府的修士求救。只要这时候回到山门里边去守护山门,最后一律能留在山门里边,从此无需再回到杂役府来。 一百九十三 回山门 杂役府的弟子全都惶然面对着那四名衣衫染血的紫幽峰弟子,听着他们传达宗主的遗命,每个修士的眼神里边都带着深深的迟疑。 他们原先可能仍不太清楚铁生门来寻觅修士带走的原因是什么,可现在结合着铁生门攻破万剑宗护山大阵的消息,再回头想想,所有修士顿时都明白了过来。铁生门早就怀着要攻陷万剑宗的心思了,之前经过了长久的准备,如今万剑宗护山大阵又已经被攻破,他们这时候要到山门里边去,说不得就是去送死。 宗主就是下了再好的保证,那也得是在万剑宗最后守住了山门才能够得以兑现的。若万剑宗最后必败无疑,那他们可就根本没有回去的必要了。此刻出现在万剑宗山门里边,反倒可能激恼了未来掌控杂役府的铁生门。 有些杂役府的修士偷偷地从人群里边溜了出去,还有些已经开始心疼自己前几日送到山门上边去讨好管事的东西了。 更多的修士相互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却没有哪个是真正想着要回到山门里边去的。 糯米夹杂在人群里边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整个人也跟着愣住了。 原先她从萧景言的分析里边知道了铁生门的阴谋的时候,还曾经想着要通过木魁给叶梵报个信儿,又思量着用传音符纸给柱子师兄说一说情况,让柱子师兄好有个准备。 可后来她托木魁给叶梵传的话没有得到回应,而莫泊一也断绝了传音符纸的供应,便好似将她真困在了一个孤岛上边一样。 在被田甜带回青泉峰上边去以前,糯米心里边的确仍记挂着铁生门什么时候会亮出獠牙来,冲着万剑宗而去。只是在她被带回到门派里边去以后,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在山门上边的时候一路精神紧绷,除了应付那些上仙和努力修炼以外。她脑子里边实在是放不下别的事情了。等那些上仙终于从她面前离开,她得以回到杂役府里边来,她的精神又放得实在太松,已经完全忘记了万剑宗身侧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铁生门。 糯米愣愣地听着那四个紫幽峰弟子同四周的修士喊话,只觉得脑子里边空空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若是她当初在山门里边的时候仍记着这个事,哪怕是只同宗主提上一句。万剑宗现在可能都不会被攻破了。她虽然对万剑宗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可毕竟是她的门派,现在门派被攻破虽然并不是她造成的,可她却居然忘记将那样重要的事情同门派里边的长辈提上一句。 糯米咬了咬牙,总觉得脑子里边有些浑浑噩噩的。一扭头就朝着房间的方向跑了过去。 人群里边趁乱离开的修士有许多,她身形矮小,从人群后头钻了出去,也并不很显眼。 糯米一路跑到了房间里边去,胡乱地将房间里边的东西一收,就准备又从门口那儿往外跑,才跑了一步,就直接撞到了一个*的东西上边去。 她愣了愣,慢慢抬头。这才发现木魁不知道什么时候拦在了她的面前。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诶、木魁你还在这里么……” 糯米仍是有些愣愣的,脑子里边转着的全是方才那些紫幽峰弟子同她讲的,万剑宗山门上边的惨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她都要以为木魁已经回到山门里边去,回到叶梵的身边了。根本没有想过木魁还会留在她面前的。 方才她急急忙忙地跑进房间里边来,想着要将东西收一收就跑,脑子里边都完全没有想着木魁的空余时间。等她撞到木魁身上去,见到木魁拦在她面前的时候,才猛地发现木魁原来还在房间的角落里边呆着。 木魁静静地拦在门前的位置,低头看着她,十分罕见地开口,讲,“不能去。” 自打那次在田甜面前听过木魁开口以后,糯米已经许久都没有听过木魁讲话了。木魁的声音仍是那样沙哑着的,听不出一丝感情来,好像他的声音就仅仅是为了说出一句规劝,再没有别的意思掺杂在里边。 糯米呆了一下,忍不住问,“木魁……这是你在跟我讲话吗?还是大师兄……” 可木魁已经不再搭理她了,也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拦在了她和门之前。木魁原本就十分高大,就是一直蜷缩着身子坐在角落里边,也仍是占了好大的一个空间的。如今他将身体都伸展了开来,张开双手臂拦在了糯米面前,就显得更为魁梧了。 糯米要抬头才能看到木魁的肩膀,甚至还能看见木魁手臂上那道细细的伤口。木魁当初在外边落入妖兽群里而近乎被斩断的手臂,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仔细看的话仍能见到一道裂开来的伤口。 她咬了咬牙,摇头讲,“不行不行,我要回山门上边去。” 木魁不搭话,甚至好像完全听不见糯米在讲什么一样,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门前。 糯米恼得直跺脚,却对木魁一点办法都没有。别说她对木魁根本狠不下心来,就是她能狠心朝着木魁抽出法器用出法术,以她现在的修为层次,也不大可能真将木魁轰开。她不知道木魁拦着她,到底是叶梵的想法,还是木魁自己的心意,但不论是哪一种,她都不打算听从。 叶梵大师兄既然敢将木魁仍放在她身边,就说明叶梵自己应该是有足以保证自己安全的能耐的,否则他肯定会将木魁也召到身边去帮忙的。 可除了叶梵以外,在那座高高的仙峰上还有太多糯米记挂着的人和事,哪怕只是侧殿里边的翼虎,都是让她难以割舍的。她还想要在山上找回柱子师兄来,可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高高在上的仙门,有一天会这样容易地就破败下来。 糯米抬头看了看木魁,有扭头看了一眼房间里边,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一咬牙就回头从身后的木头窗子里边跳了下去。 她还记得当初木魁正是从这个地方跳下去的,为了要帮叶梵去收集一些妖兽身上的材料。如今她也选择了以同样的方式逃到房间外边去,为了能够回到万剑宗上头。 只不过,糯米并没有木魁那样灵活的身形,她原先已经做好了从窗子摔下去的准备,心里边还想着这幸亏只是个二层,不会摔得很痛。可她才刚跳出窗户,就觉得眼前一黑,猛地被人抱住了。 她想象中的摔痛并没有传来,那个将她抱在怀里的人稳稳地落到了地上去,然后才慢慢地将她放到地上。 “……木魁……” 糯米没想到自己就是跳窗也都逃不过木魁的阻拦,不由有些灰心丧气起来。 木魁却没有讲话,朝着她伸出手去,直接消失在她的面前,又再次藏回到她衣领上的那道绣纹里边去了。 糯米愣了愣,对木魁的这态度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闲暇的功夫让她再多想些什么了,她赶紧拿着东西,一路跑到原先那个广场上边去,跟那四个紫幽峰弟子说愿意回到山门上边去。 莫泊一原先就已经同铁生门有了秘密的协议,否则也不会让铁生门这样顺当的将人从杂役府带走,而后又封锁了杂役府这边的消息。现在他虽然明面上没有阻拦杂役府的修士回山门上边去,不过背地里肯定是不乐意的。现在并不出来阻止,不过是因为觉得铁生门这次成事已经十拿九稳,万剑宗已经根本没有什么翻盘的机会了。 哪怕是这样,愿意回到山门上边去的修士也并不是一个都没有的。总有零星的几个修士,抱着不一样的目标,准备同那些紫幽峰弟子一同回到山门里边去。那四个紫幽峰弟子原先也不觉得能拉到大批支援,可是见到面前只有那么几个修士,甚至还有糯米这样年纪的,当时就泄气了一大半。 就只有这么几个人,哪怕是真及时回到山门上边去,也不可能对铁生门造成什么威胁的。 “唉,光只有你们几个,也不能成什么大事。罢了,我就带你们回去,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吧。”领头的那个紫幽峰弟子叹息了一句,指挥着翼虎蹲下身子,让那几个修士赶紧到翼虎背上去。 糯米正准备爬到翼虎背上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萧景言在背后喊她。 “你怎么也跟着要回山门去?” 萧景言原先是夹在人群里边的,和糯米并没有站在一块儿,也不知道糯米回头去房间里边收拾了一趟。现在突然见到糯米跟着那几个零星的修士要爬到翼虎背上去,这才发现糯米竟然也在那些要回山门的修士里边,赶紧就从人群里头挤了出来,一手将糯米拉住了往回拖。 “上边什么情况你也听说了,乱糟糟的,哪里能回去。你可别以为是去玩,你这么一点儿能回去做什么,还是赶紧回来待着吧。先前同我讲的话,你这么快就给忘记了?” ps: 谢谢丹丹135亲投的粉红票~! 谢谢小吃货小绾绾亲为了给糯米投角色票而打赏的两个和氏璧!(欠债又变多了呜呜呜呜~)订阅和打赏消费都能拿到角色票的来着,已经订阅或者打赏了的亲请不要大意地帮糯米投一下票吧~谢谢大家~=w=~! 一百九十四 青泉峰 先前萧景言在同糯米闲聊的时候,曾经开玩笑一样同糯米讲过,说是要让糯米跟着他一起当散修的。当时糯米并没有想到事情真的就会发展到这份上来,虽然是开玩笑一样答应了萧景言,可又哪里想过真的会需要做出这样的抉择来。 那些已经爬到了翼虎背上去的修士全都回过头来拿眼睛看着她,那个领头的紫幽峰弟子也跟着苦笑了一声,讲,“你还这样小,若是……不跟着我们一道回山门,也没什么的。” 除了糯米以外,别的修士都已经在翼虎背上坐好了,这时候已经准备好了要往山门那边飞过去了。要不是要等着糯米,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 糯米回头看了萧景言一眼,从萧景言的脸上能够看到十分明显的担忧来。 她同萧景言相处许久,也能看出来萧景言的确是真心在为她着急,不想让她回到那个乱哄哄的仙峰上边去,生怕她吃亏了。可她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坚定地摇头,“我要回去,好多人还在上边呢。” 那些曾经笑话过她的,或是欺负过她的同门,她并不很在意,可是那上边除了那样让人讨厌的记忆以外,仍是有着值得她去记挂的人。哪怕是孙敏,也断不是她可以说忘记就忘记的。即便柱子师兄已经不在青泉峰上边了,她也并不喜欢林萝,但只要有机会,她总归要尝试着回去找一找,好帮着柱子师兄将林萝保护下来。 她现在回到山门上边去,可能真的什么都做不成,可她总觉得万剑宗现在会这样迅速的破败下来,同她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毕竟是她完全忘记了要向山门里头的仙长们提醒一句,最后才会是现在这样。 萧景言仍拉着她的胳膊,她却很固执地想要从萧景言的手掌中间挣脱出来。 “我要回去呀……”她小声地讲。脸上带着少见的决绝。木魁不能拦住她,那么萧景言也不能的。 萧景言看着她挣扎的模样,最后慢慢地叹了口气,“好吧。” “好吧。”萧景言没有放手,反而是将她的手臂握得更紧了,拉着她往前走,“你要回去。我陪你就是了。唉。你说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糯米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萧景言这样逍遥的人会愿意卷入这样的事情里边。她原先以为萧景言过来劝她。劝不动了,就只会默默放弃。她一边发愣一边任由萧景言把她拖到了翼虎边上去,然后拉着她一起爬到了翼虎背上。 外头那些修士都在盯着他们看,背地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领头那个紫幽峰弟子看着萧景言拉着糯米一起爬到了翼虎的背上去。不由又叹了口气,“唉,虽然我这次是过来求援的,可看着这么点儿人……罢了罢了,你们各自小心些,自己的命还是自己收好就是了。要到哪里去?” 萧景言看了看仍是一脸怔愣的糯米,笑着讲,“青泉峰。” 那四只身上染了血迹的翼虎拔地而起,扇着翅膀慢慢升到了空中。那个原本很是有些庞大的杂役府也慢慢变得渺小了起来。很快就再也看不见踪影了。 糯米被萧景言扶着坐在翼虎背上。直到这时候才慢慢地回过了神来。她觉得这一切都很有些不真切,但那迎面扑来的风却好像细密的刀子一样扑打在她脸上,割得她一阵生痛,让人知道她所面对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你要跟着我一起回山门里边去么?”糯米回头看着萧景言,面上尽是不相信。 萧景言“啊”了一声。茫然地看了糯米一眼,接着就探了探身子,将身体贴到糯米背后去,大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糯米这才想起在翼虎背上的时候,风声是相当吵杂的,连她自己都不太听得清自己说出来的话,也就只有像是萧景言这样贴在她身上,才能相互听清对方在说什么。萧景言的声音好像已经不是从空中传到她的耳朵里边去一样,而是通过萧景言的胸膛,一直传到她的背上去。 萧景言胸腔的震荡让糯米觉得有些痒痒的,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才又将自己的话问了一遍。萧景言便笑了起来,“我就是跟着去看看山门上边已经是个什么情形了,顺便看着你不要你胡乱来。我对山门是没什么信心的,看着不好了,拉了你一同下山就是了。” 糯米听着萧景言豪爽的笑声,心里边不免升起了点儿感激来。她原先是打定主意自己一个人回到山门上边去看看的,至于到底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又或者是在山门里边会见到什么,最后自己该怎么办,糯米可是完全没有一点儿计划。现在萧景言跟着她一同到青泉峰上边去,完全只是为了陪她罢了,若是要叫萧景言自己一个人回到山门上边去,萧景言肯定是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即便是她先前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到山门上来,却并不代表她不害怕。她本来就对铁生门的花眠抱着恐惧,又不知道山门上边的具体状况。这时候萧景言愿意陪着她去,不外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了她一份依靠。 她难得有受人这样大的恩惠的时候,这时候坐在翼虎背上,除了有些羞得讲不出话来以外,都不知道该怎样向萧景言道谢才是。 萧景言也看出来她的不自在了,呵呵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贴在她背上小声地讲,“你都还没有给我灵谷呢,我往后要吃的饭都还在你身上,我怎么能随便就让你一个人跑了呢。你这次回山门里边去,肯定不能再到杂役府那边的了。我不趁机同你在一块儿,往后吃饭要怎么办。你也被想太多了。” 糯米明知道萧景言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好让她不那样尴尬,却还是忍不住被逗得笑了出来。 他们一行四只翼虎,在飞近万剑宗的时候并没有遇到阻碍。原先还以为会在半途就被铁生门的人拦住,现在一看,却发现几座仙峰上边冒着淡淡的烟雾,不像是仙峰上边原有的那些仙雾,反倒是像什么在焚烧起来一样。 青泉峰、紫幽峰和黄石峰上边的烟雾相对而言要少一些,主要的浓烟和火光还是集中在了大小云雾峰上边。这时候远远地在天上还能看到一些未尽的火光,只是因为距离太远,根本不知道上边是个什么状况。 万剑宗的五座仙峰很是有些零散,而主要的一些建筑都落在大小云雾峰上边,即便是不知道山上的情况,也能猜想那两座仙峰上肯定是特别地吸引铁生门的攻势。 除了糯米和萧景言以外,剩余的那些修士没有一个是要到青泉峰上边去的,载着他们的那只翼虎稍微在青泉峰上边停留了一下,将两人放下了以后,就转头朝着大云雾峰的方向飞走了。 糯米站在熟悉又陌生的青泉峰侧殿前边,抬头目送着那四只翼虎又飞远了,虽然深厚仍站着萧景言,一瞬间却仍是禁不住有些慌乱了起来。 青泉峰如今已经不再是她所熟悉的模样了。虽然那些建筑并没有塌陷得很厉害,只是偶尔才会在墙角看到一些法术落下的痕迹,可整个青泉峰上边已经没有修士在路上走着了。 平常这个时候,就算是杂役弟子都在做事,青泉峰上也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安静得就好似已经成了一个废墟一样。 “带路吧。我可从来没有到过你们山上来。”萧景言轻轻地在糯米的背上推了一把。 糯米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领着萧景言一路往杂役房间的方向走过去。 她自己也毫无头绪,不知道应该先做什么才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要先回到自己最熟悉的房间去,一路上看看能不能遇上什么人的。 萧景言看来并不是青泉峰的弟子,也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对青泉峰完全没有任何了解,只是静静地跟在糯米身后。见到了青泉峰上边这副颓败的模样以后,就算是萧景言这样平日大大咧咧的,也都没心思说什么话了。 他们走到半路上的时候,路边的一堆乱石后边突然传出了呻吟声来。 糯米愣了愣,抬头望了萧景言一眼,发现萧景言也在用疑惑的眼神回望着她。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讲,“可能有人受伤了躲在后边吧?” 萧景言点头的时候,就看到糯米已经朝着那石头后边跑过去了,他朝前边伸了伸手,却根本都来不及拦住糯米。 那堆乱石背后果然躺着一个受了伤的青泉峰弟子。年纪不大,大概比萧景言还要年轻一些,一条左腿被压在了一堆石头下边,血还不住地往外涌,那呻吟的声音也弱弱的,并不很明显。要不是这一路上都十分安静,他们可能根本不会听见这个修士的呻吟声。 一百九十五 别离 萧景言跟在糯米身后,朝地上躺着的那修士看了一眼,眉头就打起结来,拉住糯米的肩膀小声讲,“还是别管他了。伤得这个样子,没个好些仙膏灵丹的可救不回来。还不知道这上边有没有铁生门的人藏着呢,赶紧走吧。” 糯米被他拉得往后退了一步,又扭头去看地上那个修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小声地讲,“我要救他……我、我认识这个师兄……” 萧景言听糯米这样一讲,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站直了身子朝四下张望,一副要给糯米把风的意思。 糯米没有骗萧景言,她是真的认识地上躺着的那个修士。她虽然不知道这修士的名字,可那张脸她是绝对不会记错的。虽说中间已经间隔了两年的时间,可对方是个青年,这两年里边也瞧不出什么大变化来。 她蹲下去以后,先是往那修士腿上的伤口敷了一层仙膏,把外流的血止住了以后,这才同回头帮忙的萧景言一起将压在对方腿上的石块搬走了。 那些石块都搬干净了以后,萧景言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骨头断了吧。我看你现在手上的药也不能把他的腿接回去。而且这地方不安全,还是先搬到屋子里边去。那边是个什么地方?” 糯米顺着萧景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萧景言指着一间还算完整的侧殿房间。糯米歪头想了想,发现自己对那房间毫无印象,从外边看上去,大抵是看护修士的房间一类的了,便这样同萧景言讲了。 萧景言点了点头,拖着那已经近乎昏迷的修士往房间里边走过去。糯米赶紧在后边跟着,努力地帮忙将那修士抬起来。 那房间果然就如糯米所想的那样。是一间住宿的房间。里边的主人早就不知所踪了,房间内部却没有什么战斗的痕迹,和外墙相比,倒是完整得多。大概是房间的主人逃得匆忙,在房间里边还能见到一些零散的东西遗落着。 萧景言先是将人放到了床上去,接着就开始打量起房间来。相比起那个已经止住了腿上伤口的血的伤员,他还是对周遭的环境更感兴趣。 糯米在心底叹了口气。发现即便是萧景言。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更关心自身利益相关的一切,对于旁人的生死安危,是不那样放在心上的。这也不能就说萧景言是个清冷的,大抵是在这修真道路上。谁都有可能遇上这样的事情。即便不死在妖兽角下,也不死在旁的修士的法术下边,也很可能在修炼突破的时候为心魔所困。 甚至有时候,被炼成炉鼎或是旁的一些邪具,生不如死。 她还算是幸运一些的,虽然身体里边仍长着那寒藤,却没有落到清明真人手上,暂时没有性命之危。 萧景言是见多了这样的情况,对旁人的生死乃至对自己的生死都感觉麻木了起来。糯米回头想想先前在山下流浪的时候。满目所见的都是些饿晕过去又或者是饿死了的尸体。那时候也同样的再没有人对旁人有什么关心。可现在见着萧景言这样,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微微一叹。 那个受伤的修士已经差不多完全昏迷过去了。糯米手上也并没有接筋续骨的灵药,所能做的不过就是用仙膏帮着对方将身上明显的伤口都处理了一遍,再喂下去一粒补气丹。 她甚至不知道补气丹能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等把这一切自己能够做的事情都做好了。糯米就颇有些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的感觉。她也没办法长时间地留在这位修士身边,想了想,最后悄悄地往那修士怀里塞了几块灵石,拉着萧景言就要往外走。 萧景言回头看了看那仍躺在床上昏迷着的男修,也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就跟着糯米往外走。可走到外头去了以后,他终归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个修士是什么人?” “青泉峰的杂役弟子呀,是……”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慢地讲,“是个曾经帮过我的师兄。” 她知道那个师兄肯定已经记不住她了,甚至可能当时只不过是随便伸了伸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可她却心心念念的,一直记着对方的好。 当初山门里边宣布要同铁生门比斗的那个晚上,她被挤在人堆里边,几乎要被推倒在地上的时候,是那个师兄帮她撑住了压过来的人群。她也不知道那个师兄的名字,只是当初抬头见到了对方的脸,就用心地记了下来。 现在这时候能够回头帮这师兄一把,她已经觉得很高兴了。只可惜她心里边还有别的牵挂,不能一直留在房间里边守着那位师兄,只能暗自祝那师兄有好运气了。 这次在路上再没有遇到旁人,糯米领着萧景言,一路走到了杂役和体修住的房间那边去,路上偶尔见到有血迹或是尸体,却再不曾见到有受伤的修士。 糯米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再见到有受伤的修士,不论如何都要尽力救一救的,好歹帮对方处理一下伤口,只可惜这一路过来,路上居然如此的干净,根本见不到还有受伤的人。 “活着的可能都被铁生门带走了,或是已经逃到外边去了。”萧景言小声地同糯米讲。 现在青泉峰上边安静得很,他就是压着声音讲话,也好像能传得很远一样。 越是靠近杂役房间那边,地上的血迹和尸体就越多,可见铁生门只想要带走万剑宗的内外门弟子,对于杂役和体修,自然没有这样客气,直接就用大型法术往下轰撞,甚至有的房屋倒塌以后,下边的角落还有没有烧尽的火苗。 这一路上若说是还有些原来的样子的,也就只剩下道路两边的灵田了。不过那些灵田也就仅仅只有个原先的样子罢了,因为太过空旷,本身也没什么值得用法术轰炸的价值。 灵田虽然看着保存良好,上边种着的仙草仙药早就不知所踪了。也不知道是之前秋收的时候都收回山门仓库里边去了。还是在铁生门抢上山来的时候被一并拔走的。 糯米跟萧景言两人都必须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塌陷的房子,才能慢慢地往前走,不至于将脚陷在那些废墟里边。 这样走了小半日,糯米却是越走越没有信心。 现在青泉峰上边是这副模样,就算是让她找到了房间,也已经完全变成废墟了,根本没有什么是残留下来的。更不太可能见到什么活人。她一路上见到许多杂役和体修的尸体倒卧在废墟下边。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想着能不能找到一个活着的修士,可走了一路,渐渐也心凉了。 她正站在废墟上边茫然四顾,却突然听到边上有人咳了一声。 “你怎么回来了……” “诶!”糯米被那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回头,就见到孙敏坐在一块巨大的断墙背后,静静地看着她。 萧景言摆了个戒备的姿势,却看见糯米像是只小兽一样飞快地奔到了那人身边去,让他连个反应发问的时间都没有。 “孙……师兄……”糯米咬着嘴唇蹲到了孙敏边上去。 她已经见到了孙敏身上的伤口,比方才她救下的那个修士可严重多了。一道横穿腹部和胸口的伤痕在往外冒着血,伤口又深又大,已经能够见到内脏了。她甚至很难想象孙敏伤成这样,居然还能靠墙坐起来。 孙敏原先是低着头坐在那断墙的阴影里边喘气的。大概是听见了萧景言的声音。这才朝他们看了一眼,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才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就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随着喘气吐出了一口血,染得身前的衣襟都红了。 糯米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朝着孙敏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去。 “别碰我。”孙敏却咳嗽着说了一句,接着就很艰难地喘了几口大气,“别碰我……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你回来干什么。” “我……”糯米眼眶仍是红红的,已经有泪珠在里边打转了,“我回来……看看你们……” 孙敏嗤笑了一下,脸上仍是那副糯米十分熟悉的嘲讽神情,只是现在沾染上了血迹,看着却无论如何都让人心酸不已。糯米蹲在边上看着孙敏,都已经快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有什么好哭的。柱子不在这,你走吧。”孙敏自己反倒十分不以为意。 “我不要!你……要是……要是……总有办法的……” “别管我,咳。”孙敏瞪了糯米一眼,可是因为实在是太虚弱了,就连那瞪眼的气势都显得弱了起来,“我也不要活下去,你要找别人,就去找吧,不要管我。” 糯米被孙敏的话说得一愣,连哭都忘记了,呆呆地看着孙敏。 只见孙敏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又将头慢慢地低了下去,手往旁边伸了伸,搭在了边上一个人的肩膀上边。糯米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才发现旁边那对半掩着孙敏身体的石砺下边,还压着一具尸体。 那修士是个体修,一看就已经断绝了生机,因为他的下半身完全被一块厚实的石块压扁了,这时候只剩下上半身仍趴在地上。 糯米壮着胆子看了看,顿时就愣住了——这体修她居然也认识,是李山。 孙敏用眼角看了看糯米,见糯米盯着李山的半截尸体发愣,就低低地哼了一声,“之前是他把我护在下边的。不过,我也不想欠这种人的命。咳,原本该是我死的,我也不怕。” 糯米眼眶里边含着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她一路拉着孙敏的衣角,很想要说些什么,却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孙敏又笑了笑,脸上露出了种有些讽刺的表情来,“我倒没想过,最后会给我哭的是你。你不是要找柱子吗,我帮你问过了,柱子和清明真人肯定还有联系。你要找他,找清明真人就是了……咳咳……清明真人这次已经逃了,你要找,就赶紧到外头去找去吧。” 糯米抽了抽鼻子,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讲,“可是……可是你……我身上有带着伤药的呀……” “我也不要欠你的情。”孙敏费力地摇了摇头,又回望了李山的尸首一眼,叹了口气,“算了,你就让我留在这吧。我也不知道……咳,我欠他的命做什么,还给他就是了。” 糯米眼泪汪汪的,还想要去将孙敏拉起来,孙敏却已经闭上眼睛,不再讲话了。他的手搭在李山的肩膀上,最后也没有移开。 萧景言过去探了探孙敏的气息,拉着糯米的肩膀摇了摇头,“灵气都散了,不可能了。让他一个人呆着吧。” ps: 谢谢昕愿昕扬亲打赏的香囊~!  今天先不加更,休息一下……邻居在装修而我又在关注马航的消息,简直…>  努力码字码字|||~ 一百九十六 远去 糯米抱着萧景言的腰,静静地哭得不能自已,将眼泪全都抹在了萧景言的衣服上边去。 萧景言只觉得衣服上边一片湿热,伸手拍了拍糯米的肩膀,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哪怕他再见惯了生死,可现在眼睁睁看着就有人陨落在他面前,他也很难完全无动于衷。 这青泉峰上边的人同他毫无关系,他不像糯米这样对青泉峰上边的人和事都怀有着感情,可回头见到尸骸遍地,也终究是忍不住有些感慨了起来。 孙敏不想糯米一直在边上看着,糯米就只能将眼泪都抹在了萧景言的衣服上,一边抽噎着一边拉着萧景言往外走去。可实际上还要再到什么地方去,就连糯米自己也都不知道了。 她原先是想着先到住宿的地方来,先看看能不能找人问上几句话,然后再做打算的。 可没料到人的确是见着了,却是这样生离死别的情形。以至于她现在脑子里边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糯米哭了小半日,终于哭累了,眼泪也慢慢地止住了。她和孙敏的感情说不上太好,却也不算差。孙敏虽然常常当着她面说些嘲讽的话,可实际上却比外头那些修士对她要好得多。若不是孙敏先前非逼着她将山门贡献点都换成了灵石,她现在又哪里能有这样潇洒。 而且,她也知道孙敏其实很不喜欢体修,最终却仍是帮她打听了柱子师兄的下落,孙敏显然也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 孙敏和李山到底都算是曾经和她一起到山下去历练的,孙敏又一路和她是一个房间,总比旁人要亲密一些。糯米就是渐渐地止住了哭声,眼圈却还是通红通红的,很有些颓唐。 糯米大概知道一些孙敏和李山之间的因缘。都是零零碎碎地从两人嘴里边听到的。有些是两人直接同她讲的,有些则是他们同队下山历练的时候,偶然听到的。 李山一直觉得孙敏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他们十乡八里当初难得识字的娃娃。李山在孙敏村子里打短工的时候,同样是个被人排斥的。李山会因着排斥而觉得难过,猛地见到孙敏这个即便被排斥也只是冷淡以对的,顿时便觉得简直就像见到了指路明灯一样。 可惜孙敏一直都觉得自己和李山不是同一类人。哪怕是李山努力地跟着他一同到了青泉峰上边来。他们一个是杂役一个是体修,也没有多大关联。 若不是李山一路要跟在孙敏后边,孙敏可当真会头也不回地走开。偶尔回头想起李山这个人来,也不过是微微嗤一下。完全不会将这人放在心上。 李山这么一路强要跟孙敏做伴,可能也不过是因为年少时候的一点儿执念。不过现在这两人都已经闭上了眼睛,李山也总算是追上了他一路想要并肩的那个人了。 萧景言一路跟在糯米身边,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糯米才是,只能默默地不讲话了。 他们在青泉峰上边小小地转了一圈,除了先前他们救下的那个修士同孙敏以外,他们居然再没有发现其他生还的修士了,可见铁生门的清扫可以说是相当的干净,又或者是那些仍生还着的修士都已经逃到了山门外边去了。 要说青泉峰上边的修士尽数被杀死了。萧景言可是第一个就觉得不信。铁生门再怎么能耐。想要直接将青泉峰上边的修士都轰死,也是不太可能的。这不仍留着孙敏同另外那个修士么。 那个修士想必是因为被砸伤了而昏迷了过去,所以才遗落在那个地方。 而孙敏,大概最初是被李山护在下边的,结果却仍是受了那样重的伤。萧景言倒觉得有点儿惋惜了。若是他们早一些发现孙敏,又或是孙敏自己作一点儿处理,说不定还能救回来的。只是既然孙敏自己已经存了死意——萧景言低头看了看眼睛已经揉得通红的糯米,决定还是将这话藏在肚子里就是了。 糯米拉着萧景言,很是茫然地在青泉峰上边转悠了半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去了,萧景言自然是更不知道了的。不过萧景言也知道糯米现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边,所以也没有出言打搅,只是任由糯米牵着他在青泉峰上走着。 走了很久,糯米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一样,突然回头问萧景言,“对了……他们、他们……他们不在了,可是,魂元呢……?” 萧景言听了她的话,顿时就苦笑了起来,“你看他们都是被压死被法术砸死的,哪里有机会兵解凝魂。” 糯米呆了一下,眼眶就又红了,“那刚才孙敏师兄……” “他要是有那个意思,早自己动手兵解了。他既然要留在那里,你就随他意思好了。” 糯米“哦”地答应了一声,呆了半晌,这才小声地讲,“山门里边好像已经没有别人了。” “是啊。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上边的活人大概都已经逃到山下去了吧。铁生门的人我看总是会回来的,现在不过是因为在大小云雾峰那边仍有些残余的万剑宗修士在抵抗,他们才落下了青泉峰这边。等完全控制住了,肯定会回来收拾残局的。”萧景言点点头讲。 见糯米呆呆的没有答话,萧景言想了半日,最后还是开口说道,“这上边恐怕是没有你要找的那些人了。你知不知道这山门里边哪里是仓库,我们去将东西取出来了,下山以后也好有些保障。” 糯米还是有些呆愣,听了萧景言的话,面上露了个不太好意思的表情来。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山门里边这样乱哄哄的,就是把东西都留下来,也不过是便宜了回头的铁生门罢了,于是一言不发地带着萧景言往她知道的那些仓库里边走了过去。 让萧景言觉得失望的是,那些仓库里边已经基本上被搬空了,也不知道是铁生门的手太快。还是那些下山逃命的修士预先将仓库给搬空了。里头偶尔有落下一点儿草药,萧景言便小心地收了起来,总算是有点儿收获。 除了山门里边公共的仓库以外,清明真人和田甜这些身份比较尊贵的修士,在洞府附近也是有着一个小小的寒冰仓库的。只是他们原本就有着将储物袋收入体内的本事,寻常的仙药都被他们带在身边,那些仓库里边偶有落下一点儿灵果灵谷的。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萧景言还想着能够趁这个机会多收集一点好东西。见到山门仓库这样空虚,不由也跟着失望了。 糯米领着萧景言在青泉峰上转了半日,满目所见的不是塌方就是地上横竖躺着的尸体,连处理都不可能处理过来的样子。他们一个是自小看着外头流民的流浪儿。一个是多年修行的修士,对那些尸体都不很为意。 甚至以前在山下的时候,糯米还曾经见过有些流民故意将无人处理的尸首放到旷野上边去,好让旷野上的野兽食用。有时候他们会趁机将被引来的野兽抓住,有时候却不会。在外头那些饥荒面前。吃那些被尸体引来的野兽总比直接吃尸体要来得好一些。 而且,只要仍有动物活着,人就跟着也有一线希望。 有人会将自己亲友的尸体浅浅掩埋了,也有人将尸体放到野兽嘴边去,为了让更多的野兽和人能生存下去。 两人顺着路途。最后又回到了侧殿那边。越是挨着大殿的地方。塌方就越少,看来铁生门里边的确是有对仙门很熟悉的人在领路,否则也不会在空中轰炸法术的时候就对青泉峰这样熟悉。 糯米想起那个半昏迷着的师兄,拉着萧景言又跑进那个房间里边看了一遍,才发现他们就下来的修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原处了。大概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醒了过来。见自己身上的伤都被处理过了,有了离开的能力,这就躲到了别的地方去。 “若是那位师兄还在,我还能分他一点吃的东西呢……”糯米有些恹恹的,一边又觉得自己方才就应该给那师兄留一点儿吃的,现在也不至于后悔。 萧景言倒不是十分在意,还回头安慰糯米,“若是换了我,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也会选择独自躲到一边去的。你固然是为他处理了伤口,他又哪里知道你是什么人。若果你是铁生门的修士,他说不定就要倒大霉。他虽然断了腿,别的伤口你都为他处理了,应当是没事的。” 糯米想了想,觉得萧景言说得也对,又觉得那师兄既然可以独自离开,显然伤势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样严重,这才稍微振作了一些。 萧景言这才松了口气,他可怕糯米又会哭出来。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见着糯米哭的时候,他却实在是没有办法。换了个旁的女修,他要是不想搭理,还能甩袖子走开。可他都已经跟着糯米到这青泉峰上边来了,难道还能将糯米一个人丢下不成。 若糯米当时非要扯着孙敏不可,萧景言都觉得自己没办法劝服糯米。幸亏糯米也并不是那样拘泥的人。 他们到青泉峰上边来已经不算是时日早了的,现在又转了大半日,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萧景言想了想,就去拉起糯米来,“我们也要赶紧下山去了。” 糯米一愣,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可现在已经好晚了,我们不要明天再下山么?” 萧景言果断地摇头,道,“正是要趁着这夜色下山去。等到明日天一大亮,铁生门就是仍没控制住大小云雾峰,恐怕也会再派人回来这边的。我们马上就走。” 一百九十七 上路 糯米挽着衣袖,拿着简陋的器皿在边上烧火做饭。她在外头流浪的时候,虽然不会做饭,但还是学会了做烤肉一类的简单东西。后来跟着董天鹰他们在山下历练,多少也学会了点儿生火的技能。 她现在倒是已经懂得了用法术来生火的法子了,甚至为了要锻炼法术的熟练度,她都用着掌心火的技巧,去用在烧饭上边,简直是将那烧饭用的小铁锅当成了是丹炉一样在用着。 萧景言刚开始看她这样操作的时候还有些哭笑不得的,也有些惊诧糯米居然已经掌握住了这样的仙术技巧。在萧景言所认识的那些修士里边,不修行好些年,到开光期高阶,都没办法这样顺畅地控制灵火的威力的。直到看见糯米在用这样的小技巧来烧菜做饭,他才知道糯米年纪轻轻的,为何竟然能够成功开炉炼丹。 实在是在法术上边的天赋太过惊人了。 不过,糯米的技术也并不是完全这样纯熟的,偶尔还是会因为控制不住火力而烧出焦炭来,又或是火力不够,于是做出了夹生的硬米饭。这次糯米就是不小心将锅里边的饭烧成了一团焦炭,只能不高兴地嘟着嘴重新又在旁边忙活了起来。 萧景言倒是想要帮忙,却哪里掰得过糯米,干脆乖乖地在一边烤肉吃了。 他们现在在外边走着的地域,并不完全算是修仙界的山脉,而是类似于先前万剑宗同铁生门比斗的时候设下擂台的地方,夹杂在世俗凡人的地盘同那些被仙雾笼罩的地域之间,很有些分不清楚界限。 这种地方常常会被世俗的武者无心闯入,他们两人还曾经见过一次,给对方指了回头的路。 有灵气的林子并不少,有大有小。有的甚至紧挨着世俗的城镇,常常会见到外头有人过来砍树。毕竟这些林子经由灵气凝聚成的仙雾守护着,比外头干旱的地方看上去还是有生机一些。一些流浪的世俗中人偶尔见到这样的仙境,便觉得这里边当真就是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仙境了。 只不过在这些林子里边,大都住了一些层次低下的妖兽,对萧景言和糯米还不至于有什么威胁,却能够轻易地取走那些世俗武者的性命。两人一路上也会见到地上有白骨。被浅浅地埋在草丛下边。 他们这次的目标。是在天武国北端一个叫做仙逸城的城镇。 那个城镇里边完全没有世俗中人,是个彻彻底底的修仙之城,也是距离万剑宗最近的一个修仙城镇。只要能进入到那个城市里边去,就能够接触到许多修仙相关的资源。 糯米从来没有听过仙逸城的名字。有关仙逸城的一切,都是萧景言在路上告诉她的。 据说仙逸城原先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城而已,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哪里边住进了几个修仙家族,渐渐地就发展了起来。那些家族的后辈大都是些带着灵根的修道中人,而他们又特别擅长做买卖,将不少散修都吸引到了仙逸城里边去,经过了好几百年,这才终于成了一个完全经由修道者控制的仙城。 哪怕是毫无灵根的世俗凡人。只要能够混入到仙逸城里边去。据说都有得道成仙的法子。当然,这不过是个毫无根据的传说罢了。但只要是能够进入仙逸城的修士,却是再也不用担心找不到修炼的资源。甚至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将仙逸城当做跳板,加入到各大修仙门派和家族里边去。 萧景言对修仙门派早就死心了。可要想做一个逍遥闲散,终究还是需要一些外间的帮助,并不是说只要自己随便找个山洞躲起来潜修就可以的。即便是散修,也需要将手上的灵石换为丹药和功法,否则要真躲在深山老林里边,哪里能够修成大道。 而且,若是糯米真想要找寻柱子的话,萧景言觉得线索大概会在仙逸城里边。 两人都不知道清明真人的下落,为了保险起见,还在万剑宗山门下边待了数日,由萧景言负责到外边去悄悄地打听情况。 在那外头打听情况可说是相当不容易。毕竟万剑宗下边临近可没有什么村落。他们为了不引起铁生门的怀疑,总不能在青泉峰的山脚下就宿营结寨,只能是远远地借住在世俗的村落里边,然后让萧景言到外头去打听情况。 村落里边住的自然都是些世俗中人,即便是糯米一个人,不使用仙术,光是用她的那根藤鞭,就足以在村子里边横行霸道了,萧景言倒是不怕糯米一个人在村子里边受了欺负。 他们手上自然都没有银子,就是有金银,在这样的乱世里边也实在不抵什么用。糯米干脆将低阶的灵谷拿出来了一些,当做是伙食交给借住的人家,让人家行个方便,让萧景言看着心疼不已,在后头拉扯着糯米,讲: “这些灵谷若是换了我们吃,都能减少体内浑浊之气,提升修为。可你就是给了那些凡人吃下去,也不过是让他们体魄变得更强健一些,并没有什么修为效果,何况将这些东西让给他们。” 糯米自己倒是不大介意。可她总不能同萧景言讲,说自己的身体里边有个缥缈幻境,能够无限地种植出灵谷来的,只能含糊地说她的储物袋里边藏着的灵谷仍有许多,叫萧景言不要担心。横竖这已经是在杂役府外头了,萧景言也并不知道她当初到底是分派到了多少灵谷,又换出去了多少,萧景言这才一边心疼着一边不讲话了。 萧景言只知道糯米身上有个储物袋,里边装了灵谷,糯米自然不会让萧景言知道储物袋里边具体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像是木魁和魃豹,她也不敢再随便拿出来了。也说不上是不相信萧景言,可到底觉得还是有些不太方便。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是有点儿微妙,说是亲热,也的确十分亲近,也要说真能挖心掏肺的,又总觉得仍欠缺了一点儿什么。糯米就是想要将自己所有秘密都交代出来,萧景言也都不一定愿意去听。 毕竟听了对方的秘密,就要负担上为对方保守秘密的义务,仿佛就是在经受一个考验一般。甚至还要犹豫会不会杀人越货,倒不如就不要用那样的利益去考验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比较艰难的反而是要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之下找出一个修士来问话。 万剑宗上边的修士尽都逃光了,剩下的自然是倒戈到了铁生门的阵营里边去,万万不是萧景言能够接触到的。萧景言在外头蹲守了好久,才好不容易遇上了几个同样在外头等消息的修士。那些修士里边只有一个是从青泉峰下来的,也说不大清楚清明真人的去处。萧景言用好几块灵石去贿赂,那修士才信誓旦旦地说清明真人肯定没有同铁生门混到一块儿去,他虽然不知道清明真人的下落,却眼见着清明真人同田甜一块儿驾着仙剑先行离开的。 “青泉峰的峰主的确不大可能是跟着铁生门一道的。”萧景言给糯米分析着,“看着青泉峰上边的情况,那峰主完全是收拾好了行装,自行离开的。这样的情况见着就不像是同铁生门混到了一块儿去。他也没必要同铁生门胡混的。以他初级炼丹师的身份,尽可以在外头加入个大门派,更胜过到铁生门里边屈就。若是这样的话,唯一可能去的地方便只有仙逸城了。” 糯米眨巴着眼睛听着萧景言的分析,这才知道还有仙逸城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不由大为感叹。 他们在借住的村落里边换了一些干粮同换洗的衣物,等准备妥当了,便开始了两个人的旅程。 萧景言是个原本就想着要当散修的,早就将仙逸城的方位打听得一清二楚了,这次换成是他在前边领路,在世俗村镇和仙山仙林之间一路穿行去过。他们都还没有到能够御剑飞行的修为层次,只能顺着道路一直朝着天武国北端行进。 萧景言曾经不经意地问起木魁的事情来,糯米犹豫了一下,只能同萧景言又说了一次,说木魁并不是属于她的木灵。萧景言这才忆起糯米当初也讲过同样的话,点了点头,就不再追问了。 糯米自己其实也常常用手抚着那道绣纹,心里边总想着木魁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为她带几句叶梵的话,但她越是这样期望,得到的却越只是失望。 叶梵从万剑宗破落的那天起,就没有再向她传过话,也没有将木魁召回去。以糯米现在的修为,偶尔摸着绣纹的时候,一直能够感受到木魁的存在。只是得不到她的召唤,木魁也就只是一路潜藏在她身边,并没有主动出现。 糯米心里边其实很有些矛盾,她既想要将木魁召出来问一问叶梵的情况,又不太愿意让叶梵知道她同萧景言一路朝着仙逸城走过去。她自己也没有办法说清楚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矛盾的心情,只是本能地觉得大师兄大概不会愿意看到她往仙逸城那样的地方走去的。 她纠结了好久,想要将那身衣服换下来丢开,却终究是舍不得。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舍不得叶梵,还是舍不得木魁,又或是两者都兼有之。 更又或者,她只是仍希望着大师兄能想着她的事情,出现在她面前。 一百九十八 问心无愧【和氏璧加更】 糯米同萧景言这一路上横跨了世俗的村镇和仙气弥漫的林子。他们在仙林里边总能猎到一些妖兽,萧景言是个非常熟悉的,三下五除二地就将那些妖兽身上可以当做锻造材料的部位都切割了下来,分类摆好,剩下的肉类就被当成了他们的口粮,又放在了另外一边。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对着那些不知道什么妖兽的肉还有一点儿诧异,可是她到底是流浪过的,别说是肉了,哪怕是树皮树根她都挖过来吃,当年为了得到一点儿水分,甚至能徒手将枯死的树根挖出来,只为了含在嘴里得到一点儿未干枯的树汁。 现在既然有了肉吃,她也不管那些到底是什么肉了,只要里边没有毒素就成。吃多了以后,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何况那些妖兽的肉类并不很难吃。 吃着妖兽肉的时候,糯米偶尔会想起蛟苏青同魃豹来。可她又不能就吃不吃妖兽肉了,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弱肉强食的现实,若是蛟苏青需要的话,他说不定会直接抓了修士就吞进肚子里边去,糯米这样想着,觉得蛟苏青就是真的因为太饿了而吃人了,她大概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只是为了生存罢了。 她不敢将魃豹的魂元取到外边去,生怕被萧景言看见了,因而便趁着夜里打坐修炼的时候,偷偷地将那装有魂元的小瓶子放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查探她的身体了,她也用不着担心将魂元放在缥缈幻境里边会被人发现,因而如今全天都将那魂元放在缥缈幻境里边,隔着点儿时间就偷偷地打坐进去看那魂元的状况。 缥缈幻境如今也完全换了个模样。 大概是因为糯米常常在用云露诀加以浇灌的缘故,原本有些发黄的贫瘠仙土,如今的颜色已经变得深了许多,甚至好像都要变得黝黑了起来。 糯米根据以前在青泉峰上边学到的经验。将收割以后的灵谷杆子都用灵火烧成灰埋在了田地里边,好让田地能够恢复一点儿灵气,看来也已经有点儿效果了。 整个缥缈幻境并不很大,糯米将手上的那些低阶的灵谷都拿了出来,种在缥缈幻境里边,如今整个缥缈幻境都已经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了。 她甚至尝试着将小黑球上边生长着的那些小苗都移植进这缥缈幻境里边来。 不过这样的移植似乎相当耗费真元力,糯米努力了好久。暂时也就只是将其中的一株小苗顺利移植入飘渺幻境里边罢了。然而这小小的成功却还是让糯米兴奋不已。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身体里边生长着的那棵寒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吸干她体内的所有灵气,甚至直接长到她的心脏上边去,缠住她的丹田。将她所有生机都吸走。倘若她不想点儿办法的话,哪怕清明真人从此不再找她的麻烦,她自己说不定也会陨落在这小小的一株寒藤上边。 而如今她若是能将这寒藤移植进那飘渺幻境里边的话,她自己就可以完全脱离危险了。 她原先的首要目标也的确是将那寒藤先行移植入缥缈幻境里边养着的,只是没想到寒藤对她的神识完全不作回应,反倒是将另外一株小苗先自移植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 能成功地一直一株小苗,就证明移植的想法还是可以实现的,糯米并没有因此就灰心丧气,反而是更加努力地进行着尝试。 他们在旅途中的时候。偶然会遇到一些世俗之人。那些流民只要见到萧景言那副身强体壮的模样,又见糯米脸色红润脸颊鼓胀的,就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是不好惹的,也没有什么人凑到他们面前去给他们惹麻烦,反倒是会有一些年纪不大的流民向他们乞讨食物。 糯米看见那些小流民就想起自己原先在山下时候苦苦乞食的模样。她想起原先林萝同山下的买卖,在城镇里边用仙膏换了一些粮食和钱银,在遇到流民的时候分出去一些。那些流民就是看着糯米年纪小,再看看糯米身后拿刀站着的萧景言,也都不敢再有什么别的想法,糯米分给他们多少东西,千恩万谢地就走开了。有些流民想要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却又哪里跟得上他们这些修士的脚程。 萧景言每次见到糯米给那些流民分发食物,都要将糯米嘲笑一番,“你就给他们分这么一点儿东西,又要给他们分钱银,可他们也吃不了多久,那钱银放在身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藏得住,说不定还给他们招了杀身之祸。既然保不住他们一辈子,何苦给他们分那么点儿东西。” 糯米想了想,很认真地摇头反驳,“这可说不好的,说不准多了这一天吃的,他们就遇到转机了呢。我以前在山下的时候,要不是有人给了我馒头,我也撑不到到山上去呀。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的吧,我能帮一把,那就帮一把好了。” “你这就是妇人之仁。不过也难怪,你本来就是个小丫头。”萧景言嗤笑着摇头,显然对糯米的这种说法十分不屑一顾,“你要是有能耐,就让他们一生都不受苦好了。否则只帮着这么一点,能有个什么作用?” 糯米很认真地看着萧景言,“那不一样的。我帮他们,也不是全为了要让他们一辈子都能活得好。他们自然有自己的机缘么,若是立时就死了,我也拦不住的,自然有天道轮回。可我要是见到了他们,明明能伸手也假装瞧不见,那我会一直记在心上,成了我自己的心魔的。” 萧景言完全没料到糯米会这样回答他,顿时就怔住了。 糯米却没有去看萧景言的反应,反倒是微微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细小的掌心,“我也不想着能左右别人的运道,每个人都该有自己活着或是活不下去的命的。我不过是求得自己安心,又不是真的天神,哪里能保佑人一辈子咧。他们能遇上我,总归也算是种缘分呀,我可不愿意见死不救。” 萧景言沉默了许久,显然是从来没有从这个层面上边去想这些问题。 一路以来,萧景言自己是十分不在意那些善恶有报的说法的,对于那些正道门派里边的种种伪善之行,也很是有些瞧不上眼。就是他知道糯米心里边存的全是善意,可见着糯米拿出粮食来接济流民,也总是觉得糯米很是有些可笑。 因为这种行为可能什么都帮不了,那些流民每日颠沛流离的,并不会因着糯米的一顿吃食就改变命运。今日吃饱了,明日或许仍是要饿死的。 但糯米心里边想的同萧景言的想法却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一个机缘,只要相遇了,便是有缘分的。糯米拿出粮食来接济流民,并不为着要左右天道,只不过是顺应着天道修炼自己的心罢了。那些流民不论会因着她给予的粮食而多活一日,从而改变了命运,又或者仍是要饿死在荒野上,这并不是旁人能够推动的天道。 若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那糯米也只不过是将自己的角色也投入到天道里边去,不让自己心里边留下遗憾和裂缝。以后回头想想的时候,不至于后悔自己的抉择,那就足够了。 她不会勉强而刻意地去行善,以求积得原本不属于她的善德,只是在遇见了的时候不会假装看不见罢了。萧景言同她一块儿这样久了,也知道她的确只求自己安心,同那些为着修行也无中生有地去做“善行”的门派并不一样。 萧景言自喻是个洒脱之人,却从来没有像糯米一样叩心自问。 他更在乎自己所做的事情和所付出的一切到底能不能得到回报,又或是能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若是感觉这件事情不划算的,他便根本不去做。只是这样一来,偶尔回头想想,人生之间便留下了许许多多的遗憾来,总会觉得当初若是选择了另外一种做法,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正是因为看了太多无奈,才会嘲讽地觉得有些时候根本不值得自己浪费时间和精力在上头。 那些山门里边的修士,混杂在修道之路上边,见多了杀戮果断,弱肉强食,这才连着道心都一并湮灭了。 糯米虽然对着修道仍是懵懵懂懂的,却从来没有放弃着对道心的磨砺。哪怕这样一路持善,走下来总是十分艰难,她也仍是谨守着本心,不让自己回头的时候有一点儿后悔。 萧景言静默了许久,倒有些敬佩起糯米来。之后糯米再去救助那些流民的时候,他也不再说什么了,有时候还帮着糯米去分派吃食。 他原先只是默默地站在糯米后头,现在拿着法器刀子同糯米一起拿着粮食,那些流民就更不敢在他面前闹事了,领了口粮,很多人见着他沉着张脸,都不太敢再跟在后头了。 ps: 小吃货小绾绾亲在3月5日打赏的第三个和氏璧加更。因为后来的打赏,所以还欠三章加更~ 嘤~欠债反而多了什么的。不过我会努力还债的,绝对不介意大家让我欠更多!(咳 一百九十九 分歧 除了会在路途上遇见世俗的流民以外,他们在仙林里边还会遇见一些流落在外头的散修。 糯米原先以为散修并没有多少,等真正遇到了好些以后,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原来是错误的。外头有好多的修士,都只不过是些有一定机缘的平常人,他们偶然发现自己身怀灵根的时候,已经过了能够被应征入门派的年纪,又并不是什么特别具有天赋的,就只能在外头独自流浪修行。 这些人有的是偶然发现了前辈仙人留下来的功法玉简,有的则是有别的机缘。可一旦接触到了修仙大道以后,便都渴望着能够真正融入这样的一个群体里边去,真正得道成仙,哪里愿意再回去那灾祸连连的世俗里头。 不过这些散修很多都对修道没有系统的认识,甚至可能连修道的时候会有几个阶层都并不清楚,只是一味埋头苦修。 他们在遇到散修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萧景言先上前去同对方搭话,确认是能够交流下去的对象,糯米这才会慢慢地开始加入话题。否则的话,她都只是静静地跟在萧景言身后,拉着萧景言的衣角不讲话,已经有好多散修都以为糯米是萧景言家的小闺女了。 萧景言因此抱怨了不知多少遍,“我瞧上去就真那么年长,都能当你阿爹了?他们就不能说得好听一些,说是阿哥,哪怕是小叔也好啊。” 糯米在一边抿着嘴唇笑,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来,一边眨巴着眼睛细声细气地安慰萧景言,“修仙之人,原本就瞧不大出来年纪的么,谁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到了筑基期的仙长呀,会这样怀疑。不也是很正常的么。” 萧景言被糯米这样一说,也实在找不到发泄的理由了,每每遇到有修士这样讲,他便黑了脸面,却又总不能喝令糯米远远地走开,只能自认倒霉了。 那些散修多是三五成群的,都是些已经在附近仙林里边混迹了好久的了。有些还是附近城镇里边的护城仙师。每个月都能从世俗城镇里边收到一些报酬的。那样的散修往往会对他们两人产生敌意,生怕这两人会抢了自己同世俗城镇之间的买卖。 萧景言对于这样的报酬自然是瞧不上眼的,糯米也是方始知道还有这样的一些修道中人,仍是以世俗的利益为重。完全没有寻常修道之人的气派。 而那些形单影只的修士则分为两种情况。要么是修为十分厉害,至少也已经步入了开光期高阶,在这仙林里头行走无碍,仗着自己的实力就能横行无忌,自然不需要同旁人混在一块儿;又或者是方始踏入修仙之路,根本还没有多少能耐,对修仙一事还完全没有概念,自然也不会有人愿意同他混在一起。 这两种人里边不论是遇到了哪一种,都对他们两人完全没有好处。因而萧景言见到落单的散修以后。从来不会主动凑上前去。 倒是有落单的散修见到萧景言和糯米这样奇异的组合,觉得糯米完全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算的,只要对付萧景言就可以了。那些散修独自盘算了一下,便朝着萧景言先出手了,想着一举将萧景言擒下。就可以直接杀人夺宝。 也活该那些没有眼力的散修倒霉。萧景言同糯米两个,一个开光期高阶一个开光期中阶,虽然放到修仙界里边去不算什么,可同这些只能在外头仙林里边晃荡的散修相比,却已经足够应付有余了。 再加上萧景言同糯米两人都是正统的修仙门派出身,哪个不是学着有几个仙术的,糯米又修了武技,一条藤鞭就像是灵蛇一样,直往那些散修难以想象和应付的地方钻过去,三下五除二地就将那些上前来挑衅的散修给打趴到了地上去。 萧景言每次都乐呵呵地将那些散修身上的东西搜刮个干净,然后一刀斩下对方的脑袋。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不要杀这些散修。”萧景言将东西分给糯米的时候,还这样调侃着。 那些散修虽然在仙林里边走动不成问题,也常常会动手抢夺其他修士的东西,可在这外边的散修,身上大都没有什么油水,就是偶尔杀了些妖兽,也不懂的怎样去处理尸体,身上更是没一个有储物袋的,都只不过是像糯米原先那样,用世俗人常用的那种小袋子将重要的东西都放在里边。 偶尔能有一些灵石,更多的则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仙草。那些散修大概也不知道自己采下来的仙草有什么作用,就只是先存放起来,准备以后同别的散修进行交换。 糯米对灵石没有什么兴趣,反倒是将那些仙草仔细地抚平了分开放好,准备等存的数量多了以后继续开炉炼丹。听到萧景言那样将,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小声地讲,“他要杀我们咧,你要回头杀他,那也是因为他先惹上门来。这次你不将他杀了,说不定明天他也会杀别的修士,你愿意杀就杀嘛。” 萧景言便拿着血淋淋的刀子在糯米面前晃来晃去的逗她,“若是换了你,你会下手吗?” 糯米连想都不想,毫不犹豫地就摇了摇头。 萧景言顿时就“啧”了一声,“你自己不愿意杀人,就将这苦劳事都推到我身上么,你倒是真懂享受。我现在动手把人给杀了,倒是一干二净了,往后你要是自己一个人遇上这样的事情,难道你还真等着那人再回头将你给杀了?” 糯米这才低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仍是摇头,讲,“要是真迫不得已的话,说不定我会的……可是如果他已经被制住了,那就没必要非杀人不可。他要是再寻上门来,我就再把他制服住就是了。除非他真的很坏,不然我……有什么资格杀他呀。” 萧景言也跟着愣了愣,“资格?什么资格?” “我……说不好。”糯米皱了皱眉头,“以前我在山下流浪的时候,世俗里边是有法令的。我不知道修仙界里边有没有,或是有别的什么天道……可人命这回事,要不是真不得已,也轮不到我来说他该不该死呀。” 萧景言这次是真的嗤笑了出声来,脸上露出了个讽刺的表情,“天道,你还相信那种东西?你心里边存着善念,那是好事。你爱助人,我也觉得那是好的。可走在这修仙大道上边,就实在没有了什么天道正邪。若真有的这些,怎地不见邪修都不得好死?那些正道的修士,有些的确是仙风道骨,有些么,做的肮脏事可不比邪修少一分一毫,你见他们遭什么天道了?” 糯米整张小脸都皱到了一起去,嘟着嘴讲,“所以那些人都渡不过心魔,结不出元婴呀。” “……”萧景言顿时哑然。 他倒是有心想要反驳糯米的话,却发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是。最近几百年来,修仙一族里边的确是日间细微,根本没有再出过能够凝成元婴的修士,即便是能成功筑基的,也是少之又少。他很想反驳,说这只不过是因为这几百年来修士的天赋都很是低下,却又实在找不出证据来反驳糯米。 “你这样的想法会早死的。”萧景言最后只能这样忿忿地同糯米讲。 糯米便鼓着小脸蛋,将一张小脸撑成了包子一样,有些气嘟嘟地说,“可是……我真觉得这就跟我以前在山下抢吃的一样呀。我不能去抢别人的东西,别人要是抢我的东西,我就把他打走。他要杀我的时候,我就把他咬死,可是他被我打怕了要逃,我为什么非要追上去把他杀了呀?” 萧景言又有些语塞,想了半天,才突然想起自己原本的论调来,“他回头就要报复回来,把你杀掉的。” 糯米第一次昂着下巴去瞪萧景言,“他要是不呢,你怎么知道他就要报复回来的。” 萧景言说不出话来了。他不是没有话说,而是这次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说话的必要了。他的想法和糯米的想法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总相信这些人都藏着坏心,只要是被打败了被抢了,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报复回来了。而糯米却相信那些人并不会这样做。不管她是相信自己的武力足以威慑到旁人,或是相信那些人心里边还存着一点儿善念,他们两人的想法终归是不一样的。 “你想得太天真了。”萧景言最后只能这样摇头感叹,“等你经历的事情多一些以后,你就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样好。” 糯米也撅着个小嘴同萧景言生闷气,听了萧景言这样讲,也忍不住小声地回了一句,“可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样坏呀……你不是也陪着我一起到山门里边去了么……” 她的嗓音细细糯糯的,又有些甜滋滋,听着就让人心里边暖洋洋的。萧景言听了她这样讲,总不能跟她说自己当初简直是发了疯才会跟她回山门上边去,又想起她救下的那个杂役弟子,只能叹气苦笑。 二百 吕宗 那些独自一人并且还会在背后盘算着要暗算他们的散修毕竟是少数。大部分散修因着只是半踏入仙途,性子倒没有那样功利,更多的反而是比较像外头那些世俗武者一样,带着一点儿侠义的豪爽。 同那些人交流,反倒是糯米这样的性子会比较容易同他们打成一片。 这些散修一般都在同一个区域里边活动,相互之间虽然并不一定结成队伍,但都是相熟的,也会交换一些情报和需要的物资。 萧景言带着糯米这样的组合相当的打眼,这两人的事情很快地就在附近的那些散修之间传开来了。像是萧景言这样的散修其实并不少,但糯米这样年纪就已经是修士的,在散修里边实在不多见。她这样的年纪就已经发现灵根的,完全可以加入附近的修仙门派,根本不需要在外头流浪的。 等那些散修确定了糯米也是个小修士一吼,对糯米感到好奇的散修就跟着多了起来。 甚至还有的的散修在背地里讨论着糯米为何竟然没有加入到修仙门派里边去。不过他们这些话都只敢在后头背着萧景言和糯米讲,他们这些散修之间也是有规矩的,轻易也不会去探听旁人的秘密。 糯米和萧景言两个人相互商量了一下,觉得现在仅仅是以他们两个人的实力,还并不足以完全确保自己的安全。所以他们压根儿就没将糯米能够开炉炼丹的事情拿到外头去说,只是偷偷地开炉炼丹,然后再将炼制出来的丹药同外边那些散修进行交换。 每当有散修向他们打听那些丹药的来源,他们都只是故作神秘地笑一笑,说是代人传递的。 他们两个原来就是这一片地方的陌生面孔,糯米这样年纪的小修士又十分难得一见,好些散修便果然如他们所愿的那样,在后头悄悄地传言,说他们两人同是出自一个散修门下的弟子。这次出来正是为了要帮师尊变换一些修仙用的物资的。 他们两个看着都并不像是炼丹师,那些散修便开始猜测着他们后边的那个“师尊”肯定已经是个初级炼丹师了,手上这才有这样多的丹药可以拿出来交换。 糯米可十分愿意那些散修是这样想的,不要将矛头引到她身上去,自然是更配合着那些散修的想法。间或像是说漏嘴一样提起自己的师尊来。然后就怯生生地看着那些来交换的散修,一副做错事了的模样。 萧景言在后头看着,忍不住想笑。只能咳嗽着止住了自己喷笑的冲动。 他可从来没有想过糯米这样温和纯良的小家伙,撒起谎来也这样的厉害。他又哪里知道糯米每每提起师尊的时候,想着的都是清明真人,而清明真人也的确是个炼丹师,糯米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在撒谎,不过是她手上的这些丹药并不来自于清明真人罢了。 两人原先是想着要尽快往仙逸城那边赶过去的,可路上遇到了许多散修,又从那些散修手上换取了好些灵石同妖兽材料,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仙草。便有些刻意地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那仙逸城虽说是个修道者统管的城镇,可并不像外头这样随意。据说要进城以前,必须先交一笔灵石以购买入城的通行证。在那里边要生存下去,也需要掌握着各种资源才是。”萧景言这样说着,就搭上了糯米的肩膀,把嘴凑到糯米耳边去。笑嘻嘻地小声讲,“我可没那样大的本事,往后就靠着你过日子了。” 糯米相当地受不了萧景言这样凑到她耳边去讲话,往后抽了抽身子,却没办法挣脱萧景言的桎梏。只能红着张小脸,胡乱地点头。 实际上,萧景言又哪里会真的依靠她过日子。虽然萧景言不像糯米这样有着开炉炼丹的本事,可光是凭着他过人的眼力,再加上在万剑宗和杂役府里边混出来本事,又哪里需要借着糯米的能耐过日子。他把话说成这样,其实心里边却觉得到时候自己同糯米也不知道能不能仍像现在这样混到一处去。 他本来是个十足浪荡的,却不知道怎地现在想到要同糯米分开,居然很有些不舍起来。 糯米却没有萧景言这样多的心思。她全副精神都放在了修炼上头。特别是在路上遇多了那些拦路的修士以后,她愈发地觉得修为层次实在是样重要的事。不说是要反抗了,若是自身修为层次高一些,就可以预先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的修士,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出手。 而且,她总觉得自己现在没有办法将那寒藤移植入缥缈幻境里边去,是因为自己的修为层次还不足够的缘故。她相信自己只要努力地修行,等层次高了以后,终有一天是可以将那寒藤挪进飘渺幻境里边去的。到了那时候,她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 糯米同萧景言是抱着一边修炼一边交换物资,一边又慢慢地朝着仙逸城的方向前进的心思的。他们一路上还会稍微打听一些仙逸城相关的消息,一路修正着自己的方向。 有不少散修团体和修仙家族在听到了他们两人的传言以后,都派了修士来同他们沟通,希望能够拉拢他们,顺便连同他们身后那个潜藏着的炼丹师都能拉拢到自己手下去。 可他们一个是对修仙门派和家族完全失去了信心,一个是心里边藏着事情,想要到仙逸城里边去寻人的,又哪里会受这路上的小门派小家族乃至于小团体拉拢的。 那些修仙门派同家族是将脸面的,派人过去拉拢他们不成功,哈哈一笑,就不再勉强了。反倒是那些小散修的团体,难得遇到他们这样的人才,都忍不住三番五次地派了说客想要说服他们。结果有时候几个小团体央的都是同一个散修出面,那散修日日在他们面前晃荡,反而比旁的修士都更同他们混得极为熟悉。 那个常常被人找来当说客的也是个散修,年纪比萧景言要大一些,从面上看去要比萧景言沉稳许多,一副不怎么爱讲话的模样。可他们俩都知道这个叫吕宗的修士完全不像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沉默,倒是仗着自己长得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才常常用这样的表象来骗人。 糯米第一次见到吕宗的时候,还以为他真的是一个性子同面貌一样憨实的修士,没想到才刚一见面就被吕宗“俊小哥儿俏妹子”地喊了半日,又调戏了半天,比萧景言当初逗她的时候还要厉害。要不是萧景言过来将她给拎开,她肯定是要被吕宗弄得泪眼汪汪的。 在那次以后,糯米每次远远地见到吕宗,都要躲到萧景言背后去。 吕宗还十分忧郁地同萧景言讲,“你家小妹子是不是讨厌我啊?像我这样老实可靠的要去哪里找,就是予我当个道侣也使得的吧,怎地就这样躲着我,叫我好不伤心啊。” 萧景言瞥了一眼他那隐约的大胡子,还是忍不住埋汰他,“你瞧瞧你自己这年纪,我要是能当哥,你都真能当爹了。老大不小了还占人便宜调戏人家,也难怪被讨厌。你瞧你这是来当说客的,现在顶着这么一副流氓相,哪个会跟你回去。” 吕宗就“啧啧”地咋舌摇头,一边朝着偷偷露出脑袋来的糯米露齿一笑,这才答道,“当什么说客,我难道看不出来你们俩个根本志不在此而且根本就没有必要在这些散修里边屈就。老实讲,当散修倒是逍遥自在,可再逍遥,能有自己吃饱全家不饿来得逍遥么。他们是能力不够,才跟兔子一样凑到一块儿取暖的。你们根本不需要做这些,哪里会听我讲。” 糯米听到吕宗这样讲了,才终于从萧景言身后露了小半张脸出来,小声地说,“既然这样,你怎么还是三番五次地过来呀。” “哟,人家出灵石请我过来跟你们讲话呢,有灵石可挣,我为什么非要推拒呢。你瞧瞧,现在外头那些散修都知道我同你们关系最好,也只有我能在你们面前说上几句话,可不都来央我么。我一个人拦了那么多家的事,给你们省了多少时间啊。小丫头啊,考虑考虑就从了我吧。你看你这当我道侣,我绝对会把你疼到……嘿嘿……” 糯米虽然仍不懂人事,可是听着吕宗的话,本能就觉得他话里边没什么好意思,顿时就又将自己缩回到了萧景言身后去了。 萧景言直接就朝着吕宗脑子后边拍了一巴掌,“别这么不干不净的,人小着咧。而且我们这一路要到仙逸城去,你也不知道不知道。要想挣点儿灵石,我也管不着,别最后给我们也惹上大麻烦就是了。” “哪能啊。”吕宗又“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这才严肃了一些,“你们名声在外,那些散修想拦你们的倒是真没有。只是最近这边不太平,我可是特地来给你们报信的。” 二百零一 说客 吕宗原本就是个面向敦厚的,现在正着张脸讲话,倒真的给人一种严肃正经的感觉。不过糯米已经见过这人太多次端着这样的表情却说出些不着四六的话来,还常常被吕宗趁机调戏一番,她根本就不再相信吕宗了。 现在虽然吕宗摆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来,糯米却只是偷偷望了他一眼,完全不愿意露出脑袋来。 吕宗顿时就苦笑了一下,“啊哟,我是真被小妹子讨厌了呀。” 萧景言心说你每日里边做的尽都是些让她不高兴的事,说的又是不干不净的话,难道还能让她开开心心地凑到你面前去不成。 他心里边是这样想着的,可当然不能直接把话拿到吕宗面前去讲,只能干咳一声,将话题岔了开去,讲,“你说要报信的,到底是个什么事情?不是说这附近的散修都不会对我们阻拦的么。若是说那些修仙门派和家族,我是真不信他们会这样不讲究。” “哪里,那些门派家族的,好赖还是要脸面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哪里会向你们出手,可不怕被你们的师尊逮上么。” 他们两人现在其实哪里有什么师尊,不过是他们自己放出去的烟雾,好让外头的修士以为他们背后真的有人在撑腰,因而多敬畏他们几分罢了。现在听到吕宗这样讲,萧景言同糯米都没有反驳,只是在心里边暗想你们这人认为那是最好的,静静地听着吕宗继续讲话。 吕宗见那两人对他讲的话都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明显是在等着他接下去怎么说,便伸手挠了挠头,“你们倒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道上有一对叫黑白仙魔的道侣,你们可听过名字不?” 糯米自然是没有听过这样的名称,只能扭头去看萧景言。 只见萧景言稍稍皱了皱眉头,稍微思索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这才慢慢地沉了下来。“你是说二十年前就已经名声狼藉的那一对道侣?” 吕宗又裂开嘴笑了起来,“你知道得也很不少么。我还以为你们这样方外的人,常常躲起来独自修炼,可不会知道这些呢,没想到你却还是挺清楚的嘛。就是那对被散修联盟和各大修仙门派共同下了海捕文书的道侣。据说最近流蹿到咱这边来了。你们就光是两个人,又带着小妹子,可得分外小心一些。” 糯米站在萧景言身边听着。忍不住扯了扯萧景言的衣袖,将脑袋探出去小声地问,“黑白仙魔是什么……散修联盟是什么?” 海捕文书她倒是知道的,有时候在山门上边偶尔也会见到有流传开来的海捕文书,大都是些已经从门派里边叛逃出去的修士,被人将姓名和相貌描画在了传音符纸上边,四处流传。将那些修士逮捕或是击杀的话,甚至会得到门派里边的奖励。 可糯米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修士是真因着这样就被逮住的,又或是她实在太不关注这些了。 萧景言才扭头看了糯米一眼。吕宗就已经抢答了起来,“你们不在外头行走,不知道散修联盟也是正常的,这毕竟是最近几年才兴起的一个小联盟。是由咱散修组成的组织,专门管着散修的事情。只要是散修,都能加入散修联盟。每年只要交一点儿费用。又或是固定当差一段时间,就可以得到联盟的庇护,有啥事都能由联盟出头。” 吕宗拉起衣襟来,将自己胸膛上绣着的一个小巧的徽章展示给糯米看。 糯米之前虽然一直躲着吕宗,可她到底也不过是有些不喜欢这人对她的调侃。也并没有真的很厌恶对方,现在见到吕宗拿出了个引起她好奇心的东西来,一下子就忘记了要躲着吕宗了,将整个身子都从萧景言身后探了出来,直接凑到了吕宗面前去,直盯着吕宗衣襟上的那个小徽章看了起来。 那个徽章同糯米之前衣领上的绣纹一样,是用蕴藏着灵气的丝线绣压上去的,微微浮现在衣襟上边,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灵气。整个徽章小巧精致,大概只有糯米的拇指指甲盖大小,却用暗金色和红色的丝线交错着织成了一个带着些八卦形状的圆形图案,远远看着只像是衣服上的一个装饰,只有像糯米这样凑到衣襟前边去看,才能发现那原来是个小小的徽章。 吕宗见到糯米完全忘了旁的事情,直接凑到他面前去看那个徽章,不由有些得意地看了萧景言一眼,好像在炫耀自己也能让糯米亲近一样。 萧景言原本就知道糯米对旁人的讨厌从来不放在心上,好奇心又重得很,见糯米被那个徽章勾到了吕宗面前,也并不觉得有多意外,反而是调转话头讲起了那“黑白仙魔”的事情来。 “黑白仙魔在道上的名声已经传了有几十年了,算得上是老一辈的修士了,现在估计已经要突破分神期了吧?” “没错,这对道侣成名很早,后来一直因为海捕文书的存在而东躲西藏的,修为的提升应该并不很多。不过就凭着他们能潜逃那样多年的本事,就不能小瞧他们。” 这两人一唱一和地讲着黑白仙魔如何厉害,糯米就更好奇了起来,直扯着萧景言的衣袖不放,抬头问道,“那仙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呀?” “黑白仙魔是一对道侣,一个曾经是名门正派的修仙大弟子,另外一个却是个邪修。这两人结成道侣以后,融合着他们本身的两种功法,又另外创了一套亦正亦邪的功法来,所以外头的人都以仙魔称呼他们。他们会被联合追捕,是因为他们有种特殊的爱好——喜欢吸食修士的心头血,尤其是你这样的小修士。” 糯米先是被吕宗阴森森的口吻吓了一下,可接着就回过了神来,觉得吕宗那话说得也不对,“你说那两人被追捕……可是……可是旁的那些修士杀人越货的时候,不也是一样的么?不过是一个吃人,一个不吃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呀?” 吕宗原是想着要吓糯米一跳的,没想到糯米非但没有被吓着,还回头来朝他发问,这才有些诧异地望了糯米一眼,讲,“你倒是看得透彻。不过这怎能就一样。那些杀人越货的,将人杀了就杀了,就是抢了东西,也不能马上就换成修为的。那两个邪修,可是将其他修士的心头血当做是种补药,每每用来当做是修炼用的媒介的。而且我先前不是也说了么,他们最爱你这样的小修士的心头血,你这年纪的小修么,通常不都是门派里边的弟子?” “哦。”糯米这才明白了过来,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小声讲,“原来是惹到门派头上了。” 吕宗原先真有些怀疑糯米是哪个门派里边出来的小修士,对外头散修的情况不大懂得的,可见了糯米的反应以后,却又很是有些吃不准了。 他以前也见过一些下山历练的门派弟子,可那些弟子的年纪都比糯米要大一些,也没有糯米这样平静和透彻。他本来是想着用黑白仙魔的事情来试探一下糯米的身份的,没想到最后却是把他自己给绕得更糊涂了。 萧景言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吕宗的心思一样,等吕宗将那黑白仙魔的事情都说完了,这才慢悠悠地插嘴问道,“你突然过来同我们说这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吕宗顿时就嘀咕了起来,“你们俩怎么都这么势利啊,我就是好心眼儿,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让你们不要横死在路上了。像我这样和善的人,你们还能在修仙界里边找出来第二个么?居然这样怀疑我,实在太让我伤心了。” 糯米跟萧景言都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一句话都不讲,显然这两人对他都完全没有什么信任可言,也不觉得他方才说的就是真话。 “好罢好罢,我的确是受人所托才过来给你们讲这个消息……哎呦喂,我说你们别走别走啊,这消息可是真的,你们现在这样在外头晃荡,也不怕真招了害啊。最近四处都传着你们俩的事情,你要知道外头可是好难得才有个年纪这样小的修士,黑白仙魔听了,不马上就过来抢这童子眉啊。你们还是听我把话讲完吧。” 吕宗一边着急地讲着,一边就伸手摁住了萧景言的肩膀。 萧景言原是想着一扭肩膀甩开吕宗的,却没料到吕宗像是能够预知他的动作一样,手腕随着他肩膀的动作同时一沉一压,最后仍是摁到了他的肩膀上边去,还顺手拍了拍。 “你看,你连我这一拍都躲不过去,还想在外边碰运气啊?要是真遇上黑白仙魔,可就糟糕咯。”吕宗好像方才只是做了件最平常的事一样,笑呵呵地讲。 萧景言的脸色却已经微微地变了。他想了想,将糯米拉到了身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你想要说什么?” ps: 谢谢季风打赏的香囊!=w=~ 二百零二 背景 吕宗总是摆着一副笑呵呵的人畜无害的样子,让萧景言很是有些看不透。萧景言原先还有些瞧不起外头的这些散修,见着吕宗同他的修为层次相当,又觉得外边的这些散修身上不可能同他这门派里边出身的修士不一样,身上肯定没有学着仙术的,便对吕宗很是不以为意。 直到现在见到吕宗不着痕迹地露了一手,萧景言才发现这散修能够被选上来当说客,并不仅仅是因为有一张嘴巴,手上功夫也要十分了的,这才能够被人委托这样的重任。要说挣这份灵石,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可以的。 糯米对萧景言和吕宗私下的小动作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见到萧景言拉住了她,还以为萧景言是想到什么了,也就跟着一同停下了脚步来。 吕宗脸上仍是那副憨厚的模样,见到两人停下了脚步,还朝着糯米笑了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并不难看,甚至会让糯米想起柱子师兄来。可是她总觉得柱子师兄比这散修要好多了,从来不会在她面前同她讲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她却完全忘了自己先前在山门上边的时候一直作的是男修的打扮,柱子压根儿就不知道她是个女修,就是真要不干不净的,也到不了她面前去。 “哎呦,真是的,你们也先听我把话讲完吧。你们也见到了,我是散修联盟的人。这次过来是请你们到我们联盟里边去坐一坐,主要还是担心你们在外头不小心遇上了黑白仙魔,实在是不安全。过一段日子,我们散修联盟也有人要到仙逸城那边去,正好顺道,你们跟着一块儿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呵。” 吕宗朝着他们俩摊了摊手,面上的表情一点不似作伪: “我们自己自然也有私心,想着要同你们打好关系。多换点儿丹药。唉,散修拿到点儿丹药可是真不容易。都不说是公平交易,就当时可怜可怜我们,先同我们做交易吧。那些修仙门派和家族,哪里能是缺丹药的。” 糯米和萧景言都没有想到吕宗居然这样坦白地在他们面前诉起苦来。不由都是一愣。 萧景言这时候方始感受到了吕宗作为一个说客的魅力。特别是吕宗在说那些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有点都不虚伪,就像是一个朋友在同你求助一样。他虽然是在诉说着自己的劣势,却并没有完全地将自己都摆在一个绝对势弱的范围里边去。 吕宗这是在用一种势均力敌甚至比他们更高一些的姿态。在向着他们展示自己的弱点。这样的一种态度,很容易就能引起糯米的好感,即便连萧景言都没有办法生出厌恶之情来。 糯米想了想,又抬头去看萧景言。 萧景言心里边其实已经同意了,见糯米一眨不眨地抬头看着他,便知道糯米也是愿意要跟过去的。 糯米心里边对那黑白仙魔大概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反倒是吕宗说起散修的不易来,让糯米莫名地就心软了。 吕宗得了他们的同意,面上马上就露出了喜气洋洋的神色来。配着他原本就敦厚的脸。看着都颇有些老农过节的意思,糯米在旁边盯着他看,忍不住又往萧景言身后缩了缩——这次不是害怕,只是有些忍不住笑意,又觉得不应该在吕宗面前笑出声来。 “我这过来都快又千千百回了,这次终于叫我劝服了你们俩。可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吕宗感叹了一句,往前迈了一步,打头走在前边领路,“这边走,我们散修联盟虽说比不上仙逸城。可终归还是有个落脚的地方的。你也别担心我们设了什么陷阱,我们可没那么多心眼儿的。” 萧景言知道吕宗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当下也不答话,只是跟着吕宗一路往那散修聚集的地方走过去。 糯米倒是好奇得紧,她也从来没有见过散修的聚居地,也没有办法想象,虽然以前有些不大欢喜吕宗,可以路上却仍是好奇难耐,羞嗒嗒地问了吕宗两个问题,见吕宗都好好地回答了,好奇心又再次战胜了一切,放开了萧景言的手,都几乎是挨着吕宗边上走了。 吕宗原先常常逗她,也不知道里边到底是存了几分真心,现在糯米同他并肩走在一起,他反倒是摆出了一副严正的模样来,只是解答糯米的问题,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讲。 从吕宗的介绍里边,糯米才知道,那个散修的聚居地并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是一个好似他们山门上边那样的居住地方。若是非要类比的话,那聚居的小村落反倒有些像是山门集市一样。好些散修平日里并不住在那里边,在外头都有各自的洞府,都只是在要交换物资的时候才会到那个小村落里边去。 村落里头自然也是住着有散修的,大都是些不太专注于修行的。他们的心思原本就不在修行上边,因而才愿意在村落里边专心做着买卖。 即便是山门上边的修士,也不是个个都那样专注修行的,散修则更是众生百像,怀着什么样心思的都有。要知道散修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因着自身的意愿而踏上修仙之途的,好些人只是偶然发现自己身怀灵根,又不甘心就此被埋没山野,这才踏上了修仙的道路。 “不过要说散修么,既然都是修士了,实际上也很愿意修行的。只是这修行也不光是我们自己愿意,就能好好修行的。功法什么的我们得去同别人换吧,法器也得自个儿想办法弄回来。丹药什么的倒不是必须的,有却总要比没有来得好。呐,到了,就前边那儿。”吕宗一路上絮絮地同糯米讲那村落里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是真这样热心肠,还是在引起糯米更多的善心来。 反正糯米一路听着他讲,慢慢地提一些问题,一边歪着脑袋想。 萧景言原先还担心糯米一个冲动就将自己能开炉炼丹的事情说出来了,又夸下海口说要留下帮忙。后来见糯米没有这个意思,才渐渐地放下心来。 村子果然就像吕宗讲的那样,并没有多少人住在里边,但村门附近却十分的热闹,好些散修来来去去的,还有不少散修在村门前边的空地摆开了一溜儿的地摊,将自己在外边弄到的东西摆出来,看看能不能换点儿有用的东西。 糯米甚至听到有两个散修因为没有灵石,而在商量着以物易物的。她在山门集市里边的时候,可是从来见不到这样热闹的光景。这热闹得已经有些混乱了起来,得亏这地头看着仍算是有人在管理着的,乱中还带了一丝条理。 那些围在村落门口摆地摊和翻看地摊东西的修士,见到吕宗领着两个陌生面孔的修士走过来,都抬头朝着他们多望了两眼。结果这多看两眼以后,忍不住又是两眼。 他们看的自然不是萧景言,哪怕萧景言长得再魁梧雄健貌若天仙,也不会比糯米更吸引那些散修的目光。 那些散修自然并不是个个都见过糯米的,但大都听说了附近突然出现了个小修士,身上还带着一批丹药。他们当时对“小修士”这个词没有太大概念,可在见到糯米的时候,每个散修的脑子里都不禁想起这个词来。 糯米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这些散修还从来没有在外间见过同糯米一般年纪的修士。这样的修士早早的就被修仙门派同家族藏了起来,方始修行没多久,基本也不会到外头去历练。也许并不是完全没有同糯米年岁相近的小散修,但这些小修士在名声传扬开去以前,就已经会被门派拉拢了过去。 就好比先前那些上门来拉拢萧景言和糯米的门派一样。 他们所看好的,绝不是萧景言这个不知修为层次深浅的青年修士,而是糯米。哪怕糯米现在只是将将步入修仙界的小修士,只有开光期一层,她的未来看着也比萧景言要光辉耀眼得多。 而只要不是自身修为层次太低下的散修,在见到糯米的一瞬,就已经意识到那些被糯米和萧景言拒绝了的修仙门派同家族为何那样潇洒地就放弃了。以他们原本的习惯而言,并不应该这样容易就放弃才是。 因为糯米已经远不是开光期一层,不是二层不是三层,她早就已经脱离了开光期初阶的境界,真正地迈入了修仙的队伍里边。不要说是那些在外头修炼了大半辈子的散修,哪怕是修仙门派和家族里边的年轻修士,像是糯米这样年纪的,又有多少是同糯米一样层次的。 这样天赋过人又修炼有成的小修士,怎么可能是个随便在外头独自修炼的小散修。她的背后,绝对是有着一个实力惊人的师尊。 若不是门派里边出来的弟子,那么她的师尊实力只可能更可怕。 筑基期?金丹期?又或者是……元婴? 更何况糯米的师尊似乎还是一个炼丹师。 ps: 小吃货小绾绾亲3月5日最后一个和氏璧加更。加更还剩下两章~ 二百零三 交易 糯米自然想不到外头那些散修在一瞬间对她的背景来历做了诸多的猜测。不过,这也算是她同萧景言有意引导而成的结果。他们两人自身实力还是太弱了,也许勉强足以挡明枪,却显然不够防暗箭。 通常而言,他们这种时候是应该韬光养晦才是。可糯米实在是太过惹人注目了。他们不管再怎么伪装,可不可能将糯米伪装成一个世俗凡人,也更不可能将糯米伪装成一个青年。既然这样,他们就只能将自己的所有实力都展露出来,叫人看不清他们的深浅,从而推断他们身后有一个大能的存在。 他们既要展现自己和那背后“潜藏”的大能的实力,又不能让自己太过锋芒毕露,以至于让旁人高估了他们身上带着的财物,引来杀身之祸,这中间的平衡可是极难权衡的。 这个地方离万剑宗已经很有一些距离了,这些散修和附近的修仙门派家族,都没有得到万剑宗已经倾覆的消息,又见两人身上穿着的都是不带任何师门标志的世俗衣裳,便先入为主地觉得他们是哪个散修大能门下的弟子了。 万剑宗的服饰已经被他们收了起来,换上了先前在世俗村子里边买来的衣裳,以免被人认出他们万剑宗弟子的身份。万剑宗虽然也算是名门大派,可现在已经破败了,他们再以这身份在外头行走,未免会被人认为是落水狗一样的角色了。 “啧啧,走开走开,这是分舵主要见的贵客,你们涌上来把人拦在村子外边算个什么事。要想同人家交换丹药,也要拿出人家看得上眼的东西才是。”吕宗一手拉起糯米的小胳膊往身边带,一边用手帮她挡开了周围那些地摊主人几乎戳到糯米面门上的东西,还扭头瞪了一个小年青一眼,呵斥道,“嘿。你个驴蛋,我还不知道你那摊子上边的都是最低阶的羊妖粪吗,又想装地龙粪骗人啊?” 糯米被吕宗扯得有些晕乎乎的,想要回头找萧景言都不知道萧景言在哪个方向,突然听到吕宗这样喝骂。忍不住小声地讲。“那个……你也用不着骂他呀……” 吕宗声音一顿。 那个被吕宗呵斥的小年青倒是一脸笑嘻嘻地凑到了糯米面前去,“哎呦,还是个姑娘家。来来。咱认识认识呵呵。吕哥方才不是在骂我,我就叫驴蛋。” “……”糯米默默地闭上了嘴,将脸蛋扭到了另外一边去。 她现在有些能理解吕宗对着她时候的态度了。这村子前边的男修们个个见了她都是一副相差无几的表情。她年纪仍小,自觉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貌,却实在是女修太少了,她这一路从这些地摊前边挤过去,一共就见到了两个女修,其中一个只要穿上男修的衣裳,又梳起男修的发髻。就可以完美地化身成为一个粗壮的体修,一点儿不显突兀。 糯米都有些后悔自己在这外边恢复成女修的装扮了。 不过先前萧景言也同她讲了,她的年纪渐渐大了一些,身量也展开了,面上线条更柔和了些,只要是注意一些的人。总是能瞧出她是个女修来的。她年纪小小的原本就很打眼,哪个修士见了她都会多打量几眼,横竖总归会将她认出来,倒不如直接就换回姑娘家的装扮。 吕宗在一边尴尬地挠了挠头,一边帮着糯米开路。一边同她解释,“别搭理他们,都是一群娶不上媳妇的大老粗。” 边上就有摆地摊的跟着起哄道,“吕哥你自个不也是个娶不上媳妇的么,瞧上人家小姑娘你也不嫌害臊,这都得差多少年了。赶紧下来换我上吧啊。” 糯米听不懂那些人话里边隐晦又粗俗的暗示,只知道他们在边上起哄,吕宗的脸却已经微微红了起来,挥手将周围那些人都赶开了,又有些心虚地低头看了糯米一眼,见糯米一脸天真地抬头跟他对望,这才心虚地咳嗽了一声,继续拉着糯米往里边走。 至于后边的萧景言,自然是没有糯米这样的待遇了。不过没有人为他开路,却也没有人要拦着他。对于他这个陌生面孔,许多散修都只是抬眼看了看,就又回去照看自己的生意去了。 糯米回头看了看后边那些摆地摊的散修,许多散修都还在朝着她张望,她便忍不住好奇地问,“散修也要娶媳妇么……?” “娶啊,怎么不娶。不暖炕也要生娃啊。不过我们这边也没啥女修,好多散修最后也是回去村里边找个小村姑了呗。看看能不能生个也带灵根的娃子呗。”吕宗也学着糯米的样子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见到萧景言在后边慢慢地跟了上来,不由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对萧景言讲,“哎,刚才都顾不上你了。” 萧景言倒觉得这些散修很有意思,不太在意地摇了摇头,又讲,“不过你可别真将主意打到我们家这姑娘身上来了,小心被打断腿。” 吕宗就看着萧景言呵呵一笑,独留糯米在一边很是疑惑地左右看了看他们俩。 不过这两人的互瞪并没有持续多久,吕宗很快地就又领着他们往村子最里边走进去。萧景言这时候已经跟上来了,将糯米又喊回了身边去。 吕宗要带糯米和萧景言去见的,自然是他先前在外边说的分舵主。 那分舵主的年纪看着已经能当糯米的阿爷了,精神头却还是很不错,看上去修为并不怎样高深,可周遭的那些散修同吕宗都对那分舵主十分敬重,在他面前都完全收起了那副嬉笑的模样,对着那分舵主的时候,脸上满满的都是尊敬。 “分舵主,我将人带过来了。”吕宗只这样说了一句,就推到了边上去,让出了身后的两人。 分舵主眯着眼睛朝糯米和萧景言看了看,就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和清明真人不一样,给人的感觉当真就像是个祥和安宁的老人,看着糯米的时候眼神里边还带了些慈爱,让糯米原本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哦,麻烦你了,阿宗。这两位……都是好孩子啊。”分舵主点了点头,就直接将话转入了正题,“我知道两位没有加入我们的心思,我也只是想跟你们合计一下买卖。不知道你们平日能不能联系上你们的师尊?” 萧景言低头看了看糯米。 但凡是跟那个“大能师尊”有关的事情,都是由糯米一个人开口讲的,免得他们两人之间扯出来的谎有什么相左的地方。萧景言原先还担心糯米太过单纯,没办法将这些谎话说得很精确,可后来听着糯米说得多了,甚至有时候连萧景言自己都要怀疑他们背后是不是真潜藏着这么个大能了。就不要说是旁边听着的那些人了。 糯米到底是青泉峰出来的外门弟子,又是见过蛟苏青同那些上仙的,真要捏造一个大能的模样,没有人能比她讲得更如真似幻的。 她低头想了想,就小声地讲,“师尊有将一个木灵放在我身边,看着我的言行的。我想要联系师尊的话,可以通过那个木灵。不过……不过师尊喜欢安静,要不要和我联系,都是师尊说了算的。”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的,可以说大部分都是事实。就算对方有什么疑虑,要她将木灵唤出来看一看,她也真就可以将木魁唤到外边来。 倒是糯米对这散修联盟的分舵主十分有好感,觉得对方是个慈善的老人,现在要让她去欺骗这么一个老人家,让她觉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将头低了下去,将自己有些惭愧的表情隐藏了起来。 萧景言是知道木魁的存在的,但糯米从来没有向他说过木魁的主人到底是谁。就是萧景言现在听了糯米的话,都要觉得糯米背后的确是站着个大靠山,何况那位分舵主了。 “木灵啊……”分舵主慢慢地点了点头。 木灵是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灵物,就如同是灵宠和器灵的结合,却比灵宠和器灵都要更珍贵一些。因为木灵只可能诞生于天地间最精纯的灵脉上种着的灵木之上,还要用特殊的手法和珍贵的材料将那灵木锻造成木灵的身躯,才能真正制造出一只供人驱使的木灵来。木灵或许不是用处最大的一种傀儡,却肯定是最难得的一种傀儡之一。 分舵主并没有怀疑糯米的话。 能顾拿出大批丹药又能说出木灵在身边这样的话来的小修士,他相信糯米肯定不会只是谎称自己身边有木灵而已。 “我们也很愿意用灵石来换丹药。不过,实际上,我们手上的灵石并不多,反而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仙草仙药。我们自己不认识,但我想你的师尊应该是认得的吧。能不能请你的师尊出手,帮我们炼制一些丹药?多余的仙草,就当做是我们交出去的费用了。若是不够,还可以再商量,怎么样?” 二百零四 仓库 就那些散修而言,他们自然是更愿意选择以物易物的方式,来代替用灵石来购买丹药。毕竟他们手上的灵石也不很多,他们所能够从仙林里边取得的各种资源,能让那些大门派和家族瞧上眼的实在是太少了。 若是没办法同那些家族门派做交易,他们就根本得不到什么灵石的补充,反而是灵石在他们内部流通的同时,会渐渐地消减下去。 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够用丹药和仙草帮助修炼,外头的灵气也并不如那些建在灵脉上边的门派充盈。他们要想快速地将修为提升上去,也就只能选择握着灵石打坐这一个途径了。灵石在他们散修内部的灵石,只会随着交流和修炼而日益减少,绝对不可能有所增加的。 那些修仙大派手上,大都掌握着一道或是更多的灵石矿脉,能从中挖掘出灵石来。像是万剑宗这种没有掌握灵石矿脉的,却也有着足够的资源去同别的门派交易灵石。否则,就那样每个月都给门下弟子提供灵石而毫无收入的话,门派早就亏空了。 这就不是糯米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了。她有些犹豫地回头望了萧景言一眼,就见萧景言很不明显地皱了皱眉头,很快地就又将那疑虑的神色藏了下去,笑着迎上前一步,站在糯米身侧,讲,“这是再好不过。师尊想来也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师尊愿不愿意抽出时间来开炉炼丹。” “这些我们都能理解。”分舵主点了点头,“我们这些散修里边吧,没有几个是对炼丹术有认识的。哪怕你真跟我们将这里边有什么奥妙。我们又哪里能知道。既然这样,还不如都听你们的就是了。我想你们总不会比那些修仙大派更压抑我们吧。” 这个分舵主给旁人的感觉,当真是同别的那些修士不一样,他好像总能给人一种信任感,说出来的话并不像是刺探又或讽刺,当真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 他所表现出来的真诚同吕宗还有些不一样,可真的是叫人心头一热的那种信任。 萧景言还是首次见到这样的老修士。这个散修联盟的分舵主完全不像一个狡猾成精擅于钻营的人,更像是随便哪个村子的村长又或是长老,温和地站在阳光下头的感觉。萧景言挠了挠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才是了。 他原本是个放浪的,对于自己的利益也十分看重。否则也不能成为在糯米同外头那些杂役府弟子之间牵桥搭线的人了。他也算是个精通此道的,在做事的时候考虑得十分周全,并不会特别坑害两边,这样的买卖才能做得长久。可这散修联盟的散修要真摆出了一副听任的姿态来,他反而觉得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衡量才是了。 萧景言绝不相信散修联盟里边就当真连一个熟悉炼丹术的人才都没有。原先这些散修正是因着独自生存太过艰难,这才在近些年来组成了散修联盟的。萧景言一直在杂役府里边。消息并不很灵光,但他一直想着要当个散修,对于散修联盟这样的组织。还是曾经有所耳闻。 散修联盟并不如外头所以为的那样孱弱。能够将天下散修都统归到一起去,牵头的那位自然是实力不弱的。甚至有的修士在背后流传着,说如今散修联盟的盟主其实并不是个纯粹的散修,只是披着散修的身份在外头活跃的一个山门弟子。只是这种说话也就是个闲言。也没有任何证据支撑。 总归一句,那散修联盟并不像外头所见到的那样简单。 或许这村落里边的确没有能够开炉炼丹的修士,但要真以为他们对此一点都不在行,就随意想要占他们的便宜,可就实在是太天真了,一个不好,说不准将自己都要搭了进去。 萧景言原先在杂役府里边的时候。也张罗着要帮糯米找些外快,那也是因为他对杂役府里边的行情实在是太清楚了,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开出让那些修士觉得心疼却又舍不得放弃的价格来。可现在换了到这散修联盟的村子里边,他对这村子的情况完全不清楚,要让他开开价,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糯米昂头看着萧景言,见他好久都没有回答,便自己想了一会儿,小声地同那分舵主讲,“要么……先让我看一看仙草吧?如果都配不成药方,就是拿回去了也没有用呀。” “哦。”分舵主看着糯米,眼神里边的光芒跟着亮了一下,“你这么小小年纪的,已经学会开炉炼丹了么?” 糯米赶紧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地讲,“我还没有学那么多。但是一些丹药的方子还是见过的,也学过一些世俗的医方,至少能够分辨出来那些仙药可以用在什么方子上。你们的仙药如果太乱……说不定也不好炼制呢……” 她先前就已经同萧景言就这个事情商量过了,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已经是个能开炉炼丹的。不过,她既然对外说自己是个炼丹师大能的弟子,那么学过一些丹药的药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分舵主又“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拉拢的话,只是让吕宗过去领着糯米和萧景言去看一看他们堆积起来的仙草,完全没有一点要防备他们的意思。 萧景言虽然心里边明白这是含着拉拢和亲近的意思在里边,可见到散修联盟的这些散修完全不似作伪,心里边也不由觉得佩服起来。这分舵主不论修为如何,确实是有着宽广的胸襟,让人不得不佩服,会想要跟在他手下做事。 糯米想得哪里有萧景言这么多,只知道是要帮着旁人开炉。这样的工作她做得极熟悉,原先是帮着叶梵大师兄,后来是帮着杂役府里边的那些修士。只是不知道这些散修都存了些什么仙药,会不会已经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 她直到今日也还没有踏入初级炼丹师的境界,仍是徘徊在外一味学习着。自从她跟着萧景言开始在外头当散修以后,开炉的机会也少了许多,很难得才能凑齐一副丹药的药方来。 尽管他们自己也会在外边的仙林里头发现一些仙草仙药,也会同路上遇见的散修进行交易,可这毕竟不像是在山门里边或是杂役府那样,所有仙药都是配成一副药方地就交到糯米手上去。有时候换回来的仙药的确等阶很高,却只是孤零零的一株,又不能用在开炉里边,也只能是先放到一边去存着了。 吕宗先前就向两人保证过,说散修联盟并没有勉强要拉拢两人的心思,如今他们也的确是恪守着这样的承诺,打从他们进入村子,就完全没有人提起要让他们加入的事情。 散修联盟是个很庞大的组织,光是看着外头挤在村口摆地摊的人数,就已经有寻常一个小门派的规模了。可糯米还是没想到他们村子里边的仓库里能藏着这样多的仙草。虽然比不上青泉峰的仓库,但也比糯米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他们的仓库就如同万剑宗上边的仓库一样,是在外头布下了守护大阵的。只不过这些散修布下的大阵比万剑宗上头的大阵要简陋一些,看着威力也没有那样大,但只是守护着一个仓库,想来也是够了的。 糯米原先的意思,是让散修联盟的修士将仙药取给她看,完全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把她领到了仓库里边去,不由升起一阵慌乱来。 不过,那样的慌乱也很快被见到满仓库的仙药以后的兴奋感所取代了。 “你们怎么能把仙药都乱摆到地上去……这样很损耗仙药的咧。”糯米瞧见那堆成小山包一样的仙药,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心疼,蹲下去抓了一把仙药看了看,就又咬起嘴唇来,“而且……那个……还有世俗的草药混在里边呢……” “呃?什么?居然还有草药混在里头啊。是哪个混账东西,居然把草药都塞进来了。”吕宗是负责给糯米带路的,听糯米这样一讲,眉头就皱了起来,从糯米手上将那草药接了过去一看,就把眉头皱得更紧了,“哎呦,这不是人参嘛。这玩意难道不是仙药吗?” “……”糯米被他问得一顿,但还是好脾气地回答,“人参只是世俗里边的药材。除非能够活上千万年,又或者是生长在灵脉上边,有了灵性,这才算得上是仙药。这个……这个人参才只有十年吧,拿到镇上的药材铺子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这安慰实在是同没有也没什么差别,糯米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出来了,吕宗恐怕也不会高兴的,声音便渐渐地低了下去。 吕宗果然露出了个泄气的表情来,随手将那十年的野山参往怀里一塞,“好吧,这东西我拿出去换点钱回来。奶奶的,下次绝对要让那些往仓库里头捐东西的睁大狗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仓库里边塞。” ps: 今天不知为何,快冻死了。垂泪~给糯米召唤一下票票啦。推荐票啊粉红票啊嘉年华的角色票啊……到我碗里来嘛好人们~ 二百零五 管理仙药 萧景言对仙草仙药几乎没什么研究。他自然能分辨出来哪种仙药大概是个什么价值,但对于这些仙药具体是用在哪种丹药的药方里边,就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了。他自己根本不懂得这些,就算是跟着进到了仓库里边去,也帮不上糯米什么忙,干脆就避嫌一样站到了仓库门口,一边打量着仓库一边同那些守在仓库门前的散修搭话交谈。 糯米看着吕宗将那人参塞到了衣兜里边去,歪头看了看边上像稻草一样被堆起来的仙药,小心地问,“你们……散修联盟的散修还要往仓库里边捐献东西么?” “嗯?也不全是这样。你看我们只是个小联盟,又没有什么本事,哪里敢强求什么。只不过是往仓库里边塞了东西,能换到一点贡献点,这贡献点可以用在别的地方。可以在联盟里边换点别的东西,据说这方案还是看了那些修仙门派里边的规定,才给写下来的。”吕宗倒是很老实地把这话说出来了,接着又挠头憨笑,“想要约个女修一块进仙林打猎,可得用贡献点去换呢。” “……这个……”糯米着实怔愣了一下,都有些儿不知道该怎么对此发表意见,干脆就直接闭上了嘴。 她以前还从来没有想过女修还有这样的高需求,难怪萧景言之前会同她讲,说她维持着女修的模样在外头走动,说不得会有特别的好处。 糯米不是个话多的,虽然好奇心满满,可也知道散修联盟很多事情不是她应该去打听的。便没有再向吕宗提问,而是转向了那一堆堆的仙药山。 这些将东西换成贡献点,然后再用贡献点来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的方式,的确是从修仙门派里边复制过来的一种方式。那些下山历练的门派弟子,因着贡献点能更便利和划算地换取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最终大部分都会将手头上的资源上缴山门,换成贡献点以供日后使用。 糯米没有多问。也不知道散修联盟里边的修士们交易是不是同样按照大门派里边的标准,会给予持有贡献点的修士一些优惠,但仅从贡献点这样一套管理方式来看,也难怪外头会盛传散修联盟的盟主原先是从修仙门派里边出来的。 这个仓库里边的仙药很是不少,高阶的却几乎要见不到。大概是那些高阶的仙药大都被散修自己收集了起来。要么是希望换到更珍贵的东西,要么是留着自己服用,根本不会上缴到仓库里边来。 糯米在仓库里边看了半日,总算是将里头的仙药粗粗分了几类,相互摆放开来,又将一些已经发霉变质了的仙药都挑了出来。交由吕宗丢到仓库外边去。 “怎么能把霉变了的仙药还放在仓库里边,可是会影响其他仙药的药效的咧。要定期清理呀,也不能放在地上……好浪费呢。”糯米在仓库里边找出来了好些被浪费了的仙药。小脸蛋儿都跟着皱巴了起来,“本来是不会被浪费的呢,太可惜了。” 吕宗原先还站在糯米边上,结果却被糯米指派着一趟一趟地将里边那些已经变成了毒物的仙药都运到外头去丢掉。又听见糯米小声地在惋惜着那些浪费了的东西,憨厚粗糙的脸上也不由泛起一阵惭愧来。 “啊哟,小妹子小祖宗,你也知道我们这不过是个刚起步的小联盟,仙逸城那边还好一些,我们这边可实在没有什么人物,哪里懂这些。要么……要么你跟我讲讲该怎么摆。我回头让他们照着做?” 糯米一抬头就见到吕宗一边搓着手一边笑得满脸的讨好,同他先前在外头讲话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两个模样了。 刚开始吕宗可能只不过是把糯米看成了个小小的女修罢了,虽然常常在她面前晃荡,也想要同她更亲近一些,却总归只因为她是个女修罢了,从来也没有真觉得糯米哪里就真值得拉拢的。他们更注重的是糯米和萧景言身后那可能的大能,渐渐地就忽略了糯米。 这是个天赋相当不错的小修士——大概所有修仙门派家族同散修联盟,都是这样看待糯米的。 同萧景言相比较,糯米的价值更高一些,但同他们背后可能潜藏着的大能相比,糯米却又实在是不太够分量了。他们就算再想将糯米拉拢过去,也不过是因为觉得糯米能有个很好的前景,而不是因为糯米本身有什么值得他们看重的实力。 吕宗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们都太忽略糯米了。 这个小小的女修,哪怕如今年岁不大,所掌握的知识却是比他们这些在外头摸索了半辈子的散修都要多,都要系统。他们还在摸索着该用什么样的功法去修炼下去,糯米却已经学会了各种丹药的药方,处理仙药的法子,根本不用去担心自己下一步修炼的功法该从哪里获得。 糯米自己也明显感觉到了吕宗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她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干脆就不多花心思去想了。 如何处理和放置仙药,也不是什么太机密的操作。随便找个青泉峰上边的杂役弟子问一问,都是能够问出来的。只不过这边的散修村落可能是方始才建立起来的,同那些门派里边的修士还没有什么交流,才会遗漏了这些最基本的东西。 要是换了萧景言,说不准还会想办法在这件事上挣一点儿灵石。但吕宗既然问的是糯米,糯米又哪里会把这些当做挣取灵石的手段。 “说起来我怕你记不住呢,我回头给你写一份吧?” 糯米自己想了想那些保管仙草仙药时候的注意事项,便觉得光是用嘴说的话,吕宗大概是要记不住的,干脆就直接把这事情揽了下来。 吕宗哪里知道整理个仓库都能有这样复杂,还以为糯米是找了借口要推脱,犹豫了一下,讲,“小妹子啊,你要是不愿意,不如直接开个价好了。我们也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吧。” 糯米愣了好久才想明白过来吕宗的意思,不由有些羞红了脸,赶紧摇头,讲,“我不是那样的意思。这个的确比较零碎,我这么说了怕你记不住呀……这个……这个也没有什么值得卖的呀。” 吕宗看着糯米那红彤彤的小脸蛋儿,这才知道自己确实是误会了,不由也跟着尴尬了起来。幸亏这仓库里边又暗又窄小,也不太能看到他的表情,他四下张望了一下,赶紧咳嗽了一声敷衍过去了。 糯米见吕宗不再说什么,这就又重新开始埋头整理起仓库里边的仙药来。那几个仙药山的数量太多,她就是已经稍微整理过一次,里边也还是有许多需要细分的。大概是因为附近固定着生长某几种仙药,因而仓库里边最常见的就是那几种仙药了,几乎占了所有仙药的一半数量。 而剩下的另外一半则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甚至都叫人不知道那些散修是从什么地方发现那些奇奇怪怪的仙药的。有的甚至连糯米都没有在青泉峰上边见过,等阶不算太高,却都是些在青泉峰上边不能种出来的仙药,自然也不太容易加入到丹药的药方里边去。 糯米憋了满头汗地整理了半日,最后也还是没能整理出多少足以开炉炼丹的仙药来,反而是弄出来了一堆作用各异的仙药,实在是让糯米很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要是仍在青泉峰上边,她说不定还能想办法弄来各种仙药,配合这些现成的凑出几个药方来,可现在她根本没有寻找其他仙药的地方,将那些稀奇古怪的仙药都放到了一边去以后,也只能就光看着。 吕宗自从先前丢了个脸,之后就再不敢在糯米面前随便说什么话了,只是静静地缩到一边去看着糯米整理仓库里边的仙草。不过他人高马大的,就是不讲话缩到一边去,看着也还是很占地方。 糯米每次在仓库里边转身的时候,都觉得吕宗站在那旁边,看着实在是叫人有压迫感。可她又总不能直接同吕宗讲,让他出去,也只能假装无视吕宗的存在了。 等好不容易从那堆仙药里边将能够凑成一份药方开炉的仙药都给捡了出来,糯米也跟着累出了满身大汗来。 她原先还担心这仓库里边有太多高阶的仙药,凑出来的药方太过高级,她根本没办法开炉。结果现在一看,这仓库里边别说是高级的药方了,就是低级的药方都凑不出来多少是全副的。就是真那么万一能够凑出高级的药方来,她也可以直接推说不认得或是差了某一味仙药,直接不去碰那些药方。 萧景言原先担心要价太高会被勘破之类的,糯米多少也可以猜出一些来,但这种想法,估计是可以暂时先放到一边去了。 见了这个混乱的仓库以后,糯米倒是真觉得这个村子里边是真的没什么懂仙药的散修……至少没有懂得如何管理这些仙药的人。 ps: 谢谢狗狗的生活意见亲投的粉红票!这个昵称真可爱~=w=~ 二百零六 帮助 散修联盟里头的散修骤然变得对糯米尊敬了起来。 萧景言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见那些散修突然就对糯米恭敬有加的,还以为糯米真将自己能够开炉炼丹的秘密说出去了,还答应了那些散修什么不平等条约,在旁边看着惴惴不安的。 最近糯米开始悄悄地帮着那些散修开炉炼了几次丹药,也不敢那样快就拿出来,只是推说师尊还不曾联系,在村子里边又要忙着教那些散修如何处理仓库里头堆积的仙药才能不让药效飞速流逝,每日都忙碌充实得很。 她先前在青泉峰和杂役府上边的时候,虽然日子也过得忙碌,却并不像现在这样都能得到旁人的感谢。那些散修大概是从来不曾被人这样仔细指导过。兼着又觉得糯米这样小小年纪的就已经掌握了这样多的修仙知识,都对糯米敬佩起来。 糯米原先也只是因着吕宗的一句拜托而将处理仙药的注意事项都写在了纸上,结果吕宗拿起那纸来一看,就知道糯米原先并没有骗他。 别说是当时糯米直接开口同他讲了。哪怕是现在手上已经拿着张纸了,他都没信心自己能完全搞明白。见到糯米真的一出门就给他将注意事项都写在纸上了,他这才确定糯米的确没有想着要从中利用什么,就觉得更惭愧了,回头跟糯米讲: “小妹子呀,你现在给我看这个,我也看不懂……不若你来帮我们把仓库里头的东西理一理,回头我们给你一点东西,灵石也成,我们肯定不会白骗你知识的。” 糯米也没想过靠这个挣灵石,不过既然吕宗已经先这样说了,她干脆也就默认了这样的做法。向散修联盟那边讨要了一些药材的种子——也不拘是什么仙药,又或者根本不是仙药也没关系,她打算放在小黑球里边养一段时间。接着就移植到飘渺幻境里边去。 即便糯米已经提了这样的要求,可村子里边的那些散修仍是觉得自己好像占了糯米便宜一样。对着糯米都又尊敬又客气的,每个散修见了她,都不再是原先那种将她只当成是个小年纪的女修了,都有点儿拿她当仙姑看的意思。 糯米几曾有过这样的待遇,见那些散修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自己先就有些慌了,可心里边却又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好像因此而十分自豪一样。 她毕竟没有被人这样尊崇地对待过,现在突然受到了敬重,便觉得这种滋味实在是很好。 萧景言得知她在帮着散修联盟的人整理仓库,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还是见着仓库那边有了大动静,要重新辟出一个地方来装载仙药,方始知道原来糯米在背后帮着他们在做事。 “你也没跟我说上一句。”萧景言忍不住同糯米抱怨了一句,“虽说也不指望着你能给我说得多详细,我也不能管着你的事。可我们结伴一块走,有事你总归要跟我讲一句好让我知道啊。” “对不起……”糯米也知道自己有些太独断了,便小声地向萧景言道歉了一句,又讲,“我虽然帮着他们收拾仓库。也绝对不会妨碍我们的行程的。不是还有时间么……” 糯米这样同萧景言讲的时候,实际上也是有些心虚的。 她的确十分欢喜那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几乎就要陷进去一样,被萧景言这样一提醒了,她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只是要跟着这些人待在一起,为了之后到仙逸城去而做点儿准备的。这小村落里边纵然过得再舒心,也只不过是她在这段短短的旅途中的一个落脚点罢了。 “我知道的,我们还要到仙逸城去呢,不会留在这里的。”糯米很认真地同萧景言保证到。 萧景言担心的也不过是糯米会生起留在这个散修的村子里边罢了,现在听到糯米这样认真地保证了,心里边的担忧也跟着放低了一些,也就不再管糯米在这村子里边的行为了。他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管那么多。 外头那些散修现在对着糯米的态度也不再像是当初那样了,就算萧景言在心底同自己讲,说自己留在糯米身边是为了要保护她,可也总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干脆就独自一人混到那些摆地摊的散修里边去,尝试着去接触这村子里边的人。 等他真正开始接触那些散修以后,才知道散修的日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艰苦。先前那些万剑宗的修士被发配到杂役府去,已经觉得很是受不了了,可要真同这外头的散修一比较,那可真叫天差地别了。 外头这些散修就是有再多的灵石,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够修炼下去。好些散修只是偶然发现了一小方功法的残片,根据那残片上边的记载将自己体内的灵气引导了出来,踏入了开光期一层,再接下去就就已经茫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再修炼下去才是。 哪怕是糯米这样刚开始只接触过养气心经的山门杂役弟子,也比那些散仙要好得多。因为他们手上有完整的功法传承,完全不用担心着自己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也不用想方设法在外头仙林里边,用着世俗武者的简陋招式来同那些妖兽拼命,只是为了用那妖兽血肉模糊的尸首去换取一样门派弟子完全看不上眼的功法。 那些散修有好多是伤了手脚的,又或是哪里落了伤疤,这在萧景言看来都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就算是在杂役府里边,也完全是有足够的仙膏的。只不过是多花费一些灵石,怎么也不至于会在身上落下伤疤又或是残疾来。 像吕宗那样能够对萧景言造成威胁的散修毕竟是少数。大部分散修就算是同萧景言有相近的修为,也不像萧景言那样学过武技和仙术,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组队外出狩猎妖兽上头了。 那些散仙与其说是修士,倒不如说他们就像是辛勤的狩猎人,每日的时间都花费在生活上边。 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像是山门弟子一样,能够食用灵谷。萧景言甚至怀疑很多散修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灵谷的存在,门派里边那些常见的修仙界特有的东西,放到他们眼前肯定都是奇珍异宝一样。 就好比他们会将世俗草药当成是仙药一样放到仓库里边去,好多修仙界的常识,他们都完全不知道。他们就好像是修仙界里头的蛮荒原始人一样,过着最质朴的生活。 萧景言之所以担心糯米会忍不住留下,也是因为这村子里边的散修实在是困苦得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他知道糯米是个心肠好的,心地又软和,见到这些散修在修仙界过得可能还不如一般世俗中人,说不定真的脑子一抽,就会说要留下来给他们帮忙。 他却是还不太了解糯米那种随遇而安的性子。糯米总是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的,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当成救世的佛陀。正因为她不这样想,因而才会觉得那些感激她的散修让她觉得惊讶。 更何况,糯米心里边最大的事儿就是叶梵大师兄同柱子师兄,别的什么人都要排在那后头。 有了糯米帮着重新整理一遍那个仓库,那些散修好像连丹药都没那样看重了。他们原先想着要尽早将丹药炼出来,未尝不是因为那些仙草放在仓库里边,常常就发霉烂透的缘故。现在那些仙药仙草可以储存得久一些,他们也就不那样着急了。 “我们还等着拉拢一个会炼丹术的散修呢。我可不信这么多散修里边,连一个会炼丹术的都没有。到时候这些材料都全交给他开炉去了。”吕宗对糯米倒是十分坦白,乐呵呵地将他们的梦想讲了出来,“原先还怕这些仙药放不了多久,有了你这法子以后,那就不怕了。哎,小妹子你真没打算要留下来么。这可不是我不遵守承诺,就是……我这是真想要你留下来啊。” 糯米顿时被吕宗逗得笑了出来,“留下来给你们当媳妇么?” 她还不大明白当媳妇的意思,因而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顿时把吕宗说得满脸赤红的。 “没没没,我现在可不敢有这样的心思。不过当散修也很不错啊。不用管旁人怎么想的,也不用顾忌上边会有人管着,逍遥自在的,多好啊。” “你们不是还有散修联盟么?”糯米想了想,歪着头反驳,“总归也要听散修联盟的话的吧?” “散修联盟哪里管我们干什么啊。”吕宗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也就是统管着交易,平日里帮着出个头什么的。哪里会管我们平时做啥,是不是娶个媳妇之前还要先盟主过目啊。” 糯米又抿嘴笑了,一边笑一边见吕宗在旁边挠了挠头,就笑着点头,“嗯,我要到仙逸城去找人咧。要是最后人找到了,我也没地方可去,我就回来这村子住下来吧。” ps: t_t、一直在卡文从来未停止……谢谢微微打赏的平安符,但是今天卡文略严重~ 今天最多两更哦,明天会补回来的……嘤嘤嘤嘤~ 二百零七 双魔标记 糯米实在也没有帮着村子里边的人炼了多少丹。一个原因是先前吕宗讲的,他们现在能将仙药储存得更久一些,就希望能将那些仙药先储存起来,好在以后找到拥有炼丹术的散修以后让对方用来练习。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比这要更直白一些—— 现在放在仓库里边的仙药,实在是没办法再配成药方了。就是糯米再怎么努力,那些仙药都是零零星星的,特别是那几种特别多的仙药,在糯米挑拣完了以后,更是占了仓库的一大半。 糯米甚至都不需要用全副精力去开炉炼丹,只要偷偷地偶尔开几次炉,让萧景言帮她在外头把个风什么的,没多久就将那些仙药都炼制成功了。 里头纵然有些耗损,但在那些散修看来,只要是能够开炉炼丹,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哪里还会怀疑什么,自然都是把糯米和萧景言那个不存在的大能师尊捧到了天上去。 这几乎完全都是糯米用本事挣回来的,萧景言在边上看着,意思意思地收了一点儿所谓的“好处”以后,便由得糯米自己去处理同那些散修之间的关系。 萧景言自己也没有闲着。他有一手熟练的处理妖兽的功夫,在那些散修面前也着实是露了一手。那些散修虽然也有着要仔细处理分隔妖兽的心思,奈何却没有多少人是真正知道该怎么做的。如今见了萧景言的示范,个个都跟着学了起来,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的了。 要是换了以往,萧景言肯定是要将这一手技巧卖个好价钱的,可回头看着糯米这几乎是帮忙白干的行为,便先自泄气了,也不拘对方给他什么。只要是愿意送他一些妖兽尸首的,他便都将自己的手法在那些散修面前演示一遍。 至于那些散修能学会多少,那就不是萧景言要考虑的问题了。 糯米将那些仙药都炼制成丹药以后没多久。那据说要前往仙逸城的散修商队也准备好了要开始上路了。 村子里边的散修自然很多都舍不得糯米,特别是那些刚开始就把糯米当成是个难得的女修的。想着能好好跟糯米发展关系的,这时候才知道糯米不会在村子里边留下来,不由都伤心了起来。 甚至有的散修还因此发誓,往后绝对要努力挤进那仙逸城里边去,不说别的,总归能够遇见更多的女修才是。 糯米被这样的临别赠言闹得有些哭笑不得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是。只能站在一边看着有些尴尬的吕宗将那些说混话的散修一个个都拖到边上去修理了一顿。然后回来朝着她瞎乐呵。 到了商队要出发的时候,糯米和萧景言才知道吕宗是那散修的村子里边少有的高手,原先在世俗的时候也能算得上是世俗武林里边数得出名号来的人物,后来偶然发现自己身怀灵根。这才踏上了修仙的道路。因着原本就有着武功底子,吕宗在修炼武技的时候就显得比别的修士都要更顺畅一些,使得吕宗在附近的散修之间十分有名,也难怪有许多修士都央了吕宗去帮忙做说客。 吕宗既然实力高强,自然也就必须跟着商队一起前进。这商队是最近才方始开始在这散修村子同那仙逸城之间行走的。负责将村子里边的货物运到仙逸城去,好换取更多的灵石。 散修联盟才刚建立没几年,在这路途上边也并不是所有修士都会卖他们的账的,因而散修联盟也要派出一股真正有实力的散修来护送商队一路前进。 让糯米觉得意外的,是先前在村子外头摆地摊的那个叫驴蛋的散修。也是商队的护卫之一。这次跟在商队后头,据吕宗说是个负责看管货物的。那驴蛋一混进商队的队伍里边,就笑嘻嘻地朝着糯米挥了挥手打招呼。 糯米呆愣了一下,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应,驴蛋就已经被商队里边的管事喊去干活儿去了。 萧景言甚至开玩笑地同吕宗讲: “你们这商队里边也没有多少个能有我这样修为层次的,连个真正修习仙术的都没有,要说要保护我们。我看,你这是免费的想找两个打手吧。还不赶紧给我们付工钱啊。” 吕宗这时候倒是又恢复了好脾气,笑呵呵地同萧景言讲,“哪里的话,也就是骗了你一个。小妹子这么个小不点的,可真要受保护的吧。别说她修为层次不低这样话。她这样打眼的,不是混在我们队里边,可不早叫人欺负去了?” 萧景言原先还以为吕宗只是诓骗他们,等到商队上路了,才知道那有名的黑白仙魔的确出现在了附近,已经闹出了好几个人命案子来了。 虽说村子附近是一片十分宽广的仙林,在那仙林里边常常会见到一些被妖兽或是别的散修杀死的尸首,可那些尸首要么是已经被妖兽拖走吞食,只在地面上留下一些残骸,要么就是干干净净的被法器所杀,场面并不血腥。 被黑白仙魔杀害的修士全都没有保持完整的模样,胸膛的位置被大大地洞穿出一个焦黑的孔来,往外流淌着暗黑色的一些液体,也不知道到底是血液还是尸浆。胸膛里边的心脏自然是已经被挖走了的,因着还破坏了一些骨头,因而整具尸体都显得有些扭曲,看着十分可怖。 他们随着商队前进的时候,就曾经在路上见过一具那样的尸首。 那具尸首不但是胸口被洞穿,还挂在了一棵古树上边,胸口的破洞中正好伸出了一条树枝来,让那尸首像是被钉在树上一样,随风晃动。 糯米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见过死亡的天真孩童,但骤然看到了这样一具狰狞的尸体,还是忍不住被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赶紧将头扭到了另外一边去。 “我知道你不大相信我之前同你们讲的话。现在亲眼见到了,可算是相信了吧?这就是那两个魔头下手的。”吕宗一边将糯米拉到边上去,一边又拍了拍萧景言的肩膀,“我是真不骗你们的。你们要在外边,遇上那俩魔头可就是这样的下场了。” “这个……这也太惨了吧。”萧景言盯着树上那具尸体,惊愕了半天才将自己的声音找了回来,“就这么挂在上头?不能取下来么。好赖也放到地上好好安置一下。” 萧景言其实并不很拘泥这种种形式,先前他和糯米在青泉峰上见到那样多的尸首,他也只是漠然以对,并不想着要给那些尸首堆砌个坟头的。可现在树上的那修士的尸体实在是太惨了,挂在那上头也不知道有多久了,已经再没有血液往下滴落,只是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腥臭,让人见了就想要远远地避开。 “那个可不能动。”驴蛋本来走在商队中央的位置,听到萧景言的问话,就伸脑袋过去插了一嘴,“那个东西挂在上边,就说明那里头都是那俩魔头的地盘。我们只能顺着这条道道走。如果他们心情好呢,自然会放我们一马,要是我们动了那标志,又或者踏入他们的地方去,那可就说不准了。” 萧景言听得眉头大皱,“这法子不是跟妖兽在树上刻爪印一样?我还以为只有南蛮那边吃人的蛮族才会这样,将敌人的脑袋插在旗杆上,放到路边去,好让路过的人害怕。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修士会这样做。” 驴蛋呵呵地笑了一声,见自己的话将糯米都引得好奇地凑了过去,这才得意洋洋地讲,“谁说不是呢。你也算是知道得多的。不过你知道那两个是哪里来的人?据说就是从南蛮那边过来的散修,看来是将南蛮的习性都带到这边来了。而且那尸体上边据说有剧毒,有人上前去碰了碰,最后只能将手臂砍了保命。还是当做看不见吧。” “南蛮……”糯米用眼角看了一眼那挂在树上的尸体,又心惊胆颤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那又是一个她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她和萧景言不一样,虽然是在青泉峰上当杂役弟子的,可对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这也是因为她年纪是在太小了,好些事情她都从来不曾听过。特别是现在到了外头来,听着那些散修之间的谈话,她才知道自己对外头的世界知道得实在太少,只能努力地竖起耳朵听着,吸收着一切有用的知识。 她也想过要将那尸体放下来的,只是还没开口,就已经被萧景言抢先了一步。 吕宗也在旁边跟着点头,“可不要小瞧这标志的意思。那两个魔头对这标志重视得很,觉得谁动了这标志,就等于对他们不恭敬。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查出来的,但是动了他们标志的人,就是天涯海角也会被追杀。驴蛋讲的砍手的事我是没听过,但我们商队之前有个护卫,叫刘毅飞,就因为不小心用肩膀蹭了他们的标志,结果是直接也被他们挂到了树上去。” 二百零八 路途【和氏璧加更】 商队一路上见到了不止一具那黑白仙魔在路边留下来的尸首,都是被从胸口洞穿了开来,然后挂到了树上边去的。 刚开始见到一两具的时候,萧景言和糯米还觉得有些惨不忍睹的,可后来见多了,也就跟着那些商队里边的散修一样,慢慢地觉得有些习惯了。 不过见着那些尸首被人挂在树上,就证明那一对魔头正在附近,他们就是再没有反应,也还是会觉得身后的压力骤然变大了起来,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四周慢慢前进。 特别是商队里边还有糯米这样一个年纪小的。 那黑白仙魔特别喜欢吃小修士的心脏可不仅仅是吕宗用来吓唬糯米的一句话,那一对魔修横行在外数十年,的确传出过最喜吸食幼年修士童子眉的传言。若不是那一双魔修因此而惹到了修仙门派的头上,恐怕也不会被联合下了海捕文书的。 所谓的童子眉,其实就是未破身的童子心头上的一点灵血,必须刺破胸膛将心脏挖出来,趁着心脏仍搏动的时候才最得那一对魔修欢心。经他们手下残杀的童子不知凡几,只是直到现在也还没有人能将他们捉捕罢了。 “不是说这一对邪魔已经被各大门派和散修联盟联合下了海捕文书么,怎么还如此张扬地在外头划地为界,难道就没有前辈高人出手管治?”萧景言自从见了那些挂在树上的修士尸首以后,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显然对那一对魔头的残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管?现在去哪里找人来管这事。”吕宗哂了一声,跟着叹了口气,“那些门派里边是怎么想的我可不知道,但现在散修联盟才不过刚刚起步,没有门派在后头支撑着。哪里敢同那样的大魔头抗争。不怕你笑话,我们这个联盟其实就是在看着外头的面色过日子。外头要是不给我们好脸,我们也实在没办法。” 吕宗原本就是一副忠厚的模样。现在这样同萧景言一讲,萧景言便知道吕宗没有撒谎。吕宗也大可以找一些更高大的理由搪塞过去。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反倒是相当老实地将散修联盟的难处说了出来。 “而且,你当真以为那些树上挂着的都是什么善修不成。我敢保证,那上头的至少有一半是邪修。在那仙林里边一直晃荡又没有加入散修联盟的,多半是仗着一身修为做恶事的,没有必要对那些修士觉得太难受。” 萧景言一怔,想起他和糯米没到村子里边去的时候。常常会在外头遇到那些拦路谋财害命的散修,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原来是那些散修……我先前也有遇到过。这该说是一报还一报,还是……总归是觉得看着太惨了。也是。那样的修士,早该对自己的下场有准备的。” “我瞧得出来你也是个想要当散修的,加不加入联盟,这个倒是无所谓。不过你就是带着小妹子在仙逸城那边,以散修的身份。也还是低调一些吧。”吕宗拍了拍萧景言的肩膀,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糯米一眼,“咱就是再联盟起来,到底还是比不过那些门派家族的。你们还是多依仗着你们师尊行事才是。” 萧景言哪里会不知道这些道理,他倒是有些意外吕宗居然会这样直接地同他坦白。 “我还以为你会想尽法子将我们俩拉入村子里边去呢。” “哪能啊。不是早就答应过你们不提这事的。我虽然在小妹子面前忍不住提了一次,那不是实在欢喜她么。我也不想瞧着她出什么意外啊。”吕宗挠了挠头,脸上一直是那十分诚恳的模样,都让萧景言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了。 不过不论怎样,吕宗说的也的确是实话。 至于那些大门派的心思,萧景言也稍微能猜出来一些。那不过是一种姿态罢了。黑白仙魔既然惹到了大门派的头上去,门派也就必须要做出一点儿回应,才好让自己不被天下修道人看轻,也让那些观望着的修士觉得加入门派是个有前途的事儿。 只要那对魔修不是瞎了眼仍继续招惹大门派,那些门派其实也没有那样多的心思去拯救天下万民于水火。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倒不如偶尔跟山门里边的世俗中人派发一点儿口粮,让他们带回家去,也算是功德一件。 那一对魔修既然能在外头横行那么久,可见是有眼力的,并不真就惹恼了修仙大派,平常多是寻些散修下手,真的忍不住了的时候才将魔爪伸向那些门派里边的小修士。 也正是因着有这么一对魔修的存在,门派才渐渐阻止了刚入门没多久的小修士下山历练。 虽说让这两个魔修一直活着,对那个海捕文书实在是有些打脸,可他们原先也并不是这样招摇的。自从那海捕文书列出来以后,他们已经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没有这样张扬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闭关修炼去了。 现在他们突然又冒了出来,显然是个将他们捉捕的好机会。可惜,他们却实在太会挑时机了。像是万剑宗这样直接被灭门了的门派并不多,但因着那群上仙同蛟苏青在人间的搅和,那些门派现在所有的焦点都落到了这些人身上,哪里还会想要到抓什么魔修,全都想尽一切办法去讨好那两方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大能了。 他们就是再不想知道蛟苏青同那些上仙的消息,这一路上却也听得够多的了。就连外头的这些散修都在讨论着,说是最近出了这么一批人物,在找一个小小的女修,也不知道谁有这样的能耐会被他们看上带走。 外头的散修自然不知道蛟苏青和那些散修在寻找的是某一个特定的女修,还以为那些大能也是如同他们一样,是想要找个好的道侣,上门来用这个话题来试探糯米的也很不少。 糯米自然不能和他们讲,说自己已经被那些大能们试探过了,只能又将自己那个不存在的“师尊”拿出来说事。 也幸亏她和萧景言最初给自己背后设了这么一个大能师尊,其他修士听到糯米将师尊拿出来说事,便也觉得她原本就有一个厉害的师尊,并不需要真同蛟苏青那样的人有什么关系。 在修仙界里边,虽然也是以力量为尊,却并不是每个修士都有叶梵那种为了得道而颠覆师门的勇气的。相反,修仙界其实是相当注重门第之见,讲究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法则。那些散修也就认可了糯米不会同蛟苏青那样的大能离开的缘由。 因着黑白仙魔的关系,糯米被他们共同藏到了商队最里边的地方去了,裹了一身能挡住脸的布衣,人也是坐到了装载货物的车子里边去,尽量不要露出身形来。就连平日吃饭的时候都是由萧景言或者吕宗帮她拿到车上去的。 其他的散修倒是也想将这活儿给揽下来,却哪里争得过萧景言和吕宗,每次都只能垂头丧气地放弃。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每日走在路上都好像担心着路旁突然蹦出个恶毒的修士来一样。 这群散修里边并没有什么驭兽的能手,萧景言和糯米在村子里边也没有见到被驯服了的妖兽。因为整个商队里边都没有采用妖兽来拖车,只是用了一些世俗间的凡马,行进的速度同翼虎之类的妖兽一比,简直是慢得让人难以忍受。 特别是旁边可能还有一对高修为的魔修在虎视眈眈的时候,就更让人心焦起来。 幸亏那对魔修好像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一路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那对魔修挂在树上当标示的尸首也并没有一路延伸到仙逸城前边去,他们朝着仙逸城走了大概一半路程以后,路边上就再也见不到被挂在树上的修士尸首了。可见即便是那对横行霸道的魔修,也十分忌惮仙逸城那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等过了那段被黑白仙魔所控制的地段以后,商队里边的散修连着萧景言这才松了口气。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完全不敢放松警惕。白日的戒备自然是不必提的,连着夜里都派了好些修士守夜警备。 这样日夜不停地防守着,不但没有遇到那一对魔修为他们增添麻烦,甚至连平常会遇到的宵小也都跟着消失不见了。 吕宗同糯米讲,说他们以前走这商路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些打他们商队注意的散修队伍。那些散修并不属于散修联盟,只是三五成群的,仗着自己层次较高,常常在路上做些烧杀抢夺的行为。 也不知道是那些散修都被黑白仙魔这两个更大的魔头给震慑住了,还是因着他们的守备太过森严,让那些散修自觉没有下手的机会,这次居然十分顺利地就一路走到了仙逸城前边来,当真连个拦路问话的都没有,让商队里边的修士既高兴又惊讶。 ps: 小吃货小绾绾亲3月5日打赏最后一个和氏璧加更。更完以后就只剩下两章加更啦~给自己加油!然后有票的亲也加油投票呀~!=w=~! 二百零九 缘 “哇哦。” 糯米坐在马车里边,抬头看着仙逸城那高大的城墙,忍不住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感叹来。 虽然这感叹很是有些突兀,周围的散修和萧景言却都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跟着都笑了起来。 有个散修在边上敲了敲马车的车壁,笑着讲,“小小姐,你还是第一次见到仙逸城这样大的仙城吧。世俗那些城子同这仙城完全没法子相比较吧。我们第一次见到这仙城的时候,可也都是瞧得目瞪口呆的咧。” 这仙城也的确当得起糯米的一声感叹。糯米在外头也算是流浪了许多地方了的,却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仙逸城这样一个高大雄伟的城市。光是看这外头的城墙以及那些井然有序地在城门外头排着队等入城的修士,就已经是世俗城镇所完全无法比拟的了。仙逸城当真就像是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仙城一样,让人一见就生出自己十分渺小的心思来。 边上另外的一个散修顿时就耻笑起他来,“胡扯,你个孬货。就你一个瞧得嘴巴大大的口水都留下来了,我们才不像你这样没出息呢。” “我呸,你们一群驴肝肺。”那个站在马上边上的散修马上就反击了回去,“说什么我怎么样,你们当初是个什么熊样难道就忘了么。我是不想在小小姐面前让你们丢脸,还敢这样胡说八道啊!” 他们这样一笑闹,糯米也就跟着从感叹的情绪里边退了出来,见那群散修又开始相互笑骂了起来,不由也跟着抿了个笑容。 这些散仙的确同她在山门上边见到的那些修士不一样,没有那些修士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自然更比不得她见过的那群上仙高傲,完全就像是一群山野莽夫一样。 她以前在山下流浪的时候。曾经也跟着一群押镖的趟子手和镖师的队伍后头一路走着。那群镖师看着并不完全像好人,嘴里边的脏话一直没有停过,相互之间笑骂得多难听的都有。脸上身上都有伤疤,她刚开始的时候还对那群人十分的害怕。完全不敢凑上前去讨东西。 远远地听着那群镖师里边的趟子手扬着喊着镖号,后头的人相互之间大声而粗俗地吆喝着一些她听不懂却也还是忍不住脸红缩脑袋的话。 她那时候正好也要从一个城里边离开,到别的地方去讨饭吃。路上很多地方都是荒野,完全不是她一个小娃子能够去得了的地方。她也是迫不得已,才远远缒在那群粗豪的镖师后头。 那群镖师押送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个东西,见她一个小乞丐跟在后头,也没有很驱赶她。夜里扎营的时候,还会主动分她几口吃食,让她跟着睡在边上。 她这才渐渐发现那群镖师性子实在很温和,相互之间大声喝骂得再难听。却也是带着笑的,瞧着关系其实很好。有时候还会相互替代着守夜。 现在这群散修给糯米的感觉,同她以前见过的那队镖师十分相似。她觉得,这大概才是寻常汉子之间的关系了。只是这样的关系在修仙门派里边是很难见到的。若要说那门派里边还稍微能够见到一点儿这种影子的,便只有那些体修了。 而糯米所见过的那些体修里边。也唯有李山同孙敏之间,还带一点儿这样的感觉。虽然孙敏常常是冷着一张脸,实际上却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样排斥李山。 突然又想起孙敏同李山来,糯米忍不住心中一阵黯然,那种初次见到雄伟仙城的感叹也不禁被冲淡了一些。 萧景言站在马车的另外一侧。见糯米原先还是笑着的,突然就将笑容敛了下去,便弯身凑到她身边去,小声地问,“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糯米赶紧摇了摇头,也小声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他们现在整个商队都在仙逸城门前排队等待入城。入城以前,是需要先办理一个类似万剑宗上边的身份玉牌一样的东西的。不过那玉牌自然不如万剑宗上的那样仔细,上头只会刻着修士的名字和身份,然后打入一道灵识再登记下来,此后就可以顺利出入仙逸城了。 想要顺利地将玉牌办下来,除了要缴纳一堆灵石以外,还要有城内的修士作保,确认新到仙城的修士不会在仙逸城里边闹事才行。 “别担心,我们都是有玉牌的。你们只要跟着就是了。散修联盟现在虽然不大中用,可在仙逸城这边还是能够说上点话的,绝对不会让你们被为难。”吕宗抬手朝萧景言和糯米扬了一下手腕上一个用红绳帮着的小小玉牌,抬了抬下巴,讲,“前头那些好多是要新办手续的,又要检查玉牌,这才有些慢。平日应当是很快的。” 吕宗正在同萧景言说着话的时候,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蹿到前边城门前头看情况的驴蛋已经从城门那边又转回来了,跑到了糯米面前,先是笑嘻嘻地往糯米面前一凑,吓得糯米赶紧往后缩了一缩,这才被吕宗踢了一脚。 “你个驴蛋,成天就只懂得吓小小姐,人摔着了瞧你怎么办。”吕宗一边将驴蛋踹到一边去,一边愤愤地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着吕宗都跟外头的那些散修一样,开始将糯米叫做小小姐,里头自然是有尊敬的意思,不过却没有了当初那样亲近了。糯米偶尔会觉得有些怀念吕宗喊她“小妹子”的时候,不过有时候又觉得被叫做小小姐也很不错。 吕宗也不是真的想要呵斥驴蛋,只不过是怕糯米不高兴,就先一步将驴蛋骂一遍,好让糯米能消消气。 糯米其实哪里在意这些,反倒更在意驴蛋在城门前边见到的情形。 驴蛋偷偷看了糯米一眼,知道糯米完全没有在生气,就又嘿嘿笑了笑,仍是凑到糯米面前,在那马上前边的围栏上坐了下来,这才眉飞色舞地讲起城门前边的盛况来,“啧啧,了不得,简直要将城门前边给挤爆了。你们猜怎么着?据说有个从灵妖界过来的大能在城里边呆着呢,还带着黑白仙魔的其中一颗头颅,被城主奉为上宾。好多修士都涌到了城里边去,洞府离得好远的都赶过来了,难怪门前塞了这么长的一大段队伍了。” “黑白仙魔其中一个居然已经被……难道说这一路上没有遇上那两个魔头,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吕宗听了驴蛋的话,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来,“那对魔头横行了那么久,可不是随便就能被人逮住的,现在居然……不知道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人,但是光看这提着黑白仙魔的脑袋上门,也难怪这前头守了这样多的修士。” “这么看来,今日可能是进不到城里边去了吧,还有好长的一条队伍呢。”萧景言好像并不很关心那个灵妖界来的修士,只是看着前边的队伍,“不过现在倒是没关系了。若是那对魔头真的已经陨落了一个,恐怕也不会现在凑到这仙城前头来找死。就是在外边过一夜,倒也没什么。” 那几个人都在边上讨论着些有的没的,那些原先在周围散落着的散修也跟着围了过来,一起讨论起这个消息来。 糯米却哪里还会听他们的讨论。她这时候已经完全愣住了,脑子里边来来回回地只转着一个念头。 若是说真的是从灵妖界里面来的修士,那可应当就只有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蛟苏青了。她还以为自己在修炼到金丹期以前都不可能再见到蛟苏青的了,没想到两人之间居然有这样的缘分,这才没过了多久呢,她就又同蛟苏青碰到了一块来了。 当然,现在的蛟苏青可算是仙逸城的上宾,被高高在上地供在城主的府邸里边,若她不主动寻上门去的话,两人想必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可只要一想着两人居然还有相见的可能性,糯米便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有些太不真实了。 她的储物袋里边仍藏着蛟苏青送给她的那片鳞片,她还没有忘记蛟苏青对她发出的邀请。甚至每天修炼的时候,在那缥缈幻境里边见到魃豹的魂元,她都会住不住地想起蛟苏青同那片叫灵妖界的大陆来,然后失神地幻想那片大陆的情形。 不知道灵妖界是不是就像她当初将神识混入魃豹的回忆里边,所见到的那片大陆一样。 她才刚下定决心要赶紧修炼到金丹期,好早日同蛟苏青联系上,到那灵妖界里边去看一看。还没来得及将这决心巩固下来,就发现蛟苏青居然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就好比她好不容易才决定要追逐的目标,现在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甚或是跑到了她的身后去一样,让她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蛟苏青呀…… 糯米悄悄地看了看那群仍聚在一起讨论着“灵妖界大能”的那群散修,决定还是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比较好。 二百一十 仙逸城 进入仙逸城的手续倒当真如同吕宗所讲的那样,十分顺利地就办了下来。散修联盟就是再不济,在这仙逸城里边还是真有点儿本事的。那些负责帮忙办玉简的修士里边,便有散修联盟的人。 糯米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那些忙活着的修士,有些衣服上绣着的是散修联盟的徽章,而另外一些又绣着别的一些门派和家族的印记,居然全都是有背景的,完全找不出来一个是自由散修。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拉着吕宗问了一回。 吕宗便笑呵呵地看着她,讲,“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就派个人去做。你瞧这进城都还要有人作保,要负责管理玉牌的,自然要更谨慎一些。否则要是那些管理玉牌的中间出了个祸祸人,将玉牌发给了妖修魔修的,那仙逸城里边可不就乱成一团了。” 糯米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那……仙逸城里边是不允许妖修进去的么?” 她可记得蛟苏青也是个妖修呢。而且蛟苏青身上还带着明显非人的气息,额头上还有两个软软的肉角,在鬓角的地方又密密地长着青色的细鳞片,她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蛟苏青会被人当做是寻常的人间修士看待。 蛟苏青既然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也没有隐藏自己额上的鳞片,可见他是真不在于这个,也不会在进入仙逸城的时候特地隐瞒的。 吕宗便摇了摇头,“哪里能够。若说不让妖修魔修入城,这不是要逼着他们团结起来攻城啊。那些妖修魔修虽然大都自私自利,可在一致对外的时候,还是相当团结的。可不想惹恼了他们。只要能够保证在仙逸城里边不闹事,即便是邪修也能够入城。只是黑白仙魔那样的魔头是被通缉着的,才不能进城罢了。” 糯米“哦”了一声。这才知道仙逸城里边还有这样的规矩。 萧景言在边上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小声讲,“我也没觉得那些名门正派有多无私。真遇上什么了。可不是一样的自私得很。” 吕宗便咋舌了一下,“事是这么个事。理也是这么个理,可是这些话总不好说出来啊。这仙逸城里边可是有不少门派和家族驻扎着的。你看我们这么小小的一个商队,哪里都不能得罪。回头我们还要去和那些门派的商铺谈生意咧。” 村子里边过来的商队是要去同那些门派和家族的商铺交易的,暂时都不会安顿下来的。 萧景言和糯米自然不会真跟在他们后边去打探散修联盟的商队同那些门派之间的交易。两人这都是第一次到仙逸城里边来,萧景言便推说要领着糯米在仙逸城里边四处逛一逛,就同商队分开了。 吕宗他们虽然也想要挽留,可是想着两人毕竟还不算是散修联盟的人。的确不应该跟在后头掺和进那买卖里边的,也就不再强留了,只是同他们讲了自己的落脚点,约好了若是没地方可去的话可以到那些地点去找他们。两边就分手了。 商队并不是将东西都卖出去了就能回转到村子里边去。他们先是要同几个门派和家族的商铺都商谈一番,尝试着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换取自己想要的物资,实在不行的时候再将那些物资都卖成灵石。 等手上有了灵石,他们还要张罗着再收购一些村子里边会需要的修炼功法一类的东西,并不会这样快就离开。 不过。萧景言其实也并不想一直同吕宗他们混到一块儿去。毕竟吕宗他们就是在仙逸城有再多事情,也不可能真就永远留在仙逸城呆着不走,他同糯米却不一样,必须真正在这仙逸城里边落下脚来才是。 吕宗他们留下来的地址是个散修联盟负责的小客栈,萧景言和糯米都不是散修联盟的人。刚开始的时候在那客栈里边住上几天还没什么问题,若是住得久了,可就不划算了。毕竟要住在那客栈里边,还是要缴纳一笔灵石的。而且按照常识而言,在这种客栈里边住宿,自然要比自己月租年租一个房间要来得贵一些。 糯米自然是跟着萧景言一起的。 她原先根本就不知道有仙逸城这个地方,只是希望能找到清明真人,问一问柱子师兄的消息。至于清明真人是不是在这仙逸城里边,又或是哪怕清明真人真在这仙逸城里头,她又该怎样去寻找,糯米又哪里有什么想法,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倒不如真就先跟在萧景言身后,随着萧景言先熟悉一下仙逸城的环境。 “青泉峰上边的师尊,若是真到了这仙逸城里边来,想必肯定是会造成轰动的。毕竟是个初级炼丹师,总归会被那些门派同家族哄抢着拉拢的。”萧景言一边逛还一边安慰糯米,“你也不要着急,现在这城里边都为着那灵妖界来的妖修大能而疯狂,等这浪潮过去了,想必就会听到你师尊的消息了。就是他没有进城,这仙逸城也是个消息集中的地方。” 糯米点了点头,听着路上那些修士个个都在讨论那灵妖界来的大能的事,不由觉得很是有些新奇。 在这个仙逸城里边,大概没有人会比她更熟悉更清楚蛟苏青了。就连萧景言,也只是当初偶尔听说了她在万剑宗上边见了一些大能,并不知道详细情形,现在就是听到了仙逸城里边有一个从灵妖界来的大能,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想到当初那同糯米在万剑宗上边见面了的妖修。 糯米一路听着边上的修士在对蛟苏青的事情进行争吵,有的说那灵妖界的大能是个女修;有的说那大能身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汽,让人看不通透,望不穿他的模样,根本分不清男女;还有的信誓旦旦地讲,说自己面对面地见过那个妖修,那妖修高大雄健,胸膛是旁人的两倍厚实,背后还长了肉质的飞翼,眼睛是璀璨的金色,就好比是个小太阳一样。 那些修士都在说自己曾见过那灵妖界来的大能,十分偶尔地才会听到有修士弱弱地说那达能长得同一般修士十分相近,只是身量颀长,又有一头绿发。这种朴素的说法自然是被其他修士唾弃了一番。 要不是还听到了一些这样的说法,糯米可真没办法确定现在仙逸城里边的那个妖修是蛟苏青了。 萧景言津津有味地听着那些修士之间的争执,糯米低着头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将实话同萧景言讲了。她并没有想着再要去和蛟苏青拉上什么关系,干脆就假装完全不认识蛟苏青来得比较好。 除了在一路上听到那些修士对蛟苏青的猜测以外,他们两人也还是对仙逸城有了些了解。 这仙逸城里边可不留没用的修士。虽然上缴一笔灵石就能够进入仙逸城,但如果实在这城里边混不下去,耗尽了灵石的,可就会被赶到外头去,连着那出入的玉牌都要被没收掉。想要再进城来,只能是重新存储一笔灵石,再次申请进城。 那些灵石用尽了的修士,可是相当好分辨的,只要看看谁是夜里找不到宿头的,肯定就是身上灵石已经耗尽了的。 若是愿意在仙逸城里出卖劳力,多少还是能够在仙逸城里边生存下来,可这能够生存下来同生活得很好之间,却有有着天地一样宽阔的差别。 寻常体修同那些刚步入开光期的修士,只能在仙逸城里边做一些低下的工作,出卖的是自己的体力,又或是做些打杂一样的工作,并不能挣得多少灵石。这仙逸城里头的铺子都是不包管吃住的,想要一直在仙逸城里边住下来,还得自己再花费灵石去租一间房间。 自然,也并不是每一个入城的修士都会选择住在仙逸城里边的,好些修士都是像吕宗他们那样,来去匆匆,只是偶尔到仙逸城里边打个转儿,并不会久住。 还有一些灵石将要耗光了的修士,会选择组队到外头的仙林里边去,猎取一些妖兽身上的材料,再采摘一些灵草,好回来换得灵石再继续修炼。 萧景言同糯米在仙逸城里边转了小半圈,就发现仙逸城果然是个相当适合修炼的地方。 这仙城里边的灵气并不如万剑宗山门里边的来的充盈,但各类资源却十分丰富。只要是有灵石,机会没有在这找不到的东西。哪怕是上等的功法和珍贵的丹药也同样如此。也难怪散修联盟才刚成立没多久,就要想尽一切办法钻入到这个仙城里边来。 实在是这里边有着太多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了。 外头那些散修可能一辈子都存不够进入仙逸城的灵石,可只要加入到散修联盟里边来,散修联盟自然会通过商队,统和外头那些散修的资源,将功法玉简换取出来。外头的散修再通过向联盟贡献物资来换得功法,自然要比想尽办法混入仙逸城然后再用灵石购买功法要简便一些。 二百一十一 恋心 糯米身上原本就存了些用山门贡献点换得的灵石,之前在杂役府的时候,又因着萧景言的关系做了不少开炉炼丹的活计,暗地里存下了不少灵石来,暂时在这仙逸城里边都不愁过日子的。 她静静地跟在萧景言身后,与其说是在想着怎样找一份工作好在这仙逸城里边安顿下来,不如说只是在观察着这仙逸城里边是怎样的一个环境。 以他们先前在杂役府里边挣得的灵石,如今根本就不需要在这仙逸城里边还找什么工作的。即便是糯米这样小心翼翼的性子,也明白自己是应该趁着手头上有着宽裕灵石的时候努力修炼的。 哪怕是要找什么工作,修为层次提升上去了以后,能够找到的工作也更好一些。 萧景言领着糯米在那些门派和大家族建起来的铺子前边转了一圈,根本不用开口询问,那些店铺门前就已经清楚地写着雇佣修士的规则。 刚刚步入开光期的修士就如同是万剑宗上边的杂役一样,所做的也只能是一些底下的工作,自然不可能得到多少报酬。糯米掰着手指算了算,发现如果是留在仙逸城里边做事,方始步入开光期的修士每月所挣得的灵石只紧巴巴地够过日子,完全没办法再拿出多余的灵石来供修炼用的。 这还是在他们愿意同别的修士共租一个房间的情况下。若是想要自己一个人租一个房间,光是在铺子里边每月挣的这么点儿灵石,估计根本就不够过日子的。 可只要修为层次提升上去以后,待遇也跟着提升了。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店铺都愿意雇佣高阶的修士的。有些店铺规模不大,本身就没有多少事情可做的,雇佣一个刚步入开光期的低阶修士也就足够使唤了。便干脆不再招聘修为层次更高的修士。当然,也有些家业大的铺子,写明了只招收开光期四层以上的修士的。 糯米这样年纪的小修士。在外头的时候还很有些打眼,但混入到了仙逸城里边来以后。就再不显得那样与众不同了。这仙逸城里边混杂着许多门派同修仙家族在里头,路上和铺子里边偶尔就能见到同糯米年岁相当的小修士。 据说这仙逸城里边,原先也并没有这样多小修士的,只是那个从灵妖界来的妖修大能发话了,说要找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修,于是这仙逸城很快地就成了个小修士聚集的地方。 不光是年岁相当的女修,即便是男修又或是年纪不对的。又有哪个是不想要凑到大能面前去,好讨个机缘的。 反倒是糯米并没有这样的想法。自打知道了那妖修是蛟苏青以后,她只想远远地躲开。她现在的修为才方始提升了一点,现在就见到蛟苏青。那得有多尴尬啊。 萧景言开玩笑一样让她去见一见那个妖修的时候,可将糯米吓得不住地摇头拒绝。得亏萧景言也并不很认真,只是随口这样一讲,也没有发现糯米在这件事上的异样。 仙逸城实在是大得超乎想象,他们俩只绕了小半圈。就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固然是因为糯米走得并不很快,却也仍是能看出这仙逸城实在庞大得很。 两人随便寻了个地方吃了些东西,萧景言沉默了一下,就对糯米讲,“你打算要怎么办?我是想着要先在这仙逸城里边住下来。寻一个轻省一些的活儿,在这里边好好修炼一段时间,暂时都不会出去了。” 糯米跟着萧景言转悠了半天,心里边其实也早就有想法了。听了萧景言这样讲,也跟着点了点头,小声地说,“我也打算先安顿下来。不过可能暂时不会做事。我修为还不很高,先修炼一下再瞧瞧好了。” 萧景言便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在这仙逸城里边想到什么地方去找居所,只是在临别的时候,两人都犹豫了一下,然后糯米怯生生地开口,讲: “以后……那个……用传音符纸联系么?” 萧景言想了想,觉得他们想要联系,也就只能用这个法子了。他们并没有亲密到能够住在一起共同生活,却又并不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他虽然并不太愿意同糯米生活到一块儿去,却又实在不想同糯米完全失了联络。 糯米大概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思。 哪怕他们先前曾经一同回到青泉峰上边去,又一起在那些散修里边生活了那样久,可他们却算不上是真正相依相生的。糯米对萧景言隐瞒了好些事情,譬如蛟苏青的事情,又譬如魃豹的魂元。 萧景言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同糯米坦白的。他直到如今也没有同糯米讲过他在万剑宗山门里边时候的情况,更不要说是再隐秘一些的事由了。他们就是靠得再近,却仍是有一道隔阂拦在中间,让他们两个人都不愿意再往前踏出一步,反倒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个距离。 原先在那村子里边的时候,吕宗还同萧景言开玩笑,问他,“你怎么竟然没有同小妹子混到一块去的。像她这样的小女修可真不多见了。十来年嘛,对咱来说也算不上是多少差距。你同她又是同门,怎地师尊也没给你们凑到一块儿去。” 吕宗当时笑得很是有些暧昧,萧景言便也只能用很暧昧的态度含糊着将这个问题避开了。 萧景言自己私底下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却发现他一点儿也找不到答案。刚开始同糯米认识的时候,他倒是常常逗弄糯米的,觉得这么个小丫头,羞嗒嗒的当真是十分可爱。可后来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了以后,他反倒同糯米有些疏远了起来。 特别是后来他越是知道糯米是个天资聪慧天赋异禀,说不定灵根资质都是旁人所比不上的,又懂得开炉炼丹,在武技和仙术上修为也完全不弱以后,萧景言便下意识地同糯米拉开了一点距离。 糯米也曾经感觉到了两人中间的那种距离感,曾经茫然地想着要靠近。可是她一靠近几分,萧景言便又退后几分。糯米的性子相当敏感,在发现了萧景言的这种躲闪以后,她便静静地停了下来,不再朝着萧景言靠过去了。 萧景言自己也觉得很是糊涂,明明刚开始他知道糯米能够开炉炼丹的时候,还将糯米当成了个摇钱树一样。虽然他不会像莫泊一那样压榨糯米,可也从来是想着要同糯米处好关系的。甚至,在女修稀少的修仙界里边待的日子久了,偶尔也会生出一点儿感慨了,心里边也不是没有同那些散修一样,用那种角度去想过糯米的事情。 大抵是从糯米被接回到山门上边去以后,萧景言的想法渐渐就变了。 他虽然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很是嫉妒,也很是不自信,生怕被糯米这么个小小的女修比了下去。他踏入这修仙界已经要有十五年了。他接触修炼的时间,比糯米那短短的小一辈子还要长。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比糯米要更优秀。 尽管萧景言现在的修为的确比糯米要高一些,那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年纪比糯米大好多。 在那散修的村子里边的时候,萧景言每日见着糯米被散修围在里头真心奉承着,他却生不出多少嫉妒的心思了。只是觉得很有些无力,甚至在他心底,也觉得那样才是应该的。糯米既然有那样的天资,是绝对不可能完全就被藏住的。 他大概……没办法同糯米走到一块儿去。 在杂役府里边的时候,萧景言总觉得糯米同他是一样的,都是被山门所抛弃了的存在,相互依靠到一起去,便能取暖一样。 后来他便发现自己的想法完全错了。 糯米甚至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只是比他稍微优秀一些,而是优秀太多了。那种差距是萧景言至今都还摸不透的,让他平生出一股无力感来。 他哪怕是同糯米站在一起,终有一天也会赶不上糯米的脚步。他虽然没有明确地去打听过糯米的灵根,却也未尝不是因为太过害怕。 即便是从来不问,他也觉得在未来漫长的日子里边,糯米的修为会渐渐地超过他,到一个他从来不曾想过的高度上边去。若是那时候他仍要死乞白赖地跟在糯米身边,那就实在是太难看了。 原先他的想法大概是错的,他同糯米,完全就不是一样的人。 萧景言低头看了看糯米那双明亮的眼眸,最后还是忍住了叹息,点点头,转身融入到了人流里边去。这只不过是很简单的一次转身,萧景言却已经决定,再也不会主动联系糯米了。 与其等糯米超越了他以后,将他完全弃之不顾,倒不如他现在就先离得远远的,倒还能刘存一点儿尊严。 他若是只拿糯米当一个可利用的小女修来看待,如今便不会这样的烦闷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心思是在什么时候生出了变化来的。 二百一十二 落户 糯米不很明白萧景言的心思,她就是再细腻敏感,也不过是小娃娃,还不到能够理解萧景言的感情的年纪。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最近萧景言很是有些怪异,同她最初所认识的已经很有些不一样了。可这种异样到底是因为什么造成的,她却实在是无从得知了。她的心思又不很放在这上边,当然也无从得知这里边的秘密了。 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次萧景言转身的时候,好像同平日不大异样。 糯米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没有将萧景言喊回来。她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她这样小小的一个女修,不论是在世俗凡间又或是在这仙逸城里边,想要独自一个人生活下去,都是件很困难的事儿。萧景言就是知道这样,却也还是义无返顾地将她一个人留在原地,她好像也不应该再追上去一样。 糯米叹了口气,用手拉了拉衣角,整理了一下衣服以后,这才朝着她原先就已经想要了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仙逸城里边虽然也有很多像她这样年纪的小修士,可独自在外头路上晃荡的可真心不多。糯米要想在这仙逸城安然无事地生活下去,少不得又要借用那个不存在的大能“师尊”的名号了。 她转头回到一家早就看好了的屋子那边去,租下了一家单独的房间。她同房主说好了是一个月一个月的租下去,直到她的师尊出现为止。这套房子是属于一个小家族的产业,哪里知道糯米只是随口打着“师尊”的名号,好让日子过得顺当一些。 那小家族的管事见糯米一次就拿出了租一个单间的灵石来,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的。亲自带着糯米在院子里边挑了一间光线顶好的房间,同侧边的大通铺是完全隔开的。 糯米先前同萧景言一块儿看房子的时候,就已经瞧上这一家了。 这家因为只是个小家族的产业,因而真个房子并不很大,里边隔断开来的房间也只是刚好够用。很少会被租出去,让糯米很是动心不已。 一般那些真正的大户,是会将单门独院的房间都安排到另外一个单独的院子里头去,不像是这小家族的房产里边那样,将合租的对象同单租的对象都放到一个院子里边去,只是在中间隔了个小花园儿,小花园里边又请了两个家族里头的武修当护院。 糯米却觉得这样反倒显得十分清静。 她原先就已经觉得自己在这仙逸城里边很是引人注目了。现在又独自一人在外边讨日子,旁人就是本来对她没有什么异样的想法。如今也绝对会觉出奇怪来。 而糯米自己身上又确实是藏着些秘密的。不论是木魁还是魃豹,又或是她自己那种开炉炼丹的本事,都需要被悄悄地藏起来,最好是再也不要让人看见来得好。 与其引人注目地去租一家奢华的房间,倒不如混在这种小门派的房产里边。虽然要同旁人混合着一块儿住,可也能避开好些人的目光。这些小门派的房产不大,房间切割得刚好够用,又要同体修之类的人混着住在一个院子里边,每个月要的灵石自然比大院子要少得多。 这仙逸城里边的修士好像都并不很愿意同体修和低阶修士混住在一个院子里边。糯米是觉得房间只要够用就可以了,却仍是有好些修士宁可多话些灵石。也要租住在那些全是单门独户房间的房产里边。 糯米可算是唯一一个租住在这小门派的房产里边的独门修士,她被那小门派掌管房产的修士领进门去的时候,有几个仍在房间里边合租的体修见到了,都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管事的修士却哪里理会那几个体修,恭敬地将糯米领到了单独的房间里边去以后。又特地交代了那两个负责看着院子的武修护院,让他们多看管一些。言语里边颇有些将糯米挡成是了不得的人物的意思。 那两个武修原本也只是从小门派里边出来的,住在这房子里边,与其说是真的帮着看守这房子,倒不如说是混在这仙逸城里边一边住着一边修炼的。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边居然真会有单门独户的租客,原先只不过是因为合租的修士一直住不满,他们那管事才异想天开地腾出来了这么三个单间。 实际上他们是从来没有见过有修士会愿意租这样要同体修挤院子的单间的。 那两个武修私下甚至开玩笑,说大概哪天他们都修炼有成了,不用再在这院子里边当个看场子的窝囊废了,那房间都恐怕是要租不出去的。 没想到这时候居然会真来了糯米这样的一个租客,那两个武修看着管事满面红光地同他们介绍糯米这个租客,又特地将他们拉到一边去细细叮嘱了半日,让他们看好院子,不能让那些合租一家的体修和低阶修士打扰了糯米的清静,那两个武修便都跟着尴尬了起来。 虽说那管事不知道他们在私下讲的那些玩笑话,可他们自己终归是觉得尴尬得要命。 糯米并不像寻常修士那样瞧不起体修,在这么个小院子里边,让她想起了先前在青泉峰上边住着的房间,反倒是让她觉得相当的亲切。 这小门小院的房产虽然并不如大院子宽敞,可该有的设施还是有的。既然是被独立出来的房间,外头还是有一个简单的禁阵的。因着那阵法等阶不高,住在里边的人只要每个月花费一块灵石,就能够让那个阵法运转自如。 糯米的储物袋里边装着不少灵石,她一住进那房间里边去以后,就将那阵法打开来了。虽然阵法等级不高,可这院子里边住着的修士本身修为也没有高到哪里去,这样的障碍小阵,放在这院子里边已经很是够用了。 等将房间的阵法运转起来以后,糯米这才念动法诀,将木魁召唤了出来。 她原先还有些担心木魁已经被叶梵招回去了,结果她才刚念完口诀,木魁就已经站到了她面前。她还在心不在焉地想着叶梵的事,猛地见到木魁,差点没被吓住了。 “木魁你还在呢……叶梵大师兄他……还好么?”糯米有些弱弱地问了一句。 木魁盯着糯米看了半晌,自然不会回答糯米的问题。事实上,只要不是很有必要的情况下,木魁都完全不会开口讲话,除了之前拦着糯米不让她会山门上边去以外,木魁也从来没有同糯米说过什么。 可糯米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叶梵的消息。并不是为了从木魁嘴里边得到答案,只不过是她实在很想将对叶梵的担忧和思念说出来罢了。而木魁不搭理她,这样的结果她是早就知道了的。 木魁盯着糯米看了半晌,眼神就移到了边上去。好像在寻找着一个能够让他待下去的角落一样。 耨米虽然知道木魁肯定是不会同她讲话的,可是现在见到木魁一副完全没有在意她的存在的模样,还是觉得有些难过,伸手扯了扯木魁的衣摆,小声地讲,“我之前没有听你的话,私自回到山门里边去,你不高兴了么?” 木魁好像被她的问话问得一愣,这才又低头看了她一眼,十分罕见地摇了摇头。他摇头的时候,不太像是一般人那样自然,反倒显得有些笨拙,好像他在晃动着的并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另外一样让他生疏的法器一样,可见他并不惯于做出这些表达情感的动作来。 糯米骤然得到了木魁的回应,却已经高兴得有些呆住了。 她可要以为自己又会被无视的呢。一路以来,她虽然常常同木魁讲话,可木魁却并不善于同她进行交流。往往是她絮絮叨叨地说个半日,木魁却只是稍微将目光转到她身上来,也不知道那些话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又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在意。 不过木魁同她的交流也仅仅止于这么一个摇头了。 没有再得到更多回应的木魁,又慢慢地移开了目光,将视线投到了房间的角落里边,朝着那头走了过去。自从糯米让木魁在房间里边坐下来以后,木魁就好像喜欢上了房间的角落那个位置。不管是什么时候,总喜欢在房间角落里边蜷缩着身子坐着不动,就好像他真的已经又幻化成一棵灵木一样。 糯米是知道他的习性的,细细地叹了口气,也都随他去了。 叶梵大师兄——现在连万剑宗都已经不存在,其实已经不能称之为大师兄了,可她仍是习惯这样称呼着——在什么地方,现在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之类的,糯米常常在脑子里边回转着这样的念头,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能知道。 叶梵同她的关系,就当真如同她和散修联盟那分舵主讲的那样,会不会同她联系,全都要看叶梵的心情。她所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修为和本领提升上去,好让叶梵觉得她有用。 只要木魁在她身边,她总归还算是没有被叶梵抛弃,不是么? ps: 又是双更的日子…… 最近觉得章节是不是略微有点水,所以在努力的回头审视以及摆正大纲ing~ 二百一十三 提升 在仙逸城里边寻了个稳定的住所以后,糯米就开始关起们来独自修炼。 她并不缺灵石,也不缺平日修炼时候用的丹药。那些被她移植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的药草小苗就已经足够提供她修炼所需的灵气了。 之前在散修的村子里边的时候,她帮着那些散修重新规划了放置仙药的仓库,又假借自己背后那不存在的“师尊”的名义,将村子里边残存的一些仙药开炉炼成丹药,因而得了不少的谢礼。有的是些她现在还不知道用处的仙药,有些则是药种。也不拘是仙药的药种,又或是外头世俗界的草药。只要是能送到她手上来的,糯米一概都不会拒绝。 将木魁和魃豹的魂元都放到了房间里边去以后,她就开始将那些药种都取了出来,慢慢地种到了身体里边去。 她现在还不知道那个缥缈幻境里边有没有改造草药的作用,为了不浪费那些草药的种子,她还是先将一批草药种子种到了小黑球上边,等那些药种先在小黑球上长出小苗来以后,然后再想法子将它们移植到那缥缈幻境里边去。 那个缥缈幻境里头自然也是种上了草药种子的,还被她每天用云露诀浇灌着,只等那些草药生长出来,就知道它们在这缥缈幻境里边会不会如同小黑球上那样,变成让糯米完全捉摸不透的那种模样。 要说那些小苗,如今已经好像完全失去了最初的药效了,糯米不敢将那些小苗的叶子取出来混到丹药里边去开炉炼丹,也不敢拿给旁人服用,也不知道那些长出来的草叶还能不能有原本的作用。 那些被种在小黑球里边的仙药倒是十分正常,至少长出来以后也已然是原本该有的模样,并没有像那些药草一样,变成了另外一种灵气凝聚而成的小苗。 糯米在历练的时候特地换来的紫木灵果果核,如今已经发芽长大了。正开着一朵土黄色的花朵,正准备凝结出果子来。为了让这紫木灵果好好生长,糯米还特地在那缥缈幻境里边挖了一个小小的土洼,每天都朝着那小土洼使用几次云露诀,好让那土洼里边积了灵水,变成一个小型的池塘。 那两只一直被关在灵兽袋里边的小灵虫也被糯米放到了外边来。两只小灵虫先是在缥缈幻境的空间里边四处乱飞,打了几个小转。接着才慢慢地停歇到了那一小滩灵泉边上去了。 糯米完全不敢惊动那两只小虫子,生怕它们会因为被吓到了。就放弃住在水洼里边,只是远远地隔着一片灵谷站着,偷偷地看那两只小虫子,见它们总算是在水洼旁边的石缝里边安顿了下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而开始忙别的事情去了。 让那两只小虫子待在这缥缈幻境里边生息繁衍,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归要等着那两只小虫子安顿下来,再慢慢在这幻境里头发展的。 而且,这缥缈幻境里边原先就已经有一种朦胧的光线了。虽然说并不十分明亮,却也是足够环视四周了的。紫木灵果需要灵光的照耀,却并不很要求灵光的强度。糯米还从来不曾见过这缥缈幻境里边的光线断绝的,在这样的环境里边,紫木灵果的生长就不需要再那样依赖两只小灵虫了。 除了灵谷和仙药以外。这小小的缥缈幻境里边依旧是没有别的东西,连个像样的坐的地方都没有,每次糯米进来了,就只能是席地而坐,盘腿开始修炼。 她并没有想过要将这个缥缈幻境真打造成一个仙境一样的地方,只是将这缥缈幻境当成是一方便于使用又可随身携带的灵田罢了。她也曾经仔细地在这缥缈幻境里边搜索过,可终究还是没能发现这环境同她的身体之间有什么关联。 若是说这缥缈幻境一直藏在她的身体里边,好像有些不大可能。可要说这幻境是位于别的什么地方的,那上头垂落下来的那些根系就有些无从解释了。 她也曾经尝试过用法术去轰击那道看着柔弱实际上却无比坚硬的烟雾状外墙,才发现那外墙当真是丝毫不会留下痕迹来。她用自己最厉害的法术去轰击,却甚至都不能从那墙壁上边打出一点儿裂缝来。 只见那烟雾状的墙壁好像被从中打出了个凹陷来一样,糯米还没反应过来跟上前去,那一道道法术就已经被凹陷下去的墙壁吸收进去,就好似一颗石子投入了水面一样,仅仅是荡出了一圈圈的涟漪来,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若说糯米原先曾经在这缥缈幻境上边寄予厚望的话,现在可实在是要失望得直拿脑袋撞墙了。幸亏她也并不拿这缥缈幻境当什么神迹看待。 外头那些玉简上边虽然都将缥缈幻境描述得十分神秘,又将里边储存着的灵气和仙器宝贝等等都渲染成了个宝库一样,糯米却真实的知道属于她的这个缥缈幻境里边根本没有那样的东西存在。不要说是上仙遗留下来的宝藏了,这个幻境里边甚至就没有别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所以她从最初就没有想过要从这缥缈幻境里边再得到什么好处。哪怕这缥缈幻境永远只是一方供她种植灵谷仙药的地方,也已经足够让糯米觉得庆幸了的。 有了时间好好静下心来修炼以后,糯米的修为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她的天赋原本就很好,灵根很高,对法术和法诀的领悟能力也相当不一般。若不是身体里边有了小黑球和寒藤的阻碍,她本该早早地就突破了开光期的。现在有了这缥缈幻境,好不容易终于能够静下心来修炼了,原先那些拦在她面前的障碍都被除开了,又有了足够的灵气和丹药以供她修炼之用,她这才发现修炼原来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以前她成倍付出的那些努力,如今都成了她轻而易举地修炼的助力。正因为她当初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将修为勉强提升一些,所以才会将她的心神连同她的真元力都打造得坚韧无比。 寻常那些修士在修炼提升的时候,还需要慢慢地去锤炼自身的真元力,让那些真元力变得更强大和粘稠,又要同时锻炼自己的神识,好让神识在无限延展的时候不会断裂开来。 这些对一个修士而言,都是循序渐进的,容不得有一点马虎。哪怕只是稍微放松一丝一毫,说不定都会落得个身毁的下场。即便是情况稍微好一些,也会因为神识被拉扯得太剧烈而无法收回,从而造成永久的伤害。 那些功法玉简上边不止一次地警告了,说功法的提升必须是按部就班的,同时锻炼真元力和神识,在两边都平衡好以后,才能慢慢将修为提升上去。以往也有过服用丹药或是走别的邪门路子强行提升修为的方式。 那些方式都是用一些不正式的手段在短时间内将真元力里头蕴含的灵气猛地增加了好几倍,用强推的方式将修士推到了更高的层次上边去。但那样的修士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最好的是因为猛然提升而神识范围暴涨,又无法将神识收回,最后导致身体里边残存的神识不足,成了个十足的白痴。 更可怕一些的,则会被汹涌而出的灵气撑破了身体,最后整个人都炸裂开来。 糯米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元力和神识已经因为小黑球的缘故被锻造得十分坚韧,静下心来修炼以后,突然发现自己的修为飞速提升,她顿时就想起了以前在功法玉简上边见到过的警告。 她现在早不是当初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态了,每次修炼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稳稳地依照着那功法上头记述的方式去修炼。 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修炼的又是当初最不起眼的养气心经,修为的提升速度却仍是快得她都觉得害怕。 “我是不是遇上什么心魔了呀,又或者是遇上什么门槛了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心魔呀。” 糯米每次打坐修炼完毕,都忍不住这样自言自语。她可只听说过有人在修炼的时候遇上门槛,千辛万苦也跨不过去,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修为能够突飞猛进的。 每日修炼完了以后,她都要将自己的神识发散出去,尽量地延展,好去测试自己神识的范围,顺便也算是个锻炼,好让自己不会出现那种突然被冲上了新的台阶,然后神识被猛然打散的情况。 这种将神识发散出去的做法,若是被一些脾气暴躁的修士发现了,可能会觉得糯米是在挑衅。也幸亏她是住在这样一个小门小院里边,周遭都是些不大热闹的街道,院子里边的修士也没有比她等阶更高的,就是常常这样锻炼,也终究没有惹出什么麻烦来。 自然,糯米一直担心着的情况也没有出现,她的修为在担心之中,一点一点地稳步提升着。 二百一十四 出门【和氏璧加更】 闲暇的时候,糯米也会悄悄地趴在窗口上朝外边望出去,看着外头那些体修和武修相互谈笑着走过。 外头院子里边有一口细细的水井,那些体修的性子大都是些狂放粗豪的,也不太在意旁人的目光,拎着水桶就从那口小水井里边打上水来,倒到身上去。那些水珠子在古铜色的肌肤上边弹开,又顺着分明的肌肉往下淌,在阳光之下显得十分的耀眼。 糯米在房间里边看着外头那些体修打闹,又每日看着那两个负责守护院子的武修在边上同他们谈笑,一时觉得很是羡慕不已。 她所最怀念的日子,大概永远是在青泉峰上边当杂役的时候了。那时候她虽然全无力量,又没有现在这样多的灵石同丹药,却实在是在柱子师兄身边过得最安逸的时候,不用像现在这样,每日都考虑着接下去该怎么办才是。 瞧着外头那些体修,她便止不住地想起柱子师兄来。 可在这仙逸城里边,她却也没有听说有谁提起这仙城里边又或者是附近有出现一个初级炼丹师的。按理来说,初级炼丹师的确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存在,若当真出现了,不可能完全没有听到消息的。 她每日趴在窗台上边,除了窥视外头那些修士聚会,也是为了偷听一下他们之间的谈话,好看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消息。 可惜至今听到的也都是些对蛟苏青的谈论罢了。那两个负责看守院子的武修是不大出门的,只有合租的低阶修士同体修才会常常到外边去做事,听了些闲言碎语,傍晚的时候才会在院子里边稍作交谈,就好像是在交换情报一样。 糯米有时候都不需要趴到窗台那边去,只要是在打坐的时候下意识地将神识延伸开去,就能清楚地捕捉到院子里边的那些谈话的声音。甚至连那些修士的动作都能模糊地勾勒出一个轮廓来,大致知道哪个修士现在在什么位置,比划着怎样的姿势。 这样的感知。糯米以前是从来不敢想象的。现在修为慢慢提升上去以后,连带着感知都敏锐了起来。若是等她真到了金丹期的境界,她相信只要是她愿意,这仙逸城里边大概没有哪一个地方是可以躲过她的感觉的。 这样一想,糯米便又想起城里边的蛟苏青来。 若蛟苏青有着这样的能耐,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发现她的存在了。不过这个念头只是稍微浮现了一下,糯米就又将它压了下去。 将神识最大限度地散发出去。的确能够如她现在这样,知道外头的情形。可却也是件很危险的行为。若是碰上些性子暴躁的修士,会将这样的试探看做是挑衅的信号,直接打上门来。更有甚者,碰上了什么禁制的话,说不定神识就会被困在那禁制里头。 糯米只听说那些出门去干活儿的修士日日回来讨论的都是蛟苏青的事情,又说那外头行走的少年修士日渐多了起来,糯米便动了想要到外头去走走的心思。 她是不缺灵石和丹药的,但躲在这房间里边修炼已经不少时日了,光是那管事上门来收取租借房间的灵石,就已经有三次之多。 外头那些同她公用一个院子的修士。从最初的好奇,渐渐到了如今对她所住的房间的熟视无睹。实在是因为她从来不到外头去,连饭菜都是自己在房间里边备好了吃,那些修士再好奇,总不能越过那两个武修。到她窗台下边蹲着偷窥。 那些修士各自都要忙着自己过日子,每日在外边干活回来,都要累得说不出话了,还要从紧巴巴的灵石和时间里边挤点儿出来分派到修炼上边去,实在也没有多少闲工夫去猜测她的身份。 就只有那两个守在院子里边的武修,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相互讨论一下她的存在。 那日糯米正收了功夫,坐在桌子前边翻看着魃豹的魂元,却正好听到了外头那两个护院的武修在谈论起她的事情来。 其中一个声音较年轻的武修先开口,讲,“哎,你说里边那租客怪不怪。我记得管事领过来的时候,看着可是个年纪不大的。既然有这样的条件,怎么就没有到城主那边去,看看能不能在大能面前讨点儿好的呀。” 另外那个武修沉吟了一下,才回了一句,“这可怎么知道。说不准人已经到那边去过了呢,只是同其他小修士一样,没讨得好罢了。” 声音年轻的武修好像也跟着想了想,断然道,“不太可能罢。先前管事带她过来的时候,她明明仍是初次到城里边来的模样,同那些外来的乡巴佬有什么差别。就这刚进城风尘滚滚的模样,当真不像是从城主那里回来。你见过几个那样质朴的能进得了城主府大门的啊。” “你可别笑话人家,人家一个月的租钱,差不多就是你一个月挣的灵石呢。”另外那个武修警告了一句,只听到年轻的武修沉默了半晌,低声答了句什么话,这武修才继续讲,“既然是租客,我们就不该问那样多。人不是说着是来等师尊的,大概是对那大能没什么兴趣吧。那大能再厉害,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妖修,和我们哪里一样。” “妖修……那也是。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看我们这院子里边的,哪个不是恨不得将咱院子吃垮了一样。偏偏那上房里边的小修士,这么好几个月了,都不见迈出房门一步,该不会是已经坐化在里边了吧?啊?” “你这张嘴啊,总有一天得罪人。”那个听上去年长一些的武修顿时“呸”了一句,话里边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拒绝再同那年轻武修交谈了。 糯米听了他们在外头说的那些话,不由愣了愣。 她自然是不需要到外边去吃大锅饭的。她自己身上带着不少灵谷灵果,只要随意处理一下,就可以做出一顿饭菜来。她先前在外头同萧景言一起流浪当散修的时候,可是负责过做饭的,这些根本难不倒她。 房间里边配备齐全,她也完全没有到外边去烧饭的必要。 外头做的那些终究只不过是世俗界的寻常伙食,想要吃上灵谷,还要另外再交一笔灵石。她自己既然有不少灵谷,又哪里需要让旁人再途挣一笔。 不料她这每日躲在房间里边不出门的,倒也让人觉得奇怪了起来。 那些武修怎样看到她,糯米原本是不介意的。不过…… 她将自己储物袋里边的灵石摆了出来,细细地数了一遍。才发现这几个月已经耗去了不少灵石。现在剩下的灵石不少,但是绝对也说不上多。 而且这样闭门修炼,速度到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害怕的程度的时候,她便开始觉得自己应当到外边去走走了。看一看外头有什么功法适合她的,又看看能不能买到什么酿造灵酒的方子。 她体内的那个缥缈幻境里边如今种上了好些灵谷和灵果,她自己一个人根本吃不完,直接服用又没有那样强烈的恢复灵气的效果,她便开始想着从别的法子上边去利用那些灵谷灵果。 若是可以的话,她还想要寻一个能挣灵石的差事。 连着那差事的内容,她都已经挑好了。 自然还是开炉炼丹。 即便是在仙逸城里边,炼丹师也是样稀缺的资源,能够开炉炼丹的修士,在这个仙城里边同样的吃香。而且,大概是因为这仙城里头鱼龙混杂的缘故,这里头的规矩不同于外边门派和家族,很是适合糯米去做事。 那些大门派同家族的店铺里边,自然是愿意招揽同他们签下长工的炼丹师的。不过只要是能够开炉炼丹的修士,脾性总是有些怪异的。有的修士压根儿就不想受到什么拉拢,只想静静地开个炉挣点儿灵石,因而在这仙城里边,便生出了另外的一种合同来。 任何修士,只要是先交纳一定量的灵石当做保证金以后,都能从几家有着特殊合约的丹药铺子里边申请到一批仙药。只要将仙药都炼造成丹药,再拿回店铺里边去,店铺就会将保证金连同报酬一起送回到对方手上去。 这可就相当考究炼丹师的能力了。寻常签长工在店铺里边的炼丹师,就是偶尔失败个几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这些签短工交保证金的炼丹师,哪怕只是失败个一次,都要被扣除灵石的。 除了开炉炼丹以外,炼器的店铺也有同样的短工合约,不需要负责的修士抛头露面,也不需要卖身在店铺里边,更不用那些炼丹师炼器师自行配置材料和摆摊,倒当真是十分的方便。 更让糯米便于活动的,是许多选择这种短工合约的修士,本身就不大喜欢同那些店铺进行接触,好些修士都是请了些年轻的低阶修士帮忙跑腿,完全不出现在店铺面前。 糯米这时候出去,正好可以说自己是个小跑腿的,保管没有人会怀疑。 ps: 小吃货小绾绾亲在3月8日打赏的第一个和氏璧加更~ 终于加更也只剩下最后一章了,再次给糯米崽拉一下票~!订阅跟打赏都会产生角色嘉年华票哦,没有投票对象的话请投给糯米吧~! 二百一十五 短工 “你确定了是要领这些么?合约可瞧好了,一旦签下来了,就不能再改动了。” 那个负责接待糯米的药铺伙计同糯米提了一嘴,就见那个小小的女修趴在柜台前边,将面前的那一堆仙药又仔细地清点了一遍,用胖嘟嘟的小指头点着纸上的那一长串仙药的名称来回数了一遍。 等都数清楚了,她才小小地舒了一口气,露出了个笑脸来,“小阿哥你不要吓我咧,都点清楚了。” “啊哟,这么小年纪的就出来帮忙啊?”边上有个到店铺里边来买丹药的中年修士,见着糯米那么小小的一点儿,才刚到了他腰上,便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 糯米也朝对方笑了笑,小心地点点头,一边努力地将柜台上的那些仙药都收了起来。 在这仙逸城里边,她也不怕有什么人瞧见她拿着这些仙药,然后起了歹心。在这点上边,仙逸城还是做得很不错的。这仙城里边禁止私斗,自然也不允许出现抢劫的情况。一旦被发现,可就不仅仅是被赶出城外去那样简单了。 由散修联盟和各大修仙门派家族所组成的巡逻队一刻不停地在仙逸城里边来回走动巡逻,发现有什么情况马上就会做出反应,因而这仙逸城里边的风气可说是比寻常世俗城镇都要好得多。 糯米先前同萧景言在这仙城里边闲逛的时候,她只管关心着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些事,对这仙城的风土人情倒是了解得不多。这次出门一晃悠,才知道这仙城的环境原来比她想象的要好太多。可笑她还成天地担心这担心那的,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边不敢出来。 一想到自己居然在房间里边多了三个多月的功夫,糯米就觉得脸蛋儿有些发烫。 不过那三个多月也不是白过的,至少让她的修为又上了一个台阶。 糯米在城里边绕了小半圈,走进了一家挨着她租住的房产边上那条街的一家丹药铺子里边。她会挑选这家铺子,一个是因为这家铺子门面窄小,看着就像是只售卖低阶丹药的——糯米现在可还没有能耐去炼制那些中高阶的丹药呢。哪怕是比较复杂一些的低阶丹药。她都很是没有把握。 她甚至都已经打算着在找不到自己可以炼制的丹药的时候,就忍住丢脸扭头出门。毕竟稍微丢点儿脸面,总比勉强开炉最后要赔对方灵石要来得好。 再来就是,这个店铺叫“素清阁”。 糯米也说不准自己对青泉峰是个什么心情,只是在见到这店铺名字的时候,瞬间就涌现了一种亲切的感觉,让她知道自己原来比想象中的还要怀念青泉峰的日子。 她上门去表示要签短工的时候。心里边还是很有些惴惴不安的。不过素清阁里头的伙计显然是很习惯于她这样上门来的小修士了,十分麻利地就将店铺里边最近需要的丹药方子放到了她面前去。让她自己挑选。 那些丹药的名字后头都跟着两个价格,一个是需要交纳的保证金的数额,另外一个则是成功炼制成丹药以后所能得到的报酬。 糯米很仔细地将单子上下看了一遍,发现在这仙城里边开炉炼丹,所能挣到的灵石比她在杂役府里边开炉炼丹可当真要少得多。可见在杂役府里边的时候,她是真占了大便宜的。也正是因为有了杂役府里边的那段经历,她如今才敢出来接这样的短工。 否则以她还不到初级炼丹师的水准,要接这样的短工,说不定开十炉倒有四五炉是失败的,挣得的灵石根本就不足以赔偿损失的仙药。 素清阁的确是个小店铺。糯米在那个丹药方子的最低端发现了两种她有把握开炉的丹药,这才在心里边松了口气,然后将那两种丹药各签了十分。 这边的伙计虽然是惯常同外头的修士签短工的,但是见到糯米是个生面孔,还是又跟着叮嘱了一句。而且还同糯米讲,“签短工实在是不划算的。你回头同那炼丹师说一句,我们店铺里边提供上好的丹炉,又提供优厚的条件,还是尽量同我们签一份长合约吧。” 糯米听了对方这样讲,也只能将脑袋稍稍低垂了下去,小心地答了一句,“这也不是我能说得准的呀。” 那素清阁的伙计显然是将糯米当成了一般跑腿的小修士,听她这样讲,也跟着叹了口气,“那是,我也是知道的。不过遇上了来签短工的,我总归这么说上一嘴。否则让管事知道了,可不就是要怪我没做好分内事么。”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朝着糯米露出了一个同病相怜一样的苦笑来。 糯米现在虽然已经自由自在了的,可见到那小伙计面上的笑容,不由也想起以前在万剑宗上边的日子,也跟着抿嘴回了个笑。那小伙计瞧着也就比糯米稍微大了一些,修为不怎么高深,甚至都比不上糯米,只是刚好生在了个修仙家族里边,才有机会到这仙逸城里边来做事。 从素清阁里边领了二十分仙药以后,糯米就开始在仙逸城里边慢慢逛了起来。 仙逸城因为相当庞大,因而这城里边是分了区域的。像是糯米现在租住房子的这个区域,是属于等阶比较低的一个区域,住着的大都是些修为层次不高的修士,又或是体修一类的人物,而在这边开店铺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大门派大家族,连着自由摆摊的小集市,也都落在糯米租住的这个区里边。 她虽然没有同萧景言再联系过,但看着萧景言当初离开的方向,萧景言租住的地方应当比她所在的区域要高层次一些。 糯米却是习惯混迹在这样的一些低阶修士身边的。同这些低阶修士走到一块儿,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感,大概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边觉得这些低阶的修士就是再说混账话,也不太可能真对她做出什么来。 特别是她现在的修为已经大大地不同于往常了。 只不过想要购买一些等阶比较高的丹药和功法之流的东西,却需要到另外一些区域里边去。 整个仙逸城大得有些让人难以想象,因而在每个区域之间都有代步用的灵兽。那种灵兽叫驹楼,同世俗良马十分相似,只是蹄下常年踩着风火,速度可比寻常马匹要快多了。 糯米仍是那精打细算的性子,舍不得多花灵石,可她走了小半日也仍是没有走出租住的区域,便绝望地发现用自己的腿是绝对不可能在天黑以前走到外头去的,只能到边上去租了一批驹楼。 这驹楼因为是惯用的代步工具,因而也不贵,只要一小块碎灵石就能租用一整日了。 仙逸城里边禁止御剑飞行,若是不想租借驹楼代步,就只能是不出远门,又或是自己饲养一只灵兽坐骑。糯米骑着驹楼的时候,渐渐地就看到了路上有修士骑着各种不同样式的灵兽。那些饲养灵兽的修士大都集中在等阶高一些的区域里边,在糯米租住的区域里头,别说是自己饲养灵兽的修士了,就连像她这样用驹楼代步的修士也并不多。 但她也没办法。 因为她这次出门来,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更适合修炼的功法的。原先她打底修炼的是万剑宗上边人手一本的养气心经,即便是孙敏也看不上那本功法。而如今她的修为层次渐渐提升上来以后,她也终于开始觉得这功法很是有些不够了。 养气心经虽然中正平和,却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而且能够清晰做出指导的不过是最初开光期的阶段,越往上去,指导便越是模糊。在突破了开光期以后,干脆就只有十分含糊的几句话,甚至连真元力运转的方式都没有再明示。 这固然是因为养气心经很难一直修炼到分神期,它实在是太不堪大用了。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进入分神期以后,门派里边会再为弟子重新挑选一份适合修炼的功法。 这种打底子用的功法同平日里修习的仙术不同,是真正能够影响一个修士气质同修炼进度的东西。若是选对了功法,修炼便能事半功倍,若是不幸选错,那就远远不是事倍功半可以形容的了。 糯米如今日渐接近开光期高阶,大概是因着她天资过人,早早地就已经觉得养气心经不足以支撑她的修炼了。 她需要一本高阶的功法,可让她为难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是。 迫于无奈,她便只能选择到仙逸城里边的店铺来,听听别的修士的意见,以期能买上一本合适的功法。 这仙逸城里边虽然安逸,她却不敢随便在功法店铺里边买功法。然而,却还有那么一个地方是她可以去的—— 吕宗曾经同她讲过,在这仙逸城里边,有好几家竞拍的商铺。在那里边买东西,是没有人会知道你买卖了什么,也不会将身份泄露出去的。 ps: =w=~谢谢流星打赏的桃花扇~!(好像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呢~ 二百一十六 商铺 糯米骑着驹楼到了从未来到过的区域,满目所见尽是些富丽堂皇的景象,瞧得她都有些晃花了眼。 她原先在万剑宗上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装潢精致的建筑的。可像现在这样一眼望过去满街满巷的尽是些金碧辉煌的屋子,却的确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场景。 万剑宗上边唯有小云雾峰的建筑较为精细奢华,却讲究一种飘逸的仙气,哪里会像这仙逸城的街上一样,前后左右都建起了这些世俗土财主一样的建筑来。一路上见得多了,糯米都觉得眼睛有些看不过来了。 而这边的街道上头,也多了许多骑着各式灵宠当坐骑的修士。这些修士的修为都比糯米要高一些,一眼望去,最差的也是个开光期高阶,那样的修士已经很少了,更多的则是分神期的修士,满满当当地站在街上,让糯米看一眼就生出了胆怯来。 幸亏就是在这样的大街上,也仍是有城里边的护卫队在巡逻着。糯米远远地见到那些护卫队的修士在街上一晃而过,这才松了口气,将驹楼绑在一边的路上,然后转身迈入了一家看上去富丽堂皇的竞拍商铺里头去。 她这次倒没有再可以地挑选商铺了,横竖她对这些商铺也没有任何认识,只是在自己见到的第一家大铺子前边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然后就走了进去。 朝着这商铺进出的修士很是不少,每个修士面上都带着一种冷淡的感觉。既不四处张望,也不相互打招呼,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路,自顾自地往前走。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有稍微张望一下,见到旁边的修士都是这样严肃的一副神情。顿时就警醒过来,知道这大概是个秘而不宣的规矩。她是因着不想惹人注意才过来这种铺子里边买东西的,那些迈入这铺子的修士,大抵也是同她有着一样的心思。 既然大家都是不愿意被旁人注视的,她最好就是学着那些修士一样,将脑袋压得低低的,只顾走自己的路就是了。不要四处张望,也不要打听别人的事。 “哟。这位小官,是要过来买什么东西的么?” 糯米才刚踏入店铺的大门,就有一个穿着十分讲究的伙计笑着迎到她面前来同她讲话。 那伙计并没有因着糯米年纪小就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来,也没有任何怠慢她的意思。糯米又悄悄地用眼角打量了一下旁边,发现每一个进入店铺的修士面前都会迎上来这样一个伙计,稍微交谈几句以后,那些伙计便领着客人到了后头的房间里边去。不一会儿,那伙计又独自出来了。 她不太清楚这店铺里边的规矩。不过既然对方已经上前来招呼她了,她便也将自己要买功法的意思小声地说了。 伙计点点头,面上仍是笑得十分和善,稍微弯了弯腰,朝里边一伸手,讲,“客官随我到里边去吧,自然有先生会招呼您的。您若是没有特别清晰的目标,先生也会给您推荐。这都是不收费用的。” 糯米小声地答应了一声,那伙计就已经开始在前边领路了。他走得并不很快,好像为了配合糯米的步伐,还特地放慢了脚步一样。糯米跟在他后边,只要用平常走路的速度就能跟在后边了,完全不需要奔跑。 伙计一边慢慢走着,一边用旁人不注意就听不清的声音同糯米讲话。“客官怎么称呼?” “我……”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有些害羞地讲,“我叫糯米。” 那位伙计也跟着顿了顿,显然是没料到是这样一个随意的名字,连姓都没有。不过他能在这样大的铺子里边当伙计,自然也是见识过不少人的,并没有因为这样就生出什么异样来,仍是不动声色地同糯米交谈。 “客官这是第一次到我们铺子里边来吧?”伙计一边走,一边笑着同糯米搭话,“可要谢谢客官到我们铺子里边来。我敢打包票,客官若是在我们这找不到合心意的东西,就是再到别的店里边,也仍是一样的。” 糯米自然不好同对方讲,说自己只是停在了最先见到的店铺面前,只能含糊地“唔”了一声作答。 那伙计却大概是有些误会了,听到糯米小声的回应,就又笑说,“客官第一次过来,可能不知道。咱这些大铺子之间,实在都是有关系的。若是您要的东西咱这里没有,自然也会帮着向别的铺子问一问。只要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总是能给您要过来的。” 听到他这样讲,糯米倒是惊奇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要是这样……别的铺子可不是吃亏了么?” 伙计便笑得更开怀了些,“哪里的话。我们这边要调货,可是要多付一份灵石的。其他店铺里边若是有同样的情况,自然也是照样处理。这就不是为了多挣钱了,只是为了留住客人罢了。听您这样讲,果然是不知道的。我们这些大商铺基本上都加入了商盟,也算是一家子了。” “商盟……是不是同散修联盟那样的呀……?” “哎,是有些像。不过我们这商盟是更注重做生意的,不拘是散修或是门派,又或是大小商铺,只要是在这仙逸城里边开门做买卖的,都能申请加入商盟的。”伙计一边说着一边将糯米领到了其中一个房间前头去,便站住了脚步,把门给推开了,“哟,到了。您里边请。” 糯米对商盟的事还仍有些好奇,可对方已经止住了话题,她总也不能不管不顾地一路问下去,便也只能跟着走进了那房间里边去。 房间并不很大,四面都没有窗户,墙壁上挂了两张水墨的美人画,里边只有一张四方的小木桌子,上边摆了茶水,里头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修士,正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在翻看一个什么玉简。在靠近门的这边,则是放了另外一张椅子。除此以外,房间再无它物。 那个坐着的年长修士听到开门的声音才稍微抬了抬头,见到进来的是糯米这样一个小修士,面上顿时露出了一分惊讶来。不过这样的惊讶也只停留了很短的一瞬就被隐去了。 那伙计等糯米走到了房间里边去,掩上了门,帮着糯米拉开了椅子,这才给双方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铺子里边的鉴定师魏老先生。魏老,这位小客官想要买一套开光期中阶以后用的功法法诀。” “哦。”那魏老稍微抬了抬眼看了看糯米,面上就露出了点惊讶和赞叹来,“小客官这样的年纪就已经达到这种层次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糯米几时被人这样夸赞过,顿时就羞红了小脸蛋,坐在在椅子上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那位伙计原本是应该也向魏老介绍糯米的名字的,不过他显然是觉得怎么介绍都有些奇怪,干脆就将这一节给抹了去了。那魏老也是已经在铺子里边混成了人精了,并不以为伙计是偶然忘记了这一节。两人相互点了点头,那伙计便又推门走到外边去了。 可见这些伙计果然也都只是个带路的,将客人领到了鉴定师面前去,然后就又退出去了,并不去去打探客人最后到底买了什么,又或是没有买什么。 糯米原先还担心自己带的灵石,不够,不足以买到一样好功法,被人在边上看着就更显尴尬了。现在那伙计主动从房间里边退了出去,所面对的不过是一个魏老,糯米顿时就觉得舒坦多了,觉得这铺子里边的经营着实是很不错。既没有逼着客人要买东西的氛围,也很好地保持了客人的*。 直到那伙计完全退出去,又掩上了门以后,魏老这才坐直了身子,问道,“客官是想要怎么样的功法呢。若是心无所属的话,老夫倒是可以给您推荐推荐。不过您要先把灵根属性同我讲一讲。” 糯米自己心里边哪里有什么属意的功法,她连这铺子里边到底有什么功法也不知道。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小声地开口,讲,“我是杂灵根,也不知道什么功法好,还是拜托魏老给我推荐一下吧……” “杂灵根?”魏老这次是真的大大地皱起了眉头来。 像糯米这样年纪轻轻就已经要踏入开光期高阶的小修士,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光是他所属的门派里边,就有不少新一代的小修士,年岁和糯米相当,也正处于开光期中阶。只是,那些小修士无一不是单灵根或双灵根的,拿着灵根相对应的功法进行修炼,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从来没有见过有能像糯米这样修炼得如此快捷的杂灵根修士。 糯米见对方皱着眉头不讲话,还以为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便怯生生地问,“怎么了?” 魏老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讲,“我当了这样多年的鉴定师,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您这样的情况。小客官,您看,要不要再测一次灵根?” ps: 那个……蛟苏青他姓蛟啊,姓蛟啊,他是姓蛟名苏青啊……蛟既是他的族又是他的姓,他们整族人都姓蛟,不要搞错了啊喂! 二百一十七 测灵根 糯米考虑了好久才终于同意重新测一下灵根。她知道自己的灵根不低,但是因为当初在万剑宗上边的时候,并没有人真的在意过她的灵根是什么,灵根的资料也就只是当初张武随口一说,便就那样记录在山门上边了,完全没有人关心过她真实的灵根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后来在山门上制作身份玉牌的时候,倒是往玉牌里边灌输了真元力,上边有写着她的灵根。可那上边仅仅只有一个数字,并没有标注属性。 哪怕就是那个数字,也并不一定就是准确的。 毕竟那不过是个身份玉牌罢了,也从来没有人真将它当做是一个测试灵根的法子。一般测试灵根,是需要用专门的灵尺来测量的。 灵尺不同于一般的法器,更偏向于辅助性灵器。虽然也有修士用灵尺当武器,但灵尺真正的用法,终归还是该用在测量灵根上边的。 得到糯米的首肯以后,魏老便从自己的储物袋里边拿出了一根灵尺来,摆到了糯米面前去。 那是一个黄铜颜色的标尺,上边整齐地刻画着一连串的上古甲骨字,看着就好像是组成了一圈阵法一样,叫人分不清那上头的内容来。 糯米伸着脑袋去看那根灵尺,想要看清楚那上头刻下来的印记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歪着头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使用灵尺的方式也十分简单,就如同她先前在山门上制作身份玉牌一样。只要将自身的真元力打入那灵尺里边,灵尺自然就会显示出相对应的数字来。魏老甚至十分仔细地在灵尺上边点了点,同糯米稍微讲解了一些那灵尺上头的文字。 “这里代表的是火灵根,这里是水的。还有木灵根、金灵根和土灵根。如果是变异灵根的话,里边的这一圈都不会亮起来。反而是外边这些字会随着灵气而发亮。瞧见了没有,就是这外头的一圈,三个刻线分别是冰、雷、风三种灵根。” 糯米顺着魏老的指点又看了看,却还是没能看出来那根灵尺上边刻的都是些什么字,只是大概地知道了那些刻度线所代表的含义。 她自己也十分好奇自己的灵根,现在总算有机会测量一下了,便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手掌按到了那根灵尺上边去。 那根灵尺看和是黄铜的颜色。触手也是一阵冰冷,好似她摸着的并不是一段金属锻造成了尺子,而是一块千年的寒冰一样。 糯米被灵尺的寒气冻得一哆嗦,赶紧像魏老教的那样,将真元力逼到体外去,护在掌心中间,用真元力去触碰那根灵尺。 就在她的真元力接触到灵尺的那一瞬间。那根原本还有些黯淡的灵尺突然就亮起了刺目的光芒来,映照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柔和的黄色。这点儿光亮并不刺眼。只是给四周的东西都好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一样。 随着那光芒的绽放,灵尺上边那些深深的字痕也跟着一个一个地亮了起来。 最先亮起的是魏老说代表水灵根的字迹。那些被深深雕刻在灵尺上头的甲骨文字这时候已经被白色的光斑灌满了,完全看不出雕刻的痕迹来,反倒让人觉得那些文字就是用白光写在尺子上边的一样。 随着这一片字迹的亮起,尺子上更多的字痕也都跟着一个一个被点亮了。 糯米并不很清楚那些字痕所代表的意思,只能是将手按放在灵尺上边,呆呆地看着那灵尺上头生出的反应来。 而魏老这时候也已经从椅子上边站了起来,稍微往前倾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那灵尺上边的字迹。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很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因为他也知道,像是糯米这样小小年纪就已经要步入开光期高阶的修士,灵根天赋自然是不可能很低的。 但随着那灵尺上边的字迹一个一个地亮起来,魏老面上的表情也终于开始微变起来。 他当真没有想到,糯米的灵根居然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七十五……不不不,七十七点灵根。”魏老用一种十分赞叹又不相信的口吻说着,“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灵根天赋了。只可惜是杂灵根。不然,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推荐到我们门派里边去。” 从魏老的话里边,根本就听不出来一点儿想要询问糯米的意思。可能他也觉得,只要是自己背后那个门派出面要将人收为弟子,是没有修士会拒绝的,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问一问糯米的意思。 糯米被魏老的话吓了一跳,本能地将手抽了回去。 魏老却并不为意,只是一味盯着桌面上那仍散发着光亮的灵尺,嘴里边却已经转成了一副可惜的口吻,“这实在是……实在是……唉,杂灵根。为何偏偏就是杂灵根呢。哪怕是五十点……不不不、四十点在同一个根系上边。唉,实在是太可惜了,为什么竟然会分配得这样均匀的呢。” “我的灵根……不好么?”糯米见到魏老的反应这样的剧烈,不由有些怯生生了起来。 她又悄悄地看了一眼那根灵尺,总觉得自己的灵根挺好的呀。至少那上边所有代表五系灵根的甲骨文字都被点亮了,而且看数量还相当的不少,一道一道的刻痕同时亮了起来,显得十分的好看。 “唉。”魏老又叹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不由咳嗽了一声,慢慢坐了回去,这才拿着那个灵尺,同糯米介绍起来,“不是不好,你的灵根啊,是太好了。七十七点,这已经是我好些年都没有见过的数字了。若是你这灵根只集中在一两个系上,我绝对不会怀疑你能结成元婴的。可惜啊,这灵根分布在五系上边,还分配得这样均匀,太可惜了。” “这样……不好么?”糯米仍是有些不大能理解地歪了歪脑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呀。这不是表示我能够修习所有种类的仙术么?” “你说的自然也对。只不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里能同时修习那样多。而且,如果你某一项灵根特别突出,就能专注于修习那种系别的功法,绝对会进展飞速的。现在么……你也只能修习那些中正平和的功法了……但凡是中正平和,虽然可以面面俱到,却也代表着无法快速提升,实在是……有些浪费了呀。”魏老一边摇头,一边同糯米解释道。 糯米细细地“哦”了一声,见魏老面上完全是一副叹息的模样,便不敢再开口说什么了。可她直到这时候也还是觉得自己的灵根很不错的。毕竟能够修习所有系别的法诀呢,对她来说可是件方便的事儿。她最喜欢做的就是开炉炼丹同种植仙药,若是能够修习全系的法术,对她来说自然是上好的。她一个人,就能学全那些照料仙药的法诀,用不着旁人帮忙。 她倒是记得自己先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那个身份玉牌上边记载的灵根数字是六十四。不过,那也很可能只是玉牌上边记错了,又或是玉牌的测试本身就不准确的缘故。她想了想,便没有将这事情拿出来同魏老讲,也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毕竟,她还从来没在什么地方见过灵根会突然发生改变这样的情况。哪怕是真有,也只会是某些魂魄被人碎了五行,导致灵根残缺不全,哪里会有灵根反而提升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魏老摇头叹息了许久,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不由朝着糯米苦笑了一下,“我这也是老了吧,见到你的灵根,居然都生出惜才的心情来了。这样吧,你随我一道到后头仓库里边看一看,我给你说一说那些功法的用处,你再挑拣一个。” “诶?可是……灵石……” “你就是灵石暂时不够,我也能先帮你将那些功法留住一段时间。”魏老一边站起来一边讲,“实在是好久没有见到你这样资质的小修士了。我们这仓库啊,可是只对着贵宾开放的,这次就当时破例吧。这点儿面子,我在这铺子里边还是有的。” 糯米听到魏老这样讲,顿时就更惶恐了起来。 她其实并没有想着要得到这样的礼遇,只是魏老既然已经主动提出来了,她也不好说就拒绝,只能乖乖地跟在魏老后边,很是有些提心吊胆的。 虽然说她也知道自己的灵根不低,可是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灵根居然会高到了一个让旁人惊诧的地步。她心里边还总觉得自己是原先那个小流民,又或是青泉峰上边的小杂役,现在突然得到这样的礼待,顿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何况她直到现在也还不知道那些功法的价钱如何。如果她手上的灵石相差太多,这可就要丢脸了。她能瞧出来魏老的确是在痛惜她的灵根,而并不是故意想要多挣她灵石的。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更加不知所措。 可就是再不自在,她也要硬撑着跟在魏老身后。 ps: 糯米的灵根数字什么的,可不是作者不记得写错了哟~卖个关子哎嘿嘿~ 二百一十八 鬼修功法【和氏璧加更】 魏老从椅子上边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走到了后头的墙边去。也不见他在墙上做了什么动作,只是好像很随意地摸了摸墙壁上的某几个地方,那一整面墙壁瞬间就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状态。透过那一层墙壁,都能看到后头有一条长长的昏暗过道。 糯米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这面墙壁肯定是某种障眼阵法,经由魏老的手法破解以后,这才显露出背后的真容来。 魏老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率先穿过了那道墙壁,走到后头的走廊里边去了。糯米虽然觉得有些好奇,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静静地跟了上去。 她原本以为那过道会像外头望见的那样昏暗,但等真正迈入了那过道里边以后,糯米才发现里头原来是个挺大的空间。在外头见到的那一小段过道只不过是短短的一截罢了,等走过去了以后,就是好大的一个空间了。 那个空间有些像是她在青泉峰上边见过的仓库同经阁的联合体,整齐地排列着一排一排货架,上边编写着分好,里头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在天顶的位置,画着一个糯米不曾见过的庞*阵,散发着强烈的亮光,估计是照明用的。她抬头看了一下,就已经被上头的光芒熏得有些头晕目眩的,只能赶紧将头又低了下来。 这仓库若是拿来同那散修村子里边的仓库作比较,散修的仓库可就是让人绝望的简陋了。糯米跟着魏老在这隐藏的仓库里边走着。不由就将两个仓库做了对比。然后,她马上就发现根本就没有值得比较的地方。 魏老慢悠悠地在前边带路,领着她一路往仓库深处的某个地方走过去。 糯米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个仓库里边也并不仅仅只有她和魏老,还站立行走着好几批修士。每个年轻修士前边都有一个年纪同魏老相当的老年修士在领路。估计同魏老一样,都是这铺子里边的鉴定师。 那些年轻修士看着是早就习惯了在这仓库里边挑拣货物的,并不像糯米那样摆出一副局蹜不安的模样来,也并不像外头大厅的修士那样冷淡,有些相互之间还在低声交谈着,可见这些修士之间大都是认识的。 魏老在前边走了一段,稍微回头的时候发现糯米有些愣愣地看着边上那些交谈着的修士们,便又退了回去。小声地同糯米讲,“别看这仓库里边的修士都这样随意,实际上好多是各大门派同家族里边的嫡系,相互认识,在这里边碰上面了才会说上几句话,平常在外头都是各自为着自己派系里边的利益争斗的。你一个小散修,就不要四处乱看了。” 糯米被魏老的话吓了一跳。细细地答应了一声,赶紧重新跟上了魏老的脚步。 自从以前在万剑宗上边接触过田甜、叶梵那一帮修士。又见了花眠那样的铁生门新生代主事弟子以后,她对所谓的嫡系就生出了一种隐隐的抗拒来。 倒不是说不喜欢那样的人物,她总觉得那样的年轻修士都是些天纵奇才,只是对着他们的时候,却还是止不住会生出害怕的情绪来。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些人的确天生就带着点儿霸气,还是因着糯米自己的那点儿怯弱。 那边交谈着的年轻修士有注意到糯米的,却也没有上前去搭话的意思,都是只朝着糯米望了一眼,接着就又转回身去继续自己的交谈。 糯米最怕就是惹人注意。现在见到完全没有人注意她,心情也就放松了些,赶紧跟着魏老走到了另一排货架后头去了。 魏老一路走到仓库深处的一个货架后头,这才停住了脚步,开始向糯米介绍起货架上边的功法来。 听着魏老一个一个地介绍那些功法,糯米这才知道魏老为什么要将她带到这后头的仓库里边来。因为光是让魏老介绍的话,恐怕是解释不清这后头的许多功法的。放在这后头的货架上边的功法。都是魏老所说的那种中正平和的功法,其中夹杂着一些已经布上了灰的上古玉简,也不知道这铺子是从哪里寻来的。 若是要让魏老慢慢地介绍,说不准要讲到第二天入夜,才能方始讲完一小半。 魏老怜惜糯米有一身好灵根,干脆就将糯米带到这后头的仓库来,让糯米自己翻开那些玉简的介绍。这些玉简在存入仓库以前,都是被下过禁咒的,寻常修士翻开这些功法玉简的时候,只能看到总体的介绍,并不能直接见到里边的内容。在支付相应的灵石以后,铺子里边自然会有人将那禁咒解开,又将玉简送到客人手上的。 糯米刚开始还有些怯生生的,可稍微翻看了其中几个玉简以后,渐渐地整个人就沉迷了进去,开始慢慢地挑选了起来。 这仙逸城里边的铺子比万剑宗上边的山门集市大了不知多少倍,来来往往的许多修士都在此落脚,而这些铺子又是那些比万剑宗更庞大的门派开设的,在仙逸城里边,每一个门派基本就只有这样一家铺面,里头藏着的玉简自然比糯米在万剑宗上边见到的还要多。 她比照着万剑宗经阁里边借阅功法的价钱再翻了一倍去算,马上就放下了心来。她现在身上的灵石虽然不很多,但大概还是足够买下一本功法的。 心里边有底了以后,糯米便挑拣得十分顺畅起来。她原先就是个勤学好问的,现在在这仓库后头翻着功法,就是不能见到功法里边的内容,但只要见过介绍,总归是能够得到一点儿新的知识。往后遇见了修炼类似功法的修士,也不算是全无准备。 这样一想,她便翻看得更仔细认真起来。 糯米翻了半日,突然拿起一个瞧上去有些灰蒙蒙的玉简来,朝着魏老摊开手心,让魏老看那功法,一边问道,“这个……这个功法需要多少灵石?” 魏老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个玉简,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来,“你问这个玉简做什么。这可不是你可以修炼的功法。” “我知道,这是鬼修的修炼功法。”糯米抬头看了看魏老,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玉简,“这个不是我要修炼的……我就是问问……” “这个虽然是个高阶功法,不过一直无人问津,所以开价也并不贵,只要一百中阶灵石就可以拿下了。”魏老见糯米听了价钱以后,一副思索的模样,就忍不住又开口劝她,“你要这功法,实在无用。只有肉身被毁了的修士才能用这功法进行修炼。你何苦将灵石浪费在这上边,还是先给你自己挑一样合心意的功法吧。” 糯米听了魏老的劝告,顿时就咬起了嘴角来。 她想将这功法拿下,自然不是为了要自己修炼。她就是再缺功法,也没有先将自己杀死,然后改而修炼鬼修功法的道理。她是想起了魃豹的魂元。 魃豹的魂元如今看着好像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一样,平日里她将那魂元拿在面前看,总觉得那魂元已经完全凝成了兽型,再也不是原先那种四处飘散的模样了。只是,那魂元虽然已经凝出了虚体来,可魃豹的眼睛却仍是紧紧闭着的。 她也曾经尝试过再用神识同魃豹进行联系,效果却一直不大理想。 这次在货架上边见到这个属于鬼修的功法玉简,她顿时就想起了魃豹来。 魃豹大概也是在先前的兵解和魂元飘散的过程中损耗过大,这才一直沉眠。如果她能够用自己的神识将这鬼修功法的运功方式打入魃豹的魂元内部,让魃豹的魂元按照这功法的运转来自行修炼,说不定会让魃豹渐渐苏醒过来。 在以前的功法玉简上边,从来没有记述过像她这样的做法,估计也从来没有人这样想过。 糯米心里边根本没有太多修仙体系的观念,只是想着怎样才能帮助魃豹修炼苏醒,便生出了这样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来。这样的想法,她自然是不会同魏老细说的。 不过魏老的劝说,她也在用心地考虑着。 因为她身上所带着的灵石的确不很多。之前缴纳了租用房子的灵石,又在签短工的时候交出去一笔保证金,她如今身上的灵石也就只是刚刚突破了三百块的中阶灵石罢了。按照这鬼修的功法价值来看,她说不定没办法同时拿下两样功法。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愿就这样放弃那个鬼修的功法玉简,便将那玉简放到了魏老的手上,讲,“你先帮我拿一下,我再看一看别的玉简。如果可以的话,我就连这鬼修的功法一起拿走了。要是……那就再说好了。” 魏老见糯米一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样子,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有劝着客人不要买东西的道理,于是便拿着那个鬼修的功法玉简,又站到了一边去。 ps: =w=~小吃货小绾绾亲在3月8日打赏的第二个和氏璧加更~ 本来应该加更完毕的,但是季风又……季风你真是让作者又爱又恨呢~咬小手帕~ 二百一十九 闻人少爷 糯米在那排货架上边挑拣了半日,终于挑出来一个叫“道一心莲”的功法玉简来。 那个功法玉简外表看上去古朴刚健,不像其他玉简那样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看便是放置了十分长久时间的,甚至有可能是上古修士流传下来的功法。 魏老见到糯米挑中了一个功法,便开始发挥起自己鉴定师的作用来,拿起那个功法玉简,开始同糯米介绍了起来。 “小客官的眼光不错。这个玉简不要看着样子不好,却是我们门派里边的元老从某个缥缈幻境里边取出来的,十分罕有。” 糯米尚是首次听到有人提起缥缈幻境来,不由睁大了眼睛,仔细地去听魏老的话。 自从她进入了缥缈幻境以后,就对缥缈幻境的记述开始关注了起来。可她这一路都在外边奔波,已经不再像是在青泉峰上边那样,可以随意到经阁里边去翻阅玉简了。好些东西她都只是记得个大概,想要再仔细翻回去看看,手边却已经没有那些玉简了,又哪里能够。 然而,魏老却并没有多讲那个缥缈幻境里边的情况,而是转而开始介绍起那个道一心莲的功法来。想也知道,那些修士在飘渺幻境里边的遭遇,可说是如同缥缈幻境的入口一样神秘莫测的东西,轻易又怎么会同外头的修士提起。 “这个功法呢……实在说,也不是没有缺点的。不过这缺点放到你身上去,可就成了优点了。道一心莲*追求的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境界,一共分为四个层次,只要能够循序渐进地修炼下去。必定能够白日飞升。只是……”魏老犹豫了一下,却仍是继续讲了下去,“这功法既然叫道一心莲*,自然也需要借助莲蓬法器来修炼,每一个阶段所需要的灵莲等阶都不一样,倒是一个小麻烦。” “诶?用莲花来修炼么……”糯米光是听着魏老提起这样的功法,就已经露出了向往的神色来。 她原先还想着要多打听一些缥缈幻境的事情的,可听着魏老说着这功法。她顿时便又将缥缈幻境的事情抛到了脑袋后边去。 用灵莲炼造成法器,然后辅助修炼功法,这功法听着就让她十分欢喜,忍不住想要尝试。 “没错,要用灵莲锻造成法器,然后加以辅助。实在难得的也就只是寻找灵莲罢了。如何将灵莲锻造成法器,这功法里边自然是有记载的。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魏老显然有些误会了糯米的意思,还以为糯米是在担心。便又为这功法说了句好话。 “这个功法要多少灵石?”糯米已经开始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功法拿下,然后开始修炼了。 “不贵不贵,三百中阶灵石即可。”魏老笑眯眯地回答道。 这的确不是一个高昂的价格,在高阶功法里边,这已经算是十分公正的了。这功法玉简毕竟不同于糯米原先在山门上的时候。原先在山门上边,可都只是借看而已,所要花费的灵石自然没有这样多。 只是,这样一来,糯米想要将那个鬼修功法玉简也一并买下来的想法便要落空了。她是实在很喜欢道一心莲*。可一想到魃豹,她又开始犹豫了起来。这样左右思考了一回,总觉得两样功法都不想放弃,想了想,正准备同魏老开口,突然听到旁边插进来了一个声音。 “魏老,听说你带了新的客官进这仓库里边来了。我过来看一看……哎呦,还是个女修。” “哎,少爷。”魏老原本就面朝着货架外边,听到那声音,稍一抬头,就赶紧行了半个礼。 糯米这时候方始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得花团锦簇的年轻修士。那年轻修士头上压着的至少有半斤的珍珠,身上穿着的袍子又长又厚重,上边团团簇拥着的绣着好些糯米完全不认得的异兽,给人一种十分拥挤的感觉。 而在那年轻修士的脖子和手腕上边,至少戴了有另外半斤的珍珠,更不要算那手指上边还戴着好几个玉石雕刻成的扳指。 糯米只是刚见到这人,顿时就呆住了,心里边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一身的行头,实在是……好、好沉呀。 那年轻的修士却显然是误会了糯米呆愣的含义,十分满意地笑了笑,又朝着糯米抛了一个眉眼,唰地一下合上了手上摇晃着的金扇骨的扇子,讲,“这位仙子是新近才到了仙逸城吧。这仙逸城里边,可没有我闻人扉奕不认识的仙子。” 糯米又呆了呆。 她总觉得面前这个男修,跟她往常见到的那些修士都全然不同。光是听这拗口得让人想要咬掉舌头的名字,就已经叫糯米觉得这人哪里不大对劲了。再加上他这一身在修仙界几乎是绝无仅有的行头,哪里像是个修仙炼道的修士,简直就是个乡下常见的土财主么,还要是十分没有品位的那一种。 平心而论,这闻人扉奕要不是穿成这副让人眼花缭乱的模样,再将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珠宝玉石都给摘下来的话,看着应当也还是个俊秀的。只是现在他穿得完全就像是个活动的珠宝展示台子,浑身上下都丁零当啷的,叫人哪里还有心思瞧他的脸。 就是方才他给糯米抛了个眉眼,糯米也还是觉得自己面前闪烁着的都是珠光宝气,差些儿没有被晃得闭上了眼睛。 他那一身衣裳,从头到脚的可没有多少灵气蕴藏在里边。糯米都敢打包票,叶梵头上的一根木簪子都要比这公子哥儿上下一整套都来得有用。可偏偏的,就算是叶梵连同柱子和蛟苏青现在从天上直接掉到糯米的面前来,都不会比这闻人扉奕更抢眼了。 魏老却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位公子少爷的打扮,并不像糯米那样用呆滞的表情盯着对方看,反倒是十分平静地朝着闻人扉奕又行了个礼,一边避过了那一身珠宝的闪耀光芒,一边淡淡地讲,“少爷,这是我们铺子里边新来的客人。” “哈,我就说嘛。这仙逸城里边怎么还会有我不认识的仙子。嗯,不过这个年纪有些小啊……还得再等个几年看看,才知道是不是真能长成个大美人。不过现在好赖也算是个小美人儿了。嗯,美人儿这次是要来买什么的呀?” 闻人扉奕又“唰”地一下将手上那金色扇骨的折扇打开来,十分得意地扇啊扇的。 糯米仍是呆呆的没回过神来,只觉得那金色在眼前一晃一晃的,实在是要刺痛她的眼睛。 魏老却仍是十分淡定的模样,也算准了糯米肯定仍是在发呆的,干脆就代替糯米回答道,“小客官想要寻一个功法玉简。不劳少爷费心,小客官已经找到想要的功法了,马上就到外边去的。” 魏老显然是十分熟悉闻人扉奕的性子,直接就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没想到闻人扉奕却拿扇子一拍手心,十分高兴地说,“哎呦,这个好。既然已经挑好了,那就赶紧的算钱拿走吧。小美人儿接下去没什么事情吧?我领着你在这仙逸城里边好好逛逛,给你介绍介绍风光。来来,我到外头的厅子里边等你,魏老你可不要折腾太久了啊。” 这话一说完,闻人扉奕果然就转身潇洒地离开了,独留下糯米在原地,微微长着个嘴巴,呆呆地看着那离去的背影。 “那个……是……什么……?” 等闻人扉奕已经完全走得看不见身影了以后,糯米这才终于回过了神来,弱弱地开口向魏老问到。她原先是想问那个是谁的,可想了想,最后这话都问不出口来,干脆就改了个方式问了出来。 她实在是没办法将那个像是开屏孔雀一样的人物当成是一个修士。她甚至更愿意相信那其实这那就是个活动的珠宝展示台子,只是到她面前来,用那些珠宝来晃花她的眼睛的。 魏老一顿,面上显出了一个苦笑的表情来,很快地又敛了回去,“那是我们门派里边的少爷。我们这门派有点儿像是修仙家族,又有点儿像是门派……少爷呢,人看着是花俏一些,不过性子倒不坏,就是有些喜欢同女修游玩罢了。” “……他……他刚才说要在外边等我……”糯米有些怯生生的。 “那他恐怕是真的要在外头等你了。”魏老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称之为遗憾了。 “……”糯米怔了怔,又咬了咬嘴唇,脸色已经稍微有些垮下来了,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们这铺子里边有后门么?” “没有呢。”魏老脸上的表情变得更遗憾了起来,“小客官,您就陪着少爷一回吧。少爷实在也没抱着什么坏心思。他同你逛过一回,很快地就不会再惦记着你了。可你这时候要是逃开了,回头他念念不忘的,可就糟糕了。” 糯米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现在如果哭出来,应该不会显得很丢脸才是。 ps: 那什么,闻人少爷这个角色献给流星~流星快来领走你的龙套吧。怎么样,你的龙套够抢眼吧?画风完全不一样吧?哈哈哈哈~ 二百二十 拒绝 糯米磨磨蹭蹭地同魏老结算了起来。 她到底还是想将那鬼修的功法连同道一心莲*一并拿回去,便同魏老商量,不足的灵石能不能用仙药和丹药补足。 对于这样的以物易物,铺子还是相当欢迎的。毕竟以物易物的时候,负责断定价格的就是铺子里边的鉴定师了。哪怕不会特别坑害上门的客人,里头终归还是有点儿利润的。 糯米几乎是将自己原先在散修的村子里边挣得的那些上品的仙药都掏了出来,还又添了一些自己炼制的、放在身上准备自己服用的丹药,甚至连灵谷都取出来了一些,这才终于连那鬼修的功法也一并拿下来了。等她将那两个功法玉简拿到了手上的时候,储物袋里边可算是空空如也,连一块灵石也欠奉。 如果她接下去不将那短工的丹药炼制出来,可是连住处的房租都交不出来了。 魏老却忍不住朝着糯米赞叹了一句,“小客官这样的年纪,手上就能拿出这么多东西来,实在是相当不容易了。” 不过,这铺子里边有的是规矩,不能随意打探客人的身份来路,更不能将客人的身份泄露出去。因而魏老也只是稍微感慨了一句,就十分有分寸地止住了这个话题,完全不让糯米生出尴尬来。 除了像糯米这样单独到房间里边购买东西以外,这竞拍铺子实在更大的生意是在“竞拍”这两个字上头。魏老见糯米一次性就拿下了两个功法玉简,便又对糯米推荐了一番铺子的竞拍生意,说是以后不管想要买东西又或是卖什么上品的丹药。都可以到这铺子里边来。 把东西放在竞拍场上让人抢着出价,自然是要比直接卖到铺子里边要来得更挣灵石。 魏老在这铺子里边已经做了不少年鉴定师的工作了,眼光很是毒辣。他虽然并不清楚糯米的真元力是怎么样的,但只是凭感觉。就大概能猜测出来糯米其实是个能开炉炼丹的。不过想要确认丹药的炼制者,首先需要先将炼制人的真元力查探一遍,熟悉对方的气息,这才能从中分析出炼制者的身份来。 否则,若是人人都能仅凭丹药就得知制造者的身份,那糯米当初在散修村子里边撒的谎早就被人看破了。 不过。糯米暂时也只能先听着。她既没有那样的财力去参加竞拍,也没有那样的本事炼制出上品丹药来,因而这竞拍离她可遥远得很。她进来这铺子里边,也只是想着要买两个功法玉简,完全没有要同这铺子建立长久关系的意思。 铺子里边的人手脚十分利落,糯米刚将灵石连同抵价的东西交了出去,那被解开了禁止的功法玉简就交到了糯米手上去。糯米将两个玉简握在手里,闭着眼睛检查了一遍,确认那两个玉简真的是被解开了禁止以后,便又开始磨蹭了起来。 魏老见到糯米明明已经将事情都办完了。却仍是磨磨蹭蹭地不愿意离开,顿时就又苦笑了起来,讲,“你也不要害怕,我们少爷的确没有坏心思的。你若是真讨厌他,就老实同他讲。他也不是完全听不进去话的。” “也不是……讨厌……”糯米有些弱弱地回了一句,自己也跟着歪头想了想。 她的确并不觉得闻人扉奕讨厌,只是她自己的性子内敛,并不很喜欢惹人注目,突然遇到了闻人扉奕这种骚气得恨不得扯着别人脸蛋将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去的家伙,不免就有些不习惯。 现在听魏老这样一讲,糯米反倒觉得自己对闻人扉奕带了点儿偏见,便不好意思起来。 魏老摇摇头,对糯米的说法不置可否。瞧了瞧门口的方向,又讲。“在铺子里边,又是在仙逸城里边,少爷不敢闹事的。你尽管出去就是了,他不会为难你的。” 糯米倒真相信闻人扉奕不会在这仙逸城里边为难她,可是。却不保证闻人扉奕不会跟在她后边阴魂不散。她虽然同闻人扉奕才是第一次见面,却仍是生出了那人会十分难缠的感觉来。 可魏老已经下了逐客令了,糯米面皮本来就很薄,也不好意思就在房间里边再赖下去,想来铺子里边还有别的客人是要照料的,总不能让她一直霸占着房间,便朝着魏老打了个招呼,有些僵硬地朝着门外走了过去。 才刚一推开门,糯米就已经后悔了。 只见闻人扉奕站在厅子最中央的位置,一手拿着那金灿灿的折扇在边上扇着,另外一只手搭在另外一个年轻修士的肩膀上,正同那年轻修士亲热地讲话。 被闻人扉奕拉住的年轻修士明显也和魏老一样,完全对闻人扉奕的德行习以为常,十分利落地同他交谈着。可那些在四周走过的修士却完全无法忽略闻人扉奕的存在,每个跨入铺子的修士,都忍不住拿眼睛去瞅他。 这外头厅子的光线可比里边的仓库要好多了,闻人少爷顶着那一身的珠光宝气,放到了厅子里边就更显得耀眼夺目,而且同四周格格不入。 在仓库里边的时候,他好歹是单独出现的,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比较的对象。如今他斜靠在另外一个年轻修士的肩膀上,两个人相互一比较,闻人扉奕就显得更惨不忍睹起来。 他的这一身装扮,若是换到了世俗界的哪个皇室贵族身上去,又或是哪个风流浪子身上,说不准还会吸引路上一些姑娘的目光。可现在他明明是个修士,却穿着这样一身同修炼十分不相称的衣饰来,可当真叫人有些忍不住侧目了。 这侧目自然不会是什么好意的。他若是真穿着这样一身同旁人动手,早就被人宰了个十万八千次了的。也幸亏他是在仙逸城里头长住,否则换了在野外,估计早就被别的修士寻上门去当肥羊一样对待了。 闻人扉奕却完全无视四周修士那些目光的含义,脸上带着些得意洋洋的表情,还不住地朝着边上那些上门的修士抛媚眼。 糯米瞬间有种想要退回到房间里边去的冲动。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已经被闻人扉奕眼尖地瞧见了,还笑眯眯地用扇子朝着她的方向指了指,同他身侧的那个年轻修士讲道,“瞧瞧,那个,就是我先前同你讲的仙子。虽然年纪小吧,不过看着还是很不错的。怎么样,不要同我和仙子一道在城里逛一逛么?” 他虽然是在同旁边那修士讲话,声音却很大,整好够这大厅里边的修士都听得一清二楚的。这下子,除了那些铺子里边的伙计对这少爷有些免疫以外,其余那些客人都忍不住转头去看糯米,看得糯米恨不得找个地缝儿就钻进去。 先前她刚进这铺子的时候,铺子周遭的这些修士可不是这样的,一个个都规矩得很,绝不拿眼睛四处乱看。可现在这少爷往中央一站,大家顿时就都乱了分寸一样。 得亏闻人扉奕也算是个知道轻重的,并没有拿糯米新到了仓库里边去挑拣功法的事情出来说一遍,否则,糯米说不准就要连同那些伙计惊诧的目光都一并接受了。 那个被闻人扉奕压着肩膀的修士笑着摇了摇头,讲,“你倒是吹得一手好牛。我瞧着人小仙子是个规矩的姑娘,根本不愿意同你一起闲晃。我可不能帮着你做这些逼良为娼的事。少爷若是想要纠缠人家,请便。我可不像少爷这样空闲,还有时间惹旁人生气。” 闻人扉奕“啧啧”了一声,居然也没有生气,松开了那个年轻修士,站直了身子朝糯米走了过去。 糯米又想要转身躲回到房间里边去了。她稍稍后退了一步,背上碰到了后头的门上,她这才又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可能再回房间里边去。 而且,魏老说得对,闻人扉奕的确没有坏心思。他一路走过来,糯米完全感受不到他身上带着哪怕一丁点儿的杀气。若说闻人扉奕真的是想要对她不利,那对方也实在是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太好了。 她并不讨厌闻人扉奕,她只想躲到一边去。 可惜这愿望注定是无法实现了的。闻人扉奕一路走到糯米的面前来,又“唰”地合上了那把金色的扇子,用扇子稍微挑起了糯米的下巴来,笑嘻嘻地讲,“小美人儿,同我一道逛街去吧。这仙逸城里边可是有好多好看好玩的地方,保管你是从来没有去过的。” 糯米眨巴眨巴了眼睛,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稍微抬了抬下巴,将自己的脑袋从那把折扇上边移开了一寸,十分谨慎地回答,“不要。” “为什么不要?!”闻人扉奕显然没有料到糯米竟然会拒绝他,顿时惊讶地叫了出来。 四周的修士又开始拿眼神往他们那边飘。 糯米又想了想,这才更认真地说,“我要修炼,没时间在外边闲晃咧。” 二百二十一 难以拒绝 “唉,修炼修炼,修炼有什么好的。”闻人扉奕又甩了甩他的扇子,说出了一句近乎是大逆不道的话来,“人生就这样匆匆的几十年……哦,我们能有个百多年,可不都是弹指一瞬的事么。与其都浪费在修炼上,还不如跟我到外头去耍乐耍乐呢。” 这时候那厅子里边的修士就不是偷偷地看向他们这边了,好些人都已经在原地站定了,一路盯着他们这边张望,连那些伙计都喊不动那些站住的修士。 这些上门的客人里边,有些是见过闻人扉奕的,知道这铺子的少爷是个什么德行,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并不算太惊讶。可有些新上门的商客,几曾见过闻人扉奕这样,在修仙界算是离经叛道的家伙,顿时都呆呆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是。 而最不知道该怎样反应的,可算是糯米了。 糯米几乎是被闻人扉奕逼在墙边上,被他拿扇子挑着下巴在讲话,虽然糯米已经缩到后头去了,可还是躲不开闻人扉奕的笼罩。 她当真是这辈子都还不曾见过闻人扉奕这样的修士,哪怕是这样随性的人都不怎样遇见过。她所能接触到的,大都是同她一样苦苦挣扎着生存的人。就是偶尔见到叶梵和田甜那样贵气十足的,却也都是专注在修炼上头,哪里会活得这样的毫无目标。 要说闻人扉奕毫无目标,好像也不太准确。 他对自己人生的目标其实应该是相当清晰的,只不过同主流价值完全背道而驰罢了。 糯米怯生生地缩在墙边。想要无视闻人少爷都做不到,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我不做事。就没灵石付房租了。也没有灵石到处逛。” 要在这仙逸城里边随处游玩,自然需要花费不少灵石。糯米虽然并不十分了解这仙逸城里边的情形,可以她往常的生活经验来推测,在这仙逸城里边吃喝玩乐的,大抵仍是同那外头的世俗城镇一样。 而且,在这仙逸城里边可能还会更耗费灵石。 因为这毕竟是个修仙者掌控的仙城。仙城里边绝大部分修士都并不像闻人扉奕这样以玩乐为目的的,这仙城里边能够供人玩乐的地方肯定不多。既然不多,这些珍稀的地方便就更需要花费大量的灵石才能取得想要的欢愉。 闻人扉奕又“啧啧”地摇头,拿着金色的扇子在糯米面前晃来晃去的,好像要用那金色将糯米晃晕过去一样,“这个就不要担心了。我带着你在仙逸城里边逛,难道还有要你花费灵石的地方不成。” 糯米还是很有些犹豫,总觉得闻人扉奕所存在的是一个她完全不了解而且从来不知道的世界。她知道享乐的确是件很能让人觉得快活的事情,可若是她真的去体验了那样的生活,说不准最后会有种难以自拔的感觉。 她甚至都有些好奇闻人扉奕身上的那一大堆死沉死沉的珠宝是从哪里弄来的。就算闻人扉奕是这铺子里边的大少爷。可修仙界的修士应当都不会专门去收集这样的珠宝才是。那些东西上边灵气稀薄,甚至压根儿就没有灵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样多世俗珍宝的。 然而,她最后还是随着闻人扉奕在仙逸城里边浪费了半日时间,只是因着闻人扉奕的一句话—— “小美人儿你初到仙逸城,什么都不懂。跟着我多看看有什么不好的呢。好赖能够熟悉熟悉这仙逸城里头的环境不是。瞧你现在这样,可连我们铺子都不很熟悉。我们铺子里边除了能买卖你眼见的这些东西以外,还能买卖情报消息,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 闻人扉奕这样讲,原先也不过是想将糯米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罢了,可能还带了点儿炫耀的意思。 但对糯米而言,他这样的炫耀却正好是踩到了点子上。 糯米有很多想要打听的事情,她只是在这仙逸城里边两眼一抹黑,完全找不到路子,否则的话。她肯定是早早地就将自己想要打听的事情都寻人问一遍了。 在路上拉着人问话,这是最不安全也最没有效率的一种方法。糯米原先也知道是有做情报消息买卖营生的商家,只是那样的商家大都比较隐秘,哪里会随便就被她发现。哪怕是闻人扉奕故意要同她炫耀,也是凑到她耳边才小声地说出那样的话来。完全不像是先前那将声音刚好放大到足够让整个亭子里头的修士听见的程度。 “唉,好累呀……” 糯米好不容易才从闻人扉奕手下逃了出来,像是逃跑一样谢绝了闻人扉奕的护送,骑着驹楼回到自己租住的那个房间里边,这才倒在床上深深地呼了口气。 木魁听见她倒在床上自言自语,不由转了个头拿眼睛看着她。一见她浑身裹着一股子灵气的气味,顿时又将头扭了回去,兀自坐在一边发呆。 糯米也不知道木魁这样发呆到底是有在修炼,又或是仅仅只是无所事事。她尝试过同木魁接触,只是后来发现效果并不很好,干脆就不再勉强着要同木魁讲话了。木魁若是愿意搭理她,她也不会无视,若是不愿意,她也不强迫。现在她和木魁之间,就是这样随意的一种关系。 今天她可实在是在外头浪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从她开始记事起,还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将时间花费在玩乐上。哪怕她先前年纪还小,却也已经是要为着自己的生存而忙碌奔波的了,还从来不曾这样放松下来过。后来在青泉峰上边更是每日都要忙着做事,刚开始的时候可能忙得连修炼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是偷懒了。 后来在杂役府里边,虽然日子看着是轻省了,可她已经习惯了那样忙忙碌碌的过日子,便开始给自己找事情来做,又是浇灌灵田又是开炉炼丹的,忙得也是不亦乐乎。 今天跟着闻人扉奕在城里边这样一晃悠,她才知道原来即便是不做什么,日子也还是能过得下去的。她虽然并不很喜欢闻人扉奕带她去的那些地方,可是仅仅是将脑子放空,然后享乐着过日子,这样的感觉倒还是相当不错的。 糯米又叹了口气,抬起衣袖来放到脸上稍微一闻,就皱起了眉头来。 她的衣服上沾着的都是灵酒的味道,也难怪木魁不愿意搭理她。她便在房间里边将衣服都换了一身,然后才坐到了桌子边上去,将两个耗尽自己灵石才收购回来的功法玉简取了出来,又将魃豹的魂元放到了边上去。 现在的她,虽然已经打听清楚了闻人扉奕家的暖香楼的确兼顾着贩卖消息这样的买卖,可以糯米现在的资产而言,根本不足以在铺子里边买到什么消息。 她现在身可是连一颗灵石都拿不出来,更不要说是去买消息了。若不是她自己身上就带着有灵谷,说不准现在连吃饭都成了个问题。 身上的灵谷虽然还有不少,可她却并没有想过要卖出去。今天要不是闻人扉奕将她拖住了,她肯定会去换一份酿造灵酒的配方回来的。到时候将这些灵谷配合着灵花灵果都酿成灵酒以后,那价格可就不止是翻了一翻。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是白瞎,她身上已经完全没有灵石了,除了一些稳定的大商铺以外,这仙逸城里边可没什么修士愿意以物易物的。毕竟仙逸城也算是个大仙城了,能在这仙城里边生活的修士,多少有些本事,就算是那些体修,也不会混得需要以物易物的地方。在这里,灵石就是唯一流通的货币,除了像糯米先前去暖香楼里边那样中间折价,很少有修士会愿意接受以物易物的方式,更何况糯米手上现在唯一能够拿出来的也就只有一点儿灵谷了。 道一心莲*,糯米现在还没有办法修炼。不说她现在的修为层次够不够完整地运转这个法诀,那用以辅助的莲花法器,她暂时就没办法找到。 秉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糯米又想要尽量将自己的修行功法隐秘起来,因而她便让魏老帮她多留意留意莲花法器的存在。哪怕只是莲种也没关系,她总有办法能将那莲种种出的。暖香楼是专门做这种生意的,能接触到的法器和仙种的机会自然比旁的修士都要大得多。 可当时她还不知道闻人扉奕是这样的缠人呢,一想到自己再回去暖香楼那里买东西,说不定又会引来闻人扉奕这个珠宝展示台一样的少爷,糯米就觉得有些儿无力。 “不行不行,不能就这样就被动摇了。” 糯米发现自己居然坐在桌子前边发了好久的呆,赶紧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好让自己赶紧清醒过来,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气儿。 “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将手上的仙药给炼制出来,到时候换了灵石,就能做好多事情了。还能打听柱子师兄的消息了。” ps: _(:3」∠)_、昨天头疼得厉害…… 二百二十二 叶梵的联络 糯米按照着自己的想法,先是将那鬼修的功法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就按照那功法里边写着的方式去指挥着魃豹的魂元按照那功法的方式运起功来。 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她原先一直尝试着用神识同魃豹沟通,都没如愿,更没有像先前那样,能够直接进入到魃豹的神识里边去,窥探到魃豹的回忆。她总觉得魃豹的魂元如今已经比先前要强韧多了,眼看着好像是已经恢复过来了一样,可不知为何,那魂元的强度却好像反而淡了下来一样。 原先魂元仍在波动起伏不定的时候,糯米还能常常窥探到一些魃豹魂元散发出来的共鸣。可现在他的魂元眼看着是已经长好了,却突然好想变成了一块石头一样,再也没有对糯米作出回应。 糯米将自己的神识延伸进魃豹的魂元里边去,所看到的根本不是接纳,而是拒绝。她花费心思将那鬼修的功法传递到魃豹的魂元里边去,花费了很大的功法,才让魂元内部的灵气根据那功法上边记载的路线开始运转起来。 魂元本身是混沌一片的,不像人体一样有如实质,但凡是稍微有点儿偏差,那混沌的灵气就会四散游走,不像平常游走周天一样简单。可一旦魂元内部的灵气开始按照一个规律游走起来以后,其他灵气便会也跟着被吸引过去,渐渐地形成一道回旋的暖流,从此不需要外力再强行引导。 糯米只要间或看一看那魂元内部的灵气流转,稍微加以修正就是了。 将魃豹的魂元引导入正规的鬼修功法修炼以后。她便可以暂时先将魃豹的魂元放到一边去,随他自己慢慢地修行。这样的修行同修士修炼是一样的,需要日复一日的磨练,没有一点儿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自然更没有什么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是等着魃豹的魂元自行苏醒过来。 至少她引导着魃豹的魂元开始修习这鬼修的功法以后,暂时还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大成效。哪怕是小小的成效也并不很是能见到。 魃豹的魂元只能等着看那鬼修的功法是不是真有效果,而糯米也开始忙起了别的事情来。 她自己手上的灵石因为购买功法玉简而全部花光了,她便开始忙碌地开炉炼起丹来。这房间里边是可以启动守护阵法的。糯米也不怕自己在房间里边开炉的时候会受到打扰。 实际上,这个小院子里边的修士大都十分淳朴,虽然对糯米这个租了单门独户房间的小修士很是好奇,但那些体修同低阶修士更习惯于忙在自己的活计上边,并不很将主意打到糯米头上去。 糯米在这院子里边住了好久了,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有租住的修士夸过院子里边的那两个武修,越到她窗台前边来的。 那两个武修只当她是个愿意花灵石的客人。哪里敢对她不尊敬,也就是在背后稍微说几句闲话,根本不会到她房间前头的院子里边去的。 唯一会出现在她这边院子的,就只有上门要每个月租房灵石的管事。但那管事每个月只会出现一次,糯米才刚交完灵石没多久,房间里边可安静得足够让她好好开炉炼丹了的。 她当时在挑选的时候,特地选的是她惯常炼制的丹药。平日里就已经是炼制习惯了的,现在虽然是帮着外头商铺开炉,却也完全没有收到影响,十分完美地就将那些丹药都炼制了出来,然后交到了素清阁去。 素清阁的伙计还记得糯米,见她这样快就将丹药都炼制出来了,而且炼制得很不错,都有些喜出望外的。 要知道炼丹术可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好好掌握的。好些习得了炼丹术的修士都被大门派和修仙家族拉拢过去的。剩下的那些散修,纵然是有在仙逸城里边独自生活修炼,却也不大能看上素清阁这样的小铺子。 实际上素清阁除了自己家族里边的一个炼丹师以外。也并没有签过多少真正的炼丹师。 糯米过去送丹药的时候,那素清阁的伙计很是吃了一惊,又同糯米讲了一次,希望她背后的炼丹师能考虑到铺子里边签下长约。 实际上,按伙计倒是真误会了。 他以为能够将二十份丹药都基本完整炼制出来的修士,必定是已经踏入了炼丹师境界的,却哪里知道居然会有糯米这样的一个奇怪的存在。她直到现在也仍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开炉炼制宝品丹药,因而还算不上是炼丹师。却因为大量地开炉炼丹而将这些丹药的炼制过程摸得炉火纯青的。 糯米若是要开炉炼制一种新的丹药,成功率是绝对比不上炼丹师的。可要说那几种她已经炼制习惯了的,却可能要比炼丹师都还要了得。 毕竟一般炼丹师为了早日炼制出宝品丹药来,根本不会像她这样大量地炼制某几种低阶丹药。反倒是会尽快地想要掌握更高深的丹药方子。 糯米自然是又推说了一番。那伙计不知道糯米才是正主,还以为糯米的确只是个小跑腿的,见糯米不应,也没有很坚持,只是有些失望地看着糯米又签了几十份仙药回去。 在糯米开炉炼丹挣灵石的日子里边,木魁曾经消失过一次,想也知道肯定是到叶梵身边去了。糯米甚至不知道叶梵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在开完一炉丹药以后,回头就发现木魁已经没有坐在原来的地方了。 糯米便很是有些患得患失的,不知道木魁还会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也不知道木魁会不会从叶梵那边给她带话过来。 她一直有种预感,叶梵大师兄并不是非她不可的。她只是大师兄修仙道路上的一个助力,可如果叶梵发现她没用了,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就将她抛弃。 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自己很是有些凄惨,每每想起,都忍不住鼻腔一酸。可她也只能勉强忍住,咬牙继续努力。 以前在山下流浪的时候,她也曾经见过那些被自己爹娘抛弃或是卖出去的小娃子,因为实在是已经没办法再负担起小娃子的口粮了。她并不觉得这就一定是错的,为了不被抛下,她已经很努力了,却只怕大师兄会觉得还不足够。 糯米被木魁的离开闹得心慌意乱的,顿时就没有了开炉的心境。坐在床边上,盘起腿来,也完全无法入定。 她只能大大地叹了口气。 大师兄不论何时,都像是她的命门一样。 幸亏她担心了半日以后,木魁还是悄然无声地回到了她的房间里边来。她还来不及兴奋地扑过去,木魁就已经先自将一张传音符纸递到了她面前去。 “大师兄……给我的?”糯米看了看木魁手中的那张传音符纸,只见那细细的一张符纸上边,并没有写着她的名字,阵法也并不很完整,若是直接放飞的话,这便是一张不会飞的符纸了。 叶梵以前虽然也让木魁传过话,可却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一种形式。 木魁点点头,又将捏着传音符纸的手朝糯米面前递了递。 糯米抬头看了看木魁,很是有些犹豫地从木魁手上接过了那张符纸来。 她拿着这张小小的符纸的时候,手却忍不住抖了抖,感觉那符纸就好像有千斤重一样,压得她突然就害怕了起来。 “大师兄不会是想说不要我帮忙了吧……”糯米怯生生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又抬头看了看木魁,就赶紧又摇了摇脑袋,“不会不会不会。大师兄要是那样想的话,肯定不会让你回来了,直接就将你喊走了,才不会再多花费这麻烦的功夫。” 她喜欢叶梵,却也是最知道叶梵性子的。 叶梵是个最专注于修炼的修士,从来不会在旁的事情上浪费多余的功夫。哪怕她再喜欢大师兄,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大师兄心上就有什么特别的位置。虽然,哪怕是这样,她也喜欢叶梵,可却从来没有奢望过叶梵会稍微等等她。 就如同叶梵也将万剑宗一并抛弃了一样。 她在大云雾峰上边呆过一段日子以后,便完全不觉得叶梵的选择是错误的。万剑宗里边的修士没有哪一个不是抱着将叶梵教导成眼里只有修炼存在的人的心思,如今叶梵,也不过是按照他们教的那样,走上了自己的路。 这样一想,她反而觉得大师兄很是有些可怜。 因为清楚叶梵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糯米才更单纯的只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帮一帮大师兄。 她自己一个人站着胡思乱想了好久,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木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又坐回到了那个属于他的角落里边去,这次却一直抬头盯着她看。 木魁这样的举动,让糯米顿时安心了不少。 既然木魁依然坐在那个角落里边,就证明事情仍是像是原先那样,没有任何改变,对吧。 糯米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将真元力缓缓地注入到了那张传音符纸里边去。 二百二十三 放飞 糯米咽了咽唾沫,只觉得嗓子里边一片干涩,就好像被什么紧紧地塞住了一样。她知道自己有些太紧张了,小声地咳嗽了一声清嗓子,希望让自己不要那样紧张。没想到因为嗓子发紧的缘故,这声咳嗽也跟着变了调子。 虽然木魁先前就已经在盯着她看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木魁面前丢了脸面一样,脸蛋儿有些微微地涨红了起来。 她赶紧在心里边把自己唾弃了一顿。 也不是第一次听叶梵大师兄的声音了,不过是因为万剑宗已经倾覆了罢了,怎么现在突然就变得害怕起叶梵来了。 糯米自己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见到叶梵那样冷酷地将万剑宗弃之不顾,以至于那山门上边满目横尸,总归还是在心里有了一丝隔阂。就算知道那些修士并不真因着叶梵而死,哪怕叶梵不同铁生门勾连,铁生门也仍是会打万剑宗的主意,可那些修士的死,毕竟还是同叶梵扯上关系了。 现在她拿着叶梵给她的传音符纸,就忍不住想起被巨石压在下头的孙敏和李山,还有那许许多多鲜血流了一地的青泉峰弟子。 糯米又叹了口气,这才将自己的真元力注入了那个传音符里边去。 传音符被激活了以后,毫不意外地传出了叶梵的声音来。 “你在仙逸城等我几日,不要随处乱走,我随后会去寻你。” 完全没有前因后果的一句话,声音也一如当初的清凛。糯米捏着那张薄薄的传音符纸,顿时就有些发起愣来。 她还从来没有被叶梵这样主动叮嘱过。以前叶梵就是想要寻她。也只会是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根本不会同她打什么招呼的。现在居然一反常态地让木魁为她带了这么一句话来,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糯米暗自猜测了半日,却还是想不到叶梵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连叶梵到这仙逸城来的原因都猜了半日,最后还是没能猜出个所以然来。 这仙逸城里边最近唯一的大事,就是那赖着不走的蛟苏青了。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以为蛟苏青只会在仙逸城徘徊数日,没想到蛟苏青同她一样。住在仙逸城里边就死活赖着不走了,把消息放出去了以后,就等着四面八方寻上门来的小修士。 蛟苏青这样的做法同之前那些上仙完全相反,根本不主动到那些门派同家族里边去找那些小修士来进行测试,反倒是放出声息,让那些小修士主动上门来。他这样做,其实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至少从蛟苏青开始入驻仙逸城以后。这仙逸城里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年纪相符的小修士了,有些甚至并不是那些大门派和大修仙家族里边的,而是不知道在哪里修行的散修,又或是名不经传的一些小家族。 那些小修士当初完全没有被上仙查探过,如今也不知道蛟苏青到底又寻了怎样的一个法子,在没有九天龙玄女魂丝的情况下分辨那些小修士的身份,可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听说有哪个童子真被蛟苏青给挑选上的。 自然,也没有人敢将蛟苏青从仙逸城里边赶出去。 据说好像还有小修士真就从蛟苏青手上得到了星点的好处,虽然没有人知道那好处是什么,但无疑让仙逸城周边的修士都变得更加疯狂,甚至有的修士还开玩笑,说现在赶紧找个道侣,说不准产下来的娃子还来得及送到大能面前去。 蛟苏青只是说十周岁以下,可没有说不能是婴儿的。 糯米却是隐约知道蛟苏青同那些上仙的目的的,先前那些上仙一直没有同蛟苏青一样将话放出去,除了性子清冷的原因以外。糯米总觉得这大概同他们之间的约定也有关系。先前蛟苏青正是用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诈得上仙说出了同她之间的关系。 虽然蛟苏青同糯米两人都不知道那些上仙稍微隐瞒了一部分情况,但糯米却还是能看出这些大能好像并不想要太过介入他们这个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魃豹被他们杀害了,那些上仙现在居然也默许了蛟苏青的行为。 糯米捧着小脑袋想了半日,终于发现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所能够想明白的。除了她身上带着蛟苏青的一片鳞片以外,她同那些大能之间就再无干系了。可谁又知道蛟苏青的那片鳞片到底是有什么含义呢。糯米甚至都要怀疑,那传说得了蛟苏青好处的小修士,是不是也同她一样。只是得到了一片蛟苏青额头上的蛟鳞。 既然是想不明白的事儿,干脆就不要再去想了。 糯米又叹了口气,这才将叶梵的传音符纸放到了一边去。她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将那符纸如同柱子师兄的那张一样。仔细藏起来。 她觉得自己大概往后再也不会想要把叶梵大师兄的传音符纸拿出来细细重听了的。 在仙逸城里边的日子过得很顺利,顺利得甚至要算得上是舒心的。想要修炼的时候,就能闭上门一整天一整天的修炼,而想要挣灵石的时候,就排出时间来炼丹。 糯米炼制出来的丹药就是不去签短工,也还是能卖给那些铺子,又或是摆摊销出去——她是不大愿意摆摊的。谁叫她年纪小呢,多少回被人看轻,说不好就要压她的价格。 将第二次短工的那些丹药都交出去了以后,糯米第一时间就去买了一个教授如何酿制灵酒的玉简。那个玉简上边记载着的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灵酒方子,有的更是只用灵谷就可以酿造而成,十分简单。 也许是因为太过简单的缘故,那玉简后头甚至还记录了如何用灵气将世俗茶叶炒制成灵茶。糯米看着觉得有趣,又见那操作并不很难,还特地将那法子记了下来,想着以后有机会可以试一试。 至于酿造灵酒的法子,也都十分简单,并不需要多少技巧。又或可能是因为那个玉简上头记述的灵酒方子都十分简陋,等阶不高,因而根本就不需要花费多少工夫。只要按照玉简里边记述的方子,将相应的灵谷灵果放入酒壶中,然后将酒壶静静放置一段时间,就能够酿出灵酒来了。 若是想要灵酒酿造得快速一些,还可以将酒壶放置在某些特定的阵法里边,又或是在酒壶壶身上粘贴催熟的符纸。这些阵法同符纸的材料图案,那玉简里边都是有记载的。 糯米先前在青泉峰上边也曾学过符纸的制作,只是当初青泉峰并不很鼓励门下弟子修习符术,甚至隐隐有些将符术斥为异端的感觉,更多的是鼓励弟子们朝着炼丹师或是灵植师的方向发展,对于符纸的制作,只是点到为止地稍微介绍了一下,也并没有让弟子们很是熟练地掌握制作的技巧。 糯米还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唯一制作过的符纸就只有传音符纸这一种了。传音符纸是日常修士常常会使用到的一种辅助性符纸,可以说描画制作完全没有难度,只要知道制作方法和材料,不论是杂役或是体修都能轻松制作出来。 其他性质的符纸,糯米便只是在历练的时候见过了。 那时候董天鹰同向南这两个小云雾峰上边的修士自行绘制了一批攻击法术的符纸,给他们每人都分了一些。糯米一直没怎么使用,到现在在藏在身边。 催熟的符纸也只不过是些低阶的辅助性符纸,糯米自己去配置了材料,失败了几次,倒也画得有模有样了。 她看着符纸,不由就想起了董天鹰同向南那几个一起在山下历练的同门来。当初她还没有被分配到杂役府那边去的时候,他们联系还是相当频繁的,也就是后来她被匆匆分配走了,此后一别,居然就再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糯米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将那些描画符纸的材料又允出来了一份,制作了好几张传音符纸,一一写上那几个相熟的同门的名字。 她虽然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从万剑宗那种灾难中逃出来,也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在附近,但还是想要尽力试一试。 那种高阶的传音符纸,她是画不来的,也不敢画。那几个同她熟悉又同年进入万剑宗的,都是外门弟子,很可能已经被铁生门拉拢了过去。她若是用高阶传音符纸同那些同门传话,很可能就会一路飞到铁生门里边去,让铁生门的人发现。 可她画的只不过是最普通的传音符纸罢了,根本飞不出去那么远,若是对方不在附近,这些传音符纸就只会是回到她的手上来。 糯米将写好了的传音符纸一张一张叠了起来,朝着它们说了话,然后放飞出去。等桌上最后只剩下最后一张符纸的时候,她的手不由得一顿,隔了好久,才将那符纸拿了起来。 “柱子师兄,你在哪里呀?” 就算是完全不抱希望,她也仍是忍不住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放到传音符纸里边,写上名字,从窗口放飞了出去。 ps: \(≧▽≦)/、谢谢流星打赏的和氏璧!谢谢林子投的粉红票! 那个欠下的章节又更多了……你们最近是都在存钱刷和氏璧么,啜泣~ 我、我会努力还的……! 二百二十四 重逢 糯米在仙逸城里边忙着做自己的事,都有些将叶梵曾经联络过她的事情给忘记得差不多了。又或者,是她故意要将这个事情遗忘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叶梵,干脆就不去想叶梵的事情了。横竖叶梵真的要寻她的话,总归是有法子的,她更不会离开仙逸城。她甚至有意无意地躲开木魁的视线,都要有些理不清自己的心绪了。 她放出去的那几张传音符纸果然毫无动静,没多久就又重新回转到她自己的手上来了。她原先就没有抱着很大的希望,可现在见到当真的这种结果,也有些忍不住惆怅了起来。 原先那些一路交好过的,如今都已经不知道流落在何方了。 仙逸城毕竟还是离万剑宗和铁生门有些远了,她装作不经意地同外边那些修士试探,却完全没有人听过那这两个门派的存在,更不要说是门派里边的某个修士了。 糯米每次想要到暖香楼去打听打听,可一想起那个活动珠宝展台一样的闻人扉奕少爷,就跟着有些胆怯了起来。 别看闻人扉奕一直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可他说话做事还是相当有魅力的。糯米才跟着他逛了半日,就已经觉得整个人好像有些被他迷惑住了一样,有时候忙活得累了,低头想想,居然觉得闻人扉奕那样的生活也好像很不错一样,至少可以轻省地将时间打发过去。 可每当这样一想以后,糯米就又赶紧地摇头将这样的想法赶到脑子外边去了。 她同闻人少爷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她都还要想着怎样干活才能挣得灵石够交下一个月份的房租,同闻人扉奕的境况可说是天差地别的。她一旦怀了懒散的心思,估摸着就再也勤奋不起来了。 而闻人扉奕却显然不是那种需要为了生计而发愁的人。只有完全不担心明日生活的人。才会生出那样懒散的心态来。否则的话,仅仅是“活下去”这一条,就足够耗尽所有心思了,哪里还可以那样变着法子地玩乐。 糯米虽然也会觉得有些儿羡慕,却很是清楚两人身份原本就不对等,不可能有什么公平可言。 实际上,糯米自己也已经比相当多的流民要过得快活舒坦了。 原先在山下流浪的时候,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有瓦遮头。不受风雨之苦,又能每日填饱肚子。所以能够到青泉峰上头去当杂役,她已经高兴得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后来她莫名其妙地成了青泉峰外门弟子以后,多了个炼药童子的身份,她这才开始真正的意识到修仙之途的存在。只是那时候,她仍懵懵懂懂的。懵懂地憧憬着好看又飘逸的田甜大师姐,一边昂视一边艳羡着,却并没有太多想要奋发的*。 她已经流离失所地生活了太久了。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活里边除了活着,还能够有什么希望。 然后,能活着毕竟是好的。 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也日渐变得不再那样淡漠和容易满足。刚进入山门的时候,她手上根本连一块灵石都没有。她不会炼丹,身边也没有魃豹的魂元同木魁陪着,叶梵大师兄更是个遥不可及的幻影。 现在她早就得到了自己当初想要的一切,连着同大师兄说说话,将大师兄的恩情报答回去,她也已经做到了。她只是觉得这样仍不很够。 “唉。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呀?” 糯米只能这样叹着气朝着魃豹的魂元发问。那魂元自然不会给她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流转。运行着那鬼修法诀上头的功法,让糯米看着羡慕不已。 她可是也想着要快快开始修习道一心莲*的,只是她现在的灵石实在不够,而莲花法器又是比较罕有的,在外头并不很常见,她只能急急地开炉炼丹。用丹药换成灵石,然后从暖香楼处购买灵莲的莲子。 因为这样,她这几日便是频繁地出入于房间同素清阁之间,几乎是每日都要报道一次,让素清阁那些伙计都跟着开起了她的玩笑,说她不如就专门帮着素清阁跑腿就是了。 糯米大都只是抿一抿唇,害羞地笑笑,并不搭话。 这日她又到素清阁里边去送了一回丹药,心里边盘算着自己手上的灵石数量,正准备再到暖香楼那边去看看有没有莲子的消息,就听到身后有个诧异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呦,小糯米,你怎么在这儿?” 仙逸城的街道一直是人来人往的,好些修士一路走一路交谈,这路上虽然算不得人声鼎沸,可也绝对说不得安静。 糯米站在这人群里边,原先是相当不起眼的,四周又有些别的声音,本来是不应该注意到那句话的才是。 然而说话的人虽然离她很远,那句话却好像是被束成了一根细线一样,凝而不散,直接传到了糯米的耳朵里边去,好像什么异术一样。 糯米听得那声音耳熟无比,又好像是近在她耳边响起的一样,顿时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扭头往后看去。 她这一扭头,就见到蛟苏青笑眯眯地站在后头,双手垂在身侧,明明没有朝她招手,她却总觉得对方是在让她过去一样。 蛟苏青的身量极高,站在道路中央,比四下路过的那些修士都要高出来了一个头还与余,显得十分的鹤立鸡群。不说他那头要垂到地上去的绿色长发同面上那些不似人类的青色鳞片,光是他往路上那样随意地一站,就已经显得和旁的修士完全不同。那是一种气质上的不一样。 他身后还紧紧地跟着好几个装扮统一的修士,显然是同蛟苏青一道出来的,可蛟苏青在前边那样一杵,便叫人直接忽略了后头的那几个修士。 糯米很是怔愣了许久,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仙逸城里边遇到蛟苏青,打从第一天开始,知道了蛟苏青也在仙逸城里边以后,她就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同蛟苏青再次碰面的情形。 蛟苏青给她的感觉,同旁人是全然不同的。虽然当初在大云雾峰上边的时候,叶梵呵斥蛟苏青是个哄骗人心的,可蛟苏青却也的确是第一个明确表示仅仅是喜欢她糯米的人。她对蛟苏青的印象总归是很好的。 不过她这样的想法都是埋藏在心里边,从来也没有真的当成是一回事儿。她也有她自己的小性子,根本不可能厚着脸皮找到蛟苏青面前去。先前她一直住在房间里边根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没有遇见蛟苏青的机会。而最近她虽然是每日往外跑,却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蛟苏青,自然就将这个念头慢慢地放到了一边去。 没想到她都已经不再想这个念头的时候,却居然真的遇到了蛟苏青。 有那么一瞬间,糯米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又或是最近开炉多了,被灵火熏花了眼睛,这才产生出幻觉来。 蛟苏青先是笑眯眯地朝着糯米招了招手,见糯米却好像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只是一味站在路边上发愣一样,他干脆就自己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诶、诶?!这个……那个小修是蛟爷认识的么?是哪里来的小修,需要我们派人带回去么?啊……” 首先慌乱起来的反而是一直跟在蛟苏青身后的那几个修士。 他们都是仙逸城城主手下边的护法,也可以说是仙逸城城主的亲信了,这才会被城主派出来陪着蛟苏青四处闲晃。 说是陪同保护,实际上蛟苏青这样的人物这样的身手,又是在仙逸城里边,怎么可能需要什么保护的。这样讲,不过是派了这些人明里监视着蛟苏青的行动罢了。 旁人不知道,这几个城主的亲信却是十分清楚,城主最近都在密锣紧鼓地向四周征集一些有灵根的孤儿,打算挨个儿送到蛟苏青面前去。若是有幸被蛟苏青看上了,就可以谎称那是自己的养子,从而攀上关系。 因为这个关系,仙逸城城主最近都在用各种借口将寻上门来的正派和修仙家族的小修士推拒到门外边去,以至于到蛟苏青面前去的小修士骤然减少了。若不是因着这样,蛟苏青也不会动起在外头走走的念头,城主也不会慌慌张张地安排他们跟在后头,注意着这妖修大能的动静。 只是他们谁都不曾想到,就这样随意地在仙逸城里边逛一逛,这大能居然还会遇到想熟悉的小修士。而且见着那大能的反应,两人好像还不仅仅是只有一面之缘那样简单。 至少他们原先可从来没见过这大能将谁的名字记得这样牢靠。那些没有被看上的小修士,可没哪个是有机会在蛟苏青面前留下名字的。 跟着蛟苏青的那几个修士相互间慌乱地对了对眼神,都在用询问的神色去问对方记不记得有糯米这样一个小修的存在。 可先前城主府每日接待的小修没有一百也有几十的,他们又哪里能够记得清楚。 ps: 谢谢童言有忌亲打赏的粉红票~! 二百二十五 执念 糯米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到蛟苏青都已经走到她面前来了,她这才慌慌张张地想起要同对方打招呼。可是她才刚张了张嘴,就又定住了。 她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蛟苏青才是。 若是直呼姓名的话,她肯定是不敢的。蛟苏青再不济,也是从灵妖界里边来的妖修大能。那些轻易就将魃豹杀至陨落的上仙,在蛟苏青面前连话都不敢多讲,何况是旁人了。 蛟苏青虽然面上看着对她很不错,可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有些不清不楚的。要说她真有什么资格在蛟苏青面前得意起来,那可真不是。 可真要说起来,她和蛟苏青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她好似也总不能同旁人那样称呼蛟苏青做大能。那样的称呼方式,她光是想想,都能羞红了脸蛋儿。 蛟苏青却并没有发现她的异象,只是笑着走过去,蹲到了她面前,同在大云雾峰上边的时候一样和她打招呼讲话。 “我还以为你还在门派里边呢,怎么,你也到这里边来了么?你门派里边的人带你过来了,怎么没在你身边?” “我……”糯米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才好,最后只能挑了个最容易回答的问题来回话,“我现在是散修呢。” 蛟苏青也被糯米这回答整得一愣。但在一怔以后,他就再没说什么了,也不知道他是对背后的故事不感兴趣,还是知道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仔细打听比较好。 他身后的那几个修士一路相互打着脸色,一边紧紧地围到了蛟苏青后边去,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打量着糯米。却实在想不起那些排队上门的小修里边到底有没有糯米的存在。糯米虽然是个小女修,模样也清净周正,可那些上门的小修士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那里边也没有长得不好看的,糯米这样清秀的,也不是十分引人注意,哪里会真给人留下印象来。 他们吃不准糯米的身份,只是听着糯米说自己是散修。便愈发认真地盯着糯米看,觉得年纪这样小的散修混到仙逸城里边来,肯定是为了要凑到蛟苏青面前来的,顿时就对糯米十分认真地看了起来。 而且是越看越觉得糯米就是曾经混在那些小修里边,到了城里边去见蛟苏青的修士之一。 他们现在站在蛟苏青身后,也不方便说些什么。只能用眼神一路有些慌乱地相互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最后还是其中有个比较年长的修士同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都稍微等等。不要太着急了。 蛟苏青也不知道是完全无视了后头那几个修士,还是真的没发现他们在后边的小动作,仍是蹲着同糯米讲话,“你后来还有没有被人找过了?” 跟在蛟苏青后头那几个修士不知道蛟苏青这话是什么意思,糯米却在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便摇了摇头,讲,“没有,我是自己过来这边的,也没有再见过谁。” 蛟苏青问的别人。自然不是什么一般的修士,而是那几个同他明争暗斗的上仙。 糯米在心里边早就偏向蛟苏青了。对那几个上仙可以说是一点儿好感都欠奉,哪怕真有什么感觉,就只会是害怕而已,因此好无心理障碍地就回答了蛟苏青的问题。 蛟苏青好像稍微沉吟了一下,接着就又笑了起来,一边拉起糯米小小的手。放到了自己掌心里边,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同糯米说,“好吧。那你现在是住在仙逸城里边么。不带我到你住的地方看一看?” 糯米被他这样亲密的拉着,又被他后头那几个修士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一路盯着看,顿时有些想要往后缩。 可是原先在大云雾峰上边的时候,她尚可以躲到叶梵后边去,现在她面前却再也没有任何遮挡了。她就是想要躲想要逃,也再没有人会挡在她的面前了。 方才周围的路人可能还没有怎么注意到这边来,可现在蛟苏青拉着她说了半天话,那些路人原本就偷偷地在看蛟苏青,纷纷猜测着蛟苏青的身份,好多修士已经从蛟苏青的气质和他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城主的亲信上猜出了他的身份来,现在见到蛟苏青拉着糯米,这样软和的讲话,便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了起来。 糯米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小小的布娃娃一样,随着蛟苏青的说话动作而被摆弄着。 以前在大云雾峰上边的时候,蛟苏青就是用这样软和的态度同她讲话,诈得上仙们说漏了嘴。如今他又再次在用这样的态度对着她,虽然糯米不知道这是蛟苏青本来的态度,又或只是装出来的,她却还是本能地觉得蛟苏青大概又是在谋划着什么。 可即便是知道了,她也不能怎么样。她总不能甩开蛟苏青的手,远远地跑开的。蛟苏青怎样待她,她也就只能顺着蛟苏青的意思配合去回应。 她原先还有些愣愣的,蛟苏青这样问,她就真想着带蛟苏青回自己的房间去。 可才刚张开口,她就僵住了。 她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将魃豹的魂元和木魁收起来。因为她在那房间里边已经住了好久了,还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意外,她便渐渐地有些放松了起来,想着魂元同木魁放在外边,总归是有利于他们的修行的,因而只是出门往素清阁跑一趟,她自然也没想着要将他们给收起来。 木魁倒是没什么,就算被蛟苏青见到了,相信蛟苏青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可是魃豹的魂元,这却是绝对不能让蛟苏青看见的。她实在美誉办法说服自己,蛟苏青在见到魃豹的魂元以后还没办法认出来。 这时候要是让蛟苏青见到魃豹的魂元,显然会让蛟苏青将魃豹的魂元给收回去。 哪怕那样做可能对魃豹更好,让魃豹更容易地回醒过来,她却还是想要自私地将魃豹给留下来。 从她记事开始,她就是一个人在外头流浪,不像别的流浪儿那样,成群结队的,有着不止一个伴儿。她总觉得自己要到某个地方去,一路都在外边行走着,直到加入了万剑宗。 哪怕是加入了万剑宗以后,她也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柱子虽然关心她,但柱子同朋友却有有些不一样。而且,柱子并不是属于她糯米的,柱子还有更重要的林萝。 木魁后来虽然一直陪在她身边,但她却并不是木魁的主人,无法命令木魁做事。当她想让木魁留下的时候,木魁却偏偏选择了另外一种和她的命令完全相违背的行径。 她并不怪木魁,因为那是木魁真正的主人叶梵下的命令,她只是觉得寂寞。 如今她虽然不大,却也已经不小了,已经长大到了足够懂得寂寞的年纪了。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但回头算了算,她也已经要过了十岁,算上虚岁,就已经快要到十二岁了,已经很是该懂事的年纪。 她再也不想自己一个人背落在外边了。 特别是当萧景言当着她的面转身,然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她甚至是很有些将萧景言当成是自己重要的人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萧景言却在进入了她的生活以后,又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 不管是她曾经遇到过的人,又或是事物,又或是别的什么,好像从来就不是她该拥有的一样。 她惶恐过,也茫然过,等她得到了魃豹的魂元以后,她才觉得自己好像真正地得到了什么,那是属于她的东西。 虽然糯米自己明白,就连魃豹的魂元,也很可能在苏醒过来以后就离她而去,但是至少现在,那魂元还没有自己行走说话的能力以前,她可以一直拥有着那个魂元。虽然魂元不能同她讲话,不能同她交流,但正因为是这样,才不会轻易地离她而去。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从被爹娘抛弃开始,被人放弃过多少次了。从爹娘不在人世开始,她就一直一直都只是一个人。她那样努力地想要得到旁人的认同,其实正是希望身边能有一个对她不离不弃的人存在。 可惜她永远都只是空欢喜一场,从来没有谁是真正在她身边留下来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那些人最后都离开了,留着她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在那些人慢慢地接近了她以后,在她小心翼翼地敞开了心扉以后,那些人又扭头走开了。 她不抱怨什么,只觉得是自己做得还不够。下一次,肯定有人愿意一直留在她的身边的。 对于魃豹的魂元,糯米实在是很努力地在帮着它恢复过来,哪怕这魂元在苏醒过来以后很可能就会离她而去。但是在那魂元恢复过来以前,在魃豹主动离开她以前,她绝对不会将那魂元交给别人。 这大概算是她这些年来难得的执念,难得的任性。 糯米想了想,有些怯生生地开口,“我……现在不要回去住的地方。我要去买东西的。你要跟着一起去看看么?那里有个很有趣的人。” ps: _(:3」∠)_、努力看看能不能把第三更折腾出来中…… 二百二十六 一场戏 蛟苏青就是再通透,却哪里知道糯米心里边藏着的那些小心思。糯米又是个原本就容易害羞的,一路低垂着脑袋,将眼神深深地埋了下去,完全让人瞧不出担忧同害怕来。 就是被看见了,蛟苏青也绝对不会猜到是糯米将魃豹的魂元给藏起来的。 他听了糯米的话,呵呵笑了笑,居然伸手捏了捏糯米的脸颊,讲,“有什么有趣的人,带着我去看一看吧。” 糯米原本就因着魃豹魂元的事情而有些心虚,被蛟苏青伸手一捏脸蛋,顿时有些心慌意乱起来。还好蛟苏青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反倒是一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边去,让糯米就坐在他的肩膀上边,一边笑着讲: “好,要到哪里去?你说要去哪,我就随你去哪。” “呃、诶?!”糯米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蛟苏青放到了肩膀上边去,忍不住惊呼了一身,身子一斜,一手抓住了蛟苏青的头发。 她的手在碰到蛟苏青额前的肉角的时候,忍不住顿了顿。她还记得当初蛟苏青拉着她的手心去摸那一对肉角的时候,曾经同她讲过,说这一对肉角是十分脆弱的存在。她的手边顿了一下,只是小心翼翼地拉着蛟苏青的发丝。 蛟苏青便又站直了身子呵呵笑了起来,“你还记得我同你提过角的事情吧,真高兴啊。” 谁又能分辨出来他的高兴到底是真心的又或者是假装的。 不要说是跟在蛟苏青后头的那几个城主府里边出来的修士了,哪怕是围在路边上的那些瞧热闹的修士,也都跟着小声地喧哗了起来。 蛟苏青是妖修,同时却又是大能。放了话说要找一个十岁以下的小修士的。却还从来没有对哪个小修这样和颜悦色过。只是—— 只是当真是这样吗? 好些围观着的修士回头想了想,便又开始怀疑了起来。 他们原先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蛟苏青的,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不过是左一句“听说”,又一句“据说”,甚至连蛟苏青的相貌,他们好些人也是今天才方始知道了个完全。 那些“传说”里边,虽然很含糊,却都说这妖修大能只想挑拣一个小修回去。其他的就算是去了,估计也寻不到什么好处。虽然即便是这样,也有不少小修士愿意上门,却还是有不少人心存顾虑。 可现在他们一看,又哪里是传言里边的那样一回事儿。 蛟苏青同别的小修士之间关系如何,他们是不知道的。现在却眼见蛟苏青蹲下同一个相熟的小修士讲话,又将小修士抱到了自己肩膀上去。 而这小修士自然不可能是被蛟苏青挑选上的,两人看着像是素识。蛟苏青却仍是在挑选着小修士,至今还没有听说他挑到那个满意的。 “……这个妖修大能,同外头传言里边的好似不一样呢。” “是呀。他看着好似很喜欢小修士的模样。到他面前去的小修士,哪怕是没能被他看上,得了他喜欢,总归是有些好处的吧。” 外头那些围观着的修士都细细碎碎地说起这样的话来。蛟苏青一路在前边走着,嘴边淡淡地就勾起了个笑来。 一路跟在他后头的那几个城主府出来的修士也是耳目灵敏的,听到围着的那些修士讨论的话,面色顿时就青了起来。 他们并不像糯米那样单纯,这时候已经看出来了蛟苏青的目的了。 蛟苏青这是想要通过糯米。给自己塑造一个欢喜同小修士打交道的形象来。只要有了这形象,今日这些围观着的修士自然会同他在外边说尽好话。让那些符合条件的小修士们更疯狂地涌到他面前来。 犹幸蛟苏青并不知道最近几日小修士渐渐减少,是因着仙逸城的城主加以阻拦的缘故,否则根本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报复手段来。 他们直到这时候,才相信蛟苏青的确是认真地在寻找着一个小修士,并不像表面显示的那样无所谓的。 糯米坐在蛟苏青的肩膀上边,总是觉得很是有些坐立不安的。一路上旁边那些修士射过来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成了一个什么展品一样,叫人浑身上下都看了个够。 可她已经坐到这位置上来了,总不能从蛟苏青的肩膀上跳下去,又或是真领蛟苏青回房间,只能无奈地向蛟苏青指了暖香楼的路,让蛟苏青一路走过去。蛟苏青也怀着巡游的心思,乖乖地想着糯米指示的方向走过去。 他走得并不很快,虽然身高腿长,可迈步的频率并不高,糯米都要觉得蛟苏青实际上是走得很慢的。可蛟苏青也不骑什么灵宠,一路慢悠悠地往前走,速度去好像比驹楼都还要更快一些。他只慢慢地跨上一步,人就已经挪移出去了好远。 糯米以前曾经在玉简上见过这种缩地成寸的法术的描述,只是从来不曾见过。现在骤然见到,不由有些艳羡了起来。 蛟苏青就这样让她坐在肩膀上走了好远,她也渐渐地发现了蛟苏青的心思。想了想,就小声地在蛟苏青耳边问,“你是想让别上的人看见你带着我逛街么?” “小糯米你怎么会这样觉得。”蛟苏青听她这样讲,就扭头给她露了个笑容。结果蛟苏青这一扭头,捉着蛟苏青头发稳定身子的糯米就低呼了一声,几乎要被摔到后边去,蛟苏青只好又将脑袋正了回去。 “哪里是你想的那样。你虽然不是九天龙玄女的转世灵童,但我总觉得同你有种格外亲近的感觉。我是蛟,感觉总不会错的。带着你游街么,就是兴致。你看看后边那几个讨厌的,不是都被甩下了么。” 糯米听到蛟苏青这样讲,才记得回头看看。 果然,原先跟在蛟苏青身后的那几个城主府里边出来的修士已经不知道被落到哪里去了。蛟苏青一路没有骑灵宠,他们那几个跟在后头的自然也不好意思骑什么灵宠。等他们发现自己被落下,再要想办法跟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太迟了。 糯米回头看了很久,这才抿嘴笑了笑,细着声音问,“你不喜欢他们呀?他们好像穿的是城主府的衣裳,不是你住的地方吗?” “我只是借住在里边罢了。”蛟苏青倒是没有纠缠在先前那亲近的话题上边,回了糯米一句,就想要耸肩。幸好他只是肩膀微微动了动,就想起糯米仍坐在他肩膀上头,顿时就将动作又停住了。 糯米倒是不介意蛟苏青用她来演这样一回。主要就是这仙逸城里边的确已经聚拢了许多小修士,被人远远这样瞧上一眼,终究也没有人会认得她的。若是将她认出来了的话,那可就更好了。 这仙逸城里边谁人不知道蛟苏青这个妖修大能的厉害。若是能有蛟苏青这样的大能当靠山,糯米觉得自己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十分幸福。不说别的,就一定不会有修士敢在后头打她的歪主意,这日子过得可着实是安全多了。 先前她同萧景言不过是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大能师尊,都能将散修联盟的修士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多了个真是的蛟苏青,肯定就要更有说服力一些。 蛟苏青的脚程很快,也没见他走多长时间,就已经到了那暖香楼门外了。 暖香楼依旧如同糯米第一次去的那样,大厅里边安安静静的,每个修士都各自走着自己的路,完全是一副互不干涉的模样。 可今日却很是不同。当蛟苏青扛着糯米迈过了门槛的时候,几乎是同时,那厅子里边的所有修士都将目光集中到了蛟苏青的身上去了。 即便没有人跟在前头介绍,像是蛟苏青身上那种灵压,是摁都摁不住的,让人见到了就知道这必定是个大能。而现在在仙逸城里边的大能,又是个妖修,身边便昭然若揭了。 糯米知道蛟苏青现在已经在下意识地控制住灵压了的,否则的话,若是他像在大云雾峰上边那样放肆地将灵压发散出来,这大厅里边的修士可能就每一个能站得住。 “那……那个……客官。客官是要来店里边买东西的吗?” 大厅里边的人足足愣了有半柱香时辰,各个都呆呆地盯着蛟苏青看,过了好久才终于有个机灵一些的伙计走上前去,结结巴巴地同蛟苏青搭话。 蛟苏青咧嘴一笑,摇头道,“我买什么东西,你们这有我能瞧上眼的东西?” 店里边的伙计脸色同时都变了变。 他们的确也知道自己店铺里头的东西,可能压根儿进不了大能的眼界,只是却没有想到蛟苏青会这样直白的说话,就好像是要上门来砸场子的一样。 蛟苏青若是真要砸场子,他们这些人就是加起来就翻个倍儿,估计都不值得蛟苏青看一眼的。 幸亏蛟苏青马上就又指了指坐在他肩膀上边的糯米,笑着讲,“要买东西的客官在这。” ps: 刚才忘记谢谢嘤嘤君打赏的香囊了~! 那什么……全订阅的话,高v读者现在也有免费评价票了哦~再次向大家求一下免费评价票~!(嗯然后其他票有的话也顺便投一下啦~爱你们~~~ 二百二十七 威震 实际上,蛟苏青虽然高大,映衬得糯米特别的娇小,却也没有到了会让人忽略掉的地步。实在是蛟苏青在迈入暖香楼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太过强势,以至于让人都忽略了他肩上还有糯米的存在了。 一瞬间,那些修士望向糯米的目光中都带着敬畏,让糯米自己也跟着慌了手脚。 她这才发现自然坐在蛟苏青肩膀上这个姿势,除了最初围观着她同蛟苏青讲话的那帮修士以外,其他人猛地见到这个情形,肯定都会以为她是如何地厉害,才能将蛟苏青这样一个大能都压着坐在下头。 也不知道这是蛟苏青有意想要帮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有意无意地为她创造出来了一个相当优越的条件,让她以后在外头生活做事,都能免去很多麻烦和欺负。 不过先当下,糯米却自然是羞红了脸蛋,很是有些不知所措地面对着四周那些或探究或敬畏的眼光,总有些想要缩到蛟苏青后头去,把自己给挡住。 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能缩到谁的后头去了,为了让自己以后的日子活得更好一些,她现在必须要将自己的姿态摆得高高的,好让旁人不会瞧不起她。 “呃、小……小客官……您这是想要找什么东西么?”外头那些修士呆愣了好久,那个上前去招呼蛟苏青的伙计才战战兢兢地又凑到糯米面前去问道。 蛟苏青身量高长。那伙计想要凑到糯米面前就,就必须昂头往蛟苏青面前凑,几乎是要紧紧地靠在蛟苏青面前了。蛟苏青的灵压那样巨大,让那伙计也跟着变得战战兢兢的。 糯米见到前头那个伙计变成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她便突然回过了神来,觉得完全不再害怕了。 旁人都那样害怕蛟苏青。她却能够坐到蛟苏青的肩膀上边。她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旁人的那些目光,对她她而言,更多的是一种附加上去的价值,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这种时候,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有底气,她就是装也要装出来一副淡定沉稳的模样,这才能让旁边看着的那些修士相信她是真的有那样的能耐。去驾驭和控制蛟苏青这样的大能。 糯米偷偷地深吸了口气儿,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了一些,然后才假装淡定地将魏老和闻人扉奕的名字报了出来。 当时就有站得远一些的伙计趁机走到了里边去,说是要去将少爷和魏老寻出来。 实际上,糯米坐得高了,可以见到那些离开的伙计双腿带着颤儿,很是有些庆幸的模样。从这大厅里边退出去的。除了那趁机离开的伙计以外。这大厅里边居然没有一个人再敢有什么动作。 她坐在蛟苏青的肩膀上边,受着蛟苏青的保护,完全没有感受到蛟苏青的灵压所带来的压力。只有现在突然发现周遭那些修士面上滴落下来的汗水,才猛然发现蛟苏青好像又将自己的灵压放了出去,只是没有如同当初在大云雾峰上边那样夸张,却也实实在在地将周遭的那些修士制压住了。让人完全不敢妄动。 “那么,你先前同我提起的有趣的修士。是你方才叫的哪一个?”蛟苏青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给旁人造成的压力一样,往四周望了望,脸上就露出了点儿叹息的神情来,讲,“这样大的一个地方,居然连个椅子也没有,也不奉茶。罢了罢了,也就这样地站着吧。” 他只是很淡然地叹息了一句,糯米却见到站在蛟苏青面前的那个伙计额头上又开始冒出了汗来,连带着鼻尖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发青,让人瞧着觉得怪可怜的。 糯米知道蛟苏青是故意在向四周的修士施展灵压,却又挺同情蛟苏青面前的那个伙计的。她先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那些伙计的慢待,对方一直对她十分礼貌,她便连带着对这铺子里头的伙计都有了好感。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蛟苏青一眼,觉得蛟苏青现在的心情应该还不错,就扭头同前边的那个伙计小声地讲,“喂,你们这里没有椅子么?有的话就搬一张过来吧。” 那伙计也是个机灵的,方才只是被蛟苏青的灵压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听到糯米的话,猛地就反应了过来,匆匆忙忙地点了点头,结结巴巴地回道,“有、有……有的!我们这铺子里边……有的。客官请稍等……” 小伙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蛟苏青面前逃了开去,跑到大厅最里边的地方去,推开房间,匆匆忙忙地要将椅子给搬出来。 糯米几乎是要对那伙计同情心泛滥了。轻轻地拉了拉蛟苏青的头发,小声地讲,“你怎么总是要吓唬他们呀。” 蛟苏青便笑了,“不吓唬吓唬他们,你要见的人和要取的东西哪里能快快地送到面前来。倒是你呀,好像越来越不怕我了。” 糯米歪着脑袋想了想,想起自己刚开始见到蛟苏青的时候,果然是躲在叶梵身后,悄悄地拿眼角偷看蛟苏青的。要不是叶梵推她,她可完全不会凑到蛟苏青面前去。大抵在蛟苏青眼里,她当时的模样就同那伙计差不多,她顿时便觉得害羞了起来。 并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曾经也有过那样丢脸的样子,而是觉得蛟苏青并不像是她所想象的那样,她当初到底是误会了蛟苏青的。 蛟苏青就是再想要利用她,可现在这样的姿态,到底还是想着要帮她忙的。 就因为蛟苏青现在这样的态度,不论是暖香楼里边又或是在外头,想必都不会再有别的修士敢于占她便宜。那些想要伤害她的,多少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他们搞不懂糯米同蛟苏青之间的关系,如果真要害糯米的话,就必须先确定蛟苏青不会知道这件事,否则的话,又有谁能受得住蛟苏青的报复? 先前蛟苏青说觉得同她特别亲近的时候,糯米可是有些不太相信的。可现在这样一看,蛟苏青好像的确对她不错。而且,虽然蛟苏青是个妖修,她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蛟苏青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流传出来。蛟苏青在这仙逸城里边也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除了很多修士在外边传说着蛟苏青挑拣小修是别有目的的以外,她也再没有听到蛟苏青有什么恶行。 而蛟苏青要寻那些小童的原因,糯米自己是知道的,并不会像外头的修士那样随意猜测。 糯米红了点儿小脸蛋,小声地在蛟苏青耳边讲,“对不住……你真好。” 蛟苏青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跑走的伙计又搬了椅子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到蛟苏青的边上,看着蛟苏青坐下来了,就又以倒茶为借口,远远地跑开了。糯米见到那伙计的模样,便觉得那伙计是绝对不会再回到蛟苏青面前来了的。 蛟苏青坐下来了以后,这才将糯米放到了自己怀里边。 被他这样环抱在腿上,糯米就被衬得更娇小起来。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怕蛟苏青了,见到外头的那些修士仍是有些害怕地偷看他们这边,特别是被蛟苏青用目光扫到的时候,更是一副恨不得要钻进地缝里边去的模样,糯米干脆就开始跟蛟苏青介绍起闻人扉奕这个奇怪的大少爷的存在。闻人扉奕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她只要一张嘴,就能将那个天花乱坠的形象活灵活现地描述了出来。 蛟苏青果然就被糯米的话吸引住了注意力,再不四处乱看。听了糯米的形容以后,蛟苏青便笑了起来,讲: “珍珠玉石同黄金珠宝,这修仙界里边也不是毫无用处的。那些珍珠同宝石的光芒,可是能供鬼修和某些妖兽食用。他们吸收了这些以后,就会修为大增。凡间那些人拥有的宝石,许多是已经被吸过光华的,里边也没有什么灵气了。那少爷身上戴着的,估计是同样的东西吧。” “诶?鬼修还能食用这些么?”糯米尚是首次听说这种事情,不由呆了呆。 蛟苏青的心情好似很不错,直了直身子,慢悠悠地同糯米解释。 原来那些珠宝玉石上边的光芒,就如同民间给鬼神上供点香一样,那些光芒要比香火还要更让鬼修得到能量。有些上古神兽,例如是貔貅这样的异兽,就是食用珠宝上边的光芒的。而最奇异的是,貔貅其实是可以自行产出宝石的,只是他们所产出的宝石并没有上边那层供他们食用的光芒。 “貔貅并不是不排泄,只是他们排泄出来的都是那些被吸食去光芒的宝石,因而在它们的巢穴里边就只有宝石的存在,没有人们以为的排泄物,这才叫人误会了。你们这个地方好些修士养起貔貅来,也不过是贪图它们能产出宝石。尽管在修仙界没什么作用,倒是能在凡间换不少东西。像是灵妖界同天仙界,可就再没有谁愿意饲养貔貅了。” ps: 蹦跶着求评价票~~~ 二百二十八 好处 糯米最在蛟苏青腿上,听着蛟苏青说一些她从来不曾知道的事情,渐渐地就听得入了神。那些事情是她从来不知道也从来没有人会告诉她的,唯有蛟苏青才会这样细细地向她说起。 她一路听着,一路觉得很是有些怪异。她同蛟苏青之间,绝对没有什么关系的。却因为完全没有关系,蛟苏青却这样认真地待她,让她觉得很是怪异。 蛟苏青虽然说不上是个坏人,却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蛟苏青毕竟是个妖修,生性随意,根本不可能同这人间的修士一样,有什么道德节操的念头。 即便是这样,蛟苏青在她面前的时候还是显得十分克制,绝对比在外边的时候要克制的多。 糯米可还记得她当初跟着叶梵靠近那个石屋的时候,蛟苏青所放出来的那一阵强大澎湃的灵压。从那就可以看出来,蛟苏青是个丝毫没有畏惧的,也完全不会像这个地方的修士那样,被道德所束缚。 即便是这样,蛟苏青在糯米面前却总是显得十分的克制。 克制得完全不像一个妖修,更不像是一个大能。 糯米正抬头听着蛟苏青同她讲的那些事,眼角边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闪亮亮的身影。她赶紧扭头去看,毫不意外地见到闻人扉奕顶着浑身沉重的珠宝出现在了大厅里边。 闻人扉奕今天身上没有了上次那样多的珍珠。只是在脖子上戴了一大串儿,头上顶着的珍珠换成等量的黄金,连束发用的发冠都是金灿灿的颜色,照得人根本就睁不开眼睛。而手上戴着的那些珍珠也都换成了大串大串的玉石同宝石混搭着的手串,好像恨不得一直要戴到手肘上边去一样。 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能将手抬起来。拿着一把折扇一扇一扇的。今天的折扇又不是那把黄金扇骨的了。换成了耀银同象牙混合的镂空扇骨,扇面是天蚕金丝混织而成,光是那把扇子,看着就十分昂贵,而且好像是个上好的法器。 那把折扇上边传出来的灵气几乎是喷涌而出,直扑到糯米的面前去一样。就连蛟苏青在见到那把折扇的时候,眼神都不禁亮了亮。 不过。蛟苏青的眼神也就只在那把折扇上边停留了一瞬,接着又看到闻人扉奕的那副打扮,马上就有些哑然失笑起来,讲,“先前听说的时候,还……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糯米有种想要伸手捂住眼睛的冲动。 闻人扉奕这次居然连脚上都戴了链子,完全不考虑只有女子才会这样搭配穿戴。 相比之下。跟在闻人扉奕身后的魏老就可以说是完全不引人注意了。闻人扉奕虽然没有蛟苏青那样的灵压。可他招人目光的能耐可一点儿都不比蛟苏青差。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他要比蛟苏青更让人转不开目光。 “我不认识他。”糯米用手挡着自己的小脸蛋,一副被闻人扉奕刺瞎了眼睛的模样,“他他……他……我不知道……” “啊哟,小仙子小美人儿怎地这样薄情。”闻人扉奕先是朝着糯米嚷嚷了一句。然后才扭头去看蛟苏青。一面向蛟苏青,闻人扉奕便十分灿烂地笑了起来。讲,“难得大能光临我们这小铺子,可惜是瞧不上我们这里边的东西了的。这里边的人么,都是些扫兴的,不如就让他们都自行离开了吧。大能随我到里边贵宾间儿去?” 闻人扉奕也不愧是个做生意的,捎带着就将蛟苏青这块大石头往房间里边引。 蛟苏青自然是低头去看糯米。 糯米本身并不想在外头妨碍暖香楼的生意,这时候见闻人扉奕已经开口了,蛟苏青又低头瞧她等着她拿主意,便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 闻人扉奕见她点头了,顿时就松了口气,很是和善地朝她笑了笑,那笑容里边还带着些感激的意思,好像在感谢糯米为他们这铺子解围了一样。 实际上,若不是糯米同蛟苏青提起要到暖香楼来,蛟苏青又哪里会像尊大神一样杵在这大厅里边妨碍这大厅里边的修士们进出。 这样一想,糯米心里边就愧疚了起来,拉着蛟苏青快快地往房间里边走过去。 蛟苏青这次终于没有将糯米再放到肩膀上边去,只是微微弯着身子,任由糯米拉着他往前走。糯米稍稍回头见到蛟苏青那个弯腰的模样,突然想起了木魁来。每次她拉着木魁的时候,木魁也是这样跟在她后头的。木魁若是站起来的话,大概也能同蛟苏青差不多的高大吧。 闻人扉奕一边在前头领路,一边同糯米开玩笑,“小仙子你这次可是想我想得紧才过来的么,你看我今天穿得怎么样,可还好看不?” “……”糯米又想伸手捂脸。 原先还觉得有些对不住闻人扉奕呢,现在见到闻人扉奕又开始洋溢了起来,顿时就想拉着蛟苏青又扭头坐回大厅中央去算了。她故意鼓着个脸蛋,假装严肃地讲,“才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想要找魏老问一问有没有灵莲的法器或者莲子。只是……只是顺道来让阿蛟看看你这身装扮。” 她不知道该怎样称呼蛟苏青,叫得太生疏了,又怕浪费了蛟苏青先前的一片心意,干脆小心翼翼地挑了个亲近的叫法。 这样说完了以后,糯米都忍不住悄悄地看了看蛟苏青,只见蛟苏青面上仍是笑着,对她的称呼没有任何异议,她这才放下了心来。 她原先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在蛟苏青面前提起道一心莲*来。可后来想了想,便觉得即便是让蛟苏青知道了也没什么。横竖蛟苏青若是想要对付她,知不知道她所修炼的心法,根本就没有什么妨碍。 倒是蛟苏青今天帮她良多,她再防着蛟苏青,便是自己心里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魏老也是个惯常做买卖的老江湖了,听到糯米提起灵莲的事情来,这便颤颤巍巍地接过了话头,勉强装作是镇定一样,一边低声同糯米介绍起灵莲来,一边将两人都迎到了房间里边。 随着魏老这次的介绍,糯米才确切地知道了灵莲的等级。 灵莲自然也是有等阶的,从凡品开始,一路到宝品,每一个品阶上都有一种或是几种灵莲。高阶的灵莲虽然灵气充盈,可糯米所要修炼的道一心莲*,是要用等阶相符的灵莲锻造成法器,一路配合着修炼上去的,因而现在适合糯米的,就只有凡品同奇品的灵莲了。 凡品的灵莲种类繁多,都是些方始从普通莲花吸收灵气所进化而来的。 如今最适宜辅助糯米修炼的,除了墨莲以外,就是白莲。这两种灵莲里边都蕴含着部分系别的灵气,比红莲青莲那些蕴含着某一种系灵气的灵莲要更适宜糯米。 而且,这些灵莲的莲子在培养的过程中,是可以一路变异进化的。只要培养得当,墨莲同白莲都可以一路变异进化到宝品。例如这白莲在变异进化以后,会成为通体发亮的奇品净雪莲。将净雪莲的莲子收集起来再培养,便有机会培养出来珍品的素白莲。 “唔……培养着变异进化……”糯米一边用指尖点着自己的下巴,小声地嘀咕着。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的事情,可见原先没有蛟苏青跟在身边的时候,魏老并没有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可能是想要让她自己摸索,又或是借此从她身上挣得更多的灵石。 毕竟,这暖香楼除了贩卖一般的物品以外,还是贩售消息的地方。这些灵莲的情报,一般在外头可能都打听不到——毕竟,也没有多少修士是真使用灵莲炼制而成的法器的。 这次听到的消息,对糯米而言却是个好消息。 她出身在青泉峰上,一路做着的都是些照料灵植物的事情,她已经很习惯于同灵植打交道了。甚至于很懂得怎样让那些灵植产生变异。哪怕只是最普通的灵谷,她都能够想办法让它们变异进化。 “至于白莲同墨莲的种子……自然是我们这边免费向小仙子提供了。”闻人扉奕在旁边笑眯眯的插话,脸上居然没有一点儿勉强的意思,“毕竟小仙子是从我们铺子里边” 糯米没想到他会这样讲,很是怔愣了一下,抬头瞧了闻人扉奕一眼,之间闻人扉奕脸上摆着个诚恳的表情,一路盯着她看,也完全没有去看蛟苏青脸色的意思。 可糯米已经经历过好些事了,终归不是个单纯的,马上就知道对方只不过是在讨好蛟苏青罢了。她原先同魏老讲的,可只是让对方帮忙留意,回头她再回来用灵石购买的。而且当初魏老的意思,也不是帮着她留意什么链子,而是想着要将灵莲锻造成法器,然后再卖给她的。当初她并不知道灵莲莲子可以慢慢培育进化,还觉得对方是在为她提供便利。 这样的话,可就能断绝了她自己培育灵莲的可能性了。只在这暖香楼里边购买法器,可就不是付一次灵石就可以完结的。 二百二十九 邀请 糯米并没有觉得魏老做得不对,这毕竟是暖香楼的营生,肯定是要盘算着如何才能挣得更多灵石的。相比之下,告诉她真相再让她自行培育灵莲,得意让灵莲渐渐进化,对暖香楼而言,自然是个很糟糕的买卖。 若不是这次蛟苏青坐在她身边,魏老是绝对不会同她讲这样的实话的。 只是,这样的话,她虽然并不会苛责魏老同闻人扉奕,但却可以毫无障碍地收下闻人扉奕借她讨好蛟苏青的那些莲子了。既然他们原先就是算计着在做买卖,糯米便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矫情,只要静静地将东西收下来就是了。 她甚至在桌子底下拉了拉蛟苏青的衣袖,扭头看了蛟苏青一眼,只是不好当着闻人扉奕的面向蛟苏青道谢。 闻人扉奕也仍是笑眯眯的,从怀里边掏出来了两包用油纸包起来的小包裹,递到糯米面前去,讲: “这里边一包是墨莲的莲子,一包是白莲的莲子,都给你分好了的。墨莲的莲子通体漆黑,而白莲的莲子一片洁白,很容易就能区分开来。这些都只不过是凡品的灵莲,十分粗韧,易于生长,很容易就能培育的。” 糯米将那两包莲子接了过去,想了想,还是小声地同闻人扉奕说了句谢谢,闻人扉奕便笑着摆手,“你带着大能到我们铺子里边来,可算是将我们铺子的名声传扬开去了。哪里只值这么点儿东西。” “既然不止这点东西,你就给她更多好了。”蛟苏青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来闻人扉奕只是在说客套话,又或是故意要捣乱,听了闻人扉奕这样讲,居然真就大言不惭地将话接了过去。 饶是闻人扉奕这样八面玲珑的,听到蛟苏青这样讲。也忍不住是一怔。他哪里想到蛟苏青这样从灵妖界来的一个大能。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大能不是完全瞧不上铺子里边的东西,这时候却又突然贪起这些小便宜来,让闻人扉奕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是。 他同魏老原先只想着将灵莲的莲子送给糯米,这便算是一点儿甜头。铺子并没有很吃亏,也不曾在大能面前失了态度。没想到蛟苏青竟然不顾身份接了他的话,他顿时就尴尬了起来。 蛟苏青却像是完全没看到闻人扉奕脸上的尴尬一样,随手一指。“我瞧你手上那扇子不错,就要那扇子吧。” 闻人扉奕同魏老的脸色终于同时变了变。 “这个……”魏老已经不顾自己的身份在闻人扉奕面前是不该抢先开口的,咳嗽了一声,讲道,“这扇子虽然瞧上去不错,终归是个俗物。不若我为小客官再重新挑一个……” “你们这里边将天蚕金丝的宝品扇子都喊做是俗物?”蛟苏青十分不客气地打断了魏老的话,“也好。你们这要是能拿出更好的东西来。我就作罢了。” 闻人扉奕顿时就苦笑了起来。 他们这铺子又哪里能拿得出比这扇子更好的东西。原先他是听到那些伙计同他讲了蛟苏青的话,说他们铺子里边没有能瞧得上的货色,这才在匆匆为糯米准备莲子的时候,鬼迷心窍一样将这扇子拿在了手上,好让蛟苏青看看他们铺子里边也是有好东西的。 果然,蛟苏青见到这扇子的时候。眼神也是跟着一亮。可他又哪里想到蛟苏青会这样不要脸,真顺着他的话。朝他讨要这扇子。他只能苦笑着向糯米看了一眼,为难地讲,“这个……” “我……我可不要这东西。”糯米见闻人扉奕望向她,赶紧就摆了摆手,“这东西我就是要了,也不用使唤,放在身上也没用,我不要我不要。” 她终究是个心软的,觉得拿两包莲子对暖香楼无伤大雅,却不愿意拿走那真正的好东西。 蛟苏青便又笑了,“你不要,我倒是想要的。我在这地方还没有什么法器可用。灵妖界的法器对这边伤害太大,一旦运转开来,说不准就是要毁了一个城镇。这扇子虽然说不得上好,但瞧着也勉强能应付了,就要这扇子罢。” 闻人扉奕哪里知道自己居然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脸痛苦的神色,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拒绝。难道他还真能向着蛟苏青要灵石不成。即便他能开这个口,蛟苏青也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他要是稍微摆出个不愿意的姿态来,说不得蛟苏青就要同他翻脸。 这头闻人扉奕正犹豫着,魏老却突然开口,道: “这扇子虽然看着不错,但我瞧大能好似并不是惯于使用扇系法器的,不知对否?” 蛟苏青点了点头,“没错,这东西实在我也没怎么使唤过。不过找不到顺手的,也就只能向你们借上一用。到时候要回灵妖界去,还你们便是。这东西在灵妖界,脆得就像纸糊的一样,也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他虽然是这样讲,可谁又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灵妖界去。哪怕是真要回去,也没有人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将这东西还回来。 魏老便十分谨慎地开口,“既然如此,大能又何必执着于这把扇子。今日明日开始,我们的铺子接连三日都会举行竞拍会。大能不如参加那会子,我们自会为大能安排上房。瞧上了哪一样,就钦点哪一样,难道还有谁敢于拒绝您。” 闻人扉奕回头望了魏老一眼,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 若是现在场合合适,他肯定就要惊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了,可现在显然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他便主动地笑着同蛟苏青讲,“很是很是。这次登记在竞拍上的法器也有很不错的东西。在这以前,就先让我带着大能同小仙子去消遣消遣,明日再回来参加竞拍好了。” “唔……”蛟苏青想了想,最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也好。到时候若是挑不到合心意的法器,我再回头朝你要那扇子。” “好。不过我想,铺子里边的竞拍是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闻人扉奕已经又恢复了那风流潇洒的模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门的方向伸了伸手,“大能请跟我来。这仙逸城里边,可没有比我更熟悉这里边的娱乐场所的了。” 这话糯米倒是信的。闻人扉奕这样一讲,她顿时就想起了原先被对方带到了各种地方里边去玩乐的那个下午。她是那日以后才知道,原来这仙城里头也有那样多消遣的地方。 蛟苏青仍是不置可否的模样,拉着糯米站了起来,跟着闻人扉奕走到了门外去。 糯米在一瞬间有些呆愣,她还以为自己会被蛟苏青放开的。毕竟蛟苏青带着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处了。而且说实在的,闻人扉奕带着蛟苏青去的地方,可实在不太适合带着个小女修过去的。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那灵莲的莲子,还想着要赶紧回房间里边去,将那莲子种入缥缈幻境里边,见蛟苏青仍拉着她跟在闻人扉奕后头,便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糯米抬头看了蛟苏青一眼,却正好见到蛟苏青也在低头望她。 “跟着一块儿来吧,见识见识你们这里边的好玩事儿,也好看看那竞拍是怎么一回事儿。既然他们愿意让我见见,那我就见见,你也看看有什么想要的,到时候我给你拿下来。”蛟苏青笑眯眯的讲。 闻人扉奕在前头听了,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 魏老的提议,原先只是想将暖香楼的损失转移到别的修士身上去。蛟苏青若是瞧上了竞拍上的什么东西,一句话拿下了,那参与竞拍的修士难道还敢说什么不成。 而且,因为这样就能搭上蛟苏青这样的大能,那修士说不准还会感激暖香楼的安排。 可现在蛟苏青这样一句话,若是糯米到时候这也喜欢,那也想要,将竞拍上边的东西样样都拿下,那可就不是那样简单的事儿了。那些竞拍的修士们联合起来,说不准都能拆了暖香楼。 这么看来,可得好好巴结巴结糯米才是。 糯米正开口想要拒绝同闻人扉奕一起到外头去玩乐,就见闻人扉奕扭头朝她笑了笑,讲,“小仙子难道是觉得我上次招待得不够?这次要去的地方,保证你也是会欢喜的,还是跟着一块儿瞧瞧吧,明日也好跟着一块儿见识见识,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这竞拍是商会联合举办的,平常可没有那样容易能进门。” 听闻人扉奕这样一讲,糯米倒是犹豫了起来,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她也正是在好奇的年纪,被闻人扉奕用话一讲,就当真开始对那竞拍好奇了起来。她也知道那竞拍不是她随便就能够进得了门的,要不是有蛟苏青在旁边带着,说不准她这辈子都再没有机会进去围观了。 这样一想,她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就连要跟着闻人扉奕一同去玩乐,好像也变得不再那样难熬——实际上,她也并不讨厌同闻人扉奕出门玩乐的,不过是怕自己沉溺其中罢了。 二百三十 情谊 闻人扉奕领着糯米和蛟苏青,去的那些地方自然都是些声色犬马的,瞧着就叫人满心欢喜,更不要说是融入进去被人奉承着了。 糯米原先已经跟着闻人扉奕在这仙逸城里边游玩过一次了,可这次的经历同上次的,又是完全不能够相比较的。 就如同先前魏老曾经瞒着她一些事情,希望从她身上挣得更多灵石一样,闻人扉奕之前也并没有真就对她尽心尽力地讨好。与其说闻人扉奕第一次同她出门玩乐的时候,是为了让她开眼界有见识,还不如说闻人扉奕就只不过是太无聊罢了。 因为无聊,没有人陪着他一同玩乐,所以便挑上了糯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糯米正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罢了。 闻人扉奕绝不是那种会少人陪伴的对象,只要他愿意,多少修士会抢着陪他一同在仙逸城里边买醉放肆。他并不缺乏玩伴,只是缺少新鲜感罢了。 他曾经同糯米炫耀过,说这仙逸城里边的女修没有几个是他不认得的。糯米虽然并不很相信他的话,却知道闻人扉奕认识的女修绝对是不会少的。闻人扉奕走在路上,的确有不少修士会同这大少爷打招呼。有男修,自然也有不少女修。 特别是知道了暖香楼还兼顾着卖消息以后,糯米便觉得闻人扉奕这样浪荡的模样也情有可原。 这个大少爷内力绝对不是外头瞧上去的那样简单,他穿得那样丁零当啷的,糯米自问换了那样的打扮,是绝对不可能像他那样轻松自如的。这大概也算是一种伪装的手段。 而这次,糯米跟在闻人扉奕后头,才算是真的见识了什么叫声色犬马。 上一回,她不过只是个陪着在后头看闻人扉奕潇洒的,而这次却成了闻人扉奕刻意要讨好的对象。特别是这次的主角是蛟苏青。闻人扉奕怎么可能还同原先一样,用一些最普通的东西去招待他们。 就连随便喝的一口灵茶,都是以三味真火炒制而成的上品,据说凡间的一百斤贡茶茶叶才能够炒制出来一克这样的灵茶叶来。 糯米虽然不是个喜欢品茶的,对茶也没有什么研究,可舌头倒也不坏。稍微喝上一口。就能分辨出来的确是个好东西。可哪怕就是这种让糯米惊艳的灵茶,蛟苏青对之的反应也十分的冷淡。 趁着闻人扉奕在外头叫喊着楼里边的人上一些好菜的时候。蛟苏青还凑到糯米的耳边去,小声地同她讲: “这样的东西在灵妖界可真算不上什么好。灵妖界虽然现今越发贫乏了起来,却也不是这人间能够媲美的。这么一点子东西,在灵妖界里边只配当宠兽的食粮。若是嘴刁一些的宠兽,说不得都不愿意吃这样的东西。” “吃……灵妖界也有宠兽么?”糯米对灵妖界充满了好奇,现在听到蛟苏青主动提起,眼神顿时就亮了亮,拉着蛟苏青问起灵妖界的情况来。 蛟苏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喝了不少灵酒的缘故,变得比往常都要更多话了起来。见糯米扯着他的袖子亲热地凑到他耳边去问话。便吃吃笑笑了起来。 他被闻人扉奕拉着喝了不少灵酒,眼神虽然仍是很亮,面上却已经有些潮红了起来。他原先的脸色有些发青,虽然并不会给人不健康的感觉,但到底是兽类,又是水族。便是无论如何也同旁人的面色是不一样的。如今因着酒气的缘故染上了一丝血色,倒让他看起来更贴近人类一些。 糯米抬头间见蛟苏青带着酒气地笑眯眯看着她,耳边又是蛟苏青有些湿润的呼吸,顿时也涨红了小脸蛋儿。得亏她也跟着喝了不少灵酒,原本面上就已经有些粉色了,现在那颜色更深了一些,好赖也不会让人轻易发现她的羞怯。 “灵妖界可是个好地方啊。虽说是个不得不进驻的地方。可我们在那里边活得也够久了的,哪里会没有感情。那个地方可是九天龙玄女特地为妖族破开的。你要是去看看,肯定会欢喜的。”蛟苏青的头几乎都要靠到糯米的肩膀上边去了,在她耳边小声地讲话。 糯米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灵妖界的事情,渐渐地就听得入了神,也就忘记了要害羞。 灵妖界原来同她所想的并不一样,也不是当初她在魃豹的魂元里边见到的那片荒芜的大地。那个地方虽然比不得天仙界繁荣昌盛,却也自有一番风情,很是符合妖族聚居的条件。 只是,不论是天仙界又或是灵妖界,如今都已经渐渐走向式微,千年前的那种灵气喷涌的盛况已经再难得一见了。 天仙界同灵妖界的状况都如此相似,因而才会在千年之后着急着寻找起掌管着新境界空间关键的九天龙玄女来。他们两界里边的灵气虽然充足,生活过得也同凡间的修士没有两样,却不知为何,难得产出新的生命。 这两界已经存在了数千年,里边却难得听见有新生命诞生。 正是因为这样,天仙界同灵妖界之间才能微妙地保持着平衡,相互忌惮,又并不妨碍。而他们先前曾经提到的约定,正是同这个原因有关。 天仙界同灵妖界里边的修士几乎都是定额的。没有新生命诞生,却也没有多少修士陨落,两边人数相当,又没有能够打通两个境界的大门,便只能是相互提防着。 只是,这两边境界里边的修士若是介入凡间,将凡间的修士大量带入他们的境界里边,因着灵气充盈资源丰富,境界里边的修士的数量便会大量提升,修为也会突飞猛进,到时候肯定就是要打破两界之间的平衡的。 为了维持住两界的平衡,因而灵妖界的帝君同天仙界的皇殿才会立下约定,轻易不得插手凡间的事,也不能将金丹期以下修为的修士带入到两界里边去。 灵妖界里边的妖修们,过的日子也大抵同这仙逸城里边的修士一样的。只是在灵妖界里边,完全没有世俗凡人的存在,每一个在灵妖界生活着的妖修,最低的修为都有筑基期。 那里边并不完全都是妖修,也有正在往妖修方向努力修行着的妖兽。寻常妖兽想要化为人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像蛟苏青这样的蛟族,天生在化形方面就有着优势,到如今也仍是保持着一些蛟族的特质。其他那些妖兽就更难完全化形了。不同种族的妖兽在化形上边所需要的修为都是不一样的。 那些还不曾化出人形来的妖兽,除了躲在深山里边潜心修行以外,就是在外头给妖修们当灵宠了。 糯米觉得蛟苏青一定是喝醉了。 这些原本不是糯米应该知道的事情,蛟苏青原先也从来没有要将这些事情告诉她的征兆。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的,两人挨着坐在一块儿,蛟苏青的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才絮絮叨叨地同她讲了好些灵妖界的事情。 蛟苏青这样小声地同她讲着悄悄话,说着灵妖界的情况,让糯米都很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好像蛟苏青在同她交代一样,在向她解释着为何不能马上就将她带到灵妖界去。 她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起来。实际上蛟苏青根本不需要同她讲这些的。她只不过是蛟苏青面见的万千小修士其中一个,虽然蛟苏青给她留了一片鳞片,可并不代表什么。或者说即便蛟苏青就再也同她没有交集了,她也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些人来来去去的,出现又消失,她已经太过于习惯了,以至于蛟苏青稍微同她有点儿交代,告诉她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便觉得十分荣幸,以至于都有些惊讶了。要知道旁人待她可从来不曾有这样的。那些人不论是出现又或是消失,所要遵循的不过都是自己的内心罢了,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同她稍微解释解释的。 正因为她被忽视得太多,现在稍微有人对她好一些,她便有些欣喜若狂起来。 “你……”糯米原先想同蛟苏青讲,说他即便不交代这些,也是没有关系的。 可她一扭头,就见到蛟苏青笑吟吟地靠在她的肩膀上,用一双眯得细长的眼睛盯着她看,宝石一样的眼珠子里边倒影着她的模样,就仿佛他的眼睛里边只有她一个人的存在一样。糯米顿时就忘了自己要说的那些话。 蛟苏青果然是个不一样的,从最初开始,待她就同旁人全然不同。 只是这样的不同,糯米是完全没有料想过的,也不知道蛟苏青到底为何就待她不一样,更不知道蛟苏青这样的不同,到底能够持续多久。 “你这是……喝太多灵酒了吧……” 糯米最终只是这样小声地说了一句。她的呼吸同蛟苏青的呼吸混合到一起去,不知为何有了种暧昧的感觉。她小心地扯了扯衣袖,想要将自己的肩膀从蛟苏青脑袋下边搬出来,却突然觉得有些不舍。 ps: 谢谢猛烈的东风和童言有忌亲投的粉红票~!哦,票票神马的好喜欢!=w=! 二百三十一 自愧形秽 闻人扉奕自然是不知道蛟苏青同糯米私底下的那点儿小暧昧的。等他重新转回到房间里半去的时候,蛟苏青早就又坐直了身子,靠到椅子背上去了,拿着那杯他瞧不大上眼的灵茶在手中慢悠悠地转动着,看着杯中的茶水晃出一圈涟漪来,间或放到唇边去,也不知道他喝进去了多少。 糯米仍是保持着那副小脸蛋有些发红的模样,低头咬着杯子。杯子里边的茶水早就被喝完了,她也没想起来要添一下,脑子里边仍还想着方才蛟苏青亲近地同她讲的那些灵妖界的事情。 她原本是完全不信蛟苏青待她有多少真心的,说是同她特别亲近,也觉得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可是先前蛟苏青将脑袋靠到她肩膀上边去的时候,就连她自己好像也有种错觉,觉得蛟苏青同她当真是十分的亲热,甚至叫她的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 “嗯……一定是灵酒喝多了……一定是的。”糯米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蛟苏青和走入房间的闻人扉奕来。 有着糯米跟在边上,闻人扉奕自然不能安排一些太让糯米不能接受的活动,接下去连着安排了几场,都不过是些寻常奢华快活的昂贵版,当真同闻人扉奕今日穿戴的黄金那样,散发着一股子浓浓的贵气,而且是十分土气的那种贵,让人见着很是有些哭笑不得。 闻人扉奕带着两人一路过了好几个场子,期间所见的都是些让糯米眼花缭乱的东西。 糯米原先就因着灵酒稍微有些醉意,最后几乎都要靠在蛟苏青身上睡着了,闻人扉奕这才为两人分别安排了住宿的地方。 那住宿的地方自然也是他们门派的产业,是个看着就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小小客栈,就开在暖香楼边上。 蛟苏青这样大摇大摆地在仙逸城里边闲晃了半日,原先那几个被他抛下了的城主心腹修士也都顺着找到了门上来,死活跟在蛟苏青身后。说是受了城主的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好好保护好蛟苏青的。 蛟苏青对他们的这个说法很是有些不屑,耸了耸肩,也没有多说什么。 闻人扉奕自然是认得城主府的衣裳的,见是城主府里头出来的修士,看着修为同地位都并不低。也就跟着给几个修士安排了住的地方。 只是第二日却尴尬了起来。 那几个修士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该跟着蛟苏青一道进入贵宾房间参加竞拍,可闻人扉奕原先只是想着让蛟苏青私下钦点一样法器。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让外头的人都知道了他们这暖香楼主动安排大能来抢主顾的东西,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不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若是只将那一个法器的主人私下引荐到蛟苏青面前去,这事情自然要好解释得多。 “我们是城主的人,怎地连参加竞拍的资格都没有?”那几个城主府出来的修士,昨日因着蛟苏青的缘故,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了,如今见到闻人扉奕居然胆敢拦阻他们,其中一个脾气火爆一些的顿时就怒喝了出声。 然而。闻人扉奕会对蛟苏青让步,却万万不会为着这么几个城主府里边的修士就让步。听到那个修士这样怒吼出来,他只是懒洋洋地扇了扇扇子,讲,“这可不是我们暖香楼一家开的竞拍。贵宾房间是开给大能了,哪里轮得到我讲话。大能若是要带你们当房间里边去。我自然是不会拦。如果大能不愿意,那我这个暖香楼的少爷少不得也要帮着贵客拦一拦你们这几个硬闯的。城主府出来的人,死活要硬闯竞拍的贵宾房间,传出去可不大好听哟。” 那几个修士听他这样一讲,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蛟苏青要是愿意让他们跟着,昨天又怎么可能施法将他们甩下。现在闻人扉奕这样一讲,便是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蛟苏青身上去。 他们扭头看了蛟苏青一眼。还不曾开口,就见到蛟苏青耸了耸肩膀,“我可不欢迎你们跟着。” 那几个修士顿时就咬起牙来。可他们实在也不能往里边硬闯。这个竞拍会是仙逸城里边的大商家以商会的名义联合举办的,他们要是在这里边闹事,就算是因着蛟苏青的缘故,城主也绝对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特别是这贵宾房,里边基本上都是些不愿露面的大能又或是十分有能耐的低调修士,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来的。有人往外头传一句他们硬闯竞拍会贵宾房的传言,没有人会关心缘由,只会将他们视为这仙逸城里边不守规矩的,到时候哪怕是城主也不会为他们说话。 几人凑到一块儿去稍微商量了一下,便只能讪讪地向暖香楼另外要了一个房间,总算也是参加到了竞拍中去,勉强算是监视着蛟苏青了。 实际上,这竞拍会里边的贵宾房间也并不少,除了闻人扉奕等少数负责安排房间位置的人以外,旁人哪里能知道蛟苏青最后到底坐到了哪个房间里边去。 糯米跟在蛟苏青身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那些进进出出的修士,一边跟着闻人扉奕和蛟苏青往暖香楼二层走过去。 今天的暖香楼里边,气氛显然同平常都不一样。那些进进出出的修士同样是完全不和旁人搭话,可前两次都只不过是有些冷漠罢了,今日却突然好像多了些萧杀之气。 那种氛围并不是谁刻意引导出来的,而是聚拢在这大厅里边的人自然而然就生出来的一种气势,让糯米跟在蛟苏青后头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总感觉自己脖子后头一片发冷一样。 她正跟在蛟苏青后边踏上楼梯,方始踩了一步,就听到后头有人疑惑着喊了她一句。 “糯米?” 糯米呆了呆,完全没有想到在这大厅里边居然会有认识她喊她名字的人,也跟着很是疑惑地扭头看去。一回头,就见到萧景言很是有些诧异地站在后头,手里边也不知道拿了什么用布包裹起来的东西,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她。 “诶……”糯米也跟着诧异了起来。 蛟苏青同闻人扉奕也都同时扭头看了看萧景言,又低头去看糯米。 “认识的人?”蛟苏青低头问了糯米一句。 糯米被蛟苏青这样一问,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讲,“我过去和他讲两句话。” 蛟苏青并没有阻拦,也没有点头,只是看着糯米朝萧景言跑了过去。 萧景言站在大厅的角落里边,离着楼梯还有一段距离。见到糯米朝他跑了过来,他便也跟着迎了上去。可等站到糯米面前的时候,萧景言却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同糯米说什么才是。 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糯米了的,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再也不主动同糯米联系。当他这么决定的时候,心里边还隐隐地有一丝快意,幻想着糯米一个人在这陌生的仙逸城里边,会不会过得十分的茫然失措。 糯米只是一个小娃子罢了,在这完全不熟悉的仙逸城里边,没有了他的陪伴,想必要过得十分辛苦。回头想起他来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在心里边有着一点儿依恋。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每当想到糯米在茫然无助的时候会想起他的好来,他便忍不住觉得一阵快意。他没办法一直留在糯米身边,一直担负着一个高大的形象,便只能是以这种方式在存在糯米的心里边。 然后,这次偶然地撞见糯米,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完全错了。 就算没有他,糯米也仍是过得很好。那个领着糯米上楼的人,他是认得的,是这暖香楼的闻人少爷。他虽然知道,却并没有同闻人扉奕打过交道。因为他只不过是暖香楼最普通的一个客人,又不像糯米一样,初次到铺子里边来便被惜才的鉴定师领到了仓库后头去,根本就引不起闻人扉奕的注意来。 而那个走在糯米前边,行止同糯米相当亲密的高大男人,他是完全不认识的。萧景言同他们离得有些远,并没有看清蛟苏青额头上那些细密的青鳞,哪里猜得到蛟苏青就是最近在仙逸城里边鼎鼎有名的妖修大能。 可就算是猜不到,萧景言的心里边还是忍不住一阵一阵地泛着酸意,很是嫉妒那个被糯米拉扯着衣袖的修士。 原本,他才应该是被糯米紧紧依靠着的那个。他以为自己放手走开的话,糯米一定会过得十分辛苦,从而想起他的种种好处来,自然就忘不了他的存在。 没想到如今一见,他萧景言只不过是一个拿着东西过来央求参加竞拍会的一个小小客人,而糯米却已经是个被暖香楼少爷闻人扉奕亲自领路的贵客了。两相比较,他顿时就有些自愧形秽起来。 原来哪怕他不跟在糯米身边,糯米也早就不是他当初见到的那个软弱无能的小修士了。虽然眼眸里边仍是有那种温润,却早已踏足到了一个他不曾想象过的境界去。 二百三十二 贵宾间 糯米用一双清亮的眼眸看着萧景言,让萧景言突然生出一种混杂着惭愧和内疚的心情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原先抛弃糯米的时候,糯米也曾彷徨过,如今见糯米过得这样好,诧异之下叫出了声来,现在见到糯米就站在他面前,他反倒有些后悔了。 既然糯米已经不需要他了,他又何苦再重新出现在糯米面前。倒不如方才就不要开口,远远看着糯米跟旁人走远就是了。 可现在糯米已经到了面前,萧景言只能苦笑着开口,道,“你……也是来参加竞拍会的么?” 这话就等若是废话。这种时候到暖香楼来的,又是被暖香楼的少爷亲自领路到二层去,怎么也不可能是有别的什么事情了。 糯米跟着点了点头,“嗯。就……看一看……你也是呀?” 萧景言不讲话了。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不好跟糯米讲,说自己只是个中间人,帮忙拿着货物过来,看看能不能混到竞拍会里边去,再稍微观察一下那些拍卖品里边有没有什么是有倒卖的价值的。 糯米是个被奉若上宾的,他却是个连入门都要靠混的,还不知道手上的东西够不够资格参加竞拍会。这中间的差距实在是让他羞于说出口来。 萧景言干脆就转了个话题,问,“走在你前头的那个是什么人?” “前边……你是说闻人扉奕吗,还是蛟苏青?啊。闻人扉奕就是前头那个浑身上下穿戴着珠宝和黄金的。蛟苏青就是那个青绿色头发的妖修。”糯米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萧景言突然转变话题。她同萧景言讲话的时候,一如当初的温驯,好像完全没有因为被萧景言抛弃而生出一点儿怨恨来。 萧景言反而觉得自己实在是做错了。也许当初他不从糯米身边离开,还能一路看着糯米成长。可现在,他才是真正发现,不管自己做什么,好像都不能在糯米心里边留下痕迹。 同糯米亲近的人是谁。其实他一点儿都不在乎。因为不管那人是谁,重要的只是糯米已经有了新的亲近的对象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同糯米说了些什么,也完全不知道糯米答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糯米已经又跑回到那楼梯上边去了,跟在闻人扉奕和蛟苏青后头,还扭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这时候的距离已经很有些遥远了。萧景言看不清糯米面上的表情,只能猜测着糯米是不是又向他露出了满脸的疑惑来。 萧景言扭头就从大厅里边走到了外边去。暖香楼的这个大厅。他发现自己一刻都不想要再待下去。就是不在这暖香楼里,也还是可以参加竞拍会的,只要是那几家大商铺,都能够参加到竞拍会里边去。 他原先不过是因为同暖香楼有过几次买卖来往,这才决定到暖香楼里进行登记,参加竞拍会。这时候,他却无比地痛恨起自己的决定来。他甚至恨不得今天完全没有迈出房间的大门。哪怕是错过今日的竞拍会,他都不愿意被糯米看到他这不如意的模样。 糯米再回头的时候,萧景言已经从大厅里边离开的。糯米没有见到萧景言离去的情形。还以为萧景言只是混入到了人群里边去。 她总觉得萧景言方才好像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她同萧景言讲话的时候,萧景言只是直直地看着她,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她只是在同空气讲话一样。 糯米还是第一次见到萧景言有这样的模样。忍不住就有些担心了起来。可萧景言好像不大愿意同她讲话一样,她说了一堆,萧景言都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糯米再想同萧景言多说几句话,却又担心那头闻人扉奕和蛟苏青等得太久,只能先同萧景言道别了。 “是以前认识的修士过来参加竞拍的?怎么反倒出去了?” 闻人扉奕站在楼梯上边,倒是见到萧景言转身出门去了。等糯米回来了以后。闻人扉奕便开口问了一句。 糯米却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呢……他好像有些心神不定的模样。也没和我说什么。” 三人便都同时疑惑了起来。 不过萧景言在他们心中都只是个小小的插曲,除了糯米还有些在意萧景言方才的模样以外,闻人扉奕同蛟苏青可是马上就将萧景言抛到了脑子后边去。 闻人扉奕在前边领着他们一路往二楼内里走去,穿过了两个大阵,也不知道是绕了多少个圈子,终于将他们领到了一个完全没有人的走廊上边,伸手推开其中一个房门,将蛟苏青和糯米领了进去。 那个房间可以说是有糯米租住的那个房间的大小,一进门就是一个大大的厅子,上边放了几张椅子,椅子上头都是铺着妖兽皮毛的。 糯米不是个长于饲养灵兽的,也分不清那上边的皮毛到底属于什么妖兽,只知道那几张皮毛的毛发都很长,颜色也十分鲜亮,坐上去以后就犹如陷入了一个软软的褥子里边一样,被那些皮毛包裹在里头,十分的舒适。 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装饰品,有的是金雕玉石,有的是书画,还有的则是一些装饰性比较强的法器。糯米一见到这房间的墙面,就忍不住扭头去看闻人扉奕,总觉得这房间的装潢同闻人扉奕身上叮叮当当的一堆很是有些相类似。 而且,今日闻人扉奕身上的那些装饰品好像又换了一些,糯米从来不敢十分认真地盯着闻人扉奕看,生怕被他身上的那些珠宝晃花了眼睛,因而也不敢十分确认。 除了那些东西以外,这房间中央却是意外的空旷,放着一张巨大的木桌子。那木桌子上边散发着不弱的灵气,显然是用灵木雕砌而成。 糯米尚是首次见到用灵木来做桌椅的,这种完全不珍惜灵木的土财主做法让糯米很是受了一回刺激。 这么大的一段子灵木,若是要做成法器的话,估摸着添点儿旁的材料,都能锻造出来个三四件了的。 那张桌子上边除了放了一些灵果灵茶以外,还放着一面大大的水镜。从那施过法术的水镜里边,正好能够看见一个不知道在哪里举行的竞拍会。 这时候竞拍会还没有开始,会场下边人头涌涌的,黑压压的满是人,看着就让人觉得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糯米想想自己若是要挤在那人群里边,说不得要被挤得扁扁的,顿时就有些害怕了起来。 不过那水镜里头并没有一路照着那些人群,反倒是十分清晰地照着人群最前边的那个小小的台子。那台子很是稀松平常,看着就像是随便搭出来的一个小型的擂台一样,只是在那擂台上头又放了张桌子,而台子的后半部分被挡在了布帘后边,叫人完全瞧不见那后头的情形。 台子并不很好,上边也还没有人,可下边所有那些修士却都已经直直地看着上边的台子了,就期盼着竞拍什么时候赶紧开始。 “你们坐在这边就能透过水镜法术看到下边竞拍会的情形。在这里边,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的。待会儿不论大能是看上了什么,只要一句话,我马上帮你将那东西拿下。从这里边直接开口叫价,那下边的人就会听到的。不过既然是大能,自然是由我出面拿下了。”闻人扉奕笑眯眯地放出了豪言来,又稍微看了看糯米,咳嗽了一声,讲,“不过……还是希望不要太过分。” 糯米昨天明里暗里的一直被闻人扉奕一边讨好一边暗示,现在见到闻人扉奕偷偷看她,哪里不知道闻人扉奕的意思。不过她原先就没有想着要给这竞拍会捣乱,若不是蛟苏青拉着她,她说不定都不会过来参加的,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可糯米点头了,蛟苏青却不乐意,讲,“怎么,你还要在这房间里边盯着我们要买什么东西?也罢。不过你这地方东西又算不得多好,难道还怕我给你搬空了。小糯米若是看上了什么,尽管要就是了。他还能小气得不给你么。” 闻人扉奕顿时脸色都青了。 糯米看着闻人扉奕的脸色,虽然知道闻人扉奕也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穷人,可还是赶紧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想要的东西,我会努力挣灵石买的。” 蛟苏青便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糯米的脑袋,讲,“有志气。不过这次的东西想来是在这人间可遇不可求的。你要是看上了,直接拿走就是。到时候再慢慢把这灵石还回去。嗯,我想想,依着你们的寿命,换个一二百年的,应当是没有关系的罢?” 糯米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闻人扉奕的脸色可变得当真好看。糯米就是再同情闻人扉奕,这时候还是实在忍不住那股子笑意。闻人扉奕的脸色可变得当真好看。糯米就是再同情闻人扉奕,这时候还是实在忍不住那股子笑意。 她咬着嘴唇,很小心地点了点头,笑着讲,“好。” 二百三十三 开始 糯米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胜景。哪怕是当初在青泉峰上边跟着人流一起听上头的修士宣布同铁生门之间的比斗,也不曾像今日这样人头涌动。 来参加竞拍会的这些修士虽然是来花费灵石的,却激动得好像是要来挣灵石的一样。那台子上边虽然还不曾有人出来讲话,下边的修士已经恨不得都挤到台子前边,最好是能够直接掀开那道挡住半边台子的布帘,好叫里边的人赶紧出来。 糯米尚是第一次瞧见这阵象,顿时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水镜里边的情形看。 等她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闻人扉奕和蛟苏青两人,一个坐得离她远远的,一个就挨着在她身边坐下,都拿着桌上那些灵果灵茶一边吃喝当消遣,一边淡淡地瞧着那水镜里边的情形,显然是完全不将下边那汹涌澎湃的人潮当一回事。 糯米一看,顿时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大惊小怪一样,脸蛋儿呼地涨红了,便赶紧拉着蛟苏青的衣袖,朝着那水镜里头指点着讲,“你看你看……下边好多人。待会出来东西肯定很快要被抢光的。” 蛟苏青被她这样拉扯了衣袖以后,才终于撩了撩眼皮子,将视线从手上握着的那个杯子上边抬了起来,往那水镜里边扫了一眼,然后评价道,“黑压压的。不过刚开始的时候,肯定没什么好东西,等有好东西,下边那些也都付不出价钱来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诶?是这样的么?” 听着蛟苏青这样一讲。糯米还很是有些不信,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了闻人扉奕一眼,就见到闻人扉奕脸上露了个不大自然的表情,生硬地笑了笑。跟着点头。 闻人扉奕试探着讲,“您……虽说是没参加过我们的竞拍,倒是知道得挺清楚的呀。” “这些玩意,到哪里都一样的罢。”蛟苏青除了先前被糯米拉着袖子的时候往那水镜里边看了两眼,这时候就又将目光低了回去,一边转着手中的杯子,一边低声讲,“我虽然不曾参加过你们这里的竞拍会,但这些东西大都是同样的。我都活了多久了。哪里还有不知道的道理。” 闻人扉奕原本还想着蛟苏青没有参加过他们的竞拍会,不知道能不能因此而将好东西不知不觉地拍出去一些,听到蛟苏青这样讲,顿时就苦笑了起来,讲,“大能……的确厉害。” 糯米被蛟苏青这样一讲,原先那种激动的心情就好像被泼了一盘冷水一样,虽然不至于完全消失,却也已经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再扭头去看那水镜里边偶尔扫到的几个修士,果然看着都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都不过是平常在仙逸城街道上随便就可以撞见的那种修士罢了。浑身上下加起来,可能就同糯米自己一样,也拿不出多少灵石来。 她嘟了嘟嘴巴,这才小心地缩回到座位上去,给自己也拿了个果子吃。一边剥着果子,一边突然又注意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阿蛟你已经年纪好大了么?” 如今她叫阿蛟倒是叫得愈发的熟练了起来,因着蛟苏青也不反对这样亲密的称呼,糯米先后喊了几次。现在已经完全把这当成了对蛟苏青的称呼。 蛟苏青便笑着逗她。“可不是。我活得已经够久的了,否则哪里来的这一身修为。少说也有个七八百岁的罢。” “七八百岁……!”糯米马上露出了个惊叹的神情来。完全没发现蛟苏青笑眯眯的,完全只是像在敷衍着一样的回答。 他们两人之间聊得这样的热切,闻人扉奕在旁边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来。 闻人扉奕知道糯米只是无意识地同蛟苏青亲近。可蛟苏青却是实在的将他从两人之间脱离出去罢了。蛟苏青同糯米聊得这样畅快,他也就不能从中插什么话了。这样一来,他留在了这房间里边,便成了个十分尴尬的存在。 他原先只是想留在这房间里边,看看蛟苏青会挑选什么法器,最后不论是能阻上一阻又或是顺手卖个人情,都算是不错的选择。 可蛟苏青却好像是十分不满闻人扉奕的存在一样,故意地只同糯米讲话,完全营造出一种让闻人扉奕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摆设一样的感觉来。 糯米到底是个心肠软和的,同蛟苏青聊了一阵子,发现闻人扉奕在边上尴尬地坐着,想了想,便回头过去给闻人扉奕倒了点儿茶。闻人扉奕这才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进两人之间,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这次竞拍里边将要拍出的东西,又笑着讲: “这次竞拍的东西有不少是贵重的,最好是看中一个就一直隐忍,坚持不放,这才能够一举将东西拿下来。否则倒是平白便宜了旁人。” 糯米哪里参加过什么竞拍,也不知道竞拍的规矩,现在听了闻人扉奕的介绍,这才知道是那水镜里边映照出来的大厅同他们这些贵宾房间里边的人轮流对同一个货物抬价,最后价钱高的人才能将那东西买下来,这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蛟苏青却是个不好糊弄的。听见闻人扉奕这样讲,便嗤笑了一声,“我不用花费灵石,哪里有这样的麻烦。你这全身上下的扒拉下来,也能值不少灵石嘛。” 闻人扉奕的脸色顿时就又垮了下去。 他原先还想开口忽悠一下,将蛟苏青的注意力都引到后边的某一个贵重的法器上边呢。没想到蛟苏青反应这样快,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横竖蛟苏青在这场面里边,根本就是白拿东西的,哪里同旁的修士那样需要计较灵石预算的多少。蛟苏青只要一句话,他闻人扉奕难道还敢让旁人将那东西拍走不成。 糯米左右看了看蛟苏青同闻人扉奕,总觉得这次见了闻人扉奕以后,他总是在蛟苏青面前吃瘪一样。原先糯米第一次见到闻人扉奕的时候,可是被他在大厅里边调戏了好久,现在见到闻人扉奕满脸的苦笑,便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让他把自己弄成个珠宝展台的,被蛟苏青嘲讽了也是该的。 糯米却也没有蛟苏青那种要真看闻人扉奕笑话的意思,又向闻人扉奕问了一些诸如怎样确定竞拍者手上灵石数量的问题。 原来这些参加竞拍会的修士都要在外头的商铺里边登记身上所带着的灵石数目的。登记以后,自然会被记录下来,有专门的人兼管计算,又有阵法和灵符相助,并不能随意喊价捣乱。 他们房间里边正说得热闹,那水镜里边也突然传出来了一阵哗然的声音来。 糯米扭头一看,只见那水镜的角度好像已经完全聚焦到了那个台子上边去一样,已经不怎么能见到台子下边涌动的那些修士了。只见台子上边走出来了一个年长的修士,看模样大概是同魏老年纪相当,看着十分沉稳的模样,已经站到了台子前边去。 在那个老修士的身后,还左右站着两个女修同两个男修,手上都分别托着什么被刺着刺绣的布巾遮挡着的东西。 “哟,开始了开始了。”闻人扉奕拿折扇一拍手心,朝着那水镜的方向指了一指。 蛟苏青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撩眼看了看水镜里头的情形,就开口同糯米讲,“虽然刚开始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你若是看到想要的,直接同旁边那大少爷讲就是了。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把东西送你手上来。难得有这白捡的机会,可别放过了。” 闻人扉奕的脸色已经青黑交加了起来。 糯米笑了一声,正想说什么,却见那台子上边的一个女修走到了老修士面前去,让老修士将她手上盖着的布巾一把掀开,糯米便又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将目光转回到那竞拍会上边去了。 那个女修手上用托盘捧着的是一段焦黑色的灵木。 那灵木看着就好像是被烧焦了的木炭一样,十分不起眼。可那布巾一掀开,糯米就已经能听到水镜里边传来其他修士吵杂的声音来。 年老的修士将那布巾放到了一边去,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讲,“铁乌木芯,而且是经历过天雷历劫的。是锻造防御法器的上好灵木。经由天凤楼鉴定,属于珍品三阶。低价十块高阶灵石。出价吧。” “十块高阶灵石!” “十块高阶灵石和二十块中阶灵石!” “十二块高阶灵石!” “十三块高阶灵石!” 台上话音刚落,下边的修士就开始抢着抬起价格来。 其中那个连中阶灵石都报出来了的修士虽然显得十分可笑,但却让糯米知道那修士的全副家当大概也就是那么多了。刚开始的时候,果然都只有那场子里边的修士们在抢着报价。虽然数目听着并不很多,可这最低价都要以高阶灵石来计算。糯米想了想,便觉得自己把原先所有灵石统合起来,大抵也只能在这竞拍会里边买一样东西,那还得是没有什么人同她抢的情况下。 这样一想,糯米顿时就心虚了起来。 ps: =a=、昨天忘记谢谢俄罗斯的吃货亲打赏的平安符啦~!然后然后,谢谢大家的评价票~! 二百三十四 初期 下边的大场子里边好像抢得十分激烈,实际上听着他们的报价,便能知道下边的修士还是十分克制的,并没有被珍稀的材料冲昏了头脑。下边的人群瞧着热血,实际上却加价得十分谨慎。 的一个出场的灵木最后以十八块高阶灵石又六十块中阶灵石的价格被一个穿天青色道服的修士拿下了。 等灵木被拍下来了以后,那名捧着灵木的女修便盈盈一笑,又捧着那灵木转身走回到了那布帘子后头去了,也不知道是将灵木放到了哪里去,很快地就又捧着一样被布巾遮挡住的东西重新回到了台上来。 接着在那灵木后头端出来的,则是各种仙药仙草、变异的灵谷灵果等等,自然少不了灵泉和各种材料。见到有变异灵谷的时候,糯米还很是诧异了一下,没想到灵谷居然也能参与竞拍会。不过见到对方提出来的数量以后,糯米就顿悟了过来。 对方拿出来的灵谷可不是什么一斤两斤,而是两百斤。 想要培育出两百斤的高阶变异灵谷,而且还是同一种属性的,这可就是件相当困难而且花费时间的事情了,也难怪这么些灵谷也能加入到竞拍会的货物清单里边去。 糯米很用心地看了看,发现最开始被拿出来的都是一些还没有加工处理过的材料,而且最终成交的价格也大都是在二十块高阶灵石左右,并没有超过很多,却也没有低得很厉害的。 成交价格最高的。居然还是那两百斤变异灵谷。 在最前头一批材料都已经被拍走了以后,那台上先是安静了一瞬,老修士身后的那四个年轻修士都又退回到了布帘后头去,暂时没有再出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一声钟声来。那钟声只响起来了一声。却在四周回荡了良久,等下头那些修士都随着钟声渐渐安静了下来以后,那四名年轻的修士这才又走了出来。 这次,他们四人手上捧的东西好像显得更小了一些。等着那年老的鉴定师修士又重新开始掀开一块布巾以后,台上终于开始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低阶和中阶的灵丹、灵符和灵酒等等,都是些在市面上不常见的东西,有些甚至是十分难得一见,即便在外头愿意花费大量灵石去求,也不一定能够求到。 这些都是已经被加工过了以后才出来的成品。价格自然也要比先前的原材料要贵上一些,也更珍贵一些。 原材料只要是胆子够大运气够好,都有机会在仙林和深山里边采集得到。可这些灵丹灵酒灵符的,光是有原材料还不够,还必须有相应的技能才能制造出来,就显得更为难得了。 糯米自己暂时还只能修炼一些不入流或是特别低阶的丹药,现在突然见到面前出现了大批中低阶的丹药来,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仙逸城里边当真是藏龙卧虎,说不准有着数个低阶炼丹师,才能拿出这样一大批的中低阶丹药来。 这次的哄抢自然也比开头的时候要更热烈一些。 并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够很好的运用那些珍贵的原料。可这些已经被锻造出来了的灵丹灵符等,却只要是个修士都能从中得到好处。这样一想,也难怪第一轮的灵谷反倒会卖出了一个意外的高价。 因为那灵谷严格上来说,也算是种不论何等修士,不需要什么技巧,也能够从中得到好处的东西。糯米便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也不完全专注于那水镜里边的内容了,反倒是开始在心里边盘算起自己拥有的那些灵谷来。 她因为一直在那缥缈幻境里边种植着灵谷,又舍不得将那些高阶的变异灵谷吃掉。反倒是将它们留出来了一部分做种子。剩余的大都储存了起来,因而她手上倒是有一批数量不少的高阶变异灵谷。只是她并没有很留意地要去培育某一种属性的灵谷。因而那些灵谷都只是杂乱地堆放混杂在一起,完全没有分开来的。 现在回头一想,她若是想要用这些灵谷来挣灵石。可能也得学着这次竞拍会的模样,将那些灵谷分离出来,好让它们更统一一些。 不过,因着糯米自己用得最习惯的辅助法诀是云露诀,所以这些灵谷也大都是水系的,其他系别的高阶变异灵谷十分稀少。她甚至已经开始掂量着回头是不是该多用一用其他法诀,好让那些高阶变异灵谷的属性更平衡有点。 糯米正低头想着心事,突然听见蛟苏青凑到她耳边来,问她: “怎么,都出来那么多东西的,也没有你瞧得上眼的?” 她这边正心不在焉呢,蛟苏青的声音却突然在旁边响起,顿时就将她吓了一跳,差些要直接从那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 可她才稍微腾起了一点身子,肩膀就撞到了蛟苏青的下巴上边去,顿时又将自己的小身子给压回到座位上边去了。她一边呜呜地揉了揉肩膀一边抬头,正好瞧见又一份丹药被外头的修士竞拍了出去,这才慢慢地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我也没什么用的。” 蛟苏青挑了挑眉,“这些东西等阶虽然很低,不过你用着也整好。灵符丹药之类的,谁用都是一样的。你现在用了,还不是照样有好处。” 糯米低头想了想,又想起自己身体里边的小黑球和那缥缈幻境里头都有着那些能够提供足够灵气的草叶,而她自己又是个可以开炉炼丹的,但凡是她现在需要的丹药同修炼时候必须的灵气,都不必再同下边那些修士再争抢丹药了。 她原先就觉得不付灵石就拿东西很是有些尴尬,毕竟那个能力超凡镇压全场的是蛟苏青,而不是她糯米,她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做多了,少不得都要被闻人扉奕记恨上。 闻人扉奕敢不敢报复是一回事,会不会惦记着报仇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若是太贪心了,蛟苏青总不能护着她一辈子的。 “我不用丹药。”糯米很是干脆地摇了摇头。 蛟苏青却依然没有放弃这个话题,又将话接过去,讲,“即便是丹药现在用不上,不是还有灵符。你就是想着要多锻炼法术,平日不愿依赖灵符,也该私下存一点,好当救命之用……” 闻人扉奕完全不给蛟苏青将这话讲完的机会,自然更不会让糯米有时间反应,马上就讲,“小仙子既然有需要,我自然会给她送一套符咒,绝对不会比下边的那些差,哪里用得着她同下边那些修士抢。” 糯米张了张嘴,见到闻人扉奕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一边懵懂着一边被吓了一跳,不由就点了点头,说了个“好”。 闻人扉奕见糯米答应了,这才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好像有些太过着急了,也跟着觉得尴尬起来,便咳嗽了一声,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灵茶,将自己的急切掩饰了过去。 糯米却仍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左右看了看,见到闻人扉奕是那副尴尬的样子,而蛟苏青又笑眯眯的看着她,便凑到蛟苏青的耳边去,小声地问,“他怎么这么着急要送我东西啊。回头说要送我一套符纸,不是更贵么?” 蛟苏青便笑了笑,又凑到糯米的耳边去,用近乎是气音一样的声音小声同糯米讲着悄悄话,“他是怕你现在就开始和下边的那些人抢东西,让下边的那些人恐慌起来了。本来我们这些房间里边的身份就不一样,要是现在就动手同那些修士抢东西,那些修士可就不敢再出手了。他们可不要亏得更多。” “诶?是这样么?”糯米顿时瞪圆了眼睛,都忘了蛟苏青的气息吹得她耳朵痒痒的。 蛟苏青虽然将声音压得很低,只是在糯米耳边小声地说话,可糯米原先的声音刚好还是能够让闻人扉奕听见的。闻人扉奕听到了糯米的那个问题,又见蛟苏青凑到糯米耳边去说了一些悄悄话,顿时就苦笑了起来,主动开口,道: “现在下头那些,实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数量繁多,也能让我们小挣上一笔了。通常这时候的确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些来参加的贵宾也只是随意看一看热闹,权衡一下这次的货色怎么样,不会出手的。这房间里边的大都是些有权势的,只要是房间里头一出面,下头就再不敢抢了。哪怕你只买走了一样,之后也不会再有多少修士敢于出价了。这样压着价格,对我们可实在没有好处。” 糯米并不很懂这些做买卖的事,不过听到闻人扉奕也这样讲了,便跟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没关系,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你不要害怕。” 闻人扉奕简直是想要握住糯米的小手,用来将自己满腔的苦涩泪水擦个干净。他怎么能不害怕啊,他抬头看到蛟苏青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简直就是怕极了,怕得要死,生怕这大能又有什么混账主意啊。 二百三十五 鱼不如渔 实在地说,蛟苏青其实也没有占很多便宜。他虽然是个大能,但到了这仙逸城里边来以后,却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神狰鬼厌的类型。 原先蛟苏青一路都只是躲在城主府里边,并不常到这仙逸城外头来行走,外间的修士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印象,所有同蛟苏青有关的话题,也只不过是一些仙逸城底下修士的猜测,听着只管一笑,根本做不得准。 闻人扉奕在这仙逸城里边还是有一定的身份的,因而在蛟苏青方始进入仙逸城以后,闻人扉奕也曾经有机会见过蛟苏青一次,实在城主府举行的宴会上边,蛟苏青坐在仙逸城城主乌丹真人旁边,也是现在这样一副恹恹的表情,好像对这外间的一切都不很在意的模样。 可就在他们进门的一瞬间,原先还有些懒洋洋地赖在椅子背上边的蛟苏青却突然坐直了身子,淡淡地朝着他们望了一眼。 仅仅是这样的一眼,所散发出来的灵压就已经让闻人扉奕很是有些汗流浃背的感觉了。 他知道蛟苏青不会记得他这样的小人物,因而便也乐得躲在后头,装作是同蛟苏青初次见面的模样,便显得自己实在是更势弱的。 在蛟苏青面前,闻人扉奕完全生不起任何与之抗衡的心思来。他唯一想要做到的,就是尽量地将自己埋藏起来,好让蛟苏青完全生不出蹂躏他的兴趣来。 其实闻人扉奕一直做得很好,除了那忍不住拿在手上的折扇。他倒是一时傲气,没想到就这么一点儿东西。都会被蛟苏青给盯上了的。若是谁能够炼制出让时间倒流的后悔丹药来,他肯定回头去扇自己一个大嘴巴,谁让自己当初觉得不服气,非要把那扇子拿出来显摆的呢。 蛟苏青果然就如闻人扉奕所想的那样。是个懒散的。若是面前站着一个随意就能被击溃的对手,蛟苏青根本就懒于伸手去将对方推倒。只有见到足够强大的,蛟苏青才会忍不住动手。 暖香楼里边的东西被蛟苏青瞧不上眼,闻人扉奕原先应该高兴才是。又或是说,他昨天若是知道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哪怕是蛟苏青将暖香楼的东西不屑地说成是地上的黄泥,他也会甘之如殆。 总比现在这样被蛟苏青坐在一边捣乱要来得好啊。 蛟苏青要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就算蛟苏青真想要将这折扇拿走,除了稍微心痛一些以外。实际上,对暖香楼而言也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的损失。 哪怕蛟苏青在这暖香楼里边再多要上十倍的东西,其实也不算过分。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闻人扉奕顾忌着自己的脸面,不想让门派里边的人知道是因着他的一点儿私念才将那镇派之宝的扇子给赔出去了。这才出了让蛟苏青参加竞拍会的主意。 可没想到,这完全就是个馊主意。 像是蛟苏青这样等级的大能,的确真如他自己所讲的那样,对这凡间的东西大都瞧不上眼。闻人扉奕自觉对蛟苏青的性子也算是理解得透彻了,这些不需要的东西,就是他们愿意送到蛟苏青面前去。蛟苏青也不一定愿意收下的。 因而让蛟苏青自己在和竞拍会上边挑拣东西,他最多也就只会挑一样合用的,肯定不会多要什么。 可闻人扉奕却万万没有料到蛟苏青旁边还会拉扯出来一个糯米。 相比起蛟苏青而言,糯米在这竞拍会上能用得上的东西可就多了。从材料到丹药,从符纸到法器,哪一样不是糯米现在又或者是将来可能会用得上的。糯米虽然看上去是个害羞的,可这种时候,蛟苏青又突然勤快了起来。 简直是勤快得闻人扉奕想要哭出来的地方。 哪怕蛟苏青现在真的钦点了一些符纸,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暖香楼的损失也不会很大。 但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蛟苏青现在从这贵宾房间里边发话点符纸。是件十分坏规矩的事。 下边那些修士谁敢同贵宾房间里头的人争抢东西?又有哪个能进贵宾房间的修士能瞧上前头那些对他们而言毫不稀奇的材料同丹药。 这时候真让蛟苏青发话了,不光下头那些修士不敢再抢买东西。就连暖香楼的脸面都要跟着被丢出去了。 虽然外头的人都不知道这房间里边坐着的都是谁,可外头那些人到底是能隐约知道这边的房间是属于暖香楼的。 这里边的房间都有规矩,先前说是先将东西拍下来。然后再让蛟苏青将身份同那卖家坦白,已经是很破例的一种情况了,甚至可以说闻人扉奕只是在仗着蛟苏青对这边的规矩并不很清楚,又不很计较,这才稍微破了点儿例。 可闻人扉奕总不能拉着外头的修士,逢人就讲,说这房间里边是个灵妖界来的大能妖修,对他们这里的规矩一点儿都不懂,他又完全不能拒绝对方的请求吧。严格上来说,还是他闻人扉奕先将这不懂规矩的贵客请到这竞拍会里边来的。 这么一瞬间,闻人扉奕突然发现他是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麻烦还不自知。 而这些却甚至不能怨蛟苏青。 蛟苏青原本的要求也十分简单,只是从他手上将那折扇借走罢了。是他自己自作聪明,一步一步地将自己陷入到如今的境地。 所以哪怕是苦笑着,他也只能坐在边上,听着蛟苏青说着些仿佛是捣乱一样的话来,先一步许下好处,将他们的讨论给截止住。他现在唯一能够感到庆幸的,是糯米并非那些贪婪的人,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很是好奇地打量着水镜里边的情形。 糯米的情况,闻人扉奕还是很知道一些的。 原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闻人扉奕只是因为听说魏老带了个初次进店铺的小修士到仓库里边去挑拣功法,这才好奇地到仓库里边去瞧了一眼,见一见那个被魏老惜才的小修士是什么模样的。见了以后,发现是个女修,这才领着糯米玩了半日,也仅仅是因着新鲜有趣。 那时候,糯米可以说是将浑身上下的灵石都掏空了,又添了好些东西,才将两份功法玉简带了回去。闻人扉奕便知道糯米不是个宽裕的,而且很可能背后并没有什么靠山,只是个独自在仙逸城里边谋生的散修。 糯米到底还是太稚嫩了一些,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急切的做法将自己的底细都暴露了出去。 若是后头有着靠山的修士,又哪里会如同她这样急切,掏空了所有身家,也才换得那么一点儿东西。真在后头有着个大能师尊的,大可向师尊撒撒娇,多拿点儿灵石过来换玉简,断不会是糯米这样急切又精打细算的模样。 她那种从流浪开始就养成的精细习惯,直到如今也仍是没能改变过来。 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闻人扉奕虽然没有很将糯米当一回事,但当初那一见,却也让闻人扉奕对糯米留下了一个好印象。这的确是个天赋不错的小修士,独身一人又能拿出这样多的灵石来,不是实力不错,就是运气不错,总归是个值得结交观察的对象。 特别是后来从魏老口中得知了糯米的灵根以后,闻人扉奕也同魏老一样,生出了一种既怜惜又惊叹的感觉来。 现在再一见,闻人扉奕便有些庆幸当初同糯米打下了还算不错的关系。 这时候要是糯米真指点着要下边的什么东西,他闻人扉奕又凭什么拦着蛟苏青。 糯米这时候仍是坐在椅子上边,整个人好像都陷入到了那妖兽的皮毛里边去,只露出小半张脸来,眼神闪亮亮的一直盯着那水镜看,好像十分好奇一样。她的一双小手叠放在膝盖上,身子又挺得很直,瞧上去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怜惜来。 特别是在看到那台上拿出丹药来的时候,糯米总是不由自主地朝前倾一倾身子,好像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似的,紧紧地盯着那水镜里边的情形看。 “怎么样,你想要那个么?” 每次见到糯米露出专注的神情来,蛟苏青就会凑到糯米耳边去,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这样问上一句。 虽然闻人扉奕也知道蛟苏青很可能是故意要把这话说给他听的,他却还是忍不住紧张地绷紧了背,生怕糯米点一点头,蛟苏青就要同他发话。 事实证明糯米的确是个好娃子,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闻人扉奕的紧张,每次被蛟苏青这样问,她都会马上摇摇头,那摇头接得太快了,根本就轮不到闻人扉奕做出反应来。 “我就是……看看。”糯米每次这样讲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儿害羞,“我想看看这些丹药原本是什么模样的。总有一天,我也要开炉炼制这些丹药的。知道了模样的话,炼制的时候就会更简单一些。现在要了……也没用的,我还用不上。等以后我自己能开炉炼出这些丹药来,那就不用发愁咧。” ps: 继续求一下票票~有免费评价票和推荐票的亲请不要大意地头给我吧~!=w=~! 二百三十六 抬价 糯米果真没有想要什么丹药灵符的意思,只是一味盯着那水镜里边的情形看,就如同在好奇地看戏法一样。 闻人扉奕刚开始的时候还心惊胆颤的,后来发现糯米是真对那些丹药灵符没什么要求以后,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靠坐到椅子上边去,拉了拉衣领的口子,让自己稍微喘点儿气。他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上头上戴的那些东西有多沉,现在却突然有些觉得那些东西笨重起来。 他只能挨在椅子上苦笑了一声,知道是蛟苏青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让他生出这种错觉来。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确定糯米没有那样的心思,他自然是可以略微放松一些了。 前边这些东西一路又上来了半日,这才终于结束了这一轮。那些负责手捧货物的修士下去了以后,再上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的便都是各种各样的法器了。 蛟苏青正靠在椅子边上喝茶,糯米一见到那台上捧出了法器,差点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转身就去拉着蛟苏青的衣袖,讲,“阿蛟阿蛟,法器呢……是法器……” “嗯?”蛟苏青又看了看那水镜里边的情形,就笑了起来,“嗯,是法器。不过现在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着急的。等着旁边那些房间也开始叫价了,我们再开始关心就是了。” 闻人扉奕在旁边已经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了,完全不想再听蛟苏青多说些什么。因为蛟苏青实在是太淡定,太清楚了。 糯米眨巴眨巴了眼睛。慢慢地也就反应了过来,乖乖地“哦”了一声,放开了蛟苏青的衣袖,自己又扭头回去看那水镜里边的情况了。 她是个年纪小的。那台上竞拍的好些东西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都不曾想过能有那样的丹药灵符和法器的存在。这时候看着台上的介绍,顿时就津津有味的,仅仅就只是为了多接受一些新的知识。 闻人扉奕在这房间里边坐得无聊了。不免就会扭头去看蛟苏青和糯米。 蛟苏青是个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一副让人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了的模样。闻人扉奕偷偷看了看蛟苏青额头上的那片细密的青色鳞片,便开始在心里边腹议起来,都不知道这妖修的原型到底是蛟龙还是一条懒洋洋的巨蟒。 若是被蛟苏青知道了闻人扉奕的这个想法,他一定会眯着眼睛笑得阴测测的,然后同闻人扉奕讲,“蛟龙同蛇妖,原本就是同宗。” 那下头的情形果然就如同蛟苏青所讲的一样。完全没有旁边的贵宾房间发话。同样只是下头那些修士在一喂抢着报价而已。那些法器在糯米眼里已经是顶好的了。可在蛟苏青同其他那些贵宾房间里边的修士眼中,却都是些连孩童的玩具也不如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他们去争抢。 等那些法器都被拍出去以后。便又开始了原先的轮回。那几个修士从布帘后头拿出来的东西又变成了材料。只是这些材料却要比第一轮的那些等阶稍微更高一些,竞拍出来的价格自然也跟着更高。 糯米揉着眼睛又看了一回。有些忍不住地凑到蛟苏青耳边,小声地问,“这样……要到什么时候呀?” 蛟苏青抬头看了看时辰,便同糯米讲,“早着呢。这竞拍会要连着办三天,好东西怎么样也是要压轴的。现在才什么个时间,等到傍晚开始,说不准就有些好东西了。现在随便看看就是了,肯定也没什么好货。” 糯米又乖乖地“哦”了一声。她偷偷撇到闻人扉奕在旁边露出了个咬牙切齿的神情来,赶紧就又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只盯着那水镜里边的情形看。 闻人扉奕恨呐。 他原先以为蛟苏青是个不知道规矩的,在旁边提心吊胆了半日,结果到现在才发现蛟苏青其实是个熟络顺溜儿的,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他简直是一清二楚,再也没有比他更熟门熟路的了。先前几次三番的用话来试,让闻人扉奕慌慌张张地许下好处,肯定都是故意的。 从灵妖界来的,这样大的一个大能,居然还贪这么点儿小好处,简直让人忍不住心生鄙夷,想要冲着他直翻白眼。 若是他直接开口讨要,那也便罢了,将东西给他了,好赖算是在他面前卖个人情。他倒好,非要那话诳人,让人紧张兮兮地将东西主动奉到他面前去,最后东西是交到他手上了,却好像是旁人非要求着他收一样,他是一点儿都不落痕迹的,也没有什么人情落在别人手上。 怎么能有这样算计的大能呀,连着人情都不卖一个出去。 闻人扉奕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却也只能无奈地看着。因为蛟苏青的确有那个能耐,随便说上一句话,都能让旁边的人胆颤心惊的,只求他不要做出什么让人难以收拾的事情来,哪里还会在意他到底是不是故意要说这些话来讨得人为他服务。 这一天的竞拍果然就如蛟苏青所讲的那样,一直持续到傍晚的时候,又经过了不知道多少轮,才拿出了一些能让房间里头的修士心动的东西来。从那一轮刚摆出来的材料开始,那些房间里边就陆陆续续的有人抢着出价。 下边那些围拢起来站着的修士虽然也有挣扎着出价的,可也就稍微出了一两次,很快地就被上头房间那些价格给抹杀了。 糯米将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直盯着那些拿出来的东西看。每拿出一样什么东西来,她都要忍不住惊叹一声。 这些东西的等阶都是异品和宝品,已经是所能见到的最高等级的东西了。这些东西在万剑宗里边是见不到的,也就只有这种修仙者掌管的镇子里边,而且是要在这种竞拍会里头才能偶尔见到一些。 平常在外边的时候,基本也没有机会见到这种等阶的东西。只要这样的东西稍微在外头一露面,马上就会被这些大商铺抢着购入,然后再倒卖出去的。 直到这时候,蛟苏青的脸上才终于有了点儿认真的神情,抬起身子很是认真地看着水镜里边的情形,连闻人扉奕都瞬间精神一震,直盯着那上头展出的东西看。 糯米原先是一心只看着那水镜里头的情形的,可眼角扫到闻人扉奕脸上那认真的模样以后,一扭头就见到闻人扉奕也是一副倾侧着身子,紧紧盯着水镜看的模样,便跟着好奇了起来,扭过头去问闻人扉奕: “你也有想要的东西么?我以为这都是你们拿出来卖的咧……” 闻人扉奕听糯米这样一问,这才回过神来,就朝着糯米笑了笑,刚要开口,蛟苏青便在旁边嗤笑了一声,开口道: “这又不光是他一家拿出来的东西,说不准能捡个漏呢。而且这些房间里边的人,谁也不知道谁。他们见到价格低了,可不是要抬一抬价的么。” “……啊,抬价……” 糯米听到蛟苏青这样一讲,顿时就诧异地瞪大的眼睛,又扭头去看闻人扉奕。 闻人扉奕脸上的笑容又再次变成了苦笑。见到糯米望向他,只能跟着点了点头。 蛟苏青话却还没有说完,“你瞧下边那些修士,个个带着面罩,谁也不认识谁,那里边肯定也插了些抬价的。若是东西价位低了,他们自己买回来再倒卖出去,若是价格抬高上去了,他们就收手等着其他修士叫价,可不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么。” 糯米又扭头盯着闻人扉奕看。闻人扉奕除了苦笑,已经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表情来了。 这些不过都是些做买卖的小手段,只是手段虽然小,却意外地有也效。现在被蛟苏青这样一点破,又被糯米清澈的眼神看着,闻人扉奕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叫价了。 反倒是蛟苏青在边上懒洋洋地讲,“叫价啊,让小糯米瞧瞧你们这都是怎么回事。好叫她开开眼么。” 闻人扉奕连牙都快要咬碎了。 那台子上边展出的东西再不像原先那样有规律了,而是相互穿插着上来。房间里边叫价也不像外头那样激烈,突然显得温吞了起来,完全不像那些外头的修士之间相互争抢的模样。往往是一间报了价格,另外一间隔上一段时间才慢慢地又开出一个新的价格来。 虽然这中间好像争抢得并不激烈,但每次报出来的价格却实在是极高的,甚至有时候一次提价都超过了最初一份丹药的价格。 糯米坐在边上看着,时不时地扭头去看闻人扉奕,让闻人扉奕完全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幸亏,他不开口,还有别的房间在开口叫价。其他房间里边想必也混入了抬价的人,最后那些东西成交的价格都很是不低。 蛟苏青一路只是看着,好几次见到台上拿出了顶级的灵刀灵剑一类的法器,糯米都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一声,然后拉着蛟苏青去看那东西。蛟苏青却只是摇头,笑一笑,懒洋洋地讲,“我用不惯那些。” 二百三十七 碧砂 蛟苏青一直看到了最后,直到当天最后一样法器都被拍走了以后,他才又恢复了那懒散的模样,依在椅子靠背上,任自己埋在那层妖兽的皮毛里边,慢慢地伸了个懒腰,讲: “唉,到底没有我能用得惯的。” 糯米便生出了满心的遗憾来,“方才我见到好些不错的灵剑呢。虽然你用不习惯,可是……可是总比没有的好呀。” “有什么关系。”蛟苏青自己倒是有些恹恹的,并不很将这些当成一回事,“这竞拍会横竖是要一路举行三天的,接连着还有两天,也并不这样着急。何况,就是在这里边完全找不到合适的法器,我也还是可以回头让暖香楼的大少爷将那折扇予我一用。” 闻人扉奕在边上听着,只觉气苦,却又无可奈何。 当日夜里,他们仍是回到原先那隶属闻人扉奕门派的小客栈里边,连着房间都没有变动,糯米进去的时候,那床铺还维持着她离开的时候叠好的那个模样。 竞拍会又继续着第二日和第三日。 在第二日的时候快要结束的时候,蛟苏青终于在竞拍的货物里头见到了一个能令他满意的法器,闻人扉奕便帮着蛟苏青将那法器拿了下来。 若要糯米说的话,那法器可当真是个怪模怪样的。那法器并不像是寻常所见的那样,不是什么刀剑,也不是什么鞭子铁盾长枪,而是看着像一个叉子的模样。非要说相似的话,倒是挺像糯米原先在山下流浪的时候。在江边见到的某种鱼叉。 那些住在江边的人常常用类似的叉子在江里边捕鱼,在天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大旱的时候,糯米还常常能见到那些村落里头的村民挥舞着这样的叉子到江河边上去。那些村落里边的人日子过得很不错,因而都愿意稍微给糯米分一些粮食。 等那法器到手了以后。糯米还很是好奇地围着看了很久,还有才小声地讲,“长得……不好看。” 蛟苏青听到糯米这样小声地嘀咕,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摸了摸糯米的脑袋,讲,“这本是地火沉淤铁打造成的兵刃,里头又添了胡玄金和紫香音锭木,瞧着当然黑乎乎的一点都不好看。不过倒是我能用得习惯的。” “可是……这个……瞧上去就是个叉子。”糯米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叉子,伸手推了推蛟苏青手上的那法器,还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她能从那叉子法器上边感受到浓郁澎湃的灵气,那种灵气并不很显,就好像它的颜色一样。给人一种阴森森又沉甸甸的感觉。倒的确是同蛟苏青的灵压很是有些相似。只是。她还是完全看不出来这叉子到底哪里能比那些灵刀灵剑要优异。若是让她选的话,她是绝对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法器的。 这从这个叉子法器的成交价上边也能看出一些儿来。这个叉子并不很受欢迎,被摆出来以后。迟疑了好久才有人叫价。蛟苏青示意着闻人扉奕抬价以后,又隔了许久才有人继续出价。这样来回了不到三四次。旁边的人就都陆续放弃了。 “可不是惯常用的法器呢。”糯米仍是有些闹不明白蛟苏青为何挑了这样的一个法器。 在糯米看来,那竞拍会上可是有好多法器都要比这叉子来得实用。 蛟苏青便又笑了起来,“我可不是为这大少爷省灵石,只是这的确能是我用习惯的东西。你大概也该听说过的,你们凡间不是有着这样的传说,说水族的虾蟹将领,都是用叉子做兵刃。我虽不是虾蟹,好赖总是水族。这水叉子,正好够我使用。” 糯米听蛟苏青这样一讲,这才想起民间的确是有这样的传说的。只是,她总以为那些只是世俗民间闲暇之余编出来的故事,哪里知道蛟苏青居然会这样认真的同她提起,一时间便呆住了。 “你总以为那是故事罢。但若是没有见过,哪里会流传得这样广。这凡间留下的水族,好些是灵妖界妖族的后裔,好些地方是相似的。在水里边,也确实是这样的法器用着能合适一些。” 糯米这才知道缘由,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更好奇地摸着那把叉子法器。 原本见着蛟苏青已经寻到了欢喜的法器,闻人扉奕同糯米都以为这竞拍会便可以再不参加了的。没想到蛟苏青却不同意。 说是这竞拍会仍还有一日,而糯米至今没有寻到想要的东西,怎么也得将这第三日也混完了才算完。 闻人扉奕在一边听着,连表情都僵硬了,却又哪里敢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 糯米自然是听蛟苏青的。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却想着在这竞拍会里边多涨点儿见识。既然蛟苏青还不愿离开,她便也乐得多看一看。 闻人扉奕也知道糯米的确是软和的性子,并不会贪心什么东西,虽然被蛟苏青盯得面色发青,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在旁边陪着。 没想到第三日的时候,糯米倒真看上了一个东西。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竞拍会里头有想要的东西,在见到那东西的时候眼神真是微微一亮,蛟苏青马上就发现了她的情绪,然后让闻人扉奕将那东西给拿下来。 若不是蛟苏青在边上这样说,糯米自己大概是绝对不会开口讨要的。可蛟苏青这样一开口,糯米马上就有些止不住地猛点头。她虽然知道白拿闻人扉奕的东西很是不对,可又实在忍不住对那东西的喜爱之情。 糯米所看上的东西,是个小小的丹炉,被台上的鉴定师捧在掌心上介绍着。丹炉的名字很清雅,叫碧砂,大概是因为整个丹炉是种通透的碧玉色,又混杂了好些上等灵砂锻造而成的缘故。 那个丹炉是以地心之火里头潜藏了千年的沉刚铁母锻造而成,据说同神识之间的融合十分优异,又因着韧性十足,能随着主人心意变换大小。四边有着不开炉盖就能添加灵水的龙口,炉身上又雕刻着十分繁复的高阶火系阵法法文。若是使用得当,甚至能够将炼丹师的能耐硬生生提上半个等阶。 而且,这丹炉里边的炉胆是用天香砂、紫金砂和玄青砂混合而成的材料烧制而成的,能够缓慢地吸收内部的药液。若是用这丹炉炼制的丹药多了,那里头的内胆变回渐渐地提升等阶。现在这丹炉已经是个异品的法器了,可这只不过是它方始制作出来的等阶而已,往后再会如何往上提升,可当真叫人无法猜测。 连闻人扉奕在见到糯米对那丹炉生出兴趣来的时候,都忍不住苦笑,讲,“小仙子你的眼光可真不错。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样大东西。” 能够放到第三日压轴的,不论哪一样都是珍贵无双,价值连城的。炼丹师原本就很少,而丹炉的属性则是直接能影响到炼丹师的发挥。好的丹炉能够让炼丹师得心应手,提高开炉的成功率,若是没有一个顺手的丹炉,那就是炼丹师再有天大的本事,都要半途打个折扣。 糯米自己仍是有些犹豫,却实在很喜欢那丹炉,便也跟着眼巴巴地看着闻人扉奕。 闻人扉奕只要一面苦笑一面将那小丹炉抢了下来。 等那丹炉送到糯米手上的时候,即便糯米心里边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跟着高兴得眼睛眯成一道缝儿,咬着嘴唇,笑得全然停不下来。 若不是有闻人扉奕在边上抢价,又有蛟苏青在边上点头,糯米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拿到这样合心意的一个丹炉。她兴奋得小脸蛋都有些红彤彤的,将那丹炉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连着那水镜里边接下去的内容也没有再认真看了,只是一路看着那个丹炉,心里边盘算着回去赶紧开炉试一试,心思已经完全不在竞拍会上边了。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竞拍会都好要结束了。闻人扉奕正开口邀蛟苏青最后才吃一顿饭,然后再离开。 糯米顿时就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见蛟苏青完全没有提起要出面为她拿下丹炉的事,眼看着闻人扉奕喊出了一个高得她根本无法想象的价格,想来是闻人扉奕私下出的灵石,帮她将这丹炉给拿下的,她便觉得愈发的不好意思,忍不住趁着蛟苏青不注意,小心地拉了拉闻人扉奕的衣角,期期艾艾地讲,“我……我会努力做事,把灵石还给你的……” 闻人扉奕听她这样一讲,顿时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糯米竟然会在意这个。等回过神来以后,便又开始觉得感叹。蛟苏青那样无赖的一个大能,带出来的小修士却这样温和纯良,简直是全然不相称的呀。 “不用了,灵石这些,暖香楼倒还是有的。”闻人扉奕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总算脱离了苦笑的行列。他见糯米仍想讲话,便打断糯米,道,“这当然也不是白送你的。往后你要是炼制出来高阶的丹药,可不要忘了送到暖香楼来处理。这都送你手上了,再提灵石的事,就没意思了。” ps: 谢谢雨润木木打赏的平安符~ 二百三十八 傲慢的拉拢 不得不说闻人扉奕当真是个做买卖的大少爷。 他愈是不提那灵石的事,糯米在心里边就觉得愈不好意思。他像是随口地同糯米提到了往后丹药的事,糯米便默默地放在心上了,想着以后有机会,必定要将这丹炉的恩情给报答回去。 实际上,闻人扉奕自己并没有很将这丹炉当一回事。他现在并不真的很看好糯米,只是既然已经卖了个人情给蛟苏青,那便当做是已经没有这回事了,蛟苏青既然肯点头让糯米收下暖香楼出资拍下的丹炉,也未尝不是接下了暖香楼的人情。这时候若是再小气巴拉地惦记着那点灵石的事,反倒是有些坏了两边的交情。 横竖是能同蛟苏青这大能搭上关系,又能让糯米心存感激,闻人扉奕便觉得这买卖也不算坏。 等他们三人再回到暖香楼那大厅外边去的时候,便见到那几个城主府里边出来的修士早早地已经站在外头等着蛟苏青了。一见到蛟苏青,那几个修士马上就围了上去,明里暗里地劝蛟苏青快快回到城主府去。 蛟苏青这时候已经得了个顺手的兵刃,心情倒是很不错,便答应吃完闻人扉奕安排好的宴席便回到城主府去。 糯米虽然跟着一同吃了个席子,可满心满脑想的都是碧砂炉,哪里还记得吃多少饭菜。等席子好不容易散了,她同蛟苏青和闻人扉奕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地就要回房间去。 她还害怕蛟苏青非要跟在她后头不可,得亏那几个城主府里头出来的修士一路缠着蛟苏青。让蛟苏青烦不胜烦的,她才得以一个人租了只驹楼,赶紧回到房间里边去。 远远地见到那小小的四合院的时候,不知为何。糯米还跟着松了口气,好像回到这个地方来,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小天地一样。 原先在外头那些昂贵的吃食连同无法想象的玩乐,根本就不是属于她的世界。要不是沾了蛟苏青的光。她甚至根本不可能进入到那竞拍会里边去,更不要说是得到碧砂了——这样一想,糯米便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胸前藏着的那个储物袋,里边放着远不是她这样的小人物应该拥有的顶级丹炉。 哪怕是在这仙逸城里边,糯米都很是担心会有修士忍不住杀人越货。毕竟这碧砂炉已经不是什么小数额的好处,若是能够将这东西抢到手,对寻常修士而言,简直就是发了这辈子做梦都想不到的大财。 虽然在那竞拍会里边,谁都不知道旁人的身份。可糯米离了闻人扉奕和蛟苏青。还是止不住地一阵心虚。总觉得旁边那些修士都好像实在窥视她身上的东西一样。连带着院子里边守着的那两个武修同她打招呼,她都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没有往日那样热情地回应。 那两个武修好像还跟在她后头喊了一句什么话。只是糯米没有很在意。 她才方始推开房间的门,就跟着愣在了远处。 只见小小的房间中央。直直地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门的方向。听到门口传来声响,那人这才转过了身子来,见到是糯米回来了,便跟着皱了皱眉头,语调十分平淡地问,“你到哪里去了。” “我……我……我到外头去……走走……”糯米下意识地就撒了个谎,小声地喊了一声,“大师兄……” 负手站在糯米房间里边的人正是叶梵,好像已经站在房间里边等了小半日的模样。听见糯米这样讲,他的眼神里边很是有些不高兴的意思,又说,“我不是才和你说了,让你不要乱跑。你在这边开炉炼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糯米咬了咬嘴唇。她自然知道大师兄会见到她开炉炼丹的,因为她开炉的时候,从来没有背着木魁。这样一想,糯米的视线在房间里边转了一圈,才发现原先缩着坐在角落里边的木魁居然不见了。她顿时就着急了起来,“大师兄,木魁呢……?” “他不听命令,我将他收回去了。”叶梵依旧是淡淡地讲了一句,见糯米露出了个茫然的神情来,破天荒地跟着解释了一句,“我让他跟着你,他却赖在这外头修炼。” 糯米张了张嘴,很想跟叶梵说那是她让木魁一直待在房间里边的,并不是木魁自己想要赖在房间里头。可她实在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情便更糟糕了起来,小心地朝着房间里边看了一圈,还好,魃豹的魂元还好端端地放在桌子上边。估计叶梵只是当那魂元是她随手逮回来想锻造成器灵的,因而并没有十分在意。糯米很想立刻就扑过去将魃豹的魂元收起来,又怕这样反而会引起叶梵的注意来,只能微微握紧了小拳头,让自己死死站在原地。 若是木魁跟在她身边的话,想来叶梵早就知道她同蛟苏青的关系了吧,也会知道她在外头做的,远不止是卖一点儿丹药那样简单。糯米知道叶梵并不想让她在外头太冒尖儿引人注目,那和她自己想要低调的本意是完全不一样的。 每想到这些,糯米就觉得心里边很是难过。 “大师兄……来做什么?”糯米声音很小地问了一句。 叶梵并没有发现糯米的情绪有些低落,只是不以为意地讲,“这几日仙逸城有竞拍会,我便过来看看,也来瞧瞧你日子过得如何。等我安顿下来了,我会再让你开炉炼丹的。你不要多接外头的活计,小心遭人算计了。每月的灵石,我会给你的,你不用担心。” 糯米小声地答应了依旧,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高兴起来。 见到大师兄,她应当很高兴的才是。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见着叶梵站在她面前,她不自觉地就会想起青泉峰上边那满地的尸首,还有孙敏满是鲜血的脸,一直在她眼前晃荡着,驱散不去。 叶梵向糯米要了些丹药,又给了她一些灵石。他倒没有欺负糯米,给下的灵石比外头丹药铺子收购的价格还要高一些,可见叶梵这几日也算是摸清了仙逸城里边的行价。 他并没有打算在仙逸城里边滞留,自然也不打算同糯米多说什么。糯米胸口堵着一大堆话想要问一问叶梵,可临到了叶梵面前,她又突然有些畏缩了起来。那些近乎是质问一样的话,她是一句都说不出口来。 如果她现在真拉住叶梵,问他为什么要背叛门派,现在又是在哪里修炼,说不准叶梵当真就会同她翻脸。想到这样的可能性,糯米就是将胸口憋得生痛,也不敢和叶梵多说什么。 她好像永远、永远都不能同叶梵真正地亲近起来。 叶梵在房间里边呆了一会儿,问了糯米几个修炼上的问题,想了想,又同糯米讲,“你既是长住在这仙逸城里边,往后就负责帮我买一些东西吧。若是需要,我会让木魁拿着清单和灵石送到你手上。你将东西再给木魁,这就是了。” “这……”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那大师兄为什么不住在城里边呀?这仙逸城里边又安全又方便,住在这里边修炼,不是也可以吗……” 叶梵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料到糯米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在他心里边,糯米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怯弱得抬不起头来的模样,他甚至很少能够看清糯米那双水亮的大眼睛。不论他交代什么,糯米只会一味地点头说好,从来不问缘由,自然也从来不会反抗他。 现在被糯米这样一问,叶梵心底竟然慢慢地生出一股烦躁来。他发现糯米就好像木魁一样,都开始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了。木魁是木灵,他还可以将木魁收回去重新施法控制。可糯米并不是属于他的什么东西,他突然发现他并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将糯米控制住的手段。 叶梵的修为本身已经达到了不会产生大喜大悲的阶段,很少因为外界的事物而烦乱心境。如今突然被糯米动摇了,他心里边便生出了一丝警惕来。 “我的事情,你就不要问这么多了。” 糯米又咬了咬嘴唇,却也只能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句“是”。 两人之间的关系原本就不亲密,除了这样交代一声,叶梵竟然就再不知道同糯米讲什么才是。他当真是个十分简单的人,整个人生里边除了修炼一途,再没有旁的事物存在,就连着想要拉拢糯米,也全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才是。 等叶梵转身离开了以后,糯米又忍不住摸了摸胸口里边藏着的那个储物袋。 那是叶梵第一次送给糯米的东西,也是唯一的一样东西。后来再给她的储物袋同丹炉,与其说是为了拉拢她,倒不如说是为了方便自己,才将工具交借给了糯米。 叶梵即便在拉拢糯米的时候,仍是那样的高傲和生疏,让糯米虽然觉得有些难过,却实在没办法真正地生起气来。 二百三十九 新丹炉 等叶梵离开了以后,糯米这才愣愣地跑到了桌子边上去,低头看了看魃豹的魂元。等确定那魂元仍是好好的,才渐渐松了口气。 “唉,大师兄……” 一想到叶梵,糯米就觉得心情十分的复杂,连带着原先因为得到碧砂炉而兴奋的心情都变得沉寂了起来,就好像那份兴奋被叶梵的一番来访而打消了一样。 原先在山门里边的时候,她可是最希望见到叶梵了的。因着距离太遥远,她心中的大师兄便永远有着一个光芒万丈的模样。又兼着身侧的同门提起叶梵的时候,说的都是些憧憬的话,糯米也就更觉得叶梵是个顶好的。 特别是——田甜。 糯米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田甜将她喊到后头的荒地去,用那种十分小女儿的神态,同她细细地诉说叶梵的万般好。田甜当时那副心里眼里都只有叶梵的模样,衬着橘红的夕阳,显得格外柔和动人。 那还是糯米第一次见到田甜露出那样迷蒙的神态来,让她这个小姑娘在边上看着,都觉得徒然心跳加速,不知该如何面对才是。总觉得田甜徒然冒出来的柔和表情,很是让人觉得心动不已。 就算是这样,叶梵心里边还是从来没有田甜的位置。虽然田甜并没有很明确地将自己的心事同叶梵讲,可糯米在边上看着,觉得某些时候,田甜也已经是做得很明显了的。叶梵纵然对田甜毫无意思,也不该是拿了田甜送过去的丹药。却从来不记得这人的存在。 只是,这样的事情可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又能说什么呢。 糯米回头想想,便觉得自己也是个同田甜一样的。便跟着叹了口气。 她虽然知道叶梵已经将木魁收了回去,却还是忍不住念了念召唤木魁的口诀,发现木魁完全没有出现以后,这才真的沮丧了起来。 先前叶梵同她讲。说会让木魁再回来将清单交给她,叫她帮忙在这仙城里边买东西的,她便知道木魁终究还是会被放回到她身边来。只是现在,一直习惯着在身边的木魁突然被收了回去,糯米还是觉得很有些不习惯。 特别是想起木魁留在房间是因为她的原因,心里边就觉得更加难过起来。 若不是她自作聪明地将木魁留在外头,觉得是对木魁的修为有好处的,木魁又哪里会离开她身边,反倒惹了叶梵生气。她完全不知道叶梵曾经给木魁下过命令。要木魁紧紧地跟在她旁边。她更没想到。木魁原来也是个会悄悄不听话的。 她可从来以为木魁拿叶梵的话当做是神迹一样。从来不会违背半个字。 当初在杂役府里边的时候,她虽然上前去拦着,木魁因着叶梵的命令。仍是义无返顾地冲入到那妖兽群里边,哪怕自己伤得几乎无法动弹。也仍是依着叶梵的命令行事,完全没有半点迟疑。 之前若是木魁一路跟在她身边,叶梵肯定要将她在外头做的事情都看了个透彻。这样一想,糯米倒隐隐地有些感谢起木魁来。 她不知道叶梵对她同蛟苏青之间的关系会有什么想法,但看着叶梵在大云雾峰上的哪些表现,叶梵应当是不喜欢她同蛟苏青之间牵扯上关系的。大师兄不喜欢她在外边露脸,她是知道的。 虽然明知木魁不会有那样的心思,糯米却仍是止不住地想,木魁是不是明知道她在外边的时候不想让叶梵看见,这才没有一路跟在她的身边。 这样呆坐着想了好久,糯米才渐渐地回过神来。 叶梵已经离开了,她的日子也还得照样过下去。叶梵虽然给她留了些灵石,她却很是有些恹恹的,并不很想将那些灵石取出来用。她觉得自己现在好歹算是有点儿本事了,是个能够自己挣灵石花的,没有必要拿着大师兄的灵石,就自己放松了。 她先是进入了缥缈幻境一趟,将手上的那些灵莲的莲子全都种了起来。 之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她还从来没有尝试过种灵莲,只知道这应该是种在水里边的。她没有学过要怎样发莲种,不过既然当初魏老也说了,这是低阶灵莲,十分容易成活,她便先将一半的莲子种到了她自己在缥缈幻境里边挖出来的那个小池塘里边去,好看看莲子能不能成活。 若是不成活,她手上也还能有一些莲子,能再用别的方法来发种。在这一点上边,糯米倒算是个很细心的。 缥缈幻境里边的灵谷也有好几天没有照看了,如今进来一看,那些灵谷自己倒还长得很不错,只是因着没有用云露诀浇灌,长势没有原先那样喜人了,看着好像也不如先头几次的等阶高,变异更是少了许多。 自从在那竞拍会上边见到高价灵谷的价值以后,糯米也跟着开始重视起高阶灵谷来。 她特地花了点儿时间,将自己现在仅有的那些高阶变异灵谷通通摆好分类,每一种都分开来摆放,准备等凑够整数的时候,就拿到外边去看看能不能换点儿灵石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算是直到现在,糯米也仍是像只小松鼠一样,很是喜欢将自己手上的灵石拿出来清点一遍。每次数着灵石的时候,她便觉得特别的有安全感。 不过,她现在也知道了,灵石并不是光存在手上就好的。有了这么多灵石,还是得想办法将这些灵石换成自己的实力,那才真正有用。否则的话,这些灵石也不过只是灵石而已,终有花完的一天。 糯米没有办法确定木魁到底什么时候会回到她的身边,也不知道这次经过叶梵这样一“教育”以后,木魁还会不会再听她的话,被她召唤到这外头来。她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将那衣服先放到一边去,先在房间里边尝试着使用碧砂炉。 叶梵并不喜欢她将丹药卖到外头去,可她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不能断绝了外头那些短工。 她并不想只依赖着叶梵过日子,哪怕是叶梵真能给她一大笔灵石,可她光是依附着叶梵,若是真不幸有一日被叶梵抛弃,那日子可就要过得相当凄惨了。 就是直到现在,糯米也还是觉得大师兄应该是个好人的,否则也不会将她从那黑暗里边救出来。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敢将自己完全托付到叶梵手上去。 她原先还以为有了碧砂以后,炼制丹药一定会马上就变得轻松起来。没想到她第一次用碧砂开炉炼丹的时候,居然久违地失败了。而且,这次失败还相当的透彻,将那丹炉里边的丹药全都烧成了焦炭一样的存在,显然就是烧灼得太久了,将炼制完毕的丹药都尽烧了个干净。 等掀开炉盖以后看见里边那一小团黑乎乎的焦炭,糯米这才想起碧砂的用料同她原先使用的丹炉完全不一样,因为材料等阶更高,所以期间炼化药液的时间也变得更短,在炼制这些低阶丹药的时候,很快就能将丹药炼制完成。 她却完全忽略了这一点,依旧是傻乎乎地按照着原先的时间来行事,最后出来的便是这样一大团已经被炼废了的焦黑。 “呀……原来丹炉太好……也会开炉失败啊……” 虽然屋子里边除了她就只有魃豹的魂元了,可她还是自言自语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到底还是太欠缺经验了。换了一个丹炉,都譬如是武修换了一样兵刃,或是仙修换了一样法术,总归是需要点儿时间来熟悉适应的。 有了这次失败以后,糯米原本高涨的兴致也跟着低落了下来。 实际上,如果她不是因为换了丹炉就这样的兴奋,本该是能够发现丹药最佳凝丹的时机的。这样的丹药她已经开了成百上千炉了,每一次凝丹的时间也并没有那样精确,每次都需要根据中途的一些细节而调整凝丹的时间。 在丹药适宜凝丹以前,总归是会有一些表现的。例如药液的香味和那丹炉里边燃烧所发出的声音,还可以用神识监控着丹炉内部药液的情形。 若不是她兴奋得连平日的步骤都做不齐全,即便是换了个丹炉,却也不会失败得这样夸张。 “冷静冷静,就同平常开炉一样,下次可不能再失败了。” 糯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次拍得更用劲了一些,让脸蛋儿都微微有些发红。 她现在炼制的可是同铺子签了短工的丹药。现在这次失败得这样彻底,回头她就要给铺子赔偿一笔灵石了。若是下次还这样,她这次可就没什么灵石可挣了,倒是要将那些做抵押的灵石全都赔出去。 将第二份灵药取出来的时候,糯米还很是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再将原先的那个丹炉拿出来。 既然已经决定以后都用碧砂开炉炼丹,那还是赶紧习惯新的丹炉比较好。 二百四十 见商队 将注意力集中起来以后,糯米之后的几次开炉都没有再出现像第一次那样重大的失误。虽然过程当中不免还是有些不顺手的地方,好歹还是将大部分仙药都顺利炼制了出来,不再像是先前那样,直接就将整份丹药都烧成了焦炭。 糯米这才知道换了新的丹炉以后,也并不是完全都趁手的。她先后试验了好几回,这才终于将炼制出来的仙药保持在了八成左右。剩下的那些药液,大都是因为火候掌握得还不很好的缘故,有些烧得过了头,有些又还没有完全融合在一起。 为了要早日将这丹炉用得熟悉起来,糯米这段时间几乎都在不停地开炉炼丹。 除了同丹药铺子签了短工以外,她还自己花灵石去购了好些仙药,又从那缥缈幻境里边摘取了一部分,凑成方子来开炉炼制。 那些炼制出来的丹药,自然都是她先前就炼习惯了的,全都是些不入流的丹药。 她想起闻人扉奕同她讲的话,让她在炼制出高阶丹药以后,不要忘了到暖香楼里边去处理。可看着手上大批不入流的丹药,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拿到暖香楼去。 这样等阶的丹药,在闻人扉奕的眼里,大概完全不算什么。就是她拿过去了,也不过仅仅算是锦上添花,因着数量不少,大概会得到一点儿重视,却实在没有太大的帮助。 她倒是想讲这些丹药送到更需要的人手上。 先前吕宗随着商队离开以前,曾经给她留过地址。那个房子是散修联盟在仙逸城里边的房产,只要是村子的商队到仙逸城里边来做买卖。都会住在那个房产里边。 糯米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决定要将自己最近炼制出来的丹药都交给吕宗。毕竟她手上这些丹药有许多,都是些不入流的,也大都是需要倒卖出去的。她自己已经有着那些草叶当丹药在用着了。平日里边修炼的灵气是绝对足够的。 她将那些小苗移植到缥缈幻境里边来以后,又先后在小黑球里边培育了不少小苗,这时候在缥缈幻境里边已经种起来了一小片,远远看着。翠绿的一片,叫人好生欢喜,够她用上好久了的。 哪怕是她偶尔会要服用一些丹药,也不可能真用得了这样多。真将这些丹药放着一路吃下去,不说这些丹药的药力会不会流失,就是真能保持到那个时候,她肯定也早就突破了,哪里还会再吃这种等阶的丹药。 既然都是要卖了换灵石的,糯米便想着将这些丹药交给真正更需要的人。 那些丹药铺子纵然再需要这些丹药。也只不过是将这些丹药当做是商品罢了。哪里真像吕宗他们那样。是真正需要这些丹药来修炼的。将这些丹药卖给吕宗他们,糯米自己的收入无形也会高一些的。 等炼制出来的丹药存到了一定数量以后,糯米便拿着那些丹药到散修联盟的那处房产里边去找吕宗他们。 第一次过去的时候。吕宗他们并不在房产里边。负责管理那房产的修士见糯米报了吕宗的名字,就将吕宗他们下次可能出现的时间同糯米讲了。糯米又等了几天,再跑了一趟,这才见到了吕宗。 吕宗同驴蛋一样,一直跟在商队左右,作为护卫。 这次突然又见到了糯米,两人顿时都有些喜出望外的,跟着其他同商会一起跑到仙逸城来的护卫一样闹腾了起来。 那些护卫里边,基本上都是些糯米脸熟的。她只是不很爱讲话,又不很懂得同那些修士勾搭,也没记下来几个名字。突然见到那些散修轰动起来,若不是见到吕宗和驴蛋也混在里边,她可要吓得从那房门又转身逃出去。 吕宗见到糯米,顿时就咧起嘴笑了起来,“哎哟小小姐,你怎么过来了。先前你一直没有过来,这群……咳……还想你得紧。哎,是了,小萧呢?” “这……我今日没同他在一起呢。”糯米听到吕宗提起萧景言来,顿时犹豫了一下,接着就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吕宗他们并不知道萧景言同糯米已经分道扬镳了的事,糯米犹豫了一下,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将这事情同他们讲。总觉得说了的话,他们说不准会大惊小怪的。 萧景言实在也同他们想的并不一样,并不真就同她有什么特别的关系,非要在她身边护着她不可。若是引得这群散修因此对萧景言有什么意见,她便觉得实在是件罪过。萧景言也有自己的日子,并不是非要粘在她身边不可。 只是,听到吕宗提起萧景言来,糯米便忍不住想起先前在暖香楼时候遇见萧景言的情形。 那时候她同萧景言讲话,萧景言完全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话,连同她的问话也都忽略了过去,没有回答。 糯米便忍不住想,是不是该同萧景言联系联系了。 她的心思比萧景言要单纯得多,并没有发现萧景言内心的纠结,可经了先前那次偶遇,现在又听到吕宗提起来,她便又开始在意起萧景言来。她将那些传音符发出去的时候,却也没有给萧景言发一份,现在回头想想,便觉得自己做得好像有些不太对。 虽然真要这么想的话,糯米也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糯米正发着呆,心里边想着萧景言的事情,跟着就又被吕宗的一句话拉回了注意力。 “你这次过来是怎么了,想要找我们帮忙么?我听管房子的老林讲,说你前头也来过一次的?” “哎,是了。这次是过来要同你们做买卖呢。”糯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接了一句。 吕宗顿时就笑了起来,“怎么,这是有什么好事儿要同我们分享啊?” 他这只是玩笑话,糯米却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有些害羞地看了看周围的那一群散修,想了想,伸手拉着吕宗就往旁边带。 吕宗是个身材高壮的汉子,以糯米的力量,哪里拖得动他。不过吕宗倒是很愿意同糯米亲近的,见到糯米拉着她往边上去,也不介意旁边那些散修一味在起哄,笑呵呵地就跟着糯米走到了一边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朝着后边吼,道: “兔崽子们,可不许偷看偷听啊。” 顿时就换来了一阵嘘声。 糯米已经好久没有同这些散修混在一起了,几乎都要忘了他们之间这种热闹的情形。现在突然又重新见到了,便一边羞得有些脸蛋儿发红,一边也跟着眯笑了起来。 等将吕宗拖到了角落里边去以后,糯米这才伸手从怀里边掏出来了两小瓶丹药,递到了吕宗面前去,小声地讲,“我这里有一些丹药,想要卖出去换点灵石或是仙药……你瞧一瞧,可需要么?” 吕宗这才想起糯米原先在村子里边的时候曾经将一批据说是她师尊炼制的丹药卖到了村子里边去,见到糯米又取出了丹药来,便随手接过去,打开瓶子看了看,然后点点头,讲,“嗯,丹药成色不错。还是同先前在村子里边那个价?你要是现在等着灵石花,我也可以再出高一点的价格。大家都是知道你的,应该没有问题。” 糯米知道他是好意,可听他这样讲,却仍是摇了摇头,“这倒不用……我……我这里的丹药有些多,你看看是不是全要么?” “数量有些多?” 吕宗呆怔了一下,刚反问了一句,就见到糯米又从怀里边掏出来了好些个药瓶来,一个一个放到他手上去,很快就将他的怀抱都要塞满了。 “嗯……就这样。”糯米讨了半日,那些药瓶几乎要让吕宗抱不住了,她才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抬起头来朝着吕宗笑了笑,“都是……差不多的。不知道你们要不要这样多?” 糯米原先就已经同这些散修做过交易,又信得过吕宗。这时候将吕宗拉到边上说话,旁边没人看着,她也并不忌讳和隐瞒什么,一下子就将自己先前炼制的那些丹药都取了出来。 吕宗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边的那些丹药,又看了看糯米的笑脸,顿时觉得手都有些哆嗦了起来,“这这……这些……这些全是丹药?都是?” “是呀。”糯米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讲,“你们若是不要这么多……” “要要要!要要要!怎么能不要!”吕宗不等糯米将话讲完,马上就打断了糯米的话。 他先前是真的没有想到糯米手上会有这样大量的一批丹药,虽然比不得他们在丹药铺子里边换的数量,可糯米不过是一个人罢了,就是加上他以为的萧景言,也不过是两个散修,又愿意同他们用仙药交换,居然一下子拿出了这样多丹药来,便激动得手都有些发起抖来。 吕宗生怕自己拿不住,将这些丹药摔到了地上去,便将那些丹药又往糯米面前递,“不过这样多,我一个人可说不准了。你先收起来,我带你去见管事的。” 二百四十一 商队管事 糯米见吕宗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也就跟着点了点头,又将那些丹药瓶子给收了回去。中途因为有些着急,还很是狼狈了一番。 幸亏吕宗在边上帮着她一起收拾,很快就又将那些瓶子给收了回去。 糯米便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早知道这样,方才就不都拿出来咧……跟你说说就哈好了。” 她同吕宗也算是比较熟悉的了,这时候嘟着个小嘴巴小声地抱怨着,睫毛微微低垂,又拿眼角撩了吕宗一眼。她本来一贯是个纯真的模样,现在突然带了点儿任性的样子,眼梢眉末甚至好像带了些稚嫩的风情,顿时看的吕宗心跳加速起来。 吕宗赶紧咳嗽了一声,转过身去在前头领路,带着糯米往屋子里边走去。一路上同糯米搭话的时候都显得有些结结巴巴的,完全不是往日伶俐的模样。 他们要走到屋子里边去的时候,还得重新又经过外头那些散修的面前去。 那些散修虽然很守规矩地没跟在外头偷窥,可到底是在探头缩脑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在张望。现在突然又见到了吕宗领着糯米往屋里边走,顿时就跟着起哄了起来。 有个散修在边上喊,“哟,老吕,这是领着人给管事过目啊?怎么着的,想要领回村子里边去呀?” 其他人一听,顿时也跟着哄笑了起来。 吕宗原本想要对着那些散修“呸”上一句的,可不知怎地,就想起了糯米方才嘟着嘴巴抱怨的模样。又想起糯米微微垂着头,只在刘海下边露出一点儿下巴和半片洁白的脖颈的乖顺模样,顿时就又有些讲不出话来。 得亏他们外头这些人也开玩笑习惯了,并不很以为意。只是一味哄笑着,本身也并没有把这些当实话。 吕宗有些心虚地回头瞥了糯米一眼,见糯米只是微微低着头,偶尔还有些好奇地四下打量周遭那些起哄的散修。好像完全不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一样。吕宗便跟着松了口气。可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怎地,心里边又觉得有些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 他赶紧将自己的心情调整了过来,挥手朝着四周赶了赶,讲,“去去去,这可是过来跟咱谈生意的。小小姐的师尊是做什么的,你们都忘了啊?人将东西送上门来了。你们就是这态度啊。惹得人转头就走。仔细管事扒了你们的皮哈。” 糯米在后头歪了歪脑袋。想了一想,小声地同吕宗讲,“我……我不在意呀。” 可周围起哄的声音很是有些大。那些散修玩笑惯了,就是听了吕宗这样讲。也并不很当一回事儿。兼着那些散修又都是认识糯米的,同糯米相处过一段时日,知道糯米是个性子软和的,并不会因为这样的玩笑话就不高兴,便都开始嘘起吕宗来,说他是个重色轻友的,让吕宗的脸色也跟着尴尬了起来。 好不容易突破了外头那群散修,走到房子里边去以后,吕宗便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同糯米道歉,讲,“真是不好意思,那群东西都是些浑的,嘴上没把门儿,你可不要生气。” “我……不会呀。”糯米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大家就是关系好么。” “是是,关系好。不过那些家伙再这么胡闹,终有一天我将他们的牙都拔掉。”吕宗还是有些愤愤的,一看到糯米,就又想起了方才那些散修的起哄声,又想起糯米那难得露出的一点娇态,顿时就又开始心跳加速起来。 他赶紧就转过身去,重新开始领着糯米往前走。一边在心里头庆幸糯米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一边又因着糯米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而感到有些惆怅。 两人一路走到了房子最里边的地方,吕宗便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抬手敲了敲,等里边传出声音来召他进门,他才推开门领着糯米走了进去。 “阿宗你怎么过来了?” 房间里边是个糯米不曾见过的修士,见到吕宗进门,修士赶紧地就从椅子上边站了起身,迎上前来。她很确定先前她跟着商队一起到这仙逸城来的时候,队伍里边没有那个修士的存在。 这个修士说不上年轻,却也说不上年老。显然已经有了一定的修为,很是叫人瞧不出岁数来。他讲话的时候,声音很是温和,却又不是那种假意的柔,可以看出来本人性子就是个温吞的。 要论长相,这位修士可并不算出众。糯米在这修仙界里边,见过太多长得俊秀的,也有不少长得十分潇洒,又或是身量雄伟刚健。这修士的相貌丢到修道之人当中,只能说是普普通通,平平常常,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却也没有什么太难看之处,足以让人留下印象。 糯米很努力地抬头看了好久,心里边却实在是每个底儿,总觉得这要是隔日再叫她在外头街道上碰见这修士,她可能没办法将人给认出来。 吕宗在一边同他们两人见礼,讲,“我是带着小小姐过来,就是先前在村子里边的那一位。她手上有批丹药,想同我们换些仙药。小小姐,这是我们商队新上任的管事,叫宋道志。” 宋道志显然是在村子里边就听过糯米的名号的,听到吕宗这样介绍,只是稍微顿了一顿,便跟着笑了起来,讲,“听过听过,据说是个炼丹师的小徒。没想到仍愿意来同我们做买卖。” 他这话旁人说起来可能很有些讽刺的意思,但是换到了他嘴里,却好像真的只是一句夸奖一样。 糯米也赶紧同对方见了个礼,又扭头看了看吕宗。 吕宗却已经不做声了,将糯米引到宋道志面前来以后,便站到了一边去,当真好像自己只是个寻常的护卫一样。 糯米便只能自己又将那些丹药重新拿了出来,朝宋道志递了过去。 这次她学乖了一些,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将所有丹药都取出来,只是稍微取了两三瓶当做样本人,让宋道志看了看,然后讲,“大概每样有二三百粒的吧。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都要了。阿宗说他也做不了主。” 宋道志刚开始的时候也是笑得有些随意的,见到糯米报出了这样大的一个数目来,也跟着呆愣住了。 吕宗便在旁边苦笑了一下,推了推宋道志的胳膊,讲,“你现在知道我怎么把人带进来了吧,可不要以为我是就带着人来给你看看。这数目,我的确做不了主。” “我哪里会觉得你是把人带来给我看。要是没有那个必要,你肯定是将人藏得严严实实的吧,轮得到在我面前见上一面么。我先前在村子里边的时候,可就从来不见你将人带到我面前来过。”宋道志也跟着回了句嘴。 “啧,你这话说得。当初她身边可不是还有个守着的老母鸡么,就同抱窝孵蛋一样孵着,哪里能随便带着四处走动。” 两人看着关系好像很不错,刚进门的时候,糯米还觉得这宋道志端着一副管事的模样,可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那副模样马上就踏了下来,变得有些没个正形的,同吕宗相互推来推去的,就同外头那些散修没有什么两样。 “……”糯米瞧着那两人一副在打闹的模样,很是有些目瞪口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就将嘴巴给闭起来了,看着两人在边上相互嘲讽着。 那两人大概也是察觉到了糯米的目光,还是宋道志先咳嗽了一声,瞪了吕宗一眼,有些尴尬地开口,“那什么……我们打小一起长大,闹腾习惯了……” 吕宗马上打断,“什么打小,老子在世俗当武林高手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玩自己的蛋吧。” “……什么蛋……鸡蛋么?”糯米眨了眨眼睛,很是好奇地歪头问了一句。 那两人脸色一变,顿时就更尴尬了起来。 宋道志又狠狠地瞪了吕宗一眼,赶紧将话岔开去,说,“呃,还是说说这丹药吧。丹药我们肯定是要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过,我们的货也已经换出去了一部分,现在剩余的仙药可能并不足以换这样多的丹药。不知道你有没有其余的需求,又或是愿意换些灵石的?” 糯米过来这边原本就是为了卖丹药,被宋道志用话一带,顿时就忘了方才吕宗的那粗话,开始认真地同宋道志讨论起丹药的生意来,让边上站着的吕宗松了口气。 若是糯米真拉着他坚持要问“什么什么蛋”的,可叫他从哪里开始说起才是。他同外头那些散修都是在世俗生活到老大岁数才开始修炼的,原本又都不是什么正规人家的高贵出身,嘴里边总改不了一些话。 可要真让他解释给糯米听,他都恨不得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了。在他心里边,糯米仍是个纯真的小娃子,又是个小姑娘,哪里能用这些话去同糯米讲,简直就是亵渎啊。 ps: (つw`)~ 谢谢评价票~!再次召唤一下全订又还没投评价票的亲给我投一下评价票~投的时候……那个注意一点不要错投成三星了哦(据说一手快就会投成三星了呢,因为系统好像默认三星,要手动选五星的样子~ 二百四十二 交易 糯米同宋道志商量了半日,吕宗就站在一边看着,听着他们讨论要用多少东西换多少丹药。 原先在村子里边的时候,吕宗就知道糯米是个不太计较的,他现在在旁边听着糯米同宋道志商量,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开口,生怕糯米因为太不在乎了就会吃亏。要不是生怕宋道志会嘲笑他,他肯定已经帮着糯米讲话了的。 结果后来一看,他才发现糯米并不像是他想象的那样单纯。 她也的确是个不大为意小数目的,稍微有点儿零头,糯米也不介意完全抹去。但这么些丹药大概值当什么个价,糯米自己心里边还是很清楚的,轻易不会低出那个价格,吕宗在边上听了好久,只觉得越听越放心。 “小小姐很是知道市场咧。”吕宗跟着在边上笑讲,“大致是这样没错。” 吕宗仅仅是这样讲了一句,就被宋道志在边上“啧啧”着嘲笑了起来,“瞧瞧瞧瞧,你这可真不厚道啊。商队培养你花了多大的力气,没想到混到头来见了个女修就开始帮着别人讲话了。这么点儿数谁不会算,还要你在边上操心呢。” “你自个倒是算得开心,一路想着要克扣人家的东西,抠门得要命。回头让分舵主知道了,不将你脑袋给拧下来。当初在村子里边,咱费了多少力气才拉起来的关系你知道不。”吕宗马上就反唇相讥了回去。 糯米没想到这两人这都能吵起来,抬头看了看。要说他们关系不好么,好像又不是。干脆就什么都不讲了,托着个下巴在旁边看热闹。 那两人争了一回,一回头就瞧见糯米坐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的,见他们都回过神来,还笑眯眯地问,“哎呀,说完啦?” 糯米实际上也没有要嘲讽他们的意思。可那两人被糯米这样一问,都忍不住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起来。被糯米这样看着,哪里还吵得起来,回头又再次开始计算了起来。 这次糯米带过来的这些丹药,都是她自己开炉炼制出来的。她当然不会直接拿这话同商队的人讲,于是便将这些都推到了那个不存在的师尊身上去。 说是师尊最近开炉炼制出来了好些丹药,手上却没有多少灵石能给她周转,这才将丹药都交给她,让她自己将丹药卖了。好换一些东西来支撑修炼,也好在这仙逸城里边活得自在一些。 散修联盟的村子原本就是同糯米那不存在的师尊有过贸易关系的,哪里会怀疑这些丹药的来路。如今唯一要讨论的。便是这些丹药的价值。 要说这些丹药都换成灵石的话。可当真能换上不少。 不过商队里边一时半会的可拿不出这样一大批灵石来,糯米也并不想将这些丹药都换成灵石。 她最近忙着开炉炼丹,希望早日将新拿到手的碧砂丹炉用得纯熟,因而常常就开开炉炼丹。就是商队用灵石来购买这些丹药,她回头还是要将大部分灵石都换成仙药,好支撑自己再继续开炉。既然是这样。倒不如她直接就从商队这边换点儿仙药,也省得她再到外头去收集采购仙药。 商队到仙逸城来已经有两日了,原本带过来的货物,这时候也已经换出去了一些。有的换了灵石,有的换了别的什么东西。剩下能够同糯米换的仙药,也真的不很多了。 讨论到最后。糯米便用了一半的丹药同他们换成了仙药,又用了另一半丹药换了灵石。 等他们在里边都交易完了以后,再出到外边去,吕宗这才同外头那些散修讲了糯米的来意,只是可以模糊了糯米所带过来的丹药数量,只说是数量不少的一批。即便是这样,也足够外头那群散修哗然的了。 他们大都是些淳朴的,又是常常需要用丹药来修炼的,心里边总觉得丹药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从来都将丹药看得很重,否则当初糯米在村子里边也不会那样受尊敬。 现在这些散修骤然知道糯米住在这仙逸城里边以后,却也没有忘记拿着丹药来同他们做买卖,他们一下子便显得害羞了起来。糯米再走出去的时候,居然都没有几个人在边上起哄了,反倒是互相看了看,一边挠着头,一边站在路边不好意思地看着糯米,反倒让糯米觉得不习惯起来。 “大伙儿……他们……这是怎么啦?”糯米被边上这气氛吓了一跳,忍不住就拉着吕宗问道。 吕宗也没想到外头这群散修居然会这样没底气,才只是知道糯米特地过来同他们用丹药换东西,就突然成这副模样,也跟着错愕了起来。 实际上,即便是糯米不来同他们做这单交易,他们按照原先的路子,最后还是能同那些丹药铺子换得需要的丹药。只是,这中间他们可能就又要多付出一些时间同东西罢了。 而且,外头那些散修也并不全是因着丹药的缘故才表现得这样羞涩。最主要还是发现糯米这样一个小女修,即便是在仙逸城里边以后也仍是想着他们,让他们瞬间觉得高兴了起来。 吕宗原先是想将糯米留着吃顿饭的,结果见到外头那些散修都一副扭捏的模样,糯米若是留下来,估摸着会跟着不自在,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亲自将糯米送到了外头去。 他才刚将糯米送了出去,里头那些散修就开始伸头缩脑地朝着门的方向窥视了起来。 见吕宗从外头转了回来,驴蛋赶紧就迎了上去,笑嘻嘻地问,“哎呀,小小姐回去了?” “屁话,不回去了难道蹲在门口给你守门么。”吕宗想起他们这群人先前的态度就觉得没好气儿,顿时瞪了驴蛋一眼,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啊?人好不容易上门来一趟,你们不是嘻嘻哈哈的就是扭扭捏捏的。瞧瞧你们一个个的,像是个带把的嘛。我本想着将人留一饭的,你们倒好,跟个小媳妇一样,我哪里还敢留人家?” “哎,话不是这样讲。好难得见到一个这样有情义的女修,就是……就是年纪小了点儿……我还在想着该不该这样早就开口求亲呢。” “哎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外头那群围着的散修顿时跟着点起头来。 “求你们个大头鬼啊!”吕宗怒吼了一声,一挥手朝着那群原先羞涩得同小媳妇,如今却像群饿狼一样围着他的散修发了几道水纹刀。那顿修士顿时抱着脑袋一边喊叫一边散开了。 糯米又哪里知道那房子里边的人因着她的出现又闹腾了一回。出来的时候虽然觉得周遭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可她原先就不很同那些散修熟悉,又见到驴蛋躲在一边朝她挤眉弄眼的,也就没有想很多,拿了东西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边去。 她要忙的事情还很多,最近因着时间都花在了开炉炼丹上边,已经好久没有照料过缥缈幻境里边的灵谷同灵莲了。至于那体内的小黑球同那个寒藤,她更是好久都没有再关心过。现在突然想起来了,便觉得自己很是应该抽点儿时间去关注关注那寒藤的情形。 小黑球现在已经不能造成她的困扰了,正是因为这样,她又活得很是滋润,这才有些忘记了寒藤对她的威胁。 实际上,只要那寒藤一日还长在她的身体里边,就很有可能将她浑身的灵气吸个干净。 她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还是觉得那寒藤就是吸灵草,只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作而已。 原先清明真人将这寒藤种在她身体里边,肯定是不怀好意的。如今清明真人已经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总觉得哪怕她不去找清明真人,清明真人也肯定是会找到她面前来的。所以她必须要在清明真人找到她以前,将体内那寒藤处理干净。 若是她仍将这寒藤留在体内,被清明真人发现了的话,她有种预感,她会比被寒藤吸干全身灵气要来得更凄惨。 哪怕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再平和舒心,可那体内的寒藤就好像是埋藏着的一个祸根,总有一日会爆发的。 糯米突然想起那寒藤来,更想起自己自从发现了那缥缈幻境以后,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尝试过要将那寒藤根除了,便决定这会一定要将那寒藤间就个透彻。 要用神识和真元力去接近那寒藤,想必会像原先那样,痛得死去活来的。 每每想起当初的那阵疼痛,哪怕还并没有开始入定,糯米额上都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然后,光是害怕然后逃避,是没有用的。 她还是必须面对,想法子将那寒藤从体内移除开去。哪怕她现在可以逃避过去,最后那寒藤却不会因着她的心意而善待她的吧。与其最后那样被动,倒不如现在主动去尝试着拔出那棵寒藤。 糯米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入定以前,又将柱子原先传给她的那张传音符纸取了出来,重新将柱子的话又听了一遍,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ps: _(:3」∠)_、久违的定时更新~ 二百四十三 灵火流转 糯米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了入定。 因着她心里边很是有些彷徨,使得她入定的状态很不稳固,就好像搭在一艘摇摇晃晃的大船上一样,一不小心就要因此而落入水中,退出入定的状态。 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内心还记得当初的疼痛,还因此而带着恐惧,说不定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心魔了。这心魔并不是由什么*所组成的,却是因着她对寒藤的恐惧。她即便是知道自己不能为之所困,却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去应对,不让自己轻易就在这心魔面前败下阵来。 寒藤如今仍是好好地长在小黑球上边,距离糯米上次认真地打量它,已经又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这棵寒藤好像愈发地茂盛了起来,盘桓着生长在她的体内,几乎要霸占了所有经脉一样,密密麻麻的,就糯米的经脉筋络甚至血管都蒙了个遍。 糯米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仔细地打量过自己的体内的,突然满眼所见的都是枝叶,顿时就愣住了。 她知道寒藤在她身体里边肯定已经长得十分茂盛了,却实在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种光景。现在这样一看,她的身体里边好像已经完全被寒藤侵占了一样,根本就没有她自身的真元力可以流转的余地了。 这次下定决心要将寒藤清除掉,却也并不是心血来潮的。 先前糯米在开炉炼丹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种或许能够将寒藤除去的法子。 就像她可以用神识控制着灵火环绕丹炉外部行走。从而使得丹炉内的药液得以融化一样,她现在的修为层次已经提高了不少,大概也是可以控制着体内的灵火将寒藤焚烧殆尽的。 先前她的修为层次太低,还不能在体内凝出真火来。现在她已经处于开光期高阶了,她又是个全系灵根,可算是稍微能够见到一点儿真火的征兆。只要她控制得当的话,说不定就能将那寒藤烧掉。 清明真人肯定料不到她的修为能够提升得这样快,否则当初便不会给她丹药。助她修炼。 可能清明真人当初也没有想到糯米能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毕竟在那些玉简的记载里边,可都是说吸灵草是无法根除的。哪怕是控制着灵火直冲到吸灵草前边去,也会被吸灵草吸附而去。 糯米却并不是要用灵火直接烧灼寒藤。 她的灵火还很弱,哪里能够同寒藤相比较。但是她开炉炼丹多了,便发现那灵火就是隔着一小点儿距离,均匀地在边上加热,便能够将里边的东西焚烧起来。既然灵火可以隔着丹炉融化药液,想必也可以烧毁寒藤。只是很考究她控制的功夫罢了。 可当初她下决心要除掉寒藤的时候,还并不知道寒藤已经长得这样茂密了呀。 在糯米心里边。寒藤还是一如当初她在杂役府时候见到的那样,只是矮矮的一小丛。 现在这完全将她的身体笼罩起来的寒藤,只是看一眼。就已经叫人心底发寒了。 糯米定了定神。这才控制着神识慢慢靠近那一片长成了小密林一样的寒藤。 那些寒藤如今丛丛叠叠地罩在一起,那底下的丹田之类的地方几乎都要看不见了。糯米呆愣了好久,又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想要绕过那些草叶,却发现实在没有办法能在绕开那些草叶的情况下就看到那下边的情形。 每次她要进出缥缈幻境的时候,因着都要将神识延伸到丹田里边去,她干脆都将神识从身体下部开始流转。从寒藤底部靠近小黑球。这样正好能够绕开寒藤,却也让她在先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边都没有正面打量过寒藤的生长,没想到如今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情景。 那虽说是为了贪图方便,可真要说的话,却也有些因着她想要逃避寒藤在她体内生长的这个事实。她没办法解决。也没有勇气面对,就只能完全避开不去看。假装没有这寒藤的存在一样。 无奈,她也只能是在外头瞧着情形,然后小心翼翼地控制这神识慢慢朝着寒藤延伸开去。 只见那寒藤最深处的地方,叶子长得尤为茂盛,密密麻麻的,将底下的那一层完全遮盖住了。糯米还记得她当初看得时候,寒藤那下边的地方还曾经开着一朵小小的含蓄的花朵。现在她却已经完全见不到那朵花的存在了,那些叶子之间,根本连点儿缝隙度没有,更不要说是窥探到寒藤的根部了。 糯米原先是想着直接烧灼寒藤的根部,想必能够很快地将寒藤给烧毁。没想到现在已经完全没办法靠近寒藤的根部了,她便只能先从外边那些藤蔓开始清理。 她虽然已经有了想法,可是这还是第一次试验,因而仍是十分的紧张。控制着自己体内不多的一点儿灵火,隔着点儿距离慢慢地围绕着寒藤外头的那些延展出来的枝条烧灼着。 因为这还是首次尝试,糯米也不知道要保持个什么距离,只能尝试着控制那些灵火一点一点靠近,也不敢速度太快,生怕就让那些灵火也被寒藤吸附过去。 她现在的修为层次已经提高了些,可体内的灵火统共也就只有那么可怜巴巴的一点儿,若是真被寒藤吸收过去了,她还不知道还要再修炼多久,才能再修炼出新的灵火来。 而且,那些寒藤原先疯长,也是因为吸收了她的真元力,这次若是又被吸收去灵火,也不知道会不会又刺激了寒藤,然后让它再次纠缠起体内的灵脉。那种被藤蔓吸附在灵脉上边,几乎是要将灵脉撕裂开来的疼痛,她可不想再感受第三遍了。 糯米很是小心地压制着那些灵火,用着一个她觉得安全的距离,让那些灵火围绕这寒藤四处游走。一边游走着,一边还试探着分离出一小部分灵火来,一点一点地朝着寒藤靠近。她体内的灵火并不很多,这时候也不能将寒藤完全包裹加热,就只能在最外围的地方,挑了一处较为突出的藤蔓,让灵火回旋着围绕在那根藤蔓尖端。 那些灵火也许是可以同寒藤靠得更近一些的,但糯米心里边总是有些不安,仍是记着当初真元力被寒藤吸收了以后所造成的那种轰动的灵气漩涡已经非人的疼痛来,因而一路小心翼翼的,只敢远远地操作着。 因为灵火同寒藤之间仍是有些距离,这烧灼寒藤的时间便也跟着长了起来。 不过,对于这其中所要耗费的时间,糯米也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了。她在打坐入定以前,先将身子清理了一遍,又吃了点儿东西,算是做好了长期抗争的准备。 她控制着灵火在寒藤四周游走了许久,这才见到最靠近灵火的其中一片寒藤叶子突然开始卷曲了起来。 那片叶子上边并没有烧起火苗来,却又好像是被火苗烧灼了一样,从最靠近灵火的叶缘开始,一点点地开始发黄,渐渐地卷曲,而后慢慢变成焦黑,最后终于化成了点点灰烬,飘散了出去。 糯米一路都只是机械地控制着灵火围着寒藤游走,心里边其实很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能不能成功。时间每过去一分,她就觉得心里边的压力更重了一点。 如果这次仍是失败的话,她短期之间实在是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来将寒藤从体内清理出去。 现在那寒藤的叶子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样被灵火隔空的加热焚烧殆尽,顿时让她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先前在小黑球的妨碍之下,她都能坚持不断地修炼,将自己的修为提升上去,可见她实在是个有毅力的。这事不管多难又或者多烦,她都不介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完成。只要这件事是确实有效的,能够让她得到好处,她便不怕这中间的千难万险。 刚开始的那一段时间是最难熬的。因为根本就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也不知道成功什么时候会出现。哪怕这真可能只是个失败的结果,可又总归会有个不甘心的声音在心底小声地讲着:或许只是坚持的时间不够呢,也许再多坚持一会儿,这寒藤就要被烧灼起来了呢。 现在这寒藤不过是烧毁了一小片叶子,同那茂盛的枝条相比,实在不算什么,可这却是一个成功的信号,让糯米瞬间就充满了信心。 这个法子可行,坚持下去的话,一定会成功的。 没有比这更让糯米兴奋的了。 见到那叶子化成灰烬的一瞬间,糯米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叫自己太多激动,从那入定状态之中退出来。 她现在做的这可是精细的活儿,要是没有她的神识在一旁指挥着,她体内的灵火只会随意四处游走,同身体里边的那些灵气一样,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维持着一个整整好的距离不停在在寒藤四周流动游走。 如果灵火靠得太近了,便会被寒藤吸收进去。而如果灵火不是像现在这样持续地在固定的一个范围内游走加热,那寒藤的枝条又根本不可能因此而烧灼起来。她是个常常开炉炼丹的,对于这样的状态,可实在是太了解了。 二百四十四 颤抖 那片寒藤的叶子才方始被烧成灰烬,糯米就见到一小股灵气从那灰烬中央散落了出来。 只是,那股灵气才方始从灰烬里头飘扬出来,马上就被旁边的寒藤吸收了过去,最后只剩下很少的一丝,慢慢地飘到了她的身体里边去。 看来,这寒藤里边的确是蕴藏着好些灵气,估摸着都是平日里从她的体内吸收过去的。 那些灵气看着完全不像那些散落在外头的那样,带着各自属性的颜色,反倒很像是她的灵脉里边那些原本就属于她的真元力,带着淡淡的乳白色,是些已经混合了的灵气。若是这整株寒藤里边蕴藏着的都是这样的灵气,那她真将这寒藤拔处了以后,她体内的真元力和灵气肯定会猛然大增,说不定会带着她直接开始冲击分神期。 糯米愣愣地想着这些事儿,却不料一个疏忽,让一小缕分散了出去试探同寒藤之间距离的灵火靠得太近了些,那一小缕灵火瞬间就被寒藤吸了过去,化成了一缕青烟。 还好那一缕灵火早就已经从整体里边分离了出来,虽然被吸收了进去,却也并没有很大的影响。 可糯米还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收摄起心神来,不敢再多想些旁的事情,专心地控制着灵火重新运转了起来。这次她可不敢再分心了,否则那些灵火真一头撞到寒藤上边去的话,她可就连哭都来不及了。这点儿灵火撞到寒藤上边去,固然能够让寒藤受到一些伤害。却到底还是太弱了,最多不过是烧毁几片叶子,就会被寒藤吸收而去的。哪怕是直接撞到寒藤的根部上边去,也不见得就能将寒藤烧掉。 寒藤若是这样好清理,也不可能有那样多的修士死在这上头了。 方才那一小点儿灵火虽然被寒藤吸了过去,却也正好为糯米显示出了极限的范围来。 糯米不敢将灵火靠得太极限,却也慢慢地将灵火又靠近了一些,围着寒藤不停转动。 有了第一片化成灰烬的叶子以后。旁边那些叶子同藤蔓也就慢慢地跟着烧灼了起来。差不多是同时,只是稍微有些先后,那些被灵火包围着的叶子都渐渐地卷曲了起来,很快就都化成了灰烬,放出了一缕一缕的灵气来。 因着这些灵气同时迸发而出,好些还没有被寒藤吸收就已经飘散了出来。 糯米赶紧控制着自己的神识去勾拉那些灵气,将那些灵气尽数都混入到自己的神识同灵火里边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灵火好像也跟着变大了一些似的。 那些细长的藤蔓虽然只像是头发丝一样的大小,却意外地耐热。那藤蔓上边的叶子都全烧了个干净了。糯米又大着胆子让灵火再稍微靠近了一些,再加热了半晌,那一小截藤蔓才跟着开始慢慢地卷曲了起来。渐渐也变成了烟雾和尘埃。飘散了出去。 糯米完全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在这入定的状态里边,时间的变得特别的缓慢。她一路专注地控制着灵火的流转,将一小片寒藤烧灼完毕以后,就用神识拉扯着灵火又向面前另外一片寒藤进发,这样一点点地将寒藤外头的那些枝叶烧灼起来。 一边烧灼着,一边还要将那些从被烧成了灰烬的寒藤叶子内部飘散出来的灵气都收入到自己的真元力当中。不让那些灵气再被寒藤吸收。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很是有些紧张,也很是重视,可渐渐地,这样的行为也都变成了个惯性。哪怕是她一点儿不将心思放在上边。那些灵火好像都已经摸清了门道一样,自行在寒藤四周流转了起来。 一见到有灵气从那些被烧灼的叶子里边飘散出来。她的真元力变会一拥而上,将那些灵气吸纳到自己的体系当中。 糯米好像在很认真地控制着灵火的流转,却又好像从神识同灵火中间分离了出去,高高地悬在半空中,低头看着下边的神识只会着灵火流转。 她甚至可以看见寒藤在被灵火围着烧灼的时候,微微地抖动着枝条,就好似人类在害怕地颤抖着一样。她的身体里边明明就没有风,可那寒藤居然真的在不住地波动着,掀起一阵一阵绿色的波浪来。 瞧着寒藤在下边慢慢地颤动着,糯米居然不自觉地想起了木魁来。也许木魁在被叶梵收做傀儡以前,身为一个木灵,他也曾经有过这样无助的时候。被旁的什么东西慢慢侵害着身体,却连躲开都做不到。 从神识里边分离出来的视觉十分冷淡地看着下头的那些寒藤,虽然知道寒藤正在颤抖,心里边却没有一丝同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反倒是正在指挥着灵火的那一片神识升起了一丝怜惜来,连带着灵火的流转都稍微顿了顿。 不过,这么点儿怜惜也就仅仅维持了十分短暂的一个瞬间。紧接着她就想起了自己的身体来,那紧贴着寒藤的灵火又开始无情地流转了起来。 糯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样,其中一个自己有着柔软的心,困在神识里边,指挥着灵火烧灼寒藤,一边烧一边迟疑;而另一个自己则是在半空中看着下边的寒藤挣扎颤抖,心中一片祥和宁静,没有半分犹豫。 这是糯米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她并不觉得难受,也并不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行为,这样分裂的视觉反倒给她一种十分新鲜的感觉。 她从空中眼看着自己的神识,才发现自己的神识灵活游动的模样很像是一条细细的小鱼,身子长长的,并不是她所以为的一团雾气模样。只不过,她现在的修为还太低,没办法凝结出金丹跟元婴来,那神识也只不过只是一团虚体罢了。 不知道看了有多久,她突然从半空中见到那抖动着的寒藤很大地晃了晃,突然露出了中间一直藏着的一点光芒来。 糯米一愣,就见到那团光芒方始露了个脸,就又被那些茂密的叶子重新挡了回去,就好似方才那柔和地刺亮她眼睛的光芒不过是她的幻觉一样。如果不是现在有一半的精神正在半空中盯着下边看,她根本就发现不了那寒藤中间还潜藏着的光芒。 寒藤的叶子长得那样茂盛,就好想去全是为了隐藏那抹光芒一样。 那光芒就仅仅是从寒藤的叶子底下露出来了一丝,很快就又被藏了回去,糯米虽然是在空中看着的,却还是没能见到那光芒到底是从什么东西上边散发出来的。 肯定不能是她的丹田,又或是小黑球。 她虽然并不怎么关注寒藤,却几乎每日都要自小黑球出入缥缈幻境,也从来不曾见过小黑球散发出光芒来的。现在回头一想,那个位置倒很像是当初寒藤开花的那个位置。 先前糯米注意到的时候,寒藤上开出的花朵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花苞,都还没有开放,也没有散发着光芒。 方才那一缕光亮并不很耀眼,看着也不给人邪恶的感觉,柔柔弱弱的,好像十分引人怜惜一样。 糯米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停下来。 她同寒藤虽然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方,但是愈是烧灼那寒藤的枝条,她就愈发现自己体内好些灵气已经被寒藤吸收了过去。即便寒藤最后不对她的生命造成什么威胁,也会大大地拖延她修炼的进度。而她的寿元只有定量的那么一些,如果修为被拖慢了,说不准寿元就会不够用。 现在她看着修炼得快,可新换上道一心莲*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很好地适应,能不能顺利修炼下去。这些都要耗费一段不短的时间。 也许她可以尝试着在寒藤被烧得只剩根部的时候,用神识将寒藤移植到那缥缈幻境里边去,但现在显然还不到可怜寒藤的时候。毕竟她这样烧了半日,都只不过是烧掉了外头一点儿边缘的叶子罢了。那下边还生长着好大的一丛叶子。 她甚至有些怀疑,寒藤那样细入如发丝的藤蔓上边,是怎么长出来这样多叶子的。 而且现在灵火虽然已经因着灵气的补入而膨大了一些,同那寒藤相比,却也仍是十分势弱。她现在若是停下来了,下一次要再重新开始,说不准寒藤就已经又长回来了。她可说不准这寒藤的生长速度到底怎么样。 现在她自己也弱得像只小蚂蚁一样。不要说是蛟苏青那样的大能了,即便只是叶梵又或者是闻人扉奕,都能随手掌控她的命运。她不过是运气还不错,才能在这仙逸城里边混得风生水起的。 为了能活得更自在一些,现在可不是她同情寒藤的时候。 糯米这样想着,便又收摄起心神来,专心致志地控制着灵火围绕着寒藤继续游走起来。虽然她依旧能够在半空中见到寒藤的颤抖,可这次,她连着神识的那一半精神都不再心软了,而是坚定地做着手上的活儿。 二百四十五 一体二魂 糯米也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 她开始了对寒藤的烧灼以后,就觉得必须一致坚持着,不能停止下来。因着这加热都是循序渐进的,她现在一停,就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可就算是她再能坚持,也实在是没办法一次性就将那寒藤完全烧个干净。 先前那潜藏在寒藤树根附近的光芒让糯米很是在意,但她后来专心看了许久,还是没能再从那茂盛的叶子下边看出什么诡端来。 等她实在撑不住退出入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擦黑了。饥饿的肚子告诉她,她这打坐入定的时间绝对不止一日。哪怕是这样,花费了这么多时间,也不过是将将把寒藤外头的一点儿离散的枝叶烧去了一些。 一想到身体里边还生长着那样庞大的一株东西,糯米就忍不住想要叹气。 不过她也知道这事情是着急不来的。现在既然已经有了能够解决的法子,一点一点地慢慢磨,总归是能够解决的。 当她退出了入定状态以后,原先那种精神分离成两半儿的感觉就跟着消失了,整个神识又猛地合二为一,恢复了原先的状态。她先前在入定的时候一直处于那种两种视觉的变换当中,现在突然又叫她重新将视点合成了一天,顿时叫她很是不习惯,跟着都有些眩晕了起来,扶着旁边的床铺晕了半日,才终于站直了身子。 她抬头看了半日,才总算是醒悟过来自己是在房间里边好好地待着。并没有什么漂浮到半空中之类的情形出现。她倒是想要试验一下那种新鲜的体会,可她肚子实在是太饿,房间里边又不是个能够大动手脚的地方,她便只能先解决了自己的吃饭问题。 第二日出门的时候,糯米特地找了个练功场,花费了一块灵石租借了一小个房间,在里边进行试验。 她先前刚刚将手上的丹药都卖给了散修联盟的商队,手上也算是小有一笔灵石了。只要手上有着灵石。她便觉得是件安心的事儿,能让她稍微浪费一些也没关系。 有着这样的想法,糯米才舍得在外头租了个小小的房间,用来练习。 这些房间很想是万剑宗上边的演武场,是专门开辟出来的空间,被守护大阵牢牢遮盖起来,同她在山门上边的演武场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这些练习用的房间并不是露天的,而是一间间被切割出来的小房间,专门给修士作法术练习之用。 糯米原先练习仙术的时候都是在那个缥缈幻境里边的。可绘图想想,她又担心一直只在那幻境里边练习的话,不知道真正使用起来战斗的时候会不会产生什么疏漏。趁着手上还有一点儿灵石。干脆就租了半天场地。试一试最近在修习的各种仙术。 而且,她这次租用房间,最主要的还是想要研究研究先前那种莫名其妙的状态。 现在已经没有人在她旁边指导着她修炼了,虽然叶梵同萧景言大概会愿意回答她的问题,可她总觉得也不太想麻烦那两个人。连带着现在她也没有原先那样多的玉简可以翻看了。 这仙逸城里边并不像万剑宗上头那样,有专门存放书籍和玉简的地方。大抵也就只有门派和家族。才会专注于修建这种建筑,以方便门下弟子。 她自己一个人暗自猜测,想了好久才觉得自己当初的状态大概是达到了“一体二魂”的境界。 这种境界严格上来说并不能算是什么层次,只不过是一种可以一心二用的状态罢了。她以前曾经在玉简上边见过简略的描述。当一个修士能够将神识一分为二,同时控制两种法术。便算是达到这种境界了。 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一体三魂、一体五魂等等境界。 据说这境界的提升相当的困难。毕竟是要将神识一分为二,并不是那样简单就能够做到的。 糯米这次租用法术练习房间,正是为了试验自己的想法。 要试验起来也很简单,只要看看是不是能够同时使用两种法术就可以了。她先前已经学了一些攻击法术,只是不很常用,虽然有坚持不懈地修炼,可层次一直比不上那些惯常用来了的辅助性法诀。 这次是横竖已经交付出去半日的租用灵石了,糯米便干脆在这房间里边将自己学过的仙术尽数施展了一遍。 同她在杂役府里边去过的演武场类似,这房间里边也有各种测试法术威力的器具。 她当初决定要学法诀的时候,因为是在大云雾峰上边,又因着那些上仙的关系而变得身份特殊,因此习得的法诀等阶都还算是相当高的。她知道自己是杂灵根,却也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因而当初匆匆忙忙的,一共也就只学了三种法术。 一种是攻击性很强的火雨,一样是专门防护用的水盾,剩下的一种则是木系的生长法术。那种法术需要通过藤蔓植物的种子为施展媒介,用法术激活种子的机能,让种子在短时间之内疯狂生长,然后控制着植物缠绕敌人。 这样的法术可算是有些奇异,糯米当初也是见着这法术很是有趣,这才学了。这法术本身的威力并不完全看修为层次和修炼等阶,更主要的是看手上拿的是什么草种。 当然了,等阶越高的草种,控制的时候所需要花费的真元力就越多。而这个法术熟练度提高了以后,激活草种的时间也会跟着变短。 糯米先前就只尝试着用一些世俗的草种来修炼这个法术,她身上藏着的都是些灵药的药种,再不济也是世俗药草的种子,她哪里舍得用那些种子来试验这法术。这法术虽然有趣,但是草种都只是一次性的。激活完了以后,那草种在很短的时间里边就会消耗完所有生机,彻底干枯。 她所学会的这三种法术里边,也唯独只有火雨是需要检测威力的。她这次也并不是专门就为了测试法术的威力,而是为了要试验自己是不是达到了一体二魂的境界。 这三个法术里边,火雨是个可以施放以后就不管的,也可以在施放以后分出神识来控制火焰的落点。她以前一直努力着修炼的方向,都是要控制火焰的落点的,今日在这房间里边,也没有什么顾忌,便念动法诀,掐起手印将火雨施放了出来。 在施放了火雨以后,糯米并没有切断同火焰之间的联系,而是一边用神识指挥着火焰的落点,一边又调动神识,放出水盾术来。 她先前在缥缈幻境里边也曾经尝试过这样的战斗方式,却每每都是以失败告终。一旦她开始转头念起水盾的法诀来的时候,神识同火雨之间的联系便会被强行切断。火雨法术并不会半途中止,却再也不会听从她的指挥,只是随意地坠落到地上去。 而这次她却成功了,顺畅得让糯米自己都觉得很是有些惊诧。 她竟然这样顺利地同时施放和控制着两种法术,虽然真元力的消耗要比单独施放这两种法术要高一些,但也不妨碍一体二魂的好处。 当初糯米甚至完全没有想起一体二魂的事情来,因着她本来就不是仙修,心思也没有很放在这上头。 这种境界对一般的炼丹师而言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在战斗的时候多出一份力量来罢了,倒是有的修士会专门修炼这种分神的功法,只是糯米以前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参加什么战斗,自然也就没有很在意这方面的东西。 她自己也并没有用心地修炼过,没想到无意之间却达到了好些修士苦修许久的效果,不由觉得有些错愕。 虽然糯米自己不是很在意,可她也知道,这真要放到战斗中的时候,可不是简单的多了一个法术这样的效果。能够同时控制两种法术,说不定在某些情况下就能起到意外的效果。 这样一想,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糯米想起原先同董天鹰他们在山下历练的时候,她基本上就帮不上什么忙。当初她不会什么法术,武技也修炼得不好,就是站在队伍中央等着帮大家处理伤口和辨认仙药。 现在如果再有那样的机会,她大概也能为队伍出力了吧。哪怕是叫她同妖兽战斗,她也不会再觉得害怕了。 她便想起这仙逸城里边,也有这样常常到仙林里边去猎杀妖兽的队伍。甚至有些队伍是专门收了订金,去猎杀某一种指定的妖兽,去取回那妖兽身上的材料来的。 之前她在同闻人扉奕一道闲逛的时候,还曾经见过一家小小的酒馆,里边来来往往地坐着好些那样的修士,边上还有一块公告板,专门写着最近被悬赏的妖兽名单。 若是有机会参加那样的活动,好像也很不错,据说还能挣上相当一笔灵石的。不过这种活儿的危险性可就要比留在仙城里边开炉炼丹要大得多了。糯米就是好奇,暂时也不会因着好奇去加入到那群修士里边去。 ps: _(:3」∠)_、2048真是个……相当魔性的……游戏…… 二百四十六 苏醒的豹 现在手上的灵石多了一些,糯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暖香楼那边去下了一个单子,买的自然是清明真人同柱子的消息。 她虽然觉得柱子这样的体修不太会为人留意,不过还是在下单子的时候顺便将柱子的名字也加了上去。因为这样,她又多付了十块中阶灵石的订金。不过这同清明真人的消息价格比起来,可就要低上不少了。 清明真人因着是个初阶炼丹师,因而想要买他的消息,糯米可是付出去了不少的一笔灵石。这还只是订金。如果一个月之内能有消息的话,再将剩余的灵石付清;若是暖香楼实在打听不到的,自然会将订金退回一半。剩余的一半,则是被扣除了当作寻找消息的路费等等。 糯米这次到暖香楼来,总算是没有遇到闻人扉奕,这让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若是现在叫她遇见闻人扉奕,她可很是要有些不好意思的。 毕竟先前才刚刚从闻人扉奕手上白拿了一个异器级别的丹炉,现在突然又拿着灵石上门来买消息。虽然闻人扉奕已经发过话,说是不必要她的灵石。可她这时候真见到闻人扉奕,肯定会觉得心中不安,说不准会控制不住自己将灵石塞到闻人扉奕手上去,然后转身就跑。 这次接待糯米的暖香楼伙计还记得糯米的脸,见到她的时候还笑着同她打招呼,问起了蛟苏青来。 糯米哪里知道蛟苏青现在的情况,只能不好意思地糊弄了过去。 买消息的地方也并不在原先的那些小房间里边。她被伙计带着一路走到了三楼最里边。有个修士专门负责登记。 对于糯米想要找的人,对方并没有询问缘由,只是默默地记了下来,又收了订金。 大概像是清明真人这样的初阶炼丹师,有人想要买他的消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倒是在见到糯米居然要找一个体修的时候,对方很是诧异了一下。 “你要找的这个人……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没有什么范围。大概是很难找到的。”那个负责登记的修士听见糯米的要求了以后,稍稍皱了皱眉头,拿毛笔在柱子的名字旁边点了点,“而且你也并不清楚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是死是活……这个,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可别抱太大希望。说不准最后只是浪费灵石罢了。” “我知道的。你们努力找找看就是了。” 糯米也知道想要从这里找到柱子,是件很难的事。因而只是点了点头,将柱子的特征又说了一遍。然后将灵石交了上去。 哪怕是知道希望渺茫,她还是愿意花灵石去打听。现在对她而言,只要是花费灵石能够解决的事情。又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大事儿。糯米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底气充足的一天。 而且。哪怕是寻不到柱子,能找到清明真人也是好的。 她其实并不想和清明真人扯上关系,但如果说要找到柱子就一定要先找到清明真人的话,她也愿意去面对清明真人,柱子在她心里边就是这样的重要。 处理完了这件事以后,糯米也总算是放下了心里边的一件事。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顺道又给萧景言发了个传音符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问了问萧景言有没有参加那竞拍会,有没有买到什么好东西的。 她本来想同萧景言将自己现在新换了个丹炉,可以挑战等阶更高一些的丹药了。可话说到嘴边的时候,却还是停住了。 看着萧景言现在的态度。大概对她的事情已经不感兴趣了吧。 等将这传音符纸放出去了以后,糯米便又开始了惯例的修炼和开炉炼丹。除了这两件事以外,她现在又多了烧灼寒藤的活儿,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连带着那缥缈幻境里边种着的东西也必须照看一下。 萧景言给她的回复果然很简单,简直叫糯米都不好意思再继续联系下去了。 于是她便只能忙自己的事情了。 那些灵谷她尚且可以不管,只不过是等阶没那么高,变异没那么多罢了。可那水池里边种着的灵莲她总不好无视的。 白莲同墨莲果然就如同魏老所讲的那样,是种等阶低下却生命力顽强的灵植,现在已经自水面中央冒出了点儿尖尖的小芽来了。就是不将它们当做是炼制法器的材料,这时候看着也很是叫人心喜。 糯米很喜欢那些灵莲,特别是看着那两只被她放在缥缈幻境里边的小虫子不知何时已经繁殖了更多,最喜欢停在灵莲小荷叶的尖端上边,看着是真叫人心头暖洋洋的。 她就是再忙,每日也一定要抽时间到缥缈幻境里边将灵莲整理一遍。 那个池子毕竟不是活水,所以她每天都要朝着那个池子浇灌一次云露诀,在给灵莲补充灵气的同时,也好叫那池子补充点儿水源。 两种灵莲也完全没有辜负糯米的心意,长得飞快的。等再过一段日子,两种灵莲分别开出莲花来以后,便能够炼制成法器,改为修炼道一心莲*了。 这样忙得天昏地暗的时候,糯米还意外地发现魃豹的魂元终于睁开眼睛来了。 她之前一直在做别的事情,将那鬼修的功法印入了魃豹的魂元以后,便有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去关注过魃豹魂元的状态了。在她的印象里边,最后一次去看魃豹的魂元,还是在叶梵光临她房间的时候。 那时候叶梵将木魁收了回去,魃豹的魂元当时就放在桌面上,她便担心着叶梵会对那魂元做什么,因而在叶梵离开了以后,还特地看了看那魂元的状况。 只是在那以后,她就好像再也没有关心过那魂元了。 当初她看的时候,那魂元仍是闭着眼睛的,同她原先见到的没有什么分别,就又将魂元随手放回了远处,让它继续自行修炼。这次她不经意地看了魂元一眼,却意外地发现那只暗红色皮毛的妖兽居然睁开了眼睛。 魃豹的眼睛果然就如同她所想的那样,是殷红的颜色,十分好看。在她见过的众多修士里边,唯独只有蛟苏青拥有着同魃豹相类似的眼睛。即便是那些上仙,面上端正绮丽,眼珠子却也比不上蛟苏青和魃豹的那样,像是一双闪烁着妖异光芒的宝石。 见到魃豹眼睛的瞬间,糯米便确定了,魃豹绝对是同蛟苏青有着相似的血缘,来自同样的地方。 他们其实一点都不像。 蛟苏青在不动气的时候,慵懒潇洒,自有一种天生的贵气。大概如同他自己所讲的那样,他是蛟族,是同龙族十分相近的一种,又带着蛇的性子,因而混杂出来一种叫人觉得奇异的特质来。 而魃豹却十分的精悍。 哪怕现在的魃豹还只是一个魂元,连实体都没有,糯米都能从中看出戒备来。那种戒备并不是针对某个人的,而是一种姿态。魃豹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准备着同这世间的一切争斗一样。现在虽然只是一个魂元,可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爪子也跟着伸了出来。 “你果然是他们找的那个叫魃豹的妖修吧?” 糯米见到魃豹睁开眼睛了以后,简直要高兴得蹦起来,捧着那魂元就同魃豹讲话。她当初将那鬼修的功法印入魃豹的魂元,也只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现在突然见到魃豹苏醒了过来,那种感觉可比魃豹自行恢复过来更要叫她兴奋。 这就好像她也能够为旁人做些什么一样,那种感觉毕竟是不一样的。 只是一个魂元的魃豹蹲坐在她的掌心中央,虽然没有一点儿重量,却散发着如同火焰一样炙热的温度,只是暖洋洋的,却并不会把人烫伤。 魃豹用爪子在她的掌心抓了抓,明明没有实体,却还是朝着她挥动了一下如同长绳一样的尾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吼。 他的动作很是灵活,糯米瞧着魃豹在她的掌心用爪子抓挠,明明应当是没有感觉的,却还是觉得掌心一阵发痒一样。 “你还不能讲话么?”糯米又将魃豹捧得高了一些,放到了自己的眼前来。 她可以感觉到魃豹并不排斥她,对她也是带着善意和亲近的,可是魃豹却只是发出野兽的声音来。 对于糯米的问题,魃豹又发出了一声低吼。 他的吼声很沉,是那种压在嗓子底下的细细声响。 糯米原先觉得大概是因着魃豹只是个魂元的缘故,因而不能讲话。可后来又发现魃豹是能够发出嘶吼来的。既然这样,若是可以开口的话,肯定是能说话的。 现在魃豹既不讲话,也不排斥她,只是团在她的掌心中间用爪子挠她的掌心,大概是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现在的魃豹,与其说是妖修,不如说是一只妖修来得准确。 即便是这样,糯米也仍是觉得十分高兴了。自打木魁被叶梵收回去了以后,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样的高兴。她的身边,总算又有个谁能陪着她了。 而且,现在魃豹还是这副模样,应该不会很快地离开她吧。 二百四十七 灵莲 魃豹的魂元苏醒过来以后,糯米又尝试着用神识同他联动了一遍,看看能不能再同魃豹沟通。没想到先前在沉睡着的时候默默接受了她神识的魃豹,如今却像是设置了一道护栏一样,完全拒绝同她的神识再进行任何联动。 她的神识还没有靠近魃豹的魂元,就已经被挡在了外头,不管她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靠近一步。 这大概是魃豹自己本身的意识。他现在已经苏醒过来了,虽然仍只是一只妖兽的魂元,却再也不接受外界的窥探了。 糯米无奈,却也只能接受这样一只不会讲话也不会化形的魃豹,每日就看着他在房间里边来回巡逻一样地四处查看。 魃豹自从醒过来了以后,就再也不需要附身在那小玉瓷瓶上头了。他更喜欢在房间里边四处走动,然后蜷缩着身子睡在糯米的枕头边上。他本该只是身量巨大的豹子,如今却只剩下巴掌大小的魂元,却仍是不该兽性,常常喜欢用爪子抓挠糯米的头发。 可惜魃豹现在连爪子都没有。这样小小的一只,瞧上去倒更像是只闹别扭的猫。 糯米原先是想着将自己的真元力分一些到魃豹的魂元里边去,好让魃豹快些恢复过来。可后来见着魃豹完全拒绝她的神识和真元力,而魃豹自身的魂元又每日都在循序渐进地修炼着那鬼修的功法,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魃豹的魂元每日都变得更强大一些,她便没有再勉强要做这样的事情了。 而且。哪怕魃豹就只是现在的这副妖兽模样,也依旧很是让糯米觉得高兴。 魃豹现在虽然只是妖兽的模样,可同翼虎那样的妖兽给人的感觉还是不同。糯米先前在青泉峰上边也见过不少灵宠,而在历练的时候也在山脉里边见过不少妖兽。那些妖兽虽然都十分具有灵性,感觉却同魃豹相去甚远。魃豹已经不仅仅是有灵性了,他身上有着一种十分凌厉的气息。 每日在忙完了以后再同魃豹玩耍一番,也算是难得的休闲放松了。 糯米每次骚扰魃豹的魂元的时候,魃豹都是一副耐性十足的样子。中断自己的修炼,陪糯米玩耍一番。 虽然魃豹只是一个魂元,可糯米当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将她的事情放到第一位上来的人物。先前她遇到的那些对象,不要说是叶梵那样的了,哪怕是柱子又或是蛟苏青,也没有哪个人是真的就将她摆在第一位,为了她的事情能够将自己手上在做的事儿先放一放的。哪怕魃豹现在也不过是在修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做,糯米也仍是觉得魃豹的行为很是叫她心动。 魃豹现在只不过是她的巴掌大小。却总将自己当做是原先那样的大型妖兽,每次同糯米玩闹的时候,与其说是同糯米一起玩。倒不如过是在以一种陪伴着糯米胡闹的姿态在做事。 有时候糯米也会想。若魃豹当真是从灵妖界来的妖修,那他大概便是同蛟苏青一样,是能够幻化成人形的,也是到这人间来寻找那个转世灵童的。 现在魃豹是只纯粹的妖兽,不能讲话,想必也不记得自己当初到人间来的目的。等魃豹恢复过来以后。不知道是不是也同蛟苏青一样,会再次踏上旅程,去寻找那个不知在何处的转世灵童。 每每想到这里,糯米就觉得很是有些沮丧。可这又不是她所能够控制的事情,只能赶紧将这种念头又驱赶开去。 魃豹苏醒过来以后没多久。那些种在缥缈幻境里边的灵莲终于开花了。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只种下去了一半的莲子。等第一批莲子发芽了以后,她再又将另外一半也跟着种了下去,因而现在开花的时候,也就只开了一半,另外一半莲花仍只是含着一个花苞。 即便那池塘里边的灵莲只开放了一半,就已经足够叫人觉得惊艳了的。 那些灵莲果然同他们的名字一样,要么通身洁白,要么漆黑如墨,在小小的池塘上边含蓄地开放着,占据了一大片地方,远远地就能见到那泾渭分明的景致。 在这些已经开放了的灵莲中间,糯米找了很久,才发现了三株变异了的。这变异进化的几率同灵谷相比,可就要低太多了。其中两株是墨莲,只有一株是白莲。 那变异了的白莲已经不再是洁白的颜色,而是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芒,就如同满月一样,又像是反射着光芒的雪地,在池塘中央的位置耀耀生辉,十分耀眼。 倒是那两株进化了的墨莲显得不那样的起眼。 墨莲原本就是通体漆黑,这两株变异了的墨莲在黑色的花瓣上边又长出了一些细细的墨蓝色纹路来,若不是这两株进化了的墨莲散发着更为强烈的灵气来,糯米可真要看不出来它们同旁的墨莲有什么不同。 糯米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株进化后的墨莲花朵采摘了下来,准备要将这朵莲花根据道一心莲*上记载的法子炼制成法器。 她自己还从来没有尝试过炼制法器,甚至连学都不曾学过。她先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虽然有个经阁供她翻看玉简,可那经阁里边的玉简大都是些总览一样的介绍,又或是同炼丹相关的资料,可没有那本玉简里边还记录着如何炼制法器的。 若是要叫外头的人帮着她炼制这法器,她便需要将道一心莲*的玉简上边记载着的炼制方法摘录出来,同对方交代清楚。 而能够不暴露功法就将法器炼制出来的,恐怕就只有暖香楼了。 只是,糯米左思右想,觉得这功法玉简上边既然记录有炼制的法子,又提到让修炼者亲自炼制法器,想必这法器的炼制并没有多困难。这毕竟不像灵剑灵刀,糯米也翻看过那炼制的法子,都只是一些冷处理罢了,虽然繁复,却并不很困难。 这毕竟是她往后练功的时候要一直使用的法器,她便决定自己先尝试着炼制。若是实在不能成功,再去找暖香楼的人帮忙,也为时不晚。 根据那功法玉简上边的记述,糯米便到外头去将需要的材料都买了回来,在房间里边开始尝试着炼制法器。 这灵莲盘座的炼制法子同旁的法器不同,不需要用到灵火,所有一切都是冷处理。 用灵水将整个莲蓬连同莲花花瓣洗干净了以后,先是要用寒冰法诀将莲花整个冻起来。糯米自己并不会这个法诀,还特地到外头去买了一张这种法术的符纸。 等整朵灵莲都被冰冻起来变得晶莹了以后,这才提笔将阵法勾勒到花瓣上边去。 混合材料并不难,那些材料也并不昂贵,依照着阵法的图案描绘到花瓣上边去,虽然必须小心一些,却也不是做不到。 唯一困难的是必须保持着在绘画阵法图样的过程中,持续将真元力灌输到那个阵法里边去,一边小心不要破坏灵莲的花瓣,一边用灵气激活阵法。 期间,描画阵法的人灵气不能中断,也不能有太大的起伏。灵莲会经由阵法慢慢将制造者的真元力吸收进去,因而真元力越是平和均匀,最后出来的成品也就等阶越高。哪怕是中间稍微有个情绪的波动,都很可能在这阵法上边留出一个缺口来。虽然并不很影响使用,但到底成了一个遗憾,让这法器在运转的时候会有些生涩阻滞。 糯米很担心自己在描画阵法的时候会不小心画错了图样,因而在开始炼制以前,还用寻常的笔墨在纸上勾了好多遍,直到觉得自己完全记住了那个图样以后,这才终于开始动手。 被寒冰诀冻起来了的花瓣意外的脆弱,毛笔的笔锋虽然十分柔软,糯米却还是胆颤心惊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将花瓣给碰碎了。 直到真正拿起笔来在灵莲的花瓣上边描画起阵法来的时候,她才总算明白那功法玉简上边为什么更赞同修炼者自己动手来炼制法器。 因为这法器同那些灵刀灵剑确实不一样。 它的作用并不是为了伤敌,而是为了帮助修炼者提炼天地间的灵气,将那些灵气吸纳吞吐,改造成更适宜修炼者自身的属性。若是这法器经由旁人炼制而成,虽然也同样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可那绘制的阵法之间所蕴含的毕竟不是修炼者本身的灵气,所起到的作用也就跟着打了个折扣。 这是一个相当敏感的法器,期间描绘的阵法也十分的敏锐。经了旁人的手,这法器便到底只算是半成品,再也没有那种能同修炼者心意相通的功效了。 糯米很是有些庆幸自己阴差阳错之下,最终还是自行炼制了这个法器。 不过这法器上边要描绘的阵法图样也的确十分繁复,糯米也不敢分心。稍微庆幸了一下以后,便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真元力,更加仔细地在那朵灵莲上边描画了起来。 二百四十八 道一心莲大法 糯米花费了好大功夫才将灵莲制成了她需要的法器,期间的小心翼翼可就不必多说了。 她这还是第一次锻造法器,虽然先头已经做了不少准备,又在制作的过程中尽量小心,甚至连魃豹的魂元都被她关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生怕半途会被魃豹打扰,可出来的法器也还不是那样的完美。 毕竟这就同炼丹是一样的,哪怕她准备得再充分,想得再好,有些事情不亲自经历过的话是完全不会知道其中的诀窍和奥妙的。这锻造法器和她先前开炉炼丹还并不一样。开炉炼丹以前,她好歹还看过许多玉简,上边将炼制丹药的过程十分详尽地记录了下来,让她能够无数次地在脑海里边模拟着开炉的情形。 而现在她所能够找到的所有资料,也就只有手上的那一个道一心莲*的玉简罢了。 这上边记述得再仔细,也不可能真像糯米先前看到的那样多玉简一样,将锻造的过程全部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糯米自己经了初次开炉的经验以后,也知道了这些事情并不像是她在玉简上边看到的那样简单,因而对于过程之间所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并没与像最初炼丹那样,稍微遇到一点问题就慌得手忙脚乱的。 虽然处理得并不很完美,但到底是将灵莲法器给锻造成功了。 变异进阶了以后的净雪莲,所锻造出来的法器却最终停留在奇品二阶,只能说糯米这次的锻造的确不算成功。她在锻造法器上边的天赋,可比她开炉炼丹的天赋要差一些,没能将那法器炼制成该有的等阶。 即便是这样,糯米捧着她自己首次炼造出来的法器,也很是兴奋不已。 在她看来。哪怕是多学会一点儿知识,多增添一份实力,也是好的。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锻造出来的法器。哪怕是有再多瑕疵,她也觉得拿在手上很是让她觉得骄傲。这同法器本身的能力并没有很大的关系。只是因着锻造这件事本身叫糯米觉得很是开怀。 用净雪莲锻造出来的法器通体透白,在花瓣上边描画上阵法的图样以后,已经不再是原先那散发着耀眼白色光芒的模样的,那些银白的光亮好像是被描画在上边的那些阵法图样吸收了进去一样,花瓣的颜色顿时也就变得同白莲毫无差异了。 反倒是那些被描画上去的阵法线条渗入到了花瓣里边去,形成了如同花瓣本身的纹路一样的细小花纹。灵莲本身的花瓣不再发光了,那些阵法线条却取而代之。在那花瓣上头散发着银白的亮光。 在法器的正中央,那些莲蓬的位置,则是散发着七彩的光芒。 法器全部的灵气好像都被阵法引导到了灵莲的莲子上头,那些光芒正是从莲子上边流转出来的。 道一心莲*的功法玉简上边有记述。这些灵莲的莲子里边已经凝聚了天地之间的灵气,灵气会通过阵法转移到莲子上边。当那些莲子能够幻化出净色光芒来的时候,就代表莲子里边蕴含的灵气已经满盈了。 这时候将莲子服用下去,便相当于是服用了一颗能让功法突飞猛进的丹药一样。 不过这种莲子只对修炼道一心莲*的修士有用。甚至只对法器的使用者本身产生功效。在将莲蓬里头的莲子尽数吃光的时候,也就是将要突破的时候了。 等修为突破到下一个层次去以后。便需要重新再炼制一个更高阶的灵莲法器,再重复这般的修炼和服用莲子。换下来的灵莲法器据说是上好的飞行和防御法器。踩在上头比踩在飞剑上边可要安稳多了。 那些用来描画阵法的原料混合以后,本身是种十分接近墨色的颜色。在将那些原料描画到花瓣上边去的时候,糯米还稍微觉得有点儿可惜,觉得那样素净的花瓣上边。居然泼上了墨色,就如同是在素绢上边被顽童描上了图样一样。犹幸那这阵法的图样看着还并不难看。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些原先颜色浓重的灵墨描画出来的阵法图样在完全构成一个完整的阵法了以后,居然一下子就变了。浓重的颜色瞬间就退了个干净,而那花瓣上边的银亮也跟着转移到了那些灵墨上头去。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看出那灵莲上头居然还有着这样一个阵法。 糯米甚至很是好奇那些白莲同墨莲炼造成法器以后,又是怎样一个光景。 锻造成功的灵莲法器仍是维持着怒放的莲花模样,内里却已经大不相同。 糯米仍记得她方才在花瓣上边描画上阵法线条的时候,那花瓣可是脆得如同细纸一样,好像稍微用力在那上头晃一晃毛笔,毛笔的笔锋都能将那花瓣戳破一样。 可当整个阵法由墨色转换成了莹白以后,那花瓣虽然看似柔弱,却变得坚韧如丝,糯米再用手去碰捏搓揉,那花瓣都仍是原本的模样,甚至都不太会被折揉起来。 完成以后的法器并不大,原先明明是如同糯米脑袋大小的一朵莲花,现在锻造成功了以后,反倒是缩成了糯米拳头大小,娇滴滴地落在糯米的手上,看上去很是有些孱弱。 糯米看着这样小的一朵灵莲,左看右看,也不觉得自己能够踩在上头御器飞行的。倒是这坚韧的特质很是适合当做防御法器。不要看着灵莲好似十分娇嫩,糯米就是花了大力气去搓揉,也不见那花边有一丝折痕。 她想起自己手上那个能大能小伸缩自如的碧砂丹炉,顿时觉得肯定是因着她的修为还不够,手法又还不纯熟,所以锻造出来的法器才是个半成品。否则的话,大概就该如同那个丹炉一样,能够随着使用者的心意放大缩小,否则这么小小的一只,哪里来的御器飞行呢。 哪怕是这样,也没有影响糯米的心情。 她是个藏不住高兴的人,将这法器成功锻造出来了以后,马上就拿着这法器开始打坐起来,尝试着运转起道一心莲*来。 道一心莲*的运功法则已经被她翻看了无数遍,哪怕是闭着眼睛,她都能将那过程背诵出来,缺的仅仅只是这个灵莲法器罢了。 先前糯米因着觉得养气心经的用处日渐消退,根本不能支撑得起她的修炼来,因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地修炼了。毕竟用着那个功法修炼,可以说是事倍功半,差不多可以说是浪费时间。 因为这样,她才这样着急地想着要将灵莲法器锻造出来。 道一心莲*的运转同养气心经的运转还是有些相似的地方,同样是从丹田出发,将身上的真元力自丹田开始,顺着经脉流转,一路将经脉里边散落着的灵气吸引过来,一边扩充自身的真元力,一边锤炼体内的经脉。 最大的不同,自然还是在那灵莲法器上边。 道一心莲*最重要的一个步骤,是将自身的真元力在运转半个周天以后,从右手掌心传递出去,流转到法器内部,让真元力在灵莲法器里面运转一周,再经由左手掌心回传到修炼者体内。 据说这样的流转能够叫体内的真元力在阵法的帮助之下变得更为精纯。而且还能够将那些真元力里头的杂质被提取出来,成为灵莲莲子的养分,叫那些莲子日益膨胀饱和,最终成为能够让修炼者提升修为的莲子丹药。 糯米尝试着用道一心莲*的功法玉简上描述的方式将功法运行了一个周天,便已经感觉到了体内真元力同原先大不相同。 这种不同十分的微妙,她并不能很确切地描述出来,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真元力在经过灵莲的洗练以后,好似变得更为温驯听话了一样。 这样的修炼也并不是一次半次、一天两天就能见到效果的。 糯米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见到魃豹定定地站在她的面前,好像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修炼一样,还不时抬头看一看那个灵莲法器。以魃豹现在的大小,也就只能是抬头或者是飘在半空中才能看见糯米手上的灵莲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将魃豹关在了这缥缈幻境里边,差点就因着太过兴奋而忘记将魃豹给放出去了,于是赶紧就拉着魃豹一同回到了外间去。 回到了外头去以后,糯米仍是十分兴奋,就好似得到了一个新的玩意一样,那种开怀的心情很是想要同人分享。可她这房间里边也就只有她同魃豹两个人罢了。她也只能拉着魃豹絮絮叨叨地讲她新修炼的功法,已经她自己亲手锻造出来的法器。 魃豹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嘴巴里半咬着自己的尾巴尖儿,一边看着她折腾着用灵谷烧饭,一边很是专心地听着她讲话,偶尔才用爪子挠一挠耳朵。至于魃豹到底有没有将糯米的话听进去,那可就只有魃豹自己才知道了。 ps: _(:3」∠)_、早上被吵起来了以后谈了点正事,然后就不知道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了。下午开始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希望今天能够三更吧……觉得有点危险呢……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香囊!你一定是知道我今天不舒服吧呜呜呜呜~ 二百四十九 杂事 自从将灵莲法器锻造出来以后,糯米便又重新开始了潜心修炼起来,甚至将什么开炉炼丹同法术的修炼都放到了一边去。 每天要不是还要给飘渺空间里边的灵谷同灵莲浇水,她甚至可能连云露诀都不再施展了。 同那素清阁签的短约自然是不再继续了的,说的自然是炼丹师有别的事情,忙不开身来。当初她说要暂时停下那短约来的时候,那素清阁里边的伙计还觉得十分的惋惜,说是像糯米这样能顺畅地交货又十分有成功保证的炼丹师可不多见,也不大愿意同他们那样小的铺子签短约的。难得有这样一个,如今却又要停工了。 那伙计仍是以为糯米只是给小跑腿的,但是同糯米已经混得熟悉了,不免就又是拉着糯米唠叨了一回,说是希望糯米回去再同后头那炼丹师说上一句,叫那炼丹师考虑着签个长约的。 糯米顿时就笑开了,同那伙计讲,“短约都要忙不过来了咧,哪里还要签长约的呀。” 那伙计便露了个遗憾的表情。 大抵素清阁的伙计根本不信糯米那忙不开身的说法,只以为那炼丹师是被别的铺子挖走了。可看着纠缠无用,也就只能遗憾地放弃了。 对糯米而言,除了要用灵火去烧毁体内的寒藤以外,最重要的还是这修为层次的提升。毕竟在糯米的心目中,这修为层次就好比是建造房子的时候打下的基础,要是基础不牢靠,上头的房子就是建造得再华美,最后也仍是会倒塌下来的。 所以她在修炼的时候从来都是十分认真仔细的,在这上头花费的时间可是一点儿都不敢减少。以她现在这样的修为,在仙逸城里边只不过算是比底层的修士要好一些。如果她不是有着开炉炼丹的本事,她根本就不可能活得像如今这样的轻松。 哪怕是她的修为层次比底层的修士要高一些。可她年纪小力气单薄,好些商铺都不愿意请她这样的小修士的,若她不是同丹药铺子签了短约。说不准可就要连那院子里边的体修都比不上。 现在有了灵莲法器同道一心莲*以后,糯米便又开始潜心修炼了起来。 哪怕是烧灼寒藤的这件事。也是同修炼相辅相成的。她的修为层次提升上去了以后,体内的灵火便会更旺盛一些,也更容易将那寒藤烧掉。 当体内的寒藤数量减少了以后,她身体里边的经脉便会变得宽松一些,让她的修炼进度也更快速。 除了刚开始第一天以外,糯米再没有见过寒藤有冒出什么光亮来。她现在仍是能够在烧灼寒藤的时候保持着那种一体二魂的状态,从半空中看着自己的神识指挥灵火去焚烧寒藤。却再也见不到寒藤底下有什么光芒。 要不是那天瞧得一清二楚的,她都要怀疑自己当初只是眼花了。 现在与其是真想要赶紧将寒藤烧个一干二净的,不如说糯米更是好奇那寒藤的叶片底下到底是藏了个什么宝物,居然这样的神秘。 她又重新开始了在房间里边深居简出的日子。若不是住的地方实在仙逸城里头的小房间里边,可当真同旁的修士闭关修炼很有些相似。 先前糯米朝外头跑的时候,院子里边好些修士都曾经见过她,现在她突然又关起门来一心只管修炼了,外头那些修士便又开始悄悄地讨论起她的事情来。便是觉得这样一个年纪小小的女修独自在这小房间里边过日子。当真有些叫人想不明白。 那些在院子里边合租的体修同低阶的修士,年纪都是糯米的两三倍,也从来不见谁能够像糯米这样当个如此潇洒的散修的。 糯米天天往外跑的时候,见到了人总是要打个招呼的,那些修士也不好意思当着糯米的面胡说八道。现在糯米闭关起来。他们便又重新开始谈论起糯米的事情来。有些消息灵通的,便说起糯米曾经在外头同那灵妖界的大能和暖香楼的少爷一同逛街的事情。 不过,这些修士讲话倒算是有分寸的,大抵是在仙逸城里边日子过得久了,人也跟着变得小心谨慎,并不会说什么太得罪人的话。糯米就是偶尔听见了他们在外头的谈论,也只是同魃豹笑一笑,并不很放在心上。 能叫她从房间里边出去的事情,如今也就只剩下两样了。 其中一样是暖香楼那头的消息报告。 柱子的消息果然就如同糯米所想的那样,完全找不到。这体修在修仙界里边实在是太过不起眼了,根本没有人会注意他们这样的一个群体,哪怕是刻意去找寻,也实在是没有方向。 倒是在寻找柱子的时候,有了很是意外的成果。 据暖香楼的人提起,他们在寻找柱子的时候,偶然找到了一个叫林萝的女修,被人说成是柱子是阿妹的。可他们寻上门去的时候,那女修却并没有告诉他们任何情报,反倒是否认了自己同柱子有任何关系。 那是个很会精打细算的女修,修为层次十分低下,却将手上的买卖盘得很大。 糯米听到这消息了以后,顿时就惊讶了起来,又觉得很是有些难过。 她从青泉峰上边离开的时候,林萝还仅仅是一个凡人,完全没有在修行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自己身上拥有灵根的,居然就已经修炼起来了。 可以说若不是有柱子将她带到青泉峰上边去,便不会有今日的林萝女修。 只是哪怕这样,林萝好像也并没有念着柱子的一分好。林萝现在大概是已经完全不需要柱子了,便连同柱子之间的关系也都一并否认了过去。 糯米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心里边只觉得很是悲凉。 柱子的事情,她也是隐约知道一些的。若不是为着下山寻找林萝,柱子本是不会同清明真人之间牵扯上那样多联系的。糯米并不想将清明真人就真想得很坏,可从她自己原先的经历,以及柱子身上不时出现的伤痕看来,清明真人可当真没叫柱子干什么好事。 虽然不能说柱子就是为了林萝而失踪的,里边却到底有着很大的一份原因是同林萝有关。 如今,林萝是全然看不见了的。 幸亏清明真人的下落倒是有了点儿头绪。 据说清明真人如今被仙逸城附近的一个大修仙家族礼聘了过去当幕僚,连同着田甜一道,在那大家族里边可说是混得相当的如意。暖香楼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说是清明真人偶尔会到这仙逸城里边来,而且还曾经参加过竞拍会,只是没有从暖香楼这边进入罢了。 糯米将这事记了下来,也将那大修仙家族的地址给记住了,暂时却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她现在也没办法直接打上门去,叫清明真人将柱子交出来,只能先是默默记住了这消息,也算是叫自己心里边安慰了一些。 无论如何,她还是又交了一份灵石,让暖香楼那边的人继续帮忙寻找柱子的下落。 除此以外,她最近出门便都是为了帮叶梵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木魁总算是被叶梵放回到糯米身边来了。某天木魁突然出现在房间里边的时候,糯米还被吓了一跳。 她马上便发现了木魁同以前很是有些不一样。 原先的木魁还会做出拦阻她的行为了,如今一举一动,却又恢复了当初的生硬,好像中间两人相处的那些时间完全被抹杀掉了,木魁又变回了最初那副冷淡陌生的模样。只是将一份单子连同一份灵石交到了糯米手上,接着就消失在糯米身边了,糯米张了张嘴,却都没找到机会讲话,眼前便就只剩下一团空气了。 她只好按照叶梵的意思,去将那些东西买了回来。不外乎也是些丹药同符纸一类的,暂时倒是没有要糯米开炉炼丹了,也不知道是担心糯米还不能炼制这些丹药,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叶梵一直算是个大方的,交到糯米手上的那些灵石在买完了东西以后还有一些盈余。糯米想了想,干脆将那些灵石连同买好了的东西一并包了包,放到一起去,尽数交到了木魁的手上。 不过是帮着买点儿东西罢了,她很是不喜欢叶梵那种将什么都算计得十分清楚的做法。 她现在又不缺灵石,根本不想拿大师兄的好处。这就算是她的任性,她也想要同叶梵之间有着和买卖以外的关系,而不是现在这样,好像她就是被叶梵的灵石买动了,才向叶梵帮忙一样。 木魁依然是一声不吭,拿了东西就消失了,完全不给糯米讲话的机会。 叶梵对于糯米还回去的灵石,并没有多说什么。糯米甚至连木魁有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她尝试着念动口诀将木魁叫出来,也不知道木魁是不在她身边,还是完全不想搭理她,任她念了两三次口诀,木魁也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二百五十 变化 因着木魁又被叶梵发配回到糯米的身边来,糯米便不敢将魃豹的魂元随意放在外头了。 她虽然不知道木魁是不是一直潜藏在她的身边,可是从以前的那些情况看来,木魁应当是一直都在的,只不过是藏起来了而已。在叶梵需要的时候,木魁仍是会出现在她面前的。 而现在大概就是躲在一边,悄悄地窥探着她的情形。 糯米便很是觉得有些寂寞了起来。她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同木魁建立起一种奇怪的友谊来,叫木魁能在她身边停留下来。虽然木魁永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却已经很是习惯了那样冷淡的目光了。 现在木魁已经回到她身边来了,两人中间相处的那段时光却好似猛然被抹杀了一样,他们的关系又重新回到了冰点,便很是叫糯米不习惯。 她也不知道叶梵对木魁做了什么,只知道现在的木魁,便又恢复了最初的冰冷。要说是冰冷,好像也不太准确,木魁本身就只是一只木灵而已,大抵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的。 叶梵叫糯米帮忙买东西的机会并不很多,有时候一个月能有个一次,有时候接连两三个月,都不见木魁露上一面。 可当糯米都快要忘记还有这回事的时候,木魁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边,朝着她递上单子同灵石。 偶尔叶梵也会叫糯米开炉炼丹,有时会附上灵石同仙药,有时候则不。 大概是糯米拒绝灵石的次数多了,叶梵也懒得每一次都将灵石算得那样准确地让她能多拿一些。说不准还在后头觉得糯米是个奇怪的,又觉得这样很是能给自己省点儿事。 也就是有着木魁三五不时地出现,糯米才记得自己身边还藏着这么一个木灵。 每次木魁出现的时候,糯米都很努力地想要同木魁讲话。只是每次木魁都不等她开口,总是干脆利落地就消失了。每次糯米都不过是一个低头抬头的时间,就发现眼前已经瞬间没了身影。 试的次数多了。糯米每次都气得嘟起嘴巴跺脚,却又不能真将木魁怎么办。 她现在将魃豹放到了缥缈幻境里边。也不知道对魃豹的修炼有没有什么影响。横竖她每次修炼的时候,都能见到魃豹也在蜷缩着修炼。 不修炼的时候,魃豹便会像是巡视地盘一样在缥缈幻境里边走来走去。缥缈幻境虽然不大,但对魃豹而言已经足够他走上半日了的。自从醒过来了以后,魃豹便再很少在空中飘动了。虽然他现在仍是一个魂元,他却好像更喜欢用自己的四肢走动的感觉。 因着修炼的是鬼修的功法,如今魃豹的魂元外头便也笼罩起一股淡淡的鬼气来。偶尔糯米看着他的时候。见他隐在阴森森的鬼气后边,还会不自觉地打个寒颤。 实在是那鬼气同魃豹本身的气质有些太不相符了。 魃豹虽说霸气,却是那种像是焰火一样的,叫人看一眼便觉得火辣辣的兽道。如今突然阴森森了起来。糯米看了以后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舒坦了起来。 她还怕魃豹修习了这鬼修的功法以后,会连性子也都变得阴森。后来才发现她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魃豹仍是最初那副霸气十足的模样,对着她也十分有耐心,那兽王的性子根本没有一点儿改变。她这才放下了心来。 倒是糯米自己,在修习了道一心莲*以后,整个人的气质好像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是循序渐进的,她自己刚开始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要不是偶尔帮着叶梵出门买东西的时候,被相熟的店铺伙计提醒了一句。糯米自己大概都不知道这种气质上的变换。 经着外头的伙计提醒了一句以后,糯米自己回到房间里边揽镜自照了半日,又回想着当初自己的模样,挖掘出当初很是朦胧的记忆,才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已经有些变得不大一样了。 她原先就是个最普通的清秀姑娘的模样。因着年岁小,很是有些雌雄莫辩的俊秀。如今年岁渐长,眉眼都展开了,五官的线条变得柔和了起来,果然就同萧景言所讲的那样,已经再没有办法勉强装作是个男修了。 以前在山下流浪的时候,糯米唯一关心的就是能不能吃饱肚子,根本没有机会照镜子。后来到了青泉峰上边去以后,又或是被发配到了杂役府里边去,她也大都忙着别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时候梳妆打扮。而且她当时打扮成一副男修的模样,哪里能够像田甜那样在自己的外貌上边多花费什么功夫。 所以她对自己的外貌印象一直很浅,就好似在许久以前,只是通过湖水的倒影,在涟漪当中见过自己的脸一面一样。连同着对自己的模样,也像那涟漪一般,不甚分明。 她对自己的印象,最多的便是那眼睛里边怎么也卸不去的怯弱。不论是看着旁人又或是看着自己的时候,她都是怯生生的,生怕谁会随时害她一样。她其实很不喜欢自己那样胆怯的模样,只是已经习惯了,便有些改不过来。 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修习了道一心莲*的缘故,连带着眼底的那层怯,也跟着慢慢地化开了,淡得几乎要看不见了。 她再对折镜子回望自己的容貌的时候,居然已经有了一种很是舒坦的感觉。 说不上艳,也并不是田甜那样的娇美,如果她也仍是那副软软的柔柔的模样,可眼神里边已经多了一分淡然,再不似当初那样畏缩。 她先前都只是简单地将头发梳起来,并不挽发髻,也不戴什么头饰,只觉得自己根本压不住那些玩意儿,只会叫自己显得更为单薄。如今一看,她果然已经如同旁人所讲的一样,出落得十分水灵,带着女修特有的软和,很是能够叫人侧目了。哪怕是现在梳上繁复的发髻,大抵也不会再显得生硬。 糯米自己瞧了自己半日,对现在的模样很是觉得满意。等回过神来以后,她便又觉得害羞了起来。 哪里有人就能盯着自己看上老半天的。得亏魃豹被她放在了缥缈幻境里边,木魁又已经不在这外头,没有人瞧着她这傻乎乎的模样。若是现在一抬头仍能对上木魁的眼神,她肯定又要羞得恢复原先那种脸蛋儿通红的模样了。 手上的灵石花得出不多的时候,糯米才会选着开炉炼制一些丹药,到外边去换一点儿灵石。 她有时候修炼得闷了,也会开炉炼丹,收集起来一些以后,便拿去同吕宗他们交换。也并不很是为着灵石,主要还是希望能给吕宗帮上点儿忙。她仍是记着当初那些散修对她的好的。 刚开始的时候,吕宗还会跟着问几句萧景言的情况,后来问得多了,每次糯米都只是摇头,吕宗便大概也是看出来了中间的情况,便再也不提萧景言的事情了。 后来糯米有次听见外头的那些散修在说悄悄话,说是吕宗还寻到萧景言面前去,同萧景言吵了一顿,也不知道那些散修是不是故意要说给糯米听的,回头见到糯米站在他们后头,顿时就跟着一哄而散,都没留下个人同糯米打招呼。 糯米其实也并没有那样在意萧景言的事儿。她就是觉得有些伤心,也不过是淡淡的,从来也不觉得萧景言欠了她什么。听到吕宗这样冲动,甚至还觉得有些婉然。 也就只有散修才会这样随性子做事,叫人觉得很是有些可爱。 她便专门拉着吕宗说了萧景言的事情,哪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叫吕宗知道,她并没有那样挂心,也没有那样伤感,可用不着这样小心翼翼地待她,自然也不需要再去找萧景言麻烦。 吕宗还很是有些愤愤,同糯米讲,“你不在意,是你心肠好。他哪里就能这样做事。随手就抛开了,也亏得他还是个带把的。” 可这些事情又哪里能讲得清楚。就想吕宗又哪里能知道萧景言的心思。 除却这些以外,糯米觉得她在这仙逸城里边的日子过得同在万剑宗里边也并没有什么两样。同样是开炉炼丹,照料灵植,潜心修炼。 她还隐约听到了外头说起蛟苏青离开了仙逸城的事情,听起来便觉得那离自己相当的遥远,就如同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听到叶梵的事情一样,叫她觉得虚虚的,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只有在回到房间里边去的时候,她才将蛟苏青送她的鳞片拿出来瞧了瞧,又重新想起当初蛟苏青同她的约定来。 当初她会对灵妖界感兴趣,还是因着魃豹的魂元咧。 如今魃豹的魂元已经苏醒了过来,浑身包裹这一阵鬼气,胸膛里边的那一缕不属于他自己魂元的魂丝也已经几乎要被藏得看不见了。 糯米有次很认真地去看了,只隐约看见那一丝青蓝色的魂丝被藏到了更深的地方去,几乎都要叫魃豹的魂元层层挡在了里边,提醒着她,魃豹终归还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ps: _(:3」∠)_、居然已经码到二百五了……二百五……二百五……二百五……! 二百五十一 灵果娃娃 糯米躲在房间里边一路修炼一路处理着身体里边的寒藤,几乎都已经要忘记了时间了存在了。若不是每日还会看着身体里边的寒藤叶子渐渐减少。她可能都要麻木地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好些修士都愿意躲在洞府里边潜心修炼。 因为当这样躲开了外界的纷扰以后,渐渐习惯了每日修炼的日子以后,修炼便成了一种习惯,叫人完全忘却了外头一切喧嚣,将这修炼当成了是同呼吸吃饭一样自然的事,完全沉浸在这当中。 不踏出房门去,也不必去在意外头到底过了多少时日。她甚至干脆一次交了半年的房租,同那管理这房间的修士讲,说要闭关修炼。 那修士拿着灵石的时候,看向糯米的眼神里边掺杂着羡慕和嫉妒,又见糯米住进这院子也不过半年许时间,整个人的气质同修为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顿时就想起糯米先前提起她是在这边等着个师尊大能的事情。 早先糯米同蛟苏青之间的关系,已经被仙逸城里边的修士们传得人尽皆知了的,如今管事一看糯米这模样,便觉得蛟苏青肯定便是糯米口中的那个大能,又见糯米实在是有了天翻地覆一样的变化,心里边不免就觉得有些酸溜溜的。 等糯米离开了以后,那管事便同那两个守着院子的武修讲,说这人也不过是巴结上了个妖修,怎地就能得到如此好处。 那两个武修倒是比这管事要厚道一些,特别是那个年纪大一些的,听着那管事在边上说着混账话,就只是笑笑,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虽然现在蛟苏青已经不在仙逸城里边了,他们说话也没有了这些顾忌,却到底不愿跟着说这些有的没的。 糯米自然也不会在意外头的人说些什么话。 刚开始迈进这修仙界来的时候,她还总是有些怯生生的。担心着自己太过抢眼,又想着会不会让旁人嫉恨她。后来等她渐渐习惯了这些修道的生活以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全然是没有必要的。 因为她根本就不可能不引人注意的。 她年岁小,天赋好,在这修道之人中央。她便好像是黑暗里边的一个火把一样。旁人随便看一眼,就知道她的修为层次了,同她的年岁一对比。自然都是惊讶的。除非她寻一处深山躲起来,再不露面,否则根本不能叫旁人忽略她的存在。 既然是这样,她的担心也就变成了毫无必要的东西。 并不是她担心着,旁人就会少惦记她一些。她一路爬上去了,爬到最顶端,这便再没有人能欺负她了。到时候她想同谁好就同谁好,想要护着谁就护着谁,做什么都逍遥自在的。 这样关起门来修炼以后。连带着那寒藤也都被她处理了不少。外头那些伸展开来的枝叶几乎都已经被烧了个干净,现在再看的时候,那寒藤已经完全没有了原先那样茂盛的模样了,如今就只剩下糯米丹田附近还生长着密密麻麻的一丛寒藤的枝叶,相互盘桓着,叫人很难瞧见下头潜藏着的情形。 糯米每天都很是认真仔细地将那些寒藤给烧掉一部分。她总害怕那寒藤的生长速度会比她烧的速度还要更快。因而总是不敢放松。 这样烧灼了好久以后,她终于又看见了那寒藤下边藏着的那一点柔柔的光亮来。 在糯米已经差不多要完全忘记还有这光芒存在的时候,那光芒却又突然从寒藤的叶子底下照耀了出来,好像月亮的华光一般,同糯米原先那样。怯生生的,好像在隔着寒藤的叶子在窥探这个世界一样。 糯米仍是不敢太靠近寒藤,只能远远地在外头查看着那点儿星月一样的光亮。 之间那寒藤的枝叶下边,居然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很小的人形。 如果不是糯米知道自己现在还达不到结成元婴的境界,说不定会以为那只小小的人儿会是她自己的元婴。不过她现在才刚刚徘徊在开光期和分神期之间,身体里边是不可能出现元婴的,因而这寒藤所藏起来的小人儿肯定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可以肯定以前自己的身体里边是没有这么个小东西的。 她隔得远远的,看得不甚清楚,只能隐约地在寒藤的叶片之间的缝隙里头看到一点儿光亮,又见那光亮之中蜷缩着一个同她拇指大小的人影。但当初她身边里边刚被清明真人植入了寒藤的时候,还有后头那漫长的时间,连着好几年,她身体里边的小黑球上长着细细的小苗,寒藤没有一点儿动静的时候,从来不曾有这么个小人儿。 刚开始见到这么个小人影的时候,糯米可是被狠狠地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地她就回过了神来,觉得那被寒藤包裹其中的,并不一定就真是个人。说不准只是想千年首乌同千年人参一样,结出来的人型果子。 要知道这些最最有灵气的植株在经由天气灵气的滋养以后,所结出来的果实往往都是人型的。 先前寒藤还并没有这样茂密的时候,糯米曾经在寒藤的枝条上见过一朵羞嗒嗒的小花骨朵儿,算一算时间,那花也该开败了结果了才是。 若是那下头是寒藤结出来的灵果,糯米倒是能够理解寒藤为何盘缠得这样的紧密了。 哪怕只是一株灵植,到底也还是想要护着自己结出来的果子的。寒藤不过只是缠得紧了一些,而她在玉简上边见到有些灵植,为了保护自己结出来的果子,甚至出吐出迷障来,在周遭形成皮面带有迷幻作用的结界,又或是产出毒气来,好叫外头的修士和妖兽都无法靠近。 糯米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有结成像人形一样的果实。她虽然也曾经在玉简上见过关于人参娃娃的记载,也曾经听同门提起,说是偶然遇见了抓住吃掉,就能大大地提升寿元,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能亲眼见到类似的东西。 因为这些长成人形的灵植,大都是些已经修炼出灵智来的,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很是有叫人垂涎的功效,因而只要凝长成型了以后,便会趁着被人发现以前赶紧逃走。据说先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有位仙长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株长成人形的人参娃娃。 当时那人参还没有成熟,那位仙长便将人参娃娃带回到了山门里边去,用个小花盆养着,同周遭的那些灵植隔绝开来。 为了不叫那只人参娃娃逃走,那位仙长甚至用一个鸟笼将那花盆罩在了里边,好不叫那人森娃娃有逃走的机会。 那位仙长为了要将人参娃娃培育得更健壮一些,甚至将自己的指尖血滴落到了花盆里边去,让那人参娃娃更具有灵气和灵性。 没料到有一日在为那人参娃娃浇水的时候,不小心将鸟笼的门打开了,就只见到那人参娃娃“呼啦”一下从泥土里边拔出了身子,从泥土中央钻了出来,迅速地跃到了鸟笼外头去。那位仙长大惊着要扑过去逮,却哪里还抓得住,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参娃娃拔腿遁走了。 这还是糯米刚加入青泉峰不久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当初在青泉峰上边可是被因为笑谈,好多人都拿这事儿当笑话,一直谈论了好些日子。 那时候糯米还只是个刚加入门派的杂役弟子罢了,每日还在算计着怎么样才能多剩下来一个馒头,好交到柱子师兄手上去,叫柱子师兄教她多认两个字,那上头的仙长们种出来的人参娃娃,她也不过是当个笑话听着罢了。 听完了以后,她只知道那人参娃娃是养珍贵的,还曾经回头去自己药田里边的那些人参里边去翻找过,却发现那些都只不过是些普通的人参罢了,完全没有会逃跑的人参娃娃。 后来她才想起来,即便是药田里边真有人参娃娃,叫她这样一找,也肯定是早就逃跑了,哪里还会停在原地等着她去发现。即便是人参娃娃,也完全不想被修士吃掉的。因而糯米便发现自己真是个蠢的,这才停止了这项运动。 没想到时隔四五年的,她居然在自己的身体里边见到了类似的灵果。 这寒藤不是人参,结出来的自然不会是什么人参娃娃。不过只要是能够凝聚成人形的,就表示肯定已经具有了一定的灵智。如今那小小的人形果实还在沉睡着,糯米瞧见它缩在寒藤的叶子底下,就好似一个睡着了的小娃娃一样,不由觉得有些心软了。 这小小的人形果子恐怕还没有真正的长成,仍在寒藤枝叶的保护之下生长着,还不懂得逃跑。 糯米明知道这不过是个灵果罢了,就是把它的胳膊卸下来吃掉,也同吃寻常的灵果没有任何差别。可远远地这么瞧着那灵果以人形的模样蜷成一团,她便无论如何和无法硬起心肠来将这灵果摘下来吃掉。 不知道清明真人是不是想要这个灵果,糯米回想起当初在灵田里边见到的寒藤,可并没有现在这样茂盛,不要说是开花结果了,就连叶子也都跟着是蔫巴巴的。 当初糯米一直很好奇清明真人将寒藤植入她体内的动机,可若是清明真人早就知道这寒藤能在她体内结出灵果娃娃来,这边可以解释先前清明真人的那些行为了。难怪她有时候总觉得清明真人好像在害怕着她出什么意外一样。她若是出了意外,这灵果娃娃可不就再结不成了么。 二百五十二 移植 糯米并不很能常常见到那灵果娃娃,因着寒藤的枝条依旧是十分茂盛,又有意识地将那灵果娃娃遮挡在下边,糯米常常转个半日,也才能瞧见一只小小的胳膊,又或是一只小小的脚丫,根本没办法看清楚全貌。 那只灵果娃娃蜷缩着身子,像是个小婴孩一样,用小手抱着自己的膝盖,长得还并不很清晰,人形的特征也还没有很明显。 既然是这样,糯米瞧着那灵果娃娃的时候,却还是止不住觉得很是有些怜惜。那样小小的一只,生长在她的身体里边,就好像是她的弟妹一样,叫她看着心头发软。 她甚至都有些舍不得将寒藤除掉了。 要不是还记着这寒藤发作起来,能叫她痛得晕死过去,甚至将她浑身的灵气吸收干净,叫她变成一具干尸,她说不定真就要将这寒藤留在身体里边养着了。 可现在自然是不能这么做。 但要真叫糯米将寒藤完全烧死,她又自问是做不到。 若那寒藤上边结出来的只是寻常的一个灵果,哪怕那灵果价值再高,她都能毫不在意地将寒藤连同那灵果一道烧毁干净。可现在见了那寒藤上边生长着的灵果娃娃以后,糯米不自觉地就将那灵果娃娃当成了个人一样,哪里还能下得去狠手。 见了这灵果娃娃以后,糯米甚至觉得很是疑惑。若是这些娃娃真的都长得这样胖乎好看,以前那些要将人参娃娃当灵药蒸了吃的,可不是同吃人没什么差别。虽说是能够增添寿元或是修为,可真这样做,也有些太过残忍了些吧。 而且每次见着这灵果娃娃的时候,糯米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木魁来。 不知道木魁最开始初具灵性的时候,是不是也同这灵果娃娃一样,小小的缩成一团,慢慢地在吸收着周遭天地间的灵气。努力长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据说木灵是天地间最难修炼得道的一种。哪怕是人参灵芝这样原本就极具灵性的,好不容易结出了个娃娃来,也常常是被旁的修士或是妖兽逮住,一口吞掉。 这些木灵同妖兽不一样,在完全长成人形进行修炼以前,可是没有哪怕一丁点儿自保的能力,唯一所能做到的。便只是四处逃窜。它们是这样孱弱,又具有着增长寿元同修为的奇异功能。便叫无数人垂涎不已。 要是将这灵果娃娃采下来卖到外边去,说不准要比糯米自己本身都还更值当灵石的。 糯米既不愿被寒藤所害,又不想要将那寒藤连带着灵果娃娃一同烧死,每日用灵火烧灼寒藤的时候,都十分的纠结,都快要纠结出毛病来了。 她可实在很喜欢那小小的一个人形灵果,甚至还给它取了了个名字。 “既然是寒藤上边结出来的小果子,便叫做阿藤吧。”糯米这话既是自然自语,也是在同魃豹讲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将那寒藤移植到这缥缈幻境里边来。移植了以后,还能不能再像原先那样好好生长。可我也真是舍不得叫阿藤半途就没了呢。” 糯米讲得很认真,魃豹蹲在一边听着她说了一回,便甩了甩尾巴,从鼻子里边喷了点儿气出来。以表示对糯米没有见识的不屑之情。 魃豹因着一直在修炼那鬼修的功法,现在身形已经变得大了一些,同寻常的猫狗已经没什么差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来,最近对着糯米的时候,总是给糯米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那种感觉并不讨厌,只是叫糯米觉得,魃豹好似同原先有了些变化。 他现在进出缥缈幻境,甚至都不需要经过糯米的同意。有次糯米正在外头烧饭,却突然看到本应在缥缈幻境里边的魃豹就蹲在她的肩膀上,可实在是将糯米吓了一跳。她生怕木魁在旁边见到了魃豹,会让叶梵也跟着知道了魃豹的存在。 虽然她不知道叶梵会不会对魃豹做些什么,可小心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可惜魃豹显然完全不知道糯米的担心,又或是完全不将糯米的担心放在心上,自从能够自由进出缥缈幻境了以后,便常常从缥缈幻境里边出来,蹲在糯米身边,看着她吃饭,趴在她的枕边同她一起睡觉。糯米见他总是这样,也只能无奈地放任自流了。 若是魃豹当真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也就难怪他现在要觉得糯米大惊小怪。蛟苏青既然瞧不上这凡间里边的东西,魃豹自然也同样瞧不上的。 糯米觉得自己受了嘲笑,便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来,朝着魃豹挥了挥手,“讨厌,你越来越叫人觉得讨厌了。” 魃豹便从喉咙里边发出了声呼噜声来,伸出爪子朝着糯米的手拍了一下。可惜他现在仍是没有实体,肉呼呼的爪子也就跟着从糯米的手中央穿了过去。 糯米也知道魃豹根本没办法帮着她解决任何问题。她同魃豹这样抱怨,也不过是想着要将自己心里边的阴郁之情都吐出来,哪怕是朝着根木头讲一讲,也总比憋在心里边要来得好。 她心里边其实早就有了计较,一边缓慢地烧灼着寒藤外头的那些枝条,一边尝试着要将寒藤移植到缥缈幻境里边去。 虽然寒藤被移植了以后,不能保证就能长得像现在这样茂盛,可毕竟是不会死的。若是以后有了别的什么机缘,糯米又常常用云露诀加以浇灌,说不准还是能够叫这灵果娃娃继续生长下去。 她先前就曾经将小黑球上边生长着的小苗都移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如今换了寒藤,中间却多了不少艰难险阻。 寒藤十分霸道,每次只要是糯米的神识童真元力稍微靠近寒藤一些,寒藤就会将发丝一样坚韧细长的枝条甩荡出来,朝着糯米的真元力直奔而来,衣服气势冲冲的模样,往往都叫糯米吓一跳的。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神识被寒藤吸附住,更不想把自己辛苦修炼出来的真元力让给寒藤,所以每次都显得小心翼翼的,一边躲闪着寒藤枝条的围追堵截,一边朝着寒藤的根系移动过去。只要让她靠近寒藤的根系,她便有信心像是移植其他小苗那样,将寒藤也跟着移到缥缈幻境里边去。 这已经是糯米可以想到的,最不伤害她同阿藤的一种做法了。 可惜她也不能同那寒藤将道理。 每天想尽办法要靠近寒藤,每次从入定状态里边退出来了以后,糯米都累得连手指都不愿意动弹,总觉得脑袋里边嗡嗡作响,一片混沌,直叫她只想倒在床上睡个昏天暗地的。 她现在已经是开光期大圆满的修为,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这种贪睡的情形的。随着她修为的提升,她对吃喝睡的要求越来越低,也就只有这样同寒藤斗智斗勇了以后,才会觉着这样的困顿。 有好几次,糯米从那打坐入定的状态里边退出来了以后,就瞬间倒在了床上,一下子睡了过去,连吃饭洗脸什么的都顾不上了。每次都是要等魃豹从那缥缈幻境里边出来了以后,朝着她脸上喷吐冷冰冰的气息,才能将她从沉睡之中唤醒过来。 魃豹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糯米这副模样,便担心她身体里边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种累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意识上的疲劳。 她在寒藤的枝条之间的时候,必须紧紧地盯着四周的枝条,计算着那些枝条同神识之间的距离,又要在结成了密网的寒藤枝条之间找出一条可以靠近寒藤根系的路线来。这样的计算可是要耗费相当的精神,若是一个不小心,可就要被寒藤卷过去吸收掉了,因此糯米每次在想办法靠近寒藤的根系的时候,精神都是绷得紧紧的。 可惜,直到现在为止,糯米都还是没能成功靠近到寒藤的根部去。 她只能每日努力着将寒藤外头的枝条多烧去一些,希望等寒藤的枝条稀疏起来以后,才好靠过去将寒藤移植了。 不过现在寒藤的枝条全都紧紧地西缩在一起,就好像是结成了一张网一样,将那灵果娃娃完全笼罩保护在下头。那些枝条和树叶实在是太过紧密了,糯米甚至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焚烧才是。 她找了半日,最后想出来了个法子。 每天都奋力出来一小部分灵气,驱赶到寒藤附近,让寒藤的枝条朝着这些灵气伸展出来,她便可以趁机将寒藤的枝条烧灼干净了。 糯米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很是恍惚,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每见到寒藤的枝条在她的灵火之下簌簌发抖,糯米便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坏人,正在拿着灵火威胁寒藤的生命一样。 可她明明是不想叫寒藤受伤的,自然也不希望寒藤死去。可她现在在做的事情,却又分明是引诱寒藤的枝条伸展出来,然后将寒藤的枝条焚烧干净。她想了好久,最后才终于得出了结论来—— 终归还是清明真人的错。 若是清明真人没有将这寒藤种植在她的身体里边,只要这寒藤不会威胁她的生命,她就不会这样努力地除掉寒藤。 若是在外头见到寒藤结出来的灵果娃娃,糯米绝对会疼爱有加的。虽然同身体里边长出来的灵果娃娃感觉不同,但也绝对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想着要怎么样将寒藤的更多枝条少去。 二百五十三 任务 糯米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修习什么飞行之术一样。 她还从来没有学过怎样御器飞行,只是在山门里边的时候,偶尔会听到门派里边的师兄师叔们提起这样的技巧来。 据说在御器飞行的时候,最重要的其实不是怎样飞得更快,而是怎样才能够灵活地控制着自己脚下的法器在空中四处飞行,自由变换方向,好叫自己不要朝树上撞过去,也不要被别的修士从半空中撞下来。 这样纵然不会摔死,也会被别的修士嘲笑一番的。 糯米听到那些修士说起这些来的时候,自己手上哪里有什么法器,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便都只像是听故事一样听了,完全不以为意,也更没放在心上。 她就是想要提前练习,可手上没有法器,自然飞不到半空中,也没办法上下左右地练习躲闪。结果现在倒好,她身体里边因着有寒藤这样一个奇异的存在,她又想要靠近寒藤的根部,好像寒藤移植到缥缈幻境里边去,便逼得她好像每天都高强度地练习了一次飞行躲闪一样。 糯米自己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便觉得很是有些叫人哭笑不得。她可从来没有要练习这个的意思,若是叫以前那些师兄知道了她现在这样的“勤奋”,保准将那些师兄们都吓得只抽抽呢。 她正烦恼着寒藤的事情,有一日,门却被外头的人敲响了。 这个房间她已经租了要有一年了,除了那个管事会上门来每月收灵石以外,还从来没有哪个人直接寻到门前来敲门的。叶梵那可不算,叶梵可是直接破门而入的,根本连敲门的功夫都省了。 可她先前不就才交完了半年的灵石,如今一算,还并不到要交下边房租的时间,她顿时就觉得奇怪了起来。 不过她整好没有在打坐入定,听到敲门的声音。虽然是觉得奇怪,却也还是过去将门打开了。 才一开门,就见到外头站着两个武修打扮的修士,身形十分雄健。见到糯米打开门来,那两个武修都露了个惊喜的神情。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便朝着糯米一抱拳,问。“你就是糯米吗?” 糯米很是疑惑地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那两个武修一眼。很是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两个人。可对方既然已经找到门上来了,又是说着她的名字,她便也就站在门前,静静地听着对方讲话。 那两个武修又相互看了看,眼神里边颇有些“你快开口”“不要,还是你开口”“不不不,还是你来说”这样的意思。 两人这样用眼神交流了许久以后,其中一个武修才终于挠了挠头,又回转了头来,看着糯米。讲,“我叫苏定邦,旁边这位叫曹应龙。我们是这仙逸城里边散修联盟的人,最近想要接一个采猎灵草的任务,可是我们这边完全没人认识那种灵草。后来听吕宗提起你来。便想过来问问,你能不能暂时加入,帮我们将这任务给做了。” 听到了吕宗的名字以后,糯米这才知道两人找上门来的原因。她这才放松了点儿警惕,歪了歪脑袋,问,“任务?什么任务呀?” 苏定邦见糯米一副疑惑的模样,便解释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这仙逸城里边有些可以接任务的酒馆?里头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任务,有人会出灵石在那些酒馆里边发布任务,大都是些到外头去寻灵石杀妖兽取材料的。我们就是做这个的。” 他这样一讲,糯米才想起先前自己在外头见到的那些酒馆,同那些偶尔到酒馆里边去接活儿的修士。糯米当初还觉得很是好奇,想着若是有机会的话,定要去看看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没想到她这想法都还没有付诸行动,就已经有人先寻上门来了。 糯米最近一直都只是躲在房间里边修炼,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房门了,更不要说是出远门什么了的。现在听着苏定邦这样一讲,便觉得这大概是同她在山门上边的时候参加的历练很是类似的活动。 她原先就有些好奇,现在又听着对方将吕宗的名字拿了出来,说是吕宗介绍上门的,顿时就有些犹豫了起来。 苏定邦同曹应龙两个看着都像是淳朴的武者,大概都没有怎么求过人,更不要说是像糯米这样年纪小的女修了。他们虽然已经听吕宗提过糯米的身份,可眼前看着这样一个年纪小的姑娘站在面前,要叫他们真拉下脸面来哀求,他们也实在是做不到。 两人又相互看了看,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可他们又实在是需要糯米这么个人来帮忙,只能有些结结巴巴地同糯米说起他们这次任务的情况来。 据说他们这次是要到外头去寻一种叫蘼芜的灵草。这种灵草生长的地方十分随意,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有些是生长在深山里边,有些却是生长在小道的边缘,完全叫人猜想不到。 除了生长地点随意以外,这种灵草还有一个让人相当头疼的特性——它在生长的过程中,常常会伪装成另外一种同它相近的灵草。虽然两者之间并不完全相同,可不是十分熟悉灵草的人,绝对是没办法将它从灵草丛中分辨出来的。 “可是……要找蘼芜的话,这不是等同于大海捞针的么?这可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了咧。” “不不不,不用这样麻烦。”曹应龙赶紧在一边摆手讲,“这次发任务的人倒是清楚哪里生长着蘼芜的。只是中途有不少魔兽,他不能自己过去,这才发了任务的。” 糯米想了一下,却还是觉得这里边有些不对,又问,“可若是这样,那人是自己认得蘼芜的么?若只是担心过不去,他大可以请你们当护卫,护送他过去就是了吧?” 她这样一问,瞬间就见到苏定邦同曹应龙两人相互对了一眼,脸色就跟着暗了暗。 苏定邦便苦笑了起来。“人有的是灵石,大可以叫我们卖命,哪里需要亲自到外头去冒险。我也知道你其实是个不缺灵石的,吕宗也同我们提起来过。只是这次任务的确是我们很想拿下的,这才厚着脸皮过来问一问你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的。你要是愿意……” “你要是愿意,我们保管会将你护得好好的。绝对不叫你有一丝危险。”曹应龙在旁边将胸膛拍得啪啪作响。 糯米顿时也跟着默了默。 她也明白刚才他们两人脸色黯淡的原因了。 他们这一行的,与其说是卖武艺。不若说是卖命来得准确。那些人花了灵石,便当做是能够叫他们把命卖出去了一样。那路上的妖兽必然是不弱的,那地方估摸着也并不是个好去的地方,对方花了灵石,便不想要再费一分力气了,只想要旁人将蘼芜送到他手上去。 糯米瞬间就觉得有些心软了。 她原本就是个心肠好的,对武修体修又都很有好感,见到这两人打着吕宗的名号求上门来,本来就已经让她很是犹豫了,现在又见对方露出这样苦涩的表情来。可见是真的很想要将这任务拿下。 外头那些散修没有多少真正懂灵草的,大都是像那村子里边的修士一样,连要怎样区分灵草同普通药材都很有些含糊不清,想要找一个能够分辨出蘼芜来的散修,可实在是很难做得到。那发任务的也不知道是打着什么主意。居然就这样将任务给放出来了。 “实在是那任务也已经积压好久了。”苏定邦在一边跟着解释道,“从好几个月前开始,就一直挂在酒馆上头。外头实在是找不到一个能够认出蘼芜来的散修,门派和家族里边的修士,又不愿意同我们做一样的事……你若是愿意同我们一起去,分给你的灵石绝对让你满意的。” 见糯米仍是一副低头沉思的模样,苏定邦又在一边发誓道,“我们都是在这仙逸城里边同散修联盟里头登记着有名有姓的修士,到时候带你出去以前,可以同你先在仙逸城里边签个契约,绝对保证你的安全,一定不会在路上害你的。” 苏定邦这样一讲,糯米才想起来这人也很有可能会在半路上将她给害了,顿时就觉得好笑了起来。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结果苏定邦就已经着急着将所有事情都给轱辘了一遍,连带着她都没有想到的危险,也被说出来了。要是苏定邦不说,糯米这样心思单纯的,可能都完全想不到还会有这样半路害人的法子。 “让我想一想吧。”糯米最后还是没有直接拒绝这两人,“回头我若是想同你们一起去的话,会再找你们的……直接发传音符纸就可以了吧?” “啊……好、好的。” 见糯米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苏定邦同曹应龙两人都显得有些沮丧。不过他们也不知道是没有那样厚的脸皮,还是真就不愿意勉强糯米。虽然很是有些失望,却也都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种好不纠缠的态度,反倒让糯米对他们的好感又提升了一些。 “我们五天以后大抵会又出去一趟。希望你……能想一想。”苏定邦最后这样讲了一句,两人便都跟着同糯米道别了。 等他们都从院子里边离开了以后,糯米这才在护院的两个武修的探究目光里边将房门又重新关上了。 若是要问糯米自己心里边的想法的话,她倒是挺希望出去看看的。虽然不知道他们会去的是什么地方,也许会有危险,可糯米也并不想就只关在房间里边哪里都不去。 只是这个任务却到底还是有着让糯米心存疑虑的地方。 因为这任务实在是有些叫她看不明白。 那个发任务的人也应当知道,这外头的散修是没有多少能分辨出蘼芜来的。若是真想要蘼芜又知道蘼芜的所在地的话,与其到外头来发布任务,倒不如同糯米先前那样,集结一帮同道,一同到那地方去。 哪怕是找不到能一同出门历练的对象,只要像是糯米先前说的那样,雇佣一群护卫,也总比发出这么个任务要来得可靠。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个发布任务的人自己本身也不能分辨出蘼芜来。又或者,那人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蘼芜,而是别的什么—— 譬如那人真正要寻找的,其实是能够认出蘼芜来的修士。 糯米这样想着,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得有些太多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取出了纸笔来,向吕宗发了一张传音符纸。 有人打着吕宗的名号寻上门来了,无论如何她也总归问上一问的。 二百五十四 应允 糯米将传音符纸发出去了以后,果然很快地就收到了吕宗的回复。吕宗又将原先苏定邦和曹应龙所讲的事情重新讲了一遍,不过吕宗毕竟不是那两个武修,说的内容虽然很有些大同小异的,却都还没有苏定邦讲的来得清楚。 最后听着吕宗说了一通话,糯米也只是知道那两个武者的确是被吕宗介绍到她前边来的。除此以外,她便再也没有得到更多的消息了。 她自己私底下担心的那些事情,吕宗自然是更不可能知道了的。 糯米自己心里边藏着这么个事情,便觉得平日里边的修炼也跟着有些不能好好做了一样,每每想到当初苏定邦同曹应龙离开以前那黯淡的眼神,糯米便觉得自己若是完全将这事情推开了,说不准就会一直一直觉得内疚。 蘼芜是样特别奇异的仙草,因着它会模仿成别的仙草的模样,有时候甚至是模仿成了路边野草的模样也说不准。它自己本身没有什么特征,只是在模仿其他仙草的时候,会留下一点儿缺憾来。 所以对仙草不熟悉的修士,是绝对无法发现蘼芜的存在的。 甚至还有一些到外头去采摘仙药的修士,将蘼芜当成是其他仙草,卖到了炼丹师手上去。 那炼丹师也是没有仔细检查,那蘼芜又是混在一大堆其他仙草里边的,就被当做是同样的仙草处理了,然后拿去开炉炼丹。等丹药都已经炼制出来以后,再卖到了外头去,被修士吃下去了,才发现药效根本不对。 最后那买丹药的修士回头去找丹药铺子,丹药铺子找到炼丹师头上去,炼丹师再细细想了好多日,最后才觉得问题是处在这蘼芜上边。 再要回去找那卖仙草的修士,却又哪里能够找到。就是找到了。那也实在不知道该追究什么责任才是。毕竟这蘼芜可是种非常珍稀的仙草。不是说它长得少,而是因为它就是长得漫山遍野的,也没有多少修士能将它认出来。 这样一种东西,又是拥有着提纯药液的作用,价格自然就上去了的。 幸亏蘼芜不是什么有毒的仙草,就是再怎样炼制,也不会吃出人命来的。这才没有闹出什么大祸来。 反倒是那个炼丹师在知道了自己错手将蘼芜用在了这样普通的一炉丹药上边去以后,很是扼腕了许久。却也没办法追究谁的责任。真要责怪下来,也只能是怪他自己太过不细心了。 所有后来若是有炼丹师炼制出来的丹药灵气特别充盈,效果特别好,大家都不会先觉得是这炼丹师突然有如神助了,便是会想着这位是不是又不小心将蘼芜给加入到了丹炉里边去。 这炼丹师便成了个反面的教材,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修炼到了何等程度,能不能青史留名,可这个故事却被各家炼丹师当成是笑话一样同下边新入门的小弟子们讲起,告诫他们在处理仙草仙药的时候要小心再小心,可不能白瞎了这样的一种好仙草。 哪怕是外头有修士想要专门针对蘼芜来学习。也恐怕很难做到。因为蘼芜实在没有固有的特征。 糯米考虑了两日,还专门抽空到外头的那些酒馆里边看了看,发现那里边的确是有这样一个任务,而且所许诺下来的报酬果然十分叫人垂涎。除了惯有的灵石以外,那位任务的发起人还许诺下一件珍品低阶的法器。并且扬言只要不是太冷僻的武器,都能随完成任务的人提出要求。 实际上见到这个报酬的时候,糯米便觉得这个任务很是有些问题。因着她完全不觉得蘼芜能够同一样珍品的法器相类比。若是叫她去分辨价值的话,她肯定会觉得一件珍品的法器要比一份蘼芜来得珍贵许多。 现在对方既然这样许下承诺了,拿出比蘼芜价值更高的东西来寻求一份蘼芜,这便只能说明对方要的并不仅仅是蘼芜,又或是对方的确十分迫切地需要这一份蘼芜来做什么事。 只是,根据苏定邦同曹应龙的*,这个任务已经挂在上头好几个月了,任务发起人自己也没有着急着想要请上一群打手亲自往那边去一趟的意思,完全瞧不出来他哪里就着急了。 那么这个发起任务来的人,要么就是志不在蘼芜,要么就是打着别的什么主意。 糯米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给苏定邦发了个传音符纸,说起若是想要完成这任务的话,说不准可以到市面上边去看看,说不准哪里是有卖蘼芜的,将那里边的蘼芜买一份回来,送到对方手上去,便能将那任务给了解了。 苏定邦的回话很快,大抵是一直在等着糯米的消息的。现在得了糯米的传音符纸,很快就回信过来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据说这仙逸城附近,都找不到蘼芜的踪迹,自然也没有相关的买卖。 而且他们先前已经到那个地方去过一趟,那地方果然是个仙草好多的,只是他们却也不敢采摘,生怕那里边会混着蘼芜,被他们一不小心就摘走了卖掉的。 “实在也不好瞒你。过去那边,也不全是为着蘼芜的。”曹应龙的声音也跟着从同一张传音符纸里边传了出来,“那个地方好多仙草,我们是打算要拉着都拿回来卖了的,才想要找你去分辨分辨。” 糯米这才知道他们的想法,不由觉得很是有些好笑起来,便又回了张传音符纸,说,“若是这样,旁人可不也跟着到那边去了么。到时候说不准早就将那蘼芜连同着别的仙草仙药一道给采摘了,我就是再跟着你们过去,也是没用的。” 苏定邦那边很快地就又回了话过来。糯米刚将灵气灌输进入那张传音符纸里边,就听见曹应龙的声音很是有些飘忽地从那个传音符纸里边飘了出来,正在埋怨苏定邦当初上门的时候没有一次性地将事情说个明白,如今反倒叫糯米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儿,来来回回地用传音符纸问话。 他大概是站在边上看着苏定邦描画传音符纸,一边看一边絮叨抱怨,声音便都跟着传到了符纸里边来。 苏定邦大概也是被他念叨得不耐烦了,吼了他一句。这才又回头朝着传音符纸里边传话。 这两人大概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先录到了这符纸里边,糯米听着苏定邦怒斥曹应龙,说着“先前上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多讲两句话,现在会过头来絮絮叨叨的怪得了谁,怎么不见你当面把事情给说清楚了?!”,便笑得趴在了桌子上边去。 等听完了传音符纸以后。糯米这才知道他们居然还发现了一道能够从后头绕过去的密道,能够绕开前边的一群妖兽。直接进入到那任务所说的地点里头去。若不是这样的话,他们现在的大抵还是同别的修士一样,正在那前头同无数妖兽战斗着。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也很是着急,生怕有旁的修士会发现了这条密道,又或是将前头的那些妖兽给清理干净了,便开始要进入到那个地方里边去。 他们已经决定了,这次不论糯米会不会答应同他们一起出去,他们都要直接进入到那地方里边去,将里边的仙草都给采摘下来。 这也不过是没办法完成那个任务罢了。好歹也还是能够将里边的那些仙草都给取出来卖掉,也不至于真的就没有挣头的。可若是被旁的修士也跟着抢进到那地方里边去以后,可真就要叫个血本无归了。 他们要到那外头去,好赖也还是花费了不少灵石去买伤药什么的。 之所以要约着糯米一同去,也是因着蘼芜在生长着的时候比较容易分辨。而且谁也说不准蘼芜模拟的就真一定是样仙草。说不准是个他们谁都不认识的凡间野草呢。 糯米捏着那几张传音符纸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答应他们的请求。 这次出行,横竖也不过就是跟着一块儿去看看罢了,并不是一定要非将那蘼芜认出来不可。 苏定邦已经一再保证了路程的安全,保证队伍里边的修士都会拿自己的命去护着糯米的。关于这点,糯米倒没有很放在心上,只是觉着既然是吕宗能够推到她面前来的,总归不会是害她的。 她不可能这辈子都躲在仙逸城里边,这仙逸城也远远不是她可以安心生活下来的地方。这个世界还很宽广,她总有许多地方是可以去看看的,并不仅仅局限于这一个仙城里边。既然如此,跟着一群还有些熟悉的人一块出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糯米将这事情答应下来了以后,苏定邦那边自然是欣喜若狂了的。隔了好久也没见回话,反倒是苏定邦又亲自上门来了。这次他是独自上门来的,并没有带着曹应龙,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弃曹应龙再见到糯米的时候就不敢讲话,回头又絮絮叨叨的抱怨。 苏定邦这边一上门来,就很是认真地同糯米道谢了一次,那礼是十分充足的,闹得糯米都要觉得不好意思了。她身高才将将到苏定邦胸口的位置,如今却被这样严正地对待着,便很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除了道谢以外,苏定邦也是带着一笔灵石上门的。 “这些灵石你可千万不要推却。”苏定邦讲话的时候,脸上满满的都是叫糯米难以拒绝的认真神色,“这是什里边没人都能够分到一笔的灵石,都是先前准备用的,交给大家零散地去买一些途中要用到的东西。吃喝同药,什里边也会备一些,这是私人准备的份儿,大伙儿都有的。” 二百五十五 敬畏的修士 苏定邦将话讲得这样认真,又已经是说到这个份上了,糯米自然也就不好再拒绝了。 那些拿上门来的灵石也并不很多,只是也不算少了。糯米将那份灵石从苏定邦手上接了过去,苏定邦的脸色这才开了一些,又朝着糯米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讲: “实在是谢谢你能答应。这任务也算是挂着在酒馆里边好久了的,若是有队伍能够完成了的,在这仙逸城里边也算是打出来了名气。这东西都是无形的,可我们也实在是贪图这个。若是能在这仙逸城里边混出个名堂来,以后要加入六大门派,可就也有希望了。” 糯米在这仙逸城里边混得久了,也知道这仙逸城附近的六大门派。她自己虽然也同萧景言那样,对门派没有什么想法了,却也知道这仙逸城里边的散修,有许多是梦想着要加入六大门派的。 六大门派的规模可不是当初的万剑宗能够相比较的。 万剑宗虽然是将山门内部分成了五个分支,但现在看来,却是有些模仿六大门派的意思了。六大门派才是真正地将仙修、武修、炼丹、炼器、驭兽、制符这六种惯常的修仙手段都给分列了开来。当然,在这下边还有许许多多的分支,像是驭虫又或是媚术之流,还有糯米先前给魃豹找到的鬼修的功法,暂时都还没有能够有一个门派能发扬光大,跻身六大门派之一。 这六大门派也并不是完全不变的。 据说每隔十年,六大门派都会给其他门派一个公平挑战的机会,只要是能够将其中一个门派打败,就能够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六大。 可是最近这些年来,好像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门派真的能在六大面前占上风的。 糯米自己不想加入六大,却并不妨碍她知道六大在仙逸城的散修心里边的位置。苏定邦这样一讲,她才知道原来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任务这样简单。后头还藏着好些弯弯道道是她所不知道的。 不过既然她已经答应苏定邦了,那这后头的就是有再多弯道,同她也没有关系了。 苏定邦又仔细地同她讲了一次出门的时间,然后同她讲了地址,又开玩笑地说,“到时候若是见不到你过来,我们可是会连着一整个什的人杀到这边来的。还是找不到的话。少不得就要叫吕宗把人给交出来。” 糯米歪头想了想那情形,便也跟着笑了出来。便点头同苏定邦讲,“你倒是放心,我不会逃掉的。既然能答应了,到时候肯定会准时同你们一道出门。你们可不要嫌弃我走得慢呀。” 苏定邦便也笑了,讲,“你若是真担心这个,我们可以给你备一个骑兽。去的时候让你坐着,回来的时候也能放一些东西在上头。” 糯米没想到苏定邦居然对着问题这样认真,顿时摇头摆手地说不要不要,好不容易才将这东西给退掉了。 等苏定邦回去了以后。糯米拿着那份灵石,也有些不知道该去买什么才是。 她手上有着不少灵谷,又有先前闻人扉奕送她的一套灵符,自己又是个会炼丹制药的,现在哪里会是还需要多添东西的时候。她拿着那份灵石到外头去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那暖香楼门前去,想了想,最终还是扭头走开了,到了别的散摊里边去买了些儿灵符。 那些散摊的摊主大都是些散修,上边买的都是他们自己在外头猎到的东西,又或是自己炼制出来的灵符,有些价钱要比铺子里边的贵一些,东西也没那么多。 可糯米对散修很是有好感,还是很愿意到这上边来买东西的。而且有时候还能在这些摊子上边买到一些出乎意料有趣的灵种。 这次糯米可不是来买灵种的。 她挑着买了一些灵符以后,再也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是需要买了的,她的储物袋里边还存着不少制造仙膏的材料,足够她在外头使用的了。她便干脆又回到了房间里边,重新开始自己的修炼。 这样过了两日,正好到了苏定邦同她约好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带着绣纹的布手环带在了身上。 以她现在的身高,早就不能穿当初叶梵送她的那身衣裳了。她犹豫了好久,便将那身衣裳的领子拆了下来,亲自缝了一个小小的布手环。她并不很常缝制衣裳,做得很是有些歪歪扭扭的,却到底是将木魁那绣纹带在了身边。 她并不像叫叶梵常常监视她的行踪,不过这到底是跟着陌生人一块儿出门,她就是再相信对方,总归也要留着些手段才是。要她真遇到了什么危险,木魁应当是不会白看着的才是。 至于魃豹的魂元,糯米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到飘渺环境里边去。她原先还在考虑着要不要将魃豹独自放在房间里头的,可一扭头看见魃豹那直勾勾的眼神,她便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叫魃豹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边。 她现在其实也可以随时将魃豹喊出来。虽然魃豹还只是一个魂元,而且修为层次并不高,但好赖也算是个鬼修,可以帮点儿忙的。她只是私心觉得魃豹现在还比较弱,不愿意让魃豹在外头动手罢了。 而且,她还总想着要给魃豹寻一样趁手的法器才是。 否则魃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魂元,就是修为层次再高,也没有什么伤害的手段。 等将东西都准备好了,糯米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间,确定自己是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了,这才出了门,到了同苏定邦约好的地方里边去。 糯米骑着驹楼到了那约定的酒馆门前,远远地就看到苏定邦同曹应龙两个人站在门口的位置同她招手。 见到她从驹楼上爬下来,苏定邦还在旁边呵呵笑着,道,“来得还挺早的啊。” 糯米便好奇地问,“早么?你们的人还没有到全呀?” 苏定邦被她这样一问,顿时一怔,露出了个语塞的表情来。 曹应龙便在旁边闷闷地讲,“……早到全了。他同你开玩笑的。” 糯米看他们两人这样,也觉得很是有些无语,干脆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边纠缠下去了,伸着脑袋望了望酒馆里边,问,“那个……还要进去么?” “不不不,我讲人都喊出来就是了。”苏定邦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摆了摆手,然后转身就往那酒馆里边走,一边跑还一边喊,“很快就出来的,你等等啊。” 曹应龙一看,苏定邦居然抛下他一个人同糯米站在外头,顿时也有些着急了起来。可是他回过身去的时候,苏定邦都已经跑到一半了,他一脸很想追上去的表情,可是回头见到糯米还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便觉得现在跑开好似十分不礼貌,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站在糯米前边搓了几次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干脆就不讲话了,呆呆地站在那儿,冲着糯米傻笑。 糯米看着曹应龙这样,忍不住就想起当初在那张传音符纸里边听到他同苏定邦之间的争吵,也难怪当初苏定邦会说曹应龙是个窝里横的,在外头的时候,果然就没有见到曹应龙话稍微多一些。 她自己也是个话少的,见曹应龙这样尴尬,她也干脆就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站着,等着苏定邦从里边将人给带出来。 幸亏里边的人也出来得很快。 曹应龙还没来的近紧张出满脑门的汗来,苏定邦就已经带着人从里边走出来了。 说是一什的人,其实算上曹应龙跟苏定邦,一共也才八个。就是算上糯米,也不过是九个,还不到一什的数目。不过既然他们这样喊了,糯米也就跟着这样听就是了。 他们自然不好堵在酒馆门前,苏定邦领着人往城门的方向走过去,一边就同糯米介绍起后头的人来了。 除了苏定邦同曹应龙以外,这个队伍里边还有另外三个都是武修,甚至还有两个体修,只有剩下一个是仙修。 糯米见了这几个人以后,才知道当初为什么是苏定邦同曹应龙两个人上门来找她讲话。实在是除了他们以外,后头新出来的那几个修士显得更加的局蹜不安的模样。倒不是说他们胆小害羞,只是显得有些怕生。 被苏定邦提到名字的时候,都只是有些羞涩地朝着糯米笑一笑,唯有其中一个体修还将自己的名字又重复了一边,不过也还是有些结结巴巴的。 他们这态度把糯米闹得很有些不知所措的,苏定邦只要在一边打圆场,同糯米讲,“我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也不认识什么有本事的修士。炼丹师同能认得丹药的也都没见过。他们这都是在……呃……敬畏……” 大抵是连苏定邦自己都觉得把敬畏这个词用到糯米身上很是有些奇怪,便跟着挠了挠头,又用手肘戳了戳曹应龙的腰,让他帮着讲点儿话。 曹应龙哪里会搭理他,干脆就低着头,也跟着呵呵傻笑,一句话都不讲。 “……没什么。”糯米还是首次见到有人对着她是这样的态度,虽然也说不上在意,可也还是觉得很有些无语。 她总觉得,这次的旅途说不准会变得十分的叫人无奈。 二百五十六 上路 同苏定邦同什的那几个修士虽然在糯米面前很是一副缩手缩脚的模样,可做起事来的时候,却还是十分的干净利落的。 那两个体修同另外两个武修好像没有储物袋,又或是储物袋太小了,好些东西都要自己拿在手上。 糯米瞧了瞧他们拎着的背囊,发现他们果然是惯常在外边跑的,整个包裹扎得十分结实,背在背上又不会显得很占地方,将那些背囊绑在了背上以后,还能腾空出双手来做别的事情,一副十分熟练的模样。 只要不是在同糯米讲话的时候,那几个修士也并没有显出什么不同来。除了那个叫杜晦的仙修显得有一些孤傲以外,其他的那几个武修同体修都和寻常修士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话有些少,大概也是因着顾忌糯米在旁边看着的缘故。 一行人果然租了一只骑宠,也不过是最普通的驹楼,将好些东西连同糯米一起放到了上边去,然后牵拉着出城去。 他们也是惯常往城外跑的,那些守在城门附近的修士见到他们一行出去,还打趣儿地问他们这是接了护送任务,还是什里头又多了个伙计。 曹应龙在边上帮糯米牵着驹楼,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还是苏定邦给笑哈哈地糊弄了过去。 同他们一样往城外走的修士还有很多,相互之间好像也都是认识的,碰上面了以后少不得要打个招呼,又在排队等着出城的时候交换一下手头的情报。 这些队伍看着也大都同苏定邦他们一样,穿得十分的简便,一看就能认出来是要到城外去猎杀妖兽的装饰,同世俗的猎人装扮很是有些类似的模样。 糯米好奇地坐在驹楼背上四处打量下边的那些修士,只见过来同苏定邦他们搭话的,大都是做着这种猎手打扮的。而聚在另外一边的,却是打扮的像是行商的散修一样。完全不往这边看一看,可以说是泾渭分明的。 这些人里边很难得有一个像是糯米这样骑在驹楼上边的。糯米年纪又小,又是个女修,如今坐得高了,便往往会吸引住旁人的目光。已经有好几队人上前来同苏定邦他们打听糯米的身份了。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不在意,可后来感受到的打探的目光实在是太多了一些,她便也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同苏定邦他们打了个招呼,就从那驹楼上边滑了下来。 等落到地上来以后。糯米这才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自然自语地讲道,“好了好了,总算是落地了。还是自己在地上走要来得安稳一些。” 她这样一讲,边上就有个体修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开来,惹得糯米马上就扭头看了过去。 那体修——糯米记得大概是叫赵俊山的——对上了糯米的目光,顿时就跟着慌张了起来,左右看了看,见糯米仍是满脸好奇地盯着他看。便也跟着挠起头来,闷声闷气地讲: “原先姓苏的讲说加入的是个干净的小女修,又有本事又娇弱,还要骑着驹楼出去,我还以为……以为……呃……” “以为我是个娇滴滴的么?”糯米便先帮他将话给补完了。 赵俊山忙不迭地点头。点了一会儿,见旁边的人都在瞪着他看,他这才又有些慌了,赶紧又改成摇头,结结巴巴讲,“没……没没……没……” 糯米顿时也跟着乐了,便笑着同他们说,“我才不是苏定邦讲的那个模样。我原先又不是没有到外头去过,我也曾经同同道一起历练过的,又不是纸糊的娃娃,你们哪里看着我是那样娇滴滴的嘛。” 这几个修士大概是看着糯米也很好讲话的模样,便也都各自挠了挠头,跟着笑了起来。 等大家都笑过一回以后,他们在糯米面前才显得没有那样的局蹜。 糯米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以为这次要加入到队伍里边来的是一个娇弱如花又冷艳高贵的女修,还是个散修大能的弟子,想必是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气的人儿,便在脑子里边将糯米想成了田甜那样的模样,顿时就更紧张了起来,也难怪他们在糯米面前连句话都说不顺溜。糯米知道了以后,除了目瞪口呆以外,也跟着笑了半日。 等大家都笑完了,队伍也正好排到了他们出城去。 这出城不比入城,基本上没有什么检查。只要看一看手上的出入玉牌,就能将人从城里边放出去,因而也没有等上多久的功夫。 糯米还见到有些已经出城了的修士队伍还在门前站着,相互之间打个招呼,有些甚至约到一起去,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曹应龙见糯米很是好奇地看着那些修士,便主动同她讲解,“那些是接了同一个任务,又觉得自己不够能耐完成的,就把两个队伍合起来,一块儿到那边去将任务完成了,回头也算是能够将任务交上去。虽然要同旁人分个一半罢。” 旁边有个叫薛斩玉的武修听见他们在说起这样的话题来,便也扭过头来看了看,然后朝着某个方向指了指,同糯米讲,“你瞧见那边的了没有,那围着特别多修士的,就是在招募要跟咱抢任务的人的。” 糯米被薛斩玉那个咱字弄得一怔,没想到他这样快就将他们给拉到一伙儿去了,也觉得很是有趣,就跟着小声地问,“那咱这要是偷偷地将这任务完成了,不是要得罪好些人的么?” “也说不上得罪吧。”薛斩玉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学着糯米的样子,小声地讲,“这任务摆在外头,谁都可以去做的,也说不上什么抢不抢啊。他们若是比咱要快一步将任务做完了,除了背后诅咒诅咒他们,也没别的什么可说的吧。” “咳,斩玉你讲什么呢,我们哪里有做背后诅咒人的事。”苏定邦一回头就听见薛斩玉在同糯米灌输这样不良的思想,赶紧就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薛斩玉这才发现自己的话好像有些不对,赶紧也咳嗽了一声。跑到边上去装作个没事儿的人一样。 糯米这才知道这人原来说错话了,可是见到对方这样快地就将她当成了是同伴一样的存在来对待,便也觉得这人实在是有趣得紧,跟着小声地笑了起来,又拉着薛斩玉要同他讲话。 薛斩玉却被苏定邦同曹应龙一起瞪到了一边去,暂时是不敢再同糯米胡乱说些什么话了的。 他们这一路走着,同糯米先前下山历练的时候也并没有很大的差别。只是同当初董天鹰他们相比较起来。苏定邦他们显得更加的专业。走在路上的时候,注意到的事情也更多。他们说是已经找到了小道的。果然也没有同那些站在仙逸城城门附近聚拢在一起的修士一道,而是转了个别的方向,慢慢朝着外头仙林的地方深入了过去。 一路走到一个已经见不到仙逸城的地方的时候,整个队伍的方向这才猛地一变,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折返过去,真正向着那个小道的方向走了过去。 直到这已经走到半路上边来了,糯米才知道那个地方原来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是在一个靠近仙逸城的地方。那个地方若是要这么走的话,最快也要走上半个月才能到达。 至于在路上若是再绕点儿路或是再去狩猎两只妖兽之类的,这时间可就当真说不准了。 也难怪这任务已经发布出来好几个月了。也没有人能真正摸过去,实在是花在来回路上的时间也已经很不少了。 当初苏定邦他们见到这个任务以后,也是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候才终于偶然发现了那么一条小道,在里头混了好久,实在是没办法辨认出蘼芜来。这才又花了半个月折返到仙逸城去,看看能不能撞大运地拉到一个能够分辨蘼芜的修士入伙。 若不是苏定邦偶然听到吕宗提起糯米来,他们都已经想着要放弃了,差不多要决定直接到那里边去,将里边的仙草采掠一空,直接卖掉,哪里还管什么任务不任务的,好赖是先将这些仙草都换成了灵石再说。 糯米这才知道苏定邦也没有完全同她交代清楚,大概是怕她听说了这路程有半个月因而拒绝,所以才不敢说出口来。现在听说糯米曾经下山历练过,便觉得这样的路程也算不得什么,可以说出口来了。 见苏定邦这样面上老实的人也在背后耍了点儿花样,糯米不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可真要叫她生气,她又实在是气不起来。这毕竟也只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她都已经决定要同这群人混到一块儿去了,也实在是没有必要因着这点儿小事就生气。 旁边那些修士都在小心翼翼地看着糯米的反应,见糯米果然没有因此而生气,这才觉得糯米果然是个宽和的,同她讲话的时候才没有了那样多的顾忌。 当他们都抛开了顾忌以后,讲起话来便同别的修士没有什么两样了。而且因着都是武修同体修,讲话的时候也就没有了那么多文绉绉的地方,很多时候说起话来,都叫糯米想起她院子里便的那一群修士,又或是当初在村里头的那些散修。 她才方始加入到这个队伍里边来,原本又是个性子安静的,常常都只是在边上静静地听着他们讲话,并不插嘴进去。 他们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调笑的意思,相互之间都说着些不着四六的话,到后来渐渐深入到仙林里边去以后,他们之间的闲话也都讲得少了,更多的是说一些四周环境的事情,又或是哪里可能会有妖兽,哪里可能会长着灵草。 糯米听他们的交谈多了,渐渐也开始明白他们平日为何显得格外的沉默。 实在是常常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边生存下来的修士,每句话都是为着生命安全才说出来的,有时候在这仙林里边,随意说话的话,便会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将自己放在了危险面前,叫外头的妖兽有了个猎杀的目标。 所以他们就连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也不大爱讲话,并不是不愿意,只是个习惯罢了。 糯米本来也是个话少的,同他们混在一块儿,也不觉得不适应,倒是偶尔瞧着他们默默地围在火堆前边的模样,很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她也说不出什么心疼一类的话来,只是觉得这些修士在外头这样卖命,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叫她愈发觉得自己答应了苏定邦的请求,是做了件好事儿。 二百五十七 故事 这外头一路遇到的仙林很多,旁边偶尔也能见到一些凡人的村落。 见到那些凡人的村落的时候,糯米才知道原来外头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在那些村镇里边,满目所见的都是一些目光呆滞的灾民,哪怕是还待在村镇里边的屋子阴影下头躲避着*日光的人,朝着他们看过来的眼神也是满满地带着死气的。 糯米曾经在外头见过这些灾民,曾经还是这些灾民的一份子,现在见到那些灾民如此孱弱地躺在路边上,心里边便升起来一丝不忍来。 她原先同萧景言在路上见到灾民的时候,都会给灾民分一些粮食的。这时候也不例外,还留下了一些能够预防和治疗伤寒和瘟疫的草药来。 苏定邦他们虽然觉得糯米这样的行为很是奇异,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糯米围在队伍最里头的位置,看着她向那些灾民派发吃食。刚开始的时候,那些灾民还有上前来哄抢的,那阵势可将糯米吓了一跳。 不过那些灾民长久没有好好吃东西,身体实在是虚弱得很,就是冲上来相互推挤着,也实在没有多少力气,相互踩在上边,都没能将下头的人压死的力量。 苏定邦他们自然没有糯米这样客气,见到那些灾民汹涌而上,顿时就相互看了一眼,杜晦站在后头,马上就捏着手诀运起了一个土盾来。 那些灾民哪里见过这样的仙法,相继撞在了那土盾上边撞出了满脑袋的血来,又见苏定邦他们都将刀剑握在了手上,毫不犹豫地就将近前的几个人砍伤了,顿时也就不敢再拥挤了,只能在边上等着。 糯米很是有些后悔自己叫那些灾民受伤了,可也知道这种时候不用这种方式,也没办法将人群跟分开,只能又帮着那些受伤的灾民稍微包扎了伤口。留下几日的粮食,然后再继续上路。 她还以为苏定邦他们肯定会问她又或是嘲笑她的,可他们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路上履行着他们当初的承诺,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将她挡在了队伍最中央的位置里,从不叫她遇到一点儿危险。 看着他们在仙林里边那副谨慎前行的模样,糯米才知道当初她同董天鹰他们在山下历练的时候。到底是有多稚嫩。当初他们居然能够全员活着回到山上,到底是多走运的一件事儿。 当初也是托了那些上仙的福。附近的林子里边都没有能够威胁他们的妖兽,他们这才得以安全存活下来。若是他们当时真的直面这些仙林里边生活着的妖兽,肯定没办法讨到任何好处的。 大家混得熟悉一些了以后,糯米曾经悄悄地问过苏定邦,他们的队伍明明人数不满,为何还要称之为什。 苏定邦被糯米这问题问得一默,才慢慢地同糯米讲,说他们这个队伍原先的确是满满的十个人的。后来就是因为刚开始到仙林里边出任务,还并没有很熟练的时候,他们付出了两条人命的代价。这才从那林子里边走了出来。 从那次以后,他们的队伍里边便缺了两个位置,直到现在,他们已经在仙逸城里边混得小有名气了,那两个空缺也还是没有补充上来。 糯米听了以后。便有些后悔,觉得实在是不该问这话的。不过这话也已经问出来了,糯米总不能将话又咽回去,只能坐在苏定邦边上,很是有些期期艾艾的模样。倒是苏定邦自己同队伍里边的其他人并不很在意这个话题,见糯米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模样,还笑哈哈地去揉她的脑袋,讲: “这也没什么,马革裹尸还的,到底还算是男人的心意。也别觉得他们就多悲伤的,也不过是就从了心愿罢了。我们这些人记着他们就很够了。” 糯米歪了歪脑袋,总觉得这事也不全是这样。可既然他们已经这样讲了,糯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有是一边听着一边暗自想着那两个已经完全留在了仙林里边的修士。 她虽然并不认识那两个修士,只是从苏定邦他们的只言片语里边听到了那两个人的名字,而苏定邦他们也并不很愿意多提起那两人的事情来,糯米连那两个修士到底是怎样的性子也唔车呢个得知,可她还是在脑子里边将那两个修士的模样勾勒了出来。 甚至在晚上的时候,她还模模糊糊地梦到了那两个修士。只见在苍莽的林海当中,有两个叫她看得不甚清明的背影,拦在了妖兽面前。等再醒过来的时候,糯米便很是有些恹恹的,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梦里边的那两个身影。 那两个身影看上去并不伟岸,同寻常的修士也没什么差距,身上的血腥味和决绝的气息却叫糯米就是在梦里也觉得很是悲伤,一直将那悲伤都带到了外头来。 不过他们最近一直都在仙林里边行走着,每个人的精神都绷得紧紧的,也没有谁就发现糯米变得更加沉默了起来。 这仙林同糯米原先历练的那些并不很一样,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里边长着难得一见的仙草,自然也在旁边居住着叫人难以应付的妖兽。有的仙林里边并不生长着什么高级的仙草,也没有什么妖兽生长,他们偶尔绕到了那种仙林里边去以后,便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个晚上。 他们走的并不全是直线,有时候会绕开一些城镇,走到小仙林里边去。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对他们这种路线还十分的不解,还专门地同他们问过,说不是直直地走会比较节省时间么。 苏定邦这才同糯米解释,说他们是要躲着别的修士,才这样一路迂回着前进。他们这毕竟是要去一个旁人都不知道的小道里边去,若是半途碰上了相熟的修士,相互打探起来,可就有些不好意思讲谎话了。倒不如他们先自就绕开去,不要同那些修士碰到一块儿去。 “况且……”曹应龙在边上插嘴的时候,脸上便笑得很是有些憨厚,“既然现在你在队伍里边,好些仙草也想绕过去叫你看一看。是不是值得带回去,又大概是什么样个价格。” 糯米很是愣了愣,接着才反应过来,见到曹应龙这样诚实地将话说了出来,她倒是不介意了。 这次途径大小仙林的时候,的确能够瞧见不少仙草同妖兽。有些仙草的价值并不十分高,旁边生长着的妖兽却十分难以对付。而有些仙草旁边的妖兽虽然也同样的叫人觉得厉害。但那仙草本身的价值却是值得他们冒着危险将妖兽拿下来的。 他们虽然常常在外头仙林里边跑,可总归不是专门学习和处理仙草的修士。好些仙草的价值,他们本身并不知道。现在既然糯米在队伍里边,他们自然是希望趁着糯米在的时候,将原先在路上见到的这些仙草都叫糯米辨认一遍,好分清这些东西到底值不值得他们出手。 糯米原本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他们的目的,却没想到曹应龙会这样实诚地将话说出来,顿时就连心里边最后的一点儿隔膜都消去了,尽心尽力地帮着他们分辨这一路上所见到的仙草。他们所记录下来的这些仙草里边,果然有着好些是价值昂贵的仙草,那些守着在仙草边上生长的妖兽。自然也是些等阶不低的。 苏定邦他们原先就已经将这些仙草附近生长的妖兽记录了下来,因而并没有像当初糯米他们下山历练的时候一样,被那仙草附近的妖兽偷袭了。 但凡是能叫他们出手的,都是些他们觉得能够战胜的。否则的话,哪怕是那里边的仙草价值再高。他们也不会冒险对着那些妖兽动手,更不要说是引开妖兽出手偷盗那些仙草了。 “要偷走那些仙草可不是这样简单的是事,”薛斩玉夜里的时候一边拭擦着法器长刀一边同糯米讲,“好些队伍就是心存侥幸,将妖兽引开,然后派人去偷走了妖兽守护的仙草。殊不知这些妖兽对待自己守护的仙草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思,若是被盗走了,可绝对是要追回来的。那些队伍自以为偷得了仙草就能平安离开,殊不知身上带着的仙草整好是给了那些妖兽一个可以顺着味道寻找过去的源头。” “那……那大伙儿最后是怎么样了?”糯米见着薛斩玉的神情,就已经觉得肯定没有发生什么好事情的了。可她又是个好奇的,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薛斩玉便耸了耸肩。他耸肩的时候,神情倒是相当好看的,“也不怎么样。若是幸运一些的,便是在距离仙逸城较近的地方,能够快快地回到仙逸城里边去。那些妖兽见到仙逸城外头守护着的好些修士,便也放弃了,只是在仙逸城外头捣乱了一番,杀了好些修士,便就离去了。” “啊……”糯米顿时就露出了个惊诧的神色来,好像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薛斩玉见到糯米这神情,便笑得有些讽刺了起来,讲,“很是给旁人添麻烦的修士,是不是。仙逸城外头那些修士可没有做什么,也并不知道就有妖兽守在后头,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而那些跑得慢一些的,盗了妖兽的仙草,半路上就被妖兽给追上了。那些修士显然是没有能力同那妖兽战斗,因而半路上就被干掉了,倒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糯米看着薛斩玉的那副模样,便很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可以看出薛斩玉并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也并不认同好些在外头以取巧生存的修士,甚至连带着现在做着的这些事情,薛斩玉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为了生存下来,他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那个……你是希望要加入到六大里边去的么?”糯米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好像很不喜那些偷盗仙草的修士呢。” “……我以前是有个道侣的,只是在仙逸城外头被寻上门来报复的妖兽杀害了。怎么可能认同那些偷盗仙草的修士队伍。若不是姓苏的从来不做这种事,我根本不会同他们一样在这外头来讨生。”薛斩玉讲完了,就伸手揉了揉糯米的头发,“也好久了,我都已经忘记她长什么模样了。六大……终归是比在这外头辛苦谋生要来得容易些的吧。哪怕只是有能耐能护着我自个,那六大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除了沉默,糯米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再说什么话了。她甚至连要做什么表情都不知道。 这外头的修士,其实又是哪一个背后没有几个故事的。 ps: =w=~谢谢俄罗斯的吃货亲打赏的香囊~! 看到亲一直在留言支持啥的~很开心的~(打滚儿~ 二百五十八 红尘 糯米一路跟着苏定邦他们在仙林里边行走战斗,但她本身却并不怎么参与到那个战斗里边去。 并不是因着她不愿意,而是因为苏定邦他们已经有了一套十分严谨的战斗模式,中间几乎是没有任何缝隙的,想要轻易地插入到那些战斗中间去,简直就好像在砌得严谨的城墙之间撬出一丝空洞来一样,反倒是叫这城墙形成了裂痕了。 这也是苏定邦他们一直没有考虑着要添加新修士到队伍里边来的原因。 刚开始的时候,大概只是因着仍挂念着那两位牺牲者,这才没有用别的修士来取代他们的位置,可到了后来,他们的队伍已经发展出来了一套八人配合的模式了。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层次同眼界,还并不能在这样已经完善了的模式当中又加入一个人的位置。 若是他们真要将一个修士加入到队伍里边去的话,可就要确定对方是真的能够一直在队伍里边磨合下去,再花费好长一段时间将那人嵌入到队伍里边去。那修士要只是半途随便加入以下,然后就又退出了的话,反而会对他们现在的模式造成影响。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还想着要融入到队伍的战斗里边去,后来她才发现,苏定邦跟曹应龙他们说要将她完全保护好在后方,并不仅仅只是说说那样简单,而是真的就这样去做的。那大抵还是因着他们的确不需要旁人再卷入到他们的战斗当中。 整个队伍里边虽然只有一个仙修,剩余的都是体修跟武修,但是他们却几乎能够说得上是完全熟悉对方的战斗方式,体修站在最前头,负责将妖兽困在远处,武修拿着武器在边上攻击,而仙修则是在最外头进行支援。 糯米原先好想着要帮杜晦做点事情,她毕竟还是会一个火雨术的,便也站在外头释放仙法。没想到她不想杜晦那样熟悉队伍里边的人。并不知道圈子里头的武修同体修下一步会走到什么地方去,好几次都差些将法术使到了自己人身上去。 这法术可没有什么自动辨识的功能,法术要是真打到修士身上去了,那同样也是跟打到妖兽身上去一样,会造成伤害的。 幸亏糯米从最初修习这仙术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努力往着控制的方向去努力的,火雨放出去以后。她还能够用神识去控制火雨的落点。见到火雨将将要落到体修身上去,便赶紧用神识指挥着火雨往旁边挪开。 只是这样一来。那体修又哪里知道糯米有这样的本领,本能地就已经先自移开了身子,差些没又自己撞倒火雨上边去,闹得好不尴尬。 一场战斗下来,虽然没有人责备糯米什么,糯米自己却觉得十分沮丧。 她是个聪明的,很快就发现了苏定邦他们之间这种固有的模式,好些时候也并不缺她这么一个法术,渐渐地便不再这样添乱了。就是觉得不甘心,也不过是在外头放几个水盾。加持到大伙儿身上去,好叫他们伤得不那样严重。 又或是有时候瞧清楚了杜晦法术的落点,这才跟着朝那个地方放一个火雨术。 杜晦是个土系灵根的修士,修习得多的也就是石肤土盾一类的法术,攻击法术并不很多。队伍里边所主要依靠的,已然是武修同体修在前边用身体去遮挡妖兽的攻击。 每次战斗下来,武修跟体修身上都满满的是细口子。这还是得益于杜晦的法术,否则他们身上的伤口,可就全完不止这样细细的一道了。 他们也算是对杜晦十分的信任,从来不担心杜晦会在半途上出什么岔子,就是身上的法术有时候很有些跟不上,却也还是敢于在妖兽发狂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顶上去,为旁人创造上前去攻击的机会。 特别是那两个体修,没有别的什么本事,浑身的功夫都练到了身体上来,除了身体比较强健以外,连刀剑拳脚的功夫也没有真比世俗武者好上几分,也就只有冲到妖兽面前去将身体当盾牌这样一种能耐了。 杜晦也从来没有叫他们失望过,每次都能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将土盾套到他们身上去。 糯米在后头跟着看得久了,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很是有些胆颤心惊的,后来却渐渐被那种战斗的节奏吸引住了。 与其说他们是被妖兽拖着改变战斗的节奏,倒不如说是他们在强迫着妖兽按着他们的节奏去走。什么时候需要在什么地方套上法术,什么时候需要顶上去挡住妖兽的攻击,什么时候需要在妖兽侧腰上来上一刀。 这些事情单独看好像都很傻,可放到了这个集体当中以后,便就显得那样的恰到好处。 常常是糯米傻傻地往着某个修士身上套了水盾术,却发现妖兽早就被另外一个修士引走了,那个被套水盾术的,并不是被杜晦遗忘了,而是杜晦知道对方根本就还不需要。 像是这样的情况多了以后,糯米也跟着学到了不少。 她还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群体的战斗,哪怕是当初同董天鹰他们在山下历练的时候,也不过是各自为战。偶尔看着好像是在配合,细细一想,也只是乱哄哄地用法术和刀剑往同一个目标身上招呼,从来没有想过要怎样给旁人创造机会才能更容易地打败眼前的妖兽。 像这样的合作,在门派里边是很少见到的。 糯米知道大云雾峰上边曾经有着修习剑阵的修士,可她从来还不曾见识过,不知道那剑阵是不是同苏定邦他们一样,这样的默契。 除了那剑阵以外,其余的山门修士,恐怕是很难有这样默契的机会了。 他们很少会这样直面生死。 哪怕是下山历练,几年一次,又哪里能同苏定邦他们这样日夜混在仙林里边拼杀的修士相比较。在那些门派里头的修士看来,那种牺牲自己,让同伴逃亡的做法,大概是有些不能想象的,可外头这些散修却常常会这样做。 不仅仅是因着他们结下的是生死情谊,更对的是因为他们在仙逸城里边还有着别的牵挂。 这些散修同门派上边几乎断绝红尘的修士不同。在仙逸城里边,又或是在仙逸城外头,还都有着能让他们舍命的存在。 当整个队伍都陷入危机的时候,他们宁可将自己的命舍出去,换得旁人存活下来,帮着他们照料城里边的牵挂,也不愿所有人都陷落在这仙林里边。 糯米原先在门派里边的时候。便常常在想,到底为什么要断绝红尘的牵挂。 她当初见到柱子师兄那样艰辛的模样。其实很是有些认同这观点的,便是觉着既然已经上了山,却又还没有能够达到盘护所有亲近的能力,倒不如一并舍弃了来得好。既然是山门里边的要求,也谈不上什么心中不安,更不会因此而觉得无力。 既然见不到,便不会觉得不舒坦了。 她从来没有在山下有什么牵肠挂肚的人,当初见到柱子师兄那样欣喜又难受,便觉得这样的欣喜不要也罢。每个月里边都为了要给山下的家人剩下钱财来,连饭菜都吃不饱。这样的日子,糯米觉得很是无法理解。 特别是见到柱子那样艰难地才在山下将林萝寻了回来,林萝却没有一点儿感激的意思,甚至现在都只当柱子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若红尘都是这样的模样,便是不要了。也没什么的。 可等她自己也牵挂上了叶梵同柱子以后,她又开始觉得迷茫了起来。 这种心里边有个人住着,能常常拿出来看一看的心情,倒也是不赖的。若不是为着要追赶叶梵,要努力将自己炼得更强大一些,好将柱子师兄寻回来,她也不可能这样迅速地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哪怕是叶梵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美好,而柱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也总归要比心里头空落落的要来得好。 等见到了苏定邦他们这样生存的方式以后,糯米才觉得自己真正的找到了答案。 心里边记挂着一个人,其实并不是想要对方回应什么,只是觉得能有一个为之而努力的目标,便觉得十分有动力了。 像是赵俊山这样的一个体修,在仙逸城里边也是有个牵挂的。他私下里悄悄地同糯米讲,说他喜欢一个叫娇儿的女修。那女修是某个家族管事的小女儿,如今是好好地被护在那家族里边,想必也是个修仙之途一路坦荡的。 赵俊山的心思同糯米原先很是相似,并不奢求什么,只想着能同那女修讲讲话,便已经觉得很是高兴了。他一路的目标,也不过是能叫那女修记住他的存在。 哪怕只是这样,也总比午夜梦回的时候,脑海中除了修仙再一无所有要来得叫人欢心。 糯米每想起这样的场景来的时候,禁不住就会想到叶梵。 叶梵就是这么一个被教导得脑子里边只有修仙一途的修士,为了修仙,他能够放弃所有的一切。糯米总觉得他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劳累的,身边一个人没有,便是孤单得叫人害怕。叶梵本身可能并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过错,连带着那被叶梵覆手卖出去的大云雾峰也不能抱怨什么。 只叫糯米觉得很讽刺的是,这样鲜血淋漓的修仙之路,哪怕不会产生心魔,也是绝渡不过天劫的。既已经沾染上了无辜的血,可就也没办法怪罪天道将他当魔一样处置。一旦手上染过了血,想必就已经没有办法再走回头的路了。 又或许,那些修士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他们穷尽一辈子,说不准也是见不到天劫的。 ps: _(:3」∠)_~好久没求票了,求一下票票啦~ (以及预订下个月的粉红票神马的~ 二百五十九 禁制 他们这一路一直走了有好一个月的时间,期间弯弯道道地绕了不少,也有些地方是为了特地躲开城镇,才又远远地绕过去几日路程。 这样跟着队伍一路走过来,糯米才知道原来天武国里边还有着大小不一的各种仙城。有些仙城并不完全是住着修士,里边还有些世俗武者,还有些修士的后代,并没有灵根,却也得以住在那些仙城里边,混口饭吃。 那些仙城里边的环境自然是比外边的灾荒要好得多,至少是能够吃饱肚子的。 糯米先前在山下流浪的时候,从来不曾注意过自己是不是曾经有路过这样的城镇,现在回头想想,那些看着环境特别好,却又特别难以混进去的,想必就是仙城了。那些仙城门前守着的兵士偶尔也会发发善心,分她一些吃喝的东西。 这些仙城里头的人生活过得比外头好,自然心态也比外头那些灾民要好一些。 等从天武国的国界走出去以后,干旱的情况便有了大大减轻的趋势了,路上也渐渐地多了些绿色来。 只不过想要轻易通过国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也就是他们这些修士,才能通畅彻地在各国关卡之间通行。为了防止天武国这边的灾民流窜到别国去,在城墙附近,楚原国可是加派了兵士防守,甚至还派出了一批等级低下的修士,守在边疆国墙上头,盘查着下边来往的人群。 糯米也是经由这次才知道,原先仙逸城的那个进出用的玉牌,还能够用在国境的关卡上边。哪怕是他们这样的修士,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御剑飞行的。为了能够顺畅地从各国关卡通行,这样的玉牌还是十分必要的。 像是糯米他们这样的修士,即便是要到别的国家去。还是十分受欢迎的,据说还有一些国家是专门想要请修士到自己国家里边来,也不拘做什么。最好是能够广收门徒,至不济也是能够在这国家里头留下来。给别国一些威慑的。 听到苏定邦他们这样讲的时候,糯米还很是有些不能理解,想了半日,最后还是只能开口问道,“这些国家为什么就要找修士到里边去的呀,我们这样的,即便是在那个国家里边。也不会多收徒弟的呀……哪怕是收,那些凡人肯定是没办法修炼成仙的。难道是那些国君都想着要服用仙丹的么?那也不至于需要这样多的修士。” 苏定邦他们便笑了起来,觉得糯米到底是个小娃娃,同她讲道。“仙丹是一个方面,更看重的其实便是我们这些修士的武力。若是一个国家里边的修士多了,旁的国家也就不敢随意派兵攻伐了。既然这些修士洞府实在这国家里边,又常常受到国君的招抚,到底还是要为这国家出点儿力气的。到时候有哪个不长眼的打上门来。便也该去丢上几个法术,好给自己涨点儿脸面的。” “可是……可是……”糯米鼓着个小脸蛋儿可是了半日,终于将自己的想法理顺了,便又问,“可是修道之人。不是该少过问这样的凡尘俗世么。我就是给外头的人分个馒头,被看见了还有说上半日,这种……便算是影响国运天道,又伤了世俗百姓兵士,可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吧?” 苏定邦他们自然是又笑开来了,瞧了瞧边上那些仍站在高高的围墙烽火台上边的修士,便伸手朝着他们指了指,讲,“瞧见那些没有。那些都是什么修为,你也见到了。这样的修士,在修仙一道上边,天赋不足,心里边杂念又多,也走不得很远。他们若是老老实实在修仙之路上边走下去,不过一二百年,苦修一辈子,也便只能活这样久,见不到任何希望。倒不如在这人间里边作威作福,好赖是活得风光一些。” 又有另外一个武修笑讲,“你说的那些,到底还算是有点儿心思的修士才会在意的。若是这辈子都见不到突破开光期的希望的,那些修士也就绝了修炼的心思。偶尔潜心修行,也不过是为了在外人面前显得更有能耐一些。就好比一些世俗里边的三流武者,终究在武林之间没什么位置,便只能到乡下的武馆去,倒也算是个矮子里边的将军了。” “可是……这……他们这样……同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么?”糯米还有些年轻,又很是单纯正直,小小的脑瓜子里边还没有那样多的心思。现在突然听到了苏定邦他们提起这样不一样的活法来,便觉得很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又有什么法子。灵根天赋是天生就已经注定了的。这些修士就是再努力,到底改不了这天赋差人一等,又不甘心一辈子劳苦,也只能选着这样的路了。”杜晦很是感慨地在便上讲了一句,便又去揉糯米的脑袋,“他们看着活得潇洒,其实也是小心翼翼。便是在那国君面前,是有着过人的武力,其实还不是做那国君的鹰爪一样。你可别叫那样的修士乱了心思,好好修炼便是了。” 糯米还是初次接触到外头的这些事情,听得很是有些疑惑,自己又想不很明白,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能将这些问题一路都闷在了胸口里边,晚上打坐修炼的时候,悄悄地到了那飘渺幻境里边去,拉着魃豹说了一番。魃豹却哪里会搭理她,只是咬着自己的尾巴尖儿,瞥上她一眼,伸出爪子拍一拍她的脑袋。 先前她总觉得这世道是十分简单的,流浪的时候身边都是同样的灾民,到了山门上边去以后,每个修士又活得很是统一。也就是到了这外头来当散修以后,她才发现原来不同的修士,还有着不一样的活法。 那些在烽火台上边查看他们玉牌的修士都不甚欢迎他们,大抵是生怕他们会抢了位置。反倒是那些世俗的兵士,每每见了他们这模样的,都会显得热情一些,邀他们到城里边去看看。 苏定邦他们自然没有这样的心思,都只是勉强应付一句,便又重新上路了。 糯米还是首次走到天武国以外的地方来,一路上走的时间长了,在没有人的地方,他们见着糯米很是有些劳累,便劝糯米到驹楼上边坐一坐。 这样又走了好些时日,才终于见到了他们提起来的那条小道。 “呐,瞧见那边的山谷没有。那里边凹陷进去的地方,就是那任务里头提到的地点。因为上头笼罩着的仙雾据说是种毒气,好些想要御剑进入那山谷的修士,都被挡在了外头。”苏定邦拿着长剑往某个山谷里边指了指,叫坐在驹楼上的糯米望过去。 糯米眯着眼睛朝那边一路张望,看得眼睛都有些模糊了,才隐约觉得那层层灰色仙雾笼罩之下的山林之间,好似的确有着一个小小的山坳子存在一样。 等真的走到这地方前边来的时候,糯米才知道为什么这小道至今没有被旁的修士发现。 他们现在距离那山谷还有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那山谷似乎都已经深深地陷入到天武国的边界里边去了,而他们现在所站立的地方,却并不属于天武国的。 至于那里边的那连绵的仙峰,因着世俗凡人根本不可能走进去,因而便成了一个无法划分的地盘。 “好像是有个山谷,”糯米坐在驹楼上边,视线也高一些,拿手搭了个凉棚看了半日,这才有些犹豫地开口,“不过那边仙雾罩得实在是好严重咧,灰蒙蒙的,都看不大清楚。若是那些仙雾都是毒气,我们这样走进去,可不是要糟糕么?” “这个倒不用担心。我们先前已经进去过一次了,那山谷上头虽然笼罩着毒气仙雾,但那山谷里边却并没有仙雾的存在。我们也同绕到前边去的修士打听过,他们一路上虽是遇到好些妖兽,却也不曾被仙雾所害。好像那些仙雾就只是潘恒在山谷上头一样。我们都猜想那仙雾实际上是某个修士留下的屏障。” “哦……屏障呀。”糯米点了点头,觉得这种说法还是比较稳妥的。可听着杜晦这样一讲,她便猛地又反应了过来,“若是这山谷上边有着屏障,里头又长着好些仙草……该不会是哪位大能所圈下的野草园子吧?” 她说的这话,大抵是苏定邦他们全然没有想过的,现在听到她这样一讲,所有人都跟着愣住了。 所谓的野草园子,实际上同青泉峰上边那些药圃药田很是有些相似,只不过这样的药圃并不是在某座仙峰上边,也不在哪个洞府里头,而是被某个大能发现了以后,划地为界,将一片仙草生长旺盛的地方划作自己的地盘。 这样的地盘因着都在野外,所以便被称之为野草园子了。这些地方虽然看似无主,实际上却是被圈定了下来的。寻常修士若是不小心触动了外头的阵法,轻则受伤,重则死亡。像他们这样从小道里边绕进去采摘仙草的修士,若是被发现了,说不准就是要被报复的。 苏定邦他们原先是从来没有遇见这种地方,也没有料到居然能有将这样整个山谷都圈定下来的大能,便从来没有往这方面上想过。 现在经由糯米这样一提,他们也都跟着变了脸色。 二百六十 山洞 “这……” 苏定邦同其他几个修士相互看了看,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 他们是当真没有想过这个山谷里边还有什么蹊跷,现在听到糯米提起这野草园子的事情来,才想起还有这样的一种可能性。 若这山谷真就是某个大能圈下来的野草园子,那他们从这山谷里边将仙草盗出去,可就如同从妖兽嘴边盗走仙草一样了,而且说不准还要比这后果更严重一些。 糯米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会引得这些人全都呆愣在了原地,便又有些胆怯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苏定邦他们相互对看了几眼,又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苏定邦忍不住开口,讲,“不论如何,我们总归是要到那里边去瞧一瞧的。到底是怎么样,那也要看看情况再下定论。” 糯米还是有些懵懂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到底是哪里就让大伙儿瞬间就不安了起来,也就只能静静地跟在后头点头。 有了糯米的这句话以后,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显得很是有些沉闷。糯米也就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顺从地从驹楼身上爬了下来,走到了队伍最中央的位置,受着全队人的保护,往那山谷下头走了过去。 从驹楼身上下来,是苏定邦对糯米的要求。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很是有些不大理解,等她跟着走近了那地方以后,才知道苏定邦为何叫她从驹楼背上下来了。 那条小道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种山路,反倒是隐藏在一个山洞后头,完全就是一条自半山腰开始就延伸进去的一条小过道。这过道很是狭窄,若是那小道里边也都如同洞口一样大小的话,这山洞也就将将足够一个成年修士通过的大小罢了,甚至连那驹楼都不能跟着一路走到里边去。 糯米扭头看了看被曹应龙牵在边上的驹楼。又看了看面前那窄小的洞口,便觉得有些忧伤了起来,问。“那……那它要怎么办。我们现在进去了,不是要放它一个在外头的么?要是将它绑在这边上。好像也很有些可怜呢。” 曹应龙顿时便笑了起来,“哪里要绑在这边上的。只要放到外头去就好了,需要的时候喊上一句,就能跟着跑过来的。你可不是把它当成是什么普通的马啦?这东西同马可不一样,绑在边上,不是叫人发现这山洞了么。” 他这一边说着,还一边拍了拍驹楼的脖子。 驹楼大概果然是对糯米的说话很有些不高兴。还用鼻子在糯米的后脖子上边推了一下,将糯米推得往前一踉跄,差些没有直接摔到地上去。 赵俊山便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拉住糯米的手臂。讲,“你瞧,它这都不高兴你将它当成是一般马匹看待了。这可是灵兽,你都将它们想成什么样了。” 糯米这才发现自己果然是太没将这驹楼当成是灵兽了,还以为这驹楼要同人间的马一样。需要专门绑在一边等着,有些太小看驹楼了,便也跟着不好意思了起来。 曹应龙将驹楼的绳子一放,又朝着仙林的方向挥了挥手,那驹楼便扬了扬脖子。慢悠悠地向着那仙林的方向跑了过去。跑到了半路的时候,还又回头甩了糯米一个眼神,好像又是在同糯米炫耀自己的灵性一样。 “那家伙真是好记仇的咧。”曹应龙便在旁边嘿嘿地笑。 几人站在洞穴前方,看着驹楼一路跑远了以后,这才转身朝着洞穴里半走了进去。 进入这洞穴里边的时候,依旧是同原先那样,苏定邦同曹应龙打头,将糯米围在最里边,慢慢地朝着那洞穴里边走进去。 洞穴里边果然就如同糯米所想的那样,一路都十分的狭窄,而且相当阴暗,几乎就没有任何光线。 若要说唯一发出光亮来的,便是那洞穴四周的石壁上边生长着的一种细小的苔藓一样的灵草。糯米曾经在玉简上边见过记述,据说是种叫葳筝的菌种,总是生长在这样阴暗的洞穴里边,吸收着洞穴里边阴暗的灵气,然后将那幽暗的灵气化成点点羸弱的光芒,也不知道是为了照亮谁的道路。 葳筝这样的苔藓并没有什么作用,其中蕴含的灵气也十分低下,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作用。当初糯米在玉简上边见到这葳筝的记载,也不过是当做成一个奇闻趣谈一样,讲述着不同地域里边的灵草生活形态,才稍微将这苔藓提了提。 据说在这苔藓附近,还有着少量喜阴的仙草生长着。 那些仙草虽然喜阴,却也并不是就完全脱离光线生长的。因而也就只有在这样拥有微弱苔藓光点的地方,才能够好好地生长着。 这便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生态。 那些仙草在苔藓的黯淡光芒之下缓慢地生长着,散发出一些灵气来,而苔藓在吸收了那些灵气以后,也就长得更为茂盛。据说最盛大的时候,曾经有着一整个洞穴里边满满的都长着葳筝的胜景。人哪怕只是站在洞穴外头,都能够见到那之逼到外头来的莹亮光芒,很是壮观。 糯米自然是没有见过那种情形的。 就连这长过道里边的葳筝,她也是首次见到。这种地衣的确十分好看,发出幽幽的黄绿光点来,就好似整个星空就在身边一样。 不过,苏定邦同曹应龙打前头走着,手上自然是握着样照明样的法器的。 糯米抬头贪看了好久,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拉着曹应龙,同他们讲说这些葳筝附近,应当度会生长着一些喜阴的仙草才是。只是那些仙草边上偶尔会生长着一些完全适应了黑暗环境的妖兽,用着他们手上现在的那些照明用的法器,整好是能够将那些妖兽都从黑暗的环境里边映照出来。 那些妖兽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了,平生所见到的最明亮的光芒也不过是那些葳筝上边带着的荧光罢了,眼睛已经几乎完全退化成一个无用的器官了。被光线一照,在迎着光芒做出反应以前首先做出的反应反倒是退到一旁去躲起来。 糯米这样同苏定邦他们讲了,他们才知道这个山洞里边原来也还有长着些值得他们去采摘的仙草,这便开始急急忙忙地拿着那照明的法器四处乱晃,晃得糯米眼睛都花了。 这山洞原本就很是狭窄,人走在里边以后,已经再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供他们转身挪移了的。这么狭窄的一个山道,即便是是想要两人并排前行,也不可能做到,更不要说是他们在这里头动来动去地四处晃照了。 他们原先还以为在这山洞通道里边说不准会映照出好些妖兽的模样来的,没想到苏定邦拿着那法器在山洞前后照了一圈,没有见到什么妖兽的痕迹,倒是的确见到了不少仙草。那些仙草很多都长得怪模怪样的,是他们在外头从来不曾见过的,更不要说是能够看出那些仙草的价值来了。 糯米倒是大都在玉简上边见过那些仙草的记载,虽然不曾亲眼见过,大致也能够喊出名字来,自然也是知道该怎样将那些仙草采摘下来。这些仙草的生长模式和形态同一般仙草很是有些不同,必须要用着特殊的手法将他们采摘下来,这才能够完好地将这些仙草的药性给保留下来。 也唯有是用这样特殊手法处理过的这些仙草,在回到仙逸城里边去以后,才能够卖出个好价格来。 糯米虽然做得并不很熟练,到底还是比苏定邦他们这些完全不懂的人要来得明白。 一旦到了这种层面上的事情,他们便就只能站在边上,一边为糯米照明,一边呆看着糯米做事,都不很敢发出什么声响来,生怕打搅了糯米的动作。 等那些仙草都被糯米采摘下来了以后,他们左右看了看,见糯米已经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站了起来,这才都跟着松了口气。 事实上,他们可算是什么都不清楚,连糯米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作用,也并不很明白。只是见到糯米的动作这样慎重,便觉得这肯定是件重要的事情了。 见到糯米这样叫人看不懂的动作来,他们才油然生出了一种幸好将糯米带在队伍里边的感觉。 一路以来,糯米虽然也帮着他们辨认出来了不少仙草的价值,只是那些仙草也并不像山洞里边这样一样,真就完全没有见过的。那外头的仙草,他们大抵也还是有些印象,能够分辨出来糯米说得对或是不对。 唯独是在这山洞里边,若不是糯米提起,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样漆黑的山洞里边还长着仙草的。 糯米将下头那些仙草都处理完了以后,站起来的时候还笑了笑,讲,“许是你们来来回回的,都用着这法器照明,便将这里边的妖兽都赶开去了。这些妖兽都在黑暗里边生活,说是虽然见不到东西,其他感觉却都十分敏锐。想必是早就发现你们又要经过,早早地就逃开了吧。” ps: _(:3」∠)_~ 最后一两天了的样子,如果还有角色票剩下的亲就给糯米投一下吧~ 以及那个,粉红票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啦,我就是召唤一下有票的亲愿意的话就给糯米投一投~有就更好没有也没关系的嘛~订阅支持已经很开心了!嗯嗯~ 二百六十一 山谷 “逃开了……这时候将仙草都弄走了,没有问题吗?回头的时候会不会反倒又被这些东西给缠上了的?” 薛斩玉对这样的事情特别在意,听到糯米这样一讲,马上就追问了起来。 糯米摇了摇头,脸色在晃动的法器光芒之下显得有些忽明忽暗的,“这种地方生活着的妖兽,都是些胆小怕事的,不大会做出这种报复的事情来的。而且我也没有将这些妖兽依存着的仙草全都带走,它们还能留着一些,就不会追上来的。” 薛斩玉听到她这样讲以后,这才安心了下来,点了点头,又重新回到了那队伍后头去。 苏定邦拿着那赵明用的法器走在队伍最前头,照亮了前边的一片道路,到了糯米身后的地方,光线自然是渐渐就暗了下来,只能看着前头的光芒一路跟着往前走。偶尔在路上的时候,便会见到糯米见到了旁边的一个什么仙草,又停了下来,将那些仙草收入囊中,这才重新上路。 这样断断续续地走了一段路程以后,好不容易才终于从那个阴暗的岩石隧道里边走了出来。这隧道很是有些弯弯曲曲的,中间又有些朝上或者是斜下的分支,若不是有苏定邦在前头带路,糯米可是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这洞穴里边该怎么走的。 她跟着走了一路,觉得洞穴里边十分的气闷,大地也是没有通风的缘故,越走就越觉得心惊,也不知道这个洞穴到底还有多长,最后通到什么地方去,就愈发紧张了起来。她一紧张,就也只能同后头的那些人没话找话闲聊: “这洞好深的模样咧。你们先前都是怎样找到这山洞是通向里头的山谷的呀?” “原先哪里能知道这洞通到什么地方去。”杜晦就走在糯米后头,听到糯米这样问。便也跟着回了一句,“刚开始是进入到了这山洞里边来,凭着记号四处乱走没想到竟然走通畅了。这边也只能叫做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这些山洞的转角处都是被做了记号的。糯米好奇地看了看,发现那些记号她根本就看不懂,想必都有着特定的含义,只有苏定邦他们自己能够瞧明白。 这样从洞穴里边一路转出来了以后,糯米才终于见到了那传说中的山谷。 要说这山谷是有多神秘的,倒也未必。外头的那些修士只要能够清理干净了那些盘桓的妖兽,也还是能够进入到这山谷里边来的。不过这山谷里边显然是已经好久不见人迹了。除了洞穴附近还曾经留有苏定邦他们上次过来的痕迹以外,再往里面深入一些,那里边的仙草就长得密密麻麻的,也没有妖兽。很是一派安定祥和的气氛。 糯米见到这样大的一个山谷里边漫山遍野都长着各种仙草,便也跟着大大地吃了一惊。 她这才知道苏定邦他们当初见到这山谷以后的心思。也难怪苏定邦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山谷会不会是哪个修士圈定下来的地方,因为这山谷实在是太大了,里边长着的仙草又这样多,更难得的是。这里边全然没有妖兽的存在,便意味着他们可以随意采摘这个山谷里头的仙草。 可就是因为这样,糯米才更怀疑这山谷外头的那个屏障禁止是某个大能所立下来的。 否则的话,这样大的一个山谷,里边又满满地生长着仙草。不可能不吸引妖兽才是。 妖兽的感觉可比修士要敏锐得多。就连苏定邦他们都能摸索着从那山洞里边进入到这山谷里头来,外边那些妖兽若真是有这个心思,顺着山谷里的仙草散发出去的灵气,想必也能够迂回到这山谷里边来。 “这里头……当真是没有任何妖兽么?”糯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苏定邦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这里边若是没有妖兽,便更叫人觉得不安了。不过这里边是当真连只小妖兽都没有。当然,我们也没有很深入,这次你过来了,一边分辨蘼芜,正好也一边到里头去瞧一瞧。” 糯米又看了一眼这山谷,不由觉得脑袋都有些发起晕来,抬手朝着这山谷一比划,将,“这里边好大的咧。我原先还以为是多小的一个范围里边将蘼芜找出来,可这漫山遍野的,却叫我从哪里开始找起。” 苏定邦他们是原先就已经见过这山谷的大小的,也知道要在这山谷里边寻找某一样仙草的难度,所以最初才没有同糯米认真地将这山谷里边的情形形容一遍。现在见到糯米面上一副惊骇的表情,赶紧就在旁边跟着陪好话,央着糯米现在这山谷里边看看再说。 “看看,你倒是先看看呀。说不准你运气好,见到的第一株就已经是蘼芜呢。”苏定邦是这队伍里边最会讲话的,这时候也被大家推倒了糯米面前去,一路赔着笑脸,“哪怕你最后找得烦腻了,不愿意再找下去,我们也不勉强什么。你不是担心这山谷是哪个大能的野草园子么,你在这外头看着,我们也整好到里头去找找有没有修士的痕迹。若是被人圈禁下来的地方,终归是会有其他痕迹的。这样危险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能参加。” 糯米抬头看了看苏定邦,又看了看这漫山遍野的仙草,顿时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倒是很想同那几个修士讲,说她现在就已经不耐烦了,想要放弃了。可回头一对上他们恳求的目光来,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话来。 她本来就是个心软的,又同这几个修士相处了月余,便很是有些狠不起心肠来。 那什么第一株就见到蘼芜的鬼话,糯米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不过在那几个修士期许的目光里边,她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地蹲了下来,开始翻看着身侧的那些仙草来。 苏定邦他们最怕就是糯米闹脾气甩手不干,现在见糯米这样好讲话,自然是喜出望外。 他们几个围着一商量,最后果然是派着苏定邦、赵俊山、杜晦同另外两个武修李云和钱福冠一同到那山谷里边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禁制的痕迹。只留着曹应龙、薛斩玉同杜晦陪在糯米身边。 说是要保护,也不知道实际上是不是为了要看着糯米,不叫她私底下将仙草藏起来。 糯米是个心思单纯的,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见到曹应龙三人留下来陪在她身边,她还颇是觉得有些高兴,讲,“留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山谷里边,可空旷得叫人害怕。有个人讲讲话,那就很不一样了。” 她的表情丝毫不像作伪,显然心里头根本没有一丝要将仙草藏起来的想法,顿时就叫苏定邦他们心里边愧疚不已,倒有些后悔叫三个人在边上看着糯米了。 只是他们这安排已经当着糯米面前说出来了,自然也不好临时变动,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山谷眼看着也像是好几十几百年没有被打扰过的存在,哪怕就是真就曾经被大能圈禁过,说不准这里的主人也早就已经忘记这个地点了。他们若是运气好一些,哪怕这真就是个野草园子,也还是能得到点儿好处。 薛斩玉还在一边开玩笑,道,“我们这样乱七八糟地走一遭,也能顺着那山洞一路走到这山谷里边来,可见这山谷本身就是想要我们发现这满山谷的仙草的,肯定是觉着就这样被浪费了,也是个可惜。既然这样,我们在这山谷里边,肯定是要有些运道的。” 苏定邦比他沉稳一些,不像他这样乐观,朝着山谷里边看了看,讲,“只怕这山谷也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原先总以为我们是运气好,才一路撞到了这山谷里边来。殊不知那山洞里边会不会也同样下了什么八卦禁制,引着懂术数的人一路走入到这山谷来。” “那这山谷若是真有个主子,这主子也可够不小心的。懂得术数的修士可多了去了,怎么也轮不到我们这样误打误撞地闯入到这里边来呀。”薛斩玉挠了挠头,倒也没有完全反对苏定邦的话,“他就是担心自己会在那外头迷路,也总归该下一个特殊一些的禁制,哪里能叫我们就直接绕进来了的。” 这正是他们一路都没有将这山谷当成是野草园子的原因。寻常这样被圈禁起来的土地,要防着外头的修士况且来不及,又怎么会叫他们随随便便地就绕到了这山谷里边来。 他们这两种想法相互都没有办法说服对方,就只能默默对视了一眼,趁着糯米正在这山谷里边一株一株地翻看那些仙草,找寻着蘼芜的时候,派出一队人去山谷深处看看。 若是这山谷里边真还有什么禁制的痕迹,他们这趟恐怕要算是白跑了。这里边就是生长着再多仙药仙草,他们也不敢动一分一毫。 真能够将这样大的一个山谷给圈禁下来的修士,哪怕不是到了元婴期的境界,应当也是相差无几了的。 二百六十二 季风游记 糯米目送着苏定邦他们进入到山谷里边去查看,等再见不到他们的背影了,这才舒了口气,又重新蹲下了身子,开始翻开起眼见的这些仙草来。 之前站着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感受到这山谷的庞大了,又见到触目所及都是各种各样的仙草,想着自己居然要将这山谷里头的仙草都翻看一遍,不由觉得很是有些头疼。 不过她是个认真的性子,既然已经答应了这事,这时候也就打起精神来,当真一株一株地查看了起来。 曹应龙他们三个原先也不是多话的,见到糯米那副专注认真的模样,就更不会上前来打搅了。他们对这仙草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勉强能够认出来的那几种,还是因为常常在野外见到了,采摘回去贩卖,又或是任务里边有指定着要这样模样的仙草,所以他们才记住了的。 所谓的记住,也不过是记得个大概的长相,至于名字同别的一些习性,他们便是两眼一抹黑了。 因而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在后头见糯米弯着身子细细地摩挲着那些仙草的叶面,偶尔将仙草的叶片翻转过来,瞧一瞧那底下的纹路,又伸手轻轻地拉一拉仙草的茎秆,也不知道她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想着能不能看看糯米的行为,学到一些什么。结果看了半日以后,就发现糯米的行为他们根本就看不懂,更不要说是偷师一类的想法了,便也跟着慢慢坐到了后头去,再没有那样在意糯米的行动了。 糯米偶尔抬头瞧瞧天上那令笼罩着的仙雾,虽然知道这山谷上边所笼罩着的都是毒气,同她原先在青泉峰上边所见的仙雾并不一样,却还是忍不住觉得这场景很是叫她有些怀念。 她刚进入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可不就是也像如今这样,手上没有什么像样的法器,只能用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去摩挲和耕耘那药圃里边的灵草。 甚至连那指缝之间渗出血来的痛感。她都还记得一清二楚的,就好像那些事情就发生在昨日一样。 这样一想。她便又想起了那时候唯一对她好的柱子师兄来,又想起了孙敏,不禁觉得很是有些忧伤,赶紧又将这些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边赶出去了。 不过,她倒的确是好长时间没有这样认真地将仙草一株一株地看过去了。 当初刚学会熔火诀同锐放诀的时候,还曾经为了杀灭仙草上边的害虫,而将那些仙草挨个儿检查了一遍。一旦发现那上头长有什么虫害的。就用着两种法诀将虫害清理一空。现在她自然是早就没有了那样沉稳的心境。她要做的事情有些太多了,这样细碎的东西,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去注意过。 这也得益于她现在的修为层次提升了许多。若是她现在想要再清理仙草上边的虫害,根本不需要这样麻烦地去一株一株检查仙草。只要将自己的神识延伸开去,就能敏锐地感觉到那缥缈幻境里边每一株灵草和灵谷的状况。 只要她再结出一个手印,便能调动如今已经是一层三阶的熔火诀,用甚至指挥着细微的热度,将那些害虫完全烧个干净。 糯米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将山洞前头的一大片仙草都检查了一遍。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花费了多少时间,只知道天色暗下来了以后,后头的曹应龙烧了一营篝火来,然后苏定邦那几个到了山谷里边去的修士也陆续地回来了,面上带着一种叫糯米全然没有想到的喜庆事神色。 苏定邦见到糯米还就着火光在一边翻看着那些仙草。便朝着糯米招了招手,讲: “先不要再翻看那些仙草了。这里头的确是个但呢个圈禁下来的野草园子,不过我们也发现了个东西,你先过来瞧一瞧。我们在山谷里边发现了一些痕迹,连同这个东西。” 糯米刚开始听到苏定邦的话的时候,很是被吓了一跳,可见到苏定邦同其他修士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便又觉得事情大抵不是她想的那个模样。 曹应龙他们三人一路坐在篝火边上,听到苏定邦这样讲,同样也是被吓得一怔的。可一回头就看见苏定邦从怀里边掏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玉简,递到了糯米手里边去。 糯米很是有些疑惑地将那个玉简接到了手上去。 她才方始拿起那个玉简,就已经就这篝火的光亮,从那个玉简上边看出了岁月的痕迹来。 这个玉简可以瞧出来是用一种上好的材料制造的,可因为已经放置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玉简表面已经出现了一种细微的裂痕来。那样的裂痕并不是什么破损,只是日月风沙在这坚硬的玉质上头留下的痕迹。玉简上边还能反映着篝火的光亮,可见这玉简还并没有因着时间的侵蚀而被摧毁。 糯米将这玉简握在了手中,稍微闭上了眼睛,看了看那玉简里边的内容,顿时便惊讶了起来。 玉简的主人并没有留下名姓,却显然是这片山谷的主人。这玉简里边将这山谷叫做宿地,说是偶然在游历末年的时候见到了这样一片山谷,相当欣喜,便将这片山谷圈禁了下来,当做是最后修炼的场所。 而这玉简的主人,也就是这片山谷的主人,如今也早就白日飞升而去,独留下这满山谷的仙草赠予有缘进入到山谷里边来的修士。 这么一个小小的玉简里边,除了在序言的部分写着这样一些类似于自报身份的话以外,后头还满满地记述着玉简的主人在外头游历时候的见闻,起内容之丰富,叫糯米一时之间都难以分辨到底是有多少资料。 因着这些资料是玉简主人好些年在外头游历各国风情所写下的游记,这位玉简之主自好是个如同风一样的修士,自身又是变异风系灵根,因而便将将这玉简号作“季风游记”。明明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号来,却反倒是专门给这玉简起了个名字,这个玉简的主人看着也倒算是个妙人了。 她只不过是稍微看了看前头的一些记述,就已经发现这玉简上边所记载的事情比她在青泉峰上边所见过的所有玉简加起来都还要详尽,也都要更离奇。其中好些记述是她从来没有在其他玉简上边见到过的,简直就好像是一本人间大陆的百科全书一样。 玉简里边的分类十分繁复,每一个条目小边又有数种分述,糯米稍微翻看了一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苏定邦将玉简交到她手上,大概只是叫她看一看那序言的,顿时就害羞了起来,赶紧从这玉简里边将神识退了出来,睁开了眼睛来。 “没想到……真有这样的好事咧。” 糯米一睁开眼,就看见苏定邦他们都在拿眼睛盯着她看,不由就害羞了起来,赶紧将这玉简递到了曹应龙手中,一边恋恋不舍地望了玉简一眼,一边这样小声地讲道。 苏定邦含笑点了点头,见曹应龙看了看那玉简,十分惊讶地将玉简又递到了杜晦手中,最后是薛斩玉。 等他们将这玉简全都看上一遍以后,玉简便又回到了苏定邦的手上。 糯米的眼神一路随着那玉简,在各人手上都转了一圈,最后边同那玉简一道落到了苏定邦的手中。她倒是很想再将那玉简要过来看一看,可又总觉得这样开口讨好似乎不大好,便暗自犹豫了起来。 苏定邦低头看了看玉简,又见到糯米仍是在用一种恋恋不舍的眼神盯着那玉简看,便笑着将那玉简递到了糯米手里边去,讲,“我觉得你定是会喜欢的。既然你真想要,那就拿着吧。也就只有你才最能用得上。我一直担心没有好东西,只叫你白跑一趟。有了这个玉简,也不算太让你白辛劳了。” 糯米完全没想到苏定邦会将这玉简递到她面前来,怔愣了一下以后,赶紧抬头四下看了看。 她是担心这队伍里边还有别的人喜欢这玉简,会因着她拿走这玉简而不高兴的。不过环视了一周以后,她便发现这队伍里边好像并没有哪个人还对着玉简十分在意的。 大抵这玉简不是什么功法秘籍,他们便觉得不以为意了。 苏定邦见糯米还是一副有些犹豫的神情,便讲,“你喜欢就尽管拿着吧。不过后头的那些山洞里边,还有几个功法玉简,这你就可不能同我们抢了。” 糯米自己已经有了道一心莲*,魃豹现在又修着鬼修的功法,哪里还会需要什么别的功法,静静地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欣喜地将这玉简接了过来,高兴地笑了。 她的确是十分喜欢这玉简,先前只是粗略看了个开头,就已经叫她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了,现在真将这玉简送到了她手中,她就是明知道这玉简也不会长翅膀飞走了,却还是紧紧地捏在手心里边,好像生怕这玉简会跑了一样。 苏定邦他们见糯米这么副模样,兼之又得知这山谷里边的仙草可以随意采摘,心情大好,便都跟着大笑了起来。 ps: _(:3」∠)_、季风同学……达成你的心愿…… 二百六十三 探寻 糯米拿着季风游记以后,晚上就很是先将玉简翻看了一遍。 玉简里边记载着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繁多,她勉强看了半夜,也不过是看了开头一点罢了。她自然是先挑着自己觉得感兴趣的部分来看,发现这玉简里边所记述着的仙草,好些在青泉峰的玉简上边已经被记录成了灭绝状态了。 被这样记录下来的仙草,虽说并不能完全保证已经真就已经在这大陆上边绝迹了,可至少也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被发现过了,自然就更没有修士能够使用这些仙药连开炉炼丹了。所以,连带着含有这些仙草的丹药方子,都跟着绝迹了起来。 哪怕药效并不特别显著,只要能够拿出那样的丹药来,据说都能够卖出很好的一个价格,有些修士并不很关心这些丹药能不能有什么药效,只要是这份罕见,就已经叫他们很是心动了。 糯米却见到这游记里边记录着好些这样的仙草,甚至都记录着这些仙草生长的地点。只是如今距离这游记写成之日已经有许久了,也不知道那些仙草还还不是生长在原来的地方了。 哪怕就只是仙草这一部分记载,糯米花了半夜时间也还是没有看完。她原先是想着要一路看下去的,半途的时候却被守夜的薛斩玉发现她仍醒着,便劝她赶紧先睡下,又同她讲: “这玉简已经到你手上了,难道还能突然消失了。倒不如赶紧先歇息了,明日还有好些事情要忙。等你回到仙逸城里边去了以后,自然是有时间叫你好好看这玉简的。” 糯米哪里是不明白这道理,可东西到手了,终究是叫她觉得十分兴奋,连带着都有些忘记了休息。被薛斩玉拉着说了几句话,才觉得身子的疲劳跟着涌了起来。 薛斩玉又拉着糯米慢慢地讲了一些话,同她提起这山谷里头的山洞来。又说起天上这禁咒,糯米才渐渐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糯米原本以为还要赶紧在这山谷里边寻觅蘼芜的踪影,却没想到苏定邦一伸手就拦住了她,讲。“找蘼芜也并不很着急。既然已经确定了这里边是个仙人曾经的居所。还是该趁着外头的修士没能进入这山谷来以前,就先将那边的山洞好好探寻一番。而且我看着,总觉得外头这些仙草并没有山谷深处的那些来得珍贵。” 糯米只是跟着过来帮忙的。自然是完全听从苏定邦的指挥。 而昨日跟着苏定邦一同到山谷深处去探寻的几个修士都十分认同苏定邦的说法,他们一行便将外头的痕迹略微收拾了一下,又将篝火完全浇灭,然后朝着山谷深处一路走过去。 在外头看着的时候,糯米只知道这个山谷又深又长,里边应当生长着不少灵草。可等她真正走进山谷里边来以后,才发现这个山谷里头生长着的仙草仙药不但数量繁多,质量上也相当优异。 大概是因着从来没有修士打搅的缘故,这个山谷里边的仙草里边轻易就能见到一些生长了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仙草。相互之间盘缠着,有些仙草在外头根本不会见到这样相互挨靠着生长的,而在这山谷里边,却都生长得十分紧密,就好像它们本来就应该这样生长的一样。 因着这山谷里边好久没有人来过了的缘故,这些仙草之间长得十分茂盛。中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道路可言,苏定邦他们当初一路走到深处去的时候,还是花费了好大的功夫,这才终于从仙草之间分出了一条道路来。 这次既然已经带着糯米了,自然就没有原先那样艰辛了。 山谷里边没有妖兽。他们便也放心地让糯米走在队伍的最前边,一路辨认着那些仙草,一路采摘出一条道路来。 只是这样分辨仙草的话,对糯米而言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她只要看一看那些仙草是不是真的是本株,然后将仙草采摘下来,交给身后的人就可以了。 越是往山谷深处走进去,就越是能发现这山谷里边是个小小的圆弧,深深地藏着一个大空间,更是叫人觉得这里边的灵草漫山遍野,连数都叫人数不清。 糯米便很是觉得有些无能为力,忍不住嘀嘀咕咕地抱怨起来,讲,“这山谷里边,可真有蘼芜么?只不过是那人任务上边的一句话罢了,那人肯定是没有进到这山谷来的,否则怎么会将好东西都留下来了。既然这样,说不准这山谷里头根本就没有生长着蘼芜呢。到时候花费时间找了一通,却什么都没找到,不是叫人丧气。” 其他几个修士哪里不知道糯米的心思,见到这漫山遍野的仙草,不要说是糯米这个负责分辨蘼芜的觉得很是有些劳累,即便只是叫他们将这些灵草一株一株采下来,他们也已经很是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了。 而且,他们自己也很怀疑,这山谷里边的灵草当真能叫他们都采摘干净么。他们这次过来,可也没有带着多大的储物法器,稍微能够装一些东西,也并没有很庞大的一个空间。想要将这山谷里边的仙草都带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是他们每人都背着两大包灵草往回走,想必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这样一想,再对比着这山谷里边灵草的数量,他们便顿时就不安了起来,见到糯米仍是随意地在路上采摘着灵草,苏定邦便一把拉住了糯米,讲,“这山谷里边的仙草实在太多,我们也不能全都带回去。既然这样,你就尽量挑些价值高的采摘就是了。我们将东西都装满了,不管能不能寻到蘼芜,都先回仙逸城去。” “诶?不是说外头的修士已经快要能进入到这山谷里边来了么?”糯米顿时就疑惑了起来。 现在走到了山谷的腹地里边,已经能够远远地听到外头的一些巨大的回响的。三五不时的,那山谷正面方向就会传来一些猛烈的响动,同她原先在杂役府里边的时候,所听到的那些妖兽冲击守护大阵的声音完全一样,想必是什么法术相互碰撞以后所传出的声音来。 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妖兽朝着大阵冲撞,而是人类修士向着妖兽用法术进行冲击,因而便没有了那种天地震动的威势来,倒不像是原先杂役府那时候那样气势宏大了。 既然他们在山谷里边已经能够听到这样的声音,便可见外头那些修士距离山谷已经相当近了,不知道是今天又或是明天,或是之后的某一日,那些修士终归是要冲入这山谷里边来的。到时候,这山谷里边的灵草还能够省下多少,这就不是他们再能决定的事情了。 苏定邦便跟着苦笑了起来,拍了拍糯米的肩膀,道,“你大抵还是不大习惯散修的行事。正是因着那些修士快要冲入这山谷来,我们才要赶紧从这山谷里边退出去。他们都是些在外头拼杀许久才冲入山谷的,本身就带了些血气,性子又很是火爆。见了我们已经在这山谷里边采集过一轮了,并没有同他们共患难,到时候说不准就要成了法术集火的目标。” “可是……”糯米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有些没办法理解这样的想法,“可我们找到了个小道,绕到这山谷里边来,本身也不是什么损害他们的事儿。哪怕我们早进来了一些,采到的仙草也只不过是很少的一部分,也不会叫他们空手而回呀。” “外头那些修士哪里同你这样讲道理。”薛斩玉便也跟在旁边摇了摇头,“他们是浴血奋战打通了妖兽中间的道路了,便会觉得我们既然发现了通道,却没有告诉他们,便是害得他们的伙伴横死。到时候好些修士围着叫我们赔,哪里能说得清楚。” “这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糯米便几乎要被这强词夺理的理论绕得脑袋都晕了。 可她在回头看看后边的几个人,便发现他们脸上都是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显然对这样的说法很是能够接受,叫糯米瞬间都要怀疑起是不是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对劲了。 苏定邦见她还满脸纠结地在想着方才薛斩玉的话,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讲,“你可不要叫老薛的话给绕进去了。实在是想叫我们将身上的东西都让出去,哪里需要什么理由,随便有个借口就是了。外头的修士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我们身上的灵草,肯定是些珍贵的,说不准还贪图我们自身的灵石,自然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的。你这样认真地去想,最后说不得是要吃亏的。” “唔……”糯米便有些不高兴地嘟起嘴巴来。 她的确是太过认真了,总将旁人的话都信了个十足,哪怕是这样的借口,她也忍不住要从中间想出个道理来。实际上,的确就同苏定邦所讲的那样,这样的借口,又哪里需要什么道理,只要能够叫他们好动手,随便有个说法,这样便就够了。 ps: _(:3」∠)_、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今天我就要开大神之光啦。全订了我所有作品的亲记得领一下哦,不然的话就太……寂寞啦…… 二百六十四 蘼芜 糯米在前边一路选着那些珍贵的仙草的方向前进,于是走向那山谷深处的道路便被她走得歪歪扭扭的,根本不知道绕到了什么地方去。要不是苏定邦他们在后头提醒着,糯米都要见猎心喜,不知道被那些珍贵的仙草仙药带离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不容易顺着苏定邦的指点,一路走到了他们发现那位已经白日飞升了的仙人的痕迹之处,原来是个斜斜地隐藏在山壁里边的一个山洞。 这山洞可同他们一路走进山谷的过道不一样,从入口开始就十分的开阔,他们几个人并排着走入那山洞里边去,也并不显得山洞狭窄。 而且从洞口开始,整个山洞的洞势就越发开阔了起来,整个山洞成袋装,到了山洞最里头的地方,山洞的弧形就真的好似一个圆圆的口袋一样,同这山谷的感觉十分类似,都叫人有些怀疑这山洞是不是被特地修葺成这个形状的。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个山洞的主人可就风雅得叫人觉得有趣了。 在这山洞里边,自然已经再没有留下什么。原先苏定邦他们讲,这山洞里头还放着几本功法玉简的,自然都被他们收走了。 山洞里边并没有太多禁制的痕迹,有些曾近留下过阵法的地方,如今一看,那些阵法都已经被抹去了,只剩下一个几乎要看不清的影子。可见的确如同洞穴主人在玉简上边所说的一样,他是希望要将这个山谷留给后人的。 他在玉简上边并没有提到许多飞升以后的事情,只是含糊地说这山谷里头的东西既然不能带走,便只能是留下来,将禁止都抹去了,好叫下头的修士因此而得到更多的机缘。 从这洞穴开始,往山谷外头延伸出去的好长一段距离里边,所生长着的灵草果然要比外头那些都更珍贵一些。好些都是珍品甚至异品的灵草都生长在期间,反倒叫糯米不知道才挑哪一种下手才比较好。 这样纠结了半晌。糯米干脆就开始随手地采摘了起来。 横竖这山洞附近的灵草,不管是哪一株,拿到外边去都能卖上一个好价格,也不拘是能多挣五十块灵石又或是少挣三十块灵石,只要能带到外头去。总不会是太叫人失望的。 苏定邦他们甚至都开始将身上带着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看看期间有没有什么是可以留下不要的,好腾出更多空间来将这山谷里边的仙草带走。 他们原先只是在来路的通道口子附近看了看,并没有深入到这山谷里边来。当初虽然也觉得这山洞里边藏着好些仙草。可哪里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规模,只是以为洞口那附近的仙草长得茂密一些。如今一看,他们根本就是准备得太不充分了。 若是叫他们想象到这情形,当初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多带一些储物袋来的。 除了叫几个人跟在糯米身边,接收糯米采摘下来的仙草以外,他们还轮流派人到山谷前边一些的地方去,看一看外头那些修士的情形。他们从这山谷里边自然是看不清外头,可只要听见那越来越近的法术响动,便也能够猜到外头的修士在渐渐地靠近。 他们又勉强在这山谷里边留了一日。到了第二日晌午左右,外头那些声音已经近得叫人有些头皮发麻了的,糯米也依旧是没能找到蘼芜的所在。 苏定邦同曹应龙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子,便见苏定邦走到糯米身边去,拉了拉糯米,讲。“算了,不要再找下去了。既然实在是寻不到,我们只能先从这里边出去。再晚一些,怕是要被外头冲进来的修士撞个正着了。” “可是……”糯米被苏定邦从地上拉了起来,很是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 她原先也并没有抱着一定要将蘼芜寻出来的想法的。见到这漫山遍野的仙草。她便觉得自己找不到蘼芜是件很正常的事儿,要是这海一样的仙草堆里头还能将蘼芜给找出来,她可就能够成为个传说了。 可后来苏定邦毫不犹豫地就将那游记玉简放到了她手中,她便突然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那蘼芜找出来,这才好报答苏定邦他们的信任同关照。她总觉得在这旅程之间,自己压根儿没有出什么大力气,也没帮上什么忙,只是白跟着跑了一趟,就突然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好处,便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就是找不到蘼芜,也没关系了。”苏定邦见糯米仍是一脸不甘心的模样,便开口劝道,“我知道你也很想将蘼芜寻出来。已经花了这样多的时间精力了,现在突然要放弃,的确很叫人难受。不过我们现在不走,可真就要有些来不及了。” 苏定邦只以为糯米是不甘心自己先前付出的时间同精力,又哪里知道糯米心里边那种一定要将大伙儿的关照报答回去的心情。 糯米也知道现在不是让她使小性子的时候,她若是非要留在这里继续寻找,只能是将整个队伍的进度都拖慢下来,真外头那些修士遇见了,她虽然不很清楚会发生什么,但是见到苏定邦一行都这样的紧张,肯定不能是什么好事儿的。 因而,纵然是十分不甘,糯米也只能默默地点头,跟着苏定邦身后,一路朝着来路的方向走了回去。 一边走在路上的时候,糯米还一边注意着两边的那些仙草,偶尔忍不住停下来细细地分辨一番,总希望能够从中找出蘼芜来。 队伍里边的其他人也都没有阻止糯米。 事实上,他们比糯米更希望能找出蘼芜来。只不过他们比糯米要成熟一些,也通透一些,知道这不是一件短时间只能能够做到的事,权衡之下,只能选择先从这山谷里边撤离出去。见到糯米停下来翻看路边的仙草,他们便也跟着满怀希望地停了下来,渴望能出现奇迹。 只可惜,这奇迹还是一直没有出现。 糯米一路上翻看着路边的仙草,最后也还是没能辨认出蘼芜来。 苏定邦他们见糯米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原先还存着些儿希望,后来也渐渐地就麻木了,甚至开始小声地开起玩笑来,说这若是真能叫糯米就这样随意将蘼芜寻出来,便实在是叫人觉得是开光了幸运一样。 只是这一路果然也如同他们所想的那样,糯米并没有将蘼芜找出来。 他们都已经早早地就放弃了,将来路前头那一小堆篝火又整理了一遍,尽量叫人从那上头瞧不出什么痕迹来,这才准备着要从通道里边走出去。 他们已经放弃了,却没料到糯米仍然没有放弃。趁着他们正在整理篝火堆的时候,糯米又静下了心来,将那玉简上边描述的情形又仔细回想了一遍。 那个玉简上头,自然也有记述着蘼芜。虽然没有明确地说这山谷里边有没有生长着蘼芜,却对蘼芜进行了一番描述。其中有一段内容,很是引起了糯米的注意。 根据那玉简的主人所记载,蘼芜其实并不是随意地生长,也不是随便地就模仿身边的灵草。它所模仿的仙草又或是植物,大都是它附近生长着最多的那一种,因而糯米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实际上却也是有针对性的。 她现在只有最后的一个机会了,趁着苏定邦他们都还在忙碌着,糯米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神识从自身开始,朝着前边一路延伸出去,将身前的一大片地方都覆盖了起来。 原先,她从来没有想过用这种法子去寻找,因着从来没有人这样去分辨蘼芜,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准确的。可是现在,她只能做最后一点尝试了。 神识一延展出去以后,她面前的那些仙草便不再是眼睛所看见的模样了。在她的神识范围之间,只见那些仙草所在的位置,都成了大大小小跃动着的灵气。有些年份长一些的仙草,蕴含的灵气就更浓重一些,而有些刚长出来没多久的,那灵气就几乎要叫人难以察觉。 每一种灵草所蕴含的灵气都并不很相同,糯米将神识一路延伸出去,专门朝着那些长成一堆一堆的灵气中间看过去希望能够看出有什么不同来。 这样一看,倒真叫她瞧出了好几个地方生长着灵气有微妙差异的灵草。只是,她并不能确定那些灵草就一定是蘼芜。毕竟这些灵草生长形态不一样,附近依附着的仙草不同,也都会长出不一样的灵气来。 这些,就需要糯米自行去用眼睛分辨了。 苏定邦他们将篝火的痕迹消除干净了以后,一回头,就见到糯米突然又朝着那些灵草扑了过去,便都相互看了看,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来。 明明是他们这些人的任务,不知道怎么地,却突然觉得糯米好像比他们还要热心一样。 “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说不准下次还有机会……”苏定邦朝着糯米的方向迈了一步,正准备将糯米从那些仙草之间拖离出来,突然就听到糯米兴奋地喊了起来。 “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 ps: =w=~哦,谢谢书友254君投的粉红票!爱你~! 二百六十五 入魔 “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 糯米一边兴奋地叫喊着,一边将手里边的一株灵草举得高高地,回头朝着苏定邦他们挥舞了起来,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好似做成了一件大事一样。 事实上回头看看这山谷里边的灵草数量,再想想糯米是从这样的数量当中将蘼芜给寻出来的,便觉得糯米也确实是个相当厉害的了。 苏定邦他们早就已经放弃了,虽然还有些心存侥幸,却还是觉得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运气相当出众,整好就踩到了蘼芜旁边去,才有可能叫糯米将那蘼芜辨认出来。否则的话,这样庞大的一个山谷,又生长着这样多仙草,哪里就真能叫糯米将蘼芜给寻出来。 糯米却偏偏是做到了。 “哎哎,总算是找到了。原来这附近就长着有蘼芜呢。先前要是不叫我到里头的,再多找一找,说不准就能找到的。” 糯米一边高兴地往回跑,一路小声地抱怨着。她原本并不是个喜欢抱怨的人,可现在大抵是太过高兴了,便连这抱怨的话也忍不住说出了口来,甚至连抱怨都带着喜悦的意思。 苏定邦他们仍是有些呆愣,显然是想不到糯米真能在最后一刻将蘼芜找出来了,一路到了山谷近侧突然听见了一声巨大的响动,这才将他们从怔愣的状态里边惊醒了出来。 “快快快,外头那些修士要打进来了,我们赶紧先出去,出去再说旁的事。” 苏定邦反应很快,一手拉住了糯米的小胳膊,一手就已经推着别的修士往山洞里边走。 其他修士被苏定邦一推,这也才回过神来,赶紧顺着那洞口就往前跑,都不知道谁跑在了最前头。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朝着外头奔着,手上也没有照明的法器。几乎就只是就着洞壁上边那些葳筝苔藓的微弱光芒在赶路。 先前在外头的时候整好是正午,虽然天上笼罩着一层毒雾,却仍是十分光亮,一时间落入到了山洞的昏暗里边来,便很是有些不习惯,眼前都要完全见不到东西了一样。偏偏身后又有人推得着急了,几乎个个都在山洞里边摔成了一团。 苏定邦拉着糯米闪入到山洞里边去的时候,几乎就同外头那些修士闯入山谷是同一个时间,苏定邦都觉得自己能够见到那些修士急吼吼地往前冲的身影了,吓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边蹦跳出来了。 他们几个在山洞里边摔成了一团。眼睛又几乎看不见东西。还不敢大声的骂骂咧咧。生怕外头那些修士会听见声响,只能小声地在互相埋怨着,喊自己身上压着的人赶紧爬起来。 糯米进洞是最晚的,就在苏定邦身前。一回头还能见到洞外的阳光,稍微能够看到一点东西,赶紧拉着地上那一堆人慢慢都站了起来,大伙儿这才摸索着往洞穴里边走了一段。 这样往前走了一些以后,他们也开始习惯这山洞里边昏暗的光线了,这才慢慢停了下来,侧耳听着外头的声音。 外边那些声响已经不甚明显了,再听不见先前那些法术交击的轰然巨响,取而代之的。则是山谷里边传来一些修士兴奋的喊叫声。 他们显然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山谷会是某个大能所圈禁下来的地方,一进入到这山谷里边,见到漫山遍野长着的仙草,便都兴奋地大叫了起来。这样的叫声此起彼伏的,没多久。就听到了外头传来了争斗的声音。 “……为什么呀?”糯米咬着嘴唇忍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山谷里边灵草那样多,他们一队两队的,也根本才不完呀。哪怕是进来了几百个修士,都见不得能把山谷搬空……怎么就打起来了……” 因着害怕外头的修士听到响动,糯米只能凑到苏定邦身上去,小声地讲话。 苏定邦在黑暗里边好像是笑了笑,稍微响起了一点儿声音,又弯腰同糯米讲,“所以就同你说了,外头那些修士一路同妖兽打进山谷来,本身眼睛里边都已经充血了,哪里还禁得住一点儿刺激。哪怕只是觉得旁人手上那仙草长得好看一些,就能因此打起来,也没有什么原因。” 他同糯米讲话的时候,一弯腰就一头撞到了前边的人背上去,被人嘀嘀咕咕念叨了半日。 这样在洞穴里边一路慢走一路听着外头的声响,糯米这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些修士之间的暴虐。 她虽然也曾经见过青泉峰上边尸横遍野的惨状,也同萧景言在外头旅行的时候碰见过路上被挂在树干上头的尸体,可从来没有这样亲自经历过法术轰鸣的战场。 下山历练的时候,她总是躲在队伍中间,并没有亲自参与过战斗。所见到的寥寥数次同妖兽之间的拼杀,也十分简短,根本轮不到她插手。 在杂役府的时候,虽然外头也曾经有过妖兽冲撞守护大阵的事,虽然很是严重,木魁甚至在那里边差些失去了一只手臂,她却最终也没能到前头去看一看,只是被萧景言拉在了后方,一路唠嗑,也没能见到大阵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哪怕是这一路走来,同苏定邦他们一道遇上了不少妖兽,看着他们同那些妖兽之间的战斗,也是十分的果决,他们也并没有谁真的就受到了致命的伤害。 而且,那毕竟是同妖兽之间的战斗。 哪怕是有再多妖兽已经被修士所驯服,成了灵宠,却也还是无法改变野生的妖兽同修士之间就是敌对的这样一个立场。在野外的那些妖兽看来,修士也不过是同其他妖兽一样,来同他们争夺地盘和灵草的存在罢了。 甚至在一些高阶的妖兽看来,修士就如同是他们的食物一样,因而妖兽同修士之间的争斗,是从来也不会停止下来的。 可是那山谷里边的修士却不一样。 那些修士之间明明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怨,甚至前一刻在山谷外头,还在并肩战斗着,而下一刻,却只是为了抢夺一株仙草,就能够大打出手。更可笑的是。那样的仙草在山谷里边明明就不止一株,哪怕只是其中一个人退让一些,就不能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糯米这时候才明白苏定邦他们为何一提到外头的饿那些修士,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才知道原先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修士面前,的确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是一言不合,就能够叫旁人将命交出来。 “这是入魔了。”杜晦在前边很小声地同糯米讲,“杀得越多,杀性就积存得越多。一路没有停下来过,眼里边就只剩下杀戮了,哪里还管眼前的到底是妖兽还是修士。甚至是凡人。那些魔修。也只不过是入魔的时机比寻常修士要快一些罢了。” 糯米很是有些似懂非懂的。却也只能跟着点点头,等点完了,她才想着这地方实在太过昏暗,杜晦想必也见不到她点头。赶紧换成了开口,讲道,“可是这一路走来,不是都在战斗的么?要说杀戮,不过也都是些妖兽,同现在的与人争斗,还是不同的吧?” “我们路上可从来不曾这样连续地杀戮过。他们在那外头,已经连续杀了多少日夜了。”杜晦的声音在这山洞的昏暗环境里边好像显得有些阴冷,叫糯米莫名地觉得他好像实在冷笑一样。“哪怕是杀妖兽,不是为着生存,多少还是会积累戾气。没能将戾气消干净以前,终归还是会灭去神之。我们这些在外头刀口讨生的,反倒要更注重这些。否则哪天就该如同山谷里边的那些修士一样。连人性都跟着被抹杀了。” 杜晦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同先前薛斩玉提起自己道侣的时候,几乎是一样的,同样是带了点儿麻木淡漠的感觉。叫糯米忍不住在想,杜晦当初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事情,这才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来。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时机。 几人都害怕在这山洞里边使用照明的法器会叫外边那些修士生出感应来,一路摸索着走了好久,用洞壁上边那些微弱的光芒去看那些细微的记号,终于一路走到了山洞外头去。 等他们从山洞里边走出来以后,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用不着曹应龙开口招呼,那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的驹楼就已经慢悠悠地从仙林里边踱着步子走了出来,一边靠近他们,还一边朝着糯米扬了扬脖子,很是有种炫耀的意思,大概是仍在记恨糯米将它类比成凡间的马匹。 可见到驹楼这样略带了些傲慢的神态,糯米却只觉得很是亲切,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倒是叫那是驹楼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只驹楼见糯米笑得眼睛都是弯弯的,便一路走到了糯米面前去,底下脑袋,朝着糯米的脸上用力喷了喷气,将糯米的头发都吹得飞扬了起来,这才又跺了跺脚,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ps: 大神之光是每一个vip章节超过500的作者都可以开启的东西。然后全部订阅了该作者v章的读者可以去申请……申请完其实也没有什么福利啦,而且就算领取了,一旦有超过10章v章没有购买,那个大神之光就会被取消。只能说明是某作者的死忠粉这样的存在吧…… 不过如果是对我家文有兴趣的读者,自然是希望大家能够回头看看我另外两篇文啦~很好看来真的哦!(一巴)然后如果是全订阅的话,记得申请大神之光哦~大家申请大神之光的数目会标记在作者名字后边,那个……如果是零的话总觉得超丢脸的……不要啊……tat~ 二百六十六 归途 就是在回去的路上,他们也还是显得相当小心,远远地绕开了途中所要经过的一些城镇。他们身上虽然没有带着什么仙草,大部分都已经藏在了储物袋里边了,只有很少一些是背在了驹楼背上,却也还是担心会引人注目。 实际上,这也不过是他们自己太过小心罢了,或者说其实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总生怕会叫人发现了他们身上藏着好些仙草一样。 实际上,如同他们这样在野外猎杀了一段时日然后再回转回头的修士队伍身上,多少还是带着些好东西的。除了仙草以外,自然还有不少妖兽身上的材料。有些因着太庞大了,根本就不能完全塞入到储物袋里边去,便只能绑在驹楼身上载回去,又或是自己扛在肩上了。 总归是会带着东西满载而归的。 若是在外头驻留了一段时间,却没能带着什么东西回程的,就只能说明他们这队伍肯定是在外头曾经折损过了,否则,不带着一定的库存,是不可能回转到各个仙城里边去的。 每个队伍出城以前,都会如同苏定邦他们这样,派发定量的灵石,好叫队员补充定量的补给,然后再出发到外头的仙林里边狩猎。 每次出城以前所花费的灵石,在每个队伍里边都有一个额定的数量,若是不能猎到超过这数量价值的灵草同材料就回转到仙城里边去,这次外出便是个亏本的买卖了。这样亏损的次数多了,这样的队伍也就维持不下去了。 等完全离开了那个山谷以后,苏定邦才找了个时机,同队伍里边其他修士一起,将采摘到的仙草同半路上猎到的妖兽都清点了一遍。 他们这次带出来的东西,大都是仙草,好些不那样珍贵的妖兽材料,已经嘟丢在那个山谷里边,好腾出空间来装下更多的仙草了。这是他们自队伍组成以来。收获最多的一次。再加上糯米最后采摘到的蘼芜,回头将那个任务完结了以后,每人能够分得的灵石估计都要够他们潜心修炼好几年的了。 哪怕是最后再分给糯米一些,也并没有减少他们多少所得。 看着身上堆积着的仙草,他们每个人都觉得像是做了场梦一样。 这样艰辛地在外头卖命,也不过只是为了要多挣一些灵石,好叫自己在修炼途中更顺当一些。现在猛然有了这样一笔收入,他们最近几年想必都无需再到外边来猎杀妖兽了。 除了这些仙草和妖兽材料以外,他们还在山洞里边发现了几个被遗留下来的功法玉简。其中两个看着很适合杜晦和赵俊山修炼,他们一个队伍里边的。也不讲究这样多。便将这两个功法玉简直接分给了两人。最后两人再从分得的灵石里边扣除出来一些,补贴到其他人身上去,也就是了。 除了那两个玉简以外,其余的功法玉简看着并不怎么适合某个人修炼。因着几乎都是变异风灵根的法术同功法。他们便只能将这功法放了起来,看以后有没有机会转手卖出去。至于更好的选择,自然是用这功法同大家族或者是门派换一些他们合用的功法了,这些都是后话。 一路上他们虽然绕开了城镇,可在途经那些修仙城镇的时候,还是会派两个人进入到城里边去,将身上的灵草少量地卖出去一些,然后换着买一些别的东西回到队伍里边来。 他们原先在路上的时候,曾经猎杀了不少妖兽。其中那些妖兽的肉类也被他们一并放到了储物袋里边,用来当作一路上食用的储备。这些妖兽肉只要是放到储物袋里边去,就不会腐烂变质。 只是,他们早就将那些妖兽肉都扔到山谷里边去了,现在回程的时候。手上的吃食自然就有些不够了。 他们这已经是回程的路上了,身上已经装满了仙草,自然不愿意再冒险去招惹那些大型的妖兽。因而便派了人到那些仙城里边去将仙草换成粮食。 糯米身上虽然带着好些灵谷,不过她要将这些灵谷拿出来的时候,苏定邦也还是好好地将她算了算价钱,按着市面上边的价格用灵石同糯米去换这些灵谷。 一边换了以后,苏定邦还笑着同糯米讲,“实际上这还是我占了你便宜了。你拿出来的这些灵谷,根本不是市面上那种低阶的,总归是变异或是升阶了的,按照寻常的价格,根本就买不到,而且市面上也不见有多少出售的。” 糯米知道这是关乎他们自尊的问题,也就没有同他们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灵石收下来了。她回头再想想,苏定邦他们从山谷里边也的确是已经拿到了不少仙草,等回到仙逸城里边去以后,根本不可能缺少灵石的。 她以前也是从苦日子里边走过来的,知道这样出来的人,不是特别苛刻,生怕旁人打自己一点儿主意;就是特别敏感,生怕旁人因为钱银的原因而瞧不起自己。 当初糯米叫柱子教她识字的时候,坚持要用馒头当做回报,大抵也是这样的心思。 她自己当年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只觉得自己手上终于有一些松动的,再不想叫旁人因此而可怜她。基于这点儿小心思,她倒是很明白苏定邦他们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很坚持。 尽管一路上走得很是顺畅,又特地绕开了城镇,但是在更接近仙逸城一些的地方,他们还是陆陆续续地遇上了一些修士的队伍。 那些队伍里边的人糯米都不曾见过,却都是同苏定邦他们熟悉的,大概是他们这些常年在外头跑动的修士队伍,相互之间总是知道存在的。那些队伍大都对糯米投以惊诧和打量的目光,却并没有向苏定邦他们打听糯米的事情,只是稍微相互交换了一点儿情报。 “那个任务里头的山谷好像已经打通了,你们不打算折返过去瞧瞧么。据说那些先一步打通了山谷的修士,如今正守在山谷里边,要后来的修士都交一笔灵石,才能够进入到山谷里边去,说是他们因为要攻占这山谷,可是花费了不少力气,杀了不少妖兽。我呸,好似旁的修士就没有对那些妖兽出手一样。怎么样,一同去看看情况,说不准能把那些里头的修士都赶出去。我可听说了,那山谷里边,漫山遍野都是无主的仙草。” 路上同苏定邦这样讲的队伍不在少数,好些修士在讲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就希望苏定邦他们队伍里边出来一个血热的,眼睛一红,就能同他们一道冲到那山谷外头去,看看能不能占什么便宜。 只是,那山谷里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苏定邦他们可比这些后来的修士队伍都要清楚得多。任外头这些队伍里边的修士将那山谷描述得天花乱坠的,苏定邦他们也还是不动声色的。 “倒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苏定邦永远是这样冷静地答复着那些修士,“我们已经在外头好有两个月了,身上的补给也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总归要回头去买点儿药,再修整一番,才好再到那山谷里边去。虽说外间的消息都在传,那山谷已经被打通了,可路上会遇到什么妖兽,这时候也实在说不好的。再算上那些山谷里边的修士……现在过去,总归只能看看。” “你倒不怕去得晚了,那里边的仙草都被采摘了个干净。”那些劝说的修士便有些着急了,见苏定邦一副坚决不动心的模样,还忍不住摇了摇头,“山谷就是再大,里边的灵草也是有数儿的。去得晚了,哪里还有剩什么。我可听说了,里边的修士采满一身以后,都带着灵草赶紧往仙逸城里头赶过去,就看看能不能撞大运地将那任务给完成了。” 薛斩玉一直在边上听着,听到那些修士这样讲,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刺道,“怎么,这任务还能撞大运的完成,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是将仙草都交上去,瞧瞧那个任务发起人是不是能整好瞧上旁的那些仙草?” “哪里是这样的意思。”那过来劝说的修士也不着恼,不知道是熟悉薛斩玉的性子,又或是还记着要劝他们一道到山谷去,还耐心地讲,“既然那山谷里边有蘼芜,终归是能够叫人采到的,不是这个,便是那个。既然这样,将灵草都交上去,总有一个人能完成任务的。” 糯米在后头听着他们说这样的法子,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很是用力才忍住了笑意,悄悄地同曹应龙咬耳朵,讲,“他们倒不怕那些仙草都被那个发任务的人收去了。” 曹应龙只是闷声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 苏定邦他们是刚从山谷里边回转出来,身上早就满满的都藏了仙草,哪里还会再被说动。不论旁的那些修士如何劝说,他们都坚持要先回仙逸城去。 那些修士队伍见实在没办法说服他们,也就陆续跟着放弃了,匆匆地朝着那山谷的方向赶了过去。 ps: 谢谢季风打赏的财神钱罐~!(想起我还欠着季风和流星的加更,呜呜呜~) 谢谢流星、季风和鬼少投的粉红票~以及领了神光的季风和鬼少……反应最快的果然还是汉子们么……嘤嘤嘤嘤…… 二百六十七 回家 除去路上那些免不得要遇到的修士队伍以外,他们一路上都走得小心翼翼的,没有惹上什么妖兽,远远地绕开城镇,自然也没有什么阻滞。 就是遇上了那些修士队伍,对方同他们一番交谈,发现他们坚定地想着要先回一趟仙逸城,完全没有要抢着到山谷那边去的意思,便也放弃了劝说,往山谷那边匆匆赶过去,好像生怕自己去得晚了,就分不到一点好处了一样。 苏定邦他们是完全没料到这消息传得这样快,他们都还没有回到仙逸城里边去,这消息就已经传开了,而且能够在路上碰到刚从仙逸城出发,往山谷那边赶出去的修士。 那些修士狂热得很,要不是苏定邦他们瞧着的确是已经在外头厮混了一两个月的时间,身上很是带着些伤痕和风霜的痕迹,他们这样淡定而又坚决要回转仙逸城的态度,甚至会显得有些奇怪。 后来他们想了想,便觉得这消息大概是山谷里边那批修士主动放出来的。 山谷里头的那些修士虽然已经冲破了外头那些妖兽的屏障,可想必损失也很是惨重。现在虽然进入到了山谷里边去,到底不能将山谷里边的仙草全都搬干净的。他们回头一看这山谷里边的情形,又觉得自己一旦从山谷里边撤出去了,不等他们再回头,肯定就要引过去一堆其他的修士的。到时候他们再折返,还能不能再捡到什么剩余的仙草,便是不得而知了。 一旦想到了这样的发展,又再对比自己队伍最初的伤亡和付出,那些第一批进入山谷里边去的修士自然就觉得不满了起来。 虽然他们并不算是首先面对山谷外头的妖兽的一批队伍,可却是同这些妖兽浴血奋战,首批冲入到山谷里边来的。哪怕是拿到外边去讲,他们也可以算是真正的付出最多鲜血的一批。 既然是这样,他们便觉得自己没道理让后来的那些修士就这样将他们的成果摘去。那些修士既没有付出,也没有任何感激。只是像蝗虫一样涌入到山谷里边来,就能采摘到山谷里边的仙草。 他们甚至已经可以遇见了,后来的那些修士的数量比他们多得多,到时候山谷里边就是还有剩余的仙草,也根本不会有他们的位置。 既然是这样,他们便干脆占据在山谷里边,稍微商量了一下以后,便相互结成一伙,主动将消息放出去。说是这山谷已经被他们打通了,只要缴纳定量的灵石。就能到那山谷里边去。采摘山谷里边无数的仙草。 刚开始涌现到山谷门前来的修士们势单力薄。在山谷里边那些修士的武力和人数威胁之下,只能上缴了一笔灵石,进入到山谷里边去。 等有了这样的第一批以后,他们便也会觉得不满起来。 因为他们是缴纳了灵石才进入到这山谷里边来的。自然不会愿意见到后来者毫无付出地就能霸占这山谷里边的仙草。 这样循环反复发展下去,山谷里边聚集着的修士只会越来越多。为了能分得叫每个人都满意的一笔灵石,他们的要价也会越来越好。 这便好像一把双刃剑一样,越到了后头,那山谷外边所聚集的修士就会越多,说不得就如同那些匆匆赶路的修士所讲的那样,外头的修士们联合起来,用武力去反抗山谷里边那些修士的暴行。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只将这当玩笑话听,后来见到越来越多的修士队伍在往那个山谷的方向赶过去。她也开始发现那些修士是认真的。他们是在认真地想着要同山谷里半的那些修士短兵相接。 只要是那山谷里边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便当真能够同山谷里边的那些修士开战。 糯米很是有些不安,苏定邦他们却好像已经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了。他们发现糯米好像很是有些紧张的模样,还安慰糯米,讲: “这些在外边刀口舔血过日子的修士。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安稳地死在仙逸城里边。每次出门猎杀妖兽的时候,早就做好了留下伤疤甚至将人留在原处的准备了。只要是有足够的好处,他们便愿意拼命,这拼命的对象可不仅仅是妖兽。” 糯米想起刚开始踏上旅程的时候,苏定邦他们总会叫她分辨路边的仙草的价值,若是价值足够叫人动心,他们便会同守在边上的那些妖兽拼命。这样一想,便觉得苏定邦他们同那些修士也没有多大差别,跟着就有些郁郁寡欢了起来。 杜晦见糯米这样,便私下悄悄地劝她,“你也不要太担心。山谷里边那些修士不是傻子,也不会将事情做得这样的绝对。他们叫出来的价格,绝对是个叫一般修士队伍可以接受的。只要是进入了山谷以后,能够从山谷里边得到更大的好处,好些队伍还是愿意花费这些灵石的。只要没有聚集起来一大批修士,这一仗便就打不起来。” 糯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边虽然记挂着这件事,却也知道她一个人的记挂完全起不到什么作用。 得亏苏定邦他们先一步地将那位白日飞升了的上仙的痕迹抹了个干净,否则,山谷里边的那些修士一旦发现那可能有上仙留下来的玉简,可就没有现在这样平和了,少不得是相互之间还要争抢一番,决出个胜负来,然后再将山谷翻个底朝天,去寻找那上仙留下的宝藏。 可东西已经被苏定邦他们带走了,又哪里还有留下什么来。 糯米想起当初在山洞里边听见那些修士相互争斗的声音,又想象起自己同苏定邦他们若是还留在那个山谷里边,所可以遭遇到的事情,心里边顿时就是一寒。这才明白当初苏定邦他们为何这样着急着要从那山谷里头逃离出来。 要说对外头这些修士的熟悉,果然还是苏定邦他们这样的修士要更清明一些。 他们越是靠近仙逸城,就越是能够见到一批又一批的修士,朝着那山谷的方向赶过去。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人上来同苏定邦他们搭话,希望劝说他们一同到那山谷外边去看看,等他们靠近了仙逸城以后,反倒没有队伍上前来找他们了。见到他们是要回城的,甚至都有意无意地躲开他们,不愿同他们进行接触。 糯米很是有些疑惑,苏定邦却是松了口气,见糯米用种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便同糯米解释道,“他们是生怕我们会得知这消息,然后折返回那山谷里边去。现在那山谷外头肯定已经聚集了不少修士,这些队伍现在出发,已经晚了许多,自然不愿意叫我们再去同他们争抢。” 没有了那些拦路上前来搭话的修士,苏定邦他们的行进速度顿时快了不少。 这时候已经很是靠近仙逸城了,他们再没有了绕路的必要。又披着日月赶了几天路,终于回到了久违的仙逸城来。 这次出门,统共算起来也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可糯米却总觉得好像是同仙逸城分开了好长的一段时日一样。 苏定邦他们半路上就知道了有些队伍从山谷那边折返回来,打算要去撞大运看看能不能将蘼芜的任务完成的,因此便着急地同糯米先道别了,匆匆赶去将手上的蘼芜交上去,好不叫这任务被别人抢走了。 他们同糯米相互约好了,等这任务完结了,再将灵石给糯米送过去。 至于属于糯米的那一份仙草,他们早就分到糯米手上了,也用不着再费心思给糯米再分灵石。 那些仙草,糯米是不打算要变卖出去的,她自己要怎样处理这些仙草,苏定邦他们自然也不会过问。 等糯米回到房间那边去以后,她的房租已经都快要到期了。 那管事完全没料到糯米一出去就是将近两个月,现在见到糯米回来了,便很是惊讶,却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同糯米打听许多。只是又向她收了下个月的灵石,就将她又领会到原先的房间里边去了。 一路上又见到那两个守在院子外头的武修的时候,糯米还同他们挥手打了个招呼。 那两个武修也是好久没有见到糯米了,只是他们可能也都忘记了糯米是已经出门了的,现在突然见到糯米被管事从外头领着走了进来,还是一身风霜的模样,便都跟着愣了愣,好久才反应过来同糯米打了个招呼。 等糯米回到房间里边去以后,那两个武修便开始在外头小声地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正好那个管事回头的时候瞧见他们躲在院子的角落说悄悄话,便瞪了他们一眼,小声地警告他们,“可别乱讲话惹人不高兴!” 糯米坐在房间里边,看着这熟悉的环境,又听着外头那武修小声地抱怨着那个管事,这才终于有了些回到家的感觉,忍不住微微笑了出来。 二百六十八 同游 回到家以后,糯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手上那个带着木魁绣纹的布手环摘了下来,藏到了见不到的地方里边去,然后烧了一桶热水,将自己浸入到那热水里边去。 在外头的时候,虽然偶尔也会遇到溪流,但他们都是绕开城镇行进,便只是偶尔就着溪水擦拭身体。糯米又是个女修,总是有诸多不便,更是好久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泡一泡热水,又将头发解下来好好地清洗一遍了。 她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泡进了木桶里边去,正趴在木桶边缘上,却突然眼前一花,就看见木魁出现在了房间里边。 “……”糯米呆呆地看着木魁,隔了好久才想起来惊呼一声,然后赶紧将潜入到了木桶的热水里边去,咕噜咕噜的,将自己完全埋到了水底。 她现在年纪长了一些,身量展开了,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了起来,就连小小的胸膛也开始有了细小的弧度。她已经完全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也开始意识到男女之间的差别。 木魁虽然只是个木灵,可是在糯米的意识里边,木魁就是个成年男子,而且后头还有叶梵在看着。现在突然在她洗澡的时候出现在房间里边,她便羞得只想将自己完全藏起来。 可她都没藏多久,手臂就突然被抓住了,一股庞大的力量将她从水底拉了出来,叫她从水里边冒出了头来。 “呜哇……你干什么干什么啦。赶紧到一边去,看……看……不许看!” 糯米都不用抬头,就知道将她从水里边拖出来的必定是木魁。虽然木魁很可能只是怕她溺水了而已,她却还是觉得害羞不已,一边用力想要将自己的手臂从木魁手中抽出来,一边害羞地叫嚷着。 现在已经失去了灵性的木魁也不知道能不能明白糯米的害羞。被糯米拿水泼了两次以后,木魁的眼神闪了闪,慢慢地放开了糯米的手臂,果然听话地走到了一边,背转了身去。 糯米小心地朝着木魁的方向看了看。发现木魁当真是扭转了身子,完全没有在看向她的方向以后,这才匆匆地将长发洗干净了,然后赶紧就从木桶里边爬了出来,用布巾将自己包裹起来,擦拭干净,然后迅速换上一套衣裳。 要不是木魁突然出现,糯米可想要再仔细泡一泡的,可木魁已经在这房间里边了,哪怕是已经回转过身子。她也再不好意思同木魁在一个房间里边的时候泡澡。若是木魁不出现。她倒是能假装不在意木魁的存在。可现在这样。可当真有些为难她了。 等将身上完全收拾好了以后,糯米这才低头检查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了,才将木魁叫了过来。 木魁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灵智。出现在她的面前,必定是因为叶梵有什么吩咐的。 果然,这次同样是叶梵交过来的一份清单,连同了一份数量不少的灵石。清单上边满满地写着仙草和丹药,是这次需要糯米帮忙在仙逸城里边买的东西。这次的清单比以往都还要多一些,大概是叶梵早就想要糯米帮忙买东西了,只是因着糯米一路在外边,他这才将清单往后压了压,需要的东西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见到这份加长了的清单以后。糯米倒是突然觉得有些快意起来,就好像能见到叶梵大师兄在她出门的时候,面上那副焦躁的神情。可等那快意一过,她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很是不对。 她总是在告诫自己,帮着大师兄做事。可不是为了要什么报酬,也不是为了叫大师兄多依赖她。可是现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总归还是会叫她心里边有一阵小得意。 糯米也只能暗地里稍稍感慨一下,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没办法用平常心来对待叶梵大师兄。 叶梵既然在她回转仙逸城的第一时间就叫木魁将这清单送了过来,虽然没有说别的什么话,可想必这些东西都是要得很着急的。 糯米要是性子恶劣一些,这时候就该将叶梵晾在一边,叫他好好着急一阵子,实在忍不住了求上门来,才好帮他做事。 可惜糯米到底是个性子好的,这时候也没有想太多,便将灵石和清单都拿上了,准备到外头去把东西都给买回来。 等糯米都将东西带齐全了,将微湿的头发擦了个半干,挽好发髻,准备着要推门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木魁仍是站在边上,直直地盯着她看。 这可是已经好久不见的场景了。 原先木魁被叶梵带回去一次以后,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停留在外头了。每次都是将叶梵交代的东西交到糯米手上去以后,就默默地躲回到了那个属于他的空间里边去,就是糯米召唤他,他也不见得会出来,除非是得了叶梵的指令。 现在这样呆呆地留在房间里边,可当真是像奇观一样了。 而且,哪怕就是当初木魁一直待在她房间里边的时候,也很少会这样直直地看着她的。更多情况下,木魁都是低着头,将眼神不知道投到什么地方去,只是自己一味默默地修炼着。 糯米回头看了木魁一眼,见木魁仍是那样直愣愣地盯着她看,面上瞧不出什么表情来,也不走动,也不坐下,便忍不住有些心软了,走到木魁面前去,拉着他的手,柔声问,“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到外边去走走?” 糯米这样问的时候,对木魁的回应也没抱任何希望。 事实上,木魁也果然是没有给她任何答复。没有点头摇头,自然更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将手一直放在糯米的手心里边,任由她牵着,也不挣脱出来。 糯米等了半晌,见得不到木魁的回应,也没有见木魁将手挣脱出去,便觉得木魁这是答应了,拉着他往外头走过去。 木魁果然十分顺从,被糯米牵着,乖乖地往门外走去。 在这仙逸城里边,各路修士圈养着的各种灵宠可谓是千奇百怪,各种形态的都有。像是木魁这样的木灵,虽然并不多见,但除了多招人几个回头以外,也没有人对此发出什么惊讶的声音来。 以前有次出门的时候,糯米甚至见到了这仙逸城里边有个修士骑着一只幼年地龙在道上走着,几乎占满了一整条街道的空间。那地龙稍微甩一甩尾巴,就要打到路旁的那些商铺的门里边去。 这还只不过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小地龙,叫它再长个几年,这仙逸城里边的街道可就装不下它的大小了。 即便是这样的东西,也还是有修士带着在仙逸城里边行走。 糯米已经习惯了在这仙逸城里头见到各种奇怪的灵宠,便觉得带着木魁出门,也不是什么叫人为难的事。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木魁在这外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话地跟在她身后。要是换了木魁被叶梵带回去以前,糯米倒是有十足信心的,因为那时候的木魁可是相当的温驯,不论她说什么,只要不同叶梵的命令发生冲突,他就必定会听从。 可自从木魁被叶梵带回去一次以后,这再回来,便是叫糯米已经完全认不得了。 不论她再怎样想要同木魁亲近,木魁都只是完全当看不见听不见一样,叫她觉得很是不习惯,就好像自己已经养熟了的灵宠,现在突然同自己生分了一样。 但这次将木魁带到外头来了以后,见到木魁仍是乖乖地跟在她身后,一点儿不乱跑,糯米便好像突然找回了当初同木魁之间的那种感觉。 他们之间并不很常讲话——应当说,只有糯米偶尔会在想起来的时候同木魁说些什么,木魁是从来不会给予回应的。稍微将目光落到糯米身上去,已经是他所能给出来的最大反应了。可即便是这样,糯米也还是觉得同木魁混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边叫人觉得很是安宁。 大概因着木魁是木灵的缘故,身上总有一种同山林一样的气息,叫人觉得宽广而安心。许多时候同木魁待在房间里边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讲话,她也能够感受到整个房间里边的气氛是不一样的。 木魁的灵气,总是那样温厚。 她牵着木魁的手,一路走了好几家铺子才将叶梵清单上边的东西买完了,又将木魁牵回到房间里边去。 这一路上,木魁除了被人侧目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功用了。他既不四处乱看,也不四处乱走,就只是低头看着糯米,就好似他原先在糯米房间里边那样,安安静静的。 糯米去的那些铺子,都是已经熟悉了的,那些伙计见到糯米突然牵了个木灵出现,有些见识广的,便不免要同糯米打听几句这木灵的事情;而那些没什么见识,不认得木灵的,见到糯米那样亲密地拉着木魁的手,几乎是一刻都不放开,便要忍不住同糯米开几句玩笑。 “不是我的木灵,只是别人放在我身边的东西。”糯米便总是要很认真地这样摇摇头,同那些伙计讲,“不过已经跟了我好久了,的确是个很重要的。” ps: _(:3」∠)_、我还是……很喜欢木魁的…… 二百六十九 变化 木魁从外头回来以后,接过糯米手上的东西,瞬间就从糯米面前消失了,直接将东西拿去给叶梵去了。 糯米呆呆地看着面前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了的木魁,还觉得很是有些不习惯。这人明明方才还乖乖地待在她面前呢,突然就消失了踪影。 不过她也算是已经知道木魁的行动模式了,见到木魁拿着东西就消失了,也知道木魁就是回到叶梵身边去了,便一下子有些丧气地坐到了床上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经由木魁这样一闹以后,糯米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回到家的那点感慨,已经完全消失干净了,只剩下现在满腔的无奈。 虽然她也很想将木魁慢慢地变成自己的同伴,可是每每在想要同叶梵的命令作抗争,她便只能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并不想要同叶梵争木魁,自然更不会想着要叫木魁反叛叶梵的命令。她自己还在听着叶梵的话做事呢。 倒是希望木魁能够稍微有些灵性。 只是,叶梵却并不想木魁有什么灵性。大概是觉得木魁有了灵智以后会难以掌握吧,所以只要稍微发现木魁有了点儿自己的主意以后,便将木魁又重新收了回去。也不知道是对着木魁做了些什么,如今木魁在糯米面前,就又恢复了那冷冰冰的模样。 要说他冷冰冰,好像也并不太确切,应该说他现在完全没有自己的感情,连冰冷也没有,完全就是一片麻木,见得糯米也都跟着麻木了起来。而且,他现在大概是得了叶梵的命令,完全躲在一边,叫糯米连同他讲话的机会都欠奉。 糯米很是没有办法理解叶梵的做法,总觉得旁人手上若是有了个什么东西,都会尽力地去培养,好叫那东西生出灵智来。能更好地帮助自己。而叶梵却不。他需要的好像并不是一个助手,而只是一个工具。这样的态度,才是真正叫糯米觉得伤心的。 不过,从叶梵的角度看来,也的确是叫木魁永远保持着现在这样的模样要叫他省心一些。当初正是因着木魁从糯米身边显出了身形,并没有依照他的命令,时刻紧密地跟在糯米身边,这才叫他在糯米房间里边等了半日。 糯米就是再感激木魁,也知道木魁这样的做法,在叶梵看来。便是不听命令了。 她坐在床上等了半日。也没有见木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也不知道木魁是还没有回来,还是回来以后就又藏到一边去了,不由又叹了口气。 这房间她已经好久没有回来过了,原先她是交了灵石的。所以即便她不在,这房间里头也完全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自然也落了不少灰尘。 糯米花了些时间将房间整理了一遍,然后便坐在床上打坐,开始了久违的修炼。 在外边的时候,虽然每天晚上也有人在旁守夜,就如同在这房间里边一样安全,可在外头的时候,糯米总觉得找不到修炼的状态。她修炼的时候需要将莲花法器取出来捧在手中。也叫她不太愿意在外人面前随意暴露出来,因而在外头的时候,每日也不过是在打坐的时候进入缥缈幻境,将那些灵谷同灵莲照料一遍,就再不做别的事了。 她原先以为自己隔了这样久的时候没有修炼。再次运起功法来的时候,会显得有些生疏,可现在一将灵莲法器拿出来捧在手中,便感觉那法器好像在欢欣卓越一样,一边招呼着她赶紧开始运转功法,一边呼应着她体内的灵气,好似在同她讲“好久不见”一样。 虽然已经好久没有运转起道一心莲*来,可上手了以后,却一点儿不显陌生。反而因为常常思索,酝酿良久,好像还变得比当初要更顺畅了许多,叫糯米又是诧异又是惊喜的。 特别是同苏定邦他们一起在外头见识了生死以后,糯米的心境便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她原本是个淡定平和的,修炼也只是为了追上叶梵的脚步。 当初她是从山下流浪一路走到万剑宗上边去的,见惯了生死,对生死也十分畏惧,总觉得哪天运气不好,人就要跟着从这世界上被抹杀而去,再也没有自己的存在了。 她是带着畏惧的心情来修炼的,总想这努力再努力,才能够叫自己不在这修仙界里边横死。 可同苏定邦他们出去见识了一回以后,她才知道原来有些事情,并不是只要她努力,就能够做到的。特别是得了那个游记的玉简以后,看着上边好些记述,渐渐也发现,这世上是有天道的存在。 天道并不是全然不能改变的,但她再努力,也只不过是在天道的某些节点上边,好叫自己不会因为没有实力而被天道打败。有些事情,她可以努力去做到,而有些事情,却并不是她勉强就能够改变的。 就好比那些驻守在边疆的修士,哪怕再努力,天赋也并不会得到提升,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太高的机缘,能够平凡地过完一辈子,便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成就了。哪怕他们只能做到这样,也已经是他们所有机缘里边最漫长而最丰富的一条道路。 糯米觉得自己同那些修士相比较,并不缺机缘,也并不缺天赋。 她要走的路注定已经同那些修士不一样,只是能走出一个什么模样来,毕竟还要看她自己的坚持。 若是有一日,她的机缘真的已经走到了末路,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太叫人惊讶的事。 她觉得自己已经无需再害怕了。只要她一路做到问心无愧,不论最后是怎样的一个结果,她都可以接受。因为,她已经做到了自己所有能够做的事情,如果即便这样,还是失败的话,那也不该怨天尤人了。 以前在修炼的时候,她总是害怕失败,就好比她在开炉以前,总怕自己做得不够好,生生将一炉丹药浪费了一样。现在她突然就明白了,只要她已经做到自己能够做到的极致,那么即便是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太值得难过的地方。 因为她已经付出足够的努力了。 这样平和温润的心境,反倒是暗和了道一心莲*的意境,叫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同道一心莲*联通在一起。不知道是因着她修习了道一心莲*,才会产生心境的变化,又或是有了这心境的变化,才完全融入到那朵灵莲里边去。 再运起功法来的时候,糯米便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在使用着灵莲这个法器,而是整个人的灵气连同神识都已经幻化成了灵莲的一部分,一呼一吸之间,就好似原先就同灵莲是一体的一样,根本不需要她勉强去指挥,体内的真元力自行被灵莲上边画着的大阵吸引着,一路运转,流光溢彩。 若是糯米自己能够见到自己运功时候的模样,便能发现那灵莲法器上边的莲子光芒大盛,散发出七彩夺目的光亮来,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十分绚丽。 可她修炼得十分认真,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了功法里边,甚至不知道木魁每次在她运转起功法来的时候,都会出现在了房间的角落里边,怔怔地盯着她看。 那是一种十分温润的光芒,每当莲子上头的光芒转动一周,从木魁身上划过的时候,木魁便会跟着抬头朝那光芒的方向看过去。 木魁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只有当那莲子流转的七色光芒照映到他身上的时候,表情才会稍微有了一些松动,甚至在眼神里边露出了一点感情来。尽管那样的感情并不很丰富,却已经足够叫人惊讶了。 只可惜糯米从来看不见木魁的出现。 等糯米将功法运转一个周天以后,莲子上边发出来的光芒渐渐减弱,慢慢收敛回去的时候,木魁这才又忽地隐去了身形,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在房间里边出现过一样。 糯米自然似乎完全不知道木魁的行动,她还以为木魁一直都像原先那样,只是静静地藏在一边。所以她已经完全放弃了同木魁之间的交流。她总觉得只要有一个契机,木魁还是会愿意出现在房间里边的,若是木魁先在还不愿意出现,她就是勉强,也还是没用的。 当初木魁刚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同样是这样隐藏着的,一直藏了好久,才终于出现在了她身边。 她又将那手环藏到了柜子里边去,偶尔打开柜子瞧一瞧,也不知道能够同叶梵说些什么,只能又将柜子默默地关上了。 叶梵同她的联系一直还在持续着,拿出来一份又一份清单,叫糯米帮忙买东西。偶尔木魁出现在糯米面前的时候,总会稍微站得久一些,比原先那种直接就消失了的情形要有所改善了。 糯米很是有些不明所以,又见到木魁仍是看了看她就直接隐出踪影,并没有愿意留下来的意思,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不再对木魁这样稍微奇怪的行为进行深究。 倒是木魁现在愿意随着糯米一同到外边去买东西,每次都乖乖地被糯米牵着出门,叫糯米也分不清木魁这是有了些改变,还是得了叶梵的命令,叫他一直跟在旁边看。 ps: 过渡章总觉得写得有点混乱,求原谅~qaq~ 要说木魁在糯米身边没有理由,其实也不是。他跟在糯米身边,毕竟还是因着叶梵的命令呢。不过他自己是个单纯的(或者说他就没有感情)~总归是比较叫人心疼就对了~ 二百七十 意外之客 苏定邦他们并没有马上就将那些仙草全部贩售出去。 本来糯米以为他们会马上将蘼芜交上去好完成任务的,没想到他们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又等了一段时日,直到真有人撞运气一样将好些仙草都一股脑地上交过去以后,他们才悄悄地将手上的蘼芜交了出去。 糯米分辨出来的蘼芜没有任何问题,他们自然是顺利地将任务完成了。 就像他们先前所说的那样,这任务已经挂在了榜单上边许久了,现在突然叫他们给完成了以后,他们整个队伍便跟着在仙逸城里边名声大震起来。糯米偶尔出门的时候,都能在路上和店铺里边听到有人讨论苏定邦他们几个人。 而连同他们几个人的消息一同被谈论起的,便是那山谷里边的情形了。 据说那山谷现在已经完全化成了一个众多修士聚集的地头。刚开始那些在外头的修士有些愿意缴纳灵石进入山谷里边去,有些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于是便守在了山谷外头。他们现在争抢的已经不再是山谷里边的仙草又或是那点儿需要缴纳的灵石了,据说应当是因着脸面的问题。 不过,因着好些修士都聚拢在那山谷外头,好像便将黑白仙魔吸引到了山谷外头去,趁着夜色大大地屠杀了一番,叫山谷外头守着的那些修士折损了一批。 那黑白仙魔原先是一对双修道侣,之前被蛟苏青将其中的男修杀掉了,如今独独留下了个女修,却不料仍是这样的叫人胆颤。糯米只是在仙逸城里边听着其他修士的闲话,又想起当初在路上见到的那些被挂在树枝上边的尸首,忍不住就有些脊背生寒。 因着苏定邦他们完成了寻找蘼芜的任务,那山谷已经有些不再那样引人注目了。可是随着那女魔的出现,山谷顿时就又成了个热闹非凡的地方。 如今那些聚拢在山谷外头的修士,已经不再是窥视着里边的那些仙草了,而是为了要捕杀那名女魔修。 当初散修联盟同各大门派联合发布下来海捕文书的时候。可是还给那些猎杀这对魔修的修士们开出了奖赏来的。只要是能够猎杀这两名魔修的人,哪怕只是个资质平平的散修,也能够直接加入到六大门派里边去。若是不愿意加入门派,也能够得到六大门派同散修联盟之间联合开出的奖励。 那完成任务的所得同海捕文书的奖励一比较,顿时就显得不起眼了起来。 当初那黑白仙魔还是一对的时候,据说修炼的是一种双修的功法,即便是攻击的时候也是使用合击,能力超群,比一般同阶甚至高阶修士都要更厉害,所以一直没有被外头的修士狙击成功。 可现在那男修已经被蛟苏青杀死了。独独留下一个女修来。好些修士便觉得这是个机会。纷纷到了那山谷附近,希望能够将那女魔头猎杀成功。 苏定邦将完成任务以后所得到的奖励灵石拿给糯米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修士为着猎杀那个女魔头而赶到山谷那头去了。 糯米同苏定邦他们一同在外边混了两个月,对苏定邦他们也颇是关心。便忍不住问: “你们也要到那山谷里边去么?” 苏定邦没料到糯米会问这个问题,很是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讲,“我们商量过了,不会过去那边的。那女魔头虽然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可却还是十分狡诈,能趁着夜色杀害一大批驻守的修士,自然是有能够逃脱的信心。现在眼瞧着好些修士都到了那山谷里边去。却没见哪个能捉到那女魔头的衣角,可见那女魔头也没有这样简单。” 糯米见苏定邦还是如同当初那样冷静,这才放心了些,又同苏定邦讲起第一次到这仙逸城来的时候,在路上见到的那些被挂在树枝上的尸首。言语之间很是有些害怕。 苏定邦见她这样,甚至还很是安慰了她一番,又同她保证绝对不会冒险朝着那女魔头出手,除非有了把握,否则绝对不会到那山谷那头去,糯米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对了。”临到要离开的时候,苏定邦才好像猛然想起什么来一样,回头同糯米讲,“我们将蘼芜交上去以后没多久,那边任务发起人就发话过来,问了我们队伍里边的情形,又问了问这辨认蘼芜的事,大抵是看看要不要委托我们些别的活儿。我想着我们队里边缺了你,是绝对完成不了这任务的,便将你的事情也跟着说了。” “嗯,没关系的。”糯米见到苏定邦好像颇有一些不好意思一样,便摇了摇头,“我也没那么神秘的,吕宗不是也知道我的事情么,外头好些修士也见到了我同你们一起到出过任务,就是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定邦见糯米并不在意这件事,这才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挠头,“当初该先问问你的意思,再回复那边的。不过当初我们还没能领到灵石同法器,那边又问得急了,便直接就将你的事情讲了。那边倒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往后要有什么任务,到时候说不准还要麻烦你的。” “诶?法器已经拿到了么?”糯米听到苏定邦这样讲,顿时就欣喜地睁大了眼睛。那任务什么的话,她是都没有听到耳朵里边去了的,又缠着苏定邦问了一回法器的事情。 苏定邦对糯米颇是感激,觉得这次任务能够完成,全赖了糯米的缘故,又想着往后说不准还有求到糯米面前来的事,便出奇地有耐心,细细地同糯米讲了他们挑选的法器。 原先他们是想着要为苏定邦这领队的挑一样法器的。可后来商量了许久,觉得还是先为杜晦这个唯一的仙修换一样趁手的法器比较能提升整个队伍的实力。他们又同杜晦商量了许久,最后才将法器的种类商定了下来。 “是个用锭风竹锻造而成的长箫。阿晦原先就是会这个的,下回你到我们那边去,可以叫他给你吹个小曲儿。”苏定邦还这样同糯米开玩笑着。 糯米并没有很将这玩笑放在心上,只是也笑着答应了,又将灵石都收了起来,只觉得这事情便已经顺了过去,往后再会不会同苏定邦他们出城,那也成了件说不准的事儿。 这段经历便已经成了个过往。苏定邦将越好的灵石分到糯米手上了以后,他们之间的事情也就跟着了结了个干净。 糯米清点了一番自己手上的灵石,将该交的灵石都交了一番,又抽空到了暖香楼那边去,了解了一下寻人的进展,将之后的灵石又交了一遍,还稍微收购了一些仙草,这才重新回到房间里边去,准备再次开始潜心修炼。 叫她没想到的是,她才修炼了没几日,门前就突然又响起了敲门声来。 听到前边有人敲门的时候,糯米还很是怔愣了一下。 她的房门从来是很少人敲响的,除了每月要出现的管事,剩余的也就只有苏定邦了。只是苏定邦前几日才刚上门来将灵石交到了她手上,现在应当再没有什么事情才对。 “莫非这样快的就又要出门去么。这次我可不要跟着出去,也才没修炼几天呢。”糯米一边嘀嘀咕咕着一边跑到门前去,还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可才刚一打开门,听见门外的人朝她打了个招呼,糯米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固住了。 她很想要抬头看看,却又完全不想要抬头,只想要一手将门重新关上,躲到房间的角落里边去。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在听见对方声音的时候,她已经猛地将房门一推—— 可那房门才刚被她关上了一半,门框就已经被一只纤长的手捉住了,好像很是随意地顶在原地。 门外那人并没有很用力的模样,却叫糯米再怎么推拉,都不能再将房门移动分毫。 那人脸上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声音里边却无甚笑意,看着糯米的眼神也有些淡淡的,“小丫头你现在这模样,可比原先要好看许多呀。哎呀,你的修为也提升了不少么。” “……”糯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虽然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黏糊糊的一直粘在她的身上,就好似什么妖兽的巨大舌头一样,在她的肌肤上边舔舐过去,叫她浑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十分的难受。 这时候她发现自己背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来,顺着脊背慢慢往下滑落。只是,这汗水再叫她不舒服,也都没有门外那人的目光叫她来得难受。 那人一直盯着她看,目光如同钉子一样,将她钉在了原地。对方的灵压并没有蛟苏青强大,可要限制她的行动,已经很是足够了。而且从始至终的,那人的目光都一直没有什么温度,甚至好像比木魁的眼神都要更没有感情一样。 二百七十一 内幕 “你……你……你来做什么……” 糯米挣扎了好久,这才终于从喉咙里边挤出一点声音来。这声音十分嘶哑干涸,就是糯米自己听在耳边,都觉得十分难受,好似嗓子已经完全开得要撕裂开来的时候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门外那人却并不很在意她声音的难听,依旧是笑眯眯的,还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蛋儿,讲,“瞧瞧你啊。我就知道你会长得这样好看的。可惜你好像不太欢迎我到你房间来坐坐呢。我要不是知道了你在这城里边,顺道来看一看你,还不知道你已经这样有名了。” 糯米被他摸得十分不舒服,正想要扭头甩开他的手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上一轻,肩膀被人从后边圈住了,往后一拉,身上的那股灵压也莫名地跟着一松。 “……木魁!” 糯米赶紧抬头看去,只见到不知何时出现的木魁已经将她环抱在了怀里边,眼神定定地看着门外的花眠,很是有种戒备的模样。 花眠耸了耸肩,好像不很在意被木魁盯着一样,只是很随意地将房门推开了,在木魁的目光之下走入到房间里边来,还不忘回身将房门关上了,这才自顾自地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笑眯眯地给自己倒了杯灵茶,“我们怎么也算是曾经有着一夜之缘的,你这样生份,不是叫我伤心么。而且那只木灵是怎么回事,我看,叶梵也不见得反对我到这边来看看你吧。” 他瞥了糯米一眼,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又讲,“客人上门了,丫头你也不赶紧迎进门来。叫外头的人看着,还因为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了。” 糯米如今已经很是长大了一些,也懵懂地知道了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被花眠这样暧昧地一说,脸上顿时就红了红。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花眠居然知道木魁的事情。 她虽然不知道花眠是怎么寻上门来的。可是既然花眠知道木魁的事情,就表示花眠对叶梵的确相当了解,甚至可能超越了她所想象的范畴。当初她只觉得花眠同叶梵之间的合作是到颠覆万剑宗为止的,如今看来,大概还并不这样简单。 甚至有一瞬,她还觉得是不是叶梵将她的事情同花眠讲了,花眠才会寻到到门上。 要不是木魁突然出现,她可真要以为自己是被叶梵卖出去了。 糯米又抬头看了看木魁。从她的角度只能见到木魁的下巴是脖子,她却能够想象到木魁现在那副严峻的表情来。有着木魁站在她身后,她这才觉得整个人放松了一些。再没有原先那种神经紧绷的感觉了。 她定了定神。这才终于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怎么找到我这里边来的?” “原本我是找不到的,可谁叫你喜欢管闲事呢。你既然帮着人做事了,我随便一问,自然就问出来了。是不是很后悔帮我做事了?” “……”糯米顿时就咬住了嘴唇不讲话了。 她这才知道。当初她听说苏定邦提起蘼芜的任务来的时候,所感觉到的那些奇异感,果然并不是她的错觉而已。她只是没想到这任务居然会是花眠所发布的,也没料到花眠这任务就是针对她才发出来的。 最初花眠发现被她偷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见到了不见看的情形,便已经对她满怀杀意了。要不是当初觉得不方便,他大概已经直接动手了。 糯米以为在万剑宗的事情以后,花眠会忘记她的存在的,没想到花眠却还一直在意着。估计是当初没有在青泉峰上找到她开始。就已经存了要寻找她的心思。按照苏定邦所说的那样,这任务挂着已经是好久的事情,可见花眠当初就已经一心想要通过这个任务来找她的。 可惜她虽然觉得这任务不太妥当,却完全没有料到居然会是针对她的。 毕竟,现在的花眠就是找到她面前来。也已经再没有什么杀她的必要了。 这样一想,糯米的胆气才更足了一些,又有木魁在身边,这才终于朝着花眠走了几步,讲,“可是你要找我做什么。万剑宗已经没有了,我曾经见到听到什么东西,已经……已经不重要了吧?” “这这样讲,可就叫我觉得伤心了。难道没有旁的事情,我就不能找你了么。”花眠见到糯米终于靠近了他一些,便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是中意,当初在那杂役府里边,邀你一同到铁生门去,可不是假话,怎地你都没有放在心上呢。若不是很在意你,怎么可能回头想要找你呢。我只是没料到你的修为提升得这样快。怎么,要不要跟我回铁生门去,当我的小童子,然后一道双修,不是很好么。” 糯米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了撇嘴的冲动。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娃娃了,特别是对这些上前来同她示好的修士,她已经能够很清楚地分辨出来这些人是怀着好意又或是恶意。就冲着方才在门口的时候,花眠冲她放出来的灵压,她就不愿意相信花眠是个真心喜欢她的。 不过现在的糯米也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人身后的小娃娃了,要不是刚开门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以她的修为,也不至于被压制得那样厉害。 对着花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糯米莫名地就想起了田甜同林萝来。那两位虽然都称不上什么善人,但都是糯米十分倾慕又憧憬的女修。林萝就算是最初没有开始修炼的时候,那份从容淡定也叫糯米觉得十分惊诧的。 她现在突然想起林萝来,便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边回忆着那种感觉,一边坐到了花眠对面去。 “我才不信你是真心要邀我到铁生门去。到底,铁生门也是个以锻造法器为主体的门派,我可不是黄石峰上出身的,叫我过去,可不只是将我藏起来的意思么。而且,你也还从来没有同我讲过你的身份咧。” 花眠见到糯米居然敢坐到他对面去,就已经很是有些惊诧了,又见糯米好像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便觉得更惊讶了起来,便拉出了个笑容,连眼睛也跟着融进了一些笑意,“我就是本来没有那个意思,如今也是真觉得你很不错了。我知道你当初就在青泉峰上边见过我,虽然当初没能去看一眼,我还是认得你的气息的。我原本就是万剑宗出来的修士,同你一样,都是青泉峰的弟子。怎么样,这就够叫你觉得有诚意的了吧?这可是连着铁生门里边的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你是青泉峰的弟子?只是你现在……铁生门不是修习锻造术的么?”糯米还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性,顿时就愣住了。 只是,看着花眠的神情,不知为何,她又觉得花眠好像并没有在说谎。 “我原本是青泉峰的内门弟子,若是我还在那青泉峰上边,即便是叶梵,也该叫我一声师兄。你以为他是为什么愿意助我将万剑宗摧毁的。可不是从我身上见到了自己的未来么。若是他不助我将万剑宗毁掉,我当初的下场便是他的未来了。”花眠仍是笑眯眯的,话讲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却莫名地叫人觉得他的话里边怀着一股深深的恨意,好像没说一个字,都咬在什么东西上边一样,一字一顿的。 他面上虽然笑着,那笑却远达不到眼底,眼睛里边闪烁的,尽是仇恨的光芒。 糯米又愣住了。 她原先以为这不过是万剑宗同铁生门之间的争斗,是门派之间的弱肉强食,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中间还夹杂着花眠的私怨。看着花眠现在这模样,就算是说两派之间的争斗就是由花眠挑起的,她也能毫不怀疑地就接受下来。 因着花眠这恨意实在是太深了,叫糯米突然都觉得,花眠完全不似一个修道的人——至少,他已经不再像是一个修习正道的修士了。 花眠看了糯米一眼,见糯米的眼神里边只有怔愣没有害怕,也跟着觉得有些惊奇。 他心目中的糯米还是当初那个被他吓得簌簌发抖的小小童子,如今一看,糯米却好像真已经成长为一个敢坐到他对面来的女修了,不禁就觉得很是有些惊诧。惊诧的同时,心里边却又当真动了将糯米收到身边的心思。 最初他同叶梵提起糯米来的时候,叶梵是相当不在意的。可只经过了一段时间,叶梵便已经对糯米很是有些维护,叫他升起了好奇和疑心来。 后来在杂役府再见到糯米的时候,他也很是生出了要将糯米带走的心思。只是当初因着形势,最后还是将糯米留下了,他还觉得很是遗憾。 而现在一见,他总算知道当初叶梵为何对糯米很是闪烁其词了。 哪怕他只见到糯米短时间内这修为提升的速度,以及现在这种淡然的气质,就已经能够确定这女修日后必定不简单。 想要将这样的女修握在手里,就只能趁着她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了。 二百七十二 冲突 “你在青泉峰上边,只是个外门弟子,好些事情是你不可能接触得到的。”花眠既然已经真动了要将糯米收到身边的心思,倒也跟着坦诚了起来,转了转手里边的杯子,慢慢地同糯米讲起当年的事情来,“不过叶梵在万剑宗里边的身份,你想必是知道的。我当初在青泉峰里边的时候,同叶梵的身份,也相差无几。” 当年花眠是个青泉峰的内门弟子,加入青泉峰的时候,别说是糯米了,即便是柱子乃至叶梵那样的人,都还没有出生出来。 正因着那时候还没有叶梵,花眠这样从外头收进山门的弟子,便也成了当时万剑宗里边的一个希望的存在。 那时候的花眠,同如今的叶梵地位相当,也是被称之为万剑宗大师兄的存在。只是,当初花眠的天赋虽高,却到底不如叶梵出挑。而当初的万剑宗,也还没有到了叫其余门派都顺服的地步,所以哪怕是花眠,名字也并不同叶梵一样人尽皆知。 但花眠已经似乎当时被称为最有天赋且最可能踏入中级炼丹师境界的年青修士。 “像你这样的年纪,自然是没听过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在青泉峰上边,也已经是个禁忌了吧,也就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还曾经记得有我这样的一个人存在。”花眠又笑了笑,朝着糯米抛了个媚眼,惹得糯米很是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这才又笑眯眯地讲,“不过那些仍记得我存在的家伙,可都是觉得惭愧不已的吧。否则见了我,也不会那样的一脸防备。” 花眠这样一讲,糯米便想起了清音真人来。当初她也是跟在那个师叔祖背后,才第一次见到了花眠。只是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说过清音真人的任何消息了。现在被花眠突然提起,她才猛地回想起来。 只是,在糯米心里边。清音真人可是个好人,如今听到花眠用这样的口吻说起清音真人来。便叫糯米心里很是觉得不舒服。 糯米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反对花眠的话,讲,“……我不知道当初山门曾经对你做过什么。只是你这样一闹,万剑宗的确是已经没有了,可山门上边尸横遍野的,难道就真是件值得的事情么。我不觉得现在山门里边那些弟子都欠了你什么呢。” “山门里边的那些修士。怎地就不是欠了我的?那些小修士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这还不算是个罪过么。你别看他们现在将叶梵都当成是救世主一样,若是叶梵同我一样,在修炼上出了差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抛弃的。我要不是已经没办法再炼丹,被万剑宗抛弃,又哪里会加入到铁生门去。” 糯米咬了咬嘴唇,没有讲话。 她并不知道当初花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花眠曾经也是青泉峰上边的弟子。的确她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从来没有听到有人提起过花眠的名字来。若花眠说的都是真的,那花眠这个名字,的确是已经被青泉峰所抛弃,成了个禁忌。 可即便是这样,哪怕是这样。糯米也没办法理解花眠的做法。 大概是因着她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所以也就没办法理解花眠的仇怨。她觉得自己大概没有立场去指责花眠什么,因为现在的她,的确没办法设身处地地去想象花眠和叶梵的立场。 唯一能叫她肯定的,便是她觉得自己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会想着要随意夺走旁人的性命。 以前在山下流浪的时候,她也曾经被一些城镇的守卫拒绝过。并不是所有守卫在城镇前边的兵士都那样和善,会分她粮食,悄悄地叫她混入到城镇里边去。更多的兵士会踢她一脚,将她赶走。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只会默默地走开,希望在别的地方能够找到粮食,好支撑着生活。 有些流浪儿遇到这样的事,便会狠狠地咒骂,糯米甚至见过有些流民因此而悄悄地想办法在那城镇里边放一把火的。那些人自觉遇到了不公平的对待,便要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也不管是不是拖着许多无辜的人一到受苦受难。 糯米摇摇头,觉得自己没办法说服花眠,却也没办法认同花眠和叶梵的做法。 花眠却还是笑眯眯的,“你性子到底是太软了些,旁人都欺上门来了,怎么能不报复回去。” “……报复回去自然是没有错的。可就算当初门派欠你再多,你这报复针对的可不仅仅是当初那些欠你的人,还将门派里边不少无辜的修士都牵连了进去。那些多是杂役弟子,年纪也不大,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你这样的人存在,又哪里真是该死的。” “哦,你说那些?”花眠好像很诧异一样,稍微瞪大了点儿眼睛,“那些修士自己修为不高,本身就是该死的,同我有什么关系。哪怕是我不做这样的事,他们在仙门里边活下来的机会也不多,哪里能说就是因着我的缘故。要怪,可不也只能怪他们自己能耐太低么。若是真有什么能叫铁生门瞧上的本领,这时候也早在铁生门里边活得风生水起的了,哪里需要横尸野外。” “……”糯米干脆就不再讲话了。 她果然没办法说服花眠。 既然在花眠看来,弱就已经是一种原罪,她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糯米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冠冕堂皇的人,哪怕是她心里边知道这人做得不对,可她又不是个擅于讲话的,被花眠这样毫无羞愧之心地一说,便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才是了。 她只能摇摇头,有些负气地拉着木魁的手,再也不去接花眠的话了。 花眠却好像并不很在意糯米的反应一样,只是一味地在说着他当年的事情。 从他的描述里边,糯米也听出来了当年他的春风得意。正是因着最初从在山下无人问津,转变成了山上的春风得意马蹄疾,接着又突然被山门抛弃了,最后才造成了花眠如今这样扭曲的性子。 大概也正是因着有花眠当初的失败,万剑宗那些仙长这才兴起了要栽培叶梵的心思。这次,叶梵可是彻底地打从娘胎开始,就已经接受着修炼,出生以后便被抱到了一边去,同家人完全断绝联系。 从叶梵还没有懂事开始,万剑宗那些仙长给叶梵所灌输的教育便就只有修道一途。叶梵将全副身心都专注地放到修炼上边去以后,就再也没有旁人该有的感情了。 若是论这修炼的专注性的话,这世上大概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叶梵更专注的修士来了。 却也正是因着这过度的专注,叫叶梵连同旁的感情也被一并抹杀而去。他对培养他出来的山门,完全没有任何感情。周遭的人和事,都只分为两类:一种是对他的修炼有帮助可利用的;另外一种则是对他的修行完全没有帮助的。 糯米倒是从来也不觉得万剑宗那些仙长是真正无辜的,自从她知道了那些仙长培育叶梵的方式以后,便觉得那些仙长被叶梵所抛弃,也不过是自作自受。 她唯一心疼的便是那些因此而丧命的万剑宗弟子。 只是现在看来,不论是叶梵或是花眠,大概都对那些弟子没有一丝同情了。那些弟子原本还有着无数的可能性,或许有着光辉的未来,如今都被斩断了。 最可悲的是这些收割了旁人生命的家伙,却是连一星一点悔意都没有。 “我同你的想法不同,绝对不会跟你回去的。”糯米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十分决绝地摇头,直接将花眠拒绝了。 花眠便好像觉得很有趣一样笑了出来,“你知道么?凡是没有能力的人,是不能有想法的。就是有想法,也长久不了。” 糯米一怔,只觉得那阵叫她十分不舒服的黏糊灵压又突然扑面而来,直接压在她的胸前,叫她连呼吸都跟着一窒,很是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要不是以前曾经经历过蛟苏青的灵压,这时候糯米已经会惊慌失措起来。还是得亏有了当初有着面对蛟苏青的经验,现在 已经同花眠面对面地坐着了,就是这灵压扑面而来,也没有叫她太过慌乱。 花眠的灵压扑面压过来的瞬间,糯米就已经将自己的功法运转起来了。 糯米现在修炼的可不再是当初那大路货一样的养气心经了,她修炼道一心莲*的日子虽然不长,可这功法的确是个上乘的。糯米现在有了准备以后,将功法瞬间运转开来,居然能用自己的灵压将花眠的灵压稍微推开了半寸。 虽然还不至于能将花眠的灵压完全弹开,却已经是足以自保了。 “我或许是没有能力,但是也不代表就一定要听你的话……这世上还有宁死不屈这话呢。而且,现在是在仙逸城里边,你可不要忘了呢……”糯米对自己能推开花眠的灵压这点也很是惊诧,却还是鼓足勇气,将心里边的话说了出来。 ps: 再提醒一次,全订阅了我所有v章的亲(包括前两篇文啦)记得去领神光哦。神光是需要手动领取的,不手动的话就不会领取来着~ 以及前两篇文真的很好看啦~《耕耘记》已经在走繁体出版流程,应该今年内就会出繁体版了~还没看的亲去看看吧~(喂! 二百七十三 祸心 若不是身处在仙逸城里边,糯米大概也没有这样的底气,说出这么狠戾的话来。她虽然面上是说着这样的话,心里边到底还很是有些不安的。 哪怕是木魁就跟着她的身边,她也还是记得当初在擂台下边的时候,瞧见花眠那神鬼莫测一般的手段,也不知道木魁能不能挡住花眠的攻击。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觉得花眠只是个普通的铁生门弟子,实力总要比叶梵弱上一些的。可自打知道了花眠就是那个同清音真人面对的黑衣人以后,便知道叶梵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花眠相比较了。 既然是这样,那么属于叶梵的木灵,自然也就不能对花眠造成什么威胁。 叫糯米觉得安心的,还是仙逸城本身。 这是一个十分安稳的仙城,在外头的街道上边有着不少各派修士来回巡逻着,只要她能在花眠手上争取到哪怕一盏茶的时间,那些巡逻的修士就会介入进来。 即便是蛟苏青那样的任务,面对着成百上千的修士,总归还是会觉得有些难办,更何况花眠同蛟苏青之间的距离,可是有天地一样宽广的差别。 花眠听了糯米的话以后,拿着杯子的手果然跟着一顿,脸上的笑也慢慢地收回去了一些,“我倒不知道,你居然是个这样固执的人。没错,我是忘记了这里是仙逸城,不是外头随便哪个地方。不过你就这样拒绝了,可是叫我很是伤心呢。要知道,跟着我,可是一定会有好处的,不比你自己一个人在外头奋斗要来得好么。” 听到花眠开口以后,糯米这才跟着松了口气,她方才这样直接同花眠挑衅。实际上可是件相当危险的事。若是花眠真拼着不管不顾的,说不准也能在外头那些巡逻的修士赶到以前杀了她。 她只是觉得,自己在花眠眼中。还没有那样重要。她虽然可以假意奉承,可她总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就好似风浪里边的一艘小船一样。若是她稍微放松一些,很快就会被花眠席卷过去。特别是在花眠的灵压之下,好像叫她连心神都跟着有些涣散起来。 当初她第一次见到花眠的时候,她的功力并不如如今深厚,却也比现在单纯一些,根本不受花眠的魅惑。 现在她却只能用自己的功法去硬扛花眠的魅功了,自然觉得十分艰难。 她可不想稍微放松了一点心神。就被花眠魅惑得连本心都忘了。 “我觉得我现在就过得很好。”糯米小心翼翼地讲着,一边尝试着不要刺激花眠地从他的魅功里边挣脱出来,“我不喜欢门派,觉得在外头当个散修。就很逍遥自在的。” “你这想法,该不会是当初在杂役府里边被人灌输的吧?实在是在这个修仙界里边,没有一个靠山,哪里能够活得下去。在外头自己一个人拼搏,可不是太辛劳了么。你既是个女修。就跟在我身边,双宿双修的,难道会比你现在过得差。”花眠便嗤地笑了出来。 他虽然好像曾经被万剑宗抛弃过,却到底是没办法完全脱离这些门派的掌控。虽然他总号称是自己在利用着那些门派,却到底只是在依附着那些门派生存罢了。一边说着不屑的话。一边却又在享用着门派的各种好处—— 糯米突然想起萧景言来,便觉得同花眠这样一比较,萧景言可当真是率直爽快多了。 花眠这样的人,若是说得好听一些,便是个能够顺从大环境的。可实在的,却就只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罢了。虽然痛恨门派,却从来没有真正从门派里边脱离出去的勇气。 说是要报仇,可他的仇怨,最终也不过是发泄到了那些弱小的修士身上。那些真正可能欺辱过他的人,例如是清明真人那样的,因着能力强大,他便好像是看不见一样。 虚伪,小人。 糯米还是第一次这样瞧不起一个人来。 “靠山的话……我已经有了。”她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花眠的眼睛,“而且是个你根本就没办法抗衡的靠山。既然你同大师兄那样要好,想必你是知道的吧,我曾经在上仙以及灵妖界的大能面前露过脸的事情。那个妖修大能叫蛟苏青,他可是邀我一同到灵妖界去的。虽然现在不在同一处,可我总有办法能联系他的。” “……蛟……你说是那条青蛟?”花眠的脸色果然猛地一变。 糯米甚至敏锐地感觉到了花眠的灵压也跟着波动了起来,原先像是巨石一样压在她身前的灵压像是扬起了波涛的水底一样,一阵晃动。 “阿蛟可是一直看着我的。你既然说在仙逸城里边打听过了,大概是知道的吧,阿蛟同我一起的事。你要同阿蛟抢道侣么。你不知道吧,他把自己的鳞片分了我一片,我们之间早就定下契约来了。” 糯米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头对蛟苏青默默地道歉。 她这话已经说出来了,自然不能再收回去,还特地挑了个亲密的称呼,只想着叫花眠早早放弃。她同蛟苏青在仙逸城里边一同游玩,花眠想必是已经知道了的,只是仍不觉得她同蛟苏青会有什么特殊的关联罢了。 现在糯米说出这样的话来,花眠也不可能真到蛟苏青面前去求证的。 花眠眼看着糯米从怀中取出了一片青色的鳞片来,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倒不很相信糯米的话,只是,他也是曾经见过蛟苏青的,认得那鳞片上头属于蛟类的灵气,自然知道糯米手上拿着的,的确是蛟类的鳞片。他甚至忍不住抬了抬手,想要将那鳞片抢过来,却到底还是停住了。 因为,他不知道糯米同蛟苏青之间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联系方式。若是真如同糯米所讲的那样,蛟苏青一直在关注着糯米的话,他最好还是不要妄动比较好。 糯米自己说着谎话,其实心里边都很是有些发虚。要不是当初同萧景言在外头当散修的时候,常常对外说自己后头有个大能师尊,都已经很是有些习惯了撒谎,她现在又哪里敢这样拿蛟苏青来说事。 哪怕是木魁还站在她后边,这些话很可能叫叶梵听去,她也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其实只要花眠回头稍微同叶梵打听打听,就能知道她是在说谎。 当初蛟苏青将鳞片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叶梵也是在场的。她只能稍微赌上一赌,赌叶梵并不想叫她和花眠之间扯上什么关系。 现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先将花眠吓回去。她可实在不想同花眠扯上什么关系。从花眠的眼神里边,她可以看出一些不信来,心里边就觉得更是着急起来。 除了蛟苏青的一片鳞片以外,她可再拿不出什么能叫花眠信服的东西来了。即便是这鳞片,同她讲的也有着很大的差别。她只能盼着花眠会畏惧蛟苏青。 花眠的确对蛟苏青十分忌惮。 糯米仅仅只是用自己的灵压勉强抗衡着花眠的灵压罢了,而蛟苏青的这片鳞片,就仅仅是这么小小的一片鳞片里头,所蕴含着的灵气,就已经足以搅乱花眠的灵压了。这鳞片中所蕴藏着的蛟类灵气,好像是在保护着糯米一样,一被拿出来,就向花眠发出一阵威慑来。 花眠的灵压产生了波动,并不如糯米所想的那样,是因着蛟苏青的名字。花眠还没有这样脆弱。他的灵压会生出波动来,纯粹是因为被这鳞片里边蕴藏着的蛟类灵气将灵压都割裂了开来。 不过是一片鳞片而已。 而且这鳞片里边还好像隐隐含着警告一样,警告着花眠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伤害糯米。 花眠瞥了糯米一眼,不知道糯米是不是读懂了这鳞片里边的含义。不过,既然糯米能将这鳞片取出来,大概是知道的吧。 他心里边便有些暗恨自己当初调查得不够仔细,又诧异糯米竟然能攀上这样的靠山。 原本他只是对糯米稍微有点儿兴趣,现在一看,糯米身上所藏着的事情,许是不止一星半点。 最初发出那个任务的时候,一个是因着想要找到糯米,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也的确需要蘼芜。能不能找到糯米,他并不很强求,只是一直觉得对这小女修很是有些兴趣。 这还是因着他向提起这小女修的时候,叶梵那种有些闪烁的态度,叫他觉得叶梵是在后头隐瞒了一些什么。 他是同叶梵有了一些合作,却也是十分嫉恨叶梵的。 毕竟叶梵有着同他当年一样的地位,却没有犯下同他当年一样的错误。现在万剑宗已经被他毁灭了,那么现在,只要是能叫叶梵顺利修炼的东西,他都想一并毁掉,好叫叶梵也不能顺利地修炼。 同样是从那万剑宗里边接受着万众期待而出身的修士,凭什么他就因为一念之差而进阶失败,叶梵却能够顺利地抛开一切,迈上大道之途呢。 二百七十四 线索 糯米哪里知道花眠的心思。 她还一直以为花眠只不过也是同叶梵一样,是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的。她并不真觉得叶梵是个坏人,但面对着花眠,她却实在是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好感来,只想将花眠赶紧赶走。若是她知道花眠心里边还藏着要叫叶梵倒霉的心思,她大概不会这样简单地就把花眠下回去了。 可惜,糯米并不知道花眠的心思,因而也没有想要多打探打探的想法,只是用蛟苏青的名义,将花眠直接说走了了事。 等确定花眠真的离开了以后,糯米这才松了口气,回头拉着木魁的手,很是有些不知道能说什么才是。 花眠离开了以后,糯米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方才她虽然看着好像十分冷静地在同花眠讲话,实际上背上的汗水却连一刻都没有停过,一路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她完全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谢谢你。”糯米拉着木魁的手,好久才终于记得说一句话。 木魁仍是那样静静地站着,却往前伸了伸手,将糯米鬓角的汗水擦去了一些。 糯米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抱怨什么才是了。先前她听苏定邦说起那任务的事情来的时候,说将她透露到了任务发布人面前去,她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事情。现在回头叫她再去埋怨苏定邦,她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 毕竟她也不曾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苏定邦他们自然就更想不到了。 若不是花眠突然出现,糯米已经快要忘记有这个人的存在了。或者说她是在潜意识地想要跟这人拉开距离,完全不想同他有什么关系的。哪怕每次都只是匆匆一见,可糯米还是本能地觉得花眠不会是什么易相予的人物。现在一看,也的确是这样。 花眠大概是第一个叫糯米觉得厌恶的人了。 糯米一路拉着木魁的手。想要叫木魁同叶梵传几句话,却发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同叶梵说什么才是。她不知道叶梵现在是不是还跟花眠之间有什么联系,可一想到叶梵竟然是同这样的修士合作。便禁不住心里边一阵忧伤。 她哪怕实在是想要找合作的对象,也不愿意找花眠这样的。 可惜叶梵同她的想法大抵也是全然不同的。 糯米坐在椅子上边想了好久。最后也只能是拉着木魁的手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她才刚将手放下,就见到木魁身形一闪,又再次藏回到了边上去,好似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她这才知道木魁又是瞒着叶梵,悄悄地出现在这房间里边来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花眠会造成什么威胁。 糯米原先还觉得,既然木魁已经出现了。不管是花眠或是木魁,总归会到叶梵面前去说些什么的。到时候就该是叶梵寻到她面前来问话了。没想到她这个心理准备已经做好了,却左右也等不来叶梵的出现和询问,心思这才渐渐地定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花眠原本就没有要同叶梵联系的意思。还是因着畏惧蛟苏青的存在,因而将这件事也跟着藏了起来。 糯米却有种感觉,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没有了解,花眠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弃。 甚至在花眠刚离开的那几天,她都很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好几次都没办法安心地入定修炼,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花眠的灵压所造成的后遗症。 日子渐渐久了一些以后,她才慢慢地又恢复了原先的修炼进度,心里边却总是放不下先前花眠说的那些话来。 她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的确只是个小杂役。就是后头当了个外门弟子。也仅仅是有这样一个名号,完全没有同上头那些仙长有什么接触的。唯一的几次接触,都很是叫她有些心惊胆颤的。 到了后来,她突然被那些上仙瞧上的时候,那日子过得可叫一个舒心。只是,当那些上仙再不将心思放到她身上来以后,她便又失去了那些绚丽的生活,重新被发配到杂役府去了。 现在回头想想,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花眠那样的起伏的。只是当初那样的日子,并没有叫糯米心里边存下来什么怨愤。她只觉得那些天天被人捧在掌心上的日子到底不是她该过的,也并不属于她。能稍微尝试一下那样的生活,虽然的确叫人神往,同时却也叫她很是有些惴惴不安。 她还是更习惯于独自努力修炼。 因着有那样的经历,她便觉得花眠的话大概也不是谎言。只是,她完全没办法理解花眠的恨意罢了。 等日子又渐渐过去一些以后,她再次等来的是叶梵的又一张清单,她这才有些颤颤巍巍地觉得花眠的事情大抵是过去了,又开始慢慢地专心修炼了起来。 但这样平和的日子也没过上几天,她很快就收到了花眠的传音符纸。里边并不多说些什么话,也再没有劝她到铁生门上边去,只是像她原先同董天鹰他们的通讯一样,说着些日常的话题。花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听到董天鹰和向南同糯米之间的交情,甚至还在那些传音符纸里边提起他们两人来。 那些传音符纸可都是些高级的,花眠却就是这样的豪迈。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并不知道这些传音符纸是来自铁生门的,很是好奇地听了。一听到花眠的声音,便吓得将那传音符纸远远地扔了出去。 要不是花眠在那些传音符纸里边会偶尔提起董天鹰同向南的消息来,糯米肯定是不会去听里头的内容的。 但花眠偏偏是说了这些话题,甚至还会提起清明真人来,叫糯米根本没办法拒绝这些传音符纸。她自然是从来都不会向花眠回话的,更不清楚花眠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花眠还是乐此不疲地向糯米传话。 糯米戒备了一段时日,渐渐地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觉得只是接到花眠的传音符纸,总比直接面对花眠本人要来得轻松一些。 她本来就很关心清明真人的动向,一路在向暖香楼那边打听消息的。也不知道花眠到底是有怎样的一个消息渠道,居然对清明真人的行踪知道得也很是清楚。再加上偶尔提起董天鹰他们来,叫糯米也慢慢开始愿意听一听花眠的话了。 从花眠的那些传音符纸里边听出来,至少董天鹰同向南这两个外门弟子,在铁生门里边的日子过得还叫不错。 他们在万剑宗上头的时候,虽然都是小云雾峰的弟子,对锻造并没有任何了解,可现在的铁生门也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模样了。攻下了万剑宗以后,铁生门很是接收了一批留下来的万剑宗弟子,除了黄石峰弟子以外,再没有哪个峰上的弟子是会锻造的,自然也并不是每个修士都适宜修炼锻造之术的。 因着弟子大规模增加,现在的铁生门也不再是仅仅只修习锻造之术了。 铁生门上头原本就有各种不同的功法玉简以供山门弟子修习,外来了一批万剑宗弟子以后,铁生门的掌门居然能叫门下的那些仙长重新为他们挑拣了一批功法来,为他们每个人量身打造出一种适宜的进阶路线,比他们在万剑宗的时候要更仔细一些。 这样的做法很快就将那些万剑宗弟子的心收了过去。那些能够进入铁生门的弟子,都是原先在万剑宗上边的内外门,天赋自然无需置疑,因而现在的铁生门,既增加了一批实力强悍的忠心弟子,又收拢了万剑宗当初的五座仙峰,实力可算是上了一个台阶,已经彻底取代了当初的万剑宗,成为天武国南端修仙一霸了。 至于清明真人,则是如同当初暖香楼调查的那样,连同田甜一道,加入了仙逸城附近的一个大修仙家族,成为幕僚。田甜这样既貌美又强悍、还会开炉炼丹的女修,在修真界可算是个罕见的,因而也得到了那家族的追捧,据说很是有几个家族内外的弟子在追求她,她却都不曾答应,只是一味随在清明真人身边修炼。 那些追求田甜的家族子弟不能在明面上相互争抢,就只能换着花样给田甜送些宝物,好叫田甜多看他们一眼。 清明真人如今的地位并不比在万剑宗上边的时候要差,甚至因着是幕僚的身份,日子过得要更潇洒一些。即便是那家族族长要他开炉炼丹,都要花费不少的一笔灵石。外头的那些修士想要求到清明真人面前去,就更是需要各种手段了。 糯米一直盼着从花眠的传音符纸里边听到柱子的消息,却也知道柱子只不过是一个体修,不太可能叫花眠注意得到的。 没想到,花眠倒的确是提起了一件叫糯米注意的事情来。 ——倒不是直接提到了柱子,但花眠不经意地说起这件事情来的时候,却叫糯米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二百七十五 生不如死 据说清明真人当初从青泉峰上边下山来的时候,身边带着的并不仅仅只有一个田甜,还带着另外好几个蛊人。这样的蛊人,通常都是用身体强健的凡人或是体修炼造而成的。糯米想起先前柱子说是跟在清明真人做事,便觉得那几个蛊人里边,说不准当真会有柱子的存在。 所谓的“蛊人”,实际上是种经由仙草同灵虫炼制出来的傀儡。这种傀儡不同于木魁这样的木灵,最初并不是从一些灵物和魂魄中间发展出来的。相反,这种蛊人,是将人类或是灵兽直接通过仙草的作用,而制造成傀儡的一种方式。 这样制造出来的傀儡,已经不能再称作是“人”了,心智完全被抹杀的同时,连着呼吸、心率等等特质都已经不再存在了,除了能够活动以外,哪怕是从外观上看上去,都已经同寻常修士全然不同。 这样出来的蛊人,同死人之间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糯米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近乎是传说一样的蛊人,连同在山门上边的那些玉简里边,也是见不到相关的记载的,唯独在那个游记玉简里边,稍微有点儿涉猎。 据说这是一种早就已经失传了的技艺,而且是种只有邪修才会使用的技巧。因着实在是太过邪恶,要以活人的人体作为材料来炼制而成,所以很快地就受到了打压,现在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说过有蛊人的存在了。 就连暖香楼那样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地方,都没有能够一下子就将那些蛊人认出来,只以为那是同普通傀儡一样的存在,因而完全没有就此对糯米提起过一丝一毫来。 若不是糯米之前同苏定邦他们在那山谷里边拿到了那玉简,即便是现在花眠同她提起,说是清明真人身边有这样的一批蛊人,糯米也完全不知道蛊人是什么东西。以她同花眠之间的关系。她当然是不可能去问花眠的,说不准这么唯一的一个线索就被不小心放过了。 这样一想,糯米便觉得很是有些振奋了起来。觉得这简直就好像是上天直接放到她面前来的一条线索。她虽然并不很清楚蛊人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样才能够将那些蛊人从清明真人手上取出来。可仅仅是这样稍微有一线希望,就已经叫糯米很是兴奋了。 她已经经历了太长太长的一段时间,几乎是在全然绝望的状态里边去摸索着,希求得到柱子的消息,甚至已经到了一个叫她十分茫然的地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努力能不能有什么结果,也不知道柱子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线索——而且,糯米有种感觉。柱子师兄一直都在清明真人身边,就在那群蛊人里头。这种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只不过是一种灵光一闪罢了。 仅仅这样,却也已经叫糯米有了个努力的目标。 她又重新回去翻看了那游记玉简上边的记载。很是认真地将那些关于蛊人的记述都看了一遍。 那个游记上边,对于蛊人的记述也并不十分清晰。糯米来回地将这玉简上边关于蛊人的记述看了好几遍,却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蛊人这东西被玉简的原主人称之为禁忌的存在。连同着借助炉鼎修炼一途,一同被那玉简之主大大地批判了一番。 期间对于蛊人的评价,价值是好不避讳地透露出厌恶来。哪怕不去看这位仙人的描述。仅仅是看那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感觉,就已经能叫糯米觉得这实在是种叫人心寒的黑暗技艺。 据说被这样经由仙药、毒草同毒虫共同炼制以后的人,脑子里边已经再不是常人的状态了。这位玉简之主曾经有幸见过一个蛊人,只见那蛊人行动迟缓,却皮肉坚硬。哪怕是赤身*,也如同在皮肤上套了好几个土盾一样坚固,寻常法器根本就伤他不得,连带着法术的效果都不能在这蛊人的身上有很大的效果。 若要说是这些蛊人唯一的缺点,大抵就是行动实在太过迟缓,没有办法先发制人。若是用作于防御之用,还相当不错,可若只是派出去独自对敌,恐怕就是要吃亏的。 玉简之主所见的那个蛊人,早就已经被抹杀了灵智,锻造成了纯粹的法器一样的存在,只不过是经由肉身锻造的法器罢了,除了材料诡异,同旁的法器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对于蛊人这样的存在,玉简的主人也曾经有过一段推测。 在修真界里边,实际上从很早开始就已经有了一些关于傀儡技术的研究。刚开始的时候,这样的技术便是用来制造木魁这样的木灵的,又或者是通过别的一些方式,将妖兽同修士的魂元封印到人型的法器里边去,好叫这些法器具有修士的一些特质。 当初研究傀儡术的修士十分繁多,甚至还有一些门派,专门传授的就是傀儡术的诀窍。据说做得好的傀儡,很是叫人难以分辨真伪,甚至能够伪装成寻常的修士,去做一些谍报的工作。只是这样的技术十分困难,好些技艺已经在门派交替之间渐渐湮灭在了历史的洪流当中。 这傀儡术一直传到了玉简写成的那一代的时候,已经很是有些式微了。 出了木灵的制造方式以外,那些将妖兽同修士的魂元封印入傀儡体内的方式,已经是破碎不堪,不足以再支撑这一个门派的传承了。 将魂元封印到傀儡体内去,并不像将魂元锻造成器灵那样简单。因着要让魂元完全契合傀儡的四肢移动,甚至是每一根直到指尖的神经,同器灵的锻造远不是同一回事。 在傀儡术出现了这样重大缺陷的时候,这些傀儡门派中间,突然就流传出蛊人这样一种制造傀儡的方式来。 既然不能完整地将魂元封印到傀儡里边去,那就干脆将人体连同魂元直接炼制成傀儡就是了。将肉身杀死,然后将魂元封禁在身体里边,再将肉身通过各种方式制造成无坚不摧的一件法器,实际上就如同是将那些妖兽的皮肉鞣制成法器一样,并不是没办法实现的。 谁也不知道这种制造蛊人的技术是从什么地方开始流传出来的,却很快地就在这些使用傀儡的门派之间传播了开来。 这却并不是真正叫人惊悚的地方。 真正叫这玉简之主对蛊人忌惮不已的,并不是这蛊人的存在本身,而是这种将人锻造成蛊人的技艺。期间种种,玉简之主都并没有详加记载,只是草草一笔带过,但就仅仅是在这一笔带过里边,所写到的事情都已经叫人浑身发寒了。 糯米刚开始并没有很在意对蛊人的描述,如今回头一看,顿时就整个人都跟着有些怔愣了起来。 她的确是希望要得到柱子师兄的消息,可却也是暗地里期盼着能有好消息传来的。若柱子当真已经被清明真人炼化成了蛊人,不要说他现在根本就算不得活着,在他变成这副模样以前,还要遭受十分巨大的痛苦。 正是因着这炼制蛊人的法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惨无人道,有伤天和,因而这种方式在刚刚兴起没多久,就遭到了许多正派修士的联合扑杀和抵制,很快地就从这修仙界里边被抹杀而去了。那位玉简之主见到蛊人的时候,蛊人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他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偶然见到了那样一个,并且得知了蛊人的制造方式。 知道了这样的方式以后,那位玉简主人才会对蛊人这样深恶痛绝。 糯米握着那个玉简,呆呆地坐了半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了。 原先她的确一直希望要得到柱子师兄的消息,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哪怕柱子就是死在哪个无人知道的角落,她心里边也不会觉得这样的难过。每每想到那玉简上边的记述,再想想柱子原先对她的好,她便很有些忍不住落泪的冲动来。 这世上原来真就有这样的人,从来没有过过一日好日子,心肠也不坏,却偏偏就从来没有好结果。 “若是……若是当真……” 糯米看着手上的玉简,咬了咬嘴唇,心里边却落了决心。 若事情当真已经是这样了的话,无论如何,她都要将柱子师兄再带回来。她一定要想法子,将柱子师兄重新唤回灵智。哪怕是最后不能成功,好歹,也不能叫柱子师兄一路在清明真人手下受苦。 一旦想到当初柱子师兄身上那些伤痕,还有那憨厚的笑容,糯米就很是觉得有些坐立不安,眼眶发热,忍不住想哭。 她觉得这世上,绝不会有比柱子师兄更单纯地对她好的人存在了。柱子师兄从来没有得罪什么的,一路背负这那样多地走过来,到底却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的话,她便觉得这天道之间,当真没有公平可言了。 虽说这天道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可是又何苦叫好人这样生不如死。 二百七十六 交换条件 因着从花眠那里得到了一个可能的消息,便叫糯米一直心情低落了许久。 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必要为着这样一个还不确定的消息而失落,可她直觉地觉得自己猜想得没错,因而这心情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劲儿来。 为了要确认,她便到了那暖香楼去,又花费了一笔灵石,去调查清明真人身边的那些蛊人。 不过,暖香楼那边的人显然不知道蛊人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糯米便费着心思同他们描述了一番,最后才得到了消息,说是清明真人身边的确是跟着那样的几个傀儡,是从青泉峰上边就一路带上来的,如今都带在身边。 那暖香楼的人已经完全记住糯米了,见糯米每次都要花费灵石去调查清明真人,又要调查一个毫不起眼的体修,如今还要调查清明真人身边的傀儡,不由觉得很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过他们这样的人,最要紧的就是不能多嘴。因而见着糯米拿着消息一脸失落沮丧地离开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自从确定了清明真人身边的确是跟着几个蛊人了以后,糯米心里边就已经断定柱子就是在那群蛊人中间了。她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在确认清明真人身边跟着蛊人的当天,她就开始注意起各种相关的记述来了。 无奈她现在已经不在万剑宗上边了,完全没有什么可以翻看的玉简了,只能是在外头一路留心着能不能入手什么游历同介绍的玉简。这样的玉简,在仙逸城里边并不多见。毕竟这样的玉简对修炼完全没有任何直接意义上的帮助,根本没有多少散修愿意浪费灵石,去购买这样的玉简。 若是那些原本就属于门派同家族的修士,在自己的所属里边,就如同青泉峰上头一样。必定会有一个经阁一样的存在,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在外头购买这样的玉简。 糯米找了好久,也完全没能找到这类型的玉简。更不要说是有着蛊人相关记述的玉简了。 她甚至忍不住将主意打到了六大门派上边去。 那六大门派其中,有一个叫百草门的门派。专门修习的就是开炉炼丹的技巧。糯米总觉得在那样的门派里边,说不准能够找到一些相关的记载。 等冷静下来再细心回想了一遍,糯米便觉得清明真人能将那些体修炼制成蛊人,也是件相当叫人惊讶的事情。毕竟这蛊人的炼制技巧,已经可以说是失传了许久了的,还被整个修真界归入了邪术的范畴。也不知道清明真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这样的一个传承。 按照糯米的推论,这传承也应当是清明真人在青泉峰上边找到的。 毕竟青泉峰上头所藏着的玉简数量庞大。又尽是些教授如何使用仙草的,期间就是混入了一个对蛊人进行描述同传承的玉简,也并不很叫人惊奇。说不定,当初清明真人在她身上栽种寒藤。还有着同样的含义。 只是不知道清明真人当初到底具体想要做什么,便被她凭着运气躲开了。 这样一想,糯米便觉得自己当初简直是要九死一生的。好些她原本都并不清楚的事情,现在随着见识的增长,也渐渐跟着明白了过来。 关于寒藤的记述。那游记玉简上头也是有的,而且比糯米原先见到的那些都要详尽得多。 一般吸灵草在进入了修士体内以后,的确会很快地将修士的灵气都吸收干净,然后生长壮大。只是这样的生长,并不算是将吸灵草的潜能全部发挥出来。这样生长出来的吸灵草。也并不是生长成熟了的。 那些通过吸灵草而修炼的邪修,虽然能够因此而得到那些被吸干的修士们的灵气,但所得到的,也不过仅仅是这些而已,并没有真正发挥吸灵草的功效。 这吸灵草完全生长成熟了以后,会结出一个人形的灵果娃娃来,其中不仅仅是蕴含着当初那被当做药草炉鼎的修士的灵气,还凝聚出来了能将灵气洗练干净的功效。据说这样的灵果一旦服用下去,甚至能有大幅度提升修为的作用。 结出这灵果娃娃来的吸灵草听着是样阴毒的灵植,可它所结出来的灵果,却有着如同筑基丹一样,能提升筑基成功率的存在。 而且,这灵果娃娃也很有另外一种隐藏的功效,据说能够将邪修修炼时候的戾气都净化干净,清心凝神,降低提升的时候心魔出现几率。只是这样拥有着奇效的灵果,并不是这样轻易就能够种植出来的。 据那玉简上边说的,那玉简的主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修士当真将这吸灵草的灵果培育出来的。哪怕是听说的,也完全没有。这吸灵草实在是太过霸道,生长环境又如此的特殊。在外头土地上边生长的时候,吸灵草是绝不可能开花结果的,只会维持在一个半干枯的状态里边。 而在进入了修士体内以后,这吸灵草又会在短时间之内就将灵气吸收个干净,根本来来不及开花结果的,就已经早早地将那当做丹药炉鼎的修士吸成人干,哪里还有继续生长的机会和空间。 而且吸灵草藤蔓上边所生长出来的灵果娃娃,也是相当具有灵性的。就如同一般的人参娃娃同首乌娃娃一样,很是懂得逃跑。如果不是提前将它们困住的话,它们在成熟了以后,就会瞬间逃离修士所能控制的范围,躲到深山密林里边去。 糯米并不知道当初清明真人到底是想要这灵果有什么作用,可等她知道了寒藤结出来的那个灵果娃娃的用途以后,便很是能够确定,当初清明真人将寒藤种入到她的身体里边来,一定是为着想要那灵果娃娃的。 只是,也不知道清明真人是从哪里学到的知识,居然确定那寒藤能在糯米身体里边生长成熟。 糯米回头再看那生长在缥缈幻境里边的寒藤,却发现这寒藤一脱离了她的身体,便又恢复了那种半蔫巴的状态了,别说是那个灵果娃娃了,就连藤蔓跟叶子都差些萎缩成了一团,完全不再是当初那种伸展开来的模样。 她刚开始的时候还对寒藤有些心存忌惮的,棍子小心翼翼地将寒藤的枝叶稍微拨开了一些,才看到那些枝条下边层层叠叠地盖着的灵果娃娃,已经不再像当初在她身体里边那样闪烁着发出柔和的光芒来了,反倒是弱弱地缩成一团,四肢模糊,已经很是有些看不出来是个人性的模样了。 这样的灵果娃娃,自然算不上是个成熟的。根据那游记玉简上边记载,这样的灵果娃娃,就是采下来吃了,也不过是个提升修为的效果,远达不到筑基丹那样强劲的效果。那隐藏着的能够洗净心魔的效果,自然也就更不存在了。 糯米想了想,又拿着棍子捅了捅那个灵果娃娃,最后还是没有将它采摘下来。 她固然是对这灵果娃娃有些好奇,也知道这是能够帮助她提升修为的仙果,可这灵果娃娃早就被她起了个名字了,现在见到这个灵果娃娃,她忍不住叫出口来的就是小藤这个名字。 虽说这灵果娃娃看着已经停止生长了,她却还是心心念念着希望它能够再长大一些,当真长成个小娃娃。哪怕最后逃走了,至少也叫她看一看。这总归是在她身边里边生长出来的,她可真舍不得就这样吃掉了。 就连那些在她身体里边生长着的药草小苗,她都舍不得完全吃个干净。每次摘下一片叶子,还都跟着觉得有些心疼,慢慢才习惯了的。 而且,对于糯米而言,这寒藤上边结出来的灵果娃娃,还有另外一层作用。 “会长出什么模样的呢……在这外头,果然就没有办法生长么。可是,我绝对不要将这寒藤再放入到身体里边去的。” 糯米又拿棍子捅了捅那个灵果娃娃,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 寒藤就好像能够听明白她的话一样,动作幅度很大地晃动了一下身上的枝叶,似乎在同她讨饶,结果却被糯米完全无视掉了。 光是想想当初被寒藤刺入身体的那种彻骨深寒,又想起之前寒藤在她身体里边所引起的骚动和疼痛,她便绝对不要再将寒藤放入体内。若是往后有什么办法能叫寒藤在外头也继续生长的,那自然是好。若是找不到这样的法子,寒藤一直就是这模样,她出了觉得有些遗憾,也绝对绝对不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你乖乖的长呀。如果实在不行……我只好拿你去同师尊换人了。你要是能长得好一些,师尊是不是就愿意把柱子师兄还给我了呢?唉,我其实也舍不得把你交出去,可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把柱子师兄带回来呢……” 糯米很是有些惆怅和不舍地看着那个灵果娃娃,除了叹气,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来。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出来的,最可行的法子了。 二百七十七 沐浴焚香 糯米一心想着要将柱子师兄带回到自己身边来,便重新提起了对那寒藤上边结出来的灵果娃娃的兴趣来。 除了这个灵果娃娃以外,她也想过许多别的东西,寻思着能不能同清明真人进行交换,可自己稍微一想想,就跟着泄气了。毕竟清明真人原先是青泉峰的峰主,如今又是个大修仙家族的幕僚,完全不缺这些东西的。她所能够拿出来的东西,在外头的散修看来,或许还是相当不错的,可换到了清明真人眼里边,这些东西就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她甚至想过要用碧砂炉去同清明真人交换,可哪怕是这样成色的丹炉,糯米觉得清明真人也不是完全接触不到的。说不定清明真人自己使用的丹炉,就要比糯米这小小的碧砂要来得珍贵。 连着将那些蛊人偷过来的想法,糯米都在心里边认真地盘算过。后来想起这些蛊人是只听主人命令的,就如同木魁一样,她才跟着泄气了,同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若是她现在就拿着灵果娃娃求上门去,倒是很可能能见到清明真人。但糯米现在,还真的没有什么信心能从清明真人手上将蛊人换过来的。 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真送上门去,说不准反而叫清明真人将那灵果娃娃也跟着抢走了。 说一千道一万,总归是她现在实力太弱,就算是知道了柱子的所在,也没办法将柱子抢回到身边来。 因着这蛊人的事情,糯米可是着实慌乱了一段时间,又到暖香楼那边去叫人调查了两次,又将花眠的传音符纸从头到尾再听了一遍,等知道清明真人最近只是一直将蛊人放在身边,并没有要将他们派去做危险的任务。这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她还一路在心里边安慰自己。 只要是已经知道了柱子师兄的踪迹,总有一日她会叫柱子师兄重新回到她身边来,好把柱子师兄恢复过来的。在这以前。她觉得自己首先该做的,就是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层次。将自己开炉的技巧也提升上去。当她真正有了资本同清明真人谈判的时候,说不准她也已经找到能够叫柱子恢复过来的法子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以后,糯米的修炼便变得更加勤快了。 她也不再是一味潜心的修炼,同时也开始努力地提升起自己开炉炼丹的技术来。原先她虽然也常常开炉,但当初她开炉炼丹,只不过是为了要挣取一些灵石,好在这仙逸城里边生存下去。从来没有想过要着急着提升自己开炉炼丹的技术,也没有想着要尽快迈入炼丹师的行列的。 就是原先已经有着觉悟了,可她的精力也大都花费在修炼上边,对开路炼丹。她还是很有些小心翼翼的,并不去接触更多丹药方子,也从来没有对新的丹药方子进行过尝试,就怕自己的风头在外边太盛了些。 可自从得知了柱子的所在以后,她便开始了接触更多的丹药方子。尝试着去炼制更高等阶的丹药。 这些丹药的方子,她从最初就已经知道了的,甚至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抄录。现在再重新将方子拿出来看一看,又到外头去配全了仙草。觉得准备妥当了,就开始开炉炼丹。 她所新研究的丹药方子,有些已经完全进入了凡品高阶的等级,一旦她炼制成功以后,便能成为初阶炼丹师。 糯米的想法也十分简单。她觉得自己不太可能再短时间之内追上清明真人的修为,但她却知道自己是个在炼丹上边颇有天赋的。现在她还将自己默默地藏了起来,不过是因着觉得自己的能耐还不够强罢了。 如若她能够一举成为初阶炼丹师,这样的时候,她才真正有了身份能够同清明真人平等对话。她这样年轻的初阶炼丹师,就是清明真人真对她动了什么心思,想必那个修仙大家族首先就不会同意的。 她已经见过太多了,太多修士在她面前被拉拢,也有太多修士想要将她拉拢过去。只要她有了身份地位以后,再同清明真人说话,那就简单得多了。到时候,不过是清明真人身边的一个蛊人罢了,说不准她根本不用去找清明真人要,也有人愿意帮她送上门来的。 以前在青泉峰和杂役府上边的时候,糯米还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自己的身份去做什么交易,因着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身份,又很是胆小怕事,常常觉得只有缩到角落里边去,不叫人注意她,这才是幸福安稳的。 现在为了柱子,她可以说是完全豁出去了。 先前同苏定邦他们一同到山谷里边去的时候,很是收获了一批高阶灵草在身上。这些灵草都是糯米自己挑拣出来的,在那批灵草当中,并不算是等阶最高的,却都是一些她当初觉得自己会循序渐进地用到的灵草。 当初她将这些灵草挑出来的时候,还是做好了把它们存放好久的准备,特地买了些玉质的小盒子来,将那些仙草装了进去,放在储物袋的角落里边。没想到现在只不过是因着一个消息,她便匆匆忙忙地将这些仙药仙草都取出来用了,顿时就觉得这计划果然是跟不上变化了。 除了这些仙草以外,当初糯米帮着吕宗他们做事的时候,所换得的仙草还很是剩下了一些来。现在取出来一并放着,整好能够凑出一些丹药方子来。 等将身上的这些仙草都取出来整理了一遍以后,糯米便开始疯狂地制作起她熟悉的丹药来。 所制造出来的丹药,她只拿出很小的一部分来,只换取了勉强够生活所需的灵石,剩余的仙草,全都交到了吕宗手上去,同商队换了写高阶的灵草。她现在所需要的灵草全都是些稍稍贵重一些的,有时候她开炉三五次的,才能换回来一株。开炉一个月,说不定才能凑够一个丹药方子的仙草,还要看看商队里边是不是有这样的仙草才行。 商队里边实在是没有的仙草,糯米便会选择从苏定邦他们手上购买。只有实在是寻不到了的,她才会去暖香楼或者是别的药草铺子里边去收集。 因着她一直将手上的灵石拿去购买低阶仙草,炼制成低阶丹药去换取更高阶的仙草,有将近一年的时候,她都只是在收集仙草罢了,稍微挣到的一点儿灵石,很快地就又都当成房租交了出去,完全没有存下一丝来。 要不是她自己体内的缥缈幻境里边就种着有灵谷,她可是连吃饭的灵石都没有了。 即便是这样,糯米也还是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凑齐了一堆叫她觉得数量满意的仙草来。这些仙草全都是她为了开炉炼制凡品高阶和奇品低阶丹药做准备的。 刚开始她收购这些仙草仙药的时候,还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后来她跑暖香楼的次数多了,有一次被闻人扉奕撞见了,闻人扉奕便朝着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讲,“小美人儿是终于决定要开炉了么。你可要记着我当初同你讲的话,这丹炉里边开出来的丹药,不要忘记我们暖香楼才是。” 糯米被他这肯定的口吻说得很是有些羞涩,便抱着仙草,摇了摇头,讲,“还不一定的呢。我只是试试……也不知道……” “终归是会成的。我反正是等着你上门来。若是之后见不到你上门,我可是要好失望的。”闻人扉奕一下子就打断了糯米的话,笑眯眯地扇了扇手上的。只要蛟苏青不在他旁边,他就又恢复了原先这副风流倜傥的公子模样来。 这次他手上拿着的再不是折扇了,而是一把不知道用什么妖兽的尾羽缝制而成的狭长羽扇。每当他扇动这羽扇的时候,羽扇上边的羽毛就变换一种颜色,还隐隐散发着一种甜腻的香气。只是这种香气莫名地叫糯米想起花眠来,便叫糯米瞬间从这羽扇的甜腻香气之间警醒了过来。 不过,闻人扉奕这样地相信她,倒是叫糯米很是有些开心,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抱着仙草就跑了出去。 除了闻人扉奕以外,哪怕是吕宗同苏定邦,都并没有看出糯米的心思来。他们还一直以为糯米只是个炼丹的小学徒,直到现在还不会开炉炼丹,都以为糯米只是在为着她后头的炼丹师收集仙草罢了。 糯米现在倒也没有想要故意瞒着他们了,只是也找不到机会同他们坦白,又觉得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是真这样要紧,她虽然同吕宗和苏定邦他们关系不错,但也不到了互诉衷肠的地步,所以她这个秘密便一路拖了下来,也没有同他们多说什么。 等糯米觉得手上的中阶仙草终于存够了一个叫她满意的数量以后,她便将房门掩上了,一连三日地净身沐浴,用佩香草熬制出来的汁液洗手,又在房间里边连续点了三日的幽紫檀香。 以前她还只是个小童子,还准备不了这些东西。如今她已经有了这样的财力和能力,自然在正式开炉以前,要将沐浴焚香这样的程序都好好做上一遍。 二百七十八 卖药液 所谓的沐浴焚香,看着仿佛只是个可笑的形式,可真要往后探究的话,这里边所蕴含的,却不仅仅只是一个形式而已。而是通过这样的一个形式和过程,将整个人的身心都安静下来,好能专注地做事。 糯米原先也只觉得这是一种形式,并不很重要。等她自己终于也能这样做的时候,才发现这样一个过程,的确能够慢慢将心绪稳定下来。 将手浸入灵水当中的时候,又或是燃起檀香来,看着香烛慢慢烧尽,能叫人原本浮躁的心思一点一点随着烟雾飘远。到了最后,心里边存下来的心思,就仅仅是剩下要专注地开炉炼丹这样一种想法来了。 经过这样的沉淀以后,若是心里边是藏着什么杂念才决定要开炉的,这时候也已经安静下来了,连着冲动的行为也会停下。若是真心想要好好开炉,这时候便正是最专心的心境。 糯米依照着玉简上边的记述,接连三日将这些都做好了以后,这才终于开始了开炉炼丹。 这次开炉炼丹,同她原先第一次开炉也没有多少差别。她现在虽然已经开炉过许多次了,可都是些还不入流的丹药,现在真正到了要开炉炼制一些复杂的丹药的时候,她也是从来没有炼制过的,要不是先前已经有了这三天的时间,她还是会觉得十分慌张。 可就是有了前边那三日的铺垫,她静下了心思来,什么事情也不做的,仅仅就只在脑海里边将开炉的程序一遍一遍地回想,在脑子里边模拟着开炉的情形,甚至比她第一次开炉的时候都还要更认真一些。 她现在面前所准备的药材数量,远不是当初那个还在青泉峰上边的外门弟子所可以凑到的。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十分珍惜地去使用每一株药材。 只有她自己这样辛勤地去凑足仙草来,才会知道这些仙草到底有多么珍贵。 现在只要随手将面前的仙草拿起来,她都可以说出这仙草是什么时候。用多少灵石或是丹药换回来的,用来换取仙草的丹药又花费了她多少时间去开炉炼制。 她甚至将缥缈幻境里边种着的那些草叶和灵酒都取了出来。准备在开炉的过程中使用,以补足消耗的真元力。 至于这些灵气十足的草叶到底能不能被混入到药方当中,糯米还从来没有想过要进行研究。毕竟她现在还没有那个能耐,只会生搬硬套那些玉简上边开炉的顺序和方法,都还没能琢磨透那些仙草的药效,更不会平衡这期间的毒性同药性。 据说那些真正的炼丹师,不仅仅是能够开炉炼制药方上的丹药。还通晓各种仙草之间的药性,能够在没有药方的时候,将各种仙草组合起来炼化成药液,然后相互融合成新的丹药来。就如同是世俗里边的郎中先生一样。只要看到病症,就能根据病症开出药方,从而进行治疗,并不只是看着前人的方子捡药而已。 糯米还从来不曾见过有这样的炼丹师,哪怕是她在青泉峰上边。偶尔会见到清明真人开炉炼丹,可他开炉的时候,遵循着的也仅仅只是玉简上边记载着的那些药方里边的开炉法子。也不知道是清明真人还不到那个随手拈来的境界,还是他并不愿意在外头那些弟子面前随便显露自己研究出来的药方。 现在也还不到能让糯米这样随便挥霍研究的时候,她就只能先用着前人留下来的这些药方了。 哪怕就是这些已经被人开炉炼制了无数遍的药方。如今到了糯米手中,也并不是这样简单就可以炼制成功的。 她原本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却还是希望着在将自己准备好的仙草仙药都用光以前,可以稍微成功那么一遍。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丹炉了,又准备了大量的仙草,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该有点儿成绩的。 然而,没有。 糯米觉得自己已经很认真很专心了,却还是没有能稍微见到一丝成功的希望。 手上的仙草已经花费出去一大半了,她所炼制出来的还都不成任何形态。刚开始的时候是控制不住灵火的火候,将那些珍贵的仙草都相继烧成了焦炭,后来便又是太过小心了,无法很好地将仙药的药效提取出来,提炼出来的药液都只是些半成品,黏糊糊地粘在草叶上边,变凉了以后,就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这样的药液同未烧尽的仙草倒是可以从丹炉里边拿出来,单独烧成药液。服用下去了以后,也是能稍微对修炼有一点帮助的。 只是这种药液已经无法再次开炉炼制成丹药了,只能直接服用。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能自己将这些药液服用下去,就当做是平日修炼时候的补充了。可到了后来,这样的药液也跟着多了起来,糯米自己一个人根本就用不过来。她又不想要到外头去买卖这些药液,便干脆将这些药液廉价地贩售给了院子里边的那些修士。 这样的药液不易保存,容易散发药力,又并不能提供像丹药那样充足的灵气,就是拿到吕宗他们这样的商会里边去,他们也没办法将药液带回到村子里头去。最可能的,就是他们在买下这些药液以后,当场就服用了。 既然这样,糯米便觉得没有非要带到吕宗他们商队去的必要了。 外头那些院子里边的修士,大都是知道糯米是个厉害的,比他们都能够挣灵石,却都不知道糯米居然能够开炉炼丹。第一次见到糯米将那些药液拿出来倒卖的时候,还很是震惊了一番,只以为糯米是从哪里倒腾来的药液,想要从中挣上一笔。 不过他们这些在院子里边合租的修士,原本手上就没有什么多余的灵石,虽然糯米要价不高,但是换到了他们面前一盘算,就实在是个叫他们付不出来的高价。 可要叫他们就这样放弃了这个机会,他们又实在是觉得不甘心。他们毕竟也在这仙逸城里边生活了好长的一段日子,就是再没有本事,好些东西还是见过一些的。像是糯米拿出来的这种药液,在外头可没有这样低廉的价格。 他们哪怕只是在这仙逸城里边做体力活,也全都是有着想要修炼的心思的,不愿放弃这样一个机会。有些相互之间关系好的,便商量着合伙儿凑出一份灵石来,好从糯米手上买上一份药液,然后相互之间分一分。 这些修士大都是租住在同一个房间里边的,相互之间也算是有了些信任,这才敢合伙买一份药液。再有些性子孤僻一些的,便拿着灵石求上糯米门前来,希望能够仅仅买一口药液。 糯米这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单一了些。这院子里边的修士可不像是外头的铺子那样,也不像是那些能够怀揣灵石出门逛摊子的,她分出来的一份药液,那些修士根本就买不起。但她却可以将这一份药液又分成好几小份,供这些修士购买。 她一发现这个情况以后,就赶紧地同外头那些修士讲,可以一小口一小口地来买她的药液。这样一来,外头那些修士只要剩下一个月的灵石来,也能够稍微买到一口药液了。尽管听着不算什么,但在那些修士看来,总归是比没有要好得多。 就连那两个在院子里边守着的体修都到糯米房前买过两次药液。他们隶属于这掌管房产的小门派,手头宽裕的灵石自然要多一些,每次都能买去一大份药液的。 后来糯米卖出去的药液多了,院子里边的修士也渐渐地开始在后头有了些传言。那些修士得了糯米的好处,又住在糯米近前,也不会说什么太过分的话,便都在私下里传说糯米是个会开炉炼丹的。 他们虽然大都不曾见过真正的炼丹师,也没有见过有糯米这样年纪轻轻就已经开炉炼丹的,却也正是因为没有见过,很多都不知道这样年纪的炼丹师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见糯米几次三番地从房间里边拿了药液出来,最近却从来不曾到外头去走动的,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样的闲话,他们也只是在院子里边说说。到了外头的时候,是从来不多讲一句什么的。倒不是他们故意想要为糯米隐瞒什么,实在是糯米手上产出的药液也只有那么多。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没有准备,糯米手上的药液还有些卖不出去。后来他们都知道了糯米是个三五不时会到院子里边贩售药液的,每个人都将手上的灵石存了下来,专门等着糯米的药液,那些药液便已经有些不够分配了,他们哪里还愿意叫外边的人知道,同他们来抢这些便宜的药液,都十分有默契地在外头守护着这个秘密。 糯米并没有刻意地叫院子里边的那些修士不要多嘴,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恐怕是连糯米自己都不曾想到的。 ps: 得到了二星的评价票……那个……心情真的好复杂……_(:3」∠)_~ 二百七十九 噪音 有了贩卖药液这样一个回收灵石的路子以后,糯米在开炉的时候才过得稍微舒心了一些,不用担心着每个月的房租问题了。 而且她开始在院子里边贩卖药液了以后,慢慢地就同这院子里边的修士混得稍微熟悉了一些。 最熟悉的自然就是那两个守在院子里边的武修。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只是同他们在碰面的时候相互点头打个招呼,后来那两人分别到她房间来买了两次药液,糯米也跟着知道了这两人的名字。 那个年长一些的,叫郭英武,而那个年轻的,则是叫宋秋,都是家族里边的外门弟子。要说修为,在门派里边也只是不上不下的,但两人都攀了个好关系,同属于家族某位总管的分支。那位总管现在在家族里边很是有地位,又有一定的野心,便派了两人连同那小管事一起,到这仙逸城的房产里边来,混一个闲散肥差,顺便也好看着这仙逸城里头的动静。 因着是个闲散的差事,平日两人在这院子里边,出了修炼和同院子里边那些租住的修士讲讲话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需要做的了。糯米到这院子里边住以前,他们这院子里边就只有那些合租的低阶修士罢了。 这仙逸城里边又是个禁止争斗的地方,那些散修在外头做了一整日的事,回到院子里边来,已经是疲惫不堪了,哪里还会有斗殴的心思。因而从他们开始在这院子里边干活儿开始,便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修士当真是需要他们去管理的。 后来有了糯米这样一个特殊的以后,他们才又多了一样活计,便是将那些好奇地想跨过界限,走到糯米窗台下边打探消息的修士赶回到他们那边院子去。 不过现在糯米开始在院子里边公开贩售药液,又开启了房间里边的守护阵法,郭英武和宋秋也就用不着再将人赶回去了。毕竟这些修士同糯米之间也熟悉了许多。这中间的神秘感消失了,他们真到糯米房间前边去,也不过是为了买几口药液。还生怕惹了糯米不高兴,就断了他们药液的来路。哪里敢在糯米房间前边打探什么消息的。 后来糯米失败的次数多了,手上积存的药液也日发多了起来,甚至连这掌管房产的门派小管事都找到了糯米面前来,问起这药液的事情,还明里暗里地暗示糯米,可以用这些药液来取代平常缴纳的灵石。 糯米虽然知道丹药在外头的确十分难得又十分受欢迎,却从来没有想过连带着药液都如此被看重。顿时就吃惊得都很有些呆愣住了。 她这才知道在外头的散修面前,哪怕只是能拿出来一点儿药液,就已经能叫人敬佩不已了。现在她到外头的院子里边去的时候,外边那些租住的修士可都是恭恭敬敬地同她见礼的——这已经不再是打招呼了。而是实实在在地同她行礼。 这些修士的态度都叫糯米很有些恍惚了起来,还以为自己成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一样,叫她回忆起当初在大云雾峰上边的时候,因着那些上仙的青眼,便叫她突然有了身份。 而这次。她所得到的尊重不是拜旁人所赐,尽是她自己争取回来的,这才叫她更加的诧异。 原来她总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可实际上,仅仅是现在的这么一星一点的成就。就足以叫她在外人面前有骄傲自满的资本了。 糯米不止一次告诫自己,这些合租的散修都是些仙逸城里边最低层最贫苦的修士,平日里别说是丹药了,连药味儿都闻不到一丝的,更不要是说是服用药液。正因为他们太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所以才会觉得糯米能够开炉炼制药液,实在是件叫他们诧异的事情。 若是换到了闻人扉奕面前,不要说是药液了,就是等阶低一些的丹药,他也完全不放在眼内,又哪里会觉得糯米是个了不得的。 可告诫了自己再多次,每每见到外头那些修士敬重的神色,又还是叫糯米升起一股怯生生的自豪来。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自打在吕宗他们那个村子里边受到了旁人的崇拜以后,她已经有好久没有过这样兴奋的心情。这种被旁人认同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她都想要一直一直只炼制药液就是了,根本不需要再将丹药成功炼制出来。 要不是还记着柱子师兄,每日都将柱子师兄留给她的那张传音符纸拿出来听一听,糯米说不准就真的成了个只要炼制出药液来就已经心满意足的存在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糯米的心情也还是因着外头那些修士的态度而放宽了一些。 虽然她现在暂时还不能成功地炼制出丹药来,可有了他们对药液的支持,糯米便觉得失败也并不全然是可怕的。即便她失败了,只要不是将仙药仙草全部烧成焦炭,就已经能够叫院子里边的那些修士觉得高兴和感激了。 有了这样的一个动力,又有了药液这样的一个去处,糯米才不再那样在意失败,反倒叫她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尝试着开炉的时候,也没有那样的紧张了。 这一日,糯米正同往常一样准备要开炉炼丹,手上已经拿起了一株仙草来,正准备将这仙草投入到烧得火红的碧砂丹炉里边去,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吱啦”声。 “吱啦——啪咚——砰——” 那是一种叫人形容不出来的诡异声音,好似在用铁勺刮弄铁盆,又好像是用指甲在墙上滑动,或是用长剑强行破开金属……糯米所能想到的,尽是这些叫人不舒服的声音。 她的手顿时一停,扭头看了一眼窗口。 因为要在房间里边开炉炼丹,为了不叫外头的修士好奇地张望,糯米从来都是将窗口的帘子落得紧紧的,没有一点儿缝隙。她这样朝着窗口一望,完全没有见到外头的情形,这才省起自己的帘子没有打开。 “什么声音呀?”糯米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走到窗口那边去。 这声音也仅仅是响起了这么一声来,虽然巨大儿叫人烦躁,却没有持续很久。 糯米手上拿着仙草,迟疑地等了等,不见外头再传出什么声音来,这才又将目光回落到面前的丹炉上边来,将手上的仙草投入到丹炉里边去。 前边的这些开炉的步骤,糯米已经做过许多次了,完全瞧不出一点儿生疏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她根本不用思考,随手将仙草一抛,神识已经融入到了丹炉炉身上贴着的符纸上边去,控制着灵火,围绕着丹炉运转起来,慢慢将丹炉重新加热,好将那里边的灵草都炼化成药液。 现在需要用到的这些仙草,都不再是原先她用惯了的那些,等阶提升了的同时,炼制的难度也都跟着加大了。好些灵草都不仅仅是要均匀地加热,而是必须针对着药草本身的纹理变化而改变灵火的位置,顺着仙草叶脉的脉路,缓慢而小心地处理着这些仙草。 糯米也是真正开炉炼制这些丹药以后,才知道为什么从来就不曾有小小年纪的炼丹师出现。实在是炼丹同修为的确是相辅相成的。哪怕修为不是特别高,至少也要到了能够一体二魂的状态,才能够很好地监视着丹炉内部的情况,同时又控制着外头灵火的流转。 没有一体二魂的本事,哪怕是炼丹的技术再炉火纯青,也没有办法针对丹炉内部的情形对灵火进行调整,到底还是有所欠缺的。 她正专心致志地控制着灵火的运转,外头却猛地又传来了一声“刺啦”的巨响。 这次响动发出得十分突然,糯米又在专心致志地控制着灵火,顿时就被吓得一怔,连带着神识也跟着猛地一颤,那被她的神识压制得死死的灵火猛地窜起三尺高来,差些就连房顶也一同烧灼起来了。 外头的噪音还在一路不停地响着,可糯米哪里还有心思去搭理。 她先是被外头的响动吓了一跳,紧接着又被这猛然窜高的灵火吓得一呆。等她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重新将灵火控制过来以后,就只闻到丹炉里边传来了一股浓重的焦糊味。都用不着打开炉盖,糯米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又失败了。 她已经开炉过好多次了,对于打头这种灵草的炼化,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好久都没有在这第一种灵草上边失败过了。哪怕是失败,她也是能够得到一点药液的。可这次被外头的声音一吓,丹炉里边的灵草直接就成了焦炭。 虽然糯米自己没能隔绝外界的骚扰,心神不够坚韧,也稍微有一点儿缘故,但是瞧瞧外头的天色,糯米就是性子再好,也忍不住有些愤愤了起来。 这时候已经不是什么光天白日了,要不是贪图夜里安静些,好专心开炉,现在这时候,糯米都好已经睡过去了。 明明已经是大家休息的时间了,怎么还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出这样恼人的噪音来。 二百八十 疯子 糯米好不容易才将四处乱窜的灵火都给停熄了下来,外头的噪音却仍是在持续不断地响闹着,好像没有人搭理它,它就绝不会甘心一样。 等糯米将房间里边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外头院子里边已经亮了起来,还在那刺耳的响动之间夹杂着不少熙熙攘攘的人声,大概是院子里边租住的那些修士也都禁不住这噪音的骚扰,纷纷从床上爬了起来,到了院子里边来寻找罪魁祸首。 糯米拉紧了一点儿衣服,推门出去的时候,整好瞧见郭英武站在她房间前边一点儿的地方,眯着眼睛朝那些合租的房间那头望过去。耳边的噪音还是有些震耳欲聋的,而且尽是那样叫人打从心底觉得不舒服的声音,听着很是叫人心头发颤。 哪怕就是在耳边有着争吵,糯米都觉得没有这样的噪音吓人。这样的噪音完全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仅仅是一些无意义的杂音罢了,听在心上,很是叫人烦躁不已,恨不得能将那个制造噪音的人拉出来暴打一顿,才好消自己心头之恨。 糯米已经是个性子相当软和的了,又是从小修炼,心思已经够安逸的了,可大晚上的叫外头这样一吵,珍贵的仙草也因为被浪费掉了,还要一路听着这吵得人心烦的声音,也跟着觉得有些头昏脑涨,忍不住想要生气发火。 外头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出了那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噪音以外,还站着一群合租的修士,都拿着火把同灯笼等照明工具站在院子里边,嘴上骂骂咧咧的,隔得远了,又夹杂着那噪音,叫人听得很是不清不楚的。只能从他们脸上的神情分辨出来,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糯米见到那些修士一边骂着一边四处查看,想要将那制造噪音的人找寻出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脑袋,觉得更是心烦了起来。 大抵是这外头的声音太过吵杂了。糯米推门出去的时候,郭英武也没有听到响动,等糯米一路走到了他身边去以后,他才发现了糯米的存在,抬了抬手,朝糯米打了个招呼。至于他嘴里边说的是什么话,糯米也听不大清。只从郭英武脸上淡定的神色中看出来,应该不是什么咒骂。 “外头这是……怎么……” 糯米张嘴问了半句话,马上就又将自己的问话给咽回去了。因为她问出来的这话,连她自己都完全听不清。更不要说是站在她边上的郭英武了。 不过郭英武大概也能猜到糯米在说什么,扭头看了看糯米,见糯米是个女修,也不大敢就凑到她身边去讲话,只好耸了耸肩。拿手搭了个喇叭,朝着糯米吼道,“不知道哪里来的祸祸人,什么点儿了在这闹事。我在这边守着,怕那头的人不高兴就涌过你这边来。” 糯米很勉强地才听清了郭英武的话。又抬头看了看院子那头的修士们,便觉得郭英武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那些修士看上去可完全不像是想要到她这头的院子来的,好像只想将那制造噪音的修士拉扯出来,狠狠揍上一顿。 这噪音实在是太叫人心烦了,又响亮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扩音的法术,整个声音在院子里边回荡着,完全不亚于一个巨大的铜钟敲击以后所发出的那种声响,只是更刺耳了许多。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随意地站在门外,稍微站了一会儿,她便完全忍不住了,抬起手来捣住了耳朵。郭英武一回头见到她这副模样,顿时就笑了起来,又冲她大声吼道,“马上就要找到了的。都在里头找着呢。” 那些院子里边的修士都是被吵得不耐烦的,人声愈发喧闹了起来,连着隔壁的那几个院子都有不少房间亮起了灯来,有人嘀嘀咕咕地推开了窗户,朝着这边院子张望。 大概是因着实在太吵的缘故,那些院子里边的修士果然很快地就将发出噪音的房间找了出来。 “是个新来的。”郭英杰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小声地自言自语着讲,“给的钱多一些,就叫他暂时一个人住了一个房间,没想到是个麻烦的。” “……啊?”糯米光就看到郭英杰的嘴巴在动,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忍不住就想要开口询问。 郭英杰却完全没有搭理糯米的意思,自然也没有想要同她解释方才的话,只是又皱紧了眉头,便一路推开了院子里边吵吵嚷嚷的人群,顺着人流走到了那房间下边去,抬手给自己用了个扩音的法术,抬头吼道,“你以为这是什么时间了!赶紧给我安静下来!” 那房间里边的噪音又接连响了一阵,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随着那声音停止,糯米才跟着松了口气,放下了已经举得有些酸软的手臂,也跟着皱着眉头朝那房间的方向看过去。 因着那噪音突然停了下来,外头和院子里边的喧杂抱怨声便反而清晰了起来。虽然耳边还残存着那轰鸣的噪音的回响,可糯米也还是能够渐渐听到了那些声音,无外乎也是些抱怨的话,有些说得清晰一些,却都特别的粗俗,到了叫糯米随便听一听,便羞得满脸通红的地步。 这院子里边住着的,出了糯米以外,就全都是男修了,还尽是些从世俗界那里混出来的。 以往在糯米面前的时候,他们还稍微有点儿收敛,现在火气上来了,又没见到糯米,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连带着将那人祖宗十八辈儿都骂了一遍,又将家族里边的女性都问候了一番。 只见那房间的窗户突然打开了一道缝,也不见里边的人伸出脑袋来,就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嘶吼,“吵死了!要不是外头那些人先故意吵着我,我怎么会这么做!我也只是为了你们好,给你们做好事!” 他仅仅是一个人的声音,就将外头院子里边的全部声音都压了过去,果然是在房间里边施放了什么扩音的法术。这法术的等阶好像比郭英武的法术等阶还要高,一瞬间就将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 糯米被这声音一吓,猛地就缩了缩脖子,心口砰砰直跳的,连背后都禁不住一凉。 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凶暴的人物。哪怕是当初那些上仙,又或是蛟苏青的灵压,都不过是灵压罢了,还是十分冷静的,端着一股子仙气,哪里像房间里头那个修士这样,简直就是歇斯底里。 以前在山下流浪的时候,偶尔还是会见到为了争抢粮食而露出一脸凶相来的人。可自从踏入了修仙界以后,这些修仙炼道的修士,又有哪一个是像个疯子一样用嘶吼来发泄自己的不满的,顿时就叫糯米以为这仙逸城里边混入了一个世俗疯子。 院子里边的这些修士显然也是同糯米有同样的想法,一时之间,居然再没有什么人记得要说些话来。 外头这些修士都安静了,那房间里边的修士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吼叫。他这次不再发出那刺耳的噪音了,而是亲自上阵,连番咒骂,好像下一秒就会从房间里边冲到外头来,将外边的修士全部拿刀砍一通一样的气势。 糯米一边缩着脑袋听着他的嘶叫,好不容易才从他那些怒吼之间听出了一些缘由来。据他说,是因着每到了这夜里,仙逸城外头的夜市里边总是灯火通明的,又人声鼎沸,很是吵得人不能安稳的歇息。他曾经到夜市那边去提过好几次意见,都没有什么效果。迫不得已之下,便对着那夜市的方向也发出噪音来。 “……夜市……?”糯米听着那修士的吼叫,很是茫然地回头望了一眼。 从这院子里边,的确是隐约能够见到外头的夜市的。只不过糯米的房间在院子最深处,并不像那修士的房间在三层,正正对着夜市的方向。夜里的时候,糯米偶尔也会听到夜市那边传来的声音,只是从来不觉得有多吵耳。 听到这样一个理由,糯米已经完全有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才是。 “夜市虽然有些吵,不过那是公共的地方,人在那里边摆摊,我们又没有灵石租住更好的地区,夜市认了的。但你在这院子里边吵翻天了,又是怎么回事,不是更叫人心烦啊!”院子里边好不容易有个修士站了出来讲话,还没来得急得到院子里边那些修士的认同,马上就又被反驳了回去。 三层的房间里边,那个修士听到院子里头的话,便更暴躁了起来,“怎么是我的错?!那夜市里边的人不吵闹了,我自然也不会吵闹的。但他们既然不愿意让我好好休息,我也要吵得他们做不下去生意。我可没有针对你们,法术都是朝着夜市的方向发过去的。你们怎能拿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想要对付夜市那边的人,也是为着大家罢了!” 二百八十一 争论 糯米一边因着那修士的怒吼而很是有些畏缩,一边又因着他的话而很是觉得有些错愕可笑。 除了花眠以外,她是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狡辩的人了。而且,花眠也只不过是些歪理,而这位修士却是实实在在的叫人完全摸不着他的思路。 若是按照那住在三层上边的修士的思路,便是觉得那夜市里头的人不听他的劝阻,坚持要在夜里开门做生意,便是在刻意要为难他,同他作对。为了不叫那夜市里边的人好过,他也要用相似的方式闹得对方也不能安宁,心里边才觉得舒服。 而至于旁边这些同样被他吵到了的修士,他可是不管的。他总觉得自己既然不是特地要去吵闹的,也没有针对院子里边这些修士,他们便不应该觉得吵才对。 “我自己还不是最吵的一个,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这样做,夜市那边的怎么会安静下来?!既然我自己都这样了,我儿也跟着一起住在这里边的,夜里休息不好,白日里边到外头去上学堂,都要受影响。哼,你们自然是不很在意,就只有我在这做着好事,还吃力不讨好的。” 听着他这样讲,糯米这才知道他房间里边并不仅仅是住着他一个,还住着他的小儿。 他说的学堂,糯米倒是知道的。同那外头世俗学堂很是有些相似,是这仙逸城里边特有的一种东西。因着着仙逸城里边生活着不少散修,这些散修娶妻生子了以后,孩儿身上就有可能是带着灵根的。 这样的小娃子,年纪太小的时候,还被这些散修带在身边,有些是达不到进入门派的标准,有些是长辈不愿意叫他们到门派里边去。因而在这仙逸城里边,也实在是聚集了不少相当年纪的小修士。 特别是先前因着蛟苏青的缘故,这仙逸城里边更是出现了不少年纪比糯米还小的修士。这些修士原本都是在外头各处散修的。现在好不容易花费了灵石进入了这仙逸城,虽然没有被蛟苏青看上。却也再不愿意随意离开了。 这些小修士还不会什么修炼,更不懂得法术,长辈自己也没有多少本领将他们教好,因而这仙逸城里边的学堂,便跟着应运而生了。 这些学堂里边甚至还有教人识字的地方,每个月收取定量的灵石,同外头世俗的那些学堂也没有多大差别。唯一的差别就是。在这些学堂里边,能够稍微学到一点儿修仙炼道的知识。这些知识就如同是糯米在青泉峰上边听的传功一样,有年长的修士会教他们一些修仙界的常识。 至于功法和法术什么的,其实并没有学得很多。因着只是些小散修上学的地方,哪里就真会教导一些高深的东西,不过都是些连万剑宗杂役弟子都瞧不上眼的东西。可即便是这样,对这些散修而言,也已经是相当难以接触到的学识了。哪怕仅仅是这样。他们也还是去得甘之如殆的。 再加上这些小散修年纪都很小,他们的长辈多是半途才从世俗生活中突然发现自己有修仙潜质的世俗中人,对待这些小散修的时候,自然也是如同在世俗里边一样,总生怕自己在外头做事的时候。这些小散修没有了个人看管着,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有了这样的一个小学堂,也总算是有人帮着把这些小修士看管一番。 据说这些学堂也并不完全是些无用的,若是在学堂里边学得好了,被发现灵根优异的话,是会被推荐到相关的门派或是家族里边去的。这些学堂背后自然都有着一个门派或是家族,见到了天赋好的小散修,也不会吝于收回山门里边去。 对糯米而言,这样的学堂自然是不必要的,她偶尔在路上经过,见到里头有一大群同她年纪相当的小修士在里边玩闹,都会好奇地看上几眼。 她只是没想到三层上边住着的那个修士,居然还能有闲余的灵石将娃子送到学堂去。据她所知,那些学堂每个月要缴纳的灵石可不算少,这个院子里边的修士,糯米大概都是认识的,也知道他们手上有多少闲余的灵石,可当真到不了能够供给一个小娃子去学堂的费用。 这样一看,那修士倒是个有能耐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是让他在这种时间里边制造噪音啊。 郭英武推开了周边的那些散修,抬头朝着那修士吼骂了几句。两人就这样相互隔着一段距离,一个站在院子里边,一个站在三层的窗台后头,相互指责着。郭英武毕竟是这院子里头的护院,同那些散修还是不一样的。 他们两人都用了扩声的法术,声音如同是轰雷一样在院子里边响起来,吵得糯米都忍不住要将耳朵捣住。 “我不管你有什么道理不道理的。”郭英武后来同那修士争执烦了,又见到四周的院子都亮了起来,甚至已经有不少外头的修士朝着这边一味张望,在想着要不要过来拍门问话,便干脆直接地警告道,“不论你这是为了什么,这种时间再发出吵闹来,我可就直接把你拎着丢到门外去了!” 有着郭英武这样一个相当于家族代表一样的存在,那个住在三层上边的修士好不容易才偃旗息鼓了,一边在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些抱怨的话,一边终于关上了窗户。 院子里边的修士都有些提心吊胆地站着,等了半日,不见原先那噪音再响起来,这才慢慢放心了,各自都向郭英武道谢了一番,才打着呵欠各自回到了房间里边去。 外头那些一路亮着灯往这边看的修士们,也才慢慢地都熄了灯,又回去睡觉了。 糯米一路都在后头看着,只是捣着耳朵在听前边的争吵。见院子那边的人也终于都慢慢离开了以后,便也想着回到房间里边去。她虽然因着那修士的吵闹而毁了一株仙草,可回头想想,便觉得自己修行不够,难以专心,也是个很大的原因。 她本来就是个不擅同人争辩的,知道对方身边有个小娃子,刚开始那种心口堵着气儿想要叫对方赔偿的心思也跟着淡了。 但她才刚转过身去,就突然被郭英武从后头叫住了。 郭英武倒也没有同糯米多讲什么,只是因着那小管事一路同他们两个武修叮咛,说糯米是个大金主,不能够轻易得罪。郭英武比宋秋要年长一些,做事也更圆滑,便回头过来特地同糯米交代了几句,又安抚了糯米一番,保证不会再叫这人闹事的。 糯米本来就是个宽和的,哪里会在意这些,反倒是被郭英武这样郑重地安抚了一番,很是有些受宠若惊了起来,赶紧又回头想郭英武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同郭英武这样说了一番话以后,糯米才知道了三层那个房间里边的修士的情况。 那修士叫周东,是个前些日子才搬入到这院子里边住的,也是个并不怎样出门的修士,据说是个画符的,每隔几日,都会有灵兽飞上门来,从他房间的窗户那收走一批灵符。他缴纳的灵石数量比较多,又同那小管事说了一堆好话,那小管事便暂时给他安排了一个还没有人合租的房间。 他既舍不得同糯米一样租一个单独的房间,又不希望同那些合租的修士挤在一块儿,这才央求那小管事稍微折中了一下。 先前他刚搬进来的那段时间,也没叫人看出来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因着他并不常常出门,也没有同那些合租的散修一样,到外头来买糯米的药液,因而糯米也完全没有见过他。 除了他自己说的那几次,出门去向夜市抗议以外,是当真没有人再见过他到外头来,每日也不过是见到他的儿子来来回回地出入学堂。 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周东居然会做出这样激愤的事情来得,一时之间也闹得很是有些不知所从。 郭英武自然是怕糯米因为这件事情心里边存了隔阂的。等确定了糯米当真不太在意以后,这才松了口气,又同糯米说笑了一番,这才将糯米送回到房间门前去。 糯米回头望了一眼,见郭英武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不回去休息么?” 郭英武便笑了笑,讲,“今日轮到我守夜。这院子里边,日夜可是离不了人。我就在外头打坐,若是有事,你招呼一声,我也听得见。” 糯米虽然已经在这院子里边住了好久了,却当真不知道外头院子还有人守夜的。听郭英武这样讲,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点一点头,转身回到房间里边去掩上了房门。 等房间完全掩上了以后,糯米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倒是当真希望周东有了这一次以后,就再也不要有什么第二次第三次的了。那外头的夜市是不可能因着周东这样一点儿折腾就安静下来的。倒不如过,他的这点儿反抗,根本就传不到夜市那边去,只能叫着院子里边的人跟着倒霉罢了。 ps: 久违地给糯米崽拉一下票……嗯,不管什么票都要啦~!有什么都很开心!嗯嗯! 二百八十二 共通 接连下去几日,院子里边都清净了不少。糯米便觉得先前的那吵闹只不过是间歇而已,也渐渐跟着放心了起来。 她的开炉照样是没有什么起色。 丹药的等阶提升上去了以后,这些仙草的处理也就跟着变得困难了起来。她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过是刚刚摸索出来了将那些仙草炼化成药液所需的火候来罢了。这些技巧虽然在玉简上边也曾经有过记载和描述,但仅仅是那玉简上边的描述,并不足以叫人明白真正该怎样操作。 亲自开炉以后,糯米才知道要将这些仙草炼化成药液,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就是那些玉简上边已经有了描写,可有些细致的东西,还是要自己经历过了,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仙草比她第一次开炉时候所用的那些,可要珍贵许多,也更难以炼化。 像是最常用到的冰灯玉露,玉简上边只会简单地描述这种仙草需要顺着叶脉加热,先将脉路烧断,然后再从边缘开始往内烧灼。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又哪里能适用到所有情况之下。 在加热叶脉的时候,其他地方地灵火是要完全熄灭下来,还是维持着个一定的温度加热;烧断叶脉的时候需要多大力度的灵火;从叶缘开始烧灼的时候,其他灵火又是遵循怎样的一个顺序游走的……真正开炉炼丹的时候,可是会遇到无数种在玉简上边没有记载的情形的。 糯米现在又没有了师尊,没有了任何可以询问的对象,就只能自己摸索着一路炼制。 甚至连那些玉简上边的记载,她也记得并不是十分清楚。 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她是做梦也想不到万剑宗会有被毁的一日的。当初看了那些玉简以后,只是将丹药方子记录了下来,那些详细的指点。她便只是凭着记忆记住了,现在回头背诵出来,也不能确定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准确的。 这距离她在青泉峰上翻看那些玉简。也已经过了好些年了,现在回头还能将内容稍微背诵出来一些。已经很是了不得了。 糯米倒是很希望能再将当年的那些玉简重新翻看一遍,只是那些玉简已经都被铁生门收回去了,外头又不常见这些讲述炼丹术的玉简,她也曾经到暖香楼那边问过,有倒是有一些的,价格却十分昂贵,叫糯米到底还是舍不得入手。 如此一来。糯米所需要付出的努力便比她当初第一次开炉的时候都要更甚。 不过,有了当初开炉的经历以后,如今糯米也不再那样急躁了,就是遇到什么状况。也仍是尽量回想起自己曾经开炉的经验,一次一次地进行研究,从这些开炉中间吸取经验来。 她总算是个天资聪慧的,开炉的经验又的确比旁人都多,只不过是数年前的记忆。连同现在的摸索,能够很快地将手上的这些仙草都炼制成药液,已经很是了不得。 越是高阶的仙草,就越难炼制,所以当初糯米在院子里边贩售药液的时候。场面才会这样的火爆。实在是这种等阶的仙草,连药液都不多见的。 随着她的技艺日益成熟,她对仙草本质的理解也都跟着迅速纯熟了起来。这可就完全是被逼迫出来的了。她原先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手上的这些仙草到底是个什么特性,又要怎样去用灵火同灵水进行搭配,才能够叫这些仙草被顺利炼化。这样的研究,可不是糯米这种还没有踏入炼丹师台阶的小修士该做的。哪怕她只是个小家族里边培养的炼丹师学徒,手上都会有足够的玉简,可以叫她顺着那些玉简里边记录的,一点一点地依照前人的经验,像是复刻一样,将那些药方里边的丹药炼制出来。 更不要说是那些门派里边的炼丹学徒,本身就是跟在已经入门了的炼丹师门下去学习的,好些炼丹的技艺,根本不用去思索原因,只要依照着师尊的话,多花费一些时间,就必定能够将开炉成功的。 可现在糯米完全没有这样的环境,她所有的凭依,不过是当初从玉简上边抄下来的一些药方,以及她自己那些相隔了好几年的记忆。她被迫去努力地思考这些仙药本身的药性、丹药的功效同炼制过程仙草搭配之间的关系。 在不知不觉之间,糯米已经被迫早早地开始了对仙草的研究。她不再像是那些正统的炼丹学徒那样,只是根据玉简上边的记述同师尊的经验去做,早早地就开始了对仙草药性的思索。这样的开端固然会叫糯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边都没办法成功开炉,可这样的做法,却叫她更早地就开始接触到炼丹的本质。 寻常的炼丹师和炼丹学徒,都是先踏上了一个高度以后,才回头重新学习考和虑仙草药性同丹药之间的关系。有些当初注意到的细节,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都完全忘记了的。这时候他们本身的修为已经提高了不少,仅仅只是依靠着修为同开炉经验,就已经可以将低阶丹药炼制成功,好些细节,哪里还会注意得到。 被强迫着去考虑仙草的药性以后,糯米渐渐地发现她当初只是贪图好玩一样去学习的世俗方子,其实有着不少值得借鉴的地方。 她以前只是因着兴趣同一点点好奇而将那些世俗的药方记录下来,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药方还会对炼丹有什么帮助的。现在回头一看,便觉得很是有些天命一样的感觉。 那些世俗的方子放在经阁里边也已经有好久了,对些这药方感兴趣的修士不胜枚举,将这些药方带回去研究的也有不少,可那些修士都只是希望在这些药方里边发现潜藏着的丹药方子。一旦发现这些方子同修炼没有任何作用以后,那些修士就马上都失去了兴致,从来也不曾想过这些方子的药效药性同丹药之间有什么关系。 糯米原本也完全没有发现这两者之间的联系的。后来在很偶然的机会之下,糯米在翻看自己抄录的那些方子的时候,突然翻到了那些当初记录下来的世俗方子。这些方子是她当初在清泉峰上边辛辛苦苦抄录下来的,还用个空白的玉简记录了下来。 那时候比现在都还要更方便一些,拿着贡献点换一些银子,就能够从山下买回来世俗的医方和医书。 同仙草和丹药相比较,这些世俗的方子自然是要简单得多,就连药材里头的药效,也要更为直观一些。 有着这些世俗方子来做比较,糯米很快地就看出来了自己现在在开炉炼制的仙药之间的药效。虽然并不是全都同那些世俗的方子一样,可相互比照着一看,顿时就叫糯米觉得那些仙草的药效也跟着清晰了许多。 不论是怎样复杂的仙草,最后的药效同所炼制出来的丹药作用,也是相辅相成的。而仙草本身的寒热,所需要用到的炼制手法也是相同的。这样一类比以后,糯米研究开炉的进度也就跟着快了起来。 然而,在她这样兴高采烈地研究着奇品丹药的炼制的时候,外头院子里却总是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在响起,叫她没办法完全专心去开炉炼丹。 原先他们都以为那个周东只不过是对那夜市不满罢了,说了他一次以后,他已经有所收敛了。因着他交付的灵石确实不算少,院子里边又有不少空房间,那个小管事也不想要将周东赶走,所以还是就将周东留在了院子里边住着。 院子里头其他合租的修士虽然对周东不满,可周东轻易也不会出门,平日只能见到周东那个小儿子。那小儿子倒是个有礼貌的,年纪又比糯米还要再小一些,院子里边的修士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都不好意思发泄在这么个小娃娃身上,倒也过得很算平和。 结果叫他们没料到的是,周东却不是个这样轻易就会妥协的。 刚开始因着郭英武的警告,周东也着实安静了一段时日。可后来也不知道他是在后头同那小管事说了什么话,又或者是实在忍受不住夜市那边的喧闹,又开始故伎重施了起来。 这次院子里边的修士根本就不用到处寻找了,直接就冲着周东房间的窗户大骂了起来。有些脾气暴躁一些的,甚至直接冲到周东房门前边去,砰砰直敲门。要不是这是在仙逸城里边,禁止一切私斗,院子里边又有武修守着当护院,说不准这都真要打起来了。 糯米倒是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了,这次没有被吓得这样厉害,却还是将手上的仙草叶子烧掉了两片,还没推开门窗,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争吵的声音,便很是觉得有些无力。 她原本租住在这小院子里头的单间,便是贪图这里算是个僻静的地方。却哪里想到这院子里边居然出来了这么个不管不顾的疯子,几次三番地在夜里边发疯闹事。 ps: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香囊~!=w=! 二百八十三 死乞白赖 周东几次三番地因着那夜市的事情而在房间里边制造出轰雷一样的噪音来,很是将这院子里头的散修都惹得暴躁了起来。 大概是因着他实在太过闹人,便连那负责照看房产的小管事都被迫出面同周东商谈了一回。只是,周东却坚持认为自己已经缴纳了相应的灵石了,必须要在这院子里边一直住下去的。 那小管事同周东说完话以后,下到院子中央,便很是有些愤愤不平,嘴里边嘀嘀咕咕地讲,“若是嫌这房间吵闹,受不住那夜市的声音,大可以直接搬走了事,非赖在这院子里边住着,算得是个什么东西,呸!” 糯米整好是到院子外头来喘口气儿,见了小管事愤愤不平的模样,就有些好奇地上前去同他搭话,问道,“怎么了……你是想叫那周东搬走么?” 小管事十分烦躁地“哼”了一声,一回头,见到问话的人是糯米,脸上的表情这才怔了一下,换成了个笑脸。他一直将糯米当成是个小金主的,哪里会惹糯米不高兴,便笑容满面地朝着糯米打了个招呼,这才皱起了眉头来: “我倒是想要他搬走呢。他在这院子里边,缴的灵石也算多了的,我刚开始是有些不舍,可也撑不住他一路地骚扰到其他修士。结果呢,我说要他搬走,他是死活也不肯。哪怕我要退他灵石,他也还是不愿意,还非说叫我给他换另外一个更僻静的房间。他不肯付更多的灵石,又想要自个儿住在这边单独的房间里边,真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他、他……他也不过是一次交了一年的房租嘛。” 糯米听管事这样一讲,顿时就吓了一跳,赶紧说,“他若是交了灵石。那也就罢了。可既然没有交足灵石,管事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将他安排到我旁边来,我……我可不想要同他做邻居呢。” 管事自然是不叠地点头。道,“我自然省得。不会叫他吵着你的。” 然后,即便是这样,两人也还是各自愁苦住了脸来。 周东一日不肯从这院子里边搬出去,这院子就一日得不到安宁。他也并不是每日都要吵闹的。有时候他心情好一些了,接连好些日子都安安分分的,叫人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一样。可哪天他心情不好了,这院子里头的修士也都跟着要倒霉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只是针对着外头的夜市罢了。发展到了后来,只要是院子附近或是院子里边有哪个人发出一点儿响动,叫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干扰,他便会开始制造出噪音来。誓要同外头那声响来个对抗。 而且周东还有越来越疯狂的倾向。 在这仙逸城里边,每日天还不亮的时候,都会有专门的修士在街道上边用云露诀同微风术来清扫街道的。因着他们清扫的时间都很早,大概是在卯时初左右。那时候的街道上边完全没有行人,这响动自然也就很有些明显。 周东某天便站在窗户前边同那清扫的修士大吵了一通。指责那个修士清早扰民的。 那修士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一大早的被骂了一通,便也冷笑着回道,“这道又不是你的,散修联盟就安排我在这个时间来清扫。怎地,你要有不满,你就去同散修联盟吵去啊。要么你就不要住在这个地方。光是逮着我这么个小散修发泄,真是好了不得的一个大爷。” 周东气得要命,站在窗口前边吵闹了一番,那修士却只当周东不存在一样,斯斯然将街上清扫了一遍,然后才慢悠悠地走开了。 倒是院子里边的其他修士纷纷被周东的叫骂吵醒了过来,都有人忍不住想要朝他的房间里头扔东西了,他这才关上了窗户回去睡觉去了。 有次糯米不过是在开炉的时候,不小心将丹炉的炉盖摔到了地上去,周东没多久就开始发出那种噪音来。 当时是光天白日的时候,院子里边的修士大都出门干活儿去了,里边剩下的也就只有糯米同郭英武和宋秋罢了。 糯米原本是想着要无视周东的吵闹的,可是在房间里边呆了一小会儿,就觉得那声音好像是直接在她耳边撕挠一样,又不是普通的噪音,很是叫人心烦,便只能推门走了出去。 她出门的时候,郭英武和宋秋已经都不在院子中间了。宋秋守在院子里边,而郭英武大概是跑到了周东门前去敲门。没一会儿,就见到周东的脑袋从窗户里边伸了出来。 这还是糯米第一次见到周东的模样。 以前周东虽然也曾经把身子探出窗外,可大都是在夜里,远远地望过去,也没能看出来周东长得如何。现在一看,糯米便发现这人长得还算是很不错的,至少身上穿得十分整齐,头上的发髻也还算是工整。面上虽然有着些倦容和燥意,却也难掩他五官的秀雅。真要说的话,这还是个面相瞧着相当秀气的男修。 可他才刚将身子探出窗外来,话里边的戾气就叫糯米吓得脖子一缩。 “你们刚才外头有个谁故意把我吵醒了,我才这样做的!好叫你们也知道被人吵的滋味!” 宋秋的脸色都青了,抬头恶狠狠地讲,“你做梦吧你!方才哪里有什么声响。” “有,方才绝对有!‘砰’的一声,好大的响动!我这几天都在赶着要画符纸,一直没有休息,好不容易才稍微睡下了,没想到就被吵醒了,你叫我心里怎么能高兴。”周东还是一口咬定外头有声音故意将他吵醒了,又环视了一下院子,这才讲,“我这是因着觉得同住一个院子,都是邻居,这才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你们。若是换了外头的人,我早就拎着刀子把吵我的人砍死了!我可不怕惹什么麻烦。” 宋秋脸上的表情显得更难看了些,糯米也跟着被吓了一跳。 糯米回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打开丹炉的时候,不小心将炉盖摔到了地上去,的确是发出了点儿响动。只不过这大白日的,谁也没有想到周东会在睡觉,也不会在意这么一点儿声响。就算是郭英武和宋秋都站在院子里边,也完全没有注意到糯米发出的那点儿响动。 也不知道周东是太过敏感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对那么点儿声响,也都作出了这么大的反应来。 糯米想起自己不小心地摔下炉盖的事情来,便很是有些怯生生的,想要开口道歉,却又想起方才周东说要砍死人的话,便很是犹豫了一下。 她才稍微一犹豫,就听到郭英武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那三层外头传了过来,道: “方才哪里有什么声响。哪怕就是有,你也不瞧瞧这是个什么时候,谁同你一样,白日做鬼夜里做人的,尽是挑着旁人做事的时候睡觉。谁这时候不是在外头干活儿的。你要这样讲,若是你儿子大白天的见到你躺在床上,走过喊一声爹,你就要操刀把你儿子砍死啊。” “……”糯米很努力地才把笑声堵在了嘴里边。 要不是现在环境不适宜,她可真忍不住就要喷笑出来的。郭英武讲的那话,实在是太…… 而且,郭英武年纪要长一些,一路以外,在糯米见到见不到的地方,都是郭英武在劝着宋秋不要多嘴,更不要说些得罪人的话。现在就连脾性好的郭英武都被气得说出这种话来,可见这院子里边实在是没那个修士能忍受得了周东了。 糯米又张了张嘴,想要因着炉盖的事情道歉。但郭英武同宋秋已经和周东吵了起来。他们两人一口咬定方才根本就没有什么声响,哪怕是有,也是周东太过分。 后来他们的争吵,好像已经同方才是不是真有人发出声响来没有关系了,即便是方才真有什么响动,但这毕竟是光天白日的,每个人都在外头活动的,总不可能叫外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 原先他们还担心会得罪一个租客,可现在连那管事都已经厌烦了周东的存在,觉得有着周东在这院子里边,好些租客都不敢上门了,早就抱有要赶走周东的心思。郭英武同宋秋骂起来的时候,也都用不着顾忌什么了。 糯米在边上稍微听了一下,又觉得开始头疼了起来。她正想着要回到房间里边去,躲开这番吵闹,却突然听到周东喊了她一声。 “哎,那个女修!下头那个小女修!你站住!站住!” 这院子里边也就只有糯米一个女修罢了,她都不用四下张望,就知道周东叫的肯定是她。 她倒是想要直接缩回到房间里边去的,可又实在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最后还是站住了,抬头问道,“你叫我么……?” “对!没错,就是叫你!”周东点了点头,见糯米看向他了,便完全无视了宋秋同郭英武的骂,直接同糯米讲,“听说你是给院子里边的修士提供药液的,怎地一直没送上门来。从我来以前就开始的那些药液,你都要重新补一份给我。” 二百八十四 强词夺理 周东站在三层的窗户旁边,依着窗户朝下边咆哮,“你可要把之前欠我的那些药液尽数给我吐出来!” “……”糯米听了他这话,很是呆愣了一阵,这才想起来要摇头拒绝。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地讲,“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提供药液什么的……” 也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小,站在上头的周东完全没听见,还是因着周东完全就是个不听别人说话的,他完全就无视了糯米的话,又十分傲慢地冷哼了一声,粗着脖子朝糯米吼道,“我不管你是收了多少的好处,后头挣了多少,我也不管。只要你将那些药液全都还给我。若是不愿意将药液给我,那就按着市价给我折算成灵石还我,那也就罢了。” 糯米原本就已经觉得很有些委屈了,又被周东这样一吼,眼眶都跟着红了起来,咬了咬嘴唇,正想着要怎么回答,旁边的宋秋就已经看不下去了。 可宋秋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见三层那房间又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紧接着就是郭英武的声音从那上边闷闷地传了下来,“你说的什么混话,人家可不欠你什么。我们这边可从来没有叫她帮忙做什么,都是院子里边的那些散修自己用灵石同她低价交易罢了。” 糯米眼眶又有些发红,不过这次不是因着生气,而是觉得有些儿感动。 有着郭英武在旁边说一些袒护她的话,她便觉得自己当初在这院子里边折价贩卖药液,还不算是太叫自己心寒的事情。 这院子里边因着出了个周东这样的疯子。好些散修已经想要从这院子里边搬出去了的。要不是看在糯米的份上,这院子里边的散修哪里还住得下去。 合租房间的院子可不止这一家,外头这一片里边,这样的院子可是要多少有多少的。可是在那些院子里边,再也找不到糯米这样用十分低廉地价格将药液卖给他们的修士了。他们自然也可以搬到外头去,然后再回这院子里边来同糯米买药液。 但他们自己在这院子里边生活久了,也知道糯米的药液是十分抢手的,别说是他们从外头再回来这院子里边买药液了。哪怕是他们一直就住在这个院子里边,想要买到糯米的药液,都要提前排队。有时候碰上个强硬一些的,说不准排队也没用。 不过糯米是个相当讲诚信的,一般都不会将说好的药液换给别人。 要是换了旁的修士来做这生意,自然是谁出的价钱高就优先紧着对方,他们这些只能廉价买一两口的修士。哪里有买到药液的机会。 因着这样,这个院子里边的散修都相当敬佩糯米,当真是隐隐有将她当成是小统领一样的看待。 周东大概是见到每隔一段时日,都会有修士上门去找糯米要药液,也没怎么见到那些修士支付灵石,又或者只是想要从糯米手上坑到一点儿好处的。 虽然郭英武已经发话了,周东却仍是嗤笑了一声。回道,“你们都是一伙儿的,自然是相互袒护了。要不是你们这院子里边有这么点儿好处招揽租客,像是这种夜夜被夜市吵得睡不成的地方,又哪里有人愿意入住。你们当然是相互打着掩护,好能节省一些。我却不是这样简单就能叫你们蒙骗过去的!” “……”糯米已经不想说话了。 宋秋也回头望了糯米一眼,眼神里边满满的都是歉意和难堪。他站得离糯米近一些,不由就退了两步,走到糯米身边,小声讲。“真是对不住,将你牵连进来了。你尽管当他的话是吹气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糯米还没来得及回话,那周东就已经又冷哼了起来,脸上尽是副自己掌握了真相一样的表情,讲道,“你们自己在这里边私吞了多少灵石和好处,还不知道呢。我也懒得管。只要是拿回来自己的那份儿就够了。说什么是为了给外头这些散修好处,真是呸,当自己是救世主活菩萨呢?我才不信你们背后没得一点儿好处,在前边就这样装好人。” “你自己心里边龌蹉得很。自然是不觉得这世道有真正的好人。”郭英武又撞了两次门,无奈周东从里边将房门顶得死死的,郭英武又不敢将这房门打破,只能冷冷地在房门外边讲,“好,你不愿意开门讲话,那也拉倒。你倒是一路不开门,一直躲在里边不要出来算了。” 周东显然是又回过身去同郭英武争吵,身形从窗户后边直接走开了。 宋秋自然觉得格外地不好意思。他同郭英武一样,都是属于这小门派的弟子,自然就比旁人都清楚他们同糯米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现在被周东这样横加指责,其实最无辜的也就是糯米了。 他们这些外人其实才是在糯米手上占了太多便宜的,现在叫周东一讲,倒好像糯米从中藏了什么祸心一样。 宋秋虽然年轻活跃一些,却也因着这样,同这院子里头的散修关系要更好一些,很是知道好些散修留在院子里边,就是为着能方便地买到糯米那些药液,否则根本不会愿意忍受周东这样的疯子,勉强留在院子里边的,便觉得分外不不好意思。 见糯米有些眼眶发红地站在旁边,宋秋伸手挠了挠脸,都不知道该怎么同糯米请罪才是。只能拍着胸口,讲,“您还是先回房间里边去吧,不要那疯子出来了,再叫你听到难听的话。您可放心。我们外头这些人,哪一个不知道您的好意,也没有哪个眼瞎的真会在背后说什么闲话。那人我们自然会教训的,说不得要将他揍一顿扔到院子外头去。” “……这仙逸城里边,可是不许私斗的呢。”糯米想了想,最后还是十分认真地说了一句。 宋秋顿时改成了挠头,“这个……这个……总归是要有办法的。若是不行,我们私下悄悄地将他蒙着打一顿,他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到时候他就是找到了散修联盟的人,这也已经没办法追究了。” 糯米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住指出来,“你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他都听见了。” “呃。”宋秋又开始挠起脸来。 糯米这才轻轻笑着叹了口气。她方才的确是觉得很生气,又觉得很委屈,想着自己明明没有怀着什么坏心思,却叫周东这样一顿污蔑,还叫她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辩驳,便觉得自己原先做的事情好像都变得毫无意义了一样。 她虽然也想着要换点儿灵石使用,可到底还是觉得这些药液对院子里头的散修有很大作用,这才会将药液廉价卖给这院子里边的散修们的。 原本这是件好事儿,换到了周东的嘴里边一讲,就成了动机不纯的。 跟叫人可气的是,这人自有自己的一个逻辑,思路倒也挺严密的,完全不听旁人的劝阻和解释,固执地认为这世上就没有人会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 要不是话都叫宋秋和郭英武讲了,糯米说不准真要忍不住同这人吵起来。她又是个性子软的,骂人的话也没说会几句,说不准到时候反倒要被欺负得泪眼汪汪的。 现在被宋秋这样一脸认真地同她保证,她反而觉得有些想要笑出来。 等她掩上门的时候,郭英武还在使劲儿撞着周东的门,一边同周东相互怒骂着。糯米离得有些远了,也听不清他们之间说的是什么,只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她在房间里边也没有什么开炉的心思,干脆将记录药方的玉简又取了出来看了一遍,然后又将魃豹取了出来,叫他在房间里边跑了一圈。 魃豹如今已经恢复了一只豹子本该有的大小了,身形十分矫健,只是还没有修炼出形体来,却已经能够发出撼动天地的吼声来。先前糯米一直将他关在缥缈幻境里,还不觉得他有多大。现在往房间一放,就将房间塞得满满的,让糯米觉得手脚都有些施展不开。 糯米一边同魃豹小声讲话,一边很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只听见外头的争吵声渐渐停了下来,中途安静了一段时间,很快地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同那小管事的声音在边上响起,一路向对面院子上头走了过去。 糯米很是有些好奇,可想起先前周东说的那些混账话,她又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再到院子里边去看热闹,只是小小地打开了窗口的一道细缝儿,偷偷地从房间里边望出去。 周东房间的窗户半闭着,窗前没有人,可见人是都到他门前说话去了。隔得远了,糯米也没看到什么热闹。 那边楼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响动,好像谈得还算顺畅。只是从先前几次的经验看来,糯米觉得周东最后还是不会从这院子里边搬出去的。他缴纳了灵石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大概是因着周东已经同这院子的管事签下了协约,硬要将周东赶走的话,那管事大概要赔偿一笔不小的灵石的。 糯米望了半日,倒是外头那些干活儿的散修陆陆续续地都回来了,见到院子里边没人守着,都跟着惊奇了一番。 二百八十五 小小少年 糯米有时候甚至觉得,这周东是不是故意的,闹出这样多事情来,就只不过是想要叫那小管事主动毁约,将他赶出院子里边去。这样一来,他可是能因着协约而挣上一大笔灵石的。 这样的协约,当初糯米也是签过的,大抵只是说糯米不能提前搬走,毁坏了房间需要赔偿,而这院子的主人不能在租期之内将糯米赶出去,房间要优先租给糯米一类的文书,大家都不十分在意的,毕竟谁也没想到会有周东这样的人存在。 可是后来糯米看了看,便觉得周东这种叫人难以理解的疯狂,不像是装出来的。 实在是这样的态度旁人根本没办法理解,也没办法模仿。哪怕真叫糯米去装成那个模样,糯米也觉得自己完全做不到。 周东果然最后还是没有被赶出院子去,只是好像又被狠狠地警告了一番。可是这样的警告也没有多少作用。要是换了在外头,还能用武力威胁。可在这仙逸城里边,私斗完全被禁止了,他们就是真用上什么武力威胁,只要是在仙逸城里,就首先要被受到限制的。 那个小管事心里边很是不高兴,甚至都想着要给周东房间里边塞几个人同他一路合租,好叫他日子过得不顺畅。可这院子外头的人都知道里边有个疯子,三五不时地就要吵嚷上一番,自然不愿意租住到院子里边来。 而院子里边这些修士,原本就已经有固定的房间了,又都知道周东是个疯子。哪里愿意同他住在一块儿。那小管事私下找了一圈儿,没有找到愿意同周东同住的修士,也只能放弃了。 他们既不能将人从院子里边赶出去,也不能把人暗地里打一顿,便只能很是憋屈地忍着了。 哪怕是郭英武同宋秋常常到面前去警告周东,周东自己完全将这警告无视了的话,这警告也就只能落到空处了。有次郭英武上前去叫周东安静些的时候,周东还很是有些愤愤地讲: “这世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样多有问题的疯子,也不见那些郎中先生同仙丹仙药有什么作用。哼,怎么也治不好的。” 他自己明明就是个有问题的,反倒要说旁人有问题,便叫郭英武也无话可说起来了。 这实在是叫人连笑都笑不出来的事儿。 院子里边的散修好些是脾气暴躁的,不像糯米这样软和,又是些世俗里边混出头来的。见这人一副屡教不改的模样,干脆就提了些粪水烂菜叶之类的东西,直接扔到他门前和窗户里边去。 而且也不知道是郭英武他们刻意往外说了,还是别的什么人打听到的消息,外边那些院子里的修士都知道了周东之前说的那些混账话,想要从糯米手上拿药液什么的,便都跟着义愤填膺了起来。 哪怕他们并没有那么尊敬糯米。可他们一个个都是用同样的价钱从糯米手上买药液的,若是真叫那周东免费得了药液,他们先前的花费可就叫他们心里边觉得不舒服了。况且糯米手上的药液原本就只有定量的这么多,分给了周东,再分给他们的时候,分量自然少了,他们那里会愿意。 于是便当真是联合着在背后作弄起周东来,甚至都想着要将周东逼到这院子外头去住。 刚开始的时候,郭英武同宋秋还稍微阻止了一番,说是会叫这院子里边的环境变得糟糕起来。后来见院子里边的修士各自都十分气愤。压都压不住,而周东又全然是一副毫无反省的模样,他们也跟着懒了起来,完全不想再帮着周东劝说这院子里边的修士了。 那些散修只要做得漂亮一些,不是将东西折腾得满处都是的,他们就再也不管了,甚至好些时候都在旁边看着笑话,有一次还帮着那些散修把粪桶抬到了三层去。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看着有些效用。后来周东也学得精乖了,平日里门窗都是关得严严实实的,等确定了院子里边再没有别人的时候,才会稍微打开来透点儿气儿。 糯米好几次白日里打开窗户的时候。都见到周东的房间开着个窗户,到了傍晚的时候,便又关上了。 这院子里边的修士每每提起周东来的时候,没有哪个不是皱紧眉头的。 而且,他们是不敢做得太过分,却不保证周东也有这样的认知。这人说不准就当真是个疯子,要是被惹急了,到时候真不管不顾地拿刀到外头来乱砍一通,他们自然是可以顺势将周东收拾了,却也难免要有人伤死在他手上。 只要看着周东是他们这群散修里边最能挣钱的一个,就能看出来周东的本事比他们都要强。 他们这群散修处了体修就是干杂役活儿的,哪像周东是个仙修,还是个能画符制符的。周东就是将手上的符纸都甩到外头来,也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所以这院子里边便维持了这样一种诡异的平衡。 糯米只求周东不要惹到她头上来。平日里边安安静静的,倒也不觉得什么。偶尔那周东发起疯来,也自然有着郭英武同宋秋解决。她几次三番地想到要搬走,可是想着自己交上去了的灵石,又很是有些舍不得同这院子里边的散修之间的交情,也就跟着缓了下来。 周东闹起来的时候,叫糯米恨不得将丹毒都泼到他房间门前去,可他不吵闹的时候,却又十分安静,就好似这院子里边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一样。要不是偶然能见到周东的小儿子在院子里边低头走过去,糯米常常都要以为周东已经不住在这院子里边了。 周东的小儿子大概也知道院子里边这些修士并不喜欢他们父子,因而每次走过的时候都是匆匆忙忙的,他生得瘦小,虽然不同旁人打招呼,可大体也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院子里边那些散修就是对周东有再多不满,见了这样瘦弱的一个少年,也实在没办法将怨愤发泄在他身上。 有次被周东逼着到下头来向糯米要药液,他也只是怯生生地在旁边站了半日,偶尔好奇地偷偷望一望糯米手上的药液,瞧着糯米同那些散修的交易,一声不吭的。 还是糯米后来忙完了,拉着他问了一句,才知道是周东觉得糯米在院子里边免费派发药液,叫他下来也跟着要一份。 “我知道你这是在做买卖。”周东的儿子看着年纪小,脸色也有些蜡黄,眼神却十分透亮,讲话的时候也没有周东那种疯狂的意思,很是文静,“我不会朝你要东西的。” 糯米低头看了这少年一眼,见这少年方始到她下巴的高度,长得瘦瘦的,五官却很是清秀。除了面色不大好以外,长得很是同周东有些相似,却比周东要更文秀一些,又见他不卑不吭的,心里头就对这少年升起了一点好感来。 “那……你要是没把东西带回去,你爹爹会不会骂你?”糯米对这少年有了好感,同他讲话的时候,声音不免也跟着轻柔了一些。 糯米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个小娃娃的,虽然她现在也不过是十三四的年纪,都还不到及笄,可她经历的事情多了,从小就靠着自己在外头生活,从来也不将自己放在势弱的位置上。她轻声软语地同这少年讲话的时候,便无端有了种长辈一样的姿态。 那少年抬头看了糯米一眼,好像对她的语气很是有些诧异一样,跟着就皱起了眉头,“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用不着你担心。” 他的语气很硬,又有些冲,叫糯米听着都忍不住一怔。 糯米是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说话有什么问题的,被这少年一刺,觉得自己的善意被硬生生地推了回来,便很是有些茫然,又有些觉得委屈。 那少年见糯米怔住了,也跟着一愣,大概是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问题,却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是,站在原地踌躇地站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就“哼”了一声,转身就跑。 他虽然长得瘦小,却跑得飞快,一下子就从糯米这边的院子跑开了,直直跑回到了那边三层的房间里边去。 糯米还有些愣愣的,很是介怀他方才的态度,一边委屈地反省着自己到底是哪里说错话了,惹来这样的冷语。她还在院子里边站着,突然就听到了周东的房间里边又传出来了咆哮的声音。 只是这次,周东没有打开窗户朝着院子外头吼,糯米就是站在院子里边,也听得不甚清楚,只知道周东大概是在责骂那个瘦弱文静的少年。在咆哮之间,间或还能听到摔打东西的声音。 糯米心里边的那点儿委屈和不愉快瞬间就消失了,变成了对那少年的同情。 她实在不知道这少年是怎样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生活过来的,她总感觉这少年的日子比她过得还要苦闷,也不知道在这样的疯狂里边已经持续了多少年了,一直被周围的人排斥,又一直被自己的亲爹这样打骂着。 哪怕那少年对她再不礼貌,她也还是忍不住同情起那少年来。 二百八十六 行脚僧 稍微接触过一次以后,糯米便对周东那小儿子有些在意了起来。 只是那少年每日都只是循规蹈矩地到仙逸城外边的学堂去上学,傍晚的时候才回到这院子里边来,不作停留,也不同旁人进行交谈,只是来去匆匆的模样,叫糯米连同他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糯米自己原本就忙得像个小陀螺一样,修炼功法,开炉炼丹,照料缥缈幻境里边的灵谷仙草,还要抽空去关心关心魃豹的修炼情况以及那寒藤上的灵果娃娃的生长情况。 平日里得闲了,又要到外头来卖一点儿药液,还要抽听一听花眠传到她面前来的废话。她虽然对花眠的话没有什么兴趣,可又生怕花眠的话里边会提到同清明真人和柱子相关的消息,也就不敢错过了。 她现在也慢慢听出来了,花眠只不过是想要同她打好关系罢了,至于关系好了以后到底该怎么办,花眠自己估摸着也还没有想好,糯米便乐得不去搭理他了。 叶梵已经好久没有叫她帮忙开炉炼丹了。但却通过木魁,知道了她正在挑战奇品丹药的消息,还叫木魁向她转交了一点品阶高一些的仙草。虽然没有说什么,叫她帮忙买东西的清单也是一路送过来,从来没有断过,可糯米还是从中看出了一点儿支持的意思来。 在她开炉炼丹的时候,苏定邦还给她送过几次传音符纸,邀她一同到外头去做任务的。糯米有着花眠那次的惊吓,现在又实在是脱不开身来。便都一一拒绝了。 就连吕宗也因着许久不见糯米,发了张传音符纸同她问好,也不知道是当真想要问好,还是惦记着糯米的丹药,总归还是个有心的。 唯独就只有萧景言,果然是再也没有在糯米面前出现过,连点儿消息也没有,完全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做什么了。 有着这许多事情要忙活。糯米关心周东家那个少年的时间也跟着少了起来。只有偶尔站在院子里边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个眼神有些冷淡的少年来。 那个少年眼神中间的疏离,同她往日见过的那些修士并不一样。那些修士都是因着自己有一定能耐,又自恃清高,这才在看人的时候带了种蔑视一样的高傲冷艳。而这少年眼神里边含着的,却实在是一种戒备一样的冷漠。就如同是一只小兽一样,生怕外头的人会伤害他分毫。因而便先是在身前结下了一层冰墙来。 糯米回想起他的眼神来的时候,就觉得很是在意。 她在山下流浪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这样的眼神的,虽然那些流浪儿的眼中,更多的是麻木和绝望。 当初她完全没有力量,也没有任何能耐,连自己都喂不饱。就是对那些流浪儿生出再多的同情来,也不能为他们做什么事情。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她的身份地位乃至于能力都不同了,她现在见到这个少年,生出想要拯救他的心思来,其实只是在通过这少年去回看当初的自己。 她想救的,可能根本就不是这个少年,而是这个少年背后所映射出来的,当年同样无力的那个小小的流浪儿。 只是,即便是这样。糯米也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下手才是。 那个少年毕竟是周东的儿子,周东就算是个疯子,有着亲爹这一个身份,哪怕是在这仙逸城里边责打那个少年,也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他后来还被周东勒令到糯米的房间前边去,向糯米要药液。可少年每次只是在糯米房间前边踌躇地站上一会儿,然后就回转到房间里边去,接着就能听到那房间里边传出打骂的声音来。 外头那些散修原先只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后来听到这样的情形多了,也跟着开始皱起眉头来。还有人私下讲,说周东是个孬种,只会欺负他儿子。将怨气都发泄在自己儿子身上。 即便是这样,他们这些外人,到底是什么都做不到。 糯米也同样跟外头这些散修一样,只能干着急。 在糯米又忙碌又担忧的时候,这个院子里边久违地搬进来了一个新的租客。而且这租客难得的是租住在糯米这边的单独房间里边的,就被分在了糯米左侧的房间里边,中间隔着一道矮矮的围栏。 那个租客搬进来的时候,糯米正在房间里边开炉炼丹,到了紧要的关头,便没有出门去瞧热闹。 后来等对方安顿下来了以后,糯米才在外头见到了那个租客,顿时就被吓了一跳。 那租客自己倒是十分平和,挺直着身子坐在自己房间的门槛上边,见到糯米同旁人一样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便笑眯眯地向糯米行了个礼,并不讲话。 “你是……和尚么?” 糯米还是首次在这仙逸城里边看到有穿着袈裟的光头僧人,顿时就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僧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来,指了指房门边上的一方小木牌。 糯米扭头看了看,只见那是个写着房主名字的木牌,上边工工整整地印刻着“悔悟”两个大字,字迹同糯米门前的并不相同,可见不是那个小管事写出来的。这木牌上边的字迹十分整齐,就好似是用工匠的游标尺丈量过了以后才写上去的一样,痕迹又深又圆滑,上头还带了点儿墨迹,叫人捉摸不透是用什么工具书写上去的。 既然这房间门前的木牌写着“悔悟”两个字,大抵这僧人的名字便是叫这个了。 糯米试探着问了一声,“是……悔悟师父嘛?” 瞧着那僧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糯米这才松了口气。她可是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对这些僧人的尊称该是什么的。 悔悟长得算不上俊俏,却叫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和善的,面容里边就带着宽和。他身量颀长,肩膀很宽,却不是如同体修那样的壮实,而是另外一种如同松柏似的高大,只是坐在门槛上边,挺着的背脊,就好像已经要同糯米一般高了。 糯米又好奇地在旁边打量了悔悟好久,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些话,悔悟都只是笑眯眯的摇头或是点头,并不开口回答。哪怕见了糯米是个女修,悔悟也没有闪躲的神色,还是一排自然地面对着糯米。 郭英武跟宋秋一直是守在院子前边的,郭英武回头的时候见到糯米站在边上同悔悟讲话,便走了过来,同糯米讲,“你就是觉得好奇,也不要再缠着同悔悟师父讲话了。他修的是闭口禅,据说是从来不开口的,开口就等若是破了戒条,就好比是连纯阴纯阳功法的修士破了身一样,他是不会同你讲话的。” “啊,这样哦。”糯米眨巴眨巴了眼睛,这才知道悔悟为什么只是在边上笑眯眯的看着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她方才还有点怀疑这僧人是不是个哑巴呢,看来悔悟原本是会讲话的,只不过是因着修习了这个闭口禅的功法,这才沉默了起来。 糯米其实很想问一问悔悟半夜会不会说梦话,可是回头想想,便觉得这问题实在是太没礼貌,赶紧地就将问题咽回了肚子里边去。 这仙逸城里边的确不常见到僧人,整个仙逸城里边,可以说放眼望去的都是散修道人,现在猛地见到了僧人,还是住在这边单独房间里头的,就很是叫人好奇了起来。 悔悟身上穿的手上拿的,无一不是上好的法器,自身的修为层次虽然叫人看不透彻,但糯米只随便看了看,就发现悔悟的修为绝对不在她之下,至于比她高出多少来,她便是不知道了。 僧人同道士,实际上都是修炼之人。 只不过最初在天武国里边,就只有修士这样一种存在。僧人是经由别的国家传入了佛法以后,才渐渐兴盛了起来的,因而在仙逸城里边,见到的大都是修士。 而且这些僧人讲究的是一种十分中正平和的修炼态度,每日都要诵经念佛,还要修心养性,比修士们都要更自律得多。行脚僧这种人物,也就只是在最近几十年才兴起来的,好些修士都不曾见过。 悔悟自从住进了这个院子里边来以后,就吸引了所有修士的目光。 就连那个从来不问世事也不踏出房门的周东,也都忍不住觉得好奇了起来。不过他好奇的方式同旁人不同,只是稍微开了点儿窗户缝儿,探着身子朝那边查勘了一番。 悔悟还是一直坐在自己的门槛前边,身板挺得笔直,就好像背后有一堵无形的墙抵在他背后一样。他见到周东从三层的房间上探出身子来张望,便也如同对着糯米的时候一样,笑眯眯地望着周东,还朝着周东招了招手,好像要将周东喊到这院子下边来一样。 周东自然不可能搭理他的,见到他这样一个自来熟的态度,脸色便阴沉了下来,“砰”地一下,猛地关上了窗户。 悔悟并不在意周东的态度,笑着眯起了眼睛,抬头看着周东的房间。 ps: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和氏璧!那个……不是说这个月就有保底粉红了么……结果粉红票果然还是用打赏来凑么…… 啊总之,谢谢!我的欠债又增加了……等我回宿舍以后再来搏杀!在家实在有点力不从心呢…… 二百八十七 经书 糯米很快地就发现,悔悟不论是对着谁,面上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好像从来就不会生气一样。他笑眯眯地朝着周东招手,也会笑眯眯地看着周东那个小儿子。 就是被冷冷地拒绝了,悔悟也完全没有一丝不高兴的意思。 糯米只不过是被那少年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就已经难过了半日,可少年对着悔悟的时候,态度更加直接和露骨,却从来不见悔悟的笑容有一点儿晃动。简直就像旁人所做的一切都无法撼动他的信仰一样。 有时候在旁边看着悔悟那副模样,都叫糯米觉得很是有些羞愧。 她可实在是做不到同悔悟这样,完全不将外头的那些人的反应当做一回事的,只是专心地在做自己觉得应当做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悔悟可是很有些像叶梵的,都是十分专注的人,旁人的那些反应又或是看法,对他们而言就如同是不存在的一样。这样坚定的信念,大概就能成为一种动力,使得他们在修仙的道路上走得愈发长远。 糯米虽然当初廉价地将那些药液贩售出去,只不过是为着将这些药液换成灵石,又叫外头院子里边的那些修士得点儿好处,原本只是想着叫自己心里边舒坦一些,不该期待着外头每个修士都理解她感激她的,可她却又实在做不到像悔悟这样阔达,所做的事情被曲解了,也完全不辩驳,只是继续坚持着自己的做法。 有时候糯米也觉得很是不能理解。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得不到理解,就该努力去同对方进行沟通的。可是这显然同悔悟所修习的闭口禅很是相左,悔悟根本就不会同旁人开口。 不论是旁人善待他也好,同他恶语相向也好,又或是误会他的行为冷淡地待他也好,他都完全不讲话,连嘴巴都不张一张,像是包容着这世间万物一样。只是用一种淡淡而又和煦的目光看着周遭的一切。 有着悔悟在旁边坐着,糯米顿时就觉得她当初受到的那些冷眼完全不算什么了。悔悟可是比她经受得更多,却又更不在意。既然悔悟也这样的坦然,她便觉得自己再没什么值得难过的了。 在这仙逸城里边,的确十分难得见到有修行的僧人,糯米很是好奇,因而一抽出时间来。都会在门前看一看悔悟。 悔悟从来没有对她有过避讳,却也不会对她过分亲密,永远是用一样的笑容同她笑笑。糯米问的话多了,悔悟也不会回答,只是拿出了几本经书来,递到糯米面前去,叫糯米自己翻看。 那些经书同世俗里边的书卷一样。是用羊皮或者纸张制成的,同修仙者惯常用的玉简并不一样。糯米拿了那些经书,也学着悔悟的模样,坐在自己房间的门槛上边翻看,却发现自己不大看得明白。 那些经书里边写的东西很是有些晦涩,糯米看了半日,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不要说是悟出什么东西来了,连带着自己都被日头照得头昏脑涨的,只能老老实实地又把那几卷经书递回到悔悟面前去,小声地讲。“我……我看不懂,这些还是还给大师吧。” 悔悟只是笑眯眯的,抬手一推,将那几卷经书又推回到糯米面前去。 他的眼神很亮,叫糯米觉得那眼睛里边仿佛是藏着什么话一样,只是她没有那样的悟性,根本看不懂悔悟的意思。只知道悔悟这样一推,大抵是叫她将经书带回去的意思。 糯米实在是看不懂那些经文。但也不好拒绝悔悟。两人推拉了几次,糯米见悔悟仍是十分坚决,便只好点头道谢,当真将那些经文带回到了房间里边去。 那些经文同玉简上边书写的功法不同。用的都是些暗喻性的文字,有些还是直接从外文里边以发音翻译过来的话,糯米又尝试着看了两次,还是觉得看不懂,干脆就放弃了,将那几卷经文放在了桌子上边,只当是件摆设。 倒是魃豹对这经文很是感兴趣的样子,有次偶然到了外头来,见了那几卷经书,看了几眼,还拿爪子拨拉着看了半日,也不知道他是当真能看明白,还仅仅只是好奇。 魃豹现在虽然仍是个魂元,却已经很是有些能耐了,体型变大了以后,因着修习的是鬼修的功法,甚至能够在身体四周刮起阵阵阴风来,又卷起浓重的黑雾,整个好像当真是一个鬼修一样。 那个鬼修的功法玉简上边,除了有通篇的基础修炼功法以外,还附带写着几个只有鬼修才能使用的法术。大抵是因着鬼修特别的罕有,这些鬼修的功法也跟着变得罕见了起来,所以功法玉简里边才会记录了特别多的功法诀窍和法术。 糯米曾经好奇地尝试过去修习那些法术,事实证明,这些法术果然是只能被鬼修所施展。她试了好几次,别说是施展功法了,根本就不能成功地依照那法术的要求结出手印来,更不能依照上头的要求来运转真元力。 她这才发现那些法术所要求的真元力流转方式,寻常修士是不可能做到的。 正常的修士都有一个肉身,以及遍布全身的经脉。真元力在这些经脉里头四处游走,哪怕是路线再诡异,也只能是顺着经脉一路流转,并不能脱离到经脉外边来。 而鬼修的功法和法术则不同。因着鬼修完全没有实体,那虚虚地凝出来的魂元里头,是个混沌的大漩涡,鬼修专用的那些法术,都是要求先将真元力混入到这漩涡里边去,或是加快又或是减慢这漩涡的运转速度,这才能真正发挥出法术的效用来。 这样的法术根本就不是看天赋,只要仍然是个有着肉身的修士,就不可能施展得出来。 魃豹一直都是在缥缈幻境里边进行修炼的,只有很偶然的情况下才会在稍微施展一番,连着糯米也只见过其中两个法术。只不过也只是稍微看了看,并没有很认真地研究过。 后来魃豹自己到底修炼到了什么程度,她也完全没有时间去关心。 好不容易抽出点儿时间来,魃豹也是个不怎么搭理人的。她同魃豹说了一遍话,魃豹只是拿眼睛看看她,一爪子印在她脸蛋儿上边,凉渗渗的都是阴气,害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问魃豹现在到底已经修炼出来什么法术了。 至于魃豹的修为,她倒是知道的。因着魃豹修为提升速度虽然快,却到底是个重新开始修炼的,现在还比不上她的修为,仍在开光期里头挣扎着,她稍微试探一下,就能查看出来魃豹的修为。 每次被她查探完修为以后,魃豹都相当不高兴地甩一甩尾巴,冲着她低低地咆哮一声,就像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一样。 糯米甚至已经寻思着要同魃豹弄一个像样的法器了。只是她对法器可以说完全就是一窍不通,现在又没有时间,手上也没有多余的灵石,这事情才暂时放了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魃豹现在修炼的是鬼修的功法,同悔悟给糯米的那几卷佛经很是有些相类似的地方,魃豹可实在是很认真地翻看那几卷佛经。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觉得魃豹只是好奇而已,甚至都不知道魃豹能不能看懂那几卷佛经上头写的文字,又来见魃豹每次出现在房间里边的时候,都十分专注地翻看那几卷佛经,显然并不仅仅是好奇,而是当真对这佛经十分感兴趣。 糯米很是有些惊诧,又觉得这佛经放在外头,她也不大可能去翻看的,便将那几卷佛经都放入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好让魃豹可以常常翻阅。 等那几卷佛经放入到缥缈幻境里边去以后,魃豹果然每天就用爪子去翻动那几卷经书,常常是坐在旁边,一看就是半日的,连修炼的时间也跟着变少了。 糯米每次进入缥缈幻境里边来为灵谷浇水的时候,都会见到魃豹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几卷经书旁边,用一种十分严肃的表情盯着那些经书翻看的。这样的表情若是出现在人面上,并不显得有多特别,可现在出现在了一只豹子脸上,就叫人有些忍俊不禁了。糯米虽然知道魃豹是在很严肃正经地看着经文,见到一只豹子皱起眉头来,却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实在是魃豹原先都是一副潇洒浪荡又狂放不羁的模样,现在额头上突然皱得紧紧的,用巨大的肉爪去翻弄一本小小的线装书,这画面怎么看都叫人觉得违和。 魃豹果然马上就转过头来,十分敏锐地瞪了她一眼。 “没事没事……你看你的吧……噗嗤。没没、真没什么,我去给灵谷浇水。”糯米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逃一样跑到了边上去,一边给灵谷施展云露诀,一边在背后笑得浑身发颤。 魃豹十分不耐烦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大吼了一声,发现糯米笑得完全不愿搭理他,也只能无奈地收了收尾巴,继续看那几本经书去了。 ps: 谢谢水水打赏的香囊~! 二百八十八 上门 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开炉炼丹的后果,是糯米手上积存下来的那些仙草在以一个十分迅猛的速度减少着。 一共也没有多长时间,糯米手上的那些仙草很快就消耗一空了。 她当初是特地将手上的仙草都搭配了一番的,整好是凑够了一个一个丹药的方子,并没有任何多余的。 只是她在开炉的过程中,有时候根本就还用不到后头的那些仙药,就已经在最开始的时候失败了,那些后头再需要投入的仙草,便都跟着被她节省了下来。她又不能直接跳过最初的那些仙草,直接将后头的仙草都炼化成药液,即便她当真这样做了,也是得不到一点儿好处的。 这些丹药的药方已经被研究了千年,中间添加仙草的顺序也是被固定了下来的,她就是提前将那些药液都分别炼制出来了,对开炉也没有什么帮助。 除了这些单独剩下来的仙草以外,糯米手上再没有可以用来开炉炼丹的仙草了。 她自然也不可能将这些仙草都炼化成药液,只是为了给院子里边的那些散修服用。因而她这才将开炉停了下来,转而又重新到外头去接了几个断约,开始炼制起她最熟悉的那些不入流的丹药来。 等她重新开始炼制那些丹药以后,才发现自己现在的炼丹技术好像猛地一下子就拔高了一样。原先一些完全不明白,只能生搬硬套的地方,如今却理解得相当的顺畅。十分简单地就控制着灵火将那些仙草的药液炼化了出来,然后融合到一块儿去,再凝结成丹药。 就连那宁丹时候所用的手诀,糯米都能从中看出一点儿痕迹来。也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不同的丹药,所使用的凝丹手法总有些微妙的不同。 这些丹药的炼制时间原来并不是固定的,一旦她明白了这中间搭配的诀窍以后,其实还可以有更便捷的方式来炼制这些丹药的。只是这样的方式大都需要先对仙草药性等有细微的理解,才能大胆地改进的。就是将这些法子同寻常新入门的炼丹学徒讲了。他们想必也没办法做到。 糯米也知道学习炼丹术不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她没有师尊,也没有足够的玉简给她研读,只能自己进行摸索,中间所经历的挫折肯定要比寻常那些被人带入门的炼丹学徒要多得多。 这样想来,糯米还从来不曾有接受过正规的炼丹术教育。在青泉峰上边,哪怕是有着个经阁,可里边藏有的玉简也都不算是真正的教导。掺杂着许多前辈修士对炼丹术的思索研究。有些固然是能启发人心,有些却是藏着错漏,相互之间可能根本是意见相左的。 在传经的时候,那些师叔和师叔祖也不可能向杂役弟子传授真正的炼丹术,只相当于同他们介绍一些修仙界所用到的最基本的常识,同这仙逸城里边的学堂很是相似,只是更深入了一些罢了。 而成为了炼药童子以后。糯米是完全没有得到师尊的一点儿点拨。哪怕是后来清明真人为了得到灵果娃娃而拉拢她的时候,向她指点了一番,也完全没有提到开炉炼丹相关的手法,只是同她稍微讲解了一下养气心经这样的大路货,然后又同她讲解了一些法术相关的知识,同那经阁里边传功的师叔们所讲的,也无甚大差别。 糯米就是遇到了什么开炉炼丹的问题,也不敢拿到清明真人面前去问,这样一来,她自然就只能自己背地里摸索。 能够有现在这样的成果。已经很是叫人惊讶了。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光是急躁,也是办不成事的。 她原先还觉得有些焦急,可后来见着悔悟在外边,每日都是用一模一样的笑容去迎接外头那些事物,她便也学着慢慢沉静了下来,一边开炉炼制些不入流的丹药,换取灵石来买更多的仙草继续练习开炉。 这日。糯米正如往常一样开炉炼制着清心丹,准备拿到外头去同吕宗他们的商队换一些仙草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敲门的声音。 这敲门的声音很是有些犹豫,稍微响了两声。紧接着就停住了,隔了一会儿,才又响了响。 糯米正在凝丹前最后的一个阶段上,听到这敲门声,怔了一怔,却不敢分神去开门,便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叫外头的人稍等,这才用双手在胸前叠起一个手印来,通过这个手印,将神识在丹炉外头运转了一圈,将丹炉内部的药液凝聚成了丹药。 只听丹炉里头微微发出一声“啵”的响动来,炉盖同时被满溢喷薄而出的仙气顶得掀了开来,一股异香随之而来,直扑到人面前。 糯米嗅了嗅空中的药香味,确认丹炉里边的丹药没有问题了,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又用真元力控制着丹炉中的那些丹药腾空而起,自动收入到旁边的小玉瓶里边去。 等将这些都做完了以后,糯米才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薄汗,转身走向房门,将门打开来了。 “叫你就等了。”糯米一边说着一边开门,心里边还在猜测着上门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曾经到她房间来的人很是不少,而且每一个都有着鲜明的特点。像是花眠,敲门的时候也是轻轻柔柔的,而常常来收房租的小管事,敲门的时候则是显得十分有礼,虽然急促,却并不叫人觉得厌烦。 像是现在这样缓和又犹豫的敲门声,糯米还是第一次听见。 外头站着的人并没有回答糯米的话,都叫她以为那人已经等不及离开了。等将房门打开了以后,她差点儿便撞上了站在外头的少年。 实在是他站得离门太近了,几乎是贴着门板站着的,糯米一看门,往外一看,差些就同少年撞了个满怀。虽然她比那少年要高一些,可现在叫她同个少年挨得这样近,也很是叫她吃了一惊,瞬间就涨红了脸。 那少年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朝后退了一步,眼神里边哪里还有什么冷漠,满满的都是害羞,又再退了一步,这才低着头,小声地讲,“我……我爹叫我过来……问问……” 糯米原本是被吓了一跳的,可见到这少年比她吓得更厉害,她又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想想两人终归也没撞到一起,心下就跟着一宽。 她已经好久没有同这少年好好讲话了。 自打上次这少年冷冰冰地用言语将她推开了以后,她就一直十分在意这个少年,可惜这少年总是来去匆匆的,而悔悟住在了旁边以后,这少年就更少出现在院子里边了。 这次一见,糯米马上就注意到了少年脸上有处十分明显的伤痕,就在嘴角附近,淤青了一大片。连着少年那秀气的薄唇都有些发肿,裂开了好几道口子。在他左边眼角下方,还有个已经不大能看得出来的伤,比旁边的皮肤都要更红一些。若不是这少年皮肤比寻常人要白皙一些,这伤可能就已经看不出来了的,可见是很久的一个伤痕了。 在少年衣领遮盖住的地方,也隐隐地露出了一点儿淤青的痕迹来。只是这个少年好像极力来掩饰着自己身上的伤痕,低头的时候,总是很在意地将这些伤口挡在暗处,平日远远望过去,便不甚打眼。也就是他现在站在了糯米面前,糯米才发现了他身上的这些痕迹。 “你……”糯米张了张嘴,原本是想问这少年是不是被他爹责打,却不料被那少年打断了话头。 “我爹叫我过来问一问,你手上还有没有药液,叫我过来……过来……” 少年有些冷淡却又很是不知所措地在重复着自己的话,显得有点儿语无伦次的模样。 糯米稍微听了听,发现这少年只是来回地讲着同一句话,突然心有所悟地抬头朝后边望了一眼。只见隔着一个院子的房间上边,果然见到周东正站在窗户前边,死死地盯着这下边看,眼睛一眨不眨的,就直勾勾地望在这少年身上。 难怪这个原本有些冷漠高傲的少年突然愿意屈服,站在她门前向她说一些乞讨一样的话来。 糯米想了想,咬了咬嘴唇,干脆就伸手拉住了那少年的衣袖。 少年顿时就被吓了一跳,猛地止住了自己絮絮叨叨的话,有些惊恐地抬头看着糯米。 糯米到底比他高了半个头,力气也比这少年要大一些,用力拉了拉,直接就将这少年拉到了房间里边去,还不忘转身将门给关上了。 一到了房间里边,原先絮絮叨叨的少年果然马上就闭上了嘴巴。脸上的惊恐还没有褪干净,眼神里边带了些警惕的意思,静静地看着糯米。 糯米一回头就见到那少年盯着她看,她也很有些不知所措,跟着怔愣了半晌,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问道,“你……你不坐下来么……要不要喝水?” 少年顿时就像看妖兽一样看着糯米。 二百八十九 交好 糯米见那少年用一种防备的眼神看着她,便伸手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这样突然地将对方拉到房间里边来,实在很有些奇怪。 “那个……你还是喝口水吧。”糯米自顾自地说着话,当真转身去给这少年倒了一杯水,塞到了少年手里边去。 她实在不怎么主动同旁人沟通交流,现在突然将这少年拉到了房间里边来,也不过是为了要躲开周东的目光罢了。她当时抬头见到周东在后头盯着少年看的时候,只觉得脑子一热,完全没有什么旁的想法,就先自将这少年拉到了房间里边来,根本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 当初只不过是想着能叫这少年稍微躲开一下周东的目光,也是好的,可真将人拉到房间里边来以后,糯米才想起对方平日可是在仙逸城的学堂里边上学的,其实一日里边大部分时间都是见不到周东的。 现在将人拉回来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少年这样用心地遮掩自己身上脸上的伤口,自然是不愿意旁人注意到,她也不好开口询问。至于少年敲门的原因,连那少年自己都不愿提起,她是更不好开口了。 糯米一路回想着当初在杂役府里边的时候,萧景言第一次同她搭话的场景,犹豫了好久,最后只能期期艾艾地开口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糯米。” 那少年正拘束地坐在椅子上边,眼睛都不敢四处张望,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上被塞过来的杯子。听到糯米突然开口。他便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猛地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里边还是有着浓浓的戒备和疏离,望了糯米一眼,犹豫了一下,淡淡地讲,“我知道。” 糯米等了半日,也没听到他自报名字,不由就嘟起了嘴来。又追问了一句,“我在问你名字咧。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不觉得也应该把名字告诉我嘛?” 少年愣了愣,看了糯米一眼,大概是没想到原先同他讲话还有些老气横秋的姑娘,如今却在他面前像个小孩儿一样嘟嘴巴,顿时有些无措起来。呆了一下,小声地讲,“我叫周步云。” “哦……平步青云的步云么?”糯米眨巴着眼睛,凑到少年面前去问。 周步云的耳朵马上就红了起来。他的肤色十分白皙,脸上这样一红,便像是染了一层胭脂一样,很是好看。他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拿着杯子朝后退了退,差点儿就从这椅子上边摔了下去。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就像是躲开糯米一样在房间里边四处乱看起来。 糯米看周步云这慌乱的模样,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才醒悟过来,这人大概是从来不曾接触过女修,又是个年纪小的,整好处在最最敏感的时期,被她这样往前一凑,就忍不住想要躲开。 想明白了以后。糯米便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椅子的另外一边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四处乱看的周步云。 这样静静地看过去以后,糯米才发现周步云身上除了原先见到的那些伤痕以外,在衣服下边还藏着不少红紫的淤青痕迹。有的痕迹已经很旧了,看着不大像淤青,在衣服的阴影下边瞧得不太清楚,却反倒像是用别的器具敲打出来的伤口。 光就是这样看着。糯米都觉得很痛了,更不要说是亲身感受这些的周步云。 周步云脸上的青白并不是正常的白皙,而更像是种因为常年吃不饱而带来的病态一样。糯米原先在外头流浪的时候,就曾经见过有同他一样肤色惨白的少年。那还是灾年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那些少年也同周步云一样,瘦瘦小小的,眼睛下边有着淡淡的青黑。 刚开始的时候,周步云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有些随意地在房间里边四处扫看。可在见到房间中央还来不及收起来的丹炉以后,他的眼神就渐渐跟着亮了起来。 这房间里边还有着淡淡的丹药香味,丹炉上头贴着两张火系的灵符,丹炉身上还有着淡淡的余温,这一切都叫周步云觉得很是惊奇。 他先前在外头的时候,就已经听过那些散修聊天,说糯米是个会开炉炼丹的小女修。当初他偷听到这话的时候,还很是觉得不服气。他虽然能看出来糯米的修为比他高,可糯米到底是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小女修罢了,他有时候很是羡慕糯米的自由,却从来不愿意相信糯米当真有那样大的本事,同他之间有这样深的一段距离。 在周东面前的时候,他是个常常受到责打的,后来在这仙逸城里边进入了学堂,他一直被受到夸奖,他才渐渐找回了一些自信。那学堂里边授课传功的修士,没有一个不夸奖他的天赋的,甚至说他是个可以被介绍到门派同家族里边去修炼的。 虽然周东最后制止了那些修士的推荐,还为他换了家学堂,为此还特地换了个租住的地方,他却从此找到了希望,觉得自己绝不会是永远呆在周东身边,仅仅只是个发泄对象。 他觉得自己终有一天是要腾飞了,只是还找不到机会。 糯米房间里边的一切都叫他觉得惊奇。 周步云在学堂里边的时候,对炼丹术也曾经很有兴趣。只可惜外头的学堂怎么可能会教授炼丹术的知识。他就算好奇,却也没有办法深入接触。 在院子里边偷听到糯米会开炉炼丹,还能将仙草炼制成药液,廉价卖出去的时候,周步云对糯米的好奇和羡慕简直是达到了顶点。 他从来不是这样高傲的人,可却绝对不愿意被糯米看轻。糯米甚至还没有注意到周步云这个人存在的时候,他已经暗暗地开始注意起糯米来,将自己同糯米作起了比较。 所以即便是每每回去都要被周东责打一番,他也还是不愿意轻易开口向糯米讨要东西。 “你……真的会炼丹吗?”周步云的眼睛直直盯着房间里边的丹炉,很是有些生涩地开口问道。 糯米也没想到周步云会突然主动开口,稍微愣了愣,这才点了点头,“嗯。” 她已经不再想着要隐瞒自己能够开炉炼丹的事实了。 周步云的眼神便变得惊叹了起来。他自己对开炉炼丹很是感兴趣,所以完全知道一个散修想要修习炼丹术是有多大的难度。他原先在外头偷听的时候,还能安慰自己,说那些人大概是想错了,糯米不过是个倒卖药液的。 可是当真在房间里边见到了丹炉,又闻到了丹药方始出炉的那种清香,再得了糯米的肯定,他便知道糯米果然是个能开炉炼丹的,外头的那些散修并没有在说瞎话。 “你……真厉害。”周步云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到底还是夸了糯米一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能开炉炼丹的散修……你一定是个……天才。” “没有没有。”糯米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当面夸奖,虽然周步云的情绪十分低落,完全没有个夸赞人该有的态度,糯米却还是慌了起来,赶紧摆手摇头起来,“还是有散修能开炉炼丹的,外头那些丹药铺子里边,偶尔还是能签下来几个会炼丹术的散修……” 糯米见周步云仍是满脸低落的模样,不知为何,在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忍来,便又续道,“而且,我也不完全算是散修。这些炼丹的技巧,我都是在一个门派里边学到的。只是那个门派现在已经不在了……我要找一个人,这才成了散修的……” “你原本不是散修?!” 周步云听了这话,果然吃了一惊,又恢复了点儿精神,很是诧异地抬头看了糯米一眼。 听到糯米说起她的门派已经不在了以后,周步云便跟着想起了自己当初被带离学堂时候的情形。 当初他在学堂里边过得十分开心,整个学堂都几乎是围着他一个人转动,那些传道的修士将他看成是学堂里边最有前途的小修士,而身边的同道同窗也将他看作是小头领。被周东强行带离那个学堂的时候,他可是背地里伤心了许久。 现在听到糯米的遭遇,他便觉得糯米肯定也同他一样,有着相似的心路历程。 像是糯米这样年纪就能够开炉炼丹的,周步云觉得她肯定是个在门派里边被着重培养着的内门弟子。 周步云并不觉得有多嫉妒糯米,他总觉得自己只是欠缺了机缘,如果当初机缘到了,他现在绝对不会比糯米逊色的,他的机缘总有一天是要到来的。现在听了糯米的话,他反倒是觉得同糯米亲近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有些生硬地安慰了糯米一句,“你……不要伤心。” 糯米哪里知道周步云产生了这样大的误会,还以为周步云是安慰她不要着急,总归能找到要找的人的,顿时就对周步云升起了好感来。 “谢谢你。”糯米朝周步云笑了笑,想了想,又讲,“你也喜欢炼丹么?要不要看看我刚炼制出来的丹药?” 二百九十 小伙伴 “诶?可以叫我看看么?” 周步云听到糯米的提议以后,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连身子都一下子坐直了,将背挺了起来,十分渴望地看着糯米。 他其实早就想看看糯米炼制出来的丹药了,只是很有些害羞,又怕糯米会不高兴,便敏感地将话藏了回去。现在听到糯米主动提出来,不由有些喜出望外的,赶紧点了点头。 糯米完全没有防备周步云的意思,见到周步云兴奋起来了,她也跟着高兴了起来,便将装丹药的小瓶子拿在了手上,将瓶子打开来,倒了一粒丹药到掌心上边,递到周步云面前去,讲,“这就是我方才炼制出来的丹药,你敲门的时候,我还在运功凝丹咧,是结了手印把丹药收起来了,才给你开门的。” 周步云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见过丹药,只见那粒土黄色的丹药静静地躺在糯米的掌心中央,被糯米浅浅的掌纹映衬得更圆润剔透,通体发亮,就好似一颗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小木珠子一样,又比木头珠子更要多了香味儿和色泽。 只不过是糯米指甲盖大小的一粒丹药,期间所蕴含的灵气,哪怕就是不特意去伸出神识辨认,都能觉察得到。 周步云咽了咽唾沫,已经完全听不见糯米在说什么了,眼里就只有糯米手上捧着的那一小枚丹药,甚至连糯米的存在都忽视了。 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嘴唇,慢慢地伸出手来,有些颤抖地捏起了糯米手心的那颗丹药。 在糯米看来。这不过是颗普通清心丹罢了,可在周步云看来,却像是个希望一样。甚至连着这丹药所散发出来的药香,周步云都嗅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那些药香要飘逸到外头去一样。 他很仔细地将丹药放到了手心上,掂了掂重量,又小心地将丹药拿在手中,来回翻看了很久。好像能从这丹药上边看出一副画儿来一样。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还站在边上看着周步云的举动,后来发现周步云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颗丹药里边了,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干脆就拿着自己的茶杯又重新坐回到了旁边去,将自己最近炼制出来的丹药又重新清点了一遍。 每次开炉完毕以后,她都习惯性地将手头上的丹药给清点一遍,等什么时候数量够了。商队又整好是到了这仙逸城来,她便可以一并拿到商队那边去,换取她自己需要的灵草。现在她同吕宗之间又熟络了许多,每次商队到了仙逸城里边来,吕宗必定会亲自上门来同她打个招呼的。 至于苏定邦他们一伙儿,如今同糯米的联系更是密切。偶尔从外头拿到了什么稀罕的仙草,必定会先送到糯米面前来的。 用苏定邦的话讲。就是,“横竖我们也是不认得的,拿到外头去,说不准还被别人占了便宜。倒不如送到你这里来,直接换成丹药。我们这样的关系,你总不能是坑我的吧。” 糯米倒是当真有心要作弄作弄苏定邦,可是又觉得他们一个什八个修士,千辛万苦地才在外头弄来一株仙草,却完全不知道这仙草的价值,只能送到她面前来。这样一想。她就实在不忍心用这种事情来同苏定邦开玩笑了。每次她同苏定邦交易的时候,都是按照仙草本身的价值来交付丹药的。 有时候苏定邦他们指定想要某一种丹药,也会按照市场上的规则,将手上的仙草折价一些卖给糯米。 这样两方私下直接交易的行为,在仙逸城里边其实并不算罕见。好些修士在仙逸城里边混开了以后,都会选择这样的交易方式,好将中间价省下来。对这些散修而言,这么一点儿中间价。说不准就能省出来向糯米买一口药液的灵石,对他们而言可还是相当重要的。 糯米甚至见过有在闲暇时候到仙逸城外头的空地上捡磺柏石回来卖的散修。 磺柏石是种平日开炉炼丹或是锻造法器的时候会用到的灵石,因着像是种燃料一样的存在,又能够磨成粉末。添加到书写符纸的灵墨里边去,寻常使用量十分巨大,所以根本就不愁销路。 从城外背回来三十麻袋的磺柏石,才能够换得一块低阶灵石。即便是这样低廉的价格,有些修为太低不能到仙林里边去冒险的低阶散修,也还是愿意在空余的时间去捡取磺柏石,只为了每个月能多挣两三块低阶灵石而已。 糯米在边上将手头的丹药都清点了一遍,又重新放回到储物袋里边去,再走过去将已经凉下来了的符纸从丹炉炉身上掀了下来,叠成小小的正方块儿,将已经丧失了灵力的符纸整齐地放到了一边去。 周步云便如同是被那颗丹药完全吸附住了目光一样,盯着这丹药一路看了好久,最后才终于从这丹药上边抬起头来,眼神都已经变得有点儿浑浑噩噩的了,等再碰上糯米的目光以后,还呆愣了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便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神情来了,期期艾艾地讲: “我……这个……我还没有见过刚炼制出来的丹药……我也想要开炉炼丹……只是……唉……” “你若是有兴趣的话,也能学着开炉炼丹呀。”糯米很是想要同周步云亲近一些,见周步云终于从这丹药上边回过了神来,便赶紧插嘴同他讲话,“你如果想要知道一些炼丹的知识,我也可以教你的。只要多看玉简多练,终归是能……” “我没有练习的机会。”周步云一下子就打断了糯米的话,眼神也跟着黯淡了起来,“我在学堂里边,偶尔也能听到一些炼丹术的知识,学堂里边的玉简虽然少,还是可以看到几个药方。只是……只是……我爹……” 糯米听周步云这样一讲,才想起周东来,顿时也跟着苦起了脸来。 她虽然同周东没有什么接触,可一想到周东那个偏激的模样,就直觉地认为周东不是个能够支持周步云开炉炼丹的人了。 “我爹他希望我能够从他手上将制符学过去……可是……”周步云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糯米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同他建议道,“既然这样的话,你将你爹一手制符的技术学过来了,也还是很不错的吧。现在制符可也挺能挣灵石的呢。” “嗯,我在学。只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开炉炼丹。”周步云叹了口气,好像这才发现糯米在旁边一样,突然就羞红了脸,朝着糯米很生涩地笑了笑,将头慢慢地低了下去。 不等糯米发话,周步云就小声地讲,“我爹……我爹只想我留在他身边,总觉得外头的人是要把我抢走。他叫我过来朝你要药液,又……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强大一些,觉得这样的话,我就不会随便被人抢走了。” “真的有人要抢你走么?”糯米歪着脑袋看了看周步云,觉得他不管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被人抢走的对象。他是个男修,又不是能抢回去当炉鼎的女修。虽说好像也听说了有将男修炼制成炉鼎的邪修,可到底应该并不多见才是。 周步云便摇了摇头,“没有。” 他显然是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只是说了一句,马上就止住了这个话题,又在糯米的房间里半环视了一圈,目光扫到那个小小的丹炉的时候,很是有些眷恋,又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小声地讲道,“我以后……还能到你房间来么?如果……我想看看你开炉的情形。” 若是换了以前,糯米说不准还会有所犹豫,可现在她早就决定将自己炼丹学徒的身份公开出去了,只是她一直是个低调的,从来没有可以往外宣扬罢了。现在周步云这样问,她自然是点头答应。 得了糯米的答应以后,周步云这才开了脸,很是灿烂地笑了笑,拉住糯米的手,讲,“谢谢你!” 他原本就是个长得俊俏的,只是脸上有了些伤痕,他自己一路低着头,连着伤痕和自己的容貌都挡在了刘海后头。糯米自打第一天见了他,他脸上就一直是那种阴郁的表情,现在突然开脸一笑,便好似被挡在乌云后头的月亮突然照映了出来一样,光芒四射,连着他脸上的那些伤疤都叫人忽略去了,眼前明晃晃的就只有他那个灿烂的笑容,看得糯米禁不住就呆愣了起来。 “你该多笑笑的呀。”糯米不自觉地就感慨出声来。 她这样一讲,周步云才发现自己还拉着糯米的手,脸上一红,赶紧就将糯米又放开了。 周步云到底只是个年岁和糯米相当的,又不像是董天鹰那样精于人情世故,当真就只是个半大小子,所有感情都放到了面上。糯米见他这样单纯,反倒是觉得十分新鲜。 糯米可是从来不曾有过这样年龄和性子都十分相近的玩伴。现在突然交到了小伙伴,一时高兴,干脆就拉着周步云,讲,“哪里要什么以后嘛,我现在就可以教你开炉炼丹呀。” 二百九十一 收徒 对于第一次交到年纪相仿又性子相近的伙伴,糯米还很是兴奋。果真就拉着周步云,当场给他演示了一遍开炉炼丹来。 周步云在旁边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的,其实自然没有看出什么巧妙来。 青泉峰上边那样多的内外门弟子,常常在青泉峰上边见着清明真人当众开炉,还从来没有哪个弟子是可以仅凭借着这样的教学观摩就掌握炼丹诀窍的。只不过是通过这样的旁观,感受一下开炉时候的气氛罢了。 糯米还是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开炉炼丹,很是有些在意周步云的存在,中途的时候还因着太过分神的缘故,差点将丹炉里边的仙草给烧焦了,手忙脚乱地抢救了一番,得亏正在炼制的是她已经相当纯熟的一种丹药,最后还是抢救回来了,却也还是将糯米吓出了一身细汗来,再不敢随便分心了。 她这才知道当着外人的面前开炉炼丹,果然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周步云并没有想要妨碍她的意思,就仅仅只是站在边上,就已经叫她觉得十分不自在了起来。 这时候她终于也知道了独自开炉炼丹的重要性,幸亏她这次开炉的是最简单的一种丹药,中间没有什么太需要她用神识去控制的地方,只要不焦急,很快地就将这丹药炼制成功了。 周步云全程都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将双手都交叠着放在了膝盖上边,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生怕漏掉了哪个步骤一样。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很是在意周步云的目光。后来因着手忙脚乱的,也就顾不上周步云了,反倒是顺当地将这丹药炼制了出来,好歹没有在周步云面前丢脸了。 见到糯米当真炼制出了一炉丹药来以后,周步云看着糯米的眼神也跟着变了,很是有些闪烁,握着小拳头站在糯米面前想了好久,突然“噗通”一声就跪到了糯米面前来。身子一弯,脑袋就朝地上磕了下去。 “你你你……你做什么……” “师尊,请你收我做徒弟,教我开炉炼丹!” 糯米慌乱的声音同周步云坚定的声音同时响起来,糯米怔了怔,周步云的身子却已经又直了起来,再一弯腰。又朝着糯米磕了一个响头。那声音在房间里边显得更是巨大,可见他磕头的力度一点儿不小。 “我……我哪里可以收徒弟……” 糯米完全没有想到周步云会是这样的反应,顿时就慌乱了起来,赶紧要想将周步云拉起来。 没想到周步云一心就要跪在糯米面前,她用力拉了两次,周步云也还是跪得稳稳的,一点没有被拉动的模样。还抬起头来看着糯米,很是倔强地抿着嘴唇不讲话。 他倒是没有说一些强迫糯米的话来,可他所表现出来的模样,显然是糯米不答应他,他便不肯从地上起来一样。糯米又拉了两次,实在是没办法拉动他,便也跟着慌了神。 “不行不行,我自己都不会什么炼丹,修为层次也不高,怎么可能收弟子。我虽然会开炉炼丹。可是我还不算炼丹师呢,我自己的修炼都还很不足,怎么能……怎么能收什么徒弟……” 可不论糯米再怎么讲,周步云都只是坚定地跪在那里。刚开始的时候还抬头看了糯米几眼,后来便是连脑袋都低垂下去了。 他可能也就只知道这样一种拜师的方式,听得外头那些学堂里边的人讲多了,便也学会了,现在心里边一着急。就只知道跪在糯米面前,根本不晓得要做其他什么事。糯米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却只是摇摇头。讲: “我只是想学开炉炼丹,你是我唯一能见到的炼丹师,哪怕只是学徒,我也愿意拜你为师,帮你烧饭洗地,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就……只要你肯教我炼丹。” 糯米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份上来,她慌乱了半日,见周步云只是跪在地上不愿起来,想了想,很是有些为难地讲,“你不要这样,我是真的不能收徒的。我……我什么都不会,哪里可以教你什么。以后你要是想看我开炉炼丹,只要方便的时候,我都可以让你看。你……你不要再跪着了呀。” “我不只是想要看开炉,我是真心想学炼丹的。” 周步云人长得很有些瘦小,脾气却倔得像头驴一样,不管糯米在旁边慌张地说什么,他都跟没听到一样,只是一味地跪着,低着头看着地上,强调着自己的目的,“我想学炼丹,求你收我为徒。” 糯米犹豫了好久,又伸手去推周步云的肩膀,小声地讲,“你不要这样。我……我以后教你呀。你要是想学什么,过来问我,我一定用心的教你,就是收徒什么的……我……我才这么点儿修为,不行不行的。” “你真的愿意教我?!”周步云听到糯米这样讲,猛地就抬起了头来,大大的眼睛里边藏着的满满都是惊喜。 糯米见他终于有反应了,不由松了口气,很认真地点点头,讲,“嗯,只要你愿意学,我也没什么不能教你的。不过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教起才是。我只能给你示范着开炉,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肯定愿意同你讲的呀。” 周步云大喜过望,一下子就挣开了糯米摁住他肩膀的手,又“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实实在在的响头,这才满脸兴奋地站了起来,有些害羞地喊了一句,“师尊。” 糯米伸手要去拦,哪里拦得住。她想要避开的时候,周步云已经朝着她磕完头了,爬起来就站在她面前,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十分热切地看着她,叫她也跟着有些害羞了起来。 “你……你不要叫我师尊啊。我只是给你看看开炉,回答你的问题……也不知道能教你什么……” “不,你既然愿意教我炼丹,自然是我的师尊。不论教得多或是少,都不影响你是我师尊的名分的。”周步云倒是十分严肃认真,又相当热切地望着糯米。 糯米被他说得一怔,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讲,“哪有这样的道理呀。你在学堂里边的时候,可不是还有好几个传课的长辈么……你也不会把他们叫做师尊的吧……” “那不一样。那些先生都是收了钱财,来给一整个学堂里边的修士授课的。可你单独传授我炼丹的技巧,同那些先生完全不同。”周步云在这上边不知为何相当坚持。 糯米同他争了几句,发现自己完全争不过他,又见他面上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显然已经是当真将她当成了师父,连对她的态度都和先前不同了起来,便很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收什么徒弟的,而且她如今才不过是十三四的年纪,修为不高,炼丹技术又没练到家,总觉得自己还有各种不足,现在突然被周步云这样追捧,便叫她很是不习惯了起来。 周步云却好像完全没有这样的心理障碍。糯米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就直直地站在旁边,当真是一副当弟子的姿态,叫糯米很是有些不习惯。 糯米想了想,就同他讲,“我不要你叫我师尊,不然的话,我也不教你炼丹了……叫院子里边的那些散修听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呢……” 周步云听到糯米这样讲,便倔着张脸看着她,好久不讲话。想了许久,他才开口,小声地说,“那……我在外头的时候注意一些……”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嘛!”糯米都忍不住生气地鼓起了脸蛋来,偏偏又拿周步云没有办法。 她原先只是想叫周步云看看开炉炼丹,却没想到周步云执着到了这个地步,非要缠着当她的徒弟不可。她很是有些不惯地做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开始同周步云讲起话来。 现在她再向周步云问话的时候,周步云便显得分外地乖巧,有问有答的。只是糯米叫他坐下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坚持要在一旁站着,说是身为弟子的本分,叫糯米也很是有点儿坐立不安的。 可这时候她要再站起来同周步云讲话,却又显得太过刻意了。而且她比周步云要高一些,叫周步云一直抬头看她,毕竟也不太好。她也只能就别扭地坐着同周步云讲话了。 糯米这才知道周步云比她还要年长一些,如今都已经过了十五周岁了,只是因着长期跟在周东身边,常常受到责打,又不如糯米每日都在吃食灵谷,所以长得慢一些。 知道了周步云的年纪以后,糯米就觉得更不好意思了起来,周步云自己却十分坦然,好像早就知道糯米年纪比他小一样。 “不论年纪大小,能够开炉炼丹在我看来就是本事。愿意教我炼丹的,就能当我的师尊,我自然会敬重。同旁的完全没有关系。”周步云讲得斩钉截铁的。 糯米虽然觉得他太过拘泥,但是能够这样坚持的修士,如今也已经不大多见了。 ps: 谢谢童言有忌亲投的粉红票~!=w=! 二百九十二 为师之心 莫名其妙地收了个年纪比自己还大的少年弟子以后,糯米自己便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 她尽力劝说自己不要介意这件事,可很快就发现她根本不可能无视这件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哪怕是她再想要保持心境平和,可不管她是准备开炉炼丹,还是准备要打坐修炼,脑子里边不由自主地就在回旋播放着当初周步云跪在她面前向她磕头,喊她师尊的情形,同时又忍不住想起周步云说起要学习炼丹技巧的时候,脸上那种热切的神情。 后来周步云从她房间里边离开的时候,糯米才猛地醒悟过来,想起周步云是被周东派到她房间里边来讨药液的。现在没有讨到就回去了,很可能是又要被周东责打一顿。 糯米当初甚至有些想要给周步云分一口药液的冲动,觉得就当做是施舍了出去,不要求回报的那一种,总比眼睁睁看着周步云被打要来得叫她舒心。 可因着周步云那一跪,就叫糯米完全慌得失了神智,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了。 她在房间里边等了好久,并没有听到外头传来打骂的声音,却不能确定是不是因着周东没有发出很大动静来的缘故。 若是她当真将药液分给周步云的话,这可能就要被迫陷入到一个无底洞里边去。 周东原本就已经坚信她是从那小管事手上得了好处的,在免费向这院子里边的修士派发药液。若是叫周东见到她当真免费地给周步云分药液的话,肯定会更加地怀疑起来。 这次阴差阳错地没有将药液送出去,到底算是脱离了一个泥潭。可糯米也知道,这绝不会是周东的最后一次疯狂。 接连的几日,周步云从学堂下学回来以后,都默默地走到糯米的房间里边来,不说什么话,只是站在门边上,好像一边看着糯米开炉炼丹,一边等着糯米的吩咐一样。 有着周东偶尔在院子外头发出的叫骂声。院子里边的那些散修也都知道了周东的想法,更知道周东派了周步云到糯米房间前边来讨要药液。院子里边的散修自然是看得十分气愤,只是见到糯米每次都打开房门将周步云迎进去,又听到周东每日的叫骂,知道糯米并没有给他们免费派送药液,心里边这才平衡了些,没有直接闹上门来。 每次进门的时候。周步云都要用少年特有的青涩声线小声地叫一句“师尊”,叫得糯米心里边都忍不住一片柔软。 她还从来没有试过要负责这样大的一个人的所有事情。哪怕是她身边有木魁有魃豹,可木魁其实是叶梵的傀儡,而魃豹哪怕是在最初魂元飘散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需要她这样用心过。她只要将魃豹放在一边就可以了,而对于周步云,则显然不能仅仅是这样。 周步云的确很想要学习炼丹的技术。每次看完糯米开炉炼丹以后,他都会积存下来不少问题来向糯米进行询问。哪怕是有些问题在糯米看来,根本就没有提问的必要,糯米也还是会十分认真地回答。 后来有一次,周步云问了一个曾经问过的问题,糯米又同他解释了一遍,眨巴着眼睛,讲,“我记得你曾经问过这个问题的呀,当初你还举过反例……又忘记了么?” “……”周步云被她这样一问。顿时就咬住了下唇,好一会儿才低着声音讲,“我……只是想多同师尊说说话。” 这个单纯的少年,只是为了想要多同糯米讲讲话,便将自己已经懂得的问题又翻出来问了一遍。 糯米这才发现周步云的心思,不由觉得有些错愕。 她回头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的确很少主动同周步云交流。因着她还完全不习惯师尊这个身份,周步云虽然对她恭恭敬敬的。可正是因着这份恭敬,叫她觉得很是有些别扭。她还从来没有被人以师尊的身份看待,每次周步云到了她房间来以后,就会主动地将房间清扫一遍。叫她很是有些不习惯。 可原先她可是答应过周步云的,说要教周步云炼丹术。 周步云虽然是个少年,同周东这样的疯子一块生活久了,心思却很是变得细腻了起来。糯米只不过是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同他讲话,他马上就发现了,却仍是不动声色的,只是想办法多同糯米讲讲话。 一旦理解了周步云的心情以后,糯米便跟着觉得有些羞愧起来。 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尽到一个师父该尽的责任,哪怕这个师父并不是她心甘情愿地拦下来的活儿。 除了每天在傍晚的时候在周步云面前开炉炼丹以外,糯米开始考虑起更多的方式来教导周步云。 糯米自己都不曾被清明真人指点过炼丹,可到底是个曾经听过传功的,对于传授简单的知识,还是有一些印象。现在在这仙逸城里边,自然是找不到什么玉简可以用来给周步云翻看的。外头轻易买不到讲述炼丹术的玉简,而糯米自己虽然还有着记忆,却没办法像那些玉简一样,十分系统地讲述出来。 她干脆又在外头买了一个空白的玉简,将手上那个游记里边关于炼丹术的部分都抄录了一遍。在抄录的时候,她自己也跟着将那些内容重新看了一遍,其中觉得需要注意的地方,或是记得该着重提醒的地方,都加入了自己的批注,模仿着记忆中的那些玉简的模样,勉强写出来了一份炼丹入门一样的教程来,然后送到周步云手上去,叫周步云先将这玉简看熟看透,再来向她提问。 那个游记的玉简,她倒是有考虑过直接交给周步云。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周步云现在虽然叫她师尊,到底也不过是才接触了没多少时日的人。当初萧景言能转身就走,她也不能保证周步云就真是个一直呆在她身边的,也不很能确定周步云的性子,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周步云默默地将那玉简拿了回去,第二天就拎着一堆问题到了糯米面前来问,问得糯米都很是有些头晕脑胀的。 幸亏糯米当初是自己摸索着开炉炼丹的,因而这些问题,她都曾经思考过。如今又有了炼化奇品仙草的经验,还是能将这些问题一一解释个明白。 周步云每次都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里边很有些惊叹,好像在惊诧一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女修是怎样能够做到这样精通炼丹的。 事实上,就是将糯米拿去同那些真正的炼丹师比较,在这些糯米已经研究透了的丹药方子上边同这些炼丹的技巧上边,糯米可是完全不会被比下去的,甚至因着长期浸淫在这样的阶段里边你,糯米可能比他们理解得要更加透彻。 周步云便对糯米愈发地心悦诚服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加的恭敬。糯米好几次同他讲,叫他不要这样,他是从来也不听的。 后来因着他常常在傍晚的时候到糯米的房间去,就连着烧饭的活儿也抢过去做了。 他说自己以前同他爹住在其他租房里边的时候,租房里头是不提供伙食的,因而饭菜都是要他去做,他现在重新再抢过来做,果然做得十分熟练。 糯米哪里好意思叫周步云白干活儿,便连同他的那份灵谷都准备上了,让他一起做了,两人一起坐在房间的小桌子前边吃饭。 只是,不论怎么样,他们之间的气氛还是显得十分尴尬。 糯米不知道该同周步云说什么,周步云好像也不是个擅长讲话的。除了在问问题的时候十分笨拙地想要同糯米多讲讲话以外,其余的时间里边,周步云就是个沉默得叫糯米很是有些吃惊的少年。 大抵是他一直同周东生活在一起,平日里耳边听到的都是周东的嘶吼,对着周东的疯狂,不论说什么也没用,也完全没有办法交流,周步云渐渐地也就变得不爱讲话了。 糯米觉得,在周东的疯狂面前,最受伤的恐怕就是身为儿子的周步云了。可惜周步云就连从周东身边逃走都做不到。 她出了想要教会周步云炼丹以外,还想要将周步云重新恢复成一个寻常少年的模样。有时候她想起董天鹰和卫石磊他们来,便觉得哪怕是董天鹰这样不动声色的商家弟子,眼神中间的冷漠和防备都要比周步云少一些。 糯米考虑了很久,有一日吃完了晚饭,终于拉了拉周步云的袖子,十分认真地同他讲,“阿云,今天的夜市据说有集子呢。我们待会出去看一看吧。” “……夜市?”周步云一愣,显然是因着周东的关系,对夜市很是有些不好的印象。他迟疑了一下,才问道,“有什么集子?” “我也不知道,可是据说外头做任务的修士大部分都赶回到仙逸城里边来了,摆出来的据说是他们一整年猎得的好东西,珍藏了许久,就放在今天等着有缘人。咱也去看看吧,就当散散心了。” 周步云又迟疑了一下,讲,“可是……我没有灵石……” 糯米便笑了起来,“只是散心罢了,没有灵石,那就不花灵石吧。” 二百九十三 偶遇 仙逸城里头的夜市,也算是个十分有特色的存在了。 只是糯米进入了这仙逸城以后,除了被闻人扉奕带着在城里边转了几圈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机会把这城镇好好地看上一圈了。她平日白天都很少出门的,更不要说是夜里的这个夜市了。 后来等周东住到了这院子里边来以后,糯米就更对夜市很有了些心理阴影。提到夜市的时候,她所能够想到的,就不过是周东的诸多不满和疯狂,哪里还会再有其他。这夜市倒是就开在糯米住的这片区域里边,而且是正正地对着她住的这个院子,她却还是从来没有去看过。 现在拉着周步云陪她一道,她便拿了点儿灵石,想了想,又拿了点儿自己炼制好的丹药放在储物袋里边,同周步云一起到了那夜市里边去闲晃。 中途在院子里边遇上其他散修的时候,那些散修还对他们这样的组合十分诧异。 那些散修自然都同糯米打了个招呼,看向周步云的眼神却各有不同。有些还算是平和,只不过很是探究地望了过来。有些眼神里边却简直就是*裸的恨意弥漫开来,叫糯米在旁边看着都很是心惊的。 她虽然也不喜欢周东,可哪怕是在同周步云接触以前,她都不曾用这样的目光去看周步云,毕竟是觉得周步云同周东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不过就算她现在已经算是周步云的师父了,对于外头院子里边这些散修对周步云的憎恨之意,却也完全没有什么办法。她自己也讨厌周东得很。自然是能够理解那些散修的心情的。这样一来,就叫她更没有底气了,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管起这事才是。 这还要多亏周东常常躲在房间里边,并没有站在窗口一直朝下望。若是叫周东见到他们两人一同到外边去,可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糯米出门的时候还很是有些心惊胆颤的,生怕被周东发现。 她只能匆匆忙忙地同院子里边的那些散修打个招呼,领着周步云往外边走。 院子里边的散修好些也是要去夜市里边逛的,整好同糯米他们同路。有几个同糯米关系好一些又和善一些的散修。还同糯米走到了一块。只是在路上的时候,也仅仅只是同糯米讲话罢了,几乎完全忽略了周步云的存在。 周步云好像也已经十分习惯旁人这样的态度了,只是静静地跟在一边,并不插嘴。 糯米看着他这模样都觉得很是有些难受,谈话的过程中几次三番地把话题转到周步云面前去,想要将他也带入聊天当中。后来发现那些散修实在不太愿意同周步云讲话。她也就跟着沉静了下来。 幸亏从院子到夜市之间的距离也并不是很长,到了夜市前边,他们也整好分手了,各自去看那些自己觉得感兴趣的摊位。 糯米这才松了口气,等那几个散修已经走开了以后,便回头看了周步云一眼,笑着讲。“好啦好啦,总算是到地头了。我也没到这夜市来过,就随便逛一逛吧。” 周步云点了点头,面上冷淡疏离的神色这才少了一些,跟在糯米后头,很是好奇地朝着四周看了看。 等真走在这夜市路上的时候,才知道这夜市到底有多热闹。 既然名字叫夜市,自然是夜里头经营的。从这傍晚的时候开始,长长的街道两边就已经铺满了各种摊位,扬起了种种吆喝声来。有些摊位前边就只是静静地坐着个修士。上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修炼器具和材料。而更多的摊主则是站在自己的摊位前边,想着走过的路人推销自己摊位上边的东西。 出了人声鼎沸以外,还在天上漂浮着不少照明用的法器,映照得半个天空都亮得像白日一样。 以前在万剑宗里边的时候,糯米也是曾经见过山门集市的,只是那集市比现在这喧闹的环境要安静许多,就是同样有人在路边将地摊摆出来,也不像这夜市里头的这么热情。 大抵是因着这些修士是散修。已经习惯了在世俗里边过日子的缘故,就是现在已经踏入了修炼之途,好些习惯却也还是没能改过来。 山门集市上边虽然也有不少货物,可对糯米而言。却是觉得这仙逸城里边的夜市要更叫她觉得亲切热闹。 周步云在外头还是很有些害羞,紧紧地跟在糯米身后,生怕自己被人群挤散了一样。 糯米确实在这夜市里边看得十分开心。 周边的那些小摊位上边,不管是摆放着什么东西,她都觉得十分新奇,总要站在边上看一看才愿意离开。她和周步云都只是小娃子,那些摊主并不觉得他们身上会有多少灵石,也没觉得他们真会买什么,便都没有将他们放在眼内,更不会向他们兜售什么。 糯米自然是乐得自由,她也不愿意走到哪里都被人热情洋溢地招呼着,倒是现在这样随性地四处看看,叫她觉得更高兴一些。 偶尔在摊位上边见到有合适的仙草,她才会上前去问一问价格,觉得合适的就同摆摊的修士稍微讨价还价一番,再决定是不是要将仙草买下来。 有时候遇上些心肠坏一些的修士,见着糯米年纪不大,还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或是不信她是真心要买仙草,就将那仙草的价格故意说得高高的。糯米也不讲话,只是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望着那摊主半日,直到那摊主都开始心虚起来了,她这才摇摇头,拉着周步云转身离开。 周步云在这样热闹的环境里边,就显得更加的沉默了,连带嘴唇都跟着抿了起来,完全是一副不愿意同外头交流的模样。只有四下张望的眼神带了点儿好奇,还稍微透露出来了一丝小孩儿的心性。 他现在傍晚的时候都同糯米一道吃灵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伙食变好了的缘故,连带着身形也挺拔了一些。他又一直习惯将人站得直直的,如今一看,也很是个翩跹的少年郎了。 糯米怕两人在这喧闹的夜市里边被挤散了,又没有什么心机,干脆伸手拉着周步云的手,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小声地同周步云说着悄悄话,无非也是些小孩儿之间的闲言絮语,又同周步云说起那些摊位上边的东西是什么仙草,有什么作用之类的话。 在同龄的修士之间,糯米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了。她看的玉简多了,记性又十分好,基本上能算是过目不忘的,只要是玉简上边有所记载的仙草,她都能够说出个大概来。再加上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见识,连带着一些法器,她都能说出个一二来,周步云在后头听了,便只觉得更加的敬佩。 这一边藏在人群里头被四下围挤,一边又被糯米拉着,听着糯米轻声细语地在他耳边讲话,周步云便觉得浑身都有点儿热了起来。 两人正在路上走着,糯米突然听到了后头好像有个声音在喊她一样。 她回头望了一眼,却只见面前熙熙攘攘的,满满当当塞的都是修士,而且人群来来去去,分分合合,根本看不清后头的情形。 “诶?是我听错了么?” 糯米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又侧头仔细听了听,总觉得好像真的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样。 “……怎么了?”周步云见糯米突然停住了,便也难得地挤出了一句话来。 “好像有人在后头喊我……”糯米皱了皱眉头,又细细听了一下,很是有些不确定。 两人正在路上站着四处张望,就见到人群中央突然挤出了个身影来,一下子拦到了他们面前。 “糯米!”那人很是有些欢喜地喊了一句,一低头,见到糯米拉着周步云的手,面上便跟着一顿,声音也跟着淡了一些,问道,“……他是谁?” “阿萧。”糯米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来。 她可从来没想过还能在路上遇见萧景言的。现在突然见到了,也就跟着欢喜了起来,往前迎了一步,手上突然紧了紧,这才想起自己还拉着周步云,便犹豫了半晌,这才讲,“这个……是跟我住在一个院子里边的……” “我是她的弟子,叫周步云。” 没想到糯米的话还没有说完,周步云就已经抢先开口了。 周步云虽然知道糯米并不喜欢在外头自称他的师尊,可是听见糯米说他只是个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边的,就觉得心里边很是有些不高兴。他唯一能够表现自己不高兴的方式,就只是这样冷冷地将话讲出来。 他这话一出口,不要说是萧景言,连带着糯米也跟着愣了愣。 糯米回头看了周步云一眼,却也总不能跟萧景言说不是这么回事,一时之间也只能很是尴尬地摸了摸脸,朝着萧景言傻傻地笑了笑。 萧景言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人之间的神情,好不容易才相信周步云讲的是真话,不由就惊诧了起来。 二百九十四 无法忘却 萧景言发现周步云讲的竟然是实话,脸上的神情不可抑制地就沉了下来。幸亏是夹杂在人群里边,四周光影变换的,又是人来人往,便不太能看出来他的神色。他抿了抿唇,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感情压制了下去,嘴里边却很是有些干涩。 原本在暖香楼里边见过糯米一次以后,萧景言就觉得糯米已经变得有些叫他很是认不出来了的。并不是说糯米本身有什么变化,而是她现在的本事,很是叫萧景言觉得无法直视和匹敌,光是这样远远看着,萧景言就觉得自己已经同糯米隔得太远了。如今一见,发现糯米身边居然站了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男修,他心里的嫉妒便有些再也压制不住了。 蛟苏青站在糯米身边的时候,他还能劝慰自己,觉得那毕竟是个大能,站在糯米身边取代了他的位置,还算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如今这个小修士呢,长得不高,身量也不雄健,模样倒是周正,可不同他讲话的时候,对外头总有些防备和畏缩,修为层次也完全比不上他,更看不出有什么特点来。 不论怎么看,糯米身边现在站着的,都是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 而且这男修既然自称糯米的弟子,糯米也没有反驳,可见两人当真就是这样的关系。能够把糯米当成是师尊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有身份背景同高深修为的人物了。 这夜市的街头显然不是个适宜谈话的地方。 萧景言领着糯米同周步云两人,一路走到了边上的一个小酒馆里边去。一路上他都没有回头,生怕见到糯米同周步云紧紧拉着的双手。会叫他自己再次变了脸色。 糯米拉着周步云,亦步亦趋地跟在萧景言身后,完全没有发现萧景言的异样。反倒是迎着周步云疑问的目光,小声地同周步云介绍了一下萧景言。 以前在万剑宗里边的那些事情,她自然也不可能同周步云细说,因而就只能含糊地说萧景言是她曾经的同门师兄,后来一道在外头出来当散修的,还很是相处了一段时日。两人当初的关系很不错一类的话,甚至还开玩笑一样地讲: “他可算是我同门师兄,要是真按照这个关系,你倒是要喊他一句师伯的。” 周步云顿了顿,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也没想要问这些。” 糯米看着他这有些别扭的模样,顿时就笑得眼睛弯弯的。 外头街道上边太过喧杂。萧景言得亏是没有听到他们在后头小声地说些状似亲密的话,否则肯定又要在心里边觉得不舒服的。 萧景言带着他们一路避开人群,又绕开了夜市的那些喧闹声,远远地走了一段路,这才折进了一个小酒馆里边去。那个小酒馆的门面并不大,里头统共也就摆了七八张桌子,其中一半都已经收拾起来了。仅仅就剩下门口的三张桌子边上还放着短凳,有个小伙计趴在一旁的柜台上边,正在扶着下巴打瞌睡。 糯米原本都要以为那小伙计已经睡过去了的,没想到萧景言才刚跨过酒馆的门槛,那小伙计就突然睁开了眼睛,懒洋洋地朝着他们望了一眼。见到萧景言以后,那小伙计脑袋便点了点,也不知道是同他们打招呼,还是仅仅瞌睡了一下,又将脑袋低了下去。 萧景言显然是个常客。见到小伙计这幅模样,也没有太在意,只是领着糯米和周步云一路走到了其中一张桌子前边坐下,扭头朝着那小伙计喊了一句,“要百灵果和蜜酒。” 这酒馆里边的环境很是有些昏暗,就连门前也只是挂着一边旧灯笼,照亮的不过是台阶上的一小方地头,叫人都分不清这酒馆是不是开着门的。 若说糯米是在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小酒馆。那周步云的眼神可就称得上是警惕的了。不过他原本态度就很是有些疏离,现在就是眼里边带着警惕,也不显得那么打眼。 糯米自然有很多话想要同萧景言讲的。 她直到现在也仍当萧景言是个亲近的,一见萧景言转了回来。就也跟着将自己的目光收了过来,讲起自己最近的事情来。不过,有些事情她也拿不准是不是该同萧景言讲,于是来来回回想了一番,也就只能同萧景言讲了讲自己到外头去做了个任务的事儿。 萧景言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看了看糯米,又看了看边上坐着的周步云,等那小伙计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给他们上了吃食和灵酒以后,这才问了一句,“原先那个大能呢?” “大能……你说阿蛟么?”糯米歪了歪脑袋,“阿蛟还有别的事情,早就已经离开仙逸城啦,你先前没有听到仙逸城里边的人都在传这事情么?” “我知道……” 萧景言这话只讲了一半,突然就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能说什么呢。难道要同糯米讲,他觉得蛟苏青和糯米之间并不是这样寻常的关系,所以觉得糯米同蛟苏青私下应当还有什么联系么。不论糯米这话是真是假,现在糯米已经这样说了,他再反驳,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这酒馆里边的蜜酒很不错,你常常吧。”萧景言干脆就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下去,亲自给糯米倒了杯酒,又犹豫了一下,这才给周步云也倒了半杯,递了过去,一边指着周步云问,“那他又是什么情况?” “他……他就是想要我教他开炉炼丹。我原本说是不要他当我弟子的,我还没到能够收徒弟的份上呢。可他死活不肯,非要喊我师尊不可……唔、我也不知道教他什么……” 糯米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蜜酒,感受到蜜酒甜腻的味道在嘴里边散了开来,觉得味道很是不坏,便跟着露了个笑脸来。 萧景言听了糯米的话,这才有些放松了下来。 他还以为糯米当真是收了个徒弟了,原来只不过是周步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这两者之间看起来好像相似,其实却大有不同。萧景言是个熟悉糯米性子的,知道她软和无比,又是个有些怯弱的,若是她真心要收徒的话,那她同那少年之间的关系,肯定是相当不一般的。可现在一听,原来只是那少年强求,他们的关系也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亲热了。 周步云在边上冷着张脸坐着,也不讲话,也不去端萧景言给他倒的蜜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萧景言低头看着糯米坐在他身边喝着蜜酒,突然想起当初两人一同在杂役府里边吃饭时候的情形,便觉得很是有些恍惚。 当初他同糯米在杂役府里边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两人会像如今这样,一同在外头当散修,却有些形同陌路的。 他当初只觉得糯米是个有趣的小女娃子,如今一看,在路上遇到了,他都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那个人竟然是当初那个有些怯生生的、总爱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了。 因着功法的缘故,糯米如今连着气质也同原先有了很大的变化,整个人看上去再不是当初那种怯弱的模样,特别是微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淡然又出尘的感觉来。 萧景言并不知道糯米已经换了一种功法,很有些猜不透糯米的变化,只能认为是糯米已经长大了的缘故。只可惜在这长大的过程中,显然并没有他这个傻兮兮的仰慕者的位置。 当初他发现自己对糯米抱着那种浅淡的恋心的时候,还很是有些诧异,也觉得不能承认。因着当初糯米就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女,连模样都还有着些小孩儿特有的圆糯,要说是少女的体态,倒不如说只是个女娃娃的模样。 可现在一看,他才发现糯米当真是已经出落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艳莲骨,有种迎风微颤的清亮姿态,就是站在人群里边,也相当耀眼夺目,引人关注。 糯米自己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根本不知道在那夜市的街道上边,有多少修士是被她吸引住了了目光,在一边悄悄地扭头看她。 她现在面上还带了些青涩,却很柔和,同周步云那种少年的凌厉也完全不同,那种平和的娟秀,就是在女修身上也很少能够看见。 萧景言想起当初两人相见的时候,糯米还只不过是一个做着男修打扮也不会叫人怀疑的小丫头,如今是当真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女了。 这次一见,给他的冲击比当初在暖香楼的时候还要巨大,已经到了叫他完全没有力气再去羡慕嫉妒恨的地步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远远地躲开,哪怕是花费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再不同糯米见面,终有一天,他会忘记自己曾经喜欢过这样一个小小的女修。 只是今日一见,他突然发现,糯米那样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里边的身影,他可能是这辈子也不能再忘掉了的。 人群那样喧杂,而糯米只是静静站着,好奇地看着旁边,就叫他觉得这满满当当的大街上边,好像只有这么一个身影一样。 二百九十五 仇视 萧景言在一边发愣了好久,才终于振作了起来,一边同糯米讲起话来。 糯米这才知道萧景言在这仙逸城里边,原来过得并没有她这样舒心。她因着有开炉炼丹的本事,因而想要在这仙逸城里边生活下来,日子不免就要过得艰苦一些。 刚开始的时候,萧景言只想着依照自己原先在杂役府里边的经验,看看能不能做些两头倒卖的中间商。结果等他在市场上边转悠了一圈以后,才发现他自己的想法有些太简单了。 仙逸城同杂役府不同,有着十分完善的市场,整个仙城里边是世代都生活在这里边的修士,丹药符咒一类的产业大都被门派同家族所联合垄断,又有完备的商会,不要说是萧景言这样新来乍到的一个小散修了,就是已经在仙逸城里边入驻了一段时间的散修联盟,也不能得到太多的好处。 为了在这仙逸城里边站稳住脚跟,萧景言也不得不到外头去寻些活儿做做。 他的修为层次在这仙逸城里边并不算太低,却也不算十分高,刚好就出于一个相当尴尬的位置上边。到城里边去找活儿,十有*是整好不要他这样的修士的。 若是他修为低一些,就能去做些杂活。要是再高一些,或是像糯米这样有一技之长的,就能到去做一些收入更高的事情。可他虽然是黄石峰出身,本身打造法器的技巧却已经落下好些年了,他不能签到长约,短约又怕赔钱,最后只能像苏定邦他们一样,随便找了一个队伍,到外头去猎杀妖兽,捡取仙草。 这一两年的时间里边。他断断续续地也加入过不少队伍,可却总是没办法安定下来。同那些队伍接触了一段时间以后,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些问题。又或是运气不好,在外头遇上一些性子暴烈修为强大的妖兽。将他们的队伍灭杀去一半。 “我在外头也算是同不少妖兽战斗过了的。当初在杂役府里边的时候,我倒是千方百计地想要避开那些妖兽冲撞大阵,没想到回头到了这仙逸城来,居然还要用着来过日子。”萧景言摇了摇头,言语之间颇有一些自嘲的意思。 糯米抿了抿唇,见到萧景言袖口之间不经意地就会露出一个浅浅的伤痕来,同周步云身上的不同。看着都是被锐器所伤的,如今已经结成细疤了,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萧景言才是。 她以前的生活倒的确是过得相当艰苦,只是近年来才渐渐有了点儿起色。因而也知道在生活艰苦的时候,无论旁人安慰再多,也是徒劳的,只有自己心里边才知道自己的苦。 萧景言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同她提起这样的日子来,就越显得那日子当真是过得艰难。她又哪里知道。萧景言只是不愿意在她面前泄了底气。 糯米想了想,便向萧景言介绍了苏定邦他们的队伍。 “我同那个什的人一起到外头去过一回,觉得他们很是稳妥的。要不是最近事情多,我也愿意同他们一块儿出去的。他们绝不是那种为了点儿蝇头小利就会冒生命危险的,同他们一道在外边做任务。也算是件省心的事。这时候整好缺人,你可以去看看。” 她没办法向萧景言提供什么帮助,又不愿就眼看着萧景言艰苦过日子,便只能向萧景言引荐了苏定邦,希望他们两边相互能够看对眼,好叫两边的日子都过得舒心一些。 萧景言很认真地听了,既因着糯米有了新的生活、在他面前夸赞那些那不认识的修士而觉得心酸,又因着糯米表现出一副担心他的模样来而觉得高兴,当真是心情异常的复杂。 他们两人在讲话的时候,周步云完全就只是坐在一边,别说插嘴了,就连桌上的那些东西,他也完全不伸手碰一下。 糯米同萧景言讲了一会儿话,这才突然想起周步云来,一回头见到周步云将身子挺得笔直地坐在边上,低着头一副无聊的样子,就觉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拿了个百香果,朝着周步云面前一递,小声地讲,“这个果子很好吃呢,你尝尝吧。” “哦。”周步云闷闷地答应了一声,抬头撩了萧景言一眼,这才从糯米手上接过了百香果,却也不吃,只是拿在手上,低头看了看,就再没说别的什么话了。 萧景言见他这样,不由就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回头朝着糯米讲道,“这小子是怎么回事,从方才开始脸色就这么难看,还非要缠着做你弟子不可。不会是瞧上你的什么好处了,才这样死缠烂打的吧?” 他这样一讲,周步云自然是马上就变了脸色,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萧景言一眼。 糯米原本还想要开口帮周步云讲几句好话,可周步云这一抬头一瞪,却着实是将她吓了一跳。少年眼中的那种戾气和恨意,同周东发起疯来的眼神十分相似,叫她见了很是有些心惊。 她原本一直将周步云同周东分开来看的,也从不觉得周步云有着那样的爹,就一定也会跟着做出同样的事情来。对于周步云,她心里边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惜。 只是如今周步云一个眼神,却叫她发现,原来周步云的确已经受到了周东的影响。只是不知道这种影响到底有多深。 萧景言是个曾经在外头同妖兽做过生死战斗的,自然不会被周步云这一个眼神就吓倒,反倒是冷笑了一声,也不理会周步云,只是扭头同糯米讲,“你看,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这小子就露出了狼妖一样的眼神来,可不是什么和善的。你性子好,这我也知道。可你要小心,不要养了个白眼狼。” “……”糯米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只能小声地接了一句“我知道了”。 周步云的眼神马上就沉了下来,张了张嘴,又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开口,道,“我只是想学炼丹,对师尊也很是尊敬。你不知道,就不要乱猜疑。” “我猜疑也好,不猜疑也罢。我怎么想,原本就没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到底要做什么事吧。”萧景言也不知道自己当真是担心糯米,还只是因着嫉妒的关系,横竖就是看着周步云这小子不顺眼,总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的。 萧景言也没有想着要隐瞒自己的心思,干脆就将自己对周步云的厌恶都放到了明面上来。 这两人互相瞪着,就好似对方是个不共戴天的对象一样。糯米坐在中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着急地在边上看着。 酒馆里边的小伙计好像完全不知道他们这边桌子前头剑拔弩张的情形一样,兀自趴在柜台上边睡觉。 外头偶然能听到一些从夜市传来的喧杂声音,而在这个有些昏暗的小酒馆里面,萧景言同周步云相互仇视,就好像完全处于两个世界之间一样。 糯米很是焦急地四处看了看,却发现这酒馆里边除了那个小伙计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人存在了。她要是想找救星,好像就只有那个小伙计了。可那个小伙计一路只是趴在柜台上边打瞌睡,瞧上去也是个完全不能依靠的对象。 她正着急着,突然见到那边那个小伙计抬了抬头。她还以为这小伙计是感受到了萧景言同周步云之间的气氛,要过来劝阻的。没想到那个小伙计只是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就又将脑袋耷拉了下去,重新趴到了柜面上边去。 糯米怔了怔,也跟着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 之间门前昏暗的阴影里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修士。那修士身上穿得很有些破旧,在灯笼的红光照映之下,慢悠悠地朝着这酒馆里边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道袍好像已经穿了不少时日了,又经历了许多战斗,前前后后地开了不少口子,又叫他自己重新缝合了回去。他的针线显然不大好,有些地方缝得松一些,有些地方又紧得打起了褶皱来,整件袍子都变得有些叫人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来了。 那修士有些看不出来年纪,只知道是个约莫中年的男子,也好像完全没见到萧景言和周步云的样子,眼神只在糯米身上停留了一瞬,露出了一个赞叹的神色来,就又转开去了。他慢悠悠地走进了酒馆来,挑了其中一个桌子桌下,然后沙哑着嗓子朝着那个小伙计喊了一句,“两壶蜜酒,再要半斤棕毛猪妖的头肉。” 他一开口,糯米就愣住了,甚至都完全忘记了自己边上还有两个人在相互瞪眼。 “……师……师叔祖?”糯米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声音很有些小,但那个修士却还是听到了,有些疑惑地扭头过来,又朝着糯米看了看。 “师叔祖……是师叔祖吧?” 那修士一扭头,糯米的声音顿时也跟着大了起来,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朝着那个修士就奔了过去。 二百九十六 久别重逢 糯米很是激动地跑到了旁边的那个修士面前,站在对方面前,却很是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能呆呆地站着,又喊了一声,“师……师叔祖……” 那中年修士皱着眉头,细细地将糯米打量了一番,却还是没能将糯米辨认出来。他又皱了皱眉头,重新将糯米看了两三回,最后只能有些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糯米怔了怔,抬头看了看那修士的脸庞,也跟着有些不确定了起来,就小声地问道,“是……清音师叔祖么?我……我是青泉峰的弟子……” “青泉峰的弟子?”中年修士很是意外地扫了糯米一眼,却着实没办法想起来青泉峰上边哪里有这样的一个女修,脸上便仍是存着警惕,“青泉峰上边除了田甜,还有别的女修?” 糯米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一直都是做男修打扮的,便急急地辩解了起来,道,“我原先在山门上边的时候,不是现在这样的……我……师叔祖以前还在传功的时候送过我伤药呢。还……还……我还见过师叔祖同那个人在后山上边……” “咦,原来是你?”中年修士听到糯米讲起这些事情来,顿时就诧异了起来,终于点了点头,讲,“没错,我是清音。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女修。不过……你也是在万剑宗破败以后,到了这外头来当散修的吗?” 糯米点了点头,清音真人就露出了一个欣慰的表情来。 “不错,不错。虽然是个杂役弟子,不过终归是个有情谊的,也不枉费山门培养了你。不像那些狼心狗肺的,一旦见到一点好处,就立马掉转了脑袋。跟个兔子一样。” 糯米没办法一下子就同清音真人解释清楚这中间的波折,就只能站在一边,听着清音真人的感慨。 他们两人正说着话。萧景言同周步云已经先后走了过来。这两个陌生的面孔一靠近,清音真人瞬间就止住了声音。抬头扫了几眼,再不讲话了,好像十分防备着一样。 糯米只好回头又将两人介绍了一遍,说起萧景言来的时候,还特地说萧景言是个杂役府里边的弟子,也是因着当初铁生门的缘故,所以到了这仙逸城来当散修的。 周步云这才知道糯米从门派里边离开。中间还有这样一段波折,不由觉得很是有些错愕。 萧景言是个黄石峰弟子,原先在山门上边的时候,从来没有到青泉峰那边去过。自然也没有见过清音真人。糯米正想要同他们介绍清音真人的时候,却被清音真人给制止住了。 “原先的事情,都不要再提起了。我如今也不过是个散修罢了。那些事情,不说也罢。我如今也不再用以前的道号了,你直接叫我秦广岚就是了。” 萧景言同周步云虽然都觉得有些惊诧。自然也猜到了秦广岚的身份不一般,可既然对方已经这样说了,实在也不好太深究,只能满腹疑惑地相互见了个礼,又将原先的蜜酒和百香果移到了这边桌上来。围着桌子坐下了。 那个小伙计这时候方始将秦广岚要的那些东西拿了出来,送到了桌上,接着就又回去柜面上边打瞌睡去了。 四个人一同坐到了桌子前边,就比方才要显得更尴尬了。除了糯米以外,他们这桌上的人可都就再没有两两认识的了。若是他们之间愿意相互沟通接触一下,那也就罢了。可萧景言和周步云方才就已经相互瞧着不顺了,现在又在边上加入了一个清音真人秦广岚,就更加是让这桌面上边尴尬了起来。 糯米自然也发现了他们之间的这种氛围,只是她也很有些无能为力。 要叫她安排的话,她绝对不会叫萧景言和周步云也跟着坐到这边来的。秦广岚明显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的身份,原先确认了糯米是青泉峰弟子以后,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儿心防,可如今再来了两个外人,秦广岚便又对自己的事情闭口不谈了。 糯米心里边还一直记挂着这位师叔祖,当初在山上的时候还曾经几番打听他的下落。如今偶遇,便有无数话是想要问上一问的,只无奈萧景言和周步云坐在边上,叫她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四人就这样诡异地坐着,谁也没有再开口讲话。等将桌上的吃食都吃完了以后,糯米瞬间就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原本只是想带着周步云到这外头来见一见这夜市,好叫他不再这样疏离,没想到夜市里头的东西没见到多少,可这才出门就先后遇到了萧景言和清音真人秦广岚,很是叫她有些脑子转不过来的感觉,哪里还会再有余力去记挂周步云的事情。 秦广岚如今是一副破落的模样,同他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意气风发可有天大的不同。 糯米心里边怀着许多疑问,等着番尴尬的夜宵用完了以后,便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问,“师叔祖,你现在有落脚的地方了么?如果没有的话……要不要到我那边去坐一坐?” 秦广岚看了看萧景言和周步云,又看了看糯米,稍微思考了一阵子,这才点了点头,道,“我在这仙逸城里边倒是有固定落脚的地方。不过,同你也是许久不见了的,很是想同你叙一叙旧。就到你那边去坐一坐好了。” 萧景言一皱眉头,就在桌下悄悄地拉糯米的衣袖,示意糯米不要这么做。 糯米虽然也感觉到了萧景言的动作,可她同秦广岚以前的那些事情,又怎么能简单地就同萧景言讲明白,只能假装不知道,小心地将袖子从萧景言的手中抽了出来,小声地讲,“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她静了静,又回头歉意地看了萧景言一眼,讲,“对不住哎,阿萧,我今日想要同师……同秦广岚先讲讲话。我们许久不见了,我有好多话想要同他讲的。我会先给苏定邦他们打个招呼,你只要直接过去就是了,肯定没什么问题的。” 萧景言还能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周步云更是不能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几人结了账,萧景言不大放心,还是一路跟着将糯米送到了院子门口,这才看着糯米领了两个人走进院子里边去了。 因着担心周东会见到的缘故,周步云一迈入院子,就静静地走到了一边去。 他虽然也同萧景言一样,对秦广岚的身份满腹怀疑,可他却同萧景言不一样,对于糯米以前的事情,他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清楚的,既然糯米表现得同秦广岚那样亲密,他除了暗地里有些心酸以外,就再也没办法有什么反对的意思了。 糯米看着周步云走开了,这才领着秦广岚往前走。 他们回来得有些早,外头那夜市都还没有歇息,院子里边静悄悄的,除了郭英武和悔悟以外就再没有旁人了。糯米同他们打了个招呼,犹豫了一下,没有介绍秦广岚,就直接回到房间里边来了。 一回到房间,都还没掩好门,糯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肚子里边憋着的问题都倒了出来。 她将这些问题憋了好些年,方才在外头的时候,又来来回回地想着,这时候一下子要把这些问题都问出来,便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的了。 秦广岚看着她这样,便笑了笑,讲,“你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说就是了。当初山门上边发生事情的时候,我也不在上边,实在也有不少问题想要问你的。你跟我讲讲那时候的情形吧。” 糯米看着秦广岚,总觉得他已经没有了当初在山门上边时候的那种火爆的性子,如今一看,倒是只剩下沧桑以后的厚实感了,心里边顿时就觉得有些难过了起来,过去给他倒了杯水,这才有机会慢慢地说起当初山门上边的事情来。 她不能同秦广岚仔细地讲当初清明真人和叶梵的行为,只能挑着重点说了一回,说起自己到了杂役府去,又因着那些上仙被叫回了山门上边,后来在铁生门进犯的时候,才又回到了青泉峰上边去。 直到这时候,她才向秦广岚讲起萧景言的身份来,说他原先是个黄石峰上边的弟子,后来两人在杂役府里边相遇了,后来还一同到了青泉峰上边去。说起当初在青泉峰上边见到的尸横遍野的情形,还有弥留之际的孙敏,糯米便有有些红了眼眶。 “等我回去的时候,青泉峰上边已经没有旁人了,听说都是被铁生门带走了……有些逃到了山下,也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 “哦,原来是黄石峰的弟子。我还在想,为何就没有见过他,没想到倒是我误会了。没想到你当初居然在杂役府里边,想必也是因为这样才躲过了一难。”秦广岚点了点头,慢慢地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因着当初不在山门上边,才有幸活了下来。只是,这样活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件好事,也许倒不如当初以身殉教要来得更自在一些。” 二百九十七 原貌 听了秦广岚的话以后,糯米才稍微窥探到了当初万剑宗灭门的事情全貌。 当初仍是清音真人的秦广岚在后山上遇到了那黑衣人以后,便已经发现了对方包含的祸心了。只是那个时候,他只看出来了对方是个曾经的青泉峰弟子,已经被逐出师门了的,却不知怎地又悄悄地摸上山来,显然是居心不良的。 他身上的伤好了以后,为了要调查当初那黑衣人的目的,这才会悄悄下山的。当时走得十分着急,因而山上才会没有一点儿消息。 糯米一边听着,一边在旁边咬着嘴唇。那个时候她还只是单纯地依恋着叶梵,她甚至不知道那个时候,叶梵是不是已经同花眠牵扯上什么关系了。她虽然很想要相信叶梵,可一旦想起当初叶梵千叮万嘱地叫她不要将见到黑衣人的事情说出去,她便觉得有些止不住地心情低落了起来。 哪怕当初叶梵没有藏着什么祸心,可最后出来的结果,还不是叫人黯然神伤的么。 想到这里,她突然便怔住了,赶紧向秦广岚胡乱地挥了挥手,止住了秦广岚的话,然后扭头朝着房间里边看了看。 秦广岚顿时就有些疑惑,皱了皱眉头,问,“怎么了?” “我……”糯米又扭头向房间深处看了看,发现房间里边毫无动静的,她这才松了口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同秦广岚解释木魁的存在,犹豫了很久,只能期期艾艾地讲,“我房间里边……有……有个……” 秦广岚到底是个有经验的,一见糯米这反应,就知道她的房间里边是藏了个什么东西。糯米之间秦广岚点了点头,也不见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嘴唇轻轻动了动,双手在袖子里边一拢,也见不到袖子下边具体结了个什么手印。秦广岚便已经将手又抽了出来,忽地一分。往两边回旋着划了一个圈儿。 糯米睁大眼睛看着秦广岚的动作,只是都没能看清楚,还在四下张望,就见秦广岚已经点了点头,讲,“好了,我已经布下了一个小小的阵法。我们在这里边讲话,外头的人是听不见也看不见的。” “诶?”糯米自然是惊奇不已。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显然也不是个适合新奇和发问的时间。糯米见秦广岚已经划下了阵法来,这才慢慢地同他讲起了当初在山门上边的许多事情来。 她还是不大愿意提起叶梵,可瞧着秦广岚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大概也隐约知道一些叶梵当初同花眠之间的事情了。虽然秦广岚也没有说得十分明确,好些也只不过是猜测,可从糯米这边看来,秦广岚的猜测十有*是正确的。 而秦广岚口中所提到的名字,并不叫花眠。而是一个叫景思远的人。说是那人当初是个青泉峰上边的内门弟子,曾经前途无量的,当初在山门上的时候,可以算是个炙手可热的人才。可却接连犯下门规,又以山门的名义做出了许多祸事来。 最初山门是看着他天资过人的份上。才容忍了他的种种不好。可后来他却愈发变本加厉,而且因着埋下了心魔,在某次打坐修炼的时候误入邪道,走火入魔。门派一边对他做出了惩治,一边努力寻找着能叫他恢复的法子。可当初门派还没有找到能够教他恢复过来的丹药方子,他就已经叛出门派了,从此没有了消息。 青泉峰后山一见的时候,秦广岚都没能马上就将那人给认出来,只觉得对方不是个青泉峰上边熟悉的面孔,就上前去拦住了问话。后来还是对方亲自表明了身份,他这才知道那人的身份。当然是大大滴惊骇了起来。 “他还想要将我拉拢过去,呸。我在青泉峰上边是说很么身份。若不是有青泉峰,我当年早就死了,哪里会听他的。可恨他有一身不知从哪里习来的邪门功夫,我马上下山调查,好不容易查出了他现在在铁生门里边悄悄地假装个内门弟子。没想到终究是晚了一步,等再回山门去的时候,万剑宗已经不复存在了。” 秦广岚叹了口气,言语之间不免有些落寞。 糯米能看出来秦广岚对青泉峰的感情,她虽然对青泉峰的感情并没有那样深厚,可是想起孙敏同柱子师兄来,她也不免有些神伤,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秦广岚才是。 秦广岚也并不是需要糯米安慰的,他很快就又振作了起来,继续讲道,“后来我回到了山上去,才发现山上已经换了人在照看着。青泉峰上边守着的还是当初那些人,可主子已经不一样了。那些修士先是劝我也重新加入,被我拒绝了以后,就想要把我围困起来。哼,还不是叫我逃掉了。后来在这外头,我也曾经遇到过铁生门的人,还有那些万剑宗的叛徒,都是些什么东西。” 糯米这才知道秦广岚先前在酒馆被她叫出道号来的时候,为什么眼里边满满的都是戒备。实在是他已经被追捕了太多了,经历了许多这些事情,对自称青泉峰弟子的人和那些认得他模样的人都充满了深深的戒备。 同秦广岚相比起来,糯米虽然是日子过得有些磕磕碰碰的,可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倒是比原先要好太多了。 正是因着她在当散修的时候,日子过得比在万剑宗上边还要舒心,才没有对万剑宗有什么留恋。偶尔回想起来,除了那些杂役府的日子和柱子师兄以外,记得最多的,居然是在青泉峰上边受到的磨难。 她也不愿多作回想,却实在是同青泉峰十分疏离。 如今听着秦广岚满脸愤慨地控诉着那些“倒戈叛变”到铁生门那边去的修士,糯米心里边实在是没有什么感觉。 她在这外头当散修,并不是因着对万剑宗有什么感情,只是无法认同犯下杀孽来的铁生门,更没办法原谅在这中间牵桥搭线的花眠。 虽然现在她同花眠之间看着好像平和,每次花眠发过来的传音符纸,她都会认真地去听,却并不代表她就认同花眠的行为和想法。 花眠若真是秦广岚口中那个叫景思远的人,那么他同秦广岚之间,便总有一个人是在撒谎。又或许他们两人说的都不是事实,都是将事情说得对自己更有利一些。无论如何,糯米见到的,便是青泉峰上边好些无辜的杂役和体修,因着花眠的关系而横死当场。 秦广岚大概是已经许久没有拉着人说起过往的事情来了,现在突然遇见了糯米,说得兴起的时候,都不顾避嫌,拉着糯米的手,一直说着当初的事情,后悔自己没有能够早一步勘破铁生门的企图。 说当初拒绝景思远的时候,早该想到他还会再朝着山门里边动手的,只是没想到铁生门居然这样的雷厉风行,一下子就拉拢到了那样重要的人物,探知到了万剑宗的许多机密,一个翻覆之间,就将万剑宗打压了下去。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跟着劝慰了几句,后来她便发现,秦广岚根本无需劝慰,只是这些话憋在他的心里边太久了,他一直找不到人来发泄,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能将掏心话的人,他只是想要将这些话都说一遍罢了。 糯米便乖乖地站在秦广岚面前,被他拉着手,一路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讲当初的那些事情。 又听他说起重新下山来以后,遇到了多少危险,受了多少冷眼。 原先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秦广岚可是个性子暴烈的,有什么瞧不顺眼的,当场就骂出来的人。因着这样的性子,在没有了青泉峰的庇护以后,他刚开始的时候在山下的日子可是过得十分凄惨。 他同清明真人不一样,虽然是在青泉峰上边,炼丹的技术却实在是没学多少,一心想着的都是提高修为,空有一身修为,可真要论到在山下生活的经验,他可全然比不上清明真人了,甚至可能都比不上糯米。 糯米毕竟是个性子软和的,当初身边有萧景言护着,她自己修为也不算糟糕,一般不会主动招惹什么麻烦,有人欺负上门来了,也能够勉强应付一番。哪里像秦广岚一样,到了哪里都能同人吵起来。兼之那时候因着铁生门的缘故而心情烦躁,就更是处处闯祸了。 后来性子勉强收敛了一些,却又被铁生门的人四下追杀,活得可谓狼狈。他一路逃到了这仙逸城来,才算是勉强就着这仙逸城的安逸环境,能够喘口气儿。 糯米一路抿唇听着,心里边对他生出了同情来,却也不敢表现在明面上头。 秦广岚愤愤地说了半日,一抬头,突然就猛地拉紧了糯米的手,脸上显现出了一种狂热的神情来,问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愿意同我一道,将青泉峰重新复兴起来的,是不是?那些倒戈了的,又或是事不关己的,都是些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知道你不一样,你一定会帮我的吧?” 二百九十八 复兴大业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愿意同我一道,将青泉峰重新复兴起来的,是不是?” 秦广岚一脸狂热地看着糯米,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可叫糯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 她当真是对青泉峰没有什么念想。青泉峰上边能够叫她记挂的,当初就只有柱子师兄同田甜师姐罢了。而到了后来,田甜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背地里又做了不少事情,叫她很是有些失望,更是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就是将孙敏算上半个,她所惦记着的,也就只有一个柱子师兄,同半个孙敏。大概还能加上当初送了她伤药的清音真人师叔祖。 除此以外,糯米对青泉峰可当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念想。 而如今秦广岚这样问她,她既不能当面摇头,却也实在不能立时就点头答应,一时间便愣在了原地。 秦广岚却完全没有看出糯米的犹豫和为难来,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十分热切地盯着她的眼睛看,讲道,“那些贼子当初颠覆万剑宗,不过是仗着勾搭上了一些白眼狼罢了,要不是有人在山门里边当内应,万剑宗断不至于这样不济。那些现在已经倒戈了的,根本不堪大用。唯有你这样的,才能够同我一道,将万剑宗再夺回来。” 糯米实在是被秦广岚眼中不似常人的热切吓了一跳,整个人一窒,这才小声地讲,“那……那……也很是有些仙长逃到了外头来的。青泉峰的峰主清明真人,就……” “不要再提那些人了!” 糯米只不过是想要说起那些人来,好叫自己能够脱身罢了。不料,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广岚怒吼着打断了。 “那些更是不成事的。当初万剑宗在他们身上花费了多少工夫。若不是在山门上边得了培养,哪里能有他们今日的修为。他们倒好,逃是逃出来了。很快就找到了下家,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同铁生门之间的仇怨了。真是呸。” “……”糯米还能够说什么呢。 她倒是可以理解清明真人他们这种,在秦广岚看来十分凉薄的心态。 实在是现在想要重新将万剑宗再光复过来,其实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即便是同铁生门之间有什么仇怨,在自己没有能站稳脚跟以前,就说什么复仇的话,也完全只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花眠的行为虽然叫人不齿,可他到底是个聪明的。也十分能干,背后隐忍了许多年,才终于等来了一个能将万剑宗颠覆的机会。相比之下,秦广岚却显得有些太想当然了。 糯米看着秦广岚面上那种不自然的红光。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秦广岚仅仅地捏住糯米的肩膀,直直地盯着糯米看,直到见到糯米点头以后,这才喜出望外地笑了起来,不住地讲“好孩子”、“好孩子”的。 糯米其实也不过是情势所迫之下。才顺势点了点头,实际上该做什么又或者是往后会怎么样,她并没有考虑太多。显然秦广岚也并没有考虑到这些,拉了糯米入伙以后,他便好像十分满足了一样。一扫方才的颓态,笑哈哈地同糯米倒了茶水来干杯,这才稍微显露出了当初在山门上边时候那种豪迈的模样来。 糯米晕乎乎地同秦广岚喝了茶,又听着秦广岚说了一通对未来的展望,实际上对复兴万剑宗的事情,她心里边也不是特别在乎,却自然不能在这种时候说出来败秦广岚的兴致。 好不容易听着秦广岚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又将秦广岚送出了门去,约好等以后有了消息,便相互之间用传音符纸联系,糯米这才跟着松了口气儿。 在送走秦广岚以前,她毫不犹豫地就将自己先前炼制的丹药都取了出来,交到了秦广岚手上去。这些丹药哪怕对秦广岚已经现在的修为提升已经没有什么帮助,至少也是可以叫他拿去换取一点儿灵石的。 秦广岚见了那些丹药,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就从眼里放射出一种兴奋的光芒来,拉着糯米,问,“你……你……难道你现在……你已经是炼丹师了?” 糯米见他误会了,赶紧就摇头,道,“没有没有。我虽然也想要尽快迈入炼丹师的门槛,可到底还是太难了些。我现在只能炼制一些不入流的丹药,对你可能也没什么帮助,不过还是……” 秦广岚听她这样一讲,这才低头仔细看了看那些玉瓶子里边的丹药。一看,面上就流露出一丝失望来。不过,他很快地就有回复了精神,拍了拍糯米的肩膀,讲,“不论怎样,你都是个很不错的。炼丹本就十分艰难,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能炼制出那些复杂的丹药来,也是正常的。你要继续努力,早日成为初阶炼丹师,肯定能对我们光复门派的事情有所帮助的。” 糯米只能点点头。她原本就想着要赶紧成为初阶炼丹师的,这同她原先的想法,也并没有什么冲突。 秦广岚本来是对这复兴也没什么信心的,只不过是脑子一热,就拉着糯米加入了,也并没有多想什么,现在突然知道了糯米是个已经能够开炉炼丹的,顿时就觉得十分惊喜,连带着也开始认真地考虑起复兴的事情来。 糯米可完全没有想到她随意的这么一个举动竟然会对秦广岚造成这样大的影响的。她只不过是觉得当初她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懂,也完全不能给秦广岚提供什么好处的。 即便是这样,秦广岚当初显示得再不耐烦,也还是将伤药分给她了。 那几乎可以说是她在漫长的流浪生涯里边,以及在青泉峰上边,所收到的第一份来自上位者的善意。那样的善意几乎可以说是支撑着她熬过了最初在青泉峰上边那一段最艰难的时日。 虽然现在一件她,觉得这师叔祖同在山门上边的时候好像已经不一样了。可回头想想,中间经历了这样多的波折,不要说是秦广岚了,即便是她糯米,又哪里还是当初的那个模样。 要复兴万剑宗的事情,她到底是答应下来了,可同秦广岚一样,两人都是毫无头绪的。她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当真做得对了。 因着在见到她以前,秦广岚其实早就已经对什么复兴持着一种放弃的态度了。哪怕他再狂热,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就可以做好的,又在仙逸城里边碰了许多钉子,连带着生活都有些困难起来。 若不是他有着一身修为,现在说不准连个租房子的灵石都没有。 现在突然见了糯米,就好像又叫秦广岚重新见到希望一样,突然又振作了起来,盘算着要将铁生门从万剑宗的山头上边赶出去,重新将万剑宗建立回来。 只是,现在还会有人想着万剑宗么。 糯米扭头看了看房间最角落的那个衣柜,柜子里边就放着那个带着木魁的绣纹的手环。在那个柜子里边,还整整齐齐地垒着一叠花眠传给她的传音符纸。 已经过了有三四年了,大概现在连着叶梵同花眠都已经不再在意万剑宗了。唯独只有秦广岚还在心心念念地记着,就好像是将万剑宗当成了最后的礁石一样,仅仅地抱在怀里,一点儿不愿意放开。 糯米又叹了口气,回头想想,便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太值得执着的东西。若说秦广岚和花眠都是执着于复仇,叶梵是执着在修仙的道路上边,那她呢。 原先她总以为自己是想要追上叶梵的,可是现在一看,好像也并不是这样。她觉得开炉炼丹很有趣,希望能修仙炼丹,也希望能够站到叶梵身后去。只是这些,都已经被叶梵一次一次的冷淡和无情折腾得有点儿心灰意冷的意思了。 就好比她当初也的确是憧憬着田甜,却仍是被田甜利用了一番。 现在,出了想要将柱子师兄找出来,叫柱子师兄重新过上好日子以外,她好像当真没有什么太放不下的事情了。 并不是她自己想要勘破红尘,而是渐渐地就发现,这红尘里边的确没有什么是再值得她太过去牵挂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边突然就闪过了周步云那倔强的模样来。 “……是呢,我还有个小徒弟。唉,年纪比我还要大的徒弟。” 糯米抿了抿嘴,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周步云大概算是强行要加入到她的人生里边来的人了,虽然他那样顽固,可糯米却不觉得他讨厌。大概因为糯米自己心里边其实也是愿意接受这么一个“弟子”的。 第二日她再起来的时候,昨日的那些事情就好像已经是过眼云烟了一样。 她还要知道秦广岚还好好地在这仙逸城里边活着,做着一个散修,就已经觉得十分高兴了。其他那些,她也就不再强求了。 二百九十九 放手一搏 第二日的时候,糯米才刚起来,就收到了萧景言送来的传音符纸。里边虽然没有说什么很具体的内容,却还是让糯米从中听出了担心来。 萧景言毕竟不认得秦广岚,对糯米原先在青泉峰上边的事情知道得也不很多,自然会生出担心来的。萧景言虽然决定了要再不同糯米联系,可前晚一见,瞬间就叫他坚持了一年多的防线都跟着崩溃了,干脆就自暴自弃了起来,又将自己的心思放回到了糯米身上来了。 糯米自然是不知道萧景言这心境变化的,她一直还将萧景言当成是当初在杂役府时候的那个亲密好友,时隔许久收到了萧景言主动发过来的传音符纸,便很是有些高兴,给萧景言回了话。 倒没有说起要光复万剑宗的事情,只是说同秦广岚稍微叙了叙旧,昨日夜里就将秦广岚送出门去了。 连带着周步云都在一大早出门上学堂的时候,特地绕到了糯米的房间前边来,敲了敲门。等糯米打开门以后,他只是看了看糯米房间里边的情形,见糯米没有将秦广岚留在房间里边,就腼腆地请了个安,径直出门去了。 因着有秦广岚这样一个关系存在,糯米便留了个心眼儿,朝他打听了一番清明真人同他之间的关系。 糯米只不过是突然想起来,也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随口向秦广岚打听了一句,没想到竟然收到了肯定的答复,顿时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在秦广岚嘴里边,清明真人就是那些背弃信义的人之一。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最风光也是受到最多照顾的,自然算是清明真人这个峰主了。只是,在万剑宗覆灭了以后。首先背弃了青泉峰的,却也是清明真人这个峰主。 糯米当时当青泉峰上边去的时候,青泉峰那边已经没有剩下什么活人了。所以也不知道当初的情形。可秦广岚是特地打听过的,知道当初青泉峰上遭逢大变的时候。首先开溜的就是清明真人这个峰主,所以秦广岚对清明真人可是恨得有些咬牙切齿的。 不过,秦广岚到底不是个傻子,也知道清明真人这样的初阶炼丹师,在修仙界里边是个什么身份,所以后来在这仙逸城里边的时候,他曾经同清明真人联系上了。忍气吞声的,才没有闹翻。 秦广岚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能就会用到这关系,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两人的交情也还算是不错。这才将这私交维持了下来。 听完秦广岚这样一讲,糯米顿时就跟着兴奋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同秦广岚打听,能不能私下联系到清明真人,她愿意用灵石和丹药。同清明真人去换一个蛊人来。 秦广岚听了糯米这样一讲,顿时就诧异了起来,问,“你要那东西来做什么。虽然我也知道他身边养着几个,可也没听说那东西当真有多好。你要是想要个灵宠。倒不如在外头买一个,养一养,可比那有伤天和的玩意儿要靠谱多了。” 糯米听着秦广岚这样讲,只能抿着嘴不讲话。 她总不能拿柱子的事情同秦广岚讲的,只能说,“可我现在这么点儿能耐,总不能一直就躲在仙逸城里边。好些仙草还是该自己到外头去采才是。有了这样一个蛊人,也要方便一些的。若是要跟着外头那些做任务的散修一道出门,自然是优先要完成他们的任务;若是我想要同他们一并出门,不要要雇他们作护卫,又得白花一堆灵石。倒不如自己出门去试试。” 秦广岚不疑有他,便跟着点了点头,讲,“你这话也有理,没有哪个炼丹师是只留在城里边开炉炼丹的。若是有机会,还是该到外头去走一走的。有些炼丹师手下有着好多能帮他出门到险境去寻觅仙草的武修和仙修,倒是不用这样冒险了。可你现在还没有那个条件。” 糯米见说服了秦广岚,便跟着松了口气,又想了想,讲,“我也只是听说了,就想要试试。我现在手上的东西也并不特别好,若是能托了你的交情……只觉得说不准能换回来一个。外头那些法器我都看过了,也没有哪个是特别和心意的。不过,你可不要同师尊讲,说我曾经是青泉峰上头的。要是他知道了,又知道我已经能开炉炼丹了,说不准就连带着我一同给带回到那家族里边去了。” “我省得的。”秦广岚点了点头,“我也不会叫你同他牵扯上什么关系。若是你真想要,不若我就帮着你传个话,直接向他买一个就是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若是这样的话,糯米又哪里知道换回来的是不是柱子师兄,她装作是考虑了一下,很快地就摇了摇头,讲,“不是我不信任师尊,只是……不亲自看看,我也说不准他给我的是不是同旁的一样的,能不能听我的话。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吧。就麻烦师叔祖帮我带个路。” 秦广岚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就点头答应了。 糯米实际上已经紧张得掌心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来。等同秦广岚说完这些话以后,她再将拳头打开,才发现自己方才已经将拳头攥得死紧的,连带着在掌心中间留下了一串通红的指甲印痕来,差些就要掐出血来了一样。只是她实在是太紧张了,根本就感觉不到痛,现在回头一看,才痛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要直接上门去同清明真人换个蛊人的想法,是她在见到了秦广岚以后才突然冒出来的。 原先她总担心着自己去同清明真人谈的时候,会叫清明真人认出来,然后逼迫她交出寒藤和那灵果娃娃,因而便一路地在努力提升自己,希望尽快成为一个初阶炼丹师,好能够有同清明真人一样的身份,才能平等地同清明真人讲话。 可她却完全忘记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副模样了。 当初她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不过是六七岁的模样,又一直做着男修的打扮,在清明真人心里,糯米可一直是个小男娃子。她如今已经同那个时候全完不同了,既然秦广岚认不出她来,想必清明真人也不能认得她的。 既然这样,与其要花费不知道多少年去将自己提升成初阶炼丹师,倒不如现在就直接用自己的所有能耐,去尝试着将柱子师兄换回来。 想要同清明真人交易,糯米现在手上还没有那个资本。 如果要将碧砂丹炉拿出来的话,说不定是有那个价值,却不一定能叫清明真人动心。糯米来来回回地想了好久,这才想起自己在缥缈幻境里边一直都还留存着有灵谷同那些已经在她体内灵化了的药材。 自从前番在竞拍会里边见过变异灵谷的价值以后,她便一直着重培养变异和升阶的灵谷来,都放到一边去,好备着以后换灵石用的,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了。就是拿出两百灵石来,也比不得两百斤变异的灵谷来得珍贵。 灵石可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换到的,而这些变异的灵谷,却没有哪个修士当真能随随便便取出两百斤来。即便是在这仙逸城里头,也只有在竞拍会的时候,才偶尔能见到这样大量的变异灵谷。 出了灵谷以外,糯米还另外又准备了一瓶那些小苗的叶子。 这种叶子在旁人看来,可能觉得十分陌生,可糯米却知道这样的一片叶子里边到底是蕴含着多少灵气的。为了叫清明真人动心,她甚至是在央着秦广岚送信的时候,向清明真人率先附送了一片草叶。 秦广岚也是第一次这种灵气充盈又长得如同玉石一样的草叶来,拿着那草叶翻看了一阵,顿时就惊讶了起来,讲,“这可当真是从来不曾见过的一种仙草。光就只是这样拿在手上,就已经是灵气逼人了。哪怕是就这样服用,想必也能对修炼大有好处。若是能够炼制成丹药,可当真是非同凡响的。只是……就这样给他送过去,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糯米自己其实有些拿捏不准这些草叶的价值,因着这的确是个旁人都不认得的东西,只生怕清明真人不动心。现在听秦广岚这样一讲,才宽心了一下,又笑道,“没关系,只是叫他看看,他必定要动心的。这东西是我偶然发现的,手上还有一些。等真能从那边换回来个蛊人还能剩下,到时候分师叔祖一些,也没什么关系。” 秦广岚显然是当真喜欢这草叶的,来来回回地翻看了好几遍,这才点了点头,讲,“好。原先我还怕他会不顾交情。有了这仙草叶以后,我保管能说得他动心的。只要你能再拿出五十片这样的草叶来,这交换就绝对能成的。” 有了秦广岚的保证,糯米心里边也跟着安定了起来。这要付出的代价可比她当初想的要少得多了。看来,是她小瞧了这些草叶的价值了。当下便点了点头,讲,“劳烦师叔祖了。” 三百 充阔 也不知道是秦广岚的脸面起了作用,还是当真如同他讲的那样,糯米拿出来的新奇草叶引起了清明真人的兴趣,清明真人果然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要同糯米进行交易。 为了不叫清明真人辨认出来,糯米同那边讲的时候,便化名成了个叫叶雨荷的女修。等那名字报过去了以后,糯米才发现自己居然不自觉地就用了叶姓,当下也只能不去在意了。 糯米最担心的就是不能引起清明真人交易的兴致,现在最初的一步依然已经迈出去了,剩下的事情倒就只是顺理成章一样了。 她很是努力地开炉炼丹,将手上能够炼制的仙草尽数都炼制成了丹药,然后都换成了灵石,因着太过专注,连带着对周步云的搭理都少了。原先她还想着要用丹药或者是仙草去同清明真人做交易的,后来一想,便觉得清明真人现在有着这样的地位,自己又是个炼丹师,哪里需要同她交换什么丹药的。 既然那草叶已经引起清明真人的兴趣了,她就只要准备好了草叶,再将灵石同灵谷多准备一些,也就是了。有了秦广岚当中间人,糯米也不怕被清明真人坑害太多。至于一点儿小损失,她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对秦广岚和清明真人而言,那些草叶可能是珍惜罕有的仙草,可对糯米而言,那就只不过是种在她身体里边,随手可以采摘到的草叶罢了。 一次性地拿出大量草叶来,她固然也是觉得心疼的,可同柱子师兄一比较起来,便觉得那也不算什么了。 何况她体内如今已经剔除了寒藤的威胁,虽然那小黑球还在,但正是因着小黑球的存在。她才能将那些原本只是凡草的药材都种在身体里边,改造成如今这种谁都不认得又蕴含着丰富灵气的药草。 她曾经试着直接在缥缈幻境里边种植药材。事实证明,若是离了她体内的那个小黑球。那些药材种子所生长出来的,就都不过是些普通的药材罢了。完全没有异化的意思。糯米研究了许久,最后还是发现那些药材只能是先种在小黑球上头,等那些药材都已经长成了,再移植入那缥缈幻境里边去。 有了这随手拈来的草叶,糯米如今才有了些儿底气。 等到约定的那一日,糯米自然是跟在秦广岚身后,一道去拿修仙门派里边去见清明真人。清明真人身边据说带着好几个蛊人。也不大可能都拉出来带在路上走。 蛊人同灵宠或是傀儡之流并不完全相同,好像不能收入到空间法宝里边去。平日就只能是散乱地放在外头,任他们自行走动。不过他们本身就是些已经失了灵智的,要是没有主子的命令。又没有狂性大发的话,一般就都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罢了,根本不会有什么移动。 据说就是有妖兽从蛊人面前走过去,也会将蛊人当成是石块,两相之间完全不会起冲突。只有受到攻击的时候。蛊人才会进行反击的。 从仙逸城到那修仙家族之间,有一条小小的通路,应当是拿家族自己花钱修建出来的。从仙逸城里边租借一匹驹楼,只要走上大半日,就能到那个家族里边去了。 萧景言当初是想要同她一道上路的。可糯米一想到自己是要去接柱子师兄,就还是婉言拒绝了萧景言的同行。她实在也不知道怎么同萧景言解释这蛊人的事情。 现在的修士好像都已经不怎么了解蛊人的这种存在了,即便是花眠又或是秦广岚,都只不过是将那蛊人当做是傀儡的一种存在罢了,并不知道这种蛊人是多么的邪恶的。 甚至很可能,清明真人会答应这交易,实在是因着他也找不到很好的拒绝理由,生怕旁人会对他的那些蛊人产生怀疑。他这样暗搓搓地做着坏事,自然是心里有鬼,生怕旁人会察觉出那些蛊人身上的怪异之处来。 所以糯米开口用着叫任何人都能动心的价格去换取他的蛊人的时候,他为了不叫人怀疑,总也不能太过推脱,干脆就同糯米进行这交易就是了。 这一路上很是有些人来人往的,有不少修士都在使用着这条通道。糯米向秦广岚一问,才知道这样的道路原来并不仅仅是通向那一个修仙家族的,期间在把路上还有许多分叉,是通向不同的家族和门派的。仙逸城的周边有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修士,甚至在路边上还能见到一些毫无灵根的凡人,搭了个棚子,向路上的修士提供茶水。 糯米看得有趣,就扭头问秦广岚,道,“这些世俗的人都是住在附近的么?” 秦广岚抬头看了一眼,就笑着讲,“这些都是修仙者的后代。只是因着没有灵根,不能进入仙逸城,却又已经见过仙家的繁华了,便舍不得离开,都集结在了这附近。一路住着,一路想要挣点儿银子好过日子。要是遇上了什么机缘,就是没办法踏入仙途,好歹也是能有点儿盼头的。” “盼头……么……” 糯米扭头看了看道路两侧的那些搭着的茶摊,里边那些摊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仙家有福,看上去的确要比先前她在外头见到的那些凡人要健康一些。至少面色看上去没有那种营养不足的蜡黄,面上的笑容也要更多一些。 不过,这些在道路上骑着驹楼往来的,大都是些散修,即便是在外头的世俗里边看来,已经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了。可真要算计起来,这些修士其实也不过是在仙逸城里边挣扎着过日子的可怜人罢了。 没有自己的坐骑,怎么看着也不可能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糯米一边看着那道路上的修士,便看出来这些修士大都是散修,自己本身就没有什么能耐的,在仙逸城里边也是勉强过日子,在这道路上又怎么可能是给予这些世俗中人多少帮助。 她就不过是这么一说,却不料秦广岚跟着就在边上摇了摇头,“倒不是这样说。有些人可就爱再外头打肿脸充胖子。自己在仙逸城里边过得不如意,就希望能在外头这些世俗之人面前充点儿大爷的范儿,还是种乐趣呢。” 糯米一怔,顿时想起当初她跟着苏定邦他们过关卡的时候,那些守在边上的散修。只是,那些散修好歹是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若是有修士在这路上给那些凡人散财,糯米可实在想不到对他们自己能有什么好处了。 秦广岚便很是讽刺地笑了笑,“他们哪里管这些。偏偏就是有这样的人,哪怕是自己穷得吃不起饭了,在外人面前也非要装作一副富贵的模样。不要说是这些修士了,好多世俗中人,不也是这样的么。前朝的时候,还曾经有一个人,为着在外头充大脸,每日都要在外头请客,其实已经家道中落,反倒叫自己饿死在家里边。” 糯米可从来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人,现在听到秦广岚这样一讲,顿时就怔住了,又挠了挠脸蛋,很是有些惊诧。 她原先一直觉得既然都是些修仙炼道的,那么就算不斩断红尘,至少心性是要先被锤炼一番的。没有了心性的提升,就是一时间有了力量,也很容易会迷失在这过分强大的力量当中,最后败在心魔面前。 可是回头一想,她又觉得这些散修也未必就有这样的觉悟。那些散修其实大都仍维持着当年在世俗里边过日子的心性,好些散修已经很习惯了,甚至于在有了力量以后,的确走到了旁门歪道去,实在也很难避免这些散修会做出不当的事情来。 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才发现果然是有些散修在路过茶摊的时候,会很熟络地同那些摊主打招呼,还有的会停下驹楼来买一杯茶水,递出去的钱财也确实不少。 那些世俗凡人面上是恭恭敬敬的,可背地里到底会怎么笑话那些修士,可又有谁说得准。 外头那些从来不曾接触过修士的世俗之人,可能还会被路上这些散修所蒙骗。可既然这道路两边的都是些修士的后裔,便多多少少是对修仙界有所了解的。至少能够分清这路上什么人是真正的“财主”。 仅仅是她这样远远一望,就能看出来两边的那些世俗摊主,在见到道路上边夹杂着的几个门派或是家族里边的修士的时候,总会显得特别的热情。而在那些散修面前,虽然也是笑着的,可笑容里边却总叫人觉得有股子应付的意味在里边。 糯米以前常常在山下流浪,后来又见惯了人脸色的,对于这些人是当真热情,还只是在面上摆出一副面具来,已经很有些心得了。现在一见,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只是,不知道那些在路上利落地散财的散修是当真不明白,又或只是想要用这种感觉来迷醉和欺骗自己罢了。 除了私下叹息一声以外,她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三百零一 再会师姐 糯米好秦广岚专门挑的是午后的时候离开仙逸城的,路边挑了户人家借住了一个晚上,再赶了一早上的路途,整好是在午前到达了清明真人现在所依附的那个修仙家族门前。 这只不过是一个修仙家族罢了,自然是不论哪方面都要比不上当初的万剑宗的。面前的建筑虽然也雄健异常,只是同万剑宗和仙逸城一比较,就显得有些不如了。 秦广岚先前就已经上过门来的,又曾经同这家族里边的管事打过招呼,因而他上门来的时候,早早就有人守在门前,见了秦广岚,便笑着迎上起来,一边同秦广岚打了个招呼,一边很是好奇地望了糯米一眼,眼神瞬时间就亮了起来,笑着问道: “这位就是叶小姑娘么?先前听着秦兄介绍,说是位模样标致的女修,如今一看,当真是亭亭玉立。鄙人徐查,专门得了消息,在这边来给你们领路的。” 糯米怔了怔,有些不太习惯这人的过分亲热。只是想到之后要同清明真人做的交易,这才勉强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个羞涩的模样来,也不答话。 秦广岚在面上十分露骨地现出了一丝不高兴来,幸亏他是背对着前头那修士的,那点儿不高兴,便也就只有糯米见到了。 徐查又笑了笑,再用眼神将糯米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转过身去,在前头领着他们俩往前走。 秦广岚自然是又在后头露了个不屑的表情,不过大概是顾忌着徐查会听见,倒是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来。 糯米跟着听看了半日,终于发现徐查原来是报着一丝想要拉拢她的心思的。大概因着她是个女修的缘故,年纪又不大,修为层次又不低。哪怕是这家族里边的人完全不知道她是个能够开炉炼丹的,可光是前头的那些条件。就已经够叫这家族心动了的。 这一路上,徐查领着她往前走,脚步放得十分缓慢。又将这家族两边的建筑介绍了一遍,顺便又将整个家族在仙逸城里边的生意拉出来说了一通。很是有种介绍同炫耀的意思。 若糯米只是个一直在仙逸城里边孤苦无依的散修,现在听到这样的介绍,自然是会有些心动的。可惜她是个从万剑宗上边出来的。虽然成了炼药童子以后,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可还是跟着见过不少大场面的。这徐家的规模虽然不小,但放到青泉峰面前去一比较,就显得很是有些不上台面了。 就连秦广岚也只是一副不屑的模样。并没有多说什么,显然不担心糯米会因此就被拉拢了过去。 糯米便很是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这徐家的规模的确算不得什么,现在徐查虽然有心想要拉拢她,可是却更像是在她面前展示徐家的实力。好叫她自己提出倒贴的意思来,到时候给她开出来的条件,肯定不可能是上好的。 既然这徐家连她这么一个小小的青泉峰外门弟子都瞧不上,怎么清明真人一个高高在上的峰主却反倒是依附在了这么个中等规模的修仙家族里边来。 她这疑问自然不好在徐查面前提出来,只能默默地憋在了心里边。 徐查这一路上将家族里边的大小情况都介绍了一遍。每每扭头偷望,却都只见糯米脸上是那种礼貌又有些疏远的微笑,不由也在心里边叹了口气。 他们先前其实已经尝试着招募过秦广岚了。只是秦广岚完全不为所动,就差在他们面前冷笑了起来。他们虽然不清楚秦广岚以前的背景,可只要看他同原先的青泉峰峰主有着不错的关系。就能看出来一些诡端来。 而且,秦广岚的修为,就算是放到那些修仙门派里边,也已经算得上是很不错的了。就是无法跻身一流,至少也是个二流上等。可惜秦广岚对他们的拉拢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徐查甚至觉得,当初秦广岚要不是看在清明真人的份上,说不准会直接当面把他们痛骂一顿。 徐查原本就已经对秦广岚身边的女修有些不报希望了,如今一看,当真是个无法拉拢的对象,只好暗自丧气了起来。 这家族里边有着个貌美的女修,所起到的作用可不仅仅是因着这女修的修为的。不过,既然实在无法拉拢,又不能在秦广岚面前做得太过明显,徐查也只能寄希望于同这女修打好关系,以后多多往来,看看还有没有拉拢的机会。 他哪里知道糯米报出来的压根儿就是个假名儿。 直到见到清明真人以后,糯米才恍然明白过来。 只要看着这给清明真人建造的房子,居然是这整个家族里边最奢华的一间,又看着门前看守的修士对清明真人那种仿佛不真切一样的恭敬,便知道徐家对清明真人是花费了多大力气来拉拢了。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房子了,简直就是一个连带着小庭院的单独院落。就仅仅只是站在最外头的雕门前边,糯米都能够隐约瞧见里头那些花圃里边种着好几种比较粗生粗长的仙草。那些仙草在青泉峰上边是惯见了的,可这徐家里边,却应当是只有清明真人懂得种植,因而只在清明真人的院子里边能见得到。 若是换了一个大门派或是大家族,可能同样会给予清明真人一个很不错的待遇,但在那些门派里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清明真人有如今这样遮天一样的权势的。说不准在这个家族里边,清明真人的权势甚至比族长还要来得更大一些。 因着他的炼丹术在这家族里边是独独的一份儿,据说连族长的嫡长子都是跟在清明真人门下学炼丹,目前是个田甜的挂名师弟,这徐家的人又怎能不将清明真人当一尊大佛已经供奉起来。 清明真人原先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可是当惯了峰主的。忽然叫他换一个身份,他自然也愿意挑一个更切合他心意的地方。 诚然,他若是加入其它大的修仙门派和家族,又或是当初就留在青泉峰上边,接受铁生门的拉拢,的确可能得到的好处会更多一些。但是现在看来,清明真人却是个更贪恋权势的,压根儿就不愿意再屈居人下。 糯米想起当初身体里边的那根寒藤,便猛地打了个寒颤,有些畏缩了起来。 她在到这上涌镇徐家来以前,已经做了不少心理准备了,同自己讲,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那模样了,清明真人绝对认不得她的,自然也不会再对她有什么迫害的举动。只要她安安分分地扮演好这个叫叶雨荷的女修角色,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哪怕是清明真人真有什么怀疑,可有着秦广岚在旁边,清明真人也绝对不能伤她分毫的。她如今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完全不需要去担心再被清明真人所欺辱。 当初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明明是想得好好的,把同清明真人见面的场景模拟着想象了无数遍,可如今站到这屋子前头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就好比她最初开炉炼丹以前所假象的场景那样,她对清明真人的假象,也完全没有一点作用。 当初想得再好,如今往门前一站,却仍是脑子里边一片空白,惊得双手发颤,甚至连拳头都要有些握不住。 徐查就只是将他们领到了那宽广的院子前边来,那院子里边就已经走出了一个夹着香风的人儿来。 糯米嘴唇微张,差些就直接喊了一句“师姐”,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身份,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这位就是要过来同师尊换东西的么?”田甜朝着徐查问了一句,又有些疑惑地望了糯米一眼。 这一眼里边带着打量和考校的意思,等将糯米上下看了一遍以后,田甜的眼神里边就隐隐有了一种敌意。这种敌意十分轻微,若不是糯米敏感,根本就不会察觉出来。她原本就已经有些脑子空空的,被田甜这样用带刺的目光一扫,就更是茫然了起来,生怕田甜将她认出来,却又生怕自己一低头,就要叫旁人更怀疑,只能呆呆地怔愣在原处。 田甜也已经又长开了些,和当初糯米印象中那个活泼俏皮的小姑娘已经有了一丝变化。如今的田甜经了各种事,已经变得稳重了一些,又历了岁月,更是标致挺拔了起来,完全成了个冷艳的模样。 当年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田甜还曾经因着一块甜糕,就流露出纯真的笑容来,而如今脸上挂着的,却就只剩下有些虚假的浅笑了。她现在用的熏香也比当年要浓重得多,眼角的香粉用得更深了,眉也描得更厉,同原先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美。 徐查见了田甜,不由自主地就是一呆,全然忘了要回话。还是秦广岚稍微跨了一步,拦到田甜面前去,懒洋洋地讲,“没错儿,就是这位。侄女儿带路吧,我们还要趁着天黑以前赶回去,就不要多耽搁了。” 糯米虽然知道秦广岚是担心她被田甜认出来,也拉拢了过去,却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激。 ps: _(:3」∠)_、谢谢木木和水水打赏的平安符!(等等、木木和水水,这两个名字真……嗯…… 三百零二 蛊人 田甜的目光被秦广岚一挡,这才稍稍回过了神来。 她这些年也曾经了不少事,自然也见过不少女修,可那些女修同她一比,姿色上还是逊了半筹。原先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峰上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叫林萝的女修,据说长得相当貌美,她也是见过的。 可那个女修只不过是个杂役,一看就没有仙姿,瞧着更像个世俗凡人,长得倒是很端正,神态也娇柔,可惜却总有些凡尘脂粉的味道,叫她看了,也不过是轻蔑一笑。 如今见的这个女修,完全算不上是个美艳的,若要说冶丽,也全然是不沾边儿的。可偏偏那女修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前头,就能叫她突然生出一股子嫉妒来,眼睛都没办法从对方身上挪开了。 若是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对方十分年轻。 实在是太年轻了,好似才方始长开来,小小的胸脯,细细的腰。她像这女修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这样恬静,而是跳脱得很,虽然也很吸引旁人的目光,可却完全是不一样的两种模样。她必须是笑闹起来,才能惹得人一直盯着她看,而这小女修,只是就这样站着,就已经能叫旁人挪不开目光了。 田甜忍不住朝后头又悄悄望了一眼,稍稍皱起了眉头来。 她总感觉的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小女修的,可回头一想,却又完全想不起来。 糯米十分忐忑地跟在田甜身后,每次感受到田甜投过来的目光,都要暗自心惊个半日,又不敢将这种心惊表现出来,实在是憋得十分辛苦。 幸而这院子里边地方不算特别大,却各自种了不少仙草,左右看去。也很算是一道风景了。糯米便装作是四下张望的模样,又退到秦广岚身后去,避开了田甜试探的目光。 这个院子比糯米租住的那个院子还要大一些。而且里边排起来的房子只有一列,一踏入了雕花的外院大门以后。就能直直地看到那院子里边的房间了。 糯米四下看了看,又一抬头,就见到那房间外边站了个有些沮丧的小男修,顿时就好奇地“咦”了一声。 不待糯米询问,田甜就在前头勾着嘴角笑了笑,小声地讲,“那是徐家的小少爷。顽皮得很,常常被师尊罚站的,却从来不见学得精乖一些。这不是,又被师尊罚出来了么。” 秦广岚微微一怔。连带着糯米都跟着咬了咬嘴唇。 他们虽然没有表现得十分明显,但从田甜那笑吟吟的表情同有些得意洋洋的声音里边,就能看出来他们这是故意的。故意要将这个家族的小少爷罚到外头来,好叫上门来的人也看一看,他清明真人在这家族里边。可当真是有着通天的本事。哪怕是这家族的小少爷,甚或是族长,都要听从他清明真人的使唤。 糯米十分不喜欢田甜这种炫耀,又觉得那个站在门前抽抽噎噎的小少年实在是有些可怜,便微微皱起了眉头来。 只是那小少爷已经拜在清明真人门下了。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跟着田甜,绕过了少年身侧,跨入到殿堂里边去。 在经过那少年身侧的时候,那被叫做小少爷的少年,还一边抽了抽鼻子,一边抹了把眼泪,有些可怜又禁不住好奇地望了糯米一眼。糯米还悄悄地对他露了个笑。 见了那小少爷以后,不知怎地,糯米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日子来。也是同这小少爷一样,一边受着清明真人的压迫,一边又忍不住私下悄悄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她同这小少爷相比,自然是更胆怯许多,哪里敢同他一样,一边抽噎一边从手指缝之间拿眼睛去看田甜的。 见到了这么一点儿童心,糯米紧张的情绪倒是跟着放缓了一些,暗地里舒了口气儿,终于站到了清明真人面前。 清明真人仍是她记忆中的那副模样,完全瞧不出这几年有什么变化,只是面上的神情绷得愈发紧了,好像在这外头,就更需要他这样冰冷着脸庞,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威严一样。 到了清明真人面前,所有交涉就都交给了秦广岚负责。 这是他们原先在仙逸城里边就讨论好了的,为了叫清明真人不将心思放在糯米的身上。 清明真人显然也并没有很在意糯米,只是撇了糯米几眼,见她是个安静的女修,虽然也对糯米的年纪稍微惊诧了一番,可清明真人也并不知道糯米花了一半的心思在研究开炉炼丹上边,她这样的修为,又有些比不上田甜当年的时候,就压根儿没太在意。 直到秦广岚提起那散发着充裕灵气的草叶是出自糯米手上的,清明真人这才惊诧地将目光移到了糯米身上,淡淡地问,“那些仙草是你拿出来的?也是你想要换蛊人?” 糯米被清明真人拿眼睛一扫,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差些连话都忘了该怎么讲了,只能屏着呼吸,愣愣地点头。 清明真人“哦”了一声,又扫了糯米一眼,再问,“那些仙草,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手上有多少?” 糯米还在发愣,秦广岚就已经往前迈了一步,直接拦到了清明真人同糯米之间,挑了挑眉,讲,“师兄你也太着急了些。我们这边已经叫你瞧过东西了,你不是还没让我们看货么。我们也只是听说,想着要换,却也还没有确定下来。你倒是先叫我们瞧一瞧东西,才好再继续谈下去吧。否则,可怎么知道是不是值得换的。” 清明真人对着秦广岚的时候,脾气倒还算是不错。想了想,觉得秦广岚讲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又扭头朝着田甜交代了一句,“你到外头去,看着你小师弟,叫他将芳草诀里边的仙草习性都背下来,才能吃饭。” 等田甜脆生生地应了一句,转身走出门去以后,清明真人这才又转身对秦广岚讲,“走吧,到后院去看看我的傀儡。” 糯米这才慢慢地松了口气。 清明真人果然还是当初的性子,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人,根本就不会多看的。他如今感兴趣的就只有那些草叶罢了,对于糯米这个拥有草叶的小女修,虽然也看重,却还不到叫他十分在乎的地步。 倒是要到后院里边去看那些蛊人了,便叫糯米十二万分地紧张了起来。 柱子师兄再那些蛊人之间,不过是她的推测罢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若是这次到后头去也见不到柱子师兄,她可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且,在那季风游记上边曾经提及过,说是蛊人在炼制的过程中,会将身体肌肤炼制得坚硬如铁,连带着容貌也会跟着模糊不清。她也没有信心能从那诸多蛊人中间将柱子师兄辨认出来。 当初虽然说是抱着一线希望也要来试一试,可当初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快地就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她原先还想着自己要努力许久,最后才可以站在清明真人面前,那时候,已经经过了漫长的时候,足够叫她做好一切心理准备的了。 可现在,这样快地就已经叫她有了这样的机会,她顿时就茫然了起来,跟在清明真人身后走着的时候,抖得连膝盖都有些不稳了,连带着往前走动,都只不过是一个惯性,她甚至接连好几次都猜到了坑洞上边,差些就崴了脚。 要不是清明真人完全不在意她,肯定已经发现她的奇异来了。 糯米茫然地跟在清明真人和秦广岚身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后院那边去。 后院里边果然直直地站着好几个“人”。 ——这些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就是只站在后院前头,糯米就已经能够闻到一股浓重的药草味道,以及那药草味道下边所隐藏着的一丝铁锈的腥味。 清明真人和秦广岚已经算不得矮了,可在那几个“人”面前,他们却仍是低了大半个头。糯米这样的高度,要站得远远地,极力抬头,才能看清楚那些“人”的模样。 一共有八个,都安安静静地排在后院里边,果真连一丝动作都不曾有。哪怕是见了清明真人领着人走到后院来了,也仍是笔直地站着,就仿佛他们都只是一方死物一样。 即便是木魁那样的木灵,在见到主子的时候,也还是会有点儿变化的呢,这些蛊人却没有。木魁身上能够叫人感觉到的灵气,他们更是连一丝都欠奉。不要说是眼神了,糯米站在边上,甚至见不到他们的眼睛。 他们面上当真已经没有什么五官了,冰冷了木讷,出了几个细小的口子以外,看上去更像是一块布满了皱痕的树皮,又或是被刀剑刻画出道道裂口来了铁片,哪里还有什么模样可言。 在蛊人的身上,永远就只散发着一种气息——死气。 糯米瞬间就将自己的嘴唇咬得死死的,叫嘴里边都弥漫出了一股血腥味来,她自己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一样。 ps: 昨天一刷新,发现瞬间就掉了6个均定……no!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哪里写得不好你们倒是告诉我啊!不要这样轻易地抛弃我好吗!我愿意改啊!觉得剧情走得太慢我也愿意调整啊呜呜呜呜!请不要就这样就抛弃我啊!求求你们!tat~ 三百零三 黑球之秘 糯米呆呆地站在秦广岚身后,极力抬头,望着后院里边的那几个蛊人,面上还要十分用力地控制着,才能不表现出异样来。 那八个蛊人完全没有朝她看过来,甚至都没有看一看清明真人。 清明真人却好似十分满意,微微笑了笑,面色突然一沉,双手翻飞,两个拇指一扣一压,中指一挑,就在指尖前边凝出了一点流火来,突然朝着身侧猛地一挥。 那一点在他指尖前边凝起来的火焰便瞬间脱手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了一道浅浅的弧线,直扑到那八个蛊人面前去。原本在清明真人手上的时候,那一点火光就只有星点大,跃跃跳动着,好似一个俏皮的宠物一样。 可离了清明真人的手以后,这一小团烈焰就突然迎风而长。才不过是弹出了一小段距离,就突然变成了一面火焰编制成的大网,朝着那几个蛊人直面就压了过去。 糯米原本是站在后院边上发怔的,突然见到清明真人朝着那几个蛊人甩手丢出了法术,顿时被吓得“呀”地已经尖叫了出来。 清明真人瞥了她一眼,见她怔怔地看着那几个蛊人面上露出了担心的神情来,就只当她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突然被法术吓到罢了。 那个火网朝着几个蛊人面前扑过去,清明真人仍觉不够,双手平举着,一抽一放,就像是拉住了一个透明的渔网一样,那火网也跟着被他扯得往后一退,差些就烧到了他指尖上的时候,又突然被他猛力地抛洒出去。 这样短短的半臂距离,那火网便好像涨得更大了一样,铺天盖地地朝着那些蛊人照着头脸盖了下来,叫几个蛊人完全没有了可以逃跑的空隙。 实际上。这些蛊人也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 清明真人所抛出的丹田真火已经烧到他们面上来了,甚至有些火苗已经爬上了他们的头发和肩膀,他们却好像还是一无所觉一样。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若是他们面上那两道细细的缝隙还能够称之为眼睛的话。 糯米接下来的声音都被哽咽在了喉咙里边,憋成了种细细的咯吱声。差些就要将柱子的名字都跟着惊呼了出来了。 可在她惊呼以前,真火已经直接烧到了蛊人身上去。 几个蛊人直直站着,身形僵硬,看着就好像是几个直立的石柱一样。那些真火扑到他们身上去,他们连着一点儿晃动都没有,只是任由真火在身上烧了一遍。等再找不到什么能够焚烧的东西以后,那些真火才渐渐地熄灭了下去。 “怎么样。瞧见了吧。寻常的法术在这些傀儡身上,可是起不了一丁点儿作用的。”清明真人这才有些洋洋得意地讲了一句。 糯米这才知道他随手朝着蛊人抛出一个法术去,不过就是为着要给他们展示一下这蛊人是如何的刀枪不入,大抵是真当这蛊人是样防御法宝一样在使用着了。 清明真人表现得有些神气活现的。秦广岚自然是要表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来同清明真人讲话,又好将那些蛊人的价格都跟着往下压一压。 可糯米已经完全听不见身边的声音了。秦广岚和清明真人在说着什么话,都传不到她的耳中了。她所专注地看着的,就只有眼前的这几个蛊人而已。虽然她现在还是不能分清这八个蛊人,可她还是直觉地觉得她的柱子师兄就在这八个蛊人里边。 秦广岚仍在同清明真人皮笑肉不笑地扯皮着。糯米却已经咬着嘴唇走到了那几个蛊人面前去,慢慢地朝着他们伸出了手。 蛊人的肌肤的确如同游记上边所记述的那样,粗糙冰冷,完全没有活人的气息,摸上去就好像是一块冷冰冰的铁片。经历了千锤百炼,最后却叫那铁锤打得坑坑洼洼的,成了一块废物。 她原本以为蛊人的皮肤上边会像树皮那样有着一些剥落,可真的将指尖摸到那些蛊人身上去以后,她才发现这些蛊人并不像是她想象的那样,同木魁和其他灵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也没有什么修士的特质,可以说当真是已经被仙草炼制成了另外一种存在了。 哪怕是她将手完全放在了那些蛊人身上去以后,他们都没有一丝反应。 这样走近了看,这些蛊人就显得身量更加高大了起来。 糯米勉力抬起头来,对比着记忆中柱子师兄的身高,回想了好久,却发现这八个蛊人都要比柱子要更高大一些。也不知道是因着柱子在这些年的过程中已经长高了,还是修士被锻造成蛊人以后,本身就会显得更高大一些。 “你这样做,它们也不可能有反应的。你必须是带着杀气,才能叫它们同你战斗起来。”清明真人不知何时将目光转了过来,见到糯米正在小心翼翼地用手摸着这几个蛊人,便以为糯米只是好奇,扬声提醒道。 糯米自然是被清明真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又听了他的话,便赶紧摇头,道,“不不……我没有想要同他们战斗的意思,我就只不过是想看看罢了……看上去……好像同别的傀儡也不大一样呢。” 清明真人挑了挑眉,将糯米的好奇默认为是对货物的好奇,便讲,“这些傀儡的原料的确同旁的傀儡不大相同。不过这是我的独门秘方,恕我不能将原料告诉你。倒是,你若是能告诉我你手上那些仙草叶片的来历,我说不准可以另外一点儿好处。” 糯米已经有了先前的经历,哪里敢同清明真人讲,说那些草叶实际上是被她种在身体里边的,便只能先从那些蛊人身边离开,小心地应对道,“这些仙草叶片……我得来也是偶然的。当初我在仙逸城修炼的时候,曾经受邀到仙林里边去一同猎杀妖兽。不料在猎杀其中一只妖兽以后,在妖兽体内发现了一个漆黑的小球,上边密密麻麻地长着这样的仙草。我们将这些草叶都采了下来。相互分了分。可当我们再去猎杀同种妖兽,想要从他们体内得到更多仙草以后,就发现那些妖兽身体里边根本没有这样的仙草生长着。就连那个小黑球也不存在。” 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糯米有信心。哪怕是清明真人这样的初阶炼丹师,也绝对能被她欺瞒过去。 现在她一撒谎的时候,止不住地就要想起萧景言来。 当初在外头当散修的时候,还是萧景言教会了她在外人面前要留几分真话,用相互掺杂着的方式来撒谎,叫别人会更相信一些。 后来见了吕宗,她才知道什么叫“面不改色”。觉得有趣,也跟着模仿了一段时间,才有了现在这样在清明真人面前的顺畅表现来。 清明真人皱了皱眉头,没容糯米想太多。就已经追问了起来,“你们当初是在哪里猎到的妖兽,是什么种类,有多大,身旁生长着什么灵植?那个在妖兽体内的小黑球是什么模样的。又在什么位置,你们将那黑球带回来了么?” 要是换了以前,这些话就足够问得糯米心慌意乱的了。 可是现在站在这些蛊人面前,抬头仰望着清明真人,不知怎地。糯米就觉得心里边一阵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怕了一样。她便很是有些恍惚,突然想起最初的时候,扔在青泉峰上边,她还是个小杂役。 可只要是柱子师兄站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不管要面对什么,她都不会有一丝动摇。 “那个仙林我实在是记不住路了。我是同别的什一道出城的,当初负责地图的,并不是我,我一路跟在后头,也没想着会遇到这样的妖兽,根本没将地点记下来。只知道是个开满了椿腥花的林子。林子里边有个六角白尾鹿,我们就是在它的身体里边找到了这些草叶的。至于那小黑球的模样……” 糯米所说的,是她当初同苏定邦他们在路上的时候所遇到的其中一个精致,那六角白尾鹿也的确是被他们的队伍所杀死了的,所以现在顺手拈来,自然不成问题。 而那个小黑球一直就长在糯米的身体里边,她自己每日都要面对着的,想要将它描述一番,自然是更不成问题。 “那个黑球是长在妖兽妖丹的位置,就像是一个薄膜一样。当初队里边的人心焦要将妖丹取出来,便一刀划破了那个黑球,如今那黑球已经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什么?!你们竟然将那黑球丢了?!”原先还一直脸色平静的清明真人在听完了糯米的话以后,突然就带着些恼怒地吼叫了出来。 他现在这样狼狈焦急的模样,可同原先的淡定全然不同,叫秦广岚都只能在一旁呆瞪着他,完全忘记了要做出什么反应来。 清明真人这样怒吼了一句以后,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失态了,赶紧就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脸色却糟糕得如同被雷劈了一样,连声音都已经有些嘶哑颤抖了,“你们……你们当真将你黑球丢了?” ps: _(:3」∠)_、对不起,因为今天各种事情不顺,所以只能两更,我明天会补回来的。以及那个,因为某些和谐的原意,本文要将题目改成《翻身仙路》,请大家不要在收藏夹看到新名字就删掉……谢谢呢……! 均订的话其实是用总订阅数除章节数计算出来的。那个……如果不常追又对我质量有信心的亲,还是希望能给我开个自动订阅……也没什么别的好处,就是……就是我看着比较安心……对不起我任性了。嘤嘤嘤嘤(捂脸 三百零四 玄府阴云 “你们当真当黑球丢了?” 清明真人问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连带着嘴唇都是颤抖着的。他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了,可糯米还是能从他的身上瞧出一丝不寻常的激荡来,顿时就有些愕然了起来。 在糯米心目中,清明真人永远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的,从来也不曾在她面前袒露过什么情绪来的。就连那时要杀她,都不过是淡淡地皱一皱眉头,根本不会有什么表情在面上的,现在不过是听着糯米撒了个谎,就突然这样面色大变,就叫糯米被吓了一跳。 “是……丢了。”糯米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一边观察着清明真人的反应,生怕清明真人呢再激动起来,会将法术直接丢到她身上来。 清明真人皱紧了眉头,有些恶狠狠地瞪了糯米一眼,瞪得糯米都很是有些心惊,他才慢慢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要不是秦广岚在旁边护着,糯米都觉得清明真人要扑上来撕咬她了一样。 她实在是不知道那个小黑球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居然引得清明真人就像是发疯了一样,倒是叫她很是有些茫然了起来。 有着清明真人这样的一个反应,便叫她脑子里边像是灵光一闪似的,突然就抓住了重点。 她以前也曾经有怀疑过体内那小黑球的存在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意义,又或是因着某些原因才出现的。现在见了清明真人的反应,糯米便好像是得到了指引一样,一下子就都想明白了。 当初清明真人就是在确认了她的身体里边有那个小黑球的存在,才将寒藤种入她体内的。 当初清明真人查探她的修为的时候,阴差阳错的,她体内的小黑球因着清明真人的真元力的缘故,突然被激得涨大起来。才将那上边生长着的药草都给掩盖了过去。 也就是这样阴差阳错的一点儿机缘,便叫糯米体内的那点儿药材得以保存了下来。 而那小黑球,正是清明真人会挑上糯米来种植那寒藤的原因。 当初糯米还在清明真人手下当个小小的炼药童子的时候。还没有一点儿自保的能力,因着自己太过弱小。也不敢公然反抗清明真人,生怕自己反抗会惹得清明真人更为生气,在她身上发泄得更多。 后来等脱离了青泉峰以后,糯米才发现,实际上清明真人根本就不屑于在她的身上发泄什么,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都是有着严密的因由的。要不是为了想要利用那个小黑球。清明真人根本就不可能在她身上浪费哪怕一点儿时间。 那时候她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甚至连逃下山门都要收到严厉的惩罚,因而对自己的前路还是一片茫茫的感觉。若不是那时候被小黑球将药材都阻挡住了,叫清明真人发现了的话。说不准她现在根本就不能过得这样舒服,早就被清明真人带在身边,当成了种植仙草和药材的灵田来使用了。 见到清明真人在她面前表现出这样一幅热切的模样来,糯米只觉得心里在慢慢地变冷。 但不论如何,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就被清明真人吓住了。柱子师兄现在就在她的身边,离得那样近,就等着她解救。她寻觅了这么久,终于能够有机会将柱子师兄从清明真人手上抢出来,她绝对不能就这样被吓住了。 “那个黑球……是有什么关系么。难道是样很珍贵?我们并没有发现那黑球有什么特异的地方,又觉着在那丹田外头包裹着的,从来不曾见过,恐怕是不祥的东西,因而早就将那东西弃置了。”糯米小心翼翼地继续编制着她的谎话。 实际上她自己也完全不知道那小黑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是蒙在丹田外头一层有若实体的薄雾罢了,幸而清明真人更是对这黑球全无了解,可能压根儿就不知道这小黑球还能够伸展腾挪,伸出触手,更不可能知道这黑球被切割下来以后到底是怎样的模样了。 “怎么,师兄你显示得这样着紧,这黑球难道竟然是个宝物不成?”秦广岚在旁边听着,见清明真人这样的神态,也就跟着惊诧了起来。 清明真人瞥了秦广岚一眼,将自己的神色平复了一些,才淡淡地开口,道,“那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却实在是稀奇的。不知道师弟还记不记得玄府阴云?我怀疑,那就是玄府阴云。” “……居然是那样的存在?”秦广岚一听,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来。 玄府阴云这东西,糯米是当真没有听说过,顿时就茫然了起来,扭头看了看清明真人同秦广岚的面色,最后还是小心地扭头,朝着秦广岚问道,“玄府阴云……是什么?” “这东西是个不常见的,也难怪你没有听说过。”秦广岚倒是心平气和地同糯米解释了起来,“就是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只是当初听过某位青泉峰上的闭关仙长谈起。说这种阴云其实是一种人体内的灵气,产于人体玄府之内,在修士体内吸入了足以致命的毒素以后,因为种种机缘,修士本身并没有死亡。这些毒素便随着经脉,一路流转到了玄府。等玄府内里的毒素同灵气混为一体以后,再流转到体内,便成了一层粘稠的灵气阴云。” 清明真人将话头接了过去,继续讲道,“那位仙长也只曾见过一次。玄府就处于丹田附近,因而从玄府中飘散出来的灵气,会围聚在丹田周遭,切断灵气同丹田之间的联系。因而体内有了玄府阴云以后的修士,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个废人了。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妖兽体内也能凝聚出玄府阴云来。这种阴云虽说害人,却据说是种能孕育灵植的上好培土,不料竟是真的。” 糯米听着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地介绍着玄府阴云的情形,渐渐地就跟着张大了嘴巴。 她虽然已经想到了体内那小黑球有着神奇的来历,却还从来不曾料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种存在。现在听了秦广岚和清明真人的话,她这才知道自己当初也是九死一生过来的,才会有了这样的一些存在。 想起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清明真人为了叫她安心,还曾经夸赞了一番她的修为,叮嘱她用心修炼,甚至送了她丹药。如今一看,简直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清明真人早就知道她已经没有任何发展前途了,要不是她身体里边还有了更神奇的一个缥缈幻境,能叫她重新运转功法,提升修为层次,她便只能是像当初那样,在同丹田切断联系的情况下缓慢地修炼。 那样的修炼并没有多大功效,甚至到了一定境界以后,就会卡在一个瓶颈上,再也无法突破。 “当初那位仙长所见,是一种奇异的种植方式,据说是个妖修练功的法子。那妖修养育了一整个洞府的药人,就是为了在他们体内种植仙草。当初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仙草是不是有特别的用途,可现下一见,若这仙草叶片当真是从玄府阴云上边生长出来的,可见这果真是样好的,也难怪有的妖修会以此来修炼。”秦广岚并不知道糯米心里边的感慨,接着在旁边讲着,“若是这真能够在妖兽体内培养,倒的确是个突破。只是这吞服剧毒而不死,就是一个叫人觉得为难的地方了。” 糯米哪里还有心思同秦广岚讨论这个问题。 她抬头见到清明真人眼睛里边闪烁着的目光,突然就在心里边打了个寒颤。 既然清明真人能够炼制出已经失传了的蛊人来,就说明他手上至少是有一个妖修的传承的。现在他能够将青泉峰上边的体修炼制成蛊人,说不准现在知道了玄府阴云能长出充满了灵气的草叶来以后,便会开始研究着怎样制造出更多人形药田来。 到时候若是害了更多修士,这便是造孽了。 糯米赶紧讲道,“也并不能完全确定呢……这些草叶虽然看着是好的,收获也不多。甚至不知道种类。说不准就只有是特定的一种仙草,才能够在这小黑球里边生长。还不知道这些仙草是怎样进入妖兽体内的,说不准完全就是这妖兽天赋异禀罢了。” “嗯,你说得也是……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知道丹田外头那黑膜是不是玄府阴云。”秦广岚也跟着点了点头。 糯米小心翼翼地偷看了清明真人一眼,见清明真人也跟着慢慢地点了点头,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清明真人虽然也点头了,眉眼之间却仍是有些思索的模样,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糯米颇有些心惊胆颤的感觉,她现在已经再没有心思考虑自己会不会被清明真人发现了,反倒是开始担心起来,生怕清明真人对这黑球念念不忘,就开始要寻些修士来试验。 事到如今,想要叫清明真人打消这个念头,已经是不可能了的,糯米咬咬牙,只能将这谎话继续编下去。 ps: 谢谢remarklin和猛烈的东风亲投的粉红票~!=w=~! 三百零五 伤痕 “这样一说,我倒是突然想起件事情来……”糯米舔了舔嘴唇,很是有些紧张地开始继续编她自己的谎话,“原先我还从来没有注意过,可现在一提,我便突然想起来了。在最初发现那六角白尾鹿的地方,生长着一株……” “等等。”糯米的话还没有出口,秦广岚便突然将她的话给截住了,伸手一拦,讲道,“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讲的事情。原本我并不知道这是玄府阴云种出来的仙草,只以为是种罕见的。如今一看,你这可不就是能当成一种传承么。你要是愿意,就拿出来当条件,同师兄交换那傀儡。若是不愿意,你自己就该留着才是。” 糯米可从来也没有想到这一层上边去,因着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个谎言,到底能不能真有发生,她也说不准的。她只是想要随口说几句话来哄一哄清明真人,好叫他不要再打修士的注意了,将注意力都放到六角白尾鹿身上去。现在听了秦广岚这样一讲,才发现自己的态度很是有些奇怪。 这样的时候,又有谁会随意告诉别人的呢。她若当真是急吼吼地将这事情摊到清明真人面前去讲了,反倒是叫清明真人怀疑了起来。 秦广岚这样一拦,糯米才猛地惊觉过来,赶紧就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朝着清明真人笑了笑。就好像她方才是早就同秦广岚约好了的,故意要将话头提出来一样,好叫清明真人生出兴致来。 清明真人果然就将眼睛鼓了起来,瞪了秦广岚一眼,又瞪了瞪糯米,冷笑了一声,有些气呼呼地讲。“怎地,这还是什么秘密不成。既然是同什里边的人一同出去的,焉知那些同队的修士没有注意到那种毒草。说不准早就将这事当闲谈,都说得满城皆知的了。可笑你们还将这当成是秘密宝藏一样。还想着用这来换什么好处。” 糯米便也跟着咧嘴一笑,很是有些俏皮地讲,“若是这个问题,您倒是不用担心。我当初会被邀请着到什里边去一同完成任务,正是因着那什里边全然没有懂得分辨仙草的修士。旁人都是些不懂得仙草名号的,就更不要说是毒草了。若是愿意,我可以用这来做交易。还能再给你附送上一些那种仙草叶片。若是不愿意,也可以仅仅是用叶片同灵谷来交换一个傀儡。” 清明真人又瞪了糯米一眼,这才冷冷地讲,“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若是你随口胡诌一句来应付我。我又从哪里知道。” 糯米心道,可不就是随口胡诌着来应付你么。可她当然不能将这话说出嘴来,便笑眯眯地讲,“若是不信,大可以不做这交易呀。仅仅只是用草叶同灵谷来等价交易。就绝对不会吃亏的。” 只因着秦广岚的一句话,突然之间,情势就好像转到了糯米这一边来了。 清明真人阴沉着脸色,显然是在考虑着糯米的两个建议。 糯米便乘机扭转了头去,看着身边的那几个蛊人。表面上看来。她好像是在挑拣着这几个蛊人一样,可实际上,她却是在抓紧机会观察,希望能从这些蛊人里边将柱子分辨出来。 她自己手上的草叶同灵石虽然不少,但是也只有信心同清明真人换过来一个蛊人罢了。实在是要换得再多的话,她也没办法解释自己要这样多的蛊人来做什么,反倒会引起清明真人同秦广岚的怀疑。 而且,那些灵化了的药材在移植入缥缈幻境以后,生长的速度便大大地减缓了下来。糯米每日用云露诀去浇灌,也还是不能同种植在小黑球上边的时候相比较,完全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境界。用云露诀浇灌了整整一个月,才不过是生长出一片草叶来罢了。 她根本没有那样多的余力,再去考虑更多。 这些被清明真人炼制成蛊人的体修,可能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还曾经同她擦肩而过,甚至打过招呼的,也可能同李山一道拦过她和孙敏的路,她却实在已经没办法再帮他们做什么。 边上站着的这八个蛊人,从容貌上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异的地方。每一个蛊人在经历了药草药液的炼制以后,面上都仅仅只剩下了几个代表五官的孔洞来,根本没有什么能类比成人类的地方。 而他们之间的身形又十分类似,肩膀高高隆起,好像是在肩膀上边戴着一个钢铁打造成的护肩一样,宽阔得不似常人。他们的胸膛都十分厚实,手臂上的肌肉一块一块隆起,已经被炼制成铁块一样硬实的肌肉线条一路到了腰上的地方,才紧紧地收了回去。 要不是他们腰上要围着一片像是腰裙一样的妖兽皮毛,可真叫人瞧不出来这些蛊人是能够活动的,便只像是一块块有着四肢的石块一样。 前边看不出什么来,糯米便趁着清明真人思考的时候,慢慢地转到了几个蛊人的身后去了。 从后边一望,八个蛊人就显得更加类似了。没有了面上的那几个形状各异的“五官”洞穴以后,就更叫人认出不来他们之间的区别了。 他们身上自然还有着各种不同的坑坑洼洼来,有些坑洞是在右肩上,有些又是在腰部,还有一些在小腿下头。甚至还有一个蛊人,背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从肩膀开始,一直横到了腰上。那伤口里边自然不想修士那样,有鲜血流出来,就连带着伤口里边,也如同是外头的皮肤那样,被仙草锻制成了铁皮的模样。 糯米抬着头,静静地看着那几个蛊人的背影。 清明真人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好吧。虽然不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话,但我还是愿意呀试一试你的诚意。只要你将那情形老实同我讲了,再添上二十片那种仙草叶片,我就将这其中一个傀儡转送给你,自然也会将他的命魂送到你手上,你不用担心。” “师兄,这个价值,你可不觉得有些欺负人么。”秦广岚自然是要帮着糯米多争取一点儿福利的。 清明真人便又冷笑了起来,“是不是欺负人,你心里边有数的。既然你在旁边见着,我哪里敢想占得便宜。若是听了她的话,我当真能培育出了仙草来,倒不算吃亏。若是她话是假的,我又哪里能有什么挣头。各退一步,没人担点儿风险,我这要求也不过分吧。” 秦广岚便挑了挑眉。 他同这师兄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叫他自己都琢磨不透。两人之间说不上多亲热,却也一直不太疏远。要不是因着清明真人早早地就依附到了徐家里边来,他想要复兴万剑宗和铁生门的时候,第一个要拉入伙的,绝对是清明真人这个师兄。 事实上他所第一个想到的,也的确是清明真人,只是过来一瞧,发现清明真人已经叛变,他这才很有些恼怒。 原先秦广岚还担心糯米会被拉拢过去,现在一看,他这师兄倒是一路没有改变性子,善妒多疑得很,生怕有人回来威胁自己在徐家的地位的,又哪来将糯米拉拢入门的心胸。 糯米只是抬头看着那几个蛊人的背影,伸手在他们身上摸了摸,想了一会儿,就点了点头,小声地讲,“没关系。我觉得这样的担心也是应当对。换了是我,也会有同样的想法的。就这样吧。” 既然糯米已经同意了,秦广岚自然也再没有什么疑问了,毕竟最后要将东西交出去的,也是糯米。 最初糯米说是会将多余的草叶送他一些,如今一看,糯米手上肯定是已经留下了不少草叶来的,他绝对能分到不少,可以拿到外头去,想方设法地多拉拢几个修士,好重新将万剑宗的名号建立起来,他也已经觉得十分满足了,便也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至于糯米,她已经根本不在乎要付出去的那些草叶,以及需要将的那些谎言了。 她眼前就只余下那个蛊人的身影了。那蛊人背上深深的伤口,当初还是她亲自帮忙处理包扎的。因着那个伤口实在太深太长,即便是她已经用了些仙膏,那伤口也仅仅是止住了血,并没有马上长好起来。 后来柱子便常常地颠倒日夜,又隔三岔五地就在外头过夜,她也见不着柱子的脸面了。再接着,便是她被发配到了杂役府里边去,虽然给柱子师兄留言了,教他将房间里边剩余的仙膏都取出来用了,可现在一看,柱子显然是并没有这么做。又或者当时柱子根本就没有接到她的传音符纸。 当初柱子受伤的时候,他们是全然没有想到,这会成了她同柱子再见的时候,认出柱子来的一个重要的凭证。现在的柱子,已经变得只有背上这伤痕叫她觉得熟悉了。 可哪怕是这样,她也还是希望柱子师兄能够在她身边。只要是柱子师兄仍在,不管往后发生什么,她觉得……都不再那么茫然和可怕了。 三百零六 新打算 糯米抬起手来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珠,又伸手摸了摸红彤彤*辣的脸蛋儿,这才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仙草,顿时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扭头朝着旁边的蛊人讲道,“师兄师兄,你看,果然是醉清风。” 她身边的那个蛊人安安静静地站着,左手上捏着一条七步青岩蛇。那条七步青岩蛇还有着生机,在蛊人的手掌之间扭动着身子,还将身体缠在他的手臂上边,尾巴不住地拍打着他粗壮的手臂,还用毒牙一直在那铁片一样的皮肤上边磨蹭着。 只可惜蛊人的肌肤比防御法器表层还要更坚韧一些。不要说是灵蛇的牙齿了,就连仙林里边牙齿最锋利、下颚最壮实的金斑土狼,都不能将蛊人的皮肤咬碎。这七步青岩蛇是涂有毒性,却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 糯米见着那条七步青岩蛇在柱子手上扭来扭去的,便觉得那灵蛇实在是怪可怜的,便赶紧用特别的手法,将那株叫醉清风的仙草采了下来,留下了旁边的两株小苗,然后赶紧地从那些仙草边上退了才去,站得远远的,这才扬声喊道,“师兄,将那灵蛇放了吧。” 蛊人闻言,缓缓地抬了抬手臂,手上一松,就将那条七步青岩蛇丢了出去。 七步青岩蛇一摔到地上去,就赶紧扭动着身子朝着草丛里边爬了进去。爬到了那仙草旁边去,发现还剩下两株仙草小芽来以后,便紧紧地盘缠在了那两株仙草旁边,将那两个小芽当成了宝贝一样护在身躯里边,一双小眼睛有些阴森森地盯着蛊人看着,却再也不敢对蛊人挑衅了。 那蛊人还在灵蛇前边站了一小会儿,等发现灵蛇紧紧地盘成了一团,再没有攻击的意思了。这才慢慢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糯米面前,直直地站住了。 自从将这个疑似柱子的蛊人要到了身边以后。糯米又在仙逸城里边住了一段时日,等那仙逸城里边租住的房间到了合约上边说好的时间以后。她便领着柱子一同到了这仙林里边来。 她并不怕柱子在仙逸城里边会受到迫害,虽然柱子现在已经成了个蛊人,面相看着很是奇异,可旁人都将柱子当成了个普通的傀儡,虽然常常侧目,可她不将柱子带在路上,也没有多少人就当真对柱子提出疑问来的。只觉得糯米是从哪里养了个傀儡罢了。 唯一对柱子特别感兴趣的,就是叶梵了。 发现糯米身边养了这么个傀儡以后,叶梵甚至又亲自跑到了仙逸城里边来,到了糯米的房间里边去。将柱子这个蛊人上下看了一遍。 糯米还很担心叶梵会认得蛊人的,事实证明,蛊人却实在是种已经失传了的技艺,哪怕是叶梵这样的修士,也都没有听说过蛊人来。 叶梵只是看了一番。便淡淡地问,“你这是想要养着个傀儡做什么,你也不是紫幽峰出身的弟子,傀儡术哪里是你这样好运用的。” 糯米便又将那要到仙林里边去寻找仙草的话重新拿出来说了一遍。 叶梵抿着唇笑了一下,眼睛里边却没有多少笑意。摇了摇头,再没有多说什么。他长得十分俊秀,唇红齿白的,上下嘴唇都十分浅薄,好像是在薄薄的皮肤里边装入了樱花花瓣的汁液一样,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是花瓣突然绽放开来了一样。 糯米也是直到许久以后,才突然醒悟过来。叶梵其实是觉得她在模仿他,是以为她是想要一个同他一样的木灵,而又边寻不着,这才退而求其次地要了一个傀儡。这样的事情,又叫她从哪里开始解释呢。 叶梵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而她也不愿意将柱子师兄的苦痛和难堪,再摊放到别人面前去。哪怕那个别人,是叶梵。 “炼丹师的确不是坐在炼丹炉边上就能够有好成就的。但你不过是这样的修为,现在要到外头去,也太着急了些。你还是呆在这仙逸城里边安心过日子吧。” “……嗯。”糯米被叶梵笑得有些心慌意乱地,只能低下头来胡乱地点着脑袋。 可后来她便发现,独独是这件事,叫她完全没有办法答应。实在是她很不愿意看着柱子师兄就一直维持着这蛊人的形态,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呆呆地守在她的边上。虽然能够为她阻挡一切伤害,可却到底称不上是一个人了。 她想要将柱子师兄寻回来,并不仅仅是将柱子当成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器具,而是真心期盼着柱子师兄这样淳朴真挚的人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在仙逸城里边住了一段时日以后,她便义无返顾地带着柱子走出了仙逸城,进入到了城外莽莽的仙林里边来。 只有在这些仙林里边,才能够找到叫柱子恢复过来的仙草。 她仍在仙逸城里边住着的时候,因着不再需要着急地提升自己炼丹的技巧的,便将炼丹的时间稍微挤出来了一些,用来翻看那不知何人流传下来的季风游记,又央着闻人扉奕,托着他的关系,以许多丹药作交换,实在是看了不少介绍仙草的玉简。 因着要翻看大量的玉简,糯米连着教导周步云的时间也少了起来。有时候甚至是隔上两三天的才同周步云说说话。平常两人就是都在一同吃晚饭,糯米也只是在一边发着呆,脑子里边转悠着的都是些仙草仙药的介绍。 要是想到什么能够叫柱子稍微清明一些的组合来,便甚至能抛开饭碗,赶紧翻出纸笔来,将那组合记下来,好等找到了那些仙草以后,赶紧尝试着将那几种仙草的药液融合起来,叫柱子试上一试。 对于能够叫柱子恢复过来的丹药,她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可却记下来了不少能够叫人头脑清明,又或是能守住修士魂元的仙药来。这些仙草在仙逸城里边并不多见,因着都不是什么适宜炼丹的仙草,即便是加入到了丹药方子里边去,也不过是能叫人头脑更清晰一些,价值不高,所以才必须她自己在外头来采摘。 她决定要出来亲自采摘仙草的时候,周步云同萧景言都想着要跟在她身边的。 只是周步云总不能抛下周东,自己一个人跑到仙逸城外边去,周东也显然不可能同意他的任性。因而被糯米拒绝了以后,周步云也没有坚持,只是咬了咬牙,坚定地同糯米讲,“我总会赶上师尊的,到时候,就轮到我来保护师尊了。” 糯米只是笑了笑,有些感激周步云的心意,却也没有把这话当一回事儿。 虽然周步云长得很快,一路吃着灵谷,已经将要同她齐平了,她平平地望出去,已经只能见到周步云的发顶了,可她还是仍将周步云当成是当初那个瘦弱的少年。她甚至到了现在还觉得周步云的年纪比她要小一些,是个需要她照顾保护的对象,大抵因着周步云一路都叫她师尊的,性子又沉郁内敛,她便当真将周步云当成了一个幼崽。 将周步云劝回去倒是容易的,更难以应付的反倒是萧景言。 萧景言自从有些自暴自弃地开始面对自己的心意以后,就很是有些黏糊了起来,恢复了当初逗弄糯米的那种赖皮的性子来。 他经由糯米的介绍以后,如今已经完全加入到了苏定邦他们的什里边去,负责当个在中间牵引着攻击的。 除了他以外,苏定邦他们也常常记挂着糯米,在听到糯米也要到仙逸城外边去以后,便是连着苏定邦也同萧景言一起寻上门来,邀请糯米一道做任务的,甚至说可以随着糯米的性子,优先去那些糯米想要去的地方。 糯米还是费了好大劲儿才将他们拒绝掉了的。她的性子很是软和,根本就不太懂得拒绝旁人,闹得自己狼狈不堪。还是萧景言见她实在已经开始咬着嘴唇,露出一副可怜巴巴又不知所措的神情来,才叹气着自己放弃了。 萧景言又讲,“你若是当真只愿意自己出门,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只是,你也知道该怎么联系我们的,要是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又或是到时候在外头叫我们撞到一块儿了,可千万不要再拒绝了啊。不然就当真是跟你没完儿咯。” 糯米见萧景言不再勉强她了,又连带着将苏定邦也劝回去了,便很是感激地笑了笑,又眨了眨眼睛,讲,“你还担心我要跟你们客气么。实在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方去,只是心里边有个大概,想要在山林里边找一找。当真路线一样,又怎么不愿意同你们同行了。” 她的确是不大愿意同苏定邦他们同行,却只是因着考虑到柱子师兄的缘故。觉得蛊人毕竟是蛊人,旁人再不认得,那也是样不祥的邪物。她不大愿意叫苏定邦他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柱子,兼之又有了她现在说的这个理由,便觉得还是自己在外头行走要方便一些。 三百零七 魂灵 糯米还从来没有独自在仙林里边行走过,要不是身边带了个柱子,她可当真是不大敢的。哪怕是有了柱子以后,她也还是很有些生疏。 刚开始的时候,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东西,夜里的时候又该有些什么应对。 她仔细地将原先跟着董天鹰和苏定邦他们在仙林里边的那些日子都回忆了一遍,又尽量学着他们的样子,在仙林里边过日子。可还是有些东西是她根本学不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的,就好比是原先董天鹰他们在山脉里边历练的时候,夜里总会用阵旗搭出一个防御阵法来,糯米却实在是没有那样的法器。 暖香楼里边倒是有出售着阵旗的,糯米也去看了好几回,可总归是觉得那些阵旗并不很合她的心意。兼着她又曾经占了闻人扉奕的便宜,那时候答应了闻人扉奕,以后多多地在暖香楼处理丹药的,可直到如今,她也还没能炼制出什么有价值的丹药来。 先前她一直在炼制着挣钱的那些不入流的丹药,就是凑得再多,对暖香楼而言也没有什么价值。哪怕她就真将这些丹药拿到暖香楼去,暖香楼也很难将这些丹药出手。 因为会到暖香楼去的修士,就绝不是那些修为低下的。这些丹药到了他们面前,就成了鸡肋一样的存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当初糯米也是因着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最终将丹药交给了吕宗他们商队,好叫丹药也能到更需要的人手上去。 她每次去同商队做买卖的时候,还会私下地给吕宗留起来一小瓶,以更廉价一点的价格倒卖给他,这里边就很是有些讲交情的成分了。 吕宗很是感激她,悄悄地给她留意了不少仙草。也将那差价早就补平了。 糯米实在是没有什么阵旗,她也不会使用阵法,更不像秦广岚那样有能耐。能够用自己的法术划出一个防护的阵法来,因而刚开始的时候便只能是每天夜里都缩到已经被炼制成了蛊人的柱子的怀抱里边睡觉。 柱子现在已经不大会坐下了。他被炼制成蛊人以后。整个身子就已经僵硬了,连带着关节都不能顺利地弯曲伸展,有些动作常人做着十分顺畅,他也做得很是艰难。伸直着双腿坐成一个直直的角,已经是他所能够做到的极限了。要叫他再将膝盖弯曲起来的话,他根本就做不到。 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糯米已经亲手给柱子缝了身衣裳。蛊人身上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是有点儿淡淡的药香同浅浅的铁锈味罢了,在边上闻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糯米便缩到柱子的怀里边去睡觉,脑袋就枕在柱子的胸膛上边。身下是两条粗壮的大腿。唯一叫她觉得有些难受的,是蛊人的身子实在太硬了,除了能当护盾以外,可实在是同铁床一样,睡在上头又冷又硬。刚开始的时候她都睡得很有些不安稳。 柱子仍是最初在清明真人处那样的面无表情的模样。 糯米已经将他的魂灵放回到他的身体里边去了,却也完全没有见到他有什么变化的,连肢体都没有变得更灵活一些。 清明真人其实曾经警告过糯米,叫她不要将那魂元放回到蛊人身体里边去,否则说不定会叫蛊人逃跑了的。可糯米又哪里舍得就将柱子的魂元一直拿捏在手中。她便在柱子的魂元上头打入了自己的神识,然后就将那魂灵重新放回到了柱子的身体里边去了。 只可惜柱子如今已经被炼制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要说的话,他的身体和魂灵已经完全分开了。糯米在用手捧着那片魂灵的时候,还能稍微感受到一点儿柱子师兄的气息,可在这蛊人的身躯上头,糯米可实在是没有多少感应。 哪怕就是摸着柱子背上那道长长的裂口,她也完全没有多少真实感,只觉得手上摸着的是一块厚厚的巨石。要不是拿到了柱子的魂灵,从那魂灵上头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糯米可真不敢肯定自己换回来的这个蛊人,当真就是以前那个柱子师兄。 她在摸着那个伤口的时候,柱子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她在那伤口上边碰触着,即便是她将指尖直接摸到了那伤口的深处,直接碰到了他的骨头,他也还是平静如初,就好像糯米摸到的不过是他的指尖一样。 糯米回想起最初见到柱子身上的这道伤口的时候,这伤口其实还并没有这么深的。那时候她还用了仙膏敷在上头,那伤口的血便止住了,也有张拢的趋势。大概是后来她到了杂役府里边去以后,再没有人帮着柱子处理背上的这伤口。这伤口只是稍微长好了一些,便又复裂了开来,最后成了这样一种狰狞地撕裂的模样。 而在他背上的伤口仍是撕裂着的情况下,柱子便被炼制成了蛊人,才会将背上的这伤口也一并保存了下来。 糯米每次伸手触碰这伤口的时候,动作都很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将柱子弄痛了一样。可什么时候柱子真要给出来一丁点儿反应的话,哪怕是觉得疼痛,她都会很是欣喜若狂的。 只可惜,即便是拿回了自己的魂灵,柱子如今也仍旧只是个蛊人,只是个傀儡。 因着糯米在柱子的魂灵里边烙下了她的印记,便能随时感受到柱子魂灵的情况来。 魂灵虽然是被放入到柱子体内去了,可与其说是魂灵回到了原先本该属于它的地方,到不如说这魂灵是被放入到了一个器皿里边去,如今正在这器皿里边安然沉睡着。这魂灵不同于魃豹的魂元,如今已经是再也不会运转了的,也完全不会吸收着外界的种种灵气,对糯米的呼喊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十分安详地微微脉动着,叫人仍能觉得它是存活着的。 糯米又回头去翻看了那季风游记上边的记载,那上头却也并没有说得很详细,甚至连着主人是通过魂灵来控制蛊人的消息都完全没有写出来,也不知道是那位上仙根本不知道,还是他不想将这样的内容记录下来。 里边倒是提到了蛊人的魂灵会被一种特殊的方式炮制起来,而蛊人的身体自然也同样是经过炮制的。 被仙草和毒草炮制过以后,身体的各种运动方式便不再是经由经脉和魂灵所控制了的,就好像是一个被切断了联系的皮影纸人一样,被重新粘上了另外一种行动的方式。正是因为这样,蛊人的反应才会特别的迟钝,因着它现在的这种运动放方式,并不是最适宜这个身躯的。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甚至舍不得叫柱子到前边去战斗。 可她已经将自己的神识烙在了柱子的魂灵上头,大概柱子已经将她认定成了主人,每每只要她受到攻击,又或是有哪个妖兽超她散发出杀气,柱子就会大步迈出去,拦在那妖兽同糯米之间,用拳头将那妖兽狠狠地教训一顿。 柱子的动作很慢,好像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水里边一样,哪怕只是往前迈出去一步,都引得四周的空气和灵气一阵波动,被他的动作搅和得四处乱蹿,又总之被他的动作带得流散开去。特别是他举起拳头朝下砸的时候,就更是卷得空气都仿佛是朝着他的拳头方向塌陷了下去一样。 虽然他的动作很慢,但那些被他压制着的妖兽,却从来没有哪一只是可以从他的手下逃开去的。他只不过是随随便便地用手掌卡住了妖兽的脖子罢了,便是任由那妖兽如何挣扎,四肢乱爬,抓得地面上一个深深的大坑,都无法从他手低逃出去,只能生生地受下他的大拳头。 他的拳头落下去的时候,就好像是带着灵压一样,叫只是在边上瞧着的糯米都觉得胸口一阵难过的。 当初清明真人在同她炫耀的时候,可从来也不曾说过蛊人有这样的能耐的。清明真人不过是朝着蛊人身上丢了个法术,叫她看了看蛊人的身板子到底有多硬。 糯米便疑惑了起来。 若是清明真人知道蛊人战斗起来这样强悍,想必会在最初就提出来,好叫她更看重蛊人一些,也好换得更多的草叶。 可清明真人对此完全没有提及,也不知道是清明真人自己疏忽了,还是柱子在清明真人手下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能耐。 糯米自然不会觉得柱子在跟了她以后,就因着她而产生出什么变化来的。她来来回回地想了一遍,就觉得问题许是出在那魂灵身上。 若要说柱子现在同以前的不同之处,便就只有这魂灵的去处了。 清明真人一直担心着蛊人恢复神智,反抗逃跑,因而根本不敢将魂灵放入到蛊人体内的。可就不过是个小小的魂灵罢了,柱子哪怕是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好的身手,现在成了个蛊人,魂灵同身躯又不能相互呼应,怎么竟然反倒叫柱子变得厉害了起来呢。 糯米便更加迷糊了起来。 三百零八 协助 正是有着柱子这样的大杀器,糯米在仙林里边才能够通行无碍。 有些层次低一些的妖兽,根本就不敢直接站在他们面前,对柱子进行挑衅。 妖兽是种十分敏锐的生物,哪怕是不将神识放出去,也能够外头的环境观测个仔细。像是柱子现在这般模样的蛊人,身上并没有多强大的灵压,换了寻常修士,说不准根本就不会发现他是个多么强大的存在。 可那些妖兽的敏锐却实在是叫人觉得惊诧。 刚开始糯米同柱子在这些仙林里边走动的时候,还常常会遇到一些对他们散发出敌意来的妖兽,就拦在半道上,一副等着要同他们拼命的模样。 可等柱子收拾了其中两三只妖兽以后,便再也见不到有半途跳出来拦路的了。也就是在他们主动寻到那些妖兽的巢穴附近,又或是想要采摘什么才仙草的时候,才会被仙草旁边的妖兽呲牙咧嘴地挡在半途上。 糯米其实也没有想着要打搅那些妖兽生活的意思。她是个当年在青泉峰上常常翻看玉简的,知道那些妖兽平日修炼,都要仰仗着被它们守护着的仙草,从仙草上边吸收一些被凝聚了的灵气,连同着仙草的药力一同吞咽下去,这才有希望能够渐渐地修炼出神智来。 在这人间里边生存着的妖兽,若是不借助仙草周遭所飘散的药力,可以说根本就没有机会能修炼出灵智来,更不要说是修炼出人形了。 而许多仙草也依仗着妖兽的存在而发展,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就好比糯米原先在山下历练的时候,所遇到的霾蛇和鬼脸菇,正是有着这样的一种关联。若是没有了霾蛇,鬼脸菇的毒性和药性也就不再那样强烈了。 以前糯米同蛟苏青交好的时候,蛟苏青曾经同她讲过不少妖兽的情形。糯米只是好奇地听了,可现在轮到她在这仙林里边的时候,她也终于发现蛟苏青所说的那些情形。在这仙林里边也是十分合用的。 她不敢在这些仙林里边太过深入,甚至不敢到一些太过大型的仙林里边去。挑的尽是些小地方,一边躲闪着可能出现的大型妖兽,一边寻找着仙草前行。 这次到仙林里头来,并不是为着要赶路到什么地方去,而是要寻找一些能够叫柱子稍微恢复一点儿神智来的仙草,因而就是走得太快了,也全然没有什么意义。 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糯米就是看了再多的玉简,又每天都在翻弄着那季风游记,将里边关于仙草生长地点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却也不能保证当真就能找出那些想要的仙草来。而且。糯米自己本身也没有一个太明确的目标。 即便她已经随手写出来了不少粗糙的仙草搭配,可那些压根儿就不能称之为丹药方子,许多仙草更只不过是她在脑海里边灵光一闪所记录下来的,根本没有什么依据,她更不知道自己所想出来的那些仙草搭配对柱子有没有作用的。 当初只不过是脑子一热。想着能够同柱子师兄一同在这仙林里边游历,又能够找到叫柱子师兄恢复过来的仙草,糯米便冲动地跑出来了。 可当真跑出来了以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应当先做什么。 甚至刚开始的那几日,她连自己到底要往什么方向行走都完全是茫然无知的。 每日夜里休息的时候。糯米便拿出了自己原先炼制的一些清心丹来,叫柱子服用下去。这清心丹没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唯一的效用就是能叫修士在修行的过程中头脑更加清明,更容易入定罢了。糯米来来回回地想了好几遍,她所有能够炼制的丹药里边,好像就只有这清心丹是勉强对柱子有效用的。 可想要叫柱子将这丹药服用下去,却又花费了糯米好大的一番功夫。 实在是柱子现在连嘴巴都没有了,脑袋上边就只有几个细细的裂缝,还能勉强称之为五官。她拿着颗丹药凑到柱子面前去,柱子都半天没能张开嘴来。要不是糯米早就对这有心理准备了,又是个耐心的,就要被他现在这模样又惹得红起眼眶来。 这丹药即便是放到了嘴里边去,也不代表就是服下去了。 柱子现在已经完全不像是个正常的人了,哪怕是将丹药含在嘴巴里边,也完全不懂的吞咽。糯米研究了半日,只能无奈地教他仰头,好让那丹药顺着喉咙一路滚落到身体里边去。 等丹药下肚以后,糯米便要开始费尽心思地帮着柱子去消化那丹药的药力。 柱子现在的身体已经完全只是一个器皿罢了,他的魂灵被放入体内以后,就好像是被放入了一个器皿里边一样,而丹药也是同样的。那丹药一路滚落到了柱子身体里边去以后,就停在了身体的空洞里边,就滚落到了柱子的魂灵边上,完全没有被消化的意思,更不要说是能够被利用起药力来了。 糯米闭着眼睛拉着柱子的手,将神识一路延展出去,同柱子魂灵里头烙下的那印痕生出呼应,一路监视着柱子体内的情形,最后终于发现那丹药落到了柱子的体内,就好像是落入了一个装丹药的瓷瓶里边一样,压根儿没有什么变化的。 无奈之下,糯米只能又亲自指挥着自己的神识,同柱子的魂元联通起来,慢慢地将那丹药的药力化解开来,好叫那药力传输到柱子身体的经脉里边去。 柱子的身体虽然已经变锻造得完全不似寻常的*了,但实际上体内的结构还是没有多大变化的,那些灵脉也都已然存在,五脏六腑也没有错位,只是被仙药熏制过以后,都成了干巴巴的一团,七歪八扭地粘在肌肉上边。 想要指挥着魂灵去催化那丹药,倒是件简单的事情。毕竟糯米已经在那魂灵里边烙下了自己的印记了,哪怕魂元一路沉睡着,有着糯米的一缕神识存在,她就已经能够直接用自己的神识去将那丹药催化的。 她自然也想要将柱子的魂灵也一并激活过来的。可惜不论她花费多少心思和功夫,柱子的魂灵也已经是同一个石头一样,完全不会对她做出呼应。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将催化药力的事情包揽了下来。 等这药力催化完了以后,才真正是叫糯米忙得有些哭笑不得的,当真是叫她努力咬着嘴唇,才能不叫泪花从眼角淌下来。 柱子体内的灵脉已经完全干涸了。就好比是一条长久没有水流的河床,如今里边不但是又干又燥,还萎缩成了细细扁扁的一根,里边完全没有一点儿灵气的踪迹。 糯米试探着用自己的真元力灌入到了柱子的体内去,学着当初清明真人查探她的经脉那样,将柱子的经脉查探了一遍,就发现柱子的身躯如今当真已经不是她所能够理解的那个范畴了。即便她将清心丹的药力催化开了,溶解在柱子的身体里边,那些药力也并不会顺着经脉流转。 因着柱子体内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流动着的灵气和真元力了,自然就更不会将那些药力吸收过去了。 糯米勉强用自己的神识拉扯着那些药力,在柱子的经脉之间冲刷了一遍。 那些药力同她的真元力才方始靠近柱子的灵脉,糯米便感觉到柱子那只被她拉着的大手猛地一震。 这种震荡同生物的动作并不一样,根本不是那种打颤儿一类的行为,反而更像是一件物体被外力推动时候所发出的晃动。 糯米心里边一酸,却也知道自己不能现在就放弃,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在意柱子的反应,收敛心神,专心地用神识引到着药力,在柱子的经脉里边运转了一个周天。 柱子的经脉已经完全粘连在一起了,糯米在用清心丹的药力去冲刷那些经脉的时候,便是要将那些粘连住的经脉从中间撕裂开来,将那些经脉重新打通一样。这样的行为,就好比是一个修士要强行为毫无灵根的世俗之人用灵气洗练经脉一样,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一不小心,甚至会叫那世俗凡人命丧当场。 饶是柱子这样已经毫无知觉的蛊人,在被糯米这样引到这清心丹的药力洗练灵脉的时候,都止不住一次一次地浑身发颤,可见这干涸的灵脉被重新打通的时候,对身体的冲击是有多巨大。寻常世俗凡人,并没有能够承受灵气的灵脉,只有一道供武术内功流转的经脉。经脉被灵气冲击洗刷过以后,的确能够大大提升世俗中人的体质,可这中间所需要承受的痛苦,却不是一般人能够咬咬牙就忍耐下来的。 到了这种时候,糯米倒是有些庆幸柱子是个毫无知觉的蛊人了。他完全没有痛觉这回事,也就不会在这样的过程中出什么差错。不管这药力对柱子有没有什么帮助,可至少也不会叫柱子的情形变得更糟糕。 ps: 唉,得到了个坏消息。虽然因为和谐的原因需要改名字,但是那个……改了名字也不能再出现在任何榜单上了,什么时候被放出来完全未知。有点灰心丧气的感觉,今天心情不大好所以……不过我还是会努力写下去努力抓住全勤的,只要还有亲在订阅我就会坚持下去的~!虽然你们……大部分时间都不怎么搭理我……嘤~ 三百零九 运转 糯米辛辛苦苦地用神识控制着柱子体内四散的药力,小心翼翼地将柱子的灵脉都打通了一遍。 虽说柱子如今已经是个毫无感觉的蛊人了,可糯米又哪里舍得对柱子粗暴。她指挥着那些药力,生怕动作太过粗暴,就会伤到柱子体内那些早已千疮百孔的灵脉来。虽说柱子现在已经完全不会感觉到疼痛了,可糯米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连自己都止不住地浑身颤抖了起来。 她本身是个害怕疼痛的,又曾经被清明真人用寒藤刺入过体内,更是被那些寒藤肆意撕扯过灵脉,很是明白那种灵脉被撕裂的痛楚。她又很是念着柱子的好,就更不可能将这种痛楚加诸到柱子的身上去了。 哪怕她知道柱子现在毫无知觉,她也不愿意叫柱子师兄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要用神识去控制不在自己体内的药力,原本就已经是件十足耗费心神的行为了,兼着又要如此小心翼翼的,糯米只指挥着那些药力运转了小半圈,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她要是直接就放弃的话,倒是轻松了。可现在柱子的灵脉里边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灵气和真元力,她现在突然地一撤,自己是舒服了,那些药力却只能是淤积在柱子的灵脉里边,聚而不散,渐渐地就会积聚成实体,说不准会将柱子的灵脉从中堵塞住。 若柱子一辈子都只不过是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倒是从此再也就用不上灵脉了。可糯米还想着要把柱子师兄给恢复过来,然后同他一道修炼的,哪里愿意伤害柱子的灵脉。 糯米便只能咬一咬牙,一边皱起眉头来,一边缓缓地调整着呼吸,然后尽力压制着自己的神识。好不叫自己因着疲劳而分心,将神识从柱子身体里边抽离出来。 她顿时就陷入了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 若是按着原路将药力退出去,自然是要比勉强将药力运行一周天要来得轻松一些。可现在指挥着药力按着原路退回去,就等若是将这丹药全给浪费了。根本起不到一丁点儿作用。 糯米只犹豫了一瞬,便咬牙指挥着那些药力继续冲击柱子的灵脉。 这同她在自己的身体里边运功不同,而且要艰难上许多。半途有好几次,糯米都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想着就这样放弃算了,将自己的神识撤回来,直接倒在柱子师兄身上就睡过去。要不是每每想到柱子在林萝面前那副拼命挠头的憨厚模样。她可能当真就要撑不下去了。 一旦想起柱子在林萝面前的模样,糯米便觉得心里边生出一股子莫名的倔强来。 ——林萝那样不拿柱子师兄当一回事儿,她绝对不能就这样放弃,真叫柱子师兄连个辩驳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她虽然难受。可柱子也并不好过。因着已经干涸得完全贴在一块儿的灵脉被缓缓冲击着,从中撕裂开来,柱子身体的震动可从来没有停息过。 就凭着这样一股子几乎可以说是孩子气的倔强,糯米才咬着牙勉强控制着那些药力在柱子的灵脉里边运转了一个周天。 等那些药力终于运转了一个周天,从柱子的灵脉另一边逸散出来的瞬间。糯米便跟着松了口气,几乎是在那药力飞散的同时,她就已经倒在了柱子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在睡过去以前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总算没有辜负柱子师兄当初的好。 仅仅只是指挥着那些药力在柱子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罢了。糯米浑身上下已经是汗流浃背,湿得十分透彻,就好像是摔入了哪个湖水里边去,再被打捞出来的一样,面上额上的汗水都能够顺着脸颊一路滑落下来,滴到柱子的身上,又一路在地面上积出一小圈水迹来。 而这些,糯米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哪怕身上*的,汗水将衣服都浸湿得粘连在身上,她也实在提不起力气去将汗水稍微擦一擦。她实在是太累了,已经好久没有尝试过这种从精神头上边传出来的疲倦。 这么一倒下,糯米就一路睡到了第二日日头偏西,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蛊人那粗糙又方正的下颚,在距离她眼睛不远的地方,刚好挡住了日头照应下来的刺目光线。 糯米眨了眨眼睛,想要抬起手来揉一揉,才发现手脚都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她使劲儿动了动,这才终于将手抬了起来,那手却完全不像是她自己的肢体一样,根本不听她使唤,一下子就垂落了下去。 “诶……” 糯米低呼了一声,突然在眼角的余光上瞥到了一点儿艳红,便不由自主地扭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看。 只见魃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行从那缥缈幻境里边出来了,正端端正正地蹲在边上,背对着她的方向,低头盯着某一个地方一直看着,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魃豹……你怎么自己出来啦……” 糯米原先还以为魃豹只是从那缥缈幻境里边出来闲晃一圈的。可等她挣扎着爬起来了以后,才发现魃豹的姿态很是有些奇怪。平日里边,魃豹就是背对着她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样专注地盯着某一个地方看的。 她很是有些好奇地站了起来,柱子也跟着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糯米先是一怔,见到柱子这样着急地站起来,不由笑了出来。她倒是不知道,原来这蛊人也还是有着一点儿本能的。她先前倒在柱子怀抱里边睡着了,柱子就只能是直着双腿坐在地上。虽然蛊人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但是这样的姿势显然不是什么舒适方便的,柱子便在她离开了以后就着急地站了起来。 扭头笑了一回,糯米这才转到了魃豹身边去,果然就见到魃豹并不是单单就坐着而已。它端正地坐着,右前爪下边还死死地压着一只细小的妖兽。因着魃豹的爪子太过巨大了,几乎要将那妖兽完全挡住,糯米就只见到那只妖兽的两条短小的后腿在不断蹬动,完全没能见到那妖兽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 魃豹如今也已经是个修为层次不低的鬼修了,对于他能够将这外头仙林里边的妖兽制压住,糯米并不觉得十分惊讶。但叫她觉得惊奇的,是魃豹现在居然是在用自己的爪子压着那只妖兽的。 要知道魃豹直到现在也依旧只是一个魂元罢了,虽然修炼了鬼修的功法,有了一定的修为,可这也并不意味着魃豹就已经能够凝出实体来。 至少糯米记得自己在离开仙逸城以前,还曾经在缥缈幻境里边同魃豹打过招呼,那时候的魃豹用巨大的前爪在她手臂上挥了挥,却依旧是没有实体的,就如同以前无数次一样,魃豹的爪子直接从她的手臂上空挥而过,接着魃豹就发出了声不太耐烦的低吼来。 现在才不过是过去了数日,魃豹却已经能够将妖兽用爪子压住了。 “魃豹你……已经能凝出实体来了么?” 糯米一边扭头看了一眼魃豹爪子下的那只小妖兽,确认那只妖兽没有办法挣脱出来以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魃豹后边去,伸出手去摸了摸魃豹厚实雄壮的背部。 然后,叫她失望的是,她的手又如同先前的无数次一样,直接从魃豹的背上穿了过去。 “——吼!” 魃豹显然是对糯米这样的小动作很是有些不耐烦,一声低吼,一扭头就朝着糯米吊着眼睛一瞪。糯米早就习惯了他的瞪眼了,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儿害怕,后来便发现魃豹是个虚有其表的,又或者说实际上对着她的时候是个十分温厚的,就是狠狠地瞪了她以后,也不会做什么的,大不了的就是拿着那大肉爪子朝她面上一挥,根本也打不着她的,她就变得胆子大了起来。 “什么呐,你这不是已经能压住妖兽了么。我这是关心你嘛……” 就是明知道魃豹还不能回答,糯米也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地同他讲话。 以前同木魁在一起,和现在同柱子在一起的时候,糯米也从来不曾将他们真当成是傀儡又或是法器,总是十分认真地同他们讲话,只是从来不可能得到回应罢了。现在的魃豹总归是已经会向她会吼了,她便已经是觉得十分满足了。 魃豹那豹子脸上,五官都跟着皱了起来,做出了一个十分威严的表情来,扭头又低低地向糯米吼了一声,一巴掌将爪子下边压着的那只妖兽拍了出去,接着就将爪子又朝着糯米的手臂上抓了过去。 糯米眼睁睁看着那小小的妖兽被魃豹拨得连续打了好几个滚儿,一头撞入了旁边的草丛堆里边去。紧接着,魃豹那只大爪子就已经迎面扑打了过来。 她很是怔了怔,脑子里边闪过的唯一一个想法居然是——原来透过那层浅浅的鬼修黑气以后看过去,魃豹的爪子肉脯居然是浅樱一样的粉色的咧。 ps: _(:3」∠)_、不能再堕落下去的补起……! 三百一十 合作 “噗——” 结实的肉爪子拍到了糯米的手臂上去,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糯米一怔,很是有些不信地低头看了魃豹一眼。 魃豹仍是她记忆中的那副模样,浑身上下都是一种半透明的红,身体外侧又围绕着一层总是驱散不去的阴森鬼气,便使得魃豹身体的颜色瞧着也不那样显眼了。 因着那些鬼气一直围绕着在魃豹身体四周流转,就叫魃豹整个形象森然了起来,又配合上魃豹那颗硕大的豹子脑袋上总是一副紧锁着眉头的严肃表情,便当真如同是厉鬼一样。 无论何时望过去,魃豹的身影都是若隐若现地藏在那鬼气后头的,很有些飘忽不定。 可现在魃豹搭到糯米身上的这只爪子,肉呼呼的大爪子,却的确是一只能摸得着的实体,拍在糯米的身上,可是“啪啪”作响的,也难怪能够压住那只小型妖兽了。 糯米又低头看了看那摁在她身上的肉爪子,再看了看魃豹那仍是飘忽着的身体,便跟着迷茫了起来。 “你……这是……” 她迷惑了一阵,这才猛然想起在那鬼修的功法玉简里边,曾经对魃豹这样的层次做过一个大致的描述。 在这些鬼修凝聚出实体来以前,还有一个十分含糊的阶段,能够将鬼气聚集在身体的某个部位上边,短时间地将这个部位凝聚出实体来。这样的实体并不是肉身,只不过是强行将鬼气都压缩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好像是实体一样的灵压来。 实际上触碰上去的时候,仍不是像真正的肉身一样,是没有任何温度的,也不能保持很长的一段时间。 因着这并非是实际的肉身,那鬼修的功法玉简上边还专门为这个阶段取了个名字。叫“幻体”。据说有些鬼修将幻体修习得十分精纯的时候,能够在瞬息间就用意念改变身上的鬼息同灵压的状态,随意将自己的身体在虚体和幻体之间切换。既能够凝出尖锐的指爪来将人抓伤,也能在寻常法器和法术的攻击之下化作虚体逃逸。也是种十分厉害的修成。 魃豹自然还不到这样的一个地步。就是这幻体,他也是最近几日才方始学会的。估计是一学会了,就着急着出来,找了只小妖兽练练手。大抵也是出来了以后,遇见了一只悄悄潜伏着靠近的小型妖兽,便顺爪子收拾了。 并不是所有鬼修都能够修炼出这样的一个阶段来的。有些鬼修不论再怎么修炼,也就只能是停留在虚体的阶段。知道修为层次提升上去了以后,有朝一日历经天劫,这才修出肉身来的。 鬼修当中,只有十只一二能够像魃豹这样修出幻体。 糯米原先还担心魃豹只是勉为其难地在修炼着鬼修的功法。实际上同这功法的相性并不很好。如今一看,魃豹倒是个天生就适合修炼鬼修功法的,她也就跟着放下了心头的大石来,又笑了笑,才拍了拍手。同魃豹讲: “不错了呢。你才修炼了没有多少时日,如今就已经能够凝聚出幻体来了,想必往后修炼的进展也是一日千里的,说不准很快就要准备着渡小天劫了。趁着还有一点儿时间,还要给你准备一些防御法器才是。” 魃豹自然是很不屑地喷了喷鼻息。那只厚实的大爪子渐渐地重新幻化成了鬼气。原本那压在糯米身上的重量瞬间一松,就看着魃豹很是优雅地又将爪子收了回去,还用舌头舔了舔。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和毛发了,可梳理的习惯却并没有丢失,糯米见着魃豹用舌头将那爪子外边缠绕着的阴森鬼气整理了一遍,顿时就有些目瞪口呆的。 柱子服用了丹药以后还没有什么变化,糯米身边倒是先多出来了一个已经能够凝出幻体来的魃豹,在这仙林里边自然是更能通行无阻了。 原本只有一个柱子抢着要同那些妖兽过不去的,现在多了一个想要练爪子的魃豹,就更是在这仙林里边搞得鸡飞狗跳的。 糯米挑选的这个仙林原本就不很大,里边生活着的也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妖兽。 小小的一个仙林,以糯米现在的修为层次,已经可以将自己的神识延伸出去,勉强将这仙林扫视一遍了。她原先并不知道柱子的战斗力有多强悍,柱子又不像是寻常修士那样,能够叫人轻易地看透修为。 为了安全起见,糯米可是辛辛苦苦地挑了很久,才挑出来了这样一个完全没有中阶妖兽生活的仙林。哪怕是没有柱子,只有她糯米一个人,想要在这仙林里边存活下来,也完全不成问题的,就只不过是有些吃力罢了。 她当初甚至是想得好好的,希望能够同苏定邦他们一样,练习出一种能够同柱子相互合作着共同攻击妖兽的技术来。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有着柱子这个蛊人在身边,她甚至没有什么出手的机会。 柱子虽然已经毫无知觉了,但对杀气的感觉确实无比的敏锐,每每在她发现妖兽的存在以前,柱子就已经迈着有些缓慢却很大的步子走到了妖兽前边去,用身躯挡住了妖兽的去路,然后举起拳头砸了下去。 他不会使用法术,身上也没有什么灵压,就好似他以前是个体修一样,如今他依旧是用自己的身体做武器,一拳一拳的,自己去解决那些妖兽的性命。 若没有糯米的阻止的话,他当真能够这样将手下的妖兽打死。不管是那妖兽用爪子和牙齿抓挠撕咬,还是用法术往他身上招呼,他都全不在乎,所有心思就只在杀死收下的妖兽之上。 糯米是曾经见过这些蛊人的描述,却也从来不曾料到柱子攻击的时候是这样的沉稳而疯狂,初次见到的时候,还很是吓了一跳,急忙拦住了柱子,才将那只已经有些奄奄一息的妖兽救了下来。 “我们……我们又不要它的皮毛骨肉,也不缺这么口粮食,没有必要将它打死呀。就是打死了,我也不会处理这妖兽身上的材料的。” 糯米抓住柱子的手臂,拦住了柱子继续再往下挥舞的拳头。 柱子果然是个相当听话的,糯米说不要,他便果真就停了下来。 那只一直被压制着的妖兽已经被柱子的拳头打得晕头转向的了,发出了小声的“吱吱”哀鸣,大抵是种什么鼠类,糯米却是连这妖兽的毛儿都没看见,只在后头听到一阵刺儿的惨叫,连同着四处飞溅的血迹,就已经叫她有些不寒而栗的了。 被糯米这样一拦,那只妖兽大概是重新又喘过了起来,稍微扭了扭身子,也不知道是想要设法从柱子的掌控之下逃离出去,还是想要朝着柱子和糯米悄悄地发一个法术。 可那妖兽都还没有将身上的灵气调动出来,柱子就缓缓地扭了扭头。他的手还被糯米拉着,就往前探了探身子,一膝盖直接压到了那只妖兽身上去。 “吱——!” 妖兽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这下是彻底地没有动静了。 糯米也跟着被吓了一跳,这才知道自己做了傻事儿。 柱子虽然看着是压制着那妖兽,可实际上,妖兽都是些相当狡猾的,窥到了空隙,就会寻找机会用法术伤人。叫那些妖兽逃了倒是没什么,柱子受一个法术,也不会怎么样,可她的仁慈,到底不该用在那些仍有反抗余力的妖兽身上。 糯米反省了一番,又伸出脑袋去看了看那妖兽,发现那妖兽只是晕了过去,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赶紧将边上的仙草采了下来,招呼着柱子一块儿离开。 有着柱子这样霸道的攻击以后,糯米压根儿就没有多少出手的机会,实在是这仙林里边的妖兽,通通不是柱子的对手。得了她的吩咐以后,柱子下手的时候多少是留了两分力道,没有将那些妖兽往死里折腾。这时候要是再加上她的几个法术,那可就说不准了。 而且柱子身形庞大,往前边一堵,就占住了她同妖兽之间的全部空间。她总不能将那些法术都往柱子身上丢的,也就只能眼巴巴地在后头看着,寻着机会就给柱子套上一个土盾,其实也完全没什么用处。 现在又多了一个魃豹,糯米就更找不到机会出手了。 魃豹寻常就只是个虚体的魂元,行动又十分迅捷,趁着柱子落拳的间隙之间,能够伸着爪子在那些妖兽身上挠个好几回的了。 那些妖兽原本就已经对柱子心生敬畏,如今又多了个魃豹,它们压根儿就连一点儿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糯米更是只能站在后头干看着。 “……你们……你们俩之间的配合倒是挺默契的呀,反倒是显得我好像有些多余了一样。”糯米也就只能这样一手拉着柱子,一手拉着魃豹地讲道。 柱子自然是照旧的毫无反应,而魃豹则是轻轻喷了喷鼻息,将糯米的刘海都吹飞了起来,好像就是在嘲笑她一般。 ps: 谢谢俄罗斯的吃货亲的安慰~不管有没有榜以后怎么样,我都会努力写完的啦~只是昨天知道的时候实在有点儿不开心……总之我还是会认认真真写好糯米崽的~谢谢支持!=w=~ 三百一十一 发现 突然冒出来了魃豹这样一个帮手,糯米收集草药也跟着迅速了起来。 这个小小的仙林不过是糯米踏出的第一步,是想着先在这仙林里边熟悉一下现在的柱子的。很快她就发现她有些太过小瞧蛊人的战斗力了。有了柱子以后,不要说是这样小小的仙林,即便是原先那苍莽的山脉,她都可以在里边闯一闯。 糯米却不是个贪心的。 她很知道自己这次的目的,只是为了帮柱子寻一些仙草罢了,并不是为了要采多少珍惜的仙药挣多少灵石,因而每天晚上睡觉以前,都会将自己原先写下来的那些仙草方子取出来看一看,然后琢磨着在附近大概会生长着什么样的仙草。 有时候在仙林里边,也会遇到一些糯米压根儿没想到的仙药。但当那些仙药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便唤起了她对这些仙药的记忆来,觉得这些仙药也是有用的,就一并收了下来。 她自己用细麻线穿了一个小小的麻纸本子,上边密密麻麻地记录着那些仙草的名字。她总是生怕自己忘记了手上以及存了哪些仙草,便在那些仙草后边都标上记号,又将意外采集回来的仙草名字都写上,好叫自己能琢磨出更多药液的方子来。 而每日要喂柱子服用丹药,自然也是件不能少的事情。 虽然现在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和气色,但糯米相信,只要服用的丹药多了,总有一日会对柱子产生影响的。现在就是那些丹药没有什么作用,但就仅仅是看着柱子的灵脉被重新打通了这一个份儿上,那些药力就已经是对柱子有好处了的。 糯米并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将柱子恢复过来,甚至可能是将当初那创造出蛊人这种炼制傀儡的方式的妖修来问,他也完全不知道这中间的诀窍。实在是从来也没有人想过要将这些蛊人重新恢复过来。也没有修士相信这件事的可行性。 若是外头的修士知道蛊人是什么,再知道了糯米现在所做的事情,肯定会在后头嘲笑她的。 都会觉得她所做的是一件不可能有结果的事儿。 糯米却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觉得自己既然能修炼成功。魃豹也能从一个魂元重新修炼到了如今的境地,那柱子师兄也肯定是有能够恢复过来的那一日的。她可不管这是不是艰难。又或是可不可能,连着废丹都毒不死她,连着那寒藤都被她从体内清理了出去,她便是不相信不能将柱子师兄重新唤醒过来。 糯米现在虽然也想不出什么方法来,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尝试。 既然完全不知道能有什么方法将柱子唤醒过来,那就只能先尝试着将柱子现在的这副身躯慢慢恢复成人类修士所该有的模样。 那些丹药的药力在贯通了柱子的灵脉以后,能将他的灵脉重新打通。稍微恢复成修士本该有的模样,糯米便觉得是好的了,于是就一直坚持不懈地做着。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以后,柱子体内的灵脉也跟着宽敞了一些。不会再像原先那样相互粘在一块儿的了,被打通了以后,便像是风干了的竹竿一样,又好似被斩断的芦苇条子,中间空荡荡的。叫糯米见了都更有些胆颤心惊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将柱子体内那些已经千疮百孔的灵脉弄得更支离破碎。 这些灵脉虽然比原先通畅了,但在引导着那些药力运转周天的时候,糯米却必须更加的小心翼翼。 幸亏她才拿过来就是个心思细的。又有了原先的基础,指挥着那些药力运转,就不再显得那样的吃力。 甚至到了后来,她发现这在帮着柱子的经脉恢复灵气的同时,也是在锻炼着她自己的神识。 前番完全将神识耗尽以后,她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的,等醒过来了以后,浑身上下虽然都像是被巨石碾压过一样酸软疼痛,神识却在无意之间增长了不少。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都完全没有发现。后来有一次她无意中将神识延伸出去查探仙林里边的情形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神识在悄然不觉的时候就已经增长了一小截。 最初她查探这仙林里边的情形的时候,还很是有些吃力,勉勉强强地才将这仙林的一半范围囊括在自己的神识之下。就是站在这仙林中央,也只能是将这仙林笼罩了个大概,外头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还有很多是顾及不到的。 可现在她也并不算是完全就站在仙林的中央,将神识延伸出去了以后,却能完全覆盖住整个仙林,好像还有所盈余一样。 她回头想了半天,只想起当初帮柱子催化药力,指挥着药力周天运转,然后耗尽了自己的神识和真元力这样的事情来。她倒是知道在将神识尽数耗空以后,的确能够使得神识得到锻炼。 只是这样的修炼方式太过于极端,又实在是万分痛苦,哪怕是当真能够锻炼神识,可糯米回头想想,还是觉得尽量不要那样做比较好。 这样修炼的最基本一个要求,就是要将神识挤压到最大,配合着真元力的消耗,将体内的真元力同神识的最后一滴都挤压出来,消耗干净。寻常修士根本没有这样的意志力,真元力还没有消耗干净,就已经因着消耗过大而晕过去了。 当初糯米也只不过是因着想起柱子师兄的好,咬牙坚持了下来,否则早就在半途放弃了。 不能将真元力完全挤压消耗干净的话,也是达不到这样的效果的。 因着要喂柱子服用清心丹,糯米身上也没有带着这样多的清心丹来,就只能是在仙林里边寻了仙草,当场炼制。 幸亏清心丹所需要的仙草都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生长坏境也十分普通,只要是在这仙林里边稍微注意一些,就能够找到不少相关的仙草了。 糯米动了这样的心思以后,便在这仙林里边搜刮了一番,果然找到了不少,配出来了好几个方子,足够她开炉好几次的了。 自从她曾经在那个山谷里边用神识查探出蘼芜来以后,她就对这种方式十分在意。现在总算是有了机会,她别学着当初的样子,将神识在这仙林里边大大地延伸出去,察看仙林里边生长着的仙草同妖兽。 妖兽自然都是些容易辨认的。毕竟跃动着的是带着生息的灵气,又是活动着的,只要不是天赋诡异精于隐藏的妖兽,都躲不过糯米的神识。 而那些仙草就更隐秘因着。因着都是平伏在地面上生长的,又几乎完全不作动弹,同天地间自然流转的灵气混合在一起,很是有些叫人难以辨认。 若是那些仙草就长在糯米身边一圈儿的范围之内,她倒是能够轻易地将它们分辨出来。但当糯米将神识大面积地扩散开去以后,神识的精准度就跟着降低了,她只能够大致地看出什么地方有什么样属性、什么样强度的灵气在跃动着,却无法看清那灵气最终是个什么模样。 即便是这样,只要细心观察,还是能够看出来灵草之间的分别。 并不是每一种灵草都只单纯地流转着青色的木系灵气的。相反,大部分只流转着木系灵气的灵植,都不是仙草,只不过是普通的仙种罢了。这些仙种生长上千百年,或许会有机会长出神智来,从而踏入修炼之途。在这之前,这些灵木对于修道者而言,就只不过是一些可以用来锻造法器又或是引燃灵火的器具而已。 真正的仙草体内所流转着的灵气,十分不起眼,大都是细细的一团,都没有糯米拳头大小,是掺杂着各种其他灵气颜色的青色小球团。有些灵气并不很大,颜色却很深,这样的灵气,大都来自于一些年份绵长的仙草。 至于那些跃动得特别欢快,颜色又嫩又清脆的,便都是才方始长出来没多久的仙草。 每一种不同的仙草,所蕴藏着的灵气都是不一样的。就譬如那清心丹炼制时候的主体仙草比萱草,散发着的是一种混合着蓝色和紫色的青。 这些仙草灵气的颜色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年份的增长,颜色会变得愈发深厚浓重起来。可这颜色的成分却不会改变。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完全没办法用这种方式来分清仙草的种类来。后来见得多了,她又是个聪明的,很快就记住了其中集中仙草的颜色组合来。只要是体内流转着的灵气是蕴含某几种颜色的,就必定是某一种仙草。 她试验了好几次,越发纯熟了起来,几乎都已经到了百发百中的状态了。 这些颜色都仙草的外表并没有什么联系,同它周遭生长的环境也完全没有什么关联,只要是同类的药草,灵气里边所蕴含的颜色分类和比例,就绝对是一样的。糯米觉得十分有趣,又将自己采到的仙草都取出来研究了一番,终于认定她的发现果真没错儿。 三百一十二 白额穿山 仙草体内的灵气蕴含着不同的颜色,糯米不知道以前在漫长的修仙道路上边,有没有别的修士曾经注意过这件事,至少在她所接触的范围里边,完全没有相关的记述,甚至没有人在意这方面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只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玩具一样,觉得十分的好奇,才翻来覆去地研究这些仙草同仙草体内灵气颜色之间的关系。 等记住了一些常用的仙草的灵气颜色以后,糯米渐渐地就发现了,这些仙草之间,好像还有着特别的联系。 现在她所采摘到的仙草,大都是她平日开炉炼丹的时候所用到的,可以说是熟悉得叫她闭上眼睛都能摸出个名儿来。现在她将这些仙草的灵气颜色都背熟了下来,原先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便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些仙草的颜色,好像同丹药方子很是有些关联。 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意外的巧合,还是一个什么规律,只要是她记得的见过的,那些被组合成方子的仙草,灵气里边所蕴含的颜色往往也十分类似。若说这些灵气的颜色其实是代表着各种各样不同的药效的话,那么只要她能分辨出来每种颜色所代表的药效,就能够轻松地挑拣出来所需要的仙草,如同世俗大夫为病人开方子一样,自行创造出需要的丹药来。 只是,这念头才刚刚升起,糯米一回头瞧了瞧地上铺了满地的仙草,就又跟着叹了口气。 这法子看着好像的确可行,可这就有一个前提,她必须见过足够多的仙草,炼制出足够多的丹药来。现在她才不过是个小小的炼丹学徒,认识的方子再多。实际上接触的也不过是来来去去的那几个。她实在是说不好,这到底是个规律,或又根本只是巧合而已。 没了这大前提。她也就不可能炼制出什么新的丹药来了。 “唉……”糯米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地上摊开来的那些仙草都收拾了起来。这才站了起来,准备了一番,开始炼制起清心丹来。 柱子同魃豹自然是站在她身边帮她护法。 有了这两个贴身护卫以后,哪怕是在这变幻莫测的仙林里边,糯米也可以安心地开炉炼丹,而不用去担心周遭那些被她丹炉里边飘散出去的药香吸引而来的妖兽。 每隔几日,糯米都会开炉炼丹。炼制出一炉清心丹来,供柱子服用;再炼制出一炉雾丹来,专门让魃豹含着修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他自己有好处,魃豹如今护卫得可是格外的卖力。 那些被糯米开炉以后飘散的药香所吸引过来的妖兽。半路上见到了魃豹同柱子这两大杀神,就只能可怜巴巴地蹲在一边,仅仅是抽着鼻子吸收一些四散开来的丹药香气,也能稍微对修为有点儿帮助。 柱子如今是个木讷得如同石头一般的,只要周遭没有妖兽对着他和糯米散发出杀气来。他就完全只是直立着不动,哪怕是那妖兽已经走到他脚边了,他也不会有一点儿反应。对于丹炉里边飘散出来的丹药药气,他也没有一点要吸收的意思,当真是个完全没有脑子的。 魃豹却不同。 只要被他发现附近有妖兽在偷看的。他便会立马伶俐矫健地扑过去,将一双蒲扇大的前爪化成幻体,将那小妖兽扑压住,再一巴掌拍开去。 糯米原本炼丹的时候是十分专心的,并不知道魃豹居然是在外头这样忙碌的。 后来有一次她炼制了一炉补气丹,飘散出来的药气特别能够为妖兽提供灵气,对修炼的妖兽而言,可以说是大有好处的,便是魃豹再怎样忙碌地扑杀,也无法将周遭的那些妖兽赶个干净。这边被扔出去了,那边的就又悄悄爬回来了;待到他将那边的妖兽拍飞,这边被扔出去的妖兽又甩着短小的四肢奔回到了丹炉旁边来。 若不是生怕打扰了糯米开炉,魃豹一定会十分不耐烦地怒吼出来。可惜这一整炉丹药都是为他炼制的,糯米是特地炼制了这么一炉补气丹,好叫魃豹的魂元在吸收了药力以后更强健一些,因为魃豹哪里愿意发出声音,只被气得直喷鼻息。 糯米好不容易开炉成功了以后,凝丹的手诀还没有放下,一睁开眼睛就见到魃豹那副护犊子一样的神情。 只见魃豹身体微微前伏,一边挥爪子拍开一只妖兽,一边十分戒备又充满了警告意味地朝着四周一个环视,一边朝着另外一头妖兽扑了过去。 要不是糯米曾经同他说过好几次,叫他尽量不要欺负那些修为不如他的妖兽,更不要随意大开杀戒,这地上恐怕已经满满的都是妖兽的血了。 那些妖兽自知不是魃豹的对手,可他们的目标也并不在魃豹身上,只不过是希望过来悄悄地吸一点儿药气。见到魃豹朝它冲过去,那些妖兽干脆就把身子蜷缩成一团,任由魃豹拍打撕咬也不肯放松身子。 魃豹就是再庞大再厉害,也不过是只还没有*的鬼修罢了,就是稍微能凝聚出来一点儿幻体,也根本不能对那些皮糙肉厚的妖兽有什么实际上的伤害,只能再次气愤地将那妖兽拍飞出去。 糯米目瞪口呆地瞧了半晌,才终于看出来了魃豹在做什么,也看出来那些妖兽毫无恶意,只是想来吸一点儿药气。见到魃豹这样忙碌的模样,糯米便忍不住抱着肚子笑了起来,笑得都弯了腰,要扶着柱子的胳膊才能勉强站住: “魃豹你在这儿忙什么啦……你说你呀,有这样整整的一炉补气丹给你,你还不满足么。这些小妖兽也不过是来吸收一点儿药气。这药气原本也是要散发出去的,就是它们不吸走,还不是要飘散到这天地间。你说你们都是妖兽咧,怎地偏生你这样小家子气。” 魃豹自然不会理会糯米的话,还扭头朝着糯米咧了咧尖锐的牙齿,又扑向了另外一只妖兽身上,在那妖兽外皮上抓挠了一番,这才将妖兽像个蹴鞠一样排飞了出去。那妖兽被他一拍,咕噜咕噜地就滚到了草丛里边去。 “哎哎,好了好了,这丹药都已经炼成了,你还在这里欺负后生呢。” 糯米见四周那些妖兽都完全没有要同魃豹战斗的意思,每每只不过是被魃豹拍飞罢了,就开始同情起那些妖兽来,赶紧上前去将魃豹拦住了。 她这上前一拦,才发现魃豹爪子底下的那只小妖兽好像有点儿面熟。 “咦、魃豹你爪子下边压的是个什么,抬起爪子我瞧一瞧么?” 魃豹扭头望了她一眼,又咧了一下牙齿,露出了一个不赞同的表情来。 糯米干脆就扑上去硬掰魃豹的爪子,“叫我看一眼么。你以为我没有感觉呢。柱子师兄都全然没有反应的,这外头的妖兽肯定是连一丁点儿杀气都没有泄露出来。这又不是要做什么,不过吸点儿药气,瞧你这小气巴拉的模样。还是从灵妖界来的妖族将军呢,连着这么一点儿药气都舍不得,还不敢叫我看看爪子下的小东西。” 她在这仙林里边没有旁人可以讲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养成了对着柱子和魃豹絮絮叨叨的习惯来了。 魃豹无奈,被她扯得摇摇晃晃的,只能将化成了幻体的爪子提了起来。 糯米低头一看,顿时就乐了。 难怪她觉得魃豹爪子底下的小妖兽怎么那样眼熟,原来当真就是个曾经见过的。 可不就是当初被柱子打得“吱吱”哀鸣不止的小穿山鼠么。这穿山鼠可不是世俗之物,头上长了一片白白的斑纹,鳞片上边又有一层灵土出来的护甲,叫白额穿山,是种开光期四层的妖兽。只是这种小妖兽生性胆小,除了鳞片上边的护甲以外,就只是个能使用普通土系法术的小妖兽罢了,并没有多大本事,当初才会被柱子打得那样惨烈。 它后来还曾经悄悄地跟在糯米后头,又被魃豹教训了一回,所以糯米记得清清楚楚的,有这么一只连额头上的白斑都被魃豹挠去了一半的白额穿山。如今一看,它额上的那些长着白斑的鳞片都还没有尽数生长回来呢。 糯米瞧了瞧那缩成一个球型的白额穿山,又看了看魃豹那无奈的神色,就禁不住更乐了起来,便逗着魃豹,讲,“我还道是哪个妖兽,原来是这只跟屁虫。要说它来吸一些药气,也是应当的。我们连着它护窝的仙草都采走了,留给它的不过是株小苗,肯定对它的修为有所影响的。照我说,你就是分它一粒补气丹,也是应当的。” 魃豹凌厉的眼刀顿时就劈到了糯米面前去。 糯米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那在魃豹爪子下边团得紧紧的白额穿山妖兽便突然身子一晃,突然将自己全身展露了开来,“呼”地一下子扑到了糯米跟前,用小爪子一把抱住了糯米的小腿,“吱吱”叫唤了起来。 ps: _(:3」∠)_、努力补补补…… 三百一十三 去而复返 “诶……” 糯米被那只白额穿山吓了一跳。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这只妖兽是要扑到她身上来攻击她的,不料那只小小的穿山妖兽就只是抱住了她的小腿,一边可怜巴巴地叫唤着,一边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直看,好像在哀求着什么一样。 魃豹顿时就又生气了起来,当空扬了扬爪子。 不过他才方始将爪子上的幻体状态取消了,现在还不能这样快地就重新凝聚起来,如此当空扬爪子,也就不过是把自己的魂元动了动,根本起不到什么威胁的作用。 糯米嘟着嘴巴瞧了魃豹一眼,又扭头看了看柱子,见柱子一点反应也没有,才确定这白额穿山是对她没有恶意的。既然没有恶意,自然就不是想要抢丹药了的。 她小心地看了看,见那妖兽只是可怜巴巴地瞧着她,心里边没来由地就想起了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些翼虎来。虽然这白额穿山同翼虎之间没有一丝联系,仅仅只同样是妖兽罢了,却叫她想起了这些妖兽也是能够通晓人性的。 她想了想,便蹲下身子去,小声地问道,“怎么,你这是想要向我讨丹药么?” 原本一直在“吱吱”哀叫着的穿山妖兽听到了她的话以后,顿时就频频点起头来,小脑瓜子一磕一磕的,圆溜溜的黑眼珠子里边满满的都是渴望。 “可是……”糯米只能扭过头去,看了看魃豹,小声地讲,“这些丹药都是炼制出来给魃豹服用的。我早就答应了他的,一整炉丹药都给他。你找我讨要是没用的,倒不如去向魃豹讨去吧。” 糯米的话都还没说完,小穿山的面上顿时就露出了个惊恐的表情来。将频频的点头换成了猛烈的摇头。它的脑袋甩得太厉害了,就连身子也跟着摇摇晃晃了起来。一边甩着脑袋,它还一边凄厉地“吱吱”叫着。可见实在是很害怕魃豹。 “你瞧瞧,你把小辈们都吓成什么样儿啦。根本都不敢同你讲话的。我是听不懂妖兽的话,但你总归是能听懂的吧?”糯米朝着魃豹努了努嘴巴。 魃豹马上露出了一副“我没听见”的神情来,用爪子挠了挠耳朵,还夸张地将脑袋扭到了一边儿去。 糯米便很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倒是不愿意随随便便就将魃豹的丹药分出去的。毕竟她早就答应了魃豹了。而且她炼制出来的丹药也就只有一炉,要是真拿出去派发的话,压根儿就不够在场的这些妖兽塞牙缝的。她也能明白魃豹的心思。 只是面前这只小穿山妖兽,实在是被柱子和魃豹欺负得很厉害。接连被打伤,如今窝里边又只剩下一株仙草幼苗了,修炼的速度便是大大不如以往。若是寻常的妖兽,哪怕是被柱子打伤了。又过了这么些时日,身上的伤口也早就合拢起来了,哪里还会留下什么痕迹。 糯米只犹豫了一瞬,就伸手去拉了拉魃豹的爪子,却发现魃豹已经完全成了个虚体。根本就拉不着,只能无奈地在魃豹的身体里边挥了挥,引起魃豹的注意,这才小声地讲道,“要么……就分它一粒吧。只给它好么?我瞧着它实在是可怜咧,又这样有缘分……虽说这仙林里边总归也没有多大,药气一飘散出去,总归是能把它吸引过来的……” 魃豹还是有些儿不情愿。只是扭头看了看那哀鸣着的小妖兽,他的眼神便也跟着闪了一闪。 他到底还是灵妖界出来的妖修,哪怕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也还是有着该有的骄傲,自然也对这些世俗的妖兽有一星一点的感情。 哪怕就是糯米不强调,他也不会随意杀害这仙林里边的妖兽的。实在是这些妖兽都同他是同宗,又比他弱小许多,他根本就不屑于在这些妖兽身上呈现自己的强大。见到这白额穿山脑门上还一直残留着当初的伤痕,便可以知道它的日子当真是过得十分不容易。 魃豹又将脑袋微微地扭到了一边去,从鼻子里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鸣,摆出一副“随你怎么办吧”的模样来。 糯米同魃豹已经接触了许久了,知道魃豹有着骄傲的性子。要叫他当真同意将丹药送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现在他这样的姿态一摆,实际上就是已经默许了糯米将丹药送出去了。 糯米顿时就高兴了起来,伸手抱起那只小小的白额穿山,又从怀里边掏出方才收起来的那一小瓶丹药,从中倒出来了一粒,递到了那妖兽面前去,一边小声地讲,“你还是在这儿就将丹药吞下去吧,仔细到了外头,会有别的妖兽同你抢。” 那白额穿山原本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现在突然见到一粒补气丹就递到了它的面前去,圆溜溜的小眼睛瞬间就放出了光芒来。 糯米的话都还没有讲完,它就已经猛地朝前一蹿。糯米只觉得眼前一花,再一眨眼,就发现刚才还被她抱在怀里的白额穿山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连带着她掌心中间放着的那粒丹药都被叼走了,只剩下地面前边有个小小的洞穴,大抵是白额穿山逃走的时候所留下来的。 “诶……这……跑得好快呀。”糯米眨巴眨巴了眼睛,又低头确认了一边,这才相信那小妖兽是真的已经叼着丹药跑走了。 外头围着的那些妖兽见了糯米方才的行为,眼睛瞬时就亮了起来,猛地都将目光转到了糯米手上的那药瓶上边去。结果它们都还没有来得及靠近,就已经叫飞扑出去的魃豹同大步赶上前来的柱子揍得哀叫连连,纷纷咬着自己的尾巴从他们面前逃开去了。 等将四周那些妖兽都赶走了以后,魃豹这才喷了喷鼻息,慢悠悠地走到糯米面前去,“嗷呜”一下长大了嘴巴。 他的体型大得很,嘴巴自然也很大,稍微一张开,就好像能将糯米的整个脑袋吞进去一样,露出了一排尖锐的牙齿和一条猩红的舌头。 糯米却并不怕他,伸手倒了一颗补气丹,亲手放到魃豹化成幻体的舌头上边,还伸手摸了摸他舌头上边的倒刺,小声地讲,“看着这么粗糙的,实际上摸上去倒是软绵绵的呢。” 魃豹便又不耐烦了起来,“呼”地一下子就将嘴巴合上了。只不过他现在全身上下除了舌头以外,全都是虚体。哪怕他这样猛地合上嘴巴,看着好像要将糯米的手臂咬断一样,实际上也不过是将自己的魂元拍打到了糯米的手臂上边去罢了。除了稍微有点儿凉意以外,糯米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 “你呀你呀……想要咬我,现在还早得很呢。等你渡过了小天劫再说吧。”糯米便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魃豹甩了甩尾巴。 得到了补气丹以后,他便也跟着安静了起来,独自缩到了一边去,静静地催化药力,开始修炼了起来。 糯米站得远远地,看了看魃豹的情形以后,便也转身回到柱子身边去,又重复着以往那些帮柱子催化药力,打通灵脉的行为。 至于被那白额穿山叼走的丹药,糯米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做了件很平常的事情罢了。既然已经送出去了,哪怕那小穿山好像表现得没有一丝谢意,她也并不很在乎。 没想到她自己不在意,那小穿山却反倒是将那丹药记在了心上。 第二日糯米从柱子怀抱里边爬起来的时候,就见到魃豹静静地端坐在旁边,身前趴着一只“吱吱”哀叫的小妖兽。 她赶紧爬起来看了看。 等走进了,她才发现那原来就是先前抢着叼走了的那只白额穿山。只不过它额头上的那一片伤痕,如今已经差不多快要长好了,只余下浅浅的一个印记。大概是因着服用了补气丹的缘故,就只不过是过了一夜罢了,这白额穿山就好像大了一圈儿,连带着头上的伤痕也跟着长好了。 要不是它在魃豹面前,完全是一副瘫软臣服的模样,根本无需魃豹动爪子,它就已经自己软趴在了地上,四肢大大地摊开着,糯米都要认不出来这是昨日那只小穿山了。 不过只要看着它这么副死皮赖脸又害怕打颤的样子,糯米便仍是能够瞧出一丝昨日抱着她大腿哀鸣的痕迹来。 “怎么啦……你怎么又回来了。要说丹药的话,今日可不能再给你了。这些可都是属于魃豹大王的,你要是想要,就得去同大王讨要。又或是你能将魃豹打败了呢,这些丹药自然也可以给你分一些。” 糯米如今也没有那样胆怯和怕生了,对着的又是一只只有她手臂大小的小妖兽,她便跟着开起了玩笑来。 虽说也不知道这小妖兽是不是有这样高深的灵智,能够听懂她说的话的,可她都已经习惯了同魃豹和柱子这样不会给予她回应的人讲话了,话反而是不知不觉地就多了起来。 三百一十四 尝试 “魃豹你不要总是欺辱小妖兽呀。你要是不同意将丹药分出去,就不分好了,总没什么的。” 糯米同魃豹之间的关系已经相当好了,和魃豹之间讲话的时候,也就很是有些玩笑的意思。 魃豹自然不会在意糯米话里边的那点儿调笑,只是安安静静地拿爪子拨了拨面前那只小妖兽。 那只白额穿山却十分灵活,原本还安安静静地摊在魃豹面前,就好似自己已经完全臣服了的模样,可在听到糯米的声音以后,这只小小的妖兽便突然弹了起来,凌空一跃,哧溜一下从魃豹的身体里边直撞而过,打了个滚儿就扑到了糯米的面前,却并没有发出“吱吱”的叫声来。 糯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那只白额穿山的嘴上叼着一根细长的植株,正散发着无比浓郁的仙气来。 她先是一愣,再蹲下身子去以后,才发现这只白额穿山嘴里边咬着的居然是一株叫芸香的仙草。这仙草也说不上多稀有,却是种生长地方比较偏僻的。她在这仙林里边也待了不少时日了,却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仙林里边有生长着这种仙草的地方。 那只白额穿山将嘴上叼着的芸香往地上一放,吱吱地叫了几声,见糯米仍在发怔,它便干脆伸出短小的前爪来,将那芸香朝着糯米面前推了推,又推了推。 “你这是……要给我的么?” 糯米疑惑地问了一句,见那只白额穿山十分得意地点了点头,便跟着惊诧了起来。 她自然是知道这些妖兽是通晓人性的,要不怎么说这些妖兽开始修炼了以后,会渐渐地拥有灵智,最后最终修炼出肉身来,可以幻化成人的。 只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仙林里边随意生活着的一直白额穿山,居然也能够这样的恩怨分明。这芸香虽然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必要的作用,但叫她想不到的。却是这小妖兽在受了她的好处以后,居然懂得用这样的法子来报恩。 她低头看着那小穿山妖兽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里边就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来。 若是她能够用丹药同那些妖兽交换仙草,便用不着叫柱子和魃豹同那些妖兽战斗了。她是知道那些仙草堆妖兽的重要性的,无奈她自己也的确是需要那些仙草,又知道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所以从来也不说什么。需要的时候,便上门去抢,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可如果是拿出这些炼制出来的丹药。能同妖兽进行交换的话,也许就对双方都更要简便一些也未可知。 妖兽一直守护着那些仙草,不过是因着想要吸收那仙草散发出来的灵气。妖兽同修士不同,天生*强健。对法术的精通远在修士之上,却没有修士这样繁多的手段。 在开光期的时候,同阶的修士绝大部分都会输给同阶的妖兽。可在进入了分神期以后,同阶的修士依仗着各种手段,已经勉强可以同同阶的妖兽相抗衡了。至于再到了筑基期和金丹期的时候。大部分修士都已经有了各种法宝和符咒,甚至能够挑战比自己等阶更高的妖兽来了。 那些妖兽是因着无法开炉炼丹,这才死死地守着仙草罢了。实际上它们长年累月地守护在这仙草旁边,吸收到的灵气可能也就等同于一粒丹药罢了,还要从中耗费漫长的时候。 糯米自然是将那白额穿山送过来的芸香笑纳了。 她也不想矫情。将那芸香收下来了以后,她便又送了那白额穿山一粒小小的丹药,然后很是认真地同它约定,可以用仙草从她这里换取各种丹药。别的那些妖兽上门来,也同样可以有这样的待遇。 “只不过,”糯米一边伸手,用指尖点着那小穿山的鼻尖儿,一边讲,“往后可不像这次这样了。你给我等量的仙草,我才会给你丹药。这一粒丹药,也不是为了买你的芸香,而是叫你帮忙在外头宣传宣传,好叫别的妖兽也到我这里来换丹药的。” 小穿山妖兽“吱吱”地叫唤了一声,用前爪子抓了抓光滑的脑门。糯米仔细地同它讲了一遍自己需要的仙草种类,它便认真地听了,又点了点头,才一把叼起地上的丹药来,又打着地洞离开了。 糯米以前还从来没有想过用这种法子来收集仙草,实在是不论她又或是别的修士,都从来没有将这些还没有修习出人形来的妖兽当做可以交谈和交易的对象。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想法,但凡是修士在遇见妖兽的时候,都会有的。 因着相互之间都是争抢这天地间的灵气资源修炼进化的,因而修士在遇到妖兽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手软的。不要说什么交谈了,就连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的想法也没有。修士遇上妖兽,便当真是只能拼给你死我活的。 实际上现在回头想想,修士之间能够用灵石来交易,甚至能够以物易物的,用仙草来交换丹药,为什么就不能同妖兽这么做呢。 所有修士都在被以前固有的成见限制着。因为以前的修士都是那样冷漠地对待妖兽的,因而他们如今也就只有同妖兽你死我活的一途。 而且,大部分的修士也并不像糯米这样目的明确。 他们在这仙林里边,除了要收集仙草以外,还要取得妖兽身上的材料,好锻造出各种各样的法器来。有些妖兽的肉类不但味道鲜美,服用以后还能增长修为,自然也十分引人垂涎。 糯米却不同。她现在所需要的不过是那些仙草罢了,哪怕是柱子和魃豹同那些妖兽战斗的时候,也会尽量避免伤害那些妖兽的性命。既然是这样,倒不如看看能不能用丹药同妖兽们进行交易了。 这真要算起来,同在仙逸城里边和修士以物易物,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差距可能就只是在于一个信任问题罢了。 不过糯米先前在这仙林里边已经是从不杀生的了,如今又先送了那白额穿山一粒丹药,身边还跟着魃豹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这才稍微打开了一些儿合作的可能性。 糯米闲着无聊的时候,便想起当初见到的那些紫幽峰弟子。他们也是常年同妖兽打交道的,只不过他们是将外头那些野性十足的妖兽训练成灵宠。然后指挥着灵宠进行战斗。不知道他们在外头见到这些妖兽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是同旁的修士那样。把妖兽都当成是敌人,又或是会怀着一种亲切而复杂的心情呢。 她只稍微想了一会儿,就甩了甩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丢到了脑子后边去,拍拍身子站了起来,重新将那碧砂丹炉取了出来。 昨日她已经开过炉,帮着魃豹炼制出一炉补气丹来了。可柱子的清心丹却还没有炼制,今天自然还需要继续开炉炼丹的。 而且,她已经决定要尝试着同这仙林里边的妖兽用丹药交换仙草了,这时候就需要先准备多一点儿丹药。以备不时之需。若是到时候那小穿山领着别的妖兽过来了,她手上却没有一点儿丹药储备,根本拿不出东西来同那些妖兽进行交换,可不是糟糕至极。 柱子是个一只都没有什么反应,只会守在糯米身边的。而魃豹却是个十分机敏的。见到糯米又将丹炉取了出来,魃豹便知道糯米是又要开炉炼丹了。 他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表示什么,只是往前跳了一步,为糯米空出了一笑片空地。然后就开始在四周巡逻了起来。 每次糯米要开炉炼丹的时候,魃豹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好像在用行动同糯米讲,叫她可以安心开炉炼丹一样。 见到魃豹这样有默契的表现,糯米也跟着会心一笑,然后就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到开炉炼丹里边去了。 如今她的心神已经被锻炼得强健无比,又十分的专注。特别是在开炉炼丹的时候。刚开始她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被周步云站在一旁看着开炉,就已经紧张得手脚发麻,差些儿就投错了丹药,又几乎要将丹炉里边的药液都烧成了焦炭。 后来也是因着有周步云在旁边围观,又有周东三五不时地在外头发飙,她很快就已经习惯了旁人的目光了。现在哪怕实在这仙林里边开炉,旁边有魃豹和柱子、甚或是更多的妖兽在看着,只要他们不发出什么特别巨大的声响来,她都可以安然地完成自己的开炉。 有着魃豹在旁边看护以后,糯米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开炉炼丹会受到打搅了。更何况她身边永远还站着一个柱子。 只要那些妖兽对她没有恶意,柱子便完全不会有反应。可当那些妖兽散发出哪怕一丝杀气,柱子都会化身成最厉害的法器,直接将那妖兽碾压过去。 有了这么两个护卫,糯米才能够在这仙林里边也安心地闭上眼睛,将所有神识都投入到丹炉和灵火的控制上边去。 ps: 谢谢水水、木木、书友254君打赏的平安符,以及谢谢俄罗斯的吃货亲打赏的香囊~! 那个~本文的名字也已经改过来了,应该很快就能够搜索得到了吧。榜单什么的已经浮云,我已经不去想了,反正我高高兴兴地写完,大家高高兴兴地看完,这也就是了~ 至于其他的……因为这篇文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曝光率了,如果大家觉得这文还不错,以后偶尔聊天话赶话的时候,能够向朋友推荐一下,我就觉得很感激啦~人家来不来看也讲个缘分,总之咱以后高高兴兴继续这文就是了~谢谢大家的安慰撒~=w=~! 三百一十五 妖兽的交易 等糯米又炼制出来了一炉清心丹,重新睁开眼睛来以后,就被四周的情形狠狠吓了一跳。 只见魃豹像是个王者一样,站在她的周围,慢慢地踱着方正的步子,好像巡视自己的领土一样在她面前转悠着。而在魃豹转悠着的范围外头,则大大小小地站了数只呆立着的妖兽。 那群妖兽显然是知道自己同魃豹之间的差距,又或者是魃豹原本魂元里边就带有着一种能够叫凡间妖兽震慑的气息,因而那些妖兽完全不敢有什么异动,只是各自立成一圈儿,鼻尖都朝着天空,一抽一抽地吸收着丹炉里边散发出来的药力。 这次糯米开炉炼制的只是清心丹罢了,同之前的补气丹不同,并没有那样强力的药力,对妖兽的修为提升帮助也不大,因而这次聚拢过来的妖兽,并没有昨天的来得多。 但叫糯米觉得惊讶的,自然不是聚拢在周围呼吸着药香的妖兽,而是因为这些妖兽嘴巴里边或者是爪子上头,或叼或抓的,都带着一株甚至是数株仙草,叫人一眼看去,便觉得十分的壮观。 糯米虽然是同那白额穿山说起用丹药交换仙草的事情来,可事实上却也没有对这件事十分山心,只觉得是尽力一试,也从来不曾想到这些妖兽们的反应会这样热烈。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没有妖兽上门来的准备。 毕竟妖兽同修士之间的抗争和杀戮历经了这样漫长的岁月,她自己就不可能随随便便地相信妖兽的。哪怕是对着那只白额穿山的时候,要不是身后有柱子这样一个杀气侦查器,她都完全不敢这样平和地同它交谈,她便觉得那些妖兽应当也是同她一样的心态的。 结果她才不过是开炉炼制了一炉清心丹的功夫,这些妖兽就已经团团地聚拢了过来了,领头的正是那只白额穿山。这时候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吸着空中流窜的药气。 魃豹已经知道了糯米同那白额穿山之间的约定了,而且这次开炉炼制的又不是专门要给他的丹药。他便只是像个守门人一样,在糯米身边不断地巡视着。将聚拢过来的妖兽都拦在了外头,却完全没有要为难那些妖兽的意思。哪怕是见到他们都在抽着鼻子吸收药气,也就当做是见不到一样。 糯米见了这样的情形,先是觉得有些吃惊,紧接着就觉得有些好笑了起来。 昨日她开炉炼丹的时候,魃豹那守得可叫一个严实,行为可叫一个吝啬的。连带着一点药气都不愿意让旁的妖兽吸收过去。现在倒好,只不过是换了一炉丹药,他马上就变得慷慨了起来,对外头这些妖兽也跟着宽和了许多。 若不是昨日眼瞧着他的行为。谁能想得到他居然是那样的霸道。 糯米憋着笑意将丹炉里边的丹药都收了起来,放入到怀中,这才朝着魃豹同那些妖兽走了过去。 她一将那些丹药收了起来,空气中的药气也就跟着止住了源头,不再往外飘散了。那些原本沉浸在吸收药气之中的妖兽。也渐渐跟着清醒了过来,吱哇乱叫。一时之间,糯米面前便显现出来了一副妖兽乱跳的情形,叫她也吓得朝后退了一步,又忍不住扭头看了看柱子。 柱子却仍是站得不动如山的。显然是糯米面前的这一群妖兽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杀气来。 糯米这才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在妖兽堆里边找出了那只白额穿山,这才真正确定叼着仙草过来的妖兽都是些想要同她交换丹药的,便跟着松了口气儿。 可气松过了以后,糯米又开始发起了愁来。 毕竟这些妖兽带过来的仙草,可是有各种各样的品阶的,而且数量也各不相同。 她虽然曾经在青泉峰上边当过杂役,又在杂役府里边做了很久的事儿,还在仙逸城里边来回了不少仙草同丹药之间的交易,可这样零散的交易,却实在不是她能够管理得过来的。 就譬如这期间有只碧兔,咬过来的仙草不过是凡品一阶,根本就不值什么灵石的,更不要说是丹药了。可这仙草却又的确是她开炉的时候所需要的,她也应当收下才是。 糯米没有料到这些妖兽反应是如此的热烈,便顿时被闹了个措手不及。 她倒是想要学着仙逸城里边的那些丹药铺子一样记账结算的,却也不知道那些妖兽是不是懂的这样的方式,又会不会接受。她私下挠头了许久,觉得自己这样烦恼也终究不是一个办法,又想起当初那白额穿山通晓人性的举动,便干脆将这话摊开来同那些妖兽讲了。先是说了仙草价值不等的问题,接着便说了记账的事情,又讲: “我也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信我。若是愿意的,可以到我这里来记账,若是不愿意,那就将仙草带回去,又或是自己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存够了仙草,再来同我交换,也是可以的。” 她的声音仍旧是软软的,并没有因为修炼道一心莲*就变得清冷,听着仍是叫人觉得是搅和开的麦芽糖一样,又脆生生暖呼呼的。她讲话有些缓,一字一顿的,便是连妖兽听了,也忍不住竖直起耳朵来。 但却不是每一只妖兽都能够听懂她的话的。 有些等阶低下的妖兽,不要说是人性了,就连道心也并不很全,竖着耳朵呆呆地听了半日,却完全没能明白糯米的意思,仍是在一边默默直立着,也不知道是在思考糯米的话,还是在努力搞懂那话的意思。 有些只带了一两株不入流的仙草的妖兽,当场就扭头走开了,大概当真是信不过糯米这样一个修士。 留下来的,几乎都是些带了足够仙草的妖兽。 糯米也不勉强。 不过她现在身上当真是没有能够同妖兽交换的丹药,只能先将魃豹拖到一边去,悄声同他商量了一番,答应下午肯定再帮他开炉炼制出两炉补气丹来赔偿他,才终于得了魃豹的同意,可以先挪用魃豹的那一炉补气丹。 再加上方才炼制出来的一整炉清心丹,到底是能够勉强支撑过去,同这些妖兽换回来了不少仙草。 这些仙草的等阶大都不高,年份也并不很好,也难怪那些妖兽愿意拿出来同她交换。 等那些妖兽都陆续离开了以后,糯米再静下心来,才觉得这些妖兽愿意冒着风险同她交换,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 毕竟这些妖兽在外头修炼,期间的艰难,实在不是寻常修士所能够想象的。他们这些修士,哪怕只是一个散修,却也有机会混入到仙逸城里边去,能够接触到丹药和法器。要是运气好一些的,说不准还能够加入修仙门派和家族,从此踏上一条光明的道路。 可这些妖兽在仙林里边,除了守护着自己抢下来的那一小株仙草修炼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借助的外力了。 诚然,这些妖兽生活在仙林里边,能够寻到的灵脉是比修士要多一些,平日里边所能修炼的灵气,也更充盈一点儿。可这个仙林并不很大,这仙林里边的妖兽,就已经决定了是不可能有什么大机缘的了。 他们只能在很偶然的机会之下猎杀一个修士,又要那修士手上整好握着丹药,才可能尝到弹药的滋味儿。哪怕是被猎杀的修士身上放着储物袋,他们这些妖兽也没办法将储物袋打开。 丹药这种东西,在妖兽眼中,便比在修士眼中都更要珍稀个上百倍的。 也难怪会有不少妖兽愿意过来同她进行交换。 糯米从来没有思索过这些妖兽在山林里边的修炼是不是艰苦,现在突然想到了,便跟着浅浅地叹了口气。 不过,她的感慨也就只维持了十分短暂的一瞬罢了,很快地,她就又重新投入到了开炉炼丹之中。 自从离开了仙逸城以后,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疯狂地炼丹了。一个是仙草的数量不够,不再允许她像当初那样挥霍。而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她再没有了那样挥霍的必要。 可现在既然仙草有了,又需要同那些妖兽进行大量的叫唤,她自然是需要重新投入到炼丹当中来的。 她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开炉炼丹了,可手法却完全不显得生疏。反而好像是在这么一小段时间的休息里边,叫她的炼丹手法更精湛了起来。 当初她曾经疯狂地开炉炼丹,日夜不停,便叫她积累下不少经验来。这些经验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就好像已经成了她的本能一样。那时候因为太过忙碌,所以她一直都没能好好地静下心来思索总结一番。现在经历了这样一段时间的静思以后,她的炼丹技术便又得到了一个飞跃。 只不过,在炼制其他丹药以前,她还需要先将赔给魃豹的那两炉补气丹炼制出来。魃豹可是一直蹲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的咧。 三百一十六 转移 有了同妖兽之间的交易以后,糯米便又恢复了当初在仙逸城时候的那种疯狂的开炉炼丹来。而且如今还是一路在仙林里边前行,一路继续着开炉炼丹以及同仙林里边妖兽的交易。 她自然不会只待在一个仙林里边的。 先前的这个仙林不过是想着试一试柱子的能耐,因而挑得的就是个没有什么危险的仙林,范围也并不大,里头生活着的妖兽不多,等阶不高,而仙草自然也没有什么太过叫她满意的。她在这个小仙林里边收集了一些她平日开炉时候用的仙草,可那些本子上边写下来的,她猜想能够对柱子师兄大有帮助的,却是连一株都没有。 寻常的那些清心丹,显然是对柱子这样的蛊人没有什么帮助的了。她虽然每日都坚持着帮柱子服用清心丹,又指挥着药力冲刷柱子的灵脉,柱子却没有一点儿变化。 就连柱子体内那个魂灵也一直是在沉睡的状态,就好似在魂灵的外头,还有什么在束缚着他一样,叫他根本就不被外头的变化所影响。 当初魃豹只是一个虚弱得几乎能被风吹散的魂元,却胜在那魂元能够慢慢流转,依附在玉器上边以后,还能慢慢地吸收天地间的灵气来滋补自身,重新凝聚出该有的模样来。可柱子如今却是同魃豹全然不同的。 当初清明真人将柱子的魂灵交到糯米手上去的时候,还曾经警告过糯米,叫她不要将那魂灵放入柱子体内,否则很可能会引得柱子生出自己的灵智来,从糯米身边逃离出去的。 但在糯米看来,她可是更希望柱子能够产生自己的灵智。哪怕是柱子师兄完全记不住她了,也比现在这样一种如同器具一样的模样要来得好。 就好比木魁虽然已经不再在她面前出现。可只要木魁自己好好的在修炼着,她便也觉得开心了,愿意重新同木魁再慢慢接触——只是木魁再不给她这样的机会罢了。 可惜。哪怕她将那魂灵都放入到柱子体内了,却仍是没有激起柱子的一丝反应来。 柱子便像是一个完美而精确的法器一样。守护在她身边,为她打败一切对她兴起杀意来的妖兽,却从来不能同她讲一句话。 即便是糯米怀着再大的决心,可有时候在面对着已经化成了蛊人的柱子的时候,却也难免会有一丝丧气的感觉,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坚持,是不是会得到回应。 她在这仙林里边。也不算是完全孤独的。 等她渐渐走进一些稍微大一点儿的仙林里边去以后,便会常常碰到在仙林里边猎杀妖兽和采摘仙草的修士队伍。她都小心翼翼地绕开去了,脑子里边还记得当初她和萧景言在外头当逍遥散修的时候,一路上可是遇到了不少拦路打劫的修士的。 现在这些修士虽然看着像是苏定邦他们那样。出来正经赚灵石的,可又哪里能说得好呢。一个不慎,这些修士说不准也不介意干点儿什么副业。糯米小心翼翼地在后头观察了一段时间,又回头看了看魃豹同柱子,觉得自己现在只有一个人。还是不要去同那些大批的修士进行接触比较好。 因着她十分小心,一路上也就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她从最初的那个仙林离开了以后,一路上也在尝试着同妖兽继续做交易的。只是离开了那个小小的仙林,外头的妖兽便已经不再是那样的单纯了。偶尔是会遇上一些愿意同她交易的妖兽,可能多的妖兽。却是对她十分具有戒心,完全不愿意理会她的建议。 大概也是因着她在最初那小仙林里边滞留了好久,那仙林里边大大小小的妖兽都已经跟她很是熟悉了。即便是这样,也并不是全体妖兽都愿意同她做交易的。 等她从那仙林离开了以后,所遇到的妖兽几乎都是对她戒备重重的,自然就更没有多少是愿意听她讲话的了。 每每遇到这样的妖兽,在沟通失败以后,糯米也就只能任由魃豹和柱子上前去将那妖兽压制住,然后她再去采摘仙草。对这些不愿意听从她建议的妖兽,她自然也不会再留下仙草,能够留下几株小苗,已经算是十分仁慈了。 除了路上会遇到的修士以外,糯米也常常会受到一些传音符纸。除了有花眠这个万年吊靴鬼以外,还有萧景言时不时对她的问候。 花眠的传音符纸她如今已经不大愿意听了,毕竟现在柱子师兄已经被她找回来了,她虽然也很是有些记挂着董天鹰他们,可现在各自都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她也实在没有道理执着在董天鹰他们的身上。即便是当初萧景言决定要转身离开,她都没有作什么挽留,更不要说是其他人了。 倒是萧景言常常会打听她最近的位置,又同她报告自己和苏定邦的所在,话里话外的都是担心,总是劝着糯米同他们一同行动的。有时候苏定邦他们也会突然插进来一句话,说是同糯米打招呼的,实际上明里暗里的,也都是劝着糯米加入他们队伍的意思。 糯米知道萧景言是关心她的,每次都会好好地回话,把自己最近的事情说上一遍。可自然也不会说同妖兽做交易的事情,只挑了一些最近炼制了多少丹药,得到了多少仙草的话讲了,又把自己前进的路线说了一遍。 只是最近苏定邦他们好像又接到了一个比较大的任务,正朝着另外一个叫景天城的修仙大城行进着,暂时是不可能同糯米走到一路上去的了。 他们着急着想找糯米加入,一个是因为实在担心糯米一个人在外头,会不会遇上什么麻烦,另外一个也是因着曾经同糯米一同外出过,便知道这队伍里边有个懂仙草的人的好处。尝过一次甜头以后,再回复到原先的生活来,便很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糯米当然也能感觉到他们的邀请十分真诚,兼着队伍里边现在又有了萧景言,她对这队伍的好感自然是不必提的。可她如今将恢复柱子当成了第一大事,每每都推却了开去。 除了花眠和萧景言以外,糯米偶尔还会收到从吕宗和周步云送来的传音符纸。 吕宗送过来的传音符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都只不过是些寻常的问候罢了,也跟着仔细地询问了一番糯米的打算,大概是有些怀念当初同糯米做交易的日子。他给糯米传音的时候,还特地说了自己最近修为得到突破,若是再以这样的速度修炼下去,说不准只要再过个三五年,便能正式踏入分神期了。要不是有着糯米私下同他交易的那些丹药,他也不可能修炼得这样迅猛。 要知道,即便他在散修联盟的分舵里边的确是个有能耐的,可散修联盟原本就是个注重管理的,他就是本事再大,平白无故的,也不可能将丹药就都分给他的。 糯米在那个村子里边所见到的修士,只不过是分舵里边修士总数的其中一小部分罢了,要将分舵里边的丹药都公正地分配下去的话,轮到吕宗手上的可当真没有多少了。哪怕他在散修联盟里边的贡献要比寻常散修多许多,却也是经不住他这样的挥霍的。 听了吕宗这样讲以后,糯米便是真心地为他觉得高兴,还想着要专门给他炼制一炉丹药的。可惜她现在人在外头,就是开炉炼丹了,那也是没办法送到吕宗手上去的,就只能先将这话说了出来,记在账上,等日后有机会了再给吕宗补上了。 至于吕宗问她什么时候会回转仙逸城的事情,糯米自己也说不准,只能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而周步云的传音符纸是最不常见的。 糯米想了想,便也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周步云虽然有着个会制符的老爹,而自己本身也是个学习制符的,可他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小子,所有灵石都掌握在了周东的手上,周步云自己压根儿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得到灵石,也从来不见周东会给他什么零花的。 传音符纸虽是便宜的大路货,却无奈周步云手上实在是连半颗灵石都欠奉。 即便他想要用自己制符的本领挣灵石,却也没有任何本钱和空暇时间。 在周东的监视之下,他自然是不能接什么工的。而且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少年,好些仙逸城里半的制符铺子却也认得他是周东的儿子,若是随便同周东一讲,保准他是又要被周东责打一顿。 哪怕是这不常见的传音符纸传音过来,也已经叫糯米很是吃惊了。 周步云的传音符纸是最正经的。好久传过来的一张,里边大都是他平日翻看玉简以后积存下来的问题,趁着有传音的机会,便一股脑地都问了出来。只有在最后的时候,才会带着点儿羞涩地问一问糯米的近况,叫人感受到这少年那一点藏得深深的关心。 三百一十七 习惯 糯米每次回复周步云的传音符纸,都是最为认真的,毕竟周步云送过来的传音符纸是最有内容的,好些都是她以前注意过或者是没注意过的炼丹问题。 有些问题是她最初开炉以前就曾经想到过的,而有些却是她在开炉的过程中,才不知不觉地掌握起来的。见周步云只是凭借着翻看玉简,就已经能够模拟着问出这样多的问题来,糯米也难免对他的执着很是有些感慨。 她却忘记了她自己最初开炉炼丹以前,也是同样的整理出了许多问题来,数量甚至比周步云的要多得多。之不过是因着两人之间的想法差异,关注的地方也不同,因而才注意到了不同的问题。 糯米其实很想同他讲,说哪怕是在开炉以前找出来再多问题,到时候真正开炉,情形也并不完全同玉简所描写的一样,与自己脑海里边想象出来的情形,就更是不一样了。 不过话到了嘴边,她又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开炉炼丹以前的情形,便又停住了。 现在哪怕她同周步云讲得再清楚明晰,也还是比不过他亲手开炉一次来得明确。只可以他现在同周东生活在一块儿,周东也不知道是有着什么毛病,好像生怕周步云会从他身边逃开去一样,总觉得周遭的人都想要同他抢儿子一般,十分排斥周步云同外界的接触。 要不是他自己能耐不够,无法教授周步云更多修炼的知识,他肯定是不会让周步云到外头学堂去的。 有着这样一个爹,周步云如今在那仙逸城里边,便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机会开炉炼丹的。 若是糯米还在仙逸城里边的话,说不准倒是可以给他提供丹炉和仙草,毕竟周步云怎么说也算是她的弟子了。可惜她如今也不在仙逸城里边。周步云憋了这样长久的时间,心思都放在开炉炼丹上头,现在突然叫他不要再看玉简找问题了。恐怕他反倒要更焦躁起来。 糯米便叹了口气,又将周步云的传音符纸取了出来。将他问的问题仔细听了一遍,这才耐心地回答了起来。 等完全回答完周步云的那些问题,又将传音符纸放飞出去以后,糯米倒是突然有些挂念起这个不请自来的弟子来了。 周步云可以说当真是硬生生地挤入她的世界里边来的,强硬地拉扯着她不放,就好像她已经成了唯一的希望一样。 糯米觉得周步云与其说是真想要当她的弟子,不如说是仅仅想要一个逃离周东身边。可以喘息的空间。她甚至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周步云说不定当真就会从周东身边逃开去。 她从来也没有打听过这两父子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是直觉地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同寻常父子并不很相似,反倒有些互相依赖又互相憎恨的感觉。糯米不是个多事的人,她很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叫旁人知道的过去,就好比她身上也曾经发生过不少事情,是绝对不希望被旁人知晓的。 因而她是从来没有打探过周步云的事情。她只是默默地对周步云好。甚至没有去思考周步云在利用完了她这个“师尊”以后,最后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如今的周步云,同她当初着急地想要开炉炼丹的时候,其实很是有些类似,就叫糯米不免会常常想起他来。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周步云。又常常觉得这个弟子实在是同她有些疏远,不那样交心,便就更是无从劝起了。 糯米静静地叹了口气,便惹得魃豹都回头瞧了她一眼,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仍是慢慢地踱着方正的步子,走到了糯米身边来,一屁股蹲了下来。他虽然还带着点儿傲慢的意思,却着实是在担心着糯米的,又伸出舌头来舔了舔糯米的脸颊,叫糯米也跟着笑了起来。 “凉冰冰的咧。哪怕只是幻体,你舌头上的倒刺也还是有些痒痒的。”糯米朝着魃豹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讲,“我没事儿。” 她已经习惯了将所有事情都埋藏心底了。有着魃豹同柱子陪在身边,她觉得已经十分满足。 在这仙林里边的时候,她一路都是将路线算得小心翼翼的,每天傍晚的时候,在帮柱子催化药力以前,都要先将神识完全延展开去,挑中一处顺畅一点儿的路子,明天好走,然后再才开始忙碌傍晚的事情。 在这仙林里边待得久了以后,她倒是已经开始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的经验来了。在这仙林里边过日子,也就开始变得不疾不徐的。 在白日的时候,因着光线好,又因着大部分妖兽都在沉睡着,她便趁着这个时间,带领魃豹和柱子一路走一路采摘着仙草。 在将要到傍晚以前,她都会先自挑选好一个开阔而适合休整的地方,然后才开始每日的开炉炼丹已经帮着柱子师兄运功催化药力。等这些都忙完了,她才同魃豹一道,一个盘腿而坐,一个全身蜷缩,开始每日不停的修炼。 柱子如今已经是个蛊人了,别说是修炼了,就连身体里边的灵脉,也是经由糯米用药力锻造,才有了如今稍微的一点儿模样,自然是不可能修炼什么功法的了,就呆呆地站在一边为他们一人一兽进行护法。 糯米倒是想要叫柱子修炼功法的。只是柱子如今这模样,灵脉里边完全没有丁点儿灵气,自己的魂灵也是毫无反应的,叫他修炼功法,比当初教魃豹修炼鬼修功法要难上千百倍,实在是柱子现在是连个世俗凡人都比不上。她试了许多次,实在是没办法将柱子体内那个魂灵激荡得运转起来,便也只能暂时放弃了。 她每日都用清心丹来洗练柱子的经脉,看着好像没有什么作用,可这日复一日地坚持了下来以后,糯米还是发现了柱子体内慢慢产生了变化。 丹药毕竟不同于世俗的方子,哪怕是对着一身*凡胎,上好的丹药也能够将它催化出灵性来,只是这样的灵根都是虚的,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等药效渐渐退却了以后,那*凡胎便会又重新打回原形。 若是能够一辈子都供给充足的仙药的话,哪怕是个世俗凡人,也是可以修炼的。只不过,这样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期间所要耗费的仙草也叫人难以想象,所以从来没有修士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倒是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糯米曾经偶然听说过,有的凡人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混入到了仙逸城里边去生活的。 早些时候,仙逸城的管理还并不如现在严格,最初只不过是稍微检查一番,确认对方是个身上含着灵根的,就能够进入到仙逸城里边生活。 便有许多修士的子弟,生下来以后是个毫无灵根的,却又不甘心在外头世俗里边过日子,因而便借助了丹药的药气,在短时间里边将那*凡胎洗练成了仙身,又叫长辈配合,偷偷混入到仙逸城里边过日子。 后来这样的法子不知怎地被仙逸城的城主发现了,叫城主震怒异常,才将仙逸城里边的世俗凡人通通清洗了一边,又在各个城门前边设立了严格的关卡,这才有了今日仙逸城的模样。 实际上就糯米自身而言,她并不介意同世俗凡人共同生活在这仙逸城里边。毕竟她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青泉峰也是有用钱银聘请一些世俗之人帮忙做事情的,她都已经十分习惯了。就连她在外头同苏定邦他们一起行走的时候,见到的那些仙城也并不全是只有修士的,在那些仙城里边,也会生活着一些毫无灵根的修士后代。 只是那仙逸城的城主很是有些怪癖,又以仙逸城这个纯正的修仙城镇自豪,这才造成了仙逸城如今的风貌。 既然丹药的效用能够作用在世俗之人身上,那在柱子这样原本就带有灵根的*上边,自然是会有所反应的。 ——只是,那效用却好像并不是糯米想要的。 她原先是希望能够将柱子师兄的魂灵先唤醒过来,不管柱子师兄还能不能记住她,她都可以像教导魃豹修炼鬼修功法一样,叫柱子师兄重新开始修炼功法。只要是重新踏上了修炼之路,便总有一天是能够恢复过来的。 然而,不管她再怎么折腾,柱子的魂灵却仍是沉睡不醒的,完全没有一丝要同她进行呼应的意思。甚至叫人觉得那是一湖深不见底的灵池,多少丹药扔进去,都如同是将石头丢入水中一样,直接就沉没了,根本惹不起多少涟漪来。 反倒是在这些丹药的湛炼之下,柱子的身体好像变得更加结实和坚硬了起来,便叫糯米十分的哭笑不得。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柱子师兄往城墙一样厚实的防御法器方向培养的呀,而且她喂给柱子的那些丹药,绝大部分都是清心丹,应当只有清心凝神的效果。却不知道为什么,作用在柱子身上的时候,就直接变了个属性。 ps: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香囊~! 三百一十八 惊变 糯米也是研究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每日喂给柱子师兄的丹药,反而将柱子师兄的体格变得更加粗横,又将蛊人身体表层那像地壳一样的厚实皮肤变得更加的坚硬起来。 原先蛊人就已经是没有什么五官的模样了,现在那皮肤变得更厚实了以后,那几个勉强能够称之为“五官”的孔洞就显得更加窄小了起来,好像都再不是一个空洞了,就只不过是一道缝隙罢了。 糯米自己扒在柱子身上看了半日,又伸手去摸柱子的脸,这才发现柱子脸上好像结出来了一层硬硬的块儿一样,就如同伤口受伤了以后,所结出来的硬痂一样。糯米研究了半日,也没能搞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只能先随着他去了。 横竖这丹药对修道者肯定是有益无害的,柱子身上这变化,虽然并不是她所想要的效果,可终归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防护力提升了,可不就能够活得更长久么。糯米也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因为开始的时候在这仙林里边过的日子太过顺畅了,糯米便开始对这仙林里边的生活放松了起来,觉得在这山林里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虽然对外头的生活不太熟悉,可终究是曾经流浪过的,又有了魃豹同柱子在身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能够战胜这两者的妖兽来,又能稀松平常地绕开那些路上的修士,便渐渐地觉得在这仙林里边,也并不像她原先所想的那样难熬。 结果她才刚开始抱着这种想法,老天爷就好像完全知道了她的心思一样,在她稍微放松一点儿的时候,就开始了对她的磨难。 这日她也不过是如同往常一样在仙林里边行走着。这时候正是日当正午,太阳*辣地挂在头顶的位置。若是在外头那些干旱的世俗地界之上,恐怕这便是人们觉得最为难熬的时光了。糯米原先在外头流浪的时候。每每到了这日头毒辣的时间,便会躲到屋檐下头或者是山石背后,囫囵着眯一眯眼睛。好养足精神等日头落下去以后再寻找吃食。 可在这些终年笼罩着仙雾的仙林里边,可是完全感受不到日头的猛烈的。唯独只有这种时候,阳光透过了仙雾同茂盛的枝叶,还能稍微洒落下来一些。 这种时间,正是糯米最喜欢出行的时候。因着这种时候光线充足,叫她不会错过任何一小株身边生长着的仙草。 她虽然有着能够用神识辨认仙草的能力,却并不很常使用。毕竟就是有着魃豹同柱子这两个护卫在身边,可身陷丛林的时候。她也不敢贸然闭上眼睛,将全身都投入到神识延展里边去的。 同往日一样,糯米将魃豹派到了前边去探路,自己拉着柱子。慢悠悠地走在后头。一边走,还一边四下张望,希望能够找出几株仙草来。 这个仙林比她最初所进入的那些都要更大更深,里边生长着的仙草也就更多了一些。 她并不很愿意同这仙林里边的妖兽进行冲撞,拍着魃豹在前头探路。也有着同那些妖兽打招呼的意思。魃豹勉强也算是只妖兽,自然是能够同妖兽进行沟通的。只不过自打进入了这个仙林以后,魃豹总是更经常用爪牙同法术来同其他妖兽“打招呼”,叫糯米甚至很有些怀疑,魃豹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将丹药换出去。这才将前头那些妖兽都先自打趴下了。 今儿的运气似乎很不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仙草见了不少,却一直没有听到魃豹在前头传来打斗的声音的。 糯米拉着柱子走在后头,一扭头就见到身边长着一株上百年的王不留行。这王不留行虽然原本只是凡间的药材,可它生长在这仙林里边,又历经了百年,便也已经滋长出了一分灵性,勉强能够位列仙草了。 通常这样的药材,在仙林里边也不算是什么珍惜的仙草,四周自然也不会有共生的妖兽。 她小心地观察了一下,确定四周没有妖兽也没有危险以后,这才蹲下了身子,将自己的小药镰拿了出来。 还没等她将这百年的王不留行割下来,就见面前红影一晃,原本应当在前边开路的魃豹,不知何时已经蹿回到了糯米面前来,硕大的豹子脑袋上边还带着一丝警惕的神色。 糯米稍微错愕了一下,还是将面前那株仙草割了下来,这才朝着魃豹笑问道,“怎么啦,瞧你面上这戒备的神色,终于在这仙林里边遇上了个叫你觉得为难的对手了么?” 因着前边一直没有传来打斗的声响,而最近在仙林里边也从来不曾遇到什么上阶的妖兽,便连着糯米也放松了起来,用这同魃豹开起玩笑来。 魃豹从喉咙里边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吼,完全没有要将糯米的玩笑话接过去的意思,面上那紧张的神色反而是更浓了一些,快步走到了糯米面前来,十分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糯米见到他这么个模样,面上的笑容渐渐也跟着受了回去,学着他的模样四下看了看,却又哪里能够看出什么东西来。她本来就不是个胆大的,不过是因着一路没遇上事情,这才敢同魃豹说说玩笑话,现在见魃豹认真紧张的模样,便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 她这话才问了一半,就止住了。 因为就连她也已经察觉出了异样来。 原本她站在这仙林里边,还能够望到二十步以外的东西的,这还是因为仙林里边树木茂盛,再望不到更远的地方去。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抬头四顾,却只能看到十步开外的景致了,而且四周还在十分迅速地变暗着。 她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空,头上那些层层叠叠的叶片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了,更不要说是弥漫在上头的仙雾了。 现在这种时辰,原本是能够瞧见那些叶缝之间洒落下来的星点光线的,现在自然是连一点儿都不剩了。 糯米惊诧了半晌,本能地退了一步,紧紧地捉住了柱子的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赶紧小声地喊道,“魃豹魃豹……这是怎么啦……你可不要再跑开去了,赶紧来我身边吧。” 四周黑得十分迅速,糯米只见到面前有一缕淡淡的暗红晃过,很快地就在她的视野前边消失了。她赶紧四下张望着寻找,却已经看不清魃豹的所在了。 “魃……魃豹……!” 糯米又紧张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仙林里边也会有这样漆黑不见五指的时候。要不是还紧紧地握着柱子的手,她甚至要生出一种自己被遗弃在了黑暗中的感觉。她扭头朝着柱子的方向看了看,却发现自己现在甚至连紧贴在身边的柱子都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 “魃豹!”糯米顿时慌了起来,伸着手朝前摸索了一圈,又哪里有魃豹的身影。 她这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魃豹是个魂元,哪怕魃豹就站在她面前,她又怎么可能触碰得到呢。 “吼——!” 糯米正慌张着,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了魃豹的一声大吼。紧接着,就有一条粗长而冰冷的东西甩到了她的手上。 她也算是福至心灵,反应过来手上摸到的是魃豹凝聚成幻体的尾巴,赶紧就一手抓住了,这才跟着松了口气。 魃豹却显然并不想要站在原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边看见道路,一边用尾巴引导着糯米,一边缓缓地朝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还不住地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嘶吼,好像想要叫糯米安心一些一样。 糯米也不知道魃豹到底是想要让她知道位置,还是在警告着周围的一些妖兽。但听着魃豹不住的发出声音来,心里边的确是渐渐地跟着安定了下来。 原先那种在黑暗里边的孤寂感,也被魃豹的声音驱散一空了。她这样一手拉着魃豹的尾巴,一手牵着柱子师兄,便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已经满足了。这就好像是她的全部一样。 除了魃豹的声音以外,黑暗里边还不住地传来其他妖兽的叫声。那些叫声十分凌乱,又相互掺杂在一块儿,形成了一种叫人头昏目眩,恨不得捣住耳朵的噪音来。现在糯米双手都不得空闲,自然不能做这样的动作。她便只能是将魃豹的尾巴和柱子的手抓得更紧,专心地在吵杂的环境里边分辨出魃豹的声音来,小心翼翼地跟着魃豹朝前走。 她虽然不知道魃豹到底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却有着一种盲目的自信,知道魃豹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而且,在这样绝对的黑暗里边,她可当真就只是一个瞎子了。而魃豹不同,他还有嗅觉,应当是能够找出一个远离危险的道路来的。 糯米皱着眉头忍耐着身边震天一样的妖兽叫唤声,正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身上突然一凉,豆大的水滴便密密麻麻地砸落在了身上。 三百一十九 天雷 糯米惊呼一声,手上一滑,差点就将魃豹的尾巴给松开了。还是魃豹在她耳边怒吼了一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身上那些砸落下来的应当是雨水。 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风云变换,不要说是在外头流浪的干旱季节了,即便是在青泉峰上边又或是杂役府里边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漆黑一边的暴雨的。 雨落得很急,很快地就将她浑身上下都打得湿透了,将她的头发和衣裳都沾在了身上,叫她十二分的难受。四周的那些妖兽的吼叫已经化成了哀鸣,四处都跟着响起声音来,在这巨大的仙林里边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回响,有种震慑人心的功效。 糯米也被这些声音连着这突如其来的暴雨砸得晕头转向的,要不是心里边还记得要抓紧魃豹的尾巴和柱子师兄的手,她肯定已经当场就被这些妖兽的声音吵得陷入了心魔中去。 魃豹的叫声也愈发着急了起来。他的着急是隐藏起来的,猛地一听上去,他的声音可比周遭那些妖兽都要镇静多了,好像根本就不会被这么点儿动静和雨点所动摇。 但糯米实在是太过熟悉魃豹了,她是眼看着魃豹从一个毫无意识的魂元渐渐地凝聚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就连当初魃豹的鬼修功法,也都是经由她才得以修炼成功的。在魃豹修炼出虚体醒来以后,她便一直同魃豹在一起,每日都关注着魃豹的修为。 魃豹现在不过只是故作冷静罢了,大概是生怕吓着她,所以将一切烦躁和焦急都压制了起来,却仍是叫她从声音里边听出了一点儿动摇来。 可是,糯米却忍不住在这漆黑的暴雨里边微微弯了弯嘴角。 只要有着魃豹这份守护的心意,她便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连带着外头那些喧闹和吵杂。都好像同她离得远远的,完全没有一丝影响。这天地动荡,她便如同是这惊涛骇浪中的一方小舟。而魃豹和柱子,就好比是牵引着她的礁石。只要这礁石屹立不倒。对她而言,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她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下来,忍不住开口,同魃豹讲了一句,“你不要着急,我没事儿。” 暴雨拍落的声音很大,四周的妖兽声音也忽远忽近。忽大忽小的,魃豹却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一样,也跟着安定了下来。开始默默地在前头引路。只是偶尔在遇到路面不平稳的时候,才会小小地发出一声吼声。叫糯米注意一些。 落下来的雨点不光是又大又密集,还十分的冰凉。糯米一瞬间就被着雨水浇透了,就好似被人扔进了千年寒冰之间一样,止不住地发起抖来。她必须狠狠地咬着嘴唇,这才不叫自己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来。 魃豹大概也是知道她的情况的。步子也跟着加快了一些。 一兽一人一蛊走了一小会儿,糯米突然觉得身上一轻,原本好像石子一样砸落在身上的雨滴猛地一少,她身上就不再能感觉到掉落下来的雨水了。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四周仍是漆黑一片。她就是抬头,也什么都看不见的。 魃豹的尾巴往前动了动,又跟着一低,显然是已经坐到了地上去。 糯米犹豫了一下,小声地叫柱子原地站好,这才摸索着蹲了下去,朝地上摸了摸。这一摸,便发现地下已经不是什么泥泞了,而是冷冷的岩石,大抵是魃豹将她带到了一个山洞里边来了。 她这才舒了口气儿,放开了魃豹的尾巴,接着就笑了起来,同魃豹讲,“也亏得你在这种时候还能找到山洞呢。” 魃豹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边却还是带着点儿不安,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洋洋自得。 糯米听着外头那些妖兽的惊吼,又看着外头的漆黑,也跟着沉默了起来。在这样的黑暗当中,不论是什么人,大概都会跟着心情低落吧。更何况她现在浑身上下都被淋得湿透了,冻得一直在发抖。说话的时候,那牙齿碰撞的声音根本就是停都停不住。 若是魃豹和柱子现在仍是活生生的,她倒是可以凑到他们身上去取取暖,但现在哪怕是她完全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心思,直接抱住他们俩——魃豹只不过是个魂元,完全触摸不到的,而柱子虽然能触摸到,却是个浑身冰冷如同树皮的。 不过,糯米也就仅仅是低落了一瞬,很快地就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她一直在这仙林外头过日子,如今已经备了许许多多日常生活需要的东西。她的储物袋里边是常年都放着柴火的。如今整好拿出来,在地上摆成一圈儿,摸索着丢了一个火系的法术,点燃起一堆篝火来。 篝火闪了闪,很快地就亮了起来。 糯米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慢慢地才适应了这黑暗中难得的光明和温暖。 篝火的光芒并不很强盛,点起来了以后,也不能照亮整个山洞,只是晃晃悠悠地照亮了周围一小圈地方罢了。而且因着外头有强劲的风朝着这山洞里边一路吹进来,连着那篝火都被吹得完全压了下去,马上就要熄灭过去一样。连着那些强风一同被泼洒进山洞来的,便是那巨大的雨滴,打得山洞门前的一边全湿透了。 糯米自然是被吓了一跳。她刚才在外头的时候,可还没有吹起这样的强风来的。要是她在外头的时候就已经刮起这种叫人皮肤刺痛的风来,她可实在没信心能够一直捉住魃豹的尾巴不放。 她倒是可以叫柱子站在洞口的方向,挡住吹进来的强风的。可她哪里舍得叫柱子师兄受这样的苦。便伸手掐了个法诀,念念有词地用了个土盾,直接拦在了洞口的位置。 有了这么巨大的一个土盾,吹进来的风和雨果然都被挡在了外头。 糯米便很是感慨了起来,“早知道这土盾这么好用,方才就该顶在脑袋上当雨伞用的。” 魃豹完全不搭理她,只是一直死死地盯着洞穴外头的天空,好像那天空上边有什么很是叫他警惕的东西存在一样。 糯米这时候正冻得浑身发抖,可山洞前边窄窄浅浅的,除了她还有魃豹和柱子在。她已经很是有些明白男女之间的区别了,连胸脯都已经隆成了个小馒头一样,哪里还好意思在魃豹面前宽衣解带的,只能一边挨着柱子坐下,缩在柱子后头挡风,一边努力地用那篝火烤着手,希望能够赶紧热乎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外头的动静。 可她没有注意,外头却好像偏偏不要叫她专心烤火一样。魃豹才刚一站起来,那天上便突然紫光一闪,微微一炫,“轰隆”一声劈下了一道巨雷来。那雷就如同是道粗壮的柱子一样,扭曲散乱着直劈下来,震得天地都跟着猛地一晃。 仙林里边原先还有着各种各样的妖兽在发出凄厉的叫声的,可在天雷劈下来的瞬间,真个天地都跟着一片寂静,就仿佛都在为着这一道天雷让路一样。 糯米呆呆地从土盾和山洞之间的缝隙看着外头的天空,已经完全被方才的天雷镇住了。她眼前还残存了那道天雷炫目的光芒,耳边尽是方才天雷发出的轰鸣,直到那声音消散了以后,她的耳朵里边也还是嗡嗡的声音。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天空就又亮了起来——第二道天雷也跟着直劈而下。 在紫色的光芒当中,还能见到半空中的那些雨点纷纷被天雷击碎,好像落得更急了。 “天……”糯米呆愣了好久,嘴巴里边不自觉地发生了声音来,“天劫……” 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甚至连她自己都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天雷接二连三地劈落下来,一个比一个重,一个比一个粗,将方才漆黑不见五指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糯米根本就想不起来要堵住耳朵。事实上,哪怕她堵住耳朵,也完全没有用。这天雷的威势直劈得地动山摇的,震荡得四周的空气也充满了狠戾,只要她是站在这天地间,就完全无法躲避天雷的声响。 在这些紫色的天雷中央,有一个细小的影子冲天飞起,迎着天雷一跃而上,好像要在天空之上翱翔飞出去一样。 因为距离有些远,糯米完全看不清那跃起的身影到底是个什么。但看着这天劫的规模,既然能够引来这样多的劫云,便不大可能是寻常的正道修士,很可能是这仙林里边的某只修成妖兽。 天雷轰鸣着朝那个身影直劈而去,只见那个细小的影子朝着天雷一撞,那天雷便直接劈到了它的身上去,将它完全裹在期间,当空炸裂开来。 不论是谁,见到这样的一幕,肯定都会以为那道身影会被劈成碎末的。 然而,糯米却知道,它并没有被天雷击落——最好的证据,就是天劫并没有就此消散。紫色的天雷依旧是猛然落下,直直地劈到某一个地方去。 三百二十 天劫 糯米呆呆地看着天上炸落下来的紫色天雷,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亮。要不是还能间或看见天空上边层层叠叠压着的乌云,同那些砸落的雨点,她可真要以为自己面前是一片无尽的光亮了。 那凌空跃起的身影如今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叫人远远一望,还以为是那个历劫的对象已经完全被天雷所劈散了。只有认真仔细地向天上望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在那些不断劈落的天雷之间,还有一个细细的像是被天雷包裹住一样的东西。 极目望去,那接连不断的天雷,可都是朝着那一个被雷光所包裹的东西直直劈斩下去的。只要稍微细心一些,就能猜出那雷光所包裹而成的光茧里头,必定是有着一个什么存在,是叫天雷想要摧毁的存在。 糯米在山洞里边怔怔地看着,刚开始的时候,还只不过是以一种旁观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渐渐地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了魃豹一眼。 只见魃豹正好站在篝火的光圈同外头的黑暗交接处,身影随着火光的闪烁和天上雷光忽隐忽现的,只有一双眼睛,即便是在黑暗里头,也依旧是亮晶晶的,十分谨慎地盯着天上落下的天雷,浑身已经绷成了一个弓形,好像随时准备着一跃而起,将那些天雷咬碎。 天雷一根比一根粗壮,一根比一根白亮。自天上划过的时候,便好像是一道剑光劈开了天幕,又好似一道爪痕撕裂了大地。天雷的威势,不仅仅是声响,也不仅仅是光亮,而在于那能毁天灭地的灵压。不要说是直接被天雷劈到身上了,哪怕仅仅是被这天雷的灵压自顶上一拍。就能够叫飞行的妖兽被直直拍落到地面上去。 糯米又忍不住回头去看魃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一边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一边担心地看着外头那历劫的妖兽。 从感情上而言,她自然是更偏向于那正在渡劫的妖兽。只要一想到魃豹日后也要经历这样规模的天劫。她的心便再也轻松不起来,随着那道道天雷劈落,反倒是变得沉重了起来。连着外头的地动山摇,也已经无法传递到她的心里边去了。 她从以前就知道妖兽是需要历经天劫,才能够幻化出*人形来。她也一直在准备着要帮魃豹度过天劫的。只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象过天劫到底是有多大的威势。 哪怕是在玉简上边见过再多关于天劫和天雷的描述,却也从来没有想象过真正见到天劫的时候。会是这样叫人惊心动魄的模样。 在劫云之下,哪里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而在天雷之下,更是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存活下来一样。 糯米一直觉得只要充分努力和准备,终归是有能够顺当安稳地度过天劫的方式的。可现在一见,她才突然发现原来天劫并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样简单就能够度过的。直到此刻,她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在这凡世间,修炼的妖兽比修士还要多上万万千。可当真能够渡过天劫,幻化出人形来的妖兽,却实在没有几个。 这一场天劫,将糯米原先那些对天劫的幼稚想法尽数劈得七零八落的,叫她很是狼狈不堪。 但那些紫色的天雷却并不会因着糯米的迟疑而就此停歇。反倒是劈得更凶狠了。 糯米已经说不清楚自己是担心那渡劫的妖兽。还是仅仅想要看看它能支撑多久,好做出更周全的准备来。可哪怕这天劫就只不过是她眼前所见的这样一些,她也完全没有自信能抵挡得住。 她觉得自己连挡住一道天雷的本事都没有。 正当她的心神被这天雷劈得七零八落的时候,天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那响声比先前那些震得地动山摇的雷鸣声都要更巨大,一下子炸裂开来,便当真是将整个天空都在瞬间炸得透白。方才那些天雷的响动,在这一道天雷的面前,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炸响来得太过突然,糯米完全没有一点儿准备,被这劈天裂地的天雷一炸,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再也见不到别的东西了。耳边除了方才的一声巨响以外,就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了。 她自己也完全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只不过是一瞬,又好像已经呆立了许多年,嗡鸣着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点儿不一样的声音。 “——” “吼——” 糯米动了动嘴唇,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说出一句话来了,但就连同她自己的耳边都完全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她便又动了动嘴,很艰难地说了一句,“魃豹……” 果然是魃豹的声音。随着她的话说出口来,耳边魃豹的低吼就更清晰了一些,好像就凑在她的耳边,还有一个凉凉的东西正在触碰着她的耳廓,大概是魃豹化成了幻体的舌头正在舔着她的脸,希望能将她唤醒过来。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眼前却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伸出手去四下摸索,也完全碰不到什么。她只能先挣扎着坐了一起,一边闭着眼睛,小声地讲,“怎么……外头的天劫已经停了么?” 魃豹好像回应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只是一味地用冰冷的舌头舔着她的脸,大概是觉得这样能够叫她恢复得快一些。 糯米也的确是恍惚了许久,慢慢地才从那种晕乎乎又白茫茫的状态里边醒了过来,第一时间就是抬头四下张望,见到魃豹和柱子都还好好地待在山洞里边,这才跟着松了口气儿。 外头的漆黑已经全部散开了,原本厚厚地凝聚在天上的劫云也已经散得渺无踪迹了。那些原先哀嚎着四处乱窜的妖兽,如今也终于安静了下来,整个仙林因着先前的那场暴雨和突如其来的天劫,好像将空气都洗净了一样,整个仙林的氛围都变得不同了起来。 糯米抽了抽鼻子,总觉得这仙林里边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可仔细看出去的时候,去有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变化。也许只是因着刚经历了一场新雨,便显得格外的清新了起来。 她茫然了半晌,这才记得回头问了魃豹一句,“方才那个渡天劫的妖兽……成功了么?” 魃豹面上并没有显示出多少感情来,却忽地变得严肃了起来,默默地甩了甩脑袋,摆出了一个摇头的姿势来。 糯米茫然了一瞬,心里突然升起来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来。她扭头看着魃豹,见魃豹也很是露出一副凝重的神色,便更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 到时候轮到魃豹要历经天劫的时候,恐怕是同方才的情形完全一样的。她心里边固然没有底儿,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抵挡得住天劫,但她到底不是真正要去面对天劫的。反倒是魃豹才是那个真正要去渡过天劫难关的。若是一个不慎,就会被天雷劈得灰飞烟灭,这次可当真再也没有什么存活下来的机会了,连带着魂元都会被天雷直接撕裂了的。 糯米有些恍惚地看着重新凝聚出仙雾来,将刺目的阳光重新挡在了外头的仙林,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方才那场撼动天地的天劫,就好像只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一样,完全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来。她本来以为这天雷会落到地上,劈碎好些山头和林地的,却不料出得山洞,四下一望,满目所见除了被雨水打得有些稀糊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同了。 她这才有些慢悠悠地叹了口气,甚至有些不确定方才当真是见证了一场天劫来。 柱子还一直站在山洞里边,没有随着她一同走到洞外来。只有魃豹紧紧地跟在她身边,出得山洞,就一路盯着天空看,豹子头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叫糯米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是按照寻常的思路去想,魃豹现在应当是在思考着渡过天劫的方式的。 这次叫他们在仙林里头偶遇天劫,虽说是一场惊吓,却是谁也说不准这是不是一场机遇。毕竟魃豹日后是必定会遇到天劫的。若是他们没有一点儿准备,只是想当然地去同天劫做抗争,便很可能被天雷打了个措手不及,因而丢失去性命。 现在一看,虽然十分震撼,还因为这一场天劫而在道心之上被劈出了一道缝隙来,但只要是日后专注于对这一道裂缝的修补,道心最终还是能够修复成原先那完好的模样的。 而见识过天雷的威力以后,他们自然就不会再像当初那样,抱着轻松的心态去为天劫做准备。甚至,糯米已经在脑海里边开始将她知道的防御法宝一样一样的过滤了一遍,寻思着有哪些是面前能够抵挡住天雷之威的。到时候等魃豹要历天劫的时候,便在他身上装上十个八个的,虽然很是耗费灵石,却总比被天雷劈成飞灰要来得叫人高兴吧。 三百二十一 震荡 有了方才的那一场天劫,整个仙林都显得十分的安静,简直是安静得奇异,叫人觉得这仙林里边好像完全没有生活着任何妖兽一样。 但糯米在这仙林里边也已经行走了几日了,自然是知道这仙林里边的情形的。现在这样安静,不过是暴风雨之后的短暂沉默罢了。等那些被天劫吓住了的妖兽都回过神来了以后,整个仙林便又会恢复最初的热闹的。 糯米原本还担心那些紫色的天雷会直接落到仙林里边来,将仙林里头那些无辜的妖兽都统统卷入到雷威里边去,将无辜的妖兽也跟着杀戮殆尽的。可现在一看,却发现仙林里边完全没有被雷击中的痕迹。 那些被天雷击中了的妖兽,自然是不可能留下什么尸首来的。但天雷若是落到了地面上来,总归是会划出一道焦黑的痕迹来的。现在看着这仙林里边完全没有被雷劈落的痕迹,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妖兽牺牲了。又或者说是有哪只不开眼的妖兽居然胆敢同那历劫的妖兽一样扑到空中,撞入那天雷里边去,自然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糯米牵着柱子的手,前边依旧是魃豹带路,很是走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虽然没有开口同魃豹交流过,却明显地能够感觉到魃豹在朝着她心目中的那个方向走过去。而那个地方,也是她很想去看一看的——正是那个历劫的妖兽跃起的地方。 经过方才的一阵以后,她对天劫和天雷的威力已经有了最直接的认识。等现在平静了下来以后,她便突然觉得有些好奇了起来,因为那个历劫的妖兽的举动。 从糯米这个旁观的角度看来,她并不觉得那妖兽跃到空中去,主动用身躯撞上天雷,是一件多么明智的行为。不管天雷是刻意避开地上的生灵。又或只是因为太过集中,才没有劈到地上去,可那妖兽躲在地面上。总归要比跃到空中要来得灵活。 不说是能躲藏到什么地方后头去,哪怕就只是逃走。在地上也要比空中顺畅得多。 而且在空中的时候,可完全是没有什么遮掩的。天雷自上而下地落下来,一重一重地打在历劫的妖兽身上,若是没有大地的支撑,妖兽很快地就会被打落下去,甚至在半空中就已经消耗尽所有灵力,被破开护体的法术。然后炸成一缕青烟。 糯米甚至很是觉得有些可惜。 当初若不是那妖兽跃到了空中去的话,它说不定就能渡过这次天劫了。从它在半空中支撑的时间看来,它的修为已经相当的精纯的,甚至根本不是寻常修士所能够媲美的。即便是在半空之中。完全没有任何遮挡和借力的情况下,也还坚持了那样久才终于力竭,可见它原本就是个有能耐的。 糯米便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那妖兽到底为什么,竟然没有往仙林里边逃窜,反倒是用身子撞向了天雷。 要说那妖兽是在怜惜仙林里边的同道。糯米可是第一个就不相信。她虽然同妖兽接触得多了,知道许多妖兽都十分有灵性,但正是因为接触得多,才对妖兽的习性更为了解,知道妖兽本质上都是自私的。 它们的自私并不仅仅是表现在自爱这一点上边。而是更宽广了一些。但凡是它们的家人或是友人,都在这个自私的“自”的范围之内。只要是能得到妖兽认同的,它们便会拼死去保护。但得不到它们认同的外人,却是绝对不可能叫他们有哪怕一丝柔和的心肠。 “你说……那个地方会是它的巢穴么?也许那巢穴里边还有着它的兽儿?”糯米一边走着,一边小声地同魃豹讲话。 她也知道魃豹是绝不可能回应她的,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脑子里边来来回回想的都是方才那道道天雷,就好像天雷一直劈入到她的心里边,缠绕不去一样,这才没话找话地说了起来。 魃豹甩了甩尾巴,完全没有什么表示。 她自然也不会非逼着魃豹搭理她,就又转向了柱子身边,悄声地同柱子讲起话来。 若是换了以往,糯米肯定不会在路上这样多话的。她永远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四周的路边上,专注地去辨认那些潜藏着的仙草。 今天她是实在被那天雷在道心上劈出了裂缝来,她就是想要专心致志的,也都完全没有办法将心思沉淀下来,反倒是十分烦躁。她便干脆拉着柱子师兄,絮絮叨叨地讲起话来,也不管旁边是不是有什么仙草了。 他们在路上走着的时候,终于渐渐地见到了一些妖兽,从两边的草丛后边将脑袋伸了出来,晃动着耳朵又或是尾巴,朝着他们这边张望着,显然也是被吓得够呛,完全是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模样。 若是平日见到这样的妖兽,又或是换了那些出门来狩猎妖兽的修士队伍,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将这些呆傻着的妖兽都杀戮一番。哪怕是魃豹这样得了糯米叮嘱的,也会忍不住将妖兽身后的仙草搜刮一空。 可经了方才的天劫以后,不要说是糯米了,就连魃豹都变得心情很是有些沉重,压根儿就不想再对这些妖兽做什么,只是默默地在路上走着。 那些妖兽原本都是些生活在不同地域里边的,有些修为层次已经能追上糯米了,有些却仅仅只是开光期一二阶。平日要是叫他们碰到了一块儿,也难免会相互撕咬上一顿,如今却只是茫然地站立着,一副心惊胆颤的模样,好像生怕那些天雷会落到它们头上去一样。 糯米这才知道那些天雷对妖兽的影响要比对她的影响大得多。大概是因为这些妖兽终有一日是会经历天劫的,对天劫的感受便是特别的深刻。看见这些妖兽呆傻的模样,又这样胡乱混成一团,便知道它们的巢穴并不在这个地方,而是先前劫云聚拢的时候才慌乱地跑到这个地方来的,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认得回去的道路。 一路走了半日,也没遇上什么拦路的妖兽,反倒是有些妖兽被天雷吓得腿脚发软,趴倒在路上,被魃豹拿眼睛一瞪,就慌慌张张地抓爬着爪子往边上逃窜而去。 糯米原本还想对魃豹呵斥一番,说他吓唬小辈的。可后来见了魃豹那严肃的模样,这话也就说不出嘴来了。 没有了拦路的各种妖兽以后,他们一路上便走得很是顺畅,才不过三刻钟时间,已经到了先前那历劫的妖兽跃起的地方。 当初天雷落下来的时候,仙林里边又是伸手不见五指又是白茫茫一片的,糯米自然完全不认得这仙林里边的情形。不过看着魃豹那自信满满的模样,糯米稍微印证了一下模糊的记忆,便觉得自己站着的地方的确是那妖兽跃起的位置。 只是,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 完全不像是她当初所想象的那样,是个妖兽的巢穴,也没有什么妖兽的幼崽。倒不如说这就是一片荒草地,四周长着茂盛的仙木,同仙林里边的其他地方并没有任何不同。 若非要说不一样的话,便是这些仙木最高处的叶子,因着天雷的关系稍稍有些被烧焦了,如今混着雨水,飘落了一地,灰蒙蒙的很是叫人觉得心酸。 像是要将天地都连接起来的那场暴雨,在劫云消失以后,便也跟着停了下来。糯米当初在山洞里边睁开眼睛朝外看的时候,雨就已经停了。可见这些树叶的确实在最初天雷落下的时候被烧焦的,混合着雨水,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要不是有这么些枯焦的叶子存在,糯米是完全不能确认这是妖兽跃起的地方的。 现在哪怕是已经确认了,她却也还是一片茫然,突然就不知道自己到这地方来到底要做什么了。 她到底是想要在这个地方见到什么呢? 不,哪怕是在这里见到几只幼小的妖兽,她可能也不会将那些妖兽收养了的。实在是她身边已经有了魃豹和柱子,再没有什么闲暇功夫去照料小妖兽了。要说将它们收起来卖到仙逸城里边去,她却也有些于心不忍。 也许她跟着魃豹走到这地方来,不过是因着他们都放不开方才那天劫。 实在太在意了,所以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再稍微调查一番,哪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什么都看不见。就只是想要到这地方来,确认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 这样一想,糯米的心里边才跟着松了松。 因为自从这天劫发生了以后,魃豹就一直维持着一副严肃而认真的神情,叫她很是有些不习惯。她很确定魃豹已经受到了那天劫的影响,但这种“确定”,只不过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对魃豹十分了解所做出来的臆想。 魃豹受到天劫的影响,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好比路边那些吓得软了腿脚的妖兽。若是魃豹对此毫无反应,她才应该感到担心。因为,那样天劫是绝对不可能叫魃豹没有一丝震动的。那震动的裂缝若是被藏了起来,反倒是更难以修复了。 三百二十二 春夏秋冬 糯米呆呆地想着心事,连牵着柱子的手都放开了。 魃豹却并不像糯米这样呆怔。他到这空地来的目的,其实并不像糯米所猜想的那样,只是稍微过来看看,填补一些对天劫的空白。他是当真觉得有查探的必要,这才一路到了这地方。糯米在发呆,他却是仔细地将这整片荒地都巡视了一遍。 这个地方,应当是有着他所猜想的东西的,他巡视了一番以后,果然就在这片荒草地上发现了他所想象的东西。 他扭头朝着糯米看了看,见糯米只是站在柱子身边发愣,便突然觉得有点儿不高兴起来。 那种从心里边瞬间就升起来的烦躁叫他很是吃了一惊。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了。从魂元醒过来,见到糯米的模样,便是他最初的印象。偶尔糯米会同他开玩笑,说起什么灵妖界,又或是什么将军一类的话,他都觉得很是熟悉,只是全然没有印象罢了。 或许他的确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而每每见到糯米忙乎别的时候的时候,他也有种失落的心情,可却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居然生出如此狂热得叫他心里乱成一团的烦躁来。 ——亲眼见着一个修为不弱的妖兽在他面前被天劫打得粉碎,在他心中留下的裂缝,比他以为的还要大得多。 魃豹来不及多想,赶紧踱着步子走到了糯米面前去,朝着糯米低低地叫唤了一声。 糯米这才从自己的沉思之间回过神来,见魃豹站在她面前直直地看着她,便很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挠了挠脸,小声地问,“怎么啦?” 魃豹自然没办法同她讲话。只是领着她,一路走到了某个草丛前边,用爪子刨了刨那个地方。 “诶?里边是藏着什么东西么?”糯米伸着脑袋朝那草丛看了一眼。完全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来。 这样被野草覆盖住的草丛,在仙林里边可以说是最常见的。大大小小的都有。用苏定邦他们的土话说,这种便是叫做草窝。里边基本上是没什么东西的,偶尔却会藏着一些小小的鸟巢。糯米还记得当初同苏定邦他们在外头的时候,曹应龙曾经从这些草窝里边掏了不少鸟蛋,都成了他们的晚餐。 糯米便以为这草窝里边也同样是个藏着鸟蛋的,心里边还暗暗笑了一番,觉得魃豹哪怕是长了个这样庞大的身躯。却也抵不过野猫的性子,一边回忆着曹应龙的样子,伸手将草窝周遭的草拨了开来。 才一拨开,糯米便怔住了。 “这是……满月草么?” 魃豹自然不可能同糯米讲话的。只是低低地吼了一声,又用已经化成幻体的脑袋推了推糯米的手臂,算是认同了糯米的话。 糯米便更是惊讶了起来。 她这才猜到了先前那跃向空中,用身体将天雷拦下来了的妖兽,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甘愿冒这样的风险。 原先她总以为是地上有那妖兽牵挂的小兽的。如今一看,却好像并不是这样。那妖兽所牵挂的,很可能是这满月草。只是,若它当真是为了护着这满月草而甘愿以身撞天雷的话,糯米也觉得是件可以理解的事情。 她便抬头看了魃豹一眼。张嘴想要同魃豹讲话。却在抬头的瞬间见到了后头的树丛不断地晃动着,还传来了微弱的声音,显然是有什么妖兽或是修士正往这边靠近。 那些不知底细的已经就快要走到糯米面前来了,糯米一怔,低头看了看草窝里边的满月草,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便是不能叫这满月草落到了旁人的手上。 她现在已经来不及将这满月草采摘下来了。这仙草十分特别,必须配合着独特的手法,才能够顺利地将它炼制成能够开炉炼丹的药草。否则的话,随便将这满月草一拔,这满月草便会如同满月时候的月光一样,化作一片虚无飘洒到空中。 不能采摘,她却可以移植。 她如今已经能够十分纯熟地运用体内的那个缥缈幻境了。哪怕是她不如定,只是用双手捧着那满月草,就已经能够将满月草连同下边的泥土一块儿移植到缥缈幻境里边去。 以前她就已经试验过这种法子了,只要是她用意念下意识的控制,移植以后的仙草都可以直接栽种在缥缈幻境里边,完全无需她自己动手,也不知道这中间是有什么玄妙。 这时候哪里还容许她犹豫。糯米赶紧双手捧着那满月草,意念一动,手上的满月草便已经消失了踪影。她都还没来得及将手收回去,就已经听到那晃动的树丛后头传出声响来。 “这边这边——绝对是这个地方没错儿。你们看那仙木上头的树叶都焦枯了,肯定是被天雷扫中了。” 既然是会讲话的,自然是修士了。 糯米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将草窝重新合拢了回去,扶着膝盖站起身来的时候,正好就和拨开树丛跳入她眼帘的那人撞了个正着。 “咦,这边已经有人先过来了。”那个讲话的修士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他先是呆愣了一瞬,紧接着就嚷嚷了起来,“还是个女修——女修!” 糯米自然是知道在修仙界里边很少有女修的存在,也曾经被不少修士围观过。可像这位青年这样,一副见到了奇怪的反应的,好像也就这么一个了。 那青年先是嚷嚷了好几声,这才见到糯米身边的魃豹和柱子,就又跟着呆了呆,继续喊道,“还带着一只红色的豹子同一个傀儡啊!” 糯米还没来得及讲话,那青年身后便又传来了一个愤愤然的声音,“你的眼睛到底长到什么地方去了,啊?不是应该最先见到豹子和傀儡吗,那么大的东西呢。你倒好,倒是先看见女修了。女修女修女修,你的眼睛里边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啊。” “不不……这次真的是个女修啊。”青年顿时就委屈了起来,“您要是不信,倒是赶紧来瞧瞧,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女修啊。” “……”糯米觉得在这青年面前,自己根本完全插不上嘴。 他根本就比萧景言还要自说自话,而且完全不需要旁人搭理的——至少瞧上去,他是完全不需要糯米作出什么回应,光顾着头身后那个还没有从树丛里边转出来的人汇报糯米的存在了。 糯米很是有些无语地瞧了半晌,那个只顾着回头同身后吵架的青年修士这才突然想起了糯米的存在一样,猛地回过头来,瞬间将脸上那委屈的神情换成了一副笑脸,笑嘻嘻地讲道,“哎呀,女修……哎呀。我叫夏秋冬,小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瞧你长得这样好看,要不要考虑着加入我的队伍里边来哟?” “……”糯米默默地看着这个上蹿下跳的青年,很是努力地思索了一下,却完全没办法理解这青年话里边的逻辑来。 “秋冬你又在没搞清楚的情况下胡乱邀请人加入队伍啊!”后头那人喝骂的声音又跟着传了过来。好像不管夏秋冬在说什么,他都非要骂回来一般。 若不是同自己扯上什么关系,糯米当真觉得这二人去唱个二人转什么的,说不准会很是有趣儿。 她还是没有机会开口讲话。 在她开口以前,一直藏在后头树丛里边叫骂的修士终于钻了出来,和糯米相互瞧了一眼,两人便同时愣住了。 糯米很想抬手揉揉眼睛,来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毛病,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这样的冲动,伸出右手握住了自己微微抬起的左手来。 从树丛后边钻出来的那个修士,实在是长得太——秀雅了。 糯米要不是方才一直听着这修士的叫骂声,可当真要以为这是个女修,哪怕他的打扮完全就同一般男修无异,他的那张脸蛋儿却长得实在是花容月貌,又白皙又柔和。最奇怪的是这修士的年纪应当同夏秋冬无异的,可却仍是长着一副雌雄莫辩的模样。 她一直以为修士长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再也没有办法伪装成异性的。现在一看,却原来这世上还是有着意外存在的。 那个长得十分娇俏的修士上下将糯米打量了一番,便很是惊讶地讲,“咦,这回倒真是个女修咧。” “你这不是废话么,小爷我什么时候会将男女都认错了。”夏秋冬便很是自豪地抬了抬下巴。 娇俏的修士目光瞬间就冷了下来,哼笑一声,嘲讽道,“当初是谁上前来同我搭讪,将我误会成个女修的?” 夏秋冬瞬时就变成了张苦瓜脸来,小声地讲,“那还不是因着阿春你长得实在是太貌美如花了么。谁能想到你长成这副模样,居然是个男修啊……当真是浪费了这样好的一张脸蛋儿。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阿春你快将符纸都收回去收回去!” ——要不是那个叫阿春的修士一边冷冷地挑眉,一边在手上拿出了一叠攻击符纸来,糯米可是很想跟着点头的。 长成这幅模样却偏偏是个男修,又哪里能怪别人认错呢。 三百二十三 奇异气场 “可不是因着阿春你自己的问题么。”夏秋冬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眼角撇到了寒春面上那副冷冰冰的表情,赶紧就咳嗽了一声,扯开话题,扭头转向糯米,道,“小仙子,你是一个人在这仙林里边行走么。我们这边虽说人数不多,可总归是比你一个人要强得多的,你就从了……呃、你就同我们一道行事吧。” 糯米见夏秋冬和寒春虽然相互之间好像在玩闹一样,不过也就仅仅只是在笑闹罢了,寒春也并不是当真不高兴了的。 夏秋冬在同她讲话的时候,她也在悄悄地打量着夏秋冬和寒春。 只见这两人都是散修打扮,除了寒春的面相长得如同个娇艳的女子以外,瞧上去也并没有什么同旁人不一样的地方。夏秋冬看上去很像是个武修,而寒春手上握着符纸,身上又自然流转着法力的灵气,一看就是个仙修。 糯米见他们两人都不像是邪修的模样,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儿警惕。 便听见寒春在旁边冷哼了一声,又教训夏秋冬,道,“既然她是一个女修独自在这仙林里边行走,又怎么可能是完全没有一点儿手段的。你现在邀人入伙,人可不一定愿意。你倒好,见了个女修就邀着进来,倒是先开开眼。” “他……很不开眼么?”糯米听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不由就好奇了起来,一边不着痕迹地朝着柱子的方向退了一步,一边小声地朝着寒春问了一句。 寒春便微微笑了起来。以他的容貌,颇是有些儿一笑倾城的模样,叫糯米在边上看着都忍不住一阵呆怔。 夏秋冬大概是当真有什么把柄握在寒春手上,惨叫一声,就想扑过去将寒春的嘴堵住。寒春却哪里理会他这样多,手上的几张符纸一晃。手腕向下一压,其中一张夹在尾指上边的符纸就“嗖”的一声激射而出,朝着夏秋冬的身前直扑而去。 “阿春!你这是真要害我啊!”夏秋冬顿时大吃一惊。一侧身拉住了旁边的一株仙木,从那仙木旁边转了开去。再回头的时候。寒春哪里还会再理会他,已经扭过头去同糯米说起话来了。夏秋冬再想阻拦,无奈寒春的话都已经说到一半儿了,他再拦也没有用了,只能苦着张脸在边上咬牙听着。 等听完了寒春的话以后,糯米便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她一扭头见到夏秋冬的脸色,就知道夏秋冬对这还是很介意的。赶紧就拿手捣住了嘴巴,眼睛微微一弯,哪怕她没有当真笑出声音来,也已经是一副笑得十分开怀的模样了。夏秋冬边上看着。一边觉得恨得牙齿痒痒的,一边却又止不住在心里边惊叹,觉得面前这小小的女修的确是个模样标致端正的。 听了寒春讲的那些话,糯米才知道夏秋冬果然是个眼光独到的——又或说他身上可能便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气场。 原来夏秋冬这人也是个半途入道的散修。只不过他入门比寻常散修都要早一些,入道的时候才不过是十来岁罢了。他当时的年纪。灵根天赋也并不算很差,想要混入到那些一般的修仙门派里边去当个杂役甚或是外门弟子,都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不知道夏秋冬自己机缘不到,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居然一直没有加入门派。反倒是浑浑噩噩地当起了散修来。 他当散修的时候还是年纪轻轻的,磕磕碰碰了好些年过来,倒也有了些大大小小的机缘。虽然不像是在门派里边那样将日子过得顺当,却仍是叫他有了不少的进步,甚至存起来了一笔小小的灵石,混入到了仙逸城里边去。 可等他进了仙逸城以后,才发现仙逸城里边的日子也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不能叫他安稳地修炼。等接触到了那些任务酒馆同在外头做任务的散修以后,夏秋冬便起了做任务挣灵石的念头。 他从小就在外头胡混着当散修,当真是和当初糯米在山下乞讨流浪一样,每日都在生死边缘挣扎着。夏秋冬觉得自己对于外头仙林十分的熟悉,完全没有必要跟在那些外出的队伍里边,给旁人做事的,就兴起了要自己组建一个队伍的念头。 要组建队伍的时候,他便是率先地打起女修的主意来。 他自己迈入仙道已经好些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女修的。他虽然是个修士,可修的是武道,同修心的仙道不同,又是个半路出家的,心里边常常就惦记着想要找一个双修的道侣。因而在那些酒馆里边挑拣了几日,也都没有见到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他既然想着要找女修,便自然是对其他粗横的男修有些横鼻子竖眼的。 但这修仙界里的女修原本就不怎么常见,更何况是到外头去卖命做任务的。寻常女修就是进了仙逸城,也断不会到外头冒险的。只要是个女修,随随便便的就能够在仙逸城里边找到一份安稳的活儿。哪怕修为比男修低一些,可只要模样端正,做个站店面招呼客官的,也是足够了的。 因而在见到寒春的瞬间,夏秋冬的眼睛便是猛地一亮,觉得自己简直是捡到了个凌波仙子。 他生怕别人会涌上前来同他抢这神女一样的人物,便什么都不顾地冲到寒春面前去,率先对寒春发出了邀请。 寒春在那酒馆里边已经等了一整日了,只是旁人都以为他是个娇滴滴的女修,总担心他在仙林里边会缩手缩脚的,才没有人上前来邀请他,叫他十分恼怒。突然见到夏秋冬开口邀请,也没有多想,直接点头答应了。 等寒春一开口讲话,夏秋冬便差点连魂元都被震碎了。 “你你你……你怎么可能是个男修?!” 据说夏秋冬当时便是这样颤抖着指着寒春,一脸被欺骗了的模样。 寒春哪里会搭理他,横竖已经在酒馆里边登记了,没有很好的理由,即便是夏秋冬这个花灵石在酒馆里边登记队伍的队长,也不得随意将寒冬开除出去。要知道这契约已经签下来了以后,随意违反契约的人,可是要向对方赔偿一大笔灵石的。 知道了寒春真正的性别以后,夏秋冬便很是沮丧了一段时日。 可即便夏秋冬再怎么沮丧,他已经将寒春邀请入队伍的事情也是不会改变的。而且这队伍仅仅只有两人,是根本不可能成事的。虽说只有一人也可以接任务到仙林外边去,终归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夏秋冬显然并没有从寒春的事情上边吸取什么教训,照样每日在酒馆里边寻觅同行的女修。 除了在酒馆里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外,他还不住地翻看酒馆里边登记的那些散修的名册。有些想要到外头去冒险的散修,手头上没有足够的灵石来支付建立队伍的花销,又没有时间常常混迹在这酒馆里边,便会将名字、等阶是自己擅长的修行方向登记在酒馆的名册里边,以供那些队伍挑拣。 夏秋冬在那名册里边捡到了一个名字叫做凌黛霜的散修,顿时便眼前一亮,完全没有查看那位修士的其他资料了,直接就将这修士预定了下来,一边在心里头觉得自己这会儿可当真是寻到了一个女修了。现在同这女修一同出门历练狩猎,身边虽然多了个寒春这样的人物,可寒春瞧上去便同女修没有什么两样,再怎么说,那凌黛霜也肯定是会倾心于他的。 这样一想,原先一个不留神地将寒春拉入队伍的事情,便也变成了一件好事儿。 不料等这凌黛霜接到酒馆的通知,出现夏秋冬面前的,却是个身高近两米,四肢粗韧,胸脯厚实得能当城墙的壮汉体修。那体修咧嘴朝夏秋冬一笑,伸出宽大的手掌抓了抓脑袋,瓮声瓮气地开口同夏秋冬讲,“我是凌黛霜。” “……”夏秋冬抬头瞧了瞧面前那体修从衣襟之间露出来的厚实胸肌,一边琢磨着自己现在晕过去会不会太过丢脸。 凌黛霜倒是一副很高兴的模样,伸手想要去拍夏秋冬的肩膀。结果将手伸出去了以后,发现自己的手掌好像要比夏秋冬的肩膀还要宽大,便又讪笑着收了回来,在衣角上边擦了擦,一边同夏秋冬道谢,讲,“外头那些人瞧了我的名字,又看我是个体修,根本不愿要我。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夏秋冬心想我可不就是被你这名字骗了么。要知道你这名字后头跟着是体修两个字,我也绝对不能要你的呀! 只是抬头瞧瞧凌黛霜那体格,夏秋冬这话便就说不出口来了。他可怕凌黛霜那蒲扇大的巴掌会落到他的脑袋上。凌黛霜虽然是个体修,修为却也不弱,如今已经迈入了分神期了,在体修里边,可算是十分厉害了的。 凌黛霜见夏秋冬没什么反应,便又咧嘴一笑,道,“我瞧咱这队伍里头才三个修士,我再给介绍一个吧?有个叫铁无崖的,你看要得不。” ps: 谢谢微微的平安符三连发~!我也希望快点转运……tut~ 以及谢谢雨雅雅亲投的粉红票!但是……我最近因为那个的关系……所有粉红票都被清空了,辜负亲的一番好意了~唉~ 三百二十四 邀请同行 “……铁无崖……” 夏秋冬只觉得嘴里边一阵干涩。 他常常翻看酒馆那些登记的册子,对这名字倒是有印象的。因着这名字就紧挨在凌黛霜的名字下边,他当时见到凌黛霜的时候,便连带着也见到了铁无崖的名字。 只是当初他见到凌黛霜这名字的时候,脑子里边出现的便是一个含羞带弱的仙子形象,压根儿没有想过说会是这样粗横的一个体修,甚至都没有去看一看这凌黛霜是个什么类型的修士,就已经急急忙忙地将凌黛霜盘弄下来了,扒拉到了自己的队伍里边去,哪里还有工夫注意什么铁无崖的。 现在凌黛霜这样一讲,夏秋冬这才想起的确还有铁无崖这样一个修士来。一听这名字,他便能够在脑海里边想象出一个如同凌黛霜一样的壮汉来,顿时就噎住了。 夏秋冬实在也没办法拿他那套只要女修的理论去同凌黛霜将,吞吞吐吐了半日,便只能搪塞道,“我也只准备收四五个人的,这样的小队伍里边,已经有一个体修一个武修了,也就不再需要第二个体修了吧。” 凌黛霜便将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直直地盯着夏秋冬,用打雷一样的声音吼道,“哪里是个体修啊。阿崖是我的双修道侣,是个仙修,还是会点儿炼丹术的呢。” “……”夏秋冬又讲不出话来了。 他实在是觉得没有办法将铁无崖这个名字套到女修身上去。他虽然是曾经听说过在这仙途里边,也是有那些追寻龙阳断袖的古风的修士的,却从来没有料到自己身边居然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与其说是觉得怪异,倒不如是觉得有些稀奇。夏秋冬自己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的,现在听到凌黛霜一提起,又对比着凌黛霜这体型,便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凌黛霜却十分的热情。大抵是希望能够将自己的道侣带在身边,便扯着夏秋冬的肩膀,一路将那叫铁无崖的修士夸了一边。说对方虽然是个害羞的。却是个有真本领的。修为不算很高,可有着一身特殊的本领。开炉炼丹也正在摸索着,绝对会对队伍有很大的帮助。 夏秋冬被凌黛霜扯得晕乎乎的。听了半日,只听见凌黛霜讲道,“我今日也叫了阿崖一同过来的。你见一见,见一见就知道是个好的。你肯定愿意接收过来的。” 凌黛霜将这话讲话,也不待夏秋冬回应,就直接扭头朝着门外的方向劈雷一样喊道。“阿崖,阿崖。你进来叫这队长瞧一瞧。” 夏秋冬被凌黛霜扯得晕乎乎的,又被他这雷鸣一样的声音在耳边炸得有些神志不清的,甚至都来不及说自己不想被两个铁铸一样的汉子夹在中间。便听见了外头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阿凌……你可要将他晃晕过去了咧。你也不要勉强人家呀。” 这声音细细柔柔的,带着点儿怯,却十分的温雅。就如同一道浅浅的溪水一样,缓缓地流淌当人的耳边来。 夏秋冬一怔,抬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便见到了外头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修,梳了个简简单单的发饰,头上戴着个乌灵木的簪子,连着手上的镯子也是木头削的,正探着半张脸朝房间里边张望。 那女修一抬眼碰上了夏秋冬的目光。便很是软和地笑了笑,朝着他点了点下巴,细声讲道,“贵安。我叫铁无崖,是个开光期八层的仙修,水木灵根。” 凌黛霜扭头见了铁无崖,面上顿时笑得开了花儿一样,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居然当真十分听话地放低了嗓音,十分自豪地同夏秋冬讲,“瞧瞧,我媳妇,我道侣。” “……” 夏秋冬完全不知道该先说什么话才好。 他的脑海里边回转了千百个念头,既觉得这两人的名字换过来比较切合实际,又对凌黛霜十分的羡慕嫉妒恨。他在这修仙界里边也算是混迹了许久了的,可知道女修是多么的稀少。不要说是凌黛霜这样的体修了,哪怕是武修仙修,也没有几个散修是能够找到道侣的。 好些女修都被修仙门派和家族抢了过去,不论修为如何,早早地就成了那些内门弟子的内定道侣,散落在外头当散修的女修可说是九牛一毛。 因着这样,散修女修便显得格外的珍贵。哪怕自己本身修为不怎样,却依旧是可以找到一个修为层次十分高深的道侣。 他夏秋冬不但修为力压凌黛霜一筹,又是个武修,而且还比凌黛霜要年青不少,可他却依旧是没有能得到女修的垂青。 后来在酒馆里边又找了两日以后,夏秋冬便确定这酒馆里边是不太可能找到女修了的。 除了铁无崖这个跟着凌黛霜一道申请登记的以外,可就再也没有女修的存在了。那登记的册子上边是不填写修士的性别的,夏秋冬特地在酒馆里边蹲了两日,又那灵石去贿赂了那酒馆里边的小伙计,最后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结果虽然叫夏秋冬沮丧不已,他却也知道这是很正常的情况,便拉着寒春、凌黛霜同铁无崖三人,组建起自己的小队伍,开始在外头猎杀妖兽来了。 糯米听完了寒春的话,便拿手捂住嘴巴,眼睛几乎弯得眯成了一道细细的缝儿。魃豹自然没有她这样文雅,豹子嘴一咧,吼吼吼吼的,完全就是一副嘲笑的模样。 夏秋冬便朝着魃豹的方向瞪了一眼,可见魃豹被糯米护在身后,也知道那只妖兽的魂元大抵是糯米的宝贝儿,便也不好追究什么了。 “这仙逸城里边可能就只有这么三个奇奇怪怪的人,怎么都叫我给遇到了。”夏秋冬便很是有些愤愤不平地讲了一句,又扭过头来,十分热切地同糯米讲,“小仙子小仙子,你瞧我这样可怜兮兮的,每日还要看着阿凌同阿崖两人在队伍里边卖弄着恩爱,便赶紧加入我们这队伍来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糯米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报上名字的,赶紧就将名字讲了,又摇头,道,“我在这外头,是专门想要寻找某些仙草的,不是猎杀妖兽,想来不能同你们同道了。” 夏秋冬却哪里肯依她的意思,说是好不容易在这外头见到了个女修,绝对不能就这样放跑了的。见糯米不愿意加入队伍,便又邀糯米一同走一段路。又讲,“你方才应当也是见到那天劫的。经了那天劫以后,附近的妖兽在短暂的混乱以后,都会陷入一段狂躁之间。你回头瞧瞧你身后那只豹子妖兽就知道了。它是魂元,影响倒没有那样剧烈,却也想必是同原先的模样不同的。这仙林里边的妖兽很快就要爆发起来,到时候一个人在这仙林里边,可不安全。” 寒春原先讲完了夏秋冬的糗事以后,一直是没有再开口讲话的,现在听到夏秋冬说起这样的话来,面上神色也跟着一凛,点了点头,也开口支持起夏秋冬的话来,“的确是秋冬说的这样。不要说是这仙林里边了,就是周遭一段距离的仙林,最近也不会安全的。” 糯米完全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扭头看了魃豹一眼,便见魃豹也轻轻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在认同夏秋冬和寒春的话。 她早就觉得魃豹在经历了天劫以后,很是有些不一样了。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天劫对妖兽的影响会这样的巨大,只以为魃豹是如同她一样,因着这天劫,在道心上留下了一道裂缝,只要慢慢修补回去就好了。 若说要加入什么队伍,她肯定是优先考虑苏定邦他们的队伍的。毕竟相互之间已经熟悉了,而且还有个萧景言在中间插科打诨的。可是现在只是暂时同路以保证安全的话,倒自然是只能挑选夏秋冬这个队伍了。 糯米并没有完全对夏秋冬和寒春放下戒备来。 她同萧景言在外头行走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一些用骗术来叫人放下心防,趁人不备杀人越货的散修的。她其实对寒春口中的铁无崖甚是有兴趣。毕竟她踏入仙途这么久以来,所真正认识的女修也不过是田甜一个,而当初田甜还并不知道糯米是个小女修的。 而且自从脱离了万剑宗以后,她便没有再遇到过同她一样开炉炼丹的修士了。哪怕是有些对炼丹有兴趣的,也只不过是像周步云这样,仅仅是有兴趣,却完全没有接触的机会。 她想了想,便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你们先前提到队伍里边的……凌黛霜和铁无崖,没有同你们一道出来么?” 夏秋冬便笑了起来。他觉得糯米能问这话,便是对他们的队伍很有兴趣了,就抢在寒春面前回答道,“他们俩都跟着一同出来了的,只是方才没有同我们一道。我和阿春被这天雷吸引了过来这边,阿凌和阿崖说是要趁这机会去采摘一株仙草,我们便分头行事了。你要是想见他们,只要跟着我就是了。到时候保管你知道我没有撒谎,这两人的名字可就是取反了的。” 三百二十五 动乱 糯米一声不吭地低头望了魃豹一眼,又小心地扭头看了看柱子,见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的,魃豹还轻轻地点了点头,便又放心了一些。 以前她同萧景言在一道的时候,总要担心怀疑着自己会不会一个不好就被人偷袭了的,可现在有柱子在身边,这样的情形应当是不会出现了的。 夏秋冬同寒春的修为都不弱,若是凌黛霜和铁无崖也的确同他们所讲的一样,有着分神期和开光期后阶的修为,那他们这个队伍的实力可当真是不弱的。同他们走在一起,只要他们本身不起什么坏心思,便是比自己一个人在仙林里边要安稳得多。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夏秋冬和寒春没有什么要害她的心思,便在一边默默地点了点头,答应要同他们一块儿走一段路的。 夏秋冬便是一路都盼着糯米答应的,现在得了糯米点头,自然是高兴得很,一直站在糯米身边同她讲话,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进去。 寒春用眼角瞥了夏秋冬一眼,很是有些不屑的模样,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在一边翻看着这片荒地来。 糯米原本以为他是同魃豹一样,也是能够在这荒草地上边发现什么东西来的,结果直到最后,也只见到寒春从一个草窝后头扒拉出一堆像是灵石一样,稍微带了点儿灵气的石头来,密密麻麻地堆在地上。 夏秋冬这时候也顾不得同糯米讲话了,直接跳到了寒春身边去,蹲下身子翻看了一下那对充满灵气的石头,便宣布道,“是只狼妖。看样子,应当是三目血狼。估计已经长出肉翼来了,只可惜太过蠢笨。居然直接撞到了天雷上边去,结果这天劫也没有渡成功。” 寒春十分冷淡地摇了摇头,好像想要说什么话。却终归是没有开口。 糯米也跟着好奇地将脑袋伸了过去,见到夏秋冬正用手扒拉着那对石头。又一边拿出个袋子来将那些石头装进去的,便好奇地问,“这些是什么,难道是灵石么?感觉好像又有些不大一样的咧。” 夏秋冬便露出了个笑容来,笑眯眯地将这东西递到了糯米面前去,晃了一晃,故作神秘拉长了声音。讲,“这个啊……这个可是好东西哟。虽然不是灵石,但是一样蕴含着灵气。你要知道,这些外头的妖兽。都是些吃食灵肉和仙草长大的,那些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的妖兽,将那些灵肉的灵气吸收了以后,便会排泄出这样的石头。这些石头是妖兽无法消化的部分,里边还蕴含着一定的灵气。虽说比不上灵石。可对我们这些散修而言,已经是上佳的灵气补品了。” 这样一边讲着,夏秋冬还特地将这些妖兽排泄出来的“灵石”朝着糯米面前凑了凑,脸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好像就等着糯米尖叫出声一样。 但糯米原本就是在山下流浪的。当初为了一口吃食,摸爬打滚的,什么东西没有见过。不要说是这妖兽的排泄物只不过是一种含着灵气的石头了,哪怕当真就只是排泄物,只要能够称为肥料又或是有别的好处,糯米都不会嫌弃的。 听了夏秋冬这样一讲,糯米也只是“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很是有些兴致勃勃地看着夏秋冬的动作,讲,“那你现在是要将这些石头收拾回去帮助修炼么?要我帮忙收拾么?” “……”夏秋冬又讲不出话来了,他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常常就处于一种说不出话来的状态里边,只能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倒是小瞧你的胆量了。这些用不着你帮忙,你就在边上等一等吧,我一下就收拾完了。只是你现在不在我的队伍里边,我也不能把这些分给你了。” 糯米很是有些遗憾,她倒是对这种“灵石”很是感兴趣的。她还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一种东西存在呢。不过既然夏秋冬已经这样讲了,她便也就只是乖乖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话。 夏秋冬果然很快地就将那些“灵石”收拾了起来,再直起身子去看寒春,就发现寒春已经将双手背到了身后,慢慢地踱着步子,抬头看起四周的灵木来。 寒春好像对柱子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三五不时地就会扭头朝着柱子望上一眼。不过,他的眼神里边是完全不带杀气的,只是有着些好奇,便就像糯米当初第一次见到柱子的时候那样,柱子完全直立站在他面前,并不因着他的视线就作出回应。 他们好像倒是有心想要向糯米问一问柱子的情形,可是等夏秋冬将那些“灵石”都捡到了袋子里边去以后,周遭的仙林就显得极其地喧闹了起来。 原先那些被天劫吓得呆傻无比的妖兽,便好像是集体回过了神来一样,渐渐地发出了嘶吼声来。 现在才不过是日中的时间,还不到这些妖兽开始狩猎的时候。原本它们在这样的时间里边,是绝不可能发出这样震天的吼叫声来的。它们往往只有在夜幕降临了以后,准备要开始狩猎,又或是已经填饱了肚子,才会发出这样的声响来,以昭示自己的存在,威慑旁的妖兽不要轻举妄动。 糯米正是对这些妖兽太过熟悉了,突然听到它们同时发出了怒吼来,就如同是那劫云在天上弥漫的时候,它们所发出的响动,便很是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地就发现这些妖兽如今的嘶吼声同劫云遮天蔽日的时候并不一样。 劫云降临的时候,那些妖兽的声音里边满满的都是惊惧,而现在这些声音里头,还哪里听得到惊慌。所有的不过是浓烈的杀气罢了。 糯米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来,就见柱子已经踩着能叫地面晃动的步子,一路朝前跨了三步,死死地护在她的面前。而魃豹则是绕了个圈子,默默地守护在了她的身后。 魃豹如今虽然已经是个虚体的魂元了,但却仍是将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弓着身子做出一个准备攻击的姿势来。他并没有去应和那些妖兽的声音,而是沉默地展现出了攻击的姿态来。 夏秋冬同寒春的面色都是一边,一个扭头同糯米讲“快快快我们赶紧离开”,一个已经将符纸全都取了出来,双手上边夹得满满的。手一抖,就朝着夏秋冬同糯米身上都射过去了一道浅黄色的符咒。 糯米本能地想要躲开,可眼睛瞥见夏秋冬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甚至还主动迎到那符纸前边去,她便也跟着停住了身子。 那浅黄色的符纸一靠近她的身边,便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一样,忽地拐了个弯儿,直接贴到了她的胸口上边。 寒春见他们两人都已经贴上了符纸,这才往自己胸口也拍了张一模一样的,又朝着糯米点了点头,讲,“方才贴的是隐身符,能够将你的气息藏住,叫妖兽不能通过你的气息发现你的存在。赶紧跟过来。” 仙林里边的妖兽声音已经吼得震天响了,当真是颇有一些方才天雷落下来以前的阵象,却比方才还要更叫人心惊胆颤一些。因着这些妖兽的声音里边都带着杀气,仿佛只要是能够找到他们,就会随时扑上前来,将他们都撕成碎片一样。 糯米扭头望了一眼魃豹,见魃豹好像并不怎么受影响,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看着寒春,点了点头,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她这时候才确定夏秋冬和寒春没有骗她,最近这仙林里边,肯定是要十分不太平了的。哪怕是身边还没有出现什么妖兽,她都已经能够听见四周传来了一些微弱的激斗声。 有些声响是法术的声音,更多的却是妖兽之间用*撕咬的时候所发出的那种特有的声音,听着就叫糯米胆寒不已的。她可以不被夏秋冬捧起的那些妖兽排泄下来的石头吓到,却实在是无法不对妖兽的肉搏感到恐惧。 这样*裸的血肉厮杀,很是叫糯米回想起当初在山下流浪的时候,那些为了一口吃食便互相咬杀的人类,又叫她想起当初被摔落到亡魂谷里边去的时候,那种被不知名妖兽追赶的恐惧。 柱子一路都拦在她的面前。她听着四周那些妖兽的撕斗,也就只有抬头见到柱子的背影的时候,才觉得稍微安心了一些。只要有柱子师兄同魃豹在,她还是十分安全的吧。 她甚至完全不知道夏秋冬同寒春是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只是本能地知道这仙林里边已经不安全了,与其毫无目的地四处乱跑,倒不如跟着寒春他们,说不准还真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样慌乱的时候,糯米还不忘看一看魃豹的反应。她直觉告诉她,在这仙林里边,最如鱼得水的,应当是魃豹才对。只要魃豹不反对,她便觉得自己要去的地方,肯定是个安全的。 果然,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寒春在前边领路。没跑了多久,领头的人就已经换成了魃豹了。 三百二十六 肉山妖兽 寒春同夏秋冬见了魃豹跑到他们前头去了,还觉得很是有些诧异。 糯米适时地在后头喊了一声,道,“跟、跟着魃豹跑吧。他很熟悉这些林子的,跟着他跑肯定没错儿。” 两人一想,便觉得面前那赤红的豹子到底是只妖兽,总归是要比他们这些修士要更懂得这仙林里边的规矩的。而且他们现在在全力奔跑着,已经完全没有余力将神识扩散出去,注意四周有什么危险了。 既然魃豹这样的自信,又有了糯米在边上为魃豹讲话,他们也就开始跟在了魃豹的身后。 魃豹好像知道他们想要到什么地方去一样,身形蹿动得很快,在仙林里边就好像是条灵活的游鱼一样,上跳下伏的,很是避开了一些他们修士不能到达的地方。 有些路线明明是能够叫他自己很方便地绕过去的,他却很能够考虑到后头跟着的几人,尽量走的是那些较为平稳的地方。 几人冲得极快,冲出去一段距离以后,柱子便明显地有些跟不上了。他原本就是个行动迟缓的,平日跟在糯米身边的时候,糯米总是可以地照顾着他的,还并不怎么叫人觉察出差距来。现在其他几人都在尽力朝前奔跑,柱子那像是中了束缚法术的大步子,便显得有些跟不上了。 糯米是首先发现柱子掉队的。她一直很关注着柱子的情形,虽然跑起来的时候总不能牵着柱子的手了,可总还是常常回头潮柱子那边张望。 要不是柱子是个蛊人,根本就不能收到什么空间里边去,她肯定早早地就将柱子收起来了。 现在回头一看,见到柱子已经远远地落下了一段距离,正慢吞吞地试图努力追上来,便不由停了停脚步,回头朝着前边喊了一声,“魃豹!” 魃豹的身形猛地消失在某株灵木背后。再出现的时候已经从灵木的另一边绕了一圈,扭头朝着糯米的方向奔了回去,一边还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吼声。 寒春和夏秋冬也跟着猛地一停,回头就望到糯米正扭转身子回去拉着柱子的手。 糯米见他们两人也跟着停了下来,顿时就觉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朝着他们摇了摇头,讲道,“对不住,我这实在是……你们先离开吧,我会叫魃豹寻着你们一路过去的。” 夏秋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寒春却已经冷峻着脸色。摇了摇头。道,“给你贴着的符纸,也就只够使用一炷香时间。等符纸完全烧灼以后,就再没有功效。这样的符纸很是特殊。需要配合特别的手诀才能施展。我还是同你一道,好有个照应。” 糯米听了寒春的话便是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贴着的符纸,这才发现那张浅黄色的符纸果然正在独自燃烧着。 那符纸上边并没有附着着火苗,却的确像是在被一种无形之火燃烧着一样,从底部开始,渐渐地扭曲焦黑,化成片片粉尘。她现在低头看去的时候,胸前的符纸已经烧去了一小半了。剩下的部分也在渐渐地化成灰烬。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神奇的符纸,听着寒春的话,便也跟着有些无措起来。 哪怕是不知道这仙林里边情形的,也明白这符纸的重要性。更何况是她已经在这仙林里边度过许多时日了,早就知道这仙林里边环境。也知道这些妖兽们的习性,要是将自己的气息暴露在这些已经粗狂起来的妖兽面前,可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情。 她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柱子,只见柱子面上还是毫无表情的,只是看着他那行走的动作,虽然依旧迟缓,却好像已经是在奋力地追赶上来一样。 不要说是现在柱子已经成了这样的模样,哪怕是柱子仍是个体修,糯米也舍不得将他一个人丢在这后头的,更何况他如今已经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若是叫他独独留在外头,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寻到安全的道路。哪怕柱子如今已经相当能耐了,可每次都有糯米和魃豹在边上看着的,遇到的妖兽也不过是形单影只的,从来没有被围攻过。 谁知道在这仙林里边落单了,又遇上些已经疯狂了的妖兽,到底会是个什么情形。 糯米并不想叫寒春和夏秋冬同她一道留在后头冒险,只是又实在丢不下柱子,生怕柱子一个人在后头发生什么意外,一时之间便踌躇了起来。 夏秋冬倒真不愧是个当队长的,稍微一默,就扭头朝着寒春讲道,“阿春,给那傀儡上一个轻身术,赶紧先从这地方脱离出去。” 他这样一讲,糯米才猛地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也是有着轻身术的符纸的。 当初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闻人扉奕为了讨好蛟苏青,曾经将一整套的符纸都送到她手上来,她也没有什么使用的机会,就一直留在身上了,也从来想不起来要使用的。现在听到夏秋冬这样一讲,她才猛地回想起来,便慌手慌脚地要从储物袋里边将那符纸找出来,却哪里比得上寒春的速度。 只见寒春手腕一抖,也不见他的手有什么取符纸的动作,原本空荡荡的手上就已经多出来了一张青色的符纸,手指一弯,就投到了柱子身上去。他对柱子是完全没有杀气的,所以这符纸激射出来以后,柱子也并没有进行躲闪,站在原地就将符纸接了过去。 糯米很是感激地朝着寒春笑了一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话,就见夏秋冬在边上朝她点点头,讲,“赶紧走。” 几人这才又重新开始赶路。糯米伸手朝着柱子一拉,便觉得柱子的身体滕然变得十分轻盈,她只是轻轻一拉,就已经能将柱子从路上拉了起来,好像都能跟着她的速度一路朝前飞奔一样。 她自己的速度并不很快,夏秋冬便刻意回过了身来,同她一道拉起柱子的手臂就朝前跑,也完全顾不得柱子是个粗横的傀儡了。 夏秋冬虽然嘴上说的是不欢喜那些粗壮的体修武修的,可也没见他当真就将那个传说中的凌黛霜就拒在队伍外头,现在见了糯米拖着柱子往前扯,也会上前来帮忙,在修士里边,也实在算得上是个宅心仁厚的了。 魃豹正在前头一路飞奔,脚步却猛地一停,一个急刹,瞬间就定在了原地。 寒春正紧紧地跟在魃豹身后,一个不留神,就直接撞到了魃豹身上去。得亏魃豹现在完全就只不过是个虚体罢了,他这朝前一撞,直接就穿过了魃豹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后头两人还拖着个柱子,距离有些远了,倒是没有直接再碰到寒春身上。 糯米疑惑地抬头看了魃豹一眼,正好对上寒春也正用疑惑的眼光回头,好像还正打算要开口问话的,却直接就被前头一声巨响打断了。 这声巨响如同是高山崩塌了一样,震得整个地面都剧烈地晃了晃。 三人一愕,抬头望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一个像是小山一样的身躯直直地倒在了他们面前。若不是魃豹提前停了下来,这山一样的身躯就要直接压到他们身上去了。 寒春面色一变,这才有些后怕了起来。 那身躯的主人却完全没有发现下头还有他们几个渺小的存在,朝着前方被灵木遮蔽着的地方一声长吼,声音里边带着凶暴的杀气,挣扎着就要翻身站起来。 它方才摔下来的时候扬起了好大一片尘土,又震得地面都裂开了好几道痕迹来。现在它这一挣扎,地面上边的那些尘土便更是大大地飞扬了起来,四周的灵木原本就已经被砸倒了一些,又经由它的身体一磨蹭,就更是将周遭的灵木都又推倒了一圈儿。 寒春一骇,跟着魃豹,本能地就朝后退了好几步,一路退到了糯米的面前来,这才稍微站住了,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在地上翻腾的妖兽。 他们在这仙林里边也已经驻扎了不少时日了,其他那些小型中型的仙林,也都曾经去过不少,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巨大的妖兽。这妖兽就像是一座小肉山一样,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肉疙瘩和肉褶子,好像根本就不需要再使用什么法术了,光是用身体的重量,就能够一脚将人踩死一样。 这妖兽稍微挣扎了一下,嘶鸣了一声,便重新站起了身来,朝着他们的反方向长长一吼。它好像完全没有脑袋,又或是因为身上的皮肉太过粗横,虽然看着是浅粉色的,却十分粗糙,也见不到它的五官,只见是一团巨大的肉山,奔跑着朝前碾了过去,一副十分霸道的模样。 他们三个站在后头,完全见不到这肉山一样的妖兽是同什么在战斗,只见到肉山朝前冲撞,前头响起了一声不一样的妖兽嘶叫,那肉山妖兽浑身一抖,好像被什么东西一推一绊,瞬间就又侧身摔到了地上去。 三百二十七 营地 那只肉山妖兽这次好像摔得特别的厉害,只听得它一声凄厉的嘶叫,同方才的声音已经完全不同的。若说先前它的声音里边还有着警告和凶戾的意思,现在却已经完全是成了求饶一样的哀鸣。 糯米他们仅仅就只是在后头看着它同什么进行战斗,见到它狠狠地摔到地上去,虽然见不到伤口,却隐约已经闻到了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大概是这皮糙肉厚的肉山妖兽终于受到了伤害,而且这伤害好像还很是不轻,那淡淡的血腥味一经飘散,原本已经没有多少了,那妖兽身上却好像又传来了一阵更浓烈的腥甜味道。 他们三个看的有些目瞪口呆的,还是听见魃豹在边上一阵压抑地低吼,才猛地从这肉山妖兽挣扎的震荡中回过了神来。 夏秋冬依旧是十分果断,一扯手上牵着的柱子,果断地朝着旁边一指,讲,“那边,赶紧先从这离开再说!” 糯米又扭头看了看那不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肉山妖兽,只见那妖兽一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一直被什么东西拖扯着一样,再怎么挣扎,浑身肉瘤子颤动,也不过是在地上扬起了更多的尘土而已。 对它自己而言,这样的挣扎只是为了能站起来,但在糯米他们看来,这妖兽的挣扎就好像是在地面上卷起了一场风暴来一样。以那妖兽为中心,周围的那些灵木随着它的挣扎而不断倒折,甚至连带着地面也跟着慢慢崩塌,凹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漏斗形状,叫人不住地朝着那漏斗的中心滑落下去。 不论是人还是妖兽又或是灵木,只要被卷入到了那漏斗中央,肯定就会被那巨大如山的妖兽直接碾成碎末的。 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情形,糯米就已经禁不住心中一寒,赶着点了点头,跟着夏秋冬跌跌撞撞地绕到了旁边去。 他们在外旁边跑的时候。路上一直就听到有不少妖兽吼叫的声音。那些声音里边充满了兴奋和站意,显然是外头那些相互争斗着的妖兽,如今嗅到了血液的味道,正在向着那肉山妖兽的方向奔驰而去。 魃豹这次挑拣的道路再没有原先那样安稳了,他们在路上的时候,甚至偶尔会见到有妖兽的尸体,甚或是正在相互争斗着的妖兽。 糯米方始见了那些扭打成一团的妖兽,还当真是十分惊骇。可后来就发现那些妖兽扭打得十分专注,只要他们尽快从那些妖兽身边逃离开去,他们便不会惹上什么麻烦的。她十分相信魃豹的能耐。因而就是见到了这些。也还是义无返顾地跟在魃豹身后。反倒是寒春稍微犹豫了一番,便落在了她后头去。 夏秋冬一路在路上跑着,一路还在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可惜的话。 路上那些横倒的妖兽尸体,他几乎每一具都认得。也能说出那些妖兽身上哪个部位比较值钱,能够换取多少灵石的。他一路计算着这些路上的尸体能够换取多少灵石,却完全不能停下来将这些尸体捡走,面上便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 若不是现在情况很有些诡异,糯米可当真要笑出来的。 她觉得夏秋冬在某些地方的确同萧景言十分类似。夏秋冬其实不见得就当真那样在意地上那些妖兽的尸体,可即便是在这忙着要逃命的时刻,他还是忍不住要说上一些话,便叫人很是引俊不禁。 糯米一路跑着,突然想起了件事来。便扭头问夏秋冬,道,“方才我也没看清那肉山一样的妖兽是在同什么进行战斗咧,会不会……是你队伍里边的那两个修士?” 夏秋冬显然是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突然听了糯米的话。便跟着稍微怔了怔,这才哈哈一笑,讲,“你担心么?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你知道那被你叫做肉山的是什么怪物么。那东西叫君王河,传说是神兽帝江的后裔流落在凡间的。它们同帝江唯一的区别,也就是身上没有生长着肉质的翅膀罢了,战力还是十分超群的。我们队伍里边的那两个,不要说是同君王河战斗了,根本就不够这君王江塞牙缝儿的,方才那伤了君王河的,怎么可能是他们呢。” 糯米这才知道了方才那肉山一样的妖兽的来历,自然是完全没料到那妖兽居然会是什么神兽的后裔,便只能是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她原本只是有些担心,可夏秋冬却是个嘴巴上边根本闲不住的。方才他只是一路在自言自语的,现在糯米开了个头了,他便扭头过来一边跑一边同糯米讲话,说起这君王江身上的各种好处,传说它的肉质十分鲜美,细嫩柔滑,是样不可多得的食材,位列修仙界八大天菜九大海妖十大神兽其一,好些修士专门寻找这君王江,只是想要得到它身上的一片肉。 它身上的肉质随着部位不同,味道也会有所变化。传说中味道最鲜美的,是它们的心尖肉,能够将世间一切肉类的味道都比下去。 而君王江的血液也蕴含着一种特别的灵气,不但能够酿酒炼丹,就算仅仅是纯自然地直接口服下去,都能叫分神期的修士直接提升一个阶层。 只是这君王江原本就十分稀罕,又是神兽的后裔,战斗力十分惊人。就是有修士偶然发现了一只,也完全不可能战胜的。因而,这君王江身上的材料,便就只存在于各种玉简之中了。 “没想到这次的天劫,居然会印出来了这样的神兽后裔。哎,只可惜我们是没有机会分一杯羹了。不过等风平浪静了以后,怎么也要回头去看看,说不准还能捡到一块君王江的骨头,以后总能给外人讲讲故事了吧。” 夏秋冬这话才刚落下,寒春便在旁边冷冷地讲了一句,“你倒是还记得这事君王江,怎么就忘了君王江浑身上下被皮肉包裹,体内全是肉和灵脉,根本就没有骨头。” “……”夏秋冬显然是当真忘了这回事儿,被寒春这样一说,顿时就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要又重新埋头赶路了。 糯米原本就只是有些担心而已,听了夏秋冬多说了这么许多话,她也只是当做听了个评书一样,抿着嘴唇笑了笑,继续拉着柱子一通跑。 寒春和夏秋冬并没有同魃豹交流过,魃豹却好像完全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一样,想来是寒春他们从那地方一路过来,魃豹顺着味道再跑回去,绕开了一些障碍,终于回到他们的营地去。 等夏秋冬和寒春的脚步慢下来了以后,糯米便知道他们是快要到地方了。 一路上高强度的奔跑,若是换了几年前,糯米肯定是支持不下来的。也得亏她现在的修为提升上去了,连带着体质也有所改善,这才可以轻而易举地跟在夏秋冬身边。 穿过最后一道灵木围成的屏障以后,他们便来到了一片荒地之上。 糯米正疑惑着这片荒地上边有什么东西的,就见寒春先是四处一看,确定周围没有妖兽以后,便抬手结了一道手印,朝前一放,像是在空中盖了个印章一样,面前的空气便突然骚动了起来,水波一样四下荡开。 “这是阿崖结下的一个护阵,虽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不知道手法的话,也很难从外头看出来。也就只有阿春和阿崖两个仙修才能自由的出入,我同阿凌都只能是跟在他们后边。” 夏秋冬瞧出了糯米的疑惑,便回头同糯米解释了一句,又讲,“快进去。这手印印上去以后,护阵只会开放半刻钟功夫。别看这只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对阿春的真元力损耗还是很大的。” 糯米自己原本就是个介乎于仙修和医修之间的,自然也知道这手印法诀并不像是眼看的那样简单,赶紧就点了点头,跟在寒春的身后,从那波动的地方跨了过去。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撞到什么东西上边去的心理准备了,可那道护阵在寒春的手印之下,便好像是完全不存在的一样,她只不过是朝前跨了一步,眼前一花,面前就露出了一个山洞来。 “……”糯米怔了怔,忍不住将柱子松开了,往后退了一步,将大半身子朝后探了出去。 她这往后一退,面前的景象便又恢复成了当初的那片荒地的模样。她往前一探身子一抬头,面前便又站着寒春、夏秋冬、柱子和魃豹。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个高深的山洞。 糯米又忍不住想要后退。 夏秋冬便过去想要拉她,突然想起她是个女修,便讪讪地站在边上,笑呵呵地讲,“怎么样,第一次瞧见这样逼真的障眼阵法吧。阿崖在这上头就是很有天赋的。你不要再进进出出的了,别待会儿就被卡在中间了,赶紧进来吧。” 糯米这才想起方才夏秋冬曾说过,这用手印打开的通道并不能持续好久,也跟着吓了一跳,赶紧走入到大阵里边去,重新站到了柱子的身边。 三百二十八 麻烦 糯米以前也曾经在障眼大阵里边驻过营,只是当时用的是阵旗,同这修士自身布下的阵法并不很一样。而且当初就是借住了阵旗的威势,他们也没能隐藏住这样庞大的一个山洞的。 她便很是有些好奇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看着外头有些妖兽撕咬着从面前滚过去,却完全没有发现他们的,不由便很是有些感叹,觉得这阵法果然是样好东西,只可惜她自己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在仙林里边的时候,到底是要有些不如的。 直到进入了这阵法里边来以后,寒春可夏秋冬这才松了口气,各自回到那山洞前边查看了一番,又将洞口那堆柴火点燃了起来,这才招呼着糯米过去坐下。 糯米稍微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看魃豹和柱子,这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这时候她胸口上边那贴着的符纸方始烧尽了,那无形的火焰并没有引燃她的衣裳,只是安安静静地将那片浅黄色的符纸烧成了灰烬。而柱子身上的那片符纸作用好像还没有用完,他现在稍微一抬腿,步子还没迈出去呢,人就已经朝前飘了好大一段距离。糯米见他完全不习惯那轻身术,便主动将他身上的符纸给揭了下来,这才让柱子在原地站定了。 揭完这符纸以后,糯米才想起要从储物袋里边拿出一张轻身术的符纸来,还到寒春面前去。 寒春也没有推让,直接将符纸接了过去,将那符纸塞入到了袖口里边去。糯米这才知道他身上的符纸原来都是放在袖口里边的,只要他双手微动,袖子里边的符纸便会跌落出来,落到他手上,免了从身上再将符纸取出来的时间。 糯米对此很是羡慕。却有些闹不懂寒春怎样在完全不看的情况下就将自己想要的符纸准确取出来的。她又不好意思询问,只能默默地坐在一边,十分好奇地一直盯着寒春的袖子看。 寒春和夏秋冬显然并没有在意她的视线。只是自顾自地取了一些吃食在火上烤了起来。 糯米自然是自告奋勇地过去烧菜做饭。她一路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都是自己做吃食的,现在虽然不好将那些变异灵谷都取出来。可烧起肉食来也还是有声有色的,又兼着懂的用一些调味的草叶,看起来便同夏秋冬随便的烤肉很是有些不同。 夏秋冬便在一旁笑叹,“到底是女修懂得做菜。先前我们在营里的时候,也全都是阿崖负责做这些吃食的。只是今日你来了,总不能光等着阿崖回来。不料最后还是得交到女修手上来。阿春你看看,我这决定还是很英武的。若不是有着女修在队伍里边。哪里能够每日都吃到好吃的。” 糯米自然又是抿嘴笑笑,并不搭话。 寒春也跟着嗤了一声,显然有些看不得夏秋冬的惫懒。只是他自己显然也是个不大会烧菜的,听了夏秋冬的话。罕见地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 夏秋冬便在一旁帮着糯米烧火,又将那拉拢的话重新拿出来说了一遍,然后饶有兴致地同糯米讲了一些他们刚开始在仙林里边过日子的时候,他们几个男修烧菜时候闹的笑话。又说寒春当初帮着生火,差些儿连自己那秀气的眉毛都烧了。铁无崖很是看不下去。便将他们几个都赶到了边上去,从此将烧菜的活计都包揽了过去。 寒春哪里听得夏秋冬说些混话,眉毛一扬,一道静默符已经悄悄甩到了夏秋冬背上去。 糯米便只见方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夏秋冬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嘴巴一开一合的。就是发不出声音来,叫人瞧着就觉得十分好笑。 三人正在一边谈笑一边准备着饭食,在一边静卧着的魃豹却突然抬了抬脑袋,朝着某个方向扭头一望,突然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糯米是一直注意着魃豹的,突然见魃豹这样凝神翻身,便跟着一怔,也站了起来。 寒春和夏秋冬这时候顺着糯米的目光看去,才方始发现了魃豹的异样。他们虽然不知道魃豹是在戒备着什么,却也仍是跟着站起了身子。 他们才刚作出反应来,就突然听见林子里边传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动,好像有什么法术猛然炸裂开来一样,紧接着就有火光在林子中间冲天而起,甚至撩烧到了两边的仙木上边去。 那些仙木却不愧是仙木,被灵火一撩,却并没有像是寻常木材那样就直接焚烧了起来。那些已经具有了一定灵智的灵木,反倒是调动起自己全身上下的灵气来,朝着那些灵火狠狠一扑,像是灵压一样朝着灵火压了下去。 灵火到底并不是冲着这些灵木而来的,被它们用灵压一扑,果真很快就熄灭了下去。 这样的响动自然比不得方才的君王江,但夏秋冬和寒春却都同时变了脸色。 他们一个朝前猛掠而出,一个转身抽出了自己的兵刃,还记得回头向糯米叮嘱了一句,讲,“是阿崖他们遇到麻烦了。你不要出去,我和阿春去将他们接应回来。” “我……” 糯米才刚张了张嘴,就见夏秋冬单手一撑膝盖,另一只手将拿着的那长柄的偃月刀转了半个圈儿,潇洒地挂到了背上去,就像是道疾风一样从她身边掠到了阵法外头去。 她本来是想同夏秋冬讲,说自己也要出去帮忙的,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夏秋冬就已经跑到阵法外头去了,显然是全然没动过叫她帮忙的心思。她便想起当初同苏定邦他们外出的时候,苏定邦他们之间那无法叫旁人插入一点儿缝隙来的默契,才想到自己现在到了外头,可能反倒要成了累赘。 可就算是这样,糯米也仍是十分担心,叫上了柱子和魃豹一道,守在那阵法的边缘,咬着嘴唇朝外头不住张望,想着要给他们外边一点儿支援。 寒春冲得极快。 他虽然相貌长得十分娇美,又是个注重修心的仙修,脾气却不见得那样和善。早在阵法里边的时候,他就已经从身上抽出了一张轻身术来,反手贴在了自己身上,又将好几张风刃的符纸都夹在了手上,等冲出阵法以后,便都果断地抛洒了出去。 糯米很是疑惑了一瞬,马上就见到那些风刃倾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先是在四周的灵木上边碰撞了一番,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来,紧接着就撞到了地面上去,在地上扬起了一阵尘土。 她这才猛地醒悟过来,知道寒春的这几张符纸完全没有伤敌的意思。他可能根本就还见不到“敌人”在什么地方,只不过是想要制造出一点儿声响和尘幕来,既是吸引可能存在的妖兽的注意力,也是掩护了自己,更是给了那逃窜的修士一个准确的位置,叫他们知道支援会从什么地方出现。 果然,这几张符纸甩出去了以后,寒春根本不作停留,双手又是一晃,再次从袖子里边落出了几张符纸来,朝着那已经扬起的尘土中间就撞了进去。 夏秋冬因着还回头同糯米交代了一句,这时候稍稍落后了寒春一些,却好像完全读懂了寒春的想法一样,也学着寒春的模样,毫不犹豫地就撞入到了那片尘幕里边去了。 糯米站在阵法里边,极目望去,却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两人的身影了。 外头的声响倒是十分巨大——与其说是剧烈,到不如说是十分频密。 糯米记得他们曾经说过,那凌黛霜和铁无崖,铁无崖是个仙修,方才那放出火系法术来的,想必就是铁无崖了。 除了最初那冲天的火系法术以外,外头就再也见不到有任何火系的法术升起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水系和木系的法术,在仙林里边颇是有些横冲直撞的意思,砰砰砰砰的。还有一些完全不像是法术能够发出来的声响,倒像是什么熊类妖兽撞击仙木所发出的声音。 等寒春冲入了那林子里边去以后,法术的声响便更加频密了起来。 间或还能听见夏秋冬呜啦呜啦的喝骂声夹杂在里边,叫人完全听不清他是在说什么话。 不要说是在里边战斗了,哪怕是这样远远地站着看,糯米都觉得很是有些晕头转向的。她这才确定自己冲出去也只能给大家添麻烦,便乖乖地站在阵法里边焦急地等待着了。 她倒是曾经想过叫魃豹到外边去帮忙的,可一见到他们几个在林子里边弄出的声响来,便马上就断绝了这样的心思。 那几个人好像根本就不是在林子里边战斗,只是凭借着林子那遮遮掩掩的地形而在搞破坏一样,折腾得那林子里边折断了不少灵木,尘土和树叶四下飞扬。 他们几个是合作惯了的,相互之间那点儿小心思是肯定都懂的。叫魃豹往里边一搅和,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他们只会将魃豹都当成是妖兽一样攻击。魃豹虽然是个魂元,并不惧怕拳头,可法术和刀气还是能够伤到他的魂元的,这便当真是出去添乱子了。 三百二十九 逃窜 糯米在这阵法里边,完全看不见那仙林里边的情形,也不知道他们几个修士在仙林里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便只听见那仙林里边传来阵阵爆裂的声音同满目飞散的狼藉。 那里边的修士到底有什么感觉,糯米现在是不知道的,可她这个在外头看着的人,就已经被折腾得脑子都有些发晕了。即便是想要到外头去帮忙,先前面前却都是这样乱哄哄的情形,根本叫她难以分辨,更不要说是从中插手了。 她就是紧张得手心出汗了,也根本不能做什么,当真只是站在那阵法里头,踮着脚尖拼命朝外头张望。她自己本来就不很高,同现在的柱子一比,就不过是刚到了柱子胸口的位置。这会儿斜靠在柱子身上,很是努力地蹦跶着,就希望能够看得远一些儿。 那仙林里边的灵木层层叠叠的,简直已经可以说是遮天蔽日的了,从糯米这样的位置看过去,不要说是看到仙林里边的状况了,反倒是因着那些扬起的烟尘和法术的烟雾,连同外头那些仙木都有些看不清楚起来。 她忧心忡忡地张望了半日,最后还是只能看着一团儿的混乱,耳边那些纷纷攘攘的声音倒是不绝于耳的,可这样乱上一场,她又哪里能见到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形。 不过,外头那些声音乱归乱,却十分的有节奏。而且正是因为接连不断地发出爆响来,才叫人知道那些正在仙林里边逃窜着的修士仍是安然无恙的,能够发出这样接连不断的法术来,估摸着也不会当真有什么危险的。 除却那些法术所发出来的声音以外,另外也还是能再听见其他一些撞击灵木的响动的。只是这样的响动,也叫人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修士发出来的,还是有妖兽在四处冲撞。又是掩盖在了法术的声音下边,自然就更不起眼了。 糯米望了好久,才猛然地从那滚滚的烟尘之间见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中间飞奔了出来。虽然隔得有些儿远。又被烟尘挡了一半,却还是能模糊地看出了个人形的轮廓来。她顿时就大喜。都忘了自己是在阵法里边,一边喊一边举起手来朝着那边的挥舞了一下,接着才想起外头的人是见不到她的,便有些讪讪地将手放下来了。 那个浑身裹着烟尘跑出来的人并不很好,身形却十分的灵活。糯米在阵法里边看着,完全不见那奔出来的修士扭头朝后头看的,只见对方凌空一扭身子。就将朝着她弹射过去的一个法术避开了,速度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直直地就朝着糯米的方向跑了过来。 等那身影跑得近了一些,脱离开了那些飞扬的尘土以后。糯米才见到对方是个穿着一身束身皮衣的年轻女修。同那些在仙逸城里边常常能见到的飘逸仙子不同,这一位不仅是腰上束了一根宽宽的皮革腰带,还在靠近手腕的位置将袖子绑紧了。猛地一打眼,便好像是个农家猎户姑娘的打扮。 那女修根本不回头朝后边张望,只是不时地晃动身子。又或是凌空跃起,闪躲开了后头激射过来的法术同木屑,手上毫不停留地结了个手印。 糯米看着女修的手指微微一弯,勾出来一个她不认得的手印,就见女修身上渐渐升起一股淡淡的光芒来。缓缓地将女修的身体笼罩在了光芒里边。等那光芒完全凝成了实体以后,那女修便不再躲避身后的那些朝着她弹射而来的外物了,只是凭借着那一层看似脆弱的光芒,将那些东西都挡在了外头。 她双手朝胸前一翻,瞬间就将方才的那个手印又变换了一个模样,朝着糯米面前一按。 糯米顿时就想起方才寒春的手法来,赶紧朝后退开了好几步,这才没有同这个闯入到阵法里边来的女修直接撞个满怀。 “咦、还有别人呢——?” 这女修方始闯入到阵法里边来,见到面前的糯米和呆滞的柱子,面上便跟着一愣。不等糯米开口同她解释,她就已经又朝后退了一步,将半个身子退到了那阵法外头,扬声喊到,“阿凌阿春秋冬,赶紧过来吧!” 仙林里边响起了稀落的答应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便听见那仙林里头的响动更频密了起来,简直就如同是在个油锅里边炸开了的豆子一样,发出十分频密的崩裂声来。 刚才那些响动,糯米便以为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却不料他们听到了这女修的叫唤声以后,便是更加的疯狂了起来,瞧得糯米都跟着目瞪口呆的。 那女修这时候已经又将身子退会到了阵法里边来,见糯米仍是呆呆地望着外边那仙林浓烟滚滚的情形,便朝糯米笑了笑,一边松开手腕上扎紧的袖子,一边小声地讲,“你是被秋冬拉到队伍里边来的新人儿么?我叫铁无崖,你呢?” 叫铁无崖的女修一笑起来的时候,便完全颠覆了原先给糯米的感觉。原本糯米见着她在阵法外头翻转挪移,一副身轻如燕的模样,又打扮得十分利落,便觉得她应当是连着性子也十分娇俏的才是。可她现在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却并没有那种山野的气息,反倒显得有点儿文雅。 糯米想起先前夏秋冬说的那些话,虽然现在还没有见过凌黛霜,但她已经开始有些认同夏秋冬的话来了。这女修可当真不应该是叫这样硬朗的名字的。 她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自己的名字,一边又忍不住伸着脖子朝外边张望。 铁无崖见她这副着急的模样,便笑着安慰她,道,“不要看外头现在乱成一团的,可他们都是故意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的。动静越大,他们才好从中溜走。也别太担心了,瞧么,这不是要回来了。” 糯米顺着铁无崖手指的方向极目望去,果然见到在那片烟尘当中隐约藏着三个身形,正在十分迅速地穿行着,好像正在努力摆脱身后的什么东西一样。 在那片浓密的烟尘当中,糯米只看见几个模糊的轮廓,又见到了一些四处乱飞的法术,甚至还见到一根粗壮的灵木被连根拔起,朝着他们直飞而去,被他们躲开了以后,便一路撞到了旁边的山壁上边去,发出了一声巨响来。 “他们……不将那些妖兽杀掉么?” 糯米很是有些犹豫地问道。 她倒不是个好杀的。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形,显然他们并不容易脱身。哪怕是他们勉强能跑到这阵法外头来,却也很容易就将这阵法暴露在妖兽面前了。现在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将那些妖兽尽数都杀个干净。 铁无崖摇了摇头,微微吐了吐舌头,又好像突然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够贤淑,赶紧就伸手将嘴巴挡住了,讲,“倒不是不愿意,只是——追在后头的妖兽实在是太多了,一时半会的恐怕没办法杀绝了。若是被围攻了,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倒不如就这样趁乱逃走。不要小瞧咱们逃命的功夫,咱可都是一等一的逃命高手呢。” 糯米“哦”了一声,算是答应,却还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仍是一路记挂着阵法外头的情形。 铁无崖却好像并不十分担心,还拉着糯米又往后退了几步,温言讲道,“别着急别着急,先让出一点儿地方来好叫他们进来吧。同他们猛地一撞上,说不准是要受伤的。” 事实证明,铁无崖不愧是同外头那三人处了许久的。她才方始拉着糯米退后回来,便见到外头那三个修士各自从不同的方向冲了出来,互相对了个眼神,完全没有开口说话呢,寒春就回过身子,朝着后头天女散花一样甩出去了漫天的符纸,紧接着就回头直接朝着阵法这个方向奔了过来。 其中那个糯米完全没有见过的体修壮汉肩膀上还扛着一根粗壮的灵木,这时候也当空抡了一圈儿,朝着后头“呼”地一下子就扔了出去。 “……”糯米呆呆地看着那比她腰还粗的灵木,就像是根小小的烧火杆儿一样回旋着飞了出去,直直地砸入到了后头的那些烟尘当中。 那体修汉子“哈”地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笑起来,就被夏秋冬回头骂了一句,这才想起现在的情形来,赶紧就闭了嘴,吭哧吭哧地跑到了阵法这边来。 三个人挨个儿钻入到了这阵法里边来以后,那体修汉子就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一回,就去拉边上的铁无崖,一脸关切地问,“媳妇儿媳妇儿,你伤着哪里没有。” 铁无崖自然是抿着唇摇头,手上变换了个手印,就像是绽开的莲花一样,往上一扬,糯米就感觉到一阵灵力从铁无崖身上猛地升起拔高,朝着外头开花一样四散开来,缓缓地补落到了外头的这阵法上边。 直到这个时候,外头那些滚滚的烟尘后边,才隐约晃过几个妖兽的影子来。 ps: 谢谢水水和阿菲打赏的香囊~! 虽然没有什么读者但还是要推荐一下阿菲的新坑~ 阿菲的新书《富贵嫌人》,书号。讲的是一个立志整日里欺男霸女无所不为的京城第一纨绔女教坏美艳稚弱不受看好的皇家小皇子的故事~ 三百三十 神兽血 那些追赶在他们后头的妖兽自然比不上方才糯米他们遇到的君王江,不过是些寻常就能见到的,有些修为高一些,大都修为层次比糯米还要低上少许,虽然团团围在了这阵法外头,一眼望去很是有些震撼,却到底没有哪一只是能够看穿这阵法的。 而且这些妖兽现在的性子原本就十分的暴烈,哪怕是相互之间隔得远远的,都会循着味道寻上门去厮杀一番。 方才有着几个修士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它们方才能够相互之间勉强不兴起争斗。现在这些妖兽全都聚集在了阵法前边,又寻不到共同的目标,难免就兴起了一些摩擦来。 糯米躲在阵法里边,看着外头那些妖兽渐渐相互撕斗起来,不由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的。 夏秋冬他们却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几个人只是稍微朝着外头看了看,对于外头的混乱情形完全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走到那篝火边上去,翻看了一下上头烧着的烤肉。夏秋冬便无限感叹地同糯米讲道,“方才出去以前,倒是忘记同你讲,叫你好好看着这些烤肉了。哎,都烤得焦黑了。” “……可是……外头……” 糯米扭头看了看外边那血肉横飞的混乱情形,又扭头望了一眼那四个围在篝火前头,正在讨论着要怎样抢救烤焦了的烤肉的修士,终于还是决定默默地闭上嘴巴来。 那四个修士围在篝火前边,铁无崖一边翻弄那些烤肉,一边听着夏秋冬和寒春讲话。 糯米想了想,便也拉着柱子走到了那边去,挑了个稍微远一点儿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这才看清了铁无崖和凌黛霜两人的模样。果然,就如同夏秋冬所讲的那样,这两人同自己的名字长得完全不搭调的。一个是个秀雅的女修,而另一个则是粗横得如同一座小山一样,身上隆起的肌肉一块一块的。因着修为更高深一些,又更为年长。便比糯米记忆中的那些青泉峰上边的体修都更要壮硕得多。 偏偏这两人的名字就是一点儿都不符合自己的模样。 四人围着篝火,也不知道小声地嘀嘀咕咕了什么话,几个人都有志一同地扭头朝糯米看了看,铁无崖便先朝糯米笑了笑,向她招了招手,讲,“不论怎样。还是先过来吃点儿东西吧。跟着秋冬他们跑了一路,肯定也十分疲惫了吧。” 糯米乖乖地点了点头,将柱子留在了后头,然后坐到了那篝火边上去。 她是个新新出现的外人。铁无崖和凌黛霜自然是对她好奇得紧,就连夏秋冬和寒春也不过是在外头稍微同她讲了几句话,也并没有说到一些很深入的话题。如今几个人终于坐到了一起,虽然外头那些妖兽仍在相互撕咬着,可他们也总算是有机会向糯米问话了。 他们最好奇的。自然是柱子同魃豹这两个存在。 糯米听了他们的问话,便挑着些重点同他们讲了,不敢说起柱子是个被炼制成蛊人的修士,只推托说是个自己用灵石换回来的傀儡,甚至都没有提起傀儡里边还藏着一个叫她十分在意的魂灵。至于魃豹。倒是好说一些,便不过是个她偶然见到的妖兽魂元罢了。 能够在外头走动的这些修士,眼力肯定是有的,见到糯米那样在意柱子,连带着当初不愿丢下柱子逃走,哪里不知道糯米话里边还藏着话。可既然她不愿意细说,那四人便相互对了眼色,不再追问下去,转而开始苛责起铁无崖和凌黛霜来。 铁无崖是个女修,平日又不是个喜欢闹事的,夏秋冬问话的时候,便是逮着凌黛霜直接问的。 凌黛霜倒也是光棍得很的,挠头憨笑了一下,就将方才的事情全盘拖出来。 原来方才他同铁无崖在外头的时候,也遇上了那狂暴的兽潮。见到外头那些妖兽相互撕斗以后,两人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妙,赶紧也学着寒春当初的模样,在身上贴了一张隐身的符纸,朝着阵法营地这边赶了回来。 他们没有魃豹这样的妖兽带路,因而一路上便走得慢了一些,又很是绕了一段距离,接着就被君王江战斗的声响吸引了过去。 以凌黛霜的话来说,便是——那震天动地的声响,只要不是个死人,就很难忽略掉的。他对此十分好奇,很是想要过去看一看。而铁无崖是个温顺的,平日里都是听他的话的,两人便在那震天的响动的掩盖之下,小心地绕过了四周那些妖兽,悄悄地往那边摸了过去。 糯米在边上听着凌黛霜轻描淡写地说起摸到君王江身边去的话,便很是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当初她和夏秋冬他们见到君王江的时候,虽然也知道那是个浑身上下都是宝物的,可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绕开了,生怕会受到那战斗的牵连,被君王江一个翻身压死在下边。可凌黛霜他们当初根本就不知道在战斗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就已经义无返顾地摸了过去。 这世上却果真是饿死胆小,撑死胆大。 凌黛霜他们一路摸索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那君王江身受重伤,垂死挣扎的时候。它原本就是个肉山一样的模样,颤抖着挣扎的时候,身上的肉瘤子不住地抖动,将身上原本就已经不浅的伤口撕扯得更深了。他们摸到边上去的时候,面前正对着的便是一道像是被爪子撕裂开来的伤口,正在朝下淌着血。 他们倒不像夏秋冬这样,对所有妖兽都能辩个分明。可像君王江这种有名的妖兽,却还是知道的。两人便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摸出了几个瓶子来,接了几罐子君王江的血来。 只是这神兽的血液味道哪是这样要隐藏的。他们一路朝着阵法这边逃窜,却不住地招惹起旁边那些妖兽的注意来。连着那些原本在相互争斗着的妖兽,都被那神兽后裔血液里边的灵气引得放下了杀戮,扭头一同追在了他们后边。 夏秋冬听得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们居然这样好胆子,把那神兽后裔的血给偷弄出来了?” 凌黛霜点了点头,面上浮现起一个万分遗憾的神情来,讲道,“可惜割不下来肉。哎呦,听说那肉可好吃了是不。” “再好吃的东西,也得你有命吃。我本来就觉得奇怪了,你们这样的两个修士,身上还贴着隐身的符纸,怎地会引来这样大批妖兽的追杀。却原来是偷了君王江的血液。”寒春摇了摇头,面上有些严肃,其实却没有多大责备的意思。 铁无崖便笑嘻嘻地讲道,“哪里知道会惹出这样多的妖兽来么。我还想着,若是实在不行,便叫阿凌将那血都泼到路上呢,总归不会一路追在我们后头的。有了这么些血,倒是可以卖个好价钱了咧。可惜我不是个真正的炼丹师,否则这血可足够我炼制不好上好的丹药了的。” 糯米原本只是一路在旁边听着,突然听见铁无崖这样将,便好奇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这神兽的血,当真可以用来开炉炼丹么?” 她一路没有开口说话,那几个人便都已经有些忘记了她的存在了。突然听到她这样问,铁无崖便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讲,“君王江在凡世里边并不很多见,因而也没有怎么被记载到玉简里边去。实际上它的血液,蕴含着无上的灵气,能向服用者提供无上的好处。若是将它投入到丹炉里边去,虽然不能以它为主料炼制出什么丹药来,却可以通过它的辅助,使得好些丹药的等阶提升上一层。而且,有传说这种血液是一种上好的融合剂,能够叫那些难以炼化的仙草都瞬间化为药液的。” 糯米还从来没有听过这君王江,自然更不知道它的血液居然有这样神奇的功效。现在听了铁无崖这样一讲,顿时就很是有些心驰神往了起来。 夏秋冬是个十分注意糯米的,一见糯米面上的神色,便知道糯米已经对这君王江的血液动了心思,便玩笑一样同她讲,“怎么,你是对着血液感兴趣么。这东西放在我们手上,也不过是样换灵石的。你若是肯加入到我们的队伍里边来,我便可以将这血液送你一些。” “……送我?”糯米顿时就诧异了起来。 她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占夏秋冬什么便宜的。尽管夏秋冬一直表现得十分想要同她交好,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以这来当借口,从夏秋冬手上骗取什么东西的。 夏秋冬没有理会她的诧异,又笑哈哈地讲道,“我还怕你对什么都不敢兴趣,正头疼着呢。没想到你是个对新奇东西好奇的。既然你有兴趣,给你一些去研究研究,又有多大事儿,也不值多少灵石的。来来,只要你答应加入我们的队伍,这东西保管给你留一点儿,你就是想要放着以后朝外边炫耀,也完全没问题。” 三百三十一 谈判 听完了夏秋冬的话,便轮到糯米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可比铁无崖还要好看多了。她原本就还有着些少女特有的圆润,脸蛋儿有些肥肥的,一笑就现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来,连带着眼睛都眯成了细细长长的一道弯线儿,当真是瞧得旁人都一怔一怔的。 “我不要拿着这个来玩儿,也不要拿着来炫耀。”她讲这话的时候,特地将声音放得更慢了些,每个字都稍微拖长了点儿,就显得更是俏皮起来,“我要拿它来开炉炼丹,多少都不够我挥霍的。” 以前在万剑宗里边的时候,她总是努力地将自己的才能掩藏起来,生怕自己身上散发着的光芒会引来旁人的窥探。后来她便知道了,在这外头过日子,她越是有能耐,展现得越多,反倒能够叫旁人更看重她一些,换取更好的日子。 就好比现在在这仙林外头,只要她是能够有自保的功夫的,又哪里害怕那些人对她做什么。她也是稍微观察了一下夏秋冬他们几人,觉得这队伍里边的几个修士心性都不坏,大抵是不会做出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来的,这才故意地在他们面前装了一把。 果然,她这话才刚一说出口来,就叫四个人都跟着吃了一惊。 相比之下,凌黛霜已经是最为冷静的一个了。他是个体修,大概是不太明白这开炉炼丹的难处的。但剩下的三个人可都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你……你已经是个能够开炉炼丹的了么?” 糯米便又笑了笑,细声讲道,“我总归是会用到的。” 她这话也算是说得相当的有技巧了,在装出这样的模样来的时候,她心里边一闪而过的,便是当初吕宗空口白牙地在她和萧景言面前,劝说他们到那散修的村子里边去的模样。她现在这情形。同吕宗当时自然是不同的,可她却依旧是可以找到不少值得借鉴学习的地方。 这就大概是等同于虚晃一枪似的,叫听着她讲话的人自个儿在边上猜个半日。实际上她却是什么话柄都没有留在外头的。 她甚至想起当初用话语去诓骗那些上仙的蛟苏青。一想起当初那个情形,她便不由自主地笑得更深了一些。这笑容落到了夏秋冬他们眼里。自然是觉得糯米更有了些高深莫测的意思。 夏秋冬原先想要邀请糯米进他的队伍,不过是见糯米是个女修,又是个独自在仙林里边过日子的,想必是有自己独到的地方,会对队伍有帮助的,这才提出了邀请。可现在听糯米这样一讲,若她真是个炼丹师。他们这样小小的队伍,又哪里藏得下炼丹师这样的大佛来。 “我要的量可绝对不少的呢。”糯米见夏秋冬好像已经有些犹豫了起来,便赶紧又讲道,“你就是当真要送我。我也不好意思白要这么多。我可以用灵石又或是灵谷甚或是丹药同你交换这些,肯定要比你拿回去仙逸城里边更值当一些。这样的好东西,随便送到了那些不识货的修士手上,也很有些对不住的吧?” 糯米若是在仙逸城里边同他们讨价还价的,可当真没有现在这样的效果。但是她现在既然能够在仙林里边独自被夏秋冬遇见。便先自就给夏秋冬一个十分高深莫测的印象了。 要知道哪怕是夏秋冬又或是苏定邦那样的队伍,也难以保证在这仙林里边每次都毫发无损地回到仙逸城去。 只是,夏秋冬又哪里知道糯米同他们这些队伍的目的根本就不一样,她完全不在乎杀死了多少妖兽,也不同那些强大的妖兽正面抗争。每次挑拣的道路。都是那些能够完全应付下来的。她身边有着柱子这样一个对杀气十分敏锐的傀儡,哪里还会遇上什么偷袭,更不会主动找妖兽的麻烦,想要在仙林里边生活多久,都不成问题的。 夏秋冬很是犹豫了一瞬,有些摸不准糯米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了。他还没讲话,就听到边上的铁无崖突然开口,道,“这个……我倒是觉得,这君王江的血放在我们身上,也没有什么用处的,横竖也是要拿出去交换灵石的,同谁交换,都是一样。只不过……这神兽血的灵气十分充裕旺盛,若是现在交到了你手上,叫你身后一路追赶着好些妖兽,可不是罪过了么。” 她这样一讲,所有人才想起这神兽的血还有这样一个附带的效果,能够引得四周的妖兽对持有者进行追杀,便都各自变了脸色。特别是寒春,一想到他们回头离了这阵法,在外边行走的时候,仍是要经历方才那样的情形,面色就变得很是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连着夏秋冬都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很是有些为难地同糯米摊手,“我都已经忘记这回事儿了。现在可不是我不愿意同你做买卖,而是这事情实在……叫人为难。我总不好害了你的。” 他们几个将这事情忘记了,可糯米总归是个心细的,又哪里会忘却那神兽血有这样附加的功效。她还生怕那几人不记得,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经由她的嘴将这话说出来呢。现在听到铁无崖代替她提醒了那些人,她便很是松了口气,脸上笑得更快慰了起来。 若是先前糯米还笑得很是有些高深莫测又乖巧的,现在便更是笑得如同只小狐狸一样,就差长出一根毛绒绒的尾巴来,弯在身子后边一甩一甩的了。 “这便是我想要同你们谈的条件之一咧。你们现在将这东西带在身上,也好难直接带回到仙逸城里边去的,倒不如交给我了。你们若是舍不得,还可以选择只分给我一半,我帮你们稍微再处理一番,将那外散的灵气都除去了,你们也好将那剩下的神兽血带回到那仙逸城去。” 先前糯米说得那些,还只不过是用灵石或是什么东西来同他们平等交换神兽血的,而现在所提出来的这种交换方式,却显然是空手套白狼一样的。她并不付出什么,却能够得到半数的神兽血来。 只是,这样的法子自然不能先从她的嘴巴里边说出来,必须是先叫夏秋冬他们那边的人想起这神兽血所产生的难处,她才好压着叫价。 糯米便在心里边暗自反省了起来,觉得自己肯定是受到萧景言他们的影响,如今居然变得愈发的像个小商家了。只是——她悄悄地用眼角望了望柱子,小小的拳头便跟着握得紧紧的。 她可不仅仅是在为着自己节省,更是为着柱子师兄而努力。况且,她的确有这样的本领,也不是坑蒙拐骗的,怎么就不能用自己的劳动换取好处呢。 夏秋冬他们四人相互看了看,凌黛霜便是先举起了双手来,露出了一副投降的姿势。显然这样的话题对他而言实在有些不太擅长。 剩下的三人又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夏秋冬先犹豫着开口,问道,“这个……倒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你现在这样的年纪……我知道这不是能随便告诉旁人的。不过你能不能简略同我们说一说,你是从哪里得知这种法子的?” 不等糯米开口,夏秋冬便又十分歉意地补充道,“我不是想要打听你的事情。只是你先前好像连君王江这种妖兽的存在都不知道,现在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也无从判断你这话里边的真伪。” 糯米想了想,觉得夏秋冬这样的要求也并不算过分,便点了点头,将自己先前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遍。 她说起当初自己同苏定邦他们因着某个任务而到外头那些仙林里边去的事情,又说起几人在仙林里边发现了一个上古修士遗留下来的野草园子,还在里头发现了那位修士的遗迹。她现在自然不会再单纯得将季风游记的存在也随口说出来。只说自己在那遗迹里头见到了不少那修士闲暇时候刻画下来的手记,其中便提到了一个能够禁锢妖兽血液和药液的法子来。 “这法子里边并没有点明了能够对君王江的血液起作用,我原先也确实不知道君王江的存在。只是,我想这法子都是共通的。即便是神兽的血,到底也是妖兽的血液。”糯米半真半假地将自己得知那法子的途径说了出来,又诚恳地讲道,“我也不能保证这法子就一定有用。不过,也可以先试试,若是不行,便当这法子作废了,我便重新用灵石来同你们购买这神兽血,然后同你们一道绕开这些仙林,以最快的路途赶回仙逸城去。” 糯米的这个故事夹杂着真假,因为里边大部分情况都是真的,她能够说得绘声绘色的,只是将季风游记隐瞒了下来,便叫夏秋冬也挑不出毛病来。 “这个……”夏秋冬面上犹豫了一下,又看了寒春和铁无崖一眼,这才扭转头同糯米讲,“我倒是愿意信你的。这法子,便叫你试试吧。若是行不通,只怕我们拼命了也不一定能将这神兽血偷运回去。只能像阿崖先前讲的那样,直接泼洒到路上去了。” 三百三十二 无名丹药 夏秋冬同寒春和铁无崖自然是躲到了糯米见不到的地方,悄悄地商量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经由铁无崖将那些神兽血都一一摆了出来。 糯米自然是知道他们在边上商量的。虽然他们稍微隔得远了一些,叫糯米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可他们的行为到底没有避开糯米,糯米还是能够见到他们聚在一块儿讲话的。 便只剩下凌黛霜一个体修坐在糯米的对面,憨呼呼地朝她傻笑,又拿手拍了拍柱子,一边感慨柱子果然是个身强体健皮肤粗厚的,又将,“你这傀儡有点儿像我们体修啊。说不准我练到筑基期,也能有这样的皮肤。” 糯米听着身为体修的凌黛霜说出这样的话来,便跟着愣了愣,心里边升起了种无奈来。 她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将柱子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只是,话到了嘴边,她最终还是默默地咽了回去。哪怕是现在将这话挖出来讲,对她和对柱子也完全没有任何帮助,甚至可能只是会成为别人修道途中的一句闲话罢了。 夏秋冬他们稍微商量了一番,觉得这事情已经妥当了,才将神兽血交到糯米手中。 糯米犹豫了一下,自然不能在这外头就随随便便地开炉炼丹。她所讲的那将神兽血的气息压制住的东西,也是一种丹药。这种丹药同她以前曾经服用过的敛息丹很是有些类似,只不过作用在不同的东西上边罢了。 那种丹药据说是某个炼丹师闲暇之余研究出来的,修士服用下去以后,并没有什么作用,一路以来都被人以为成是种废丹。后来有一次,那炼丹师无意中叫这丹药跌落到了一滩药液当中,这才发现它居然还有着能够隐藏药液气息的作用。 因着这丹药对修士完全没有作用,平日里也很难有修士会接触到需要使用这种丹药的情形,因而这种丹药至今也没有名字,只不过是被那季风游记之主随手记录了下来。与其说是当成一个丹药方子。倒不如说是当成个随笔故事。 那位上古仙人随手将药方记下来的时候,说不定面上还带着笑容,肯定不曾想到多年以后,会有糯米这样在半途上捡到了神兽血,十分迫切地需要这个药方的情形。 糯米向夏秋冬他们稍微说明了一下情况,先是检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仙草,从夏秋冬他们手上又拿了几样缺漏的仙草,再借了那个山洞。她便领着柱子和魃豹走到了山洞里边去,准备开炉炼制那个没有名字的丹药。 她根本不担心铁无崖能从她要的那些仙草上边就猜出丹药的方子来。实在是这方子很是有些天马行空,哪怕是告诉她一大半的仙草。叫她自己摸索着将这方子重新凑起来。她也自问是做不到的。 这个方子同寻常那些丹药方子完全不同。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修士服用了以后才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而且,哪怕铁无崖是当真将方子重现出来了,实际上对她也没有什么损失。她甚至已经想着顺利将那神兽血拿到手以后。可以考虑着将这方子告诉铁无崖。毕竟他们一直在外头仙林里边猎杀妖兽,说不准还有要用到这方子的地方。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这丹药糯米自己也从来没有炼制过,就是能够炼制成功,也不一定当真对神兽血有效的。 她自己也颇为紧张。可一想到这事不能勉强,完全是机缘,便稍微放松了一些。 有着柱子和魃豹帮她守在洞口,便就如同她往常在仙林里边开炉炼丹是一样的了。只要有他们守在边上。糯米便可以将心思渐渐地沉淀下来,好好地专注于炼丹,完全不需要担心外头还有什么事情会打搅到她。 这样静下心来处理那些仙草,就发现这丹药也并不怎么难以炼制。期间所需要用到的仙草,都是她平日炼丹的时候会用到的。那季风游记的主人大概是觉得这丹药十分趣致。因而在记录的时候,还是描写得十分详尽的。 有了这样详尽的记录以后,想要将这不入流又没有名字的丹药炼制出来,便显得没那么困难了。 糯米中间只失败了一次,第二次开炉的时候,就已经成功地将所有仙草都炼制成药液,融合到了一块儿,然后用特殊的凝丹手法将这丹药凝结成了浅灰色的丹药来。 她用真元力控制着丹药飞入到掌心里边,一见到那丹药的模样,便先自皱了皱眉头,还是有些诧异了起来。 除了最初的那种废丹以外,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有灰色的丹药。只是,如今手上的这丹药同当初的废丹并不相同。她现在开炉炼丹的时候,偶尔也是会出现一些不甚完整的废丹的,她对废丹也还算是了解。 废丹有一个十分特殊而明显的特征,除了通体灰黑的颜色一样,还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腥臭味,叫人闻到就一阵作呕。有时候糯米想起自己当初咽下去的那一粒废丹的时候,还会有些怀疑,觉得自己当初怎么就能吞得下去。 现在糯米手上捧着的那几粒丹药却并没有腐臭的味道,也不像废丹那样颜色黯哑,的确是散发着一种丹药的香味来。只是这种香味十分清浅,完全比不上糯米平日炼制的那些丹药。哪怕是手心上的这些全部都加起来,还比不上普通一粒丹药的香味。 也许正是因着它的这么一个特点,才能够叫那些药液全都隐藏住了气息。 糯米捧着这几粒圆润的灰色丹药的时候,还是十分小心谨慎的。她先是将那几粒丹药都放到鼻尖前边嗅了嗅,觉得味道没有什么问题了以后,才用另外一只手拈起了其中一粒丹药。 青灰色的丹药在她的指尖之间散发着一种冷冷的光芒,看上去就好像是一粒深海渊铁锻造而成的小铁珠子,只有上边散发出来的浅浅药香才能叫人察觉它原来是一粒丹药。若不是自己亲自开炉炼制,又方始控制着这丹药飞入自己手中的话,糯米甚至会怀疑这青灰色的小丸子到底是不是用仙草和药液炼制出来的。 实在是这样的小珠子同她印象中的丹药完全大相径庭。 而且,她下定决心了才在这丹药表层上边舔了舔,却完全没有在舌尖上尝到什么仙药的味道来的,反倒是当真好像是舔在一个金属的小珠子上头。根本没有什么感觉,显然是那丹药并不会这样容易就被融化。 “咦……”糯米愣了愣,这才想起季风游记上边的那记述来。 据说这丹药被投入到了药液里头去以后,并不会就融化在药液里边,也不会随意变换药液的成分,哪怕是经由这丹药处理过以后的药液,里边也不会增添什么的,还是能够照常使用。 当初糯米并不理解这段话是什么意思,现在一看,显然是说这丹药不会在药液里边融化了。 这么一来。反倒是叫糯米轻松了一些。 这丹药若是融化到了神兽血里边去。说不定根本也无法压抑神兽血的灵气。反倒是将这神兽血变成了一滩废水。现在哪怕是失败,应当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来。 在试验的时候,她自然是相当小心翼翼的,完全不敢将丹药尽数投入到那些装着神兽血的瓶子里边去。哪怕只是其中一个瓶子。她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她便从自己身上摸索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瓷碗,先是将魃豹叫了过来,然后就从那些瓷瓶当中倒出来了一小碗神兽血来。 “怎么样,能感受得到么?”糯米扭头,小声地问了魃豹一句。 魃豹点了点硕大的脑袋,又甩了甩耳朵,这才抬起了前爪来,朝着旁边那一堆瓷瓶也指了指,面上显示出一种专注的神色来。 糯米就跟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能透过那些瓷瓶,感受到神兽血的灵气。不过现在倒不需要管这些。你先注意着这碗里边的东西就可以了。” 魃豹自然是又点了点脑袋,眼看着糯米拈起了其中一粒灰色的丹药来,慢慢地放入到了那碗神兽血当中去。 之间那粒灰色的丹药脱离了糯米的指尖。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缓缓地掉落到了瓷碗里边去,又在碗低转了一圈,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身为一个体修,只要没有将自己的神识延伸出去,糯米自问感觉是绝对比不上魃豹敏锐的。因而,在放开了那一粒无名丹药以后,糯米就跟着也闭起了眼睛来,将自己的神识放射了出来,将手上的那个小碗也笼罩在里头。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是能够感受到那小碗里边的神兽血的气息的。神兽血的气息果然十分霸道,哪怕是完全没有灵压,只是向着四周无意识地飘散着灵气,也还是给人一种王者君临天下一样的感觉,不知道是在压制着周遭的举动,又或是在吸引着那些窥视它的修士和妖兽聚拢到它旁边,为了争夺它而相互厮杀。 糯米自认是个性子平和的,自从修炼了道一心莲*以后,心境更是变得犹如一湖落着弯月倒影的清泉,安安静静的,上头连个波纹和涟漪都没有。 可即便是她这样温和的性子,在用神识同这神兽血进行接触的时候,还是有种忍不住想要臣服于它之下的感觉。好像只要是为了它,不管要历经多少杀戮,都心甘情愿一样。 这样的感觉十分的危险,简直是叫人连骨髓都跟着舒畅起来一样的,叫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顺从着*行事了。 得亏糯米现在的修为已经不同往日了,虽然稍微被神兽血吸引住了心神,可心智仍是十分坚定。只是恍惚了一瞬,就猛地想起自己原本的道心来,赶紧就将体内的真元力运转了一个大周天,一边在心中默念着道一心莲的口诀,一边防备起这神兽血来。 她这时候方始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多的妖兽,愿意为了这么一丁点儿神兽血,就争抢得你死我活的。实在是连着修士都无法抗拒这神兽血的诱惑。 那些装在瓷瓶里边的神兽血所散发出来的灵气自然没有这种深重,但对于那些原本就灵敏的妖兽,这样的灵气已经足够了。足够他们判断出那瓷瓶里边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叫它们一路千里追杀而来。 它们的敏锐,原本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而如今,却成了害它们陷入疯狂的元凶。 ps: 我好像已经被放出来了,我可以有榜单了,我的粉红票也有效了,狂喜乱舞脸~这么高兴的时候,当然要向大家要一要票票咯~!!! 三百三十三 药成 那无名的灰色丹药掉落到瓷碗里以后,就好像是一颗被投入到海水里边的时候,又好像是一粒石灰,在落入到那些神兽血中央去以后,整个瓷碗里边的血液便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这种沸腾没有产生任何热度,只是碗里边的鲜血像是被煮沸了一样,不住地冒出血泡来。 糯米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在用神识试探着那一小碗神兽血的灵气,却还是能够感受到这碗神兽血的变化。 刚开始的时候,神兽血的灵气是十分霸道的,完全是将周遭的修士和妖兽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可在那粒丹药触碰到神兽血以后,它的灵气就开始产生了一丝变化。碗里边的血液越是沸腾的厉害,它所散溢出来的灵气就越是稀薄。 到了最后,糯米甚至都已经有些分不清手上拿着的到底是一碗神兽血,还是一碗平常普通的清水了。这清水还要是取自凡间的,连普通灵水都算不上,完全没有一星一点的灵气。 糯米实在是忍不住,猛地就睁开了眼睛朝手上端着的瓷碗看去。 只见那瓷碗中央,安安静静地躺着一粒青灰色的丹药。在那丹药的四周,是看着没有一丝变化的神兽血——当真是没有一丝变化,连带着颜色都完全没有任何不同。唯一改变了的,就只有它所散发出来的灵气罢了。只要不是用心查看,根本不可能发现这瓷碗里边装着的是蕴含着灵气的神兽血。 哪怕是当真仔细观察了,也不能就完全确定这瓷碗里边装着的就是什么灵性十足的东西。糯米很努力地试了试,发现不管再怎么努力,她都只能确定这瓷碗里边的确是装着一些液体,那些液体好像蕴含着微弱的灵气,却叫人无法探清那里头到底具体是什么。 糯米很是有些茫然地睁眼看了看,之间那瓷碗里边仍是装着那有些儿暗红的神兽血的,完全没有什么变化,独独是无法再朝外头散发灵气,她这才露出了点儿笑脸来。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成功了。 她其实并不愿意跟着夏秋冬他们回仙逸城去。并不是她不愿意同夏秋冬他们同路,而是她现在好不容易在这仙林里边摸索出一种能够寻觅仙草的方式来,手头也还没有能够存下来多少能叫柱子恢复过来的仙草,现在突然就要叫她回转到仙逸城去,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而且,她虽然同夏秋冬他们的接触不很深,也能发现夏秋冬他们也并不希望就这样被妖兽一路追赶着撵回仙逸城去。 就好比当初苏定邦他们所说的那样,就这样带着这么引兽注目的东西回到仙逸城里边去,他们自己的确是安全了,可那些被吸引到了仙逸城外边的妖兽却不一定会就此散去。说不定会在仙逸城外头四处徘徊。偷袭伤害那些进出仙逸城的修士。甚至那些妖兽聚集起一定的数量以后。说不准还会联合起来,对仙逸城发动攻击。 哪怕就是回到了仙逸城里边去以后,这神兽血也是能引起周遭的修士的暴戾之气来的。 这神兽血对修士的影响虽然不像是对妖兽那样明显,可方才糯米自己已经亲身试验过了。只要是用自己的神识去触碰这神兽血散发出来的灵气,就会被它灵气之间的那股霸道之气碾压神智,叫修士也跟着受到影响。 要不是糯米心境比较平和,从来没有什么心魔,可当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如果没有办法稍作处理的话,这神兽血不管是到了什么地方,都是一样叫人头疼的存在。 回想起方才接触到那神兽血的灵气的时候,糯米还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她的胸口直到现在也还是火热的,心脏怦怦地跳动着。她甚至不用特地去注意,都已经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息声。 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思维已经完全不存在了一样。整个人都是热的,浑身的血液一路朝着脑袋和脸面上冲上去,面上是热热的。脑子是晕乎乎的,所有想法都变得迷迷糊糊了起来。这样的感觉哪怕只出现一瞬,就叫糯米害怕得想要将手上的瓷碗远远地甩开去。 她还是不够小心,低估了这神兽血对修士的影响。要不是她已经修炼了好久的道一心莲*,要不是那无名丹药很快地就发挥了作用,她现在说不定已经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在这股霸道的灵气的催动之下,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糯米很是担心地看了魃豹一眼,果然从魃豹的脸上也看出了一丝戾气的痕迹来。不过魃豹现在虽然修为不高,却到底是不同于别的妖兽,并没有完全受这神兽血的影响和控制。 “怎么样?”糯米开口,小声地问了魃豹一句。 只见魃豹神色十分凝重地甩了甩尾巴,又朝着那瓷碗前边凑了凑,这才晃动了一下他那个大大的豹子脑袋。 糯米眨了眨眼睛,又追问了一句,“那个……是已经感受不到神兽血的气息了么?” 这次,魃豹便换成了点头。 “呼,果然是成功了。”糯米这才敢确定自己已经成功了,面上顿时露出了个笑容来。 她再低头看那碗里边的神兽血的时候,才发现方才那像是沸腾了一样的血液,如今已经完全沉淀下去了,再也看不出原先那血泡翻腾的模样来。现在这碗里边的血液安安静静的,那粒灰色的丹药也并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这两样东西就好像完全是没有一点儿关联的一样,丹药是丹药,血液是血液,互相之间没有一点儿干涉。 糯米正准备拿起旁边的那些瓷瓶来,将其余的丹药都投入到瓷瓶里边去,手腕就突然被魃豹压住了。 魃豹那只厚重的爪子压在了糯米的手腕上,将她的手腕稍微压低,然后将脑袋探伸到了那碗神兽血上边去,眼神定定地望着碗里边的血液,眼珠子里边还有着一丝异样的阴霾,同它平日的神情不太相像。 糯米心头一跳,想起方才自己受到这神兽血影响以后。脑子一片空白的样子,越看越觉得魃豹是受到了这神兽血的蛊惑。 ——难道,她还是失败了么? “……魃……魃豹……” 糯米有些干涩地呼唤了一声,便见到魃豹好像有些不情愿一样甩了甩脑袋,好像很吃力一样,慢慢地抬起了头来,朝着她看了一眼。 就只看了一眼,却叫糯米稍微放心了一些。 “魃豹你怎么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也……也……”糯米歪了歪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外头那些受了神兽血蛊惑的妖兽。支支吾吾了半日。也没有说出后续来。 魃豹低低地吼叫了一声。又甩了甩脑袋,好像要甩开什么控制着他的东西一样,这才缓缓地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那瓷碗里边的神兽血。 糯米怔了一下。还以为魃豹当真是无力抵抗这神兽血散发出来的灵气了,再回头见到魃豹的模样以后,才发现魃豹好像只是在感受着碗里边的血液一样。她便猛地反应了过来: “你是担心这碗里边的血会被丹药破坏了么?” 魃豹抬起眼帘来瞥了糯米一眼。 他并没有将舌头化成幻体,因为他搭在糯米手腕上的爪子已经是幻体了,以他现在的修为层次,还不足以将身体上两个不同的部位同时化成幻体。但即便是这样,他只不过是以魂元的状态触碰了那一碗神兽血,舌头和宽厚的嘴前边都沾上一些血色来。 这状态在糯米看来,可当真是有点儿诡异。 就好比她发出了一个风刃。却突然发现风上边来沾挂着水珠一样。 魃豹很快地就伸出舌头来,将自己嘴巴前边的神兽血都舔干净了。他刚才应当是的确受到了神兽血的冲击的,只是他一直是个高傲要强的,哪里愿意在糯米面前露出一丝软弱来。哪怕是同样受到了震动,却也还是在糯米面前装出了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来。 若不是他主动凑到糯米面前来。糯米可完全不可能发现他眼底的那丝阴霾的。 同样还是得益于那无名丹药迅速地压制住了神兽血里边蕴含的霸道灵气,因而那灵气对魃豹的伤害,便也没有那样深远。 等魃豹将嘴上的那丝血色都舔走了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糯米总觉得魃豹身体外头围绕着的那一圈黑色的鬼气,颜色好像突然变得更深了一样,连带着魃豹的修为也跟着变得更加深厚了似的。 “你这是……层次提升了么?” 糯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得来的便是魃豹摇头晃脑的否认模样。他虽然是摇头晃脑的样子,可面上的表情十分得意,不要说是糯米这样十分了解魃豹的人了,哪怕似乎随便就从外头拉一个修士过来看看,都能看出来魃豹这家伙肯定是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面上的表情才会这样的得意洋洋的。 “好呀,我还以为你是当真为了大家着想,想要帮着大家试一试这神兽血的呢。没想到你其实是怀了要叫自己提升的心思。往后我给分这神兽血的时候,可要将你这一口扣除出来哦。” 糯米只要见到魃豹没有受到伤害,便已经很是松了口气了的。虽然这样笑着同魃豹开玩笑,可面上那笑容叫魃豹看到了,又哪里会真当她在威胁。 一人一豹难得轻松地笑闹了一番,糯米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将剩余的那些神兽血都处理了一遍。 有了这无名丹药以后,果真是立马就将那些瓷瓶里边的神兽血都变成了清汤白水一样,完全不会再引起妖兽的争抢来的。 为了试验,夏秋冬他们甚至小心地拿了一瓶处理过的神兽血,站到了阵法外边去,小心翼翼地藏到了树丛后边,看看这丹药是不是当真起了作用。 这活计自然是分派到了夏秋冬的头上。他一个人贴了张隐身的符纸,手上拿了瓶神兽血,紧张兮兮地在外头的灵木后头藏了半日,愣是没有惹来任何一头妖兽的垂青。甚至还有两头妖兽在撕斗的时候从他身旁不愿的地方滚了过去,却还是没有回头瞧他一眼的。 他们这才信服了,又很是感叹了一番糯米的年少有为,按照原先说好的那样,将大概一半的神兽血分到了糯米手里边去。 三百三十四 队伍 糯米最终还是同夏秋冬他们在仙林里边就分道扬镳了。虽说夏秋冬还是十分期盼着想要将糯米拉扯入他们的队伍里边,可是在这阵法里边的时候,糯米恰巧接到了萧景言的一张传音符纸,夏秋冬看着糯米的眼神便瞬间就变得哀怨了起来。 夏秋冬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糯米在山下流浪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些被主子遗弃了的狗儿一样,脸上满满的都是沮丧的神色,“没想到你才这样一丁点儿大……却也已经许配人家了……” “……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的……”糯米被他闹得很是有些哭笑不得的,赶紧就摆手否认了起来。 她现在年纪长了一些,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也已经完全懂了起来。以前在那村子里边遇到散修的时候,她还听不大懂他们的话,现在自然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来。夏秋冬这样一讲,她便赶紧就否认了。 夏秋冬就显得更哀怨了,讲,“既然这样,你为何一直一直地就拒绝我呢。我们这队伍虽说人数少一些,可在仙逸城里边,也还算是十分有名气了的,你要拒绝,总归也要叫我死得明白才是。” 糯米犹豫了好久,最后才将柱子的事情隐隐约约地说了一遍。 她也不会将柱子现在的情形完全拿到外头去同人讲,只是说自己有个十分重要的人,如今被五毒之术所害,需要她在外头寻觅仙草,拼着一丝希望好将那人恢复过来。她在这仙林里边原本就不是为着要挣取灵石的。这目标不同,走在一路上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夏秋冬是直到了这个时候,才方始知道糯米的目标,不由有些讪讪的。他抑郁了半晌,突然又回过头来,问道,“你说的那个很重要的对象,果然就是你的双修道侣么?啊啊,终归还是已经许配了人家啊!” “……”糯米静默了。 寒春便在边上笑吟吟地抽出一叠儿符纸来捏在手上。“你要是觉得不好下手,我完全愿意替你代劳的。你只要待会儿再帮我写上几个符纸就是了。” 夏秋冬这才鸡飞狗跳地躲了开去。 除却夏秋冬这几乎每日都会上演的怨妇戏码以外,糯米同他们一块儿在那山洞前边驻营的日子,倒是过得相当的快活。 铁无崖是个懂得开炉炼丹的,烧菜的手法又是一绝。糯米同她凑到一块儿去,两人便常常是躲到一旁去嘀嘀咕咕的,相互之间说的都是些女修之间的小闲话,间或讨论一下开炉的技巧又或是烧菜的搭配,便显得十分的悠闲。 她原先就想着要将那无名丹药的药方传授给铁无崖,正好他们被困在了阵法里边。终日无所事事的。她便将这事情给做了。也算是了解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为了要躲避外头那些因着天劫而暴乱的妖兽,他们几乎是一路都躲在阵法里边,完全没有到外头去。他们手上原先就已经有准备一些妖兽的肉块,糯米又三五不时地拿出来一些低阶的灵谷。他们的日子便也就过得十分舒畅了。 只是,有人在身边的时候,糯米总归是觉出了不方便来。 就譬如她先前日日要用那些丹药的药力帮着柱子洗炼灵脉的,可现在有了夏秋冬他们在边上,她自然是不好再做这样的事情了的,只能先就停了下来。 她自己的打坐练功并不受什么影响,几人甚至或多或少地尝试着服用了一些神兽血,都各自提升了一点儿修为。 凌黛霜是个绝对坐不住的,在这阵法里边闲得发慌了。便每日都拖着夏秋冬在山洞外头打得尘土飞扬的。糯米见寒春在一边坐得巍然不动的,便很是有些好奇,私下悄悄地问铁无崖: “怎地从来都不见阿凌拖着阿春打架去咧?” 铁无崖几乎是贴在糯米耳边,悄悄地悄悄地讲,“阿凌觉得这符纸乱飞的。实在是太难战斗了。而且……阿凌讲,同阿春打架的时候,总有种自己在揍女修的错觉。阿凌是个不打女修的咧。” 糯米默默地望了寒春的侧脸一眼,见他仍是那副凌波仙子的模样,顿时就笑得弯了腰。 寒春好像对她们这样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没有听见她们两人私底下的悄悄话,到底还是能够猜到一些,便冷着张脸将她们都唤到了身边,叫她们帮忙绘画符纸。 铁无崖还好些儿,从以前开始就常常帮着寒春绘制符纸的,虽然并不十分高明,到底是个纯熟的。可糯米从来就不怎么学习制符的法子,从踏入这修仙界开始,唯一绘制过的符纸就只有传音符纸罢了。现在突然被寒春塞了一支毛笔,只能可怜兮兮地在旁边看着。 铁无崖和寒春便回过头来教她一些绘制符纸的法子。她是个十分聪慧的,几乎是一学就会。学了几日,倒也已经画得有模有样了的。 在真阵法里边绘制符纸的时候,糯米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周步云来。当初周步云同她讲,说周东只允许他学习制符,他却完全不想要那样的生活,便叫糯米觉得制符或许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可现在糯米自己亲自接触了,又学了一番以后,便觉得哪怕是制符,也是件十分有趣的事儿。 哪怕原本对制符的兴趣并不很大,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也是种谋生的手段,糯米的兴致也就跟着上来了。 这样一想,周步云果然还是有些太过年轻了——他的年轻并不在年龄上头,而是在心智里边。周东虽然是个疯子,可对周步云的保护无疑是十分完美的,便叫周步云完全不懂得外头过日子的艰辛。若是真正懂得修道不易的修士,哪里会排斥多一门手艺的。 同寒春接触久了,糯米这才知道寒春也是个天赋异禀的修士。他同糯米一样,也是个杂灵根的,只是天赋显然没有糯米高,每一种灵根都只有十几点甚至几点,除了能够使用所有法术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优势了。 像寒春这样的天赋,自然不可能得到什么修仙门派的青睐,甚至连修炼到现在这样的修为,也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级别的机缘了。 他虽然是杂灵根,可以修炼各种各样的法术,但他每一种灵根的天赋太弱,修炼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同寻常的修士一样迅速,他也不可能有那样多的时间来将每一种法术都修炼一遍。 然而,寒春天赋不佳,脑子却相当灵活。 他干脆就不去修炼任何一种法术。他只修炼最基本的心经功法,将自己的修为一路提升上去,然后努力地学习制符的法子,将自己所有的攻击都交托在了符纸上边去。 因着他是杂灵根,只要是真元力足够,就能够使用每一张符纸。根据他身上符纸的种类和当时的情况,他甚至可以说是能使用无穷无尽的法术来。 这样的方法听上去好像十分厉害,可只要看着寒春那提起符纸时候淡漠的神情,糯米便知道这条道路也并不如看上去的那样简单。想要达到寒春这样的层次,首先就要精通制符。而在符纸绘制出来以后,为了熟悉一个陌生的法术,还要不停地进行练习。这期间的消耗,可不是一般修士所能够想象的。 哪怕是在熟悉了新型的符纸法术以后,因为身上保存着的符纸种类过多,在战斗的时候如何选择和搭配反倒是成为了一种负担。糯米只是稍微想了想这期间的种种障碍,便已经觉得脑袋有些隐隐作痛了,更何况是要叫她亲自去尝试。 寒春为了达到现在的战力,肯定是在背后下了不少苦功的。 糯米虽然不会选择同样的战斗方式,可同样身为杂灵根,寒春的做法却在很大程度上给了糯米一个思考的空间。 她以前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或许还可以这样战斗。 除了寒春以外,这个队伍里边的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独到的地方。例如铁无崖居然能够将那催化草木的法术用在仙草上边,无需丹炉,就能够迅速催化仙草的药力,将仙草强行浆化成药液,用以作瞬间敷伤之用。 糯米从前又哪里想过法术居然还有这样的用法。这法术她并不是不懂,却都只是循规蹈矩地按照玉简上边的描述来使用这法术。等现在这样一见识以后,她才突然发现法术原来并不仅仅只有一个用法的。 她原本还觉得夏秋冬说这四人的小队伍在仙逸城里边十分有名,只是一个夸张的*。等她发现这队伍里边的修士各个都有着独到的本领,是外头那些修士绝对模仿不来的,这才开始渐渐地相信了夏秋冬的说法。她甚至觉得夏秋冬可能还有些谦虚了,这队伍放到仙逸城里边去,肯定是十分有机会加入到六大里边去的。 只是,即便这样,糯米也还是没有想要加入到这个队伍里边去的想法。 同柱子师兄一比,夏秋冬的邀请又算得上是什么呢,那根本就是个不值得她考虑的问题。 三百三十五 所谓复兴 虽然夏秋冬是全然不想要同糯米分开的,即便是在最后被糯米拒绝了以后,也还是一副哀戚戚的模样,好像是一对被强行拆散了的怨侣一样。哪怕是糯米自己亲自拒绝了他好多回,最后见到夏秋冬这反应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也跟着觉得哭笑不得了起来。 凌黛霜还在一边拍着夏秋冬的肩膀,劝慰他看开一些。夏秋冬便更是悲从中来,回头抱怨凌黛霜是个已经有了道侣的,自然体会不到旁人的哀伤。 糯米在边上看着,很是觉得这个队伍是个好玩儿的。如果有机会的话,跟着他们一道在外头过一段时日,想必也是件快乐的事情。可只要回头想想柱子师兄,糯米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排在了柱子后边。 现在虽然说是已经拿到了神兽的血液,也能够在不受妖兽追赶的情况下保存着这些血液,她却还没有想好要如何使用这些血液。毕竟她以前从来就不知道有神兽血这种存在的,现在突然得到了,手边也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玉简和丹药方子。她虽然本能地觉得用这神兽血来炼制出来的丹药会对柱子有好处,但却仍是毫无头绪的。 每每想到这些地方来,糯米便忍不住想要叹气。 她如今就是回到仙逸城里边去,可能也找不到这相关的资料。若是她想要稳妥地找到能够处理神兽血的方式,她便是应该想办法加入到六大里边去。 只是,六大并不是这样容易就能够加入的。而且,因着当初在青泉峰上边所经历的一系列尔欺我诈的事情,糯米对修仙门派也都有了一种排斥感。她虽然还不到像萧景言那样,完全就对修仙门派和家族绝望,却也还是轻易不想要加入到那些大熔炉里边去。 在那些门派里边,的确是能轻易得到不少资源,但同时,为了得到这些。相应的也就需要付出自己的自由,以山门的利益为重,不再像是在外头当散修这样逍遥。 若糯米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说不准当真会考虑依附到什么修仙大物上边去的。可现在她既有了魃豹,又有着柱子,他们都是比较不能拿到明面上边来说的。在外头遇到其他散修的时候,糯米还可以给他们胡诌一个身份,旁人也不会深入打听什么。可当真要加入到修仙门派里边去的话,柱子的身份便就成了一个问题。 她虽然没有接触过六大,却也知道那些修仙门派管理十分严苛。哪里能容许她带着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傀儡进入到山门里边去。 “唉、若是柱子师兄能够同木魁一样。进入到某个空间里边去就是了。可怎么就连那个缥缈幻境也都进不去呢。”糯米很是惆怅地感慨了一句。马上就又拉着柱子的手,很是有些歉意地讲,“对不住对不住,我才不是觉得柱子师兄是个麻烦呢。六大什么的。我本也是不想去的。” 除了这些修仙门派以外,其余能够找到关于丹药记述的,便也就只有一些大的仙城了。 只是,糯米并不很看好这一条路子。 毕竟她自己也曾经在仙逸城里边生活过,虽说天下的仙城都不一样,但却总归有些相似的地方。一定要说的话,还是因为那些修仙门派和家族管理实在太过严格,轻易不得将山门里边的仙术外传。流传在仙林里边的玉简和功法,大都是些散修之间流传开来的。从来不能接触到门派那样的层面去的。 糯米还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曾经悄悄地跟着周步云,到了那仙逸城的学堂里边去,稍微旁听了一节课。 不得不说,这学堂里边传授的知识。实在是没什么大用。 大抵上头那些当先生的修士,自己本身也只是个散修罢了,根本说不到什么重点的。哪怕好些学堂背后都有一个修仙家族在撑腰,可家族里边的修士,是很少会到学堂里边传功授课的,更不会将家族里边的传承轻易传授出来。 糯米很想劝着周步云不要浪费这份灵石,可回头想想,又觉得周步云现在若是不到外头的学堂来,便要整日地被拴在周东身边了。若是这样的话,对周步云的成长可当真是没有什么帮助的,倒不如是在这外头听一听那些修士讲的混话。 她便只是稍微同周步云提了一句,叫他不要太相信那些修士先生所说的话。周步云毕竟也算是她的弟子,哪怕她不承认,可总归是已经在教授周步云开炉炼丹的知识的。她心肠又软和,总有些担心周步云会误入歧途的,便也慢慢地同周步云讲了一些炼丹以外的知识。 若是万剑宗如今还在的话,糯米是万万不敢冒着被风险将万剑宗里边学到的那些东西教给周步云的。可既然万剑宗如今已经覆灭,她自然也就没有那样多的担忧了。 倒是后来她再同秦广岚重逢以后,秦广岚见了周步云几次,见周步云都自称糯米的弟子,便在私下警告了糯米一番,叫她绝对不要将青泉峰上边的那些核心的东西教授给周步云的。 “只是……万剑宗如今已经……而且这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太机密的东西。哪怕不是万剑宗,随便换了一个门派或者是家族,不也是能够学习得到的么?”糯米同秦广岚的关系好了,便也敢这样说一些像是反驳一样的疑问话了。 秦广岚便皱了皱眉头,一副想要发作的样子。便是想到了糯米如今的作用,又耐着性子忍了下来,缓缓地讲,“这怎能说是一样的呢。哪怕这些东西在门派和家族里边是约定俗成的,也不能拿到散修面前去讨论。叫散修都掌握了这些的话,门派又该以什么来立足才是。你不要看万剑宗如今已经不在了,可我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要将门派再重新振兴起来。而且,哪怕是现在,没有万剑宗的人来找你的麻烦,总归还是会有别人阻止你同散修混成一体的。” “我……一直也没有人阻着我当散修,同散修探究的呀。” “那是因着周遭门派的人都不知道你曾经是万剑宗的,哪里知道你懂得门派的那一套?若是知道了,即便是在这仙逸城里边。也还是会有人在一旁监视着你的。”秦广岚冷哼了一声,露出了一副“天下门派都大抵如此”的神色来。 糯米当时一怔,并不很相信他的话,却也默默地闭上了嘴,没有再同秦广岚争论。 等回头离了秦广岚以后,糯米便向萧景言发了个传音符纸,隐晦地问了问这个问题。没想到,萧景言也同样劝她不要将那些山门里边的事情到处宣扬,更不要将门派里边的功法传授到这外头的散修手上去。 “我早就劝你不要收什么弟子,不是觉得你没这能耐。而是怕你当真被什么人盯上。你要知道。在修仙大道上边。门派和家族,是有着绝对的权威的。为了守护自己这些既定的权威,他们可算是想尽一切法子,要将自己同散修之间的距离拉得开开的。最近散修加入了散修联盟以后。已经十分惹人注目了。只是这散修联盟暂时还无法动摇门派和家族的根基,他们才装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来。但要被他们发现你私下将门派的功法传授出去,他们可是不会这样轻易就饶恕你的。” 糯米得了萧景言的回话以后,便顿时觉得有些气愤不过的,嘴巴嘟了半日。 她原本并没有要将山门上边的功法传授给周步云的。可是听了秦广岚和萧景言的话,便叫她特别地想给周步云传授功法。 不过她到底是个平和的,做事也并不冲动。虽然很是有些愤愤不平的,可也还是忍住了,便再也没有同周步云说一些山门上边知道的知识。 幸亏周步云也并不在意那些。他唯一想要学的,好像便真就只有炼丹术一样。他还曾经向糯米表示过,说自己必定要学会炼丹术,成为一个炼丹师,叫外头的人再也不能看轻他。糯米同他隐晦地说过几次。说炼丹师并不是仅仅只要掌握了炼丹的技巧就可以的,还必须配合自身的修为和旁的一些只是,周步云却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 既然周步云自己不在意,糯米便也无力再去掌控他的思想。 有了这样的一个经历以后,糯米是更不愿意加入到什么门派里边去了。 而且,她自己虽然没有那个意思,秦广岚却一直都是十分狂热地希望能够将万剑宗重新建立起来。若是糯米现在加入到别的门派里边去,哪怕那门派是六大,秦广岚估计都会打上门来,指责糯米背叛了师门。 一想象到那样的情形,糯米就很有些不寒而栗的。 她觉得秦广岚好像完全不明白自己正在做什么,也不愿意去明白自己的行为到底能不能成功,又或是期间需要付出什么,最后将会得到什么。中间的这一切,秦广岚都是不管的。他只要是能为了复兴万剑宗而努力奋斗,他便就已经觉得十分幸福了一样。 在将糯米拉拢过去以前,秦广岚可以说一直都是一个人在为了这个目标而跌跌撞撞地前进着。他也曾经联系了许多以前在山门上边时候认识的修士。刚开始的时候,他联系的都是一些等阶同他相当的,曾经是万剑宗里边职位重要的修士。 可那些修士哪里会对万剑宗有什么忠诚可言。 万剑宗的倾覆,对他们而言虽然是一件烦心事,但也就仅止于此了。除了觉得要重新挑拣一个靠山以外,对他们而言,便再没有什么影响。而且,因着有高深的修为层次和各种手艺,他们根本就不担心找不到靠山。 甚至在他们离开万剑宗的同时,就收到了来自各个修仙门派和家族的邀请。 秦广岚再找上门去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在新的门派或是家族里边稳定下来了,哪里还会愿意再同秦广岚一同在外头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后来秦广岚也联系了一些曾经的师侄或是徒孙,那些小修士却更加不愿意理会秦广岚了。他们好些是眼看着同门陨落在那场铁生门同万剑宗的争斗中的,便对这样的争斗心生敬畏起来。现在好不容易才在铁生门上边稍稍站稳了脚跟,又并没有受到什么迫害,哪里愿意随着秦广岚一同冒险。 ps: 谢谢水水打赏的平安符~ 三百三十六 西域仙城 秦广岚很是努力地在自己所认识的那些修士之间周旋了一圈,可最后落得的甚至是被那些修士背叛举报,被铁生门追杀的下场,也难怪他在最初同糯米相见的时候,显得那样的警惕,连性子都变得愤世厌俗起来。 可越是这样,他便越发地对万剑宗放不下心来。 当初在万剑宗里边的时候,他虽然也算不上是山门里边顶尖儿的那一个,却仍是个万分受人尊重的。万剑宗一瞬间颠覆了以后,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成了被所有人抛弃的对象了。 他在这山下疲于奔命,很想恢复当初那种安逸的只需要专注于修炼的日子,可却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回去那样的时日里头了。 糯米没有向秦广岚打听过,实际上,她并不很清楚秦广岚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她甚至不知道秦广岚是当真想要将万剑宗恢复过来,还是仅仅只是在怀念当初的那些日子,糯米也并不很清楚。她只知道,秦广岚还一直为着这件事情而奋斗着。 有时候,糯米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初是不是应该答应秦广岚的。若是她没有答应的话,说不定秦广岚如今已经消沉地放弃了。到底怎么样才是好,估计就连秦广岚自己也完全说不明白。 有了糯米加入以后,秦广岚好像这才慢慢地找到了方向。 他没有将糯米的名号说出去,只是三五不时地上门来向糯米要一些丹药。糯米念着他当初的好,多多少少便也都给了他一些。他便用着那些丹药,在外头宣称自己身后有一个炼丹师,以此来吸引一些散修加入到他的门下。 而秦广岚最终的目标,便是重新建立一个叫万剑宗的门派,慢慢地发展壮大,恢复当年的胜景。 糯米和萧景言都并不看好秦广岚的行为,萧景言私下甚至常常劝说糯米同秦广岚断绝联系。 “你跟在他身边,总归只是个大坑。他一路朝着你开口讨要东西。完全不成什么事的。哪怕当真叫他建起一个门派来,难道对你能有什么好处。”萧景言只要是见到糯米,都会这样劝她的。 可糯米只要一想到秦广岚当初的好,便觉得自己绝不能就这样将秦广岚推拒在外头。 实在是那是她在门派里边,所感受到的第一点温暖。她将当年在青泉峰上头的事情说了,提起秦广岚送给她的伤药,便听得萧景言也沉默了下来。 秦广岚当初哪样耿直的性子,在修仙门派里边可算是十分不容易的了。现在既然有机会能回头帮一帮他,只要他的要求不是十分过分,糯米都希望自己能够朝他伸出援手。 萧景言知道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后。便也沉默了下去。他也知道这么一点儿难得的温暖。对糯米而言大概是相当难忘的。便再也没有劝说糯米放弃同秦广岚联系。只是三五不时地同糯米稍微参详一番,对秦广岚的事情也都上心多了。 秦广岚只从听说了萧景言是个万剑宗弟子以后,自然也是有找上门去的。 不过,萧景言当初便以自己早被发配杂役府为由。直接拒绝了秦广岚。现在萧景言重新对秦广岚做的事情生出了兴趣来,反倒叫秦广岚觉得有些诧异。 他如今能够用丹药招募到的修士,资质都很是有些参差,更不会是什么天资过人的。 但糯米目前能拿出手来的丹药,也实在是吸引不到什么天赋过人的修士。 秦广岚虽然给他们描画出来了一个仿佛十分光辉的未来,可实际上能够拿得出手的,就不过是糯米炼制的那些不入流的丹药罢了。除了那点儿但要以外,秦广岚根本给不出更多的保证来,哪里能让人放心的。 只要是稍微有点儿脑子和能耐的修士。都不屑加入到秦广岚的门下。 在拉拢糯米以前,秦广岚自己活得有多憋屈,便能看出来他所能联系到的修士,都大概是些什么样的资质。 如今他是壮大了一些,又混入到了这仙逸城里边。自然是不再惧怕铁生门的追捕了,便连带着也活动得更有声有色起来。 糯米同夏秋冬他们分开了以后,还曾经收到过秦广岚那边传来的传音符纸。只是,这传音符纸里边没有别的内容,全都是些追问糯米什么时候回城的话,又有催促她多多开炉炼丹,好拿出更多的丹药来,让他在外头继续发展壮大声势的意思,便叫糯米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来。 糯米就是再宽厚,如今也不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子了。 哪怕萧景言不提,她也知道为了得到丹药而聚拢在秦广岚身边的那些修士,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货色。偏偏秦广岚却好像是被迷住了心窍一样,还要为了那些修士常常向糯米伸手要丹药的,完全没有什么不要意思的感觉。 在那传音符纸里边,他甚至还是十二分焦急地,说着些不赶紧多拿出来一点丹药,就会叫那些人失望一样的话来。 糯米听完了那张传音符纸,便也跟着叹了口气。 她也对秦广岚有些失望了。 只是这种失望,还不足以叫她就放弃秦广岚。便也跟着回了张传音符纸,稍微安抚了秦广岚一番,又说自己很快就会回到仙逸城里边去的,如今仍在外头有事情要忙,叫秦广岚再稍微等上一段时日。 在那传音符纸的最后,糯米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忍不住讲了一句: “师叔祖也不要太在意那些逼迫着你要丹药的修士了,他们也不过只是想要好处罢了,哪里当真在乎万剑宗的倾覆的……” 她将这话说出去以后,便觉得十分的忐忑。她甚至已经能够预料到秦广岚的反应了。 果然,秦广岚在听到她的那句话以后,几乎可以说是暴怒了起来,再朝她传音的时候,那口气便已经是不大好了。一边明里暗里地指责她舍不得花费那些丹药,一边又说自己绝对有自信,能够借助这些修士的力量重新复兴万剑宗的。 秦广岚还在传音符纸里边讲道,“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没有什么归宿感的。可只要是我们能给予那些修士足够的好处。他们自然也会对万剑宗有了认同感。到时候门派想要重新振兴,还不是得依靠这些人。一点儿都舍不得花费的话,怎么可能叫人为你卖命。你到底是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男人之间的情谊。” 糯米捏着那张传音符纸听完了,便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都还没有来得及运转功法,从体内逼出灵活来烧毁那张符纸,就突然见到魃豹从旁边一跃而起,一口咬住了那张传音符纸的后半截,猛地一扭头——那张传音符纸并不是什么特别坚韧的材质,被魃豹一个拉扯。顿时就从中间撕裂了开了。在魃豹的牙齿之下化成了纷纷扬扬的碎片。 “……魃豹!”糯米稍微扬了扬声音。又挥舞了一下手中剩下的小半张传音符纸,朝着魃豹皱了皱脸蛋儿,“你怎么能随便将师叔祖的传音符纸给撕了。” 魃豹便朝着她露了露牙齿,面上完全没有要反省的意思。 “唉、知道啦知道啦。我自己也……不想要再听一遍这话的。撕了也就撕了吧。”糯米见了魃豹这样的反应。便也跟着颓然了下来,苦着一张小脸,微微叹了口气,“师叔祖现在可完全是变了个模样了呢。我也知道,师叔祖是肯定听不进去我的话的,可我还是……到底我还是觉得该劝一劝他。若是这话憋在心里边不往外吐,我终归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的。现在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也不算是我做得不好……” 糯米伸出手去,在魃豹头上摸了摸。毫不意外地就将手从魃豹脑门上边穿了过去,摸出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效果来。她赶紧就又将手收了回去。 她原先还在犹豫,要不要给秦广岚回个话的。可现在那张传音符纸都已经被魃豹咬碎了,糯米便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必要再给秦广岚回话了。若只是她自己一个人觉得不高兴,她还会稍微怀疑是不是她心胸不够宽广的。但现在既然连着魃豹也觉得不高兴。她自然是觉得自己的不悦也不算是势单力孤的了。 这仙林里边还有许多需要她去探索的地方,她写在小本子上边的仙草,还没有完全采摘到的,柱子的身体和魂灵也没有什么起色,叫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帮着旁人炼制丹药。 重新一个人在这仙林里边行走以后,糯米便恢复了每日用药力和灵气去帮柱子洗练灵脉的行为,一天都不忘记落下的,只希望有一日柱子恢复过来以后,这样的行为能对他稍微有一点儿帮助。 因着她没有回应,秦广岚隔三岔五地就又给她发了几次传音符纸,无外乎是些催促的话。糯米已经下定决心要稍微冷落他一段时间了,便就完全不再去搭理他了。 倒是最近常常能收到萧景言向她传过来的传音符纸,同她讲述一些新的仙城里边的风土人情,叫糯米觉得十分的向往。 通过萧景言的叙述,糯米可以听出来他们途经的那个仙城是个十分开放的地方,同仙逸城不同,在那个仙城里边,散修同门派家族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样巨大。虽然也还是有些泾渭分明的,可在那仙城里边,却能够简单地找到一些只在门派家族里头流传的玉简。 萧景言他们不过是从那个仙城边上经过,在那仙城里边过了一夜,很是有些行色匆匆的,却也已经发现了这仙城的特色,据说苏定邦和杜晦还在那仙城里边分别买了一个玉简,一个是武技玉简,一个是一种在仙逸城里边从来没有见过的法术玉简。 糯米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向萧景言打听了一番那个仙城的情形。 萧景言大概是听出来了糯米对那仙城的兴趣,便又回头重新向苏定邦他们打听了一番。最后传音符纸到了糯米手上的时候,里边便是七嘴八舌地夹杂着好几个人的声音。 从他们的描述里边,糯米才敢断定那个叫长史的仙城当真是个仙风豪迈的地区,因着是在天武国西边的草原地区,便是连着四周的世俗之人都更豪放一些。 “……也许在那样的地方,会找到关于神兽血的记述呢?”糯米自言自语了一番,拿着萧景言他们传过来的传音符纸又仔细听了一遍,考虑了两日,最后边决定到那个长史城里边去碰碰运气。 三百三十七 再生 有了个明确的目标以后,糯米甚至觉得连着心情都跟着明快了起来。走在仙林里边的时候,有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曲儿来。 她嘴里边的小调也不知道是来自哪个地方的,甚至就连她自己都完全记不住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了,只是那洋溢的心情到了嘴边,不由自主地就将那曲儿哼了出来。每当她开始哼小曲儿的时候,魃豹都忍不住从前头跑转回来,围在她身边,就只是为了听着她轻轻哼唱的山间小调。 那种调子十分明快,颇有些儿山水流转的意思,又十分的活泼俏皮,配合着少女明媚的嗓音,虽然没有什么词句,可就仅仅只是调调,就已经叫人听得心头一宽,好像心情也跟着好转了起来一样。 糯米哼了好几回以后,便也跟着好奇起这种调子的出处来。只是,不管她再怎么回忆,也完全没办法想起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种调子的,便只能暗自揣测,最后也没有什么结论的。 这调子听起来就不像是在那种粗豪的地方衍生出来的山歌,倒是很像江南水乡的民谣。只是,糯米回头想想自己曾经的经历的时候,好像也从来没有在那种地方里边流浪过。 她一直想了很久,最后突然想起这调子是在她梦里边听过的。她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做的梦了,那梦的内容更是十分模糊。她便只记得在那梦里边好像有个人将她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身子,一边哼着这样的小调。 哪怕是这样,她也完全不知道这小调的出处,也就只能先将这疑问放下来了。 同萧景言他们问明白了方向和道路以后,糯米是一边朝着那长史城前进,一边在路途中采摘路上的仙草。 她那小本子上边写下来的仙草名字还有好些是没有被勾去的,她一路上主要就是想要寻找那些仙草。只是,这外头的仙林并不像是在仙逸城的药铺里边一样,只要她将药名报出来。就能够找到仙草,还必须她自己一边朝着那些可能生长着仙草的环境摸索过去,一边慢慢摸索探究。 那些仙草虽然会生长在某些环境里边,却并不代表那样的环境就一定生长着某种仙草。因而糯米一路上找到了一些仙草,更多时候,却都是空手而归,便走得十分的缓慢了起来。 兼之她是带着柱子的,她可不像寒春那样,有着那样厉害的制符能力,哪里能够常常为柱子铁生轻身的符咒的。为了配合柱子的速度。又要一边寻找着仙草。即便是有魃豹在前头开路。他们走得也实在是称不上“快”的。 苏定邦和萧景言他们听了糯米的传音符纸,知道糯米要往长史城那边赶过去,便决定要在城里边稍微等一等糯米。结果一连等了好几日,也没有等到糯米出现。他们就忍不住又向糯米问了一句,这才知道糯米是在慢悠悠地往前走,不由觉得有些郁闷起来。 萧景言甚至十分直白地讲,“你倒是先到这仙城里边来吧。同我们回合了以后,我们也正好做完了事儿,要回到仙逸城去的。要不是你想要到这长史城来,我们早就想要在路上同你汇合了的。既然是同路,你便先赶过来吧。回头的时候轻省些,也不赶时间。足够你在路上寻些仙草的了。” 这话也就只有萧景言能同糯米讲。他同糯米是熟悉的,两人之间说话没有什么忌讳,哪怕是说得有些像催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便糯米觉得不乐意,开口拒绝他。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这话要是换到了苏定邦来说,糯米便很可能根本不好意思拒绝了。 不过糯米也没有想要拒绝的意思。 她的确是想要到长史城里边去的,等回头的时候再收集仙草,的确也没什么问题。虽然说有了他们跟在旁边以后,糯米是不好再帮着柱子运功服丹,更不好用丹药同那些妖兽交换仙草了,但她原本就是个随性的,觉得这也是机缘。若是那些妖兽同她缘分不到,就完全没有刻意拉扯关系的必要。 于是她便回复了萧景言一句,当真开始赶起路来。 要说机缘,其实并不像寻常修士所想的那样,只是一种恩源的联系。糯米原先也并不知道这些,等她完全读通了那季风游记以后,才在里边知道了“机缘”的关键来。 一般修士的机缘包含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自己的天命,另一方面,则是在同其他人和妖兽接触以后,所产生的一种联系。 这样的联系,说白了就好像是在两人之间牵扯出一根线来一样。哪怕就仅仅只是擦身而过,两人身上也会被系上一根命运线的。只是,这样的机缘十分浅薄,命运线很快就会断开,消失无踪,两人之间便再没有什么关系了的。 可若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互动,这根命运线便会不停地加深,生出许多新的机缘来。就好比糯米当初拦在了叶梵面前,同叶梵说了好些话,实际上已经同叶梵之间生出了机缘。叶梵的修为上升的时候,自然会拉扯着糯米也跟着接触到更高一层的东西。 只不过这样的牵扯并不十分稳固,说不得撕扯得太快了,那联系便就又断开了。又或是因着叶梵的提升太快,反倒会叫糯米遇到危险。 叶梵是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对当初糯米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若不是当初同叶梵之间有了一线机缘,她便不会被田甜选上,差些丢了性命,却又的确是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一切其实在她最初遇到叶梵的时候,便已经埋下了伏笔来了。 那些被叶梵挑拣上的童子,自然也同糯米一样,有着各式各样的机遇。她虽然没有向董天鹰他们打听过,但他们每个人想必也曾经多多少少有一些机缘的。她之所以特别的惊心动魄,自然是因为叶梵曾经被她撩动了心境的缘故。 而现在,那些妖兽不论是同她交换丹药,又或是最后被苏定邦他们捕杀,其实都是各自的机缘。 她决定了要往长史城赶过去以后,路上就跟着走得迅速了一些。若不是路边上就见到了仙草的话,她是不会再去刻意寻找采摘了的。唯一不变的,便就只有帮着柱子运功的这一件事儿了。 除了同柱子运功以外,糯米最近还多出来了一样新的活儿——在自己每日打坐运功和浇灌灵谷的时候,糯米都要抽出时间去看一看移植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的那株寒藤。 原先她将寒藤移植入缥缈幻境里边去的时候,那寒藤可是猛然就枯萎了下去的。要不是最后还蔫巴巴地长着几片皱成一团的叶片儿,糯米可当真要以为这寒藤就被她给弄死了。可即便是这样,寒藤却是再也没有一丁点儿成长的迹象。 不论她用什么方法,寒藤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没有一点儿变化。哪怕她往寒藤上边专门浇灌云露诀,也不能叫寒藤稍微有一点儿精神的。 可最近她却发现那株寒藤突然又开始生长了起来。它的藤蔓又开始拔高拉长,细细地在空中挥舞飘荡着,就好像是有灵性的触须一样,又像是被锻制出来的坚韧铁丝,完全无需攀附在什么东西上边,自然就能朝上生长,同糯米曾经见过的那些藤蔓灵植全然不同。 而枝条上边那些原本枯萎蜷缩着的叶片,自然也跟着伸展了开来,就如同是先前在糯米体内的小黑球上边一样,青翠欲滴的,再也看不出那焦黄的模样来了。 至于那颗结在寒藤底部的灵果娃娃,也好像长大了一些——之所以说是好像,是因为寒藤根部附近的枝条又重新密密麻麻地相互纠缠在一起,糯米只能通过那些枝条之间的缝隙,稍微窥探到那灵果娃娃的模样来。 寒藤现在已经不在她的身体里边了,她倒是可以放心大胆地朝着那寒藤放出神识。只要不在她体内,寒藤就是感应到了她的神识,也不能对她再进行什么伤害了。 那灵果娃娃的灵气是明显变得更充盈了起来,看着好像正要向发育出灵智的方向生长着。 而那株被糯米无意地栽种到了寒藤旁边去的满月草,却眼看着日渐消亡了下去。 糯米这才知道寒藤除了能够吸附在妖兽和修士的体内以外,还能够吸附在其他灵植上边。虽然生长的速度会缓慢一些,却依旧能够通过吸收灵气而慢慢生长起来。 不过,从这满月草上边,糯米也终于见到了吸灵草霸道的一面。 这满月草可是被修成的妖兽每日含在嘴里,以灵液也灵气浇灌出来的特殊仙草,几乎蕴含着同那妖兽相当的灵气。等那妖兽渡劫以后,只要再将这满月草重新吞服下去,便能一举突破凝体这个关卡来。 可即便是蕴含着这样浓重灵气的满月草,也在短时间内被寒藤吸得几乎成了一株枯草,可见这吸灵草的确是种十分可怕的植物。若是仍生长在糯米身体里边的话,可当真不知道会对糯米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三百三十八 财富 自从发现了那寒藤的变化以后,糯米就开始每日仔细地观察这寒藤的变化。 她最关心的,自然还是那寒藤底部结出来的那颗灵果娃娃。可惜寒藤好像十分注重保护这灵果娃娃一样,如今是将那底部的枝叶纠缠得死紧的,从外头根本见不到根部的情形,更不要说是看清那灵果娃娃了。 当初糯米猜到清明真人是想要夺取这灵果娃娃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舍不得,后来好不容易用别的法子将柱子给换回来了,这灵果娃娃得以保存,却又因着寒藤被移植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而没有了糯米体内的那个环境以后,寒藤就一路枯萎了下来,就再也没有生长过了。 即便她一直对那灵果娃娃十分上心,也实在是熬不住这寒藤凄凉的模样,平日对这寒藤没有少花费心思,只是一直不能叫它重新生长起来罢了。 如今这寒藤是继续生长了,其实不过是个意外。 当初糯米着急着将这满月草移植到缥缈幻境里边来的时候,不过是想着要将这满月草先据为己有,好在日后魃豹修为层次提升上去以后,可以服用着满月草的。 她甚至没有想过要将这满月草就栽种在寒藤旁边,叫寒藤攀附到满月草身上去,吸收着满月草的灵气而生长。 只是,当初阴差阳错之下,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的模样,糯米便也觉得这大概是天意了。 那满月草如今已经被寒藤紧紧地吸附住了,寻常手段根本不能叫它们分开的。 糯米稍微尝试了一下以后,便就只能朝着魃豹露出来了一个为难的神色来,劝它不要太在意这满月草了,又讲,“总归是其他妖兽培育出来的满月草,同你也不一定十分契合的。倒不如等这满月草结了草籽以后,再重新为你培育一株。” 当初在那片历劫以后的荒地上边,还是魃豹最先发现这满月草的,如今这满月草却被寒藤霸占了。虽然糯米自问是无意的。却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魃豹,便同他许诺,只要这满月草结出草籽来,她马上就帮魃豹培育属于他自己的满月草来。 魃豹虽然也很是有些失望的模样,可是听了糯米接连不断的道歉以后,面上也就不再显露什么了,反倒是好像对糯米提出来的培育十分感兴趣,此后也跟着每日踱步到那满月草旁边去望一望,看看那满月草上边有没有结出草籽来。 满月草是种十分特殊的仙草,只对妖兽有好处。寻常修士就算是将它服用下去。也完全无法吸收里边的灵气的。那些灵气独独就属于妖兽。人类修士不但没有办法将其吸收利用。甚至很有可能因为服用了这样的仙草,而被妖兽的灵气郁结胸口,反倒造成自身灵脉的阻塞。 糯米原先在翻开玉简的时候,是曾经见过对满月草的描述的。只是。这满月草自然不会被当做一种药草来使用。因着对修士毫无用处,甚至都没有修士去研究这种仙草的生长习性。 唯一会研究满月草的,也就只有专修驭兽的修士了。 那些修士并不是要帮着手下的妖兽培养满月草,而是用这满月草当做诱饵,来引诱妖兽上钩,好加以捕捉。 这样的法子即便是在驭兽为主的修仙门派当中,也并不十分流行。因为这样捕捉到的妖兽同修士之间的仇怨太大,若不是修士的修为层次能够力压妖兽,几乎是不可能在两者之间建立起神识的联系来。 这样的一种仙草。在玉简上边虽然有着各种记述,却完全没有修士尝试培育。 糯米自己更是对满月草完全没有了解。她当初见了这满月操,也是因着环境和条件进行猜测,又见到魃豹对它十分在意,这才猜测这株不大起眼的仙草居然是满月草。后来等寒藤攀附到了满月草身上去以后。吸收着满月草体内的灵气生长,显示出满月草蕴含着的浓重灵气来,糯米才敢断定这的确是满月草。 既然答应了魃豹要帮他专门培养满月草,糯米便将对寒藤的那份上心也跟着分到了满月草身上去。 满月草据说是靠着妖兽嘴里的唾液浇灌而成的,又被妖兽日日含在嘴里,用灵气温养,生长可谓十分迅速。可现在被移植到了飘渺空间里边来以后,自然是没办法再用原先的法子来培育了。 就算是有魃豹这样一只妖兽的存在,他现在也不过是个魂元罢了,同寻常的妖兽并不一样。 糯米甚至想过在外头抓一只妖兽送到这缥缈幻境里边来,就为了叫它滋养着满月草的。只是,很快她便又觉得这是个不靠谱的主意,赶紧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后她所能够想到的,也就仅仅只是用云露诀多多浇灌。 幸亏满月草同寒藤不同,对环境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虽然是被移植到了缥缈幻境里边来,又被寒藤不停地吸收它的灵气,它却依旧是在顽强地生长着。有了糯米每日两次的云露诀以后,这满月草便在这样的逆境当中努力地生长成熟了起来。虽然看着好像十分缓慢,却也的确实在每日生长着的。 而且在外头的时候,这株满月草就已经挂起了花苞来了,可见离成熟也已经不远了。 大概是等那妖兽渡劫成功,再稍加培育,这株满月草就能够完全成熟,结出草籽来。等草籽都随风落下以后,满月草才算是真正达到了大圆满,能够叫妖兽凝出肉身来。 糯米一路上都在专注着培养满月草,每日又见魃豹端坐在满月草边上练功,便知道魃豹也是十分挂心这仙草的,就更不敢放松心思了。 为了能叫满月草生长得迅速一些,糯米不得不又在仙林里边稍微绕了点儿道道,在仙林里边又寻找了几株药龄和药效都相当的仙木来,一并移植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 之所以没有挑选仙草,是因为仙草的年份通常并不很长,虽然蕴含的灵气充裕,体型却十分娇小。被寒藤缠住的话,应当很快就会被吸干才是。而灵木则不同。只要没有修士的干扰,仙林里边的灵木甚至可以生长上千年。修炼出形体来。它们的根系十分粗壮,自然能够在地上扎稳脚跟,相比没有那么容易就会被寒藤吃干抹净。 糯米现在挑拣的灵木,自然不会有千年那样的老树精。但要说是五六百年的灵物,却是一点都不夸张的。 原先她还担心寒藤不知道能不能吸收灵木身上的灵气,等移植完毕以后,看着寒藤的触须十分顺畅地就缠绕到了灵木上边去,糯米这才跟着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那满月草对修士也是毫无作用的,只对妖兽有效。这些灵木。保不齐也是些仅仅只将修士排除在外的物种。 果不其然。当糯米将那些灵木移植到了寒藤边上去栽培种植以后。便见寒藤稍微试探了一番,十分迅速地就用藤蔓缠绕了上去。远远一望,就好像是寒藤原先就该是这样依附着灵木生长的一样。 寒藤是种藤蔓植物,伸展开来的枝条又细又长的。虽然长得有些不像平日在仙林里边见到的那些藤蔓,可现在一看,终归也还是有些相类似的。 那些灵木果然就如同糯米猜想的那样,深深地在缥缈幻境里边扎根生长了起来。虽然被寒藤依附着,却也没有显示出多少颓唐的颜色来。也可能是因着栽种在寒藤边上的灵木多了,寒藤一时之间也不能从它们身上吸收走多少灵气的,便叫它们将这损耗给分薄了。 糯米每日进入到缥缈幻境以后,都会记得要给它们一并浇水的,那些灵木眼看着是长得更好了一些。 如今有了这些灵木的加入以后。糯米体内的这个缥缈幻境是愈发像一个仙林了——不,与其说是一个仙林,倒不如说是像一个被上古修士圈禁下来的野草园子。 在这个缥缈幻境里边,自然也没有什么妖兽生活,里边生长着的是各式各样的仙草和灵谷。因着糯米每日勤劳浇灌,哪怕是些平日不怎么常见的仙草,在这缥缈幻境里边也生长得十分迅速。有时候站在边上看一看这缥缈幻境,便很是叫糯米想起当初那个发现季风游记的山谷来。 若不是糯米还惦记着要快点到那长史城里头去,同萧景言他们先行会合,她甚至就要忍不住将这仙林里边发现的仙草都移植到缥缈幻境里边去,常常加以照料,想必能够生长得如同青泉峰上边的那些药铺一样,甚至比那些药铺上边的仙草都要更多一些。 她以前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在缥缈幻境里边种植太多仙草的,实在是她自己采摘的仙草,大都是平日开炉炼丹的时候所需要用到的,根本没有什么让她空闲培育的时间。可现在在那缥缈幻境里边种植的仙草和灵谷多了,她的云露诀又再次提升了阶层,她便发现自己如今使用一两次云露诀,就已经能够将整个缥缈幻境里边的仙草都浇灌一遍了。哪怕她根本不将那里边种满,所耗费的真元力也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是直接将这缥缈幻境改造成一个药圃。等这药圃的规模起来了以后,她甚至就不再需要在这仙林里边辛苦地寻找仙草了。只要一个动念,就能从缥缈幻境里边采摘到自己需要的仙草。 她甚至想要将自己原先采摘的那些仙草都尽数移植到缥缈幻境里边去。 可惜那些采摘下来的仙草是已经被她稍微处理过的,再不适合重新栽种。她兴起了这样的念头来,也只能是重新再在外头寻找仙草。 如今这缥缈幻境可不再是糯米当初所见的那个落魄荒凉的模样了。整个幻境里边密密麻麻地种植了仙草,被糯米仔细地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不同仙草中间都有一条小小的过道将它们分隔开来,正好可以供糯米从上边走过。 在最边上的地方,是一湖浅浅的清泉,上边生长着各式各样的灵莲,如今已经有了不少变异的种类了,看上去争奇斗艳的,好不漂亮。 而在灵木的右侧,则是大量种植着灵谷。这些灵谷经由糯米每日用云露诀浇灌,又是在缥缈幻境这么一个灵气充盈的地方生长,生长成熟都十分迅速,如今已经十分成规模了,每一种系别的灵谷都被分开种植,成了糯米的又一大财富。 三百三十九 骚动 糯米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专注于缥缈幻境里边的灵植培养,倒是有些无暇顾及自己的修炼来。 她一路朝着萧景言同她讲的地点前进,半路上渐渐地也发现了四周景色的变化。随着她一路向西,身边那些高大的灵木是越来越少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些比人还要高的灵草。这样的灵草,在万剑宗附近、甚至在仙逸城附近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糯米尝试着拿出小刀来,想要将这些长长的灵草割断,才发现这些灵草十分坚韧。 等真正见到了这样的灵草以后,她才想起季风游记里边的记述。 那位游记的主人走南闯北的,自然也曾经到过这西边来。他在游记里边写到,说这西边有一种十分特别的灵草,坚硬得如同是被锤炼过的铁条一样,又像是经过挑拣的天蚕丝,足以抵挡一切法术。唯有一些常年生长在西边的妖兽,才能够用唾液先将这些灵草加以融化,再将它们咬碎吞咽下去。 在这西边,常常能够见到有修士将这些用特殊的手法编制成草藤甲,再加以锤炼,便成了这边特有的一种防御法器。 糯米当时还觉得这记述有些夸张。她也曾经见过一些较为坚韧的灵植,就像她现在用来当武器的那根藤蔓鞭子一样。只是这样的灵植并不十分多见,若又是灵草的话,想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样优越的防御能力的。 再加上她心目中的灵草都是些矮小的,就是最高也不过是到她膝盖的高度,想要用这样的灵草来编制成草藤甲,可当真是不知道需要收集多少灵草才是了。 结果等她亲自见到的时候,才知道那季风游记的主人完全没有一点儿夸大。这西边的灵草,果然是些非同寻常的。 糯米一路上都是挨在仙城附近行走的,因而路上也常常会碰上一些散修的队伍,果然有好些散修身上都是穿着草藤甲的。 这西边的修士长得都相当粗豪,少有见到仙逸城那边那种俊逸的少年,即便年纪不大。脸色都是晒出来的铜红,朝着糯米笑的时候,便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来,格外的有一种粗豪的感觉。 这边的散修在遇上糯米的时候,往往首先注意到的并不是糯米,而是糯米身后跟着的柱子。他们好像特别地在意柱子的存在,等确定了柱子不过是个傀儡以后,这才会又转头同糯米打招呼,眼神却还是不时地会飘到柱子身上去。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被他们这样的态度弄得一怔。可后来渐渐地就习惯了。发现这边的散修都只不过是在意柱子的存在。也从来没有露出什么敌意来。也就跟着友善地同那些散修打招呼,然后各走各的路。 有时候那些散修还会拿出一些东西来,邀请糯米过去交换一番。可糯米自从有了想要将那缥缈幻境建成新的药圃的心思以后,便对已经炮制过的仙草不大感兴趣了。而这些寻常的散修。很少会注意在外头收集仙草核的,因而糯米也没见到多少叫她动心的东西。 那些妖兽身上的材料,她自然是更不需要了。 她便每每都婉言拒绝了,同路上遇到的散修稍微打听了一下方向,一路朝着那长史城走过去。 而一路上遇到的仙城,并不全都像仙逸城那样,需要缴纳灵石才能进城的。有些仙城是完全对外开放的,糯米便会抽出小半天时间来,到那仙城里边去转上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玉简。 只可惜那些对外开放的仙城甚至连仙逸城都不如,好多仙城还是修士同世俗凡人混合着住在一块儿的,期间的资源,便是可想而知的少了,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叫糯米提起兴趣来的东西。倒是在这些仙城里边。她还可以常常见到一些世俗的药材和药种。 她自己正想要补充一些药种,再培育成那种罕见的草叶的,便打算要用丹药去交换了一些药种来。 这次整好是到了一个比较热闹的仙城,仙城里边除了在市集里头摆摊的修士以外,还有一个街道上边,专门有着一溜儿世俗之人正在摆卖。在他们的摊位上,自然没有什么灵花灵草的,大都是一些日常生活所用到的杂物罢了。 糯米走了小半圈,这才在一个年青摊主的摊位上边见到了一堆药种。她倒是不大挑剔药种的类型的,见到这数量叫她满意了,便打算要同那摊主进行交易。 结果她一摸口袋,才想起自己身上根本没有带着银子的。她出来的时候将身上大部分灵石都换成了用品,如今唯一能够拿来交换的,好像也就只有丹药了。当初她为了要同仙林里边的那些妖兽交换,一气儿地炼制了不少丹药,如今还剩下了许多。 她想了想,觉得这既然是个仙城,丹药应当也是通用的,便估摸着那些灵种的价值,从一个小瓷瓶里边倒出来了一粒清心丹来。 没想到她才方始将丹药取了出来,她面前那个摆地摊的世俗青年就露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来,有些傻愣愣地瞪着她手上的丹药看,好像那丹药能开出花儿来一样。 “这……这这……这……这难道是……仙丹……”那青年瞪了糯米好久,这才结结巴巴地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来,“仙仙仙仙……仙子你……是是……是想要……用丹药……来……来……来……” 糯米见他一副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便点了点头,有些诧异地讲,“是呀,我现在手上没有银子,想用这粒清心丹同你交换……还是你不愿意么?你比较想要灵石?” “愿意!愿意愿意愿意!谁不愿意谁就是孙子!” 糯米的话才刚出口,那名青年就好像是被针刺到了一样,猛地跳了起来,完全不顾什么男女之间的差别,一把从糯米手上将那粒丹药抢了过去,好像生怕糯米会反悔一样。 “……”糯米呆呆地看着这青年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来,要不是柱子还站在她身边,完全是不动如山的,她都要怀疑方才那个青年眼睛里边闪过的神色,是不是想要害她咧。 “咦、什么?有上仙愿意出售仙丹?” “仙丹?哪里有仙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那位青年摊主的声音太大了。一直在周围摆摊的那些凡人都一边小声地议论着,一边朝着这边张望过来。那些人的眼神里边同样像是那青年一样,带着一种叫糯米无法理解的狂热,便叫她忍不住一怔,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们的言语就好像是浪潮一样向着四周扩散出去,那位青年摊主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将丹药收回去,糯米也还没来得及将地摊上的那堆药种收起来,边上正在摆摊的那些世俗之人就都丢下了摊位,朝着他们这边涌了过来。 “怎、怎么啦……” 糯米是当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象。 她本能地回头朝着柱子看了看,见到柱子完全没有什么反应的。这才稍微宽心了一些。知道这些凡人应当是没有恶意的。可即便是这样。她一手牵着柱子往后退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心里一阵发寒。 面前这些人的眼神实在是给她一种十分可怕的感觉。那种眼神就好像是魃豹见到猎物时候的那种神情,又叫她想起在山下流浪的时候,那些饿急了的人的目光。她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修士。真要动手的话,面前这些凡人都不过是蝼蚁,根本不是她对手的。 她才往后退了没几步,后头的那些凡人也跟着涌了上来,紧紧地逼到了她身边,叫她失去了退路,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在这路上摆摊的,大都是些生活在这仙城里边的人,相互之间知根知底的。甚至有些人是每日都在同一个位置上边摆摊的。听了那青年方才的喊声,就已经知道是谁的声音了,这时候自然都涌到了青年面前来。 那青年摊主也已经将清心丹收起来了,可他面上的表情还是原先那样,根本还没能平复下来。边上的人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得了什么好处的。 人群层层叠叠的,都开口向那青年发问,一时之间便是乱哄哄的,各种问话的声音响起来,吵得叫人想要捣起耳朵来。 若不是还牵着柱子,糯米甚至都要忍不住悄悄地从人群之间挤出去了,哪里还管地上还有没收走的药种。可惜她现在身边还站了个柱子,远远比旁人都要高大粗横的,想要从人群之间挤出去,就只能是强行推开两边的人流,很可能会叫那些凡人受伤。 糯米踮着脚尖稍微张望了一番,最后只能无奈地放弃了。 那青年摊主自然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嗓子会引来这样的围观。他同这些围观的人十分熟悉,倒不像糯米这样害怕,只是事发突然,将他也给吓懵了。现在慢慢地回过了神来,又觉得有些好笑,便咳嗽了一声,大手朝前一挥,大声叫喊道:“不要吵!” 他的声音不算特别大,在这人群里边也都算不上什么。可外头那些围观者显然十分重视,里头的人一下子就闭上了嘴巴,还回头朝着后边小声地传达,说“二伢说不要吵”之类的话,场面居然真的慢慢就安静了下来。 糯米这才稍微舒了口气儿。她还以为这些人红着眼睛扑上来要做什么呢。 那青年摊主显然也从来没有这样被重视过,顿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地伸手挠了挠头。他稍微想了一下,还是先将自己摊位上边的药材种子收拾了一下,递到了糯米手里边,这才扭头过去同外头那些围着的人讲话: “你们这过来是要做啥子啊?” 那些人相互看了看,大概是也觉得一群人乱哄哄地讲话实在是听不清,便只见那人群里边有个看着稍微年长一些的男子往前迈了一步,伸着脖子问,“二伢,你方才喊的什么话,你拿到仙丹了?” “呃……”叫二伢的青年可能真的没想到自己一嗓子居然会吼出来这么多人,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却也还是点了点头,讲,“是啊。我可不是换了个仙丹,就激动了么。” 轮不到那年长男子再讲话,人群顿时就又骚动了起来。 糯米这时候才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仙城里边,恐怕丹药是样十分不常见的东西。 三百四十 盲目 得了那叫二伢的青年一句话,外头那些围着的人自然就都将目光投到了糯米身上去。 他们都是些在仙城里边过日子的,虽然自己身上没有什么灵根天赋,可大都是些修士的后人,又常常在这仙城里边接触到修士的,自然也能分辨出修士来。 二伢那样吼了一嗓子,紧接着就又将自己摊位上边的东西交到了糯米手上去,他们的目光自然也顺着一起望到了糯米身上。 年轻的女修。仅仅是这一点,就已经足以叫他们觉得惊讶了,而且这女修好像还能够拿出仙丹来,便叫他们的眼神变得更热切了起来。 糯米完全被这仙城里边的凡人们的热情吓到了。她这时候自然也已经反应过来,想起自己是个修士了,只是她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就在这仙城里边大开杀戒的,哪怕是不在仙城里边,她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只能无奈地被他们围在了中央。 听着这些人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糯米这才稍微在这混乱里边理到了一点儿头绪来。 这仙城果然是如同她猜想的一般,是个修仙资源极度贫乏的地方。大抵因着这仙城里边的修士原本就不多,又基本上以散修为主,修为层次也不算十分高,所以平日在这仙城里边,根本就难得见到丹药的。 而且,这个仙城原先还是有个丹药铺子的,后来不知怎地,那铺子却突然搬离了出去,现在这仙城里边,可是连个能见到丹药的铺子都没有了。 仙城里边的修士或许三五不时地还有机缘能够得到几粒丹药,他们这些世俗凡人,却基本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一粒丹药的,更不要说是能够服丹了。 在他们之间,好像还流传着一个传言,说是只要在媳妇怀孕的时候,叫她服下丹药。就能够提高孩子的灵根天赋,说不准能够产出拥有修仙资质的孩儿来。他们这些生活在仙城里边的凡人,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就是想要修道成仙,哪怕是自己做不到,也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踏上这条道路的,因而对丹药的渴求可以说是到了一个狂热的地步。 糯米自己是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的。的确,是有叶梵那种打从娘胎里边就开始被用灵药滋养着的修士的,只是他是个本身就带有修炼天赋的,那些山门里边的仙长,可是先将叶梵的灵根检查了一边。确认那个胎儿是拥有无上的灵根。这才刻意对他进行培养。 只是。才张了张嘴,糯米见到面前那群人狂热的脸庞,就又将嘴巴闭上了。她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这些人都是听不进去的了。 这仙城里边的人倒也知道避讳。只是围在糯米身边,十分热情又带着讨好地问她还需要什么东西,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对糯米拉拉扯扯的,大抵是知道修士的能耐,又见到糯米身后站了个身量巨大的柱子,就更是被吓住了,哪里敢对糯米不礼貌。 糯米自己本身并没有什么需求,到这仙城来,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描述仙草和炼丹术的玉简。在这摊子上边也不过是想买一些药种。现在东西已经买全了,对着这些世俗凡人拿出来的东西,她哪里还能看得上眼的。 只是,这仙城里边的人确实分外的热情,死活是说要请糯米吃一顿斋饭的。糯米是个不大能拒绝人的。这样拉扯了一番,居然是稀里糊涂地,当真就被这些人拉到了仙城里边的一个小饭馆里边去吃饭去了。 那个小饭馆看着并没有很大,同糯米在仙逸城里边所见到的那些酒馆全然不同,只是个有些窄小的平房,倒是同她遇到秦广岚的那家小酒馆很是类似。只不过这个仙城的规模的确同仙逸城相差甚远,整个城里边就见不到有多少双层或是三楼的建筑,大都是一些小平房,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城,倒比较像是个小镇子。 糯米不是个挑剔的人,虽然在这样的小饭馆里边,也不觉得是被轻慢了。倒是那些邀请糯米过的人,好像觉得很是有些失礼一样,面上都有些讪讪的,又说了不少讨好的话,见糯米好像当真没有什么介意的神色,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特别是糯米将柱子留在了门口外边,像个门神一样杵着,她身后少了那样一个黑面神一样的角色,看着就和蔼可亲多了,好些原先躲开一段距离的人,都敢壮着胆子挤到糯米面前来讲话了。 这个小饭馆里边的空间没有多大,一时之间涌入了这样多的人,便是将那呆坐在柜头上边看店子的小姑娘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就要招呼。 糯米自己很是觉得有些尴尬,见了那小姑娘走过来,便不由多打量了那小姑娘几眼。只见这姑娘年岁不大,同她相当,面上却好像有些哀愁的神色,就暗地里觉得有些奇怪起来。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再多看那姑娘一番,那姑娘就已经被人叫到了边上去,一顺溜儿地就抱了一长串菜名来。 “……这……吃不完吧?”糯米听这那串菜名,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在心里边默默数一数记一记的。可到了后来,她自己便也跟着糊涂了起来,不由就皱了皱眉头。 那个报菜名的正是先前讲话的年长男子,听到糯米开口,便回头笑呵呵地讲,“也不光是您啊。您瞧着屋子里边这么多人,总归都是要吃的吧。” “……”糯米便默然了。 她这才知道,这些人哪里当真是想要拉着她怎么样,好像只是以她为借口,就趁机欢乐一场一样。方才那些人离开的时候,不是还记得分批去将自己摊位上边的东西收拾起来的么。他们也许的确是想要丹药,却也并不那样苛求。这样一想,糯米倒是对这些人的感觉稍微改变了一些。 那小姑娘脑子很不错,听完菜名儿以后,点了点头,又复述了一遍,得了确认,这才转身跑到了后头灶台那边去,大抵是去传菜去了。糯米可不记得那小姑娘复述得有没有错漏,只见边上的人都在不住的点头,想来小姑娘是当真记住了。 饭馆儿里边的人相互寻了个位置坐下来,有些人实在是挤不进这饭馆来了,就只能遗憾地站在外头,也不知道是准备要站多久。不时地就有人过来想要同糯米讲话,只是他们好像也不知道能同糯米这样的修道者说些什么才是。他们自己主动走过来了,却反倒是讲不出什么话来,很是尴尬地在一边挠头。 “哎,阿贵伯,你们这是做啥子咯,真么今天都到俺家里边来吃饭的哟?” 糯米正见着面前的人一派尴尬的神色,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一扭头,就见到先前那个坐柜面上的小姑娘已经传完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出来,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边上的那个上年纪的男人。 叫阿贵的男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显然平日就十分疼爱这小姑娘,“我们这城里边来了个仙人,这不是要请仙人吃一顿饭的么。” “……仙人?”小姑娘眨了眨大眼睛,面上露出了点儿疑惑的神色来,“俺们城里边,不是每天都有仙人的么?隔壁家的二狗子也是个仙人啊,仙人好稀罕么?” 那阿贵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一半,才想起糯米还坐在边上呢,扭头一看,便看见糯米也跟着兴致勃勃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由就咳嗽了一声,板起脸来呵斥了小姑娘一句,又讲,“你这丫头,净说胡话。二狗子虽然有点资质,可也只是小小的一点灵根而已。上次去擎天门拜师,还被人赶了下山,哪里能说是仙人。这次我们见到的仙人,可是能拿出仙丹来的。你在这城里边,什么时候见过能随手拿出仙丹来的仙人?” “诶诶?仙丹?是那种能治百病的仙药吗?”小姑娘听了这话,眼神就是一亮,好像还准备说些什么。 这时候,厨房那头突然传来了个男人叫唤的声音。小姑娘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转身跑开了。 等她跑开了以后,阿贵这才回过头来,很是尴尬地朝着糯米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讲,“呃……方才那个丫头是这饭馆的小女儿,上边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全病死了,现在就剩她和她爹两人撑着这饭馆。她平常不见什么外人,也不会说话,仙人你别见怪啊。” 糯米本来想说自己不在意的,可一抬头见到阿贵脸上那讨好的神色,只能在心里边有些腻味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她倒是有心想要对这些人好一些,只是这些人便当真是将她看成了是个神仙一样,诚惶诚恐地先自同她拉开了距离,叫她根本无从接近的。稍微试了几次以后,她便也觉得有些丧气了。 既然这些人并不想要同她平等的交往,她也就没有必要勉强了。 三百四十一 高高在上 糯米呆呆地坐在小饭馆里边,不时回头望着门口那边,看着柱子站在外头的身影,突然就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至于魃豹,她在进城就已经收起来了,就怕魃豹会引起仙城里边的人的恐慌,又或是被人围观什么的。现在看来,她倒是做对了。否则的话,叫这仙城里边这样的凡人见到了魃豹那样的,还不是要围在旁边像是看耍大猴一样的了。 依着魃豹的性子,可当真要发飙也说不准的。 糯米曾经以为这修仙炼道的人之间没有什么距离,至少不会如同当初她在山下流浪的时候那样,有人在城里边吃香喝辣的,有人却在城墙根下边饿死。可现在等她自己亲历了一遍以后,才发现在这修仙界里边,等级甚至更加的森严,已经到了叫她有些无所适从的地步。 这一顿饭下来,便是吃得她身心疲惫的。 边上那些过来同她说讨好话的,是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很是茫然了一番,只能在边上陪着笑脸,完全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陪着谁讲话,反倒是叫她觉得十分的疲累不堪。 那些人只不过是想从她手上换一些丹药罢了,可她如今当真是已经不再需要什么了,那些人提出来的东西,可当真都是叫她看不上眼的。她就是再怎么随意,也不能就将自己辛苦炼制出来的丹药随意就分派出去。因而那些人明里暗里哀求的时候,她便只是装作听不懂。 幸亏那些凡人也都惧怕她修士的身份,不敢太过勉强,才叫她能够从中脱身。 那些人里边甚至还有十分异想天开的,还说是要给糯米介绍一个徒儿。这些人所说的徒儿,可当真就是他们城里边甚至是隔壁村子里头的那种小年青,甚至可能完全没有修仙的资质。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很快便连方才她听说过的那个二狗子也被介绍到了她面前来。 糯米正晕头转向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是,突然便就又有人开口,道。“什么徒儿,你们都是些不懂的。像是先自这样优秀的,可不就该配一个夫婿才是么。” 场面上的人都跟着愣了愣,顿时就轰然了起来,抢着要给糯米介绍夫婿。大抵是觉得自己的亲戚儿郎的娶了这样的一个仙子当媳妇儿,肯定是会给家里带来无上的好处的。 这些人虽然常常混迹在仙城里边,但实际上同那些修道中人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根本接触不到修士的。要不是已经被家里边的那些修仙的长辈或者同宗放弃了的话,只要是家门里边出来过一个有天赋的修士,便是万万不可能沦落到连颗丹药都见不到的地步的。 因而。他们便根本不知道一个貌美的女修在修仙界是什么样的地位。特别是糯米这样修为层次不错。又能够开炉炼丹的。要是宣扬了出去。不知道有多少男修抢着要同她双修,又有多少修士会求上门来同她搞好关系,只为了日后能够求得对方手上的一粒丹药。 糯米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便是被这些人的“热情”吓了一大跳。这些凡人谈论起来的时候。刚开始还带了点儿尊敬,后来便是越说越过分,相互之间挤眉弄眼的,很像是在谈论着邻家的一个村妇的感觉,叫糯米听了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这么一顿饭,她根本就没有吃几口,就已经忍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人嘴里边不干不净的,虽然他们好像没有发出什么杀气来,可柱子居然在没有接到她命令的情况下。就勉力弯腰,一路走到了她的面前来,还朝着她伸出了手。 糯米愣了愣,一回头见到四周的那些凡人全都因着柱子的出现而闭上了嘴巴,露出了一副压抑着的惊恐模样来。便突然从心里生出了一种满足和自豪的感觉来。 如果换了别的时候,旁人对柱子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她一定会觉得相当的不高兴。她从来没有拿柱子当傀儡看待,仍觉得柱子就是最初那个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洗净指尖上的血和泥的体修,是个温和的兄长,她从来不希望旁人会因为柱子现在的模样,而对他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当初只带着柱子和魃豹,就义无返顾地从仙逸城里边走了出来,也是因着在那城里边的时候,虽然大家并不会在意她身后跟着一只傀儡,但看向柱子的时候,眼神里边却终归是在拿他当妖兽一样的看待。又或者,那是连看妖兽都不如的目光。 糯米自己也知道,柱子如今已经是蛊人这种模样了,根本不能要求外头的人都知道他曾经是如何的温厚善良。这是她的任性,只希望旁人能在见到他的时候,哪怕是带上一分的善意。 可现在这种时候,当她十分无助地被围困在人群里边的时候,突然见到那些人都对柱子露出了敬畏的目光来,便叫她觉得十分的快慰。 她并不像邪修那样暴躁,虽然周遭的人话里话外的对她很有些不敬,她却也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 但等柱子挤入到人群里边来,将她放到了肩膀上边去,然后带着她强行推开四周的人群的时候,她稳稳地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低头看着下边那些人,看着他们惶恐的目光,在对上她的眼神的时候,甚至有好些人都心虚地低下头去,好像生怕她会因为先前的那些话而计较一样,她心里可实在是忍不住觉得快慰。 原来,当有了力量以后,当真是能够得到人的尊敬的。 她突然有些能够理解叶梵同花眠的心思了,尽管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可有了力量以后,的确很多事情便会迎刃而解了。 当初她还是个孱弱的小姑娘的时候,只要是有人路过了见到她,不论是什么人,都能朝她踢上一脚,将她赶到一边去。如今,她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柱子站在她的身边,随便挥一挥手,那些人就已经露出了一副惊惧的神色来。 她想了想,慢慢地将自己的神识和灵压放了出去。 原本已经在用恐惧的眼神躲闪着的人群便好像遇到了礁石的海浪,猛地一顿,就开始呜咽着朝着四周散开逃走。只是这小饭馆原先就没有多少空间,他们四下一散,后头已经是墙壁了,前边的人拼命想要往后推搡,后头的人已经被挤到了墙角,就努力地往前推,场面一时就变得混乱了起来。 糯米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低头看着下边的那些混乱,奇异的是,心里边竟然十分的平静。 她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混乱场景就变得惴惴不安的,更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凶悍杀戮心思。她看着下头的那些凡人,看着他们眼神里边的惶恐,一边尖叫一边闪躲,心里边却是一片平静。 那些人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她现在已经不再是这种在凡尘里边挣扎的人了,只要稍微散发出一点灵压,就能对叫这些人对她臣服。 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朝外走去,她固然没有要伤害这些人的意思,却也已经完全脱离了当初那种任人宰割的状态了。她的心中无悲无喜,只是突然醒悟了过来,发现自己当真已经能够用俯视的目光,看着这凡尘里边的一切了,她根本没有必要再因为这些人这些事而觉得烦恼。 “师兄,我们出去吧,这城里恐怕也没有我要找的东西。” 糯米弯下身子,小声地同柱子讲道。 她现在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开口和柱子讲话,因为她已经在柱子的魂灵里边烙下了印痕了,她只要一个动念,就可以指挥柱子做任何事情。 但她还是习惯开口同柱子讲话,好像柱子还是当初的那个体修。 柱子抬起步子,缓缓地从饭馆里边走了出去,又慢慢地踏上了离城的道路。他完全没有回头看身后那群慌乱的人群,糯米自然也不会回头,只是安安静静地端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好像柱子是一只最稳妥的坐骑一样。 事实上,柱子现在身量高大,肩宽体厚的,让糯米坐在肩膀上边,的确是完全足够的。他虽然走路慢了一些,可步子相当稳健,又不会觉得疲劳。坐在他的肩膀上头,当真就像是坐在一只妖兽坐骑身上一样。 她坐在柱子肩膀上边的时候,就更突显出她的娇小玲珑来。她在同龄的女子当中,已经不算是矮小了的,可同柱子一比,就变得十分惹人怜爱了。 这一路上,旁人都朝她投来了一种敬畏的目光,她便只当是见不到一样。那些凡人对她,已经毫无影响了。 柱子走得很是有些缓慢,走了小半柱香功夫,这才走到了城门前边去,正准备迈出门外的时候,后头突然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呼喊: “等……等等……仙子!” ps: _(:3」∠)_、今天喝喜酒去了。二更三更延后两小时 三百四十二 居民区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吩咐柱子停了下来,朝后头看了看。 只见那个小饭馆里边坐柜台的小姑娘跑得气喘吁吁地跟在后边,一副十分着急的模样。见糯米着柱子停了下来以后,那小姑娘面上便露出了一丝喜色来,朝着这边奔跑的步子就更着急了。 “你……有什么事儿么?”糯米愣了一瞬,瞧着那姑娘跑得通红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软,“不要着急,我们……到城外边去说话吧?” 那小姑娘茫然地点了点头,自然是欢喜地跟在了柱子后头。 糯米是一路坐在柱子肩膀上边的,四周那些人的目光和表情,她可以说是一览无遗。那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凡人,如今高高在上的一看,那下头的人就好像全都变得渺小了起来一样。她稍微一低头,就见到下边的那些凡人对小姑娘露出了叫她忧心的目光来。 那种眼神里边饱含着羡慕嫉妒的感情,是糯米从来想不到会从别人那处折射到自己身上的。她以前常常会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田甜,看着叶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目光居然也能从别人眼中投到她面前来了。 不过,现在这目光显然不是冲着她而来的,而是落到了那小姑娘身上,就不过是因着那小姑娘正同她接触罢了。 她朝外头望了一圈,发现那些人大都是些凡人,里边夹杂着站着一些修士,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来。她并不想叫那小姑娘也被她的灵压惊吓,便领着那小姑娘,一路到了城门外头去。 小姑娘方才跑得十分着急,大概是从灶头那边出来了以后,发现糯米已经离开了,便急急忙忙地跑着追了上来,直到走到城门外头去以后,小脸蛋儿也还是一片粉嫩的红。连呼吸声都还有些急速。糯米看着小姑娘这模样,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在青泉峰上头的模样来。 糯米自己其实同这姑娘也不过是相当的年纪,可她却已经早早习惯了一个人在外头奋斗,从来不将自己当成是个小娃娃看待的,先前遇到周步云,又或是现在见了这姑娘,便都是用一种长辈瞧着晚辈的那种怜惜的目光。 便是连糯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事情,实际上她自己,岂不是最叫人心疼的那一个么。 姑娘站在柱子面前的时候,颇是显得有些怯生生的。十分难得的是。这姑娘好像完全不害怕柱子一样。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柱子的时候。糯米就已经骑在柱子的肩膀上边了,于是这姑娘便觉得柱子肯定是个温驯的,绝不会有什么伤害。 柱子弯了身子,让糯米从他肩膀上跳了下来。便又慢慢地直起了腰,恢复了那个毫无动静的模样,就好像他当真是一根石头柱子一样。 糯米看着面前这个几乎同她等高的小姑娘,看着她满脸腼腆的模样,想了想,便就开口问道,“我叫糯米,你叫什么名儿?跟着我是想做什么呢?” “俺……俺叫阿梅。”小姑娘讲话的时候还带着点儿喘气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因为方才的跑动。还是因着直面糯米,很是有些紧张,“俺俺……俺……俺听说仙子你……有仙丹……” 糯米微微咬了咬嘴唇。 她还以为这个叫阿梅的小姑娘是不一样的,同城里边那些缠着她只为了要一粒丹药,好培养出能够有资质修仙的下一代的凡人不同。可现在听了阿梅的话。不可否认的,糯米心里边便升起了一种淡淡的失望来。 尽管是这样,糯米还是点了点头。 阿梅很是有些紧张,见到糯米点头以后,她还愣在原处,完全是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 身为一个一直生活在仙城里边的修士后裔,阿梅在城里边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修士的。只是她所见到的那些大都是男修,根本没有见过几个女修的。哪怕是见到了,也不过是在街上远远窥探一眼,根本没有机会同修士挨得这样近的。 先前阿梅在饭馆里边的时候,只觉得糯米是个年纪同她相当的小姑娘,长得温软漂亮,带着股子仙气,却十分的平和,同往常在路上见到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全然不同。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会不会愿意帮她的忙呢? 阿梅偷偷地看了糯米一眼,见糯米的确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这才壮着胆子,朝着糯米行了个礼,急冲冲地讲,“那个……那个……俺娘一直在病着,怎么样也不见好。大夫都说俺娘的病治不好,一定要仙丹才能治……你……仙子你能给俺一粒仙丹么?俺……俺不管什么东西,都愿意换的,俺还可以跟在你后头,帮你洗衣服做饭,俺什么都会做的!” “……你是要帮你阿娘治病么?” 糯米怔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阿梅找她要丹药,居然是因着这样的一个缘由。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也不会当真将丹药给阿梅的。因为丹药根本就没有阿梅想象中的那种包治百病的作用。这其实是一些世俗凡人对修士盲目的崇拜所造成的误会。就好比那些以为孕妇服用了丹药,就能够产下具有修炼天赋的婴儿一样,不过是种盲信罢了。 实际上丹药就如同世俗中的药方一样,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药方,自然也有着不同的作用。虽说这些丹药里头蕴含着大量的灵气,不管是哪一种丹药,都会对世俗凡人有着强身健体的功效,但却并不能治病。 糯米张了张嘴,想要告诉阿梅这个事实。可一抬头,见到了阿梅眼中那希翼的目光,就觉得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了。 她自己对阿娘完全没有印象,可现在看到阿梅这满心信任的模样,好像她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她又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来。 “仙子……仙子……俺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能够听俺讲话的仙人……你……你……求求你就给我一粒仙丹吧,只要一粒就可以了。” 阿梅还在不住地哀求着。 糯米实在是有些不忍心拒绝阿梅了。她想了想,便同阿梅讲,“丹药也不是胡乱吃的,不若你先带我到你家里去,我先看看你阿娘到底是什么症状,再想想办法吧。” 阿梅自己对仙丹什么的是完全一窍不通的,现在见糯米没有拒绝她,还说要跟着她一起去看看她阿娘,便瞬间又升起了希望来,忙不迭地点头,一边在前头带路,领着糯米朝仙城里边走去,一路上还结结巴巴地说着些感激的话。 糯米自然不是想要随便给阿梅一粒清心丹敷衍她的。不过是想到自己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曾经研究过不少世俗方子。那些方子很多是世俗之间已经失传了的药方,能够被收集到仙门里边去的,必定都是些不凡的。哪怕还在世俗里边流传着,肯定也不是随便一个郎中大夫就能够懂得的。 有了这些方子,糯米便有点儿底气,觉得自己说不准也能够为阿梅她娘看一看病了。 若是实在不行,当真要用丹药吊命,也不是不可以的。 只是—— 糯米想起阿梅先前在城门外头同她讲的那些话,便觉得很是有些哭笑不得起来。她可从来没有要被人伺候着的习惯,也不在身边带什么人。哪怕是偶尔有同路的,也都是修士,或是魃豹柱子这样的,属于她的修成,怎么能够将个凡人带在身边的。别的不说,光是那仙逸城,阿梅也不可能进得去的。 到时候真将病给治好了,怎么拒绝阿梅倒也成了一个难题。 阿梅自然不知道糯米已经先在心里边将她拒绝了一番,她只知道自己阿娘要被个仙人治好了,一路上那是兴致高昂的,步子也走得十分轻盈,路上遇到了人朝他们这边张望,阿梅也好像完全没发现异样。 糯米无奈,却也不能落下柱子一个人在城门外边,只能让柱子就这样一路跟着,也无暇顾及路人那些探究的目光了。 有些人还是眼看着糯米坐在柱子肩膀上离城的,现在又见到糯米跟在阿梅后头往城内走去,不由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他们一抬头,见到柱子那庞大的身躯,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哪里还敢扬声同阿梅打招呼。甚至都要等她们走过去了,这才敢小声地议论一番。 糯米原本还担心会遇到先头那些将她堵在饭馆里边的人,跟着阿梅走了一路以后,才发现阿梅并不住在那饭馆里头,而是住在饭馆后边隔了一条街距离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像临大道的街道那样热闹,一看就是个专门居住的老城区,连间杂货铺子都没有,只有个货郎挑个担子坐在路边的牙子上,一边同外头玩耍的小童逗笑。 糯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凡人生活的小区域,一眼望去,尽是些矮矮的平房,门口也大都是敞开着的,有人坐在院子里边做些针线活儿,有些院子里边根本不坐人,却也一点不担心遭贼一样。 ps: 不行我要去睡觉了,起来再……补……哭着跑走 三百四十三 看病 糯米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民居了,她在仙城里边所见到的,或许都算不上多么奢华,可至少都是些能算得上是好房子的。即便是她自己租住的那个小院子,收拾得也十分整齐,又有着这样那样的设施,断不是这样一家七零八落的民居。 甚至在踏入那房子的时候,糯米还觉得有些诧异,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回头转到门口那儿望一望,看看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就进错了屋子。 这屋子又窄又小,柱子那样身量高大的,自然是没办法跨入了,只能留在外头看着门户。 而这屋子里边的情形,也很是叫糯米在心里吃了一惊。 实在是这房子里边的摆设空阔得叫她觉得这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庙堂之类的地方。进门一抬头就能望到墙。墙壁上斑驳成了错落的影子,看着简直就像是剥落成了一幅画一样。屋子里边就只有一张硬板床,床上躺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除此以外,实在已经没什么别的能引起人注意的东西了。 阿梅推开门走到了房间里边去,一回头就见到了糯米面上那有些迟疑和探究的神色,不由面上一红,期期艾艾地解释道,“这……这……俺家里边有点破,但还是很干净的。俺爹说要给俺娘治病,所以家里边的东西都卖出去了……” 她并没有很刻意地在糯米面前装出一副穷苦的模样来,甚至是同糯米提起家里边的情况来的时候,都只不过是有些儿不好意思,根本没有想要得到糯米同情的意思。在阿梅的想法里边,大概她家的这种情形已经是相当叫她习惯了的,她都觉得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儿。除了没办法给仙子提供一个坐的地方以外,阿梅都并不觉得自己家里边有什么艰苦的。 也的确,同外头那些流浪者相比,能够在仙城里边有一间房子,已经比许多人要好上不少了。 糯米稍微沉默了一下。就将打量房间的目光收了回来,投到了床铺上躺着的那位妇人身上去了。 只见那妇人静静地躺在床铺上边,面上带着一丝异样的潮红,一边浅浅地呼吸着,一边陷入熟睡当中。即便是阿梅和糯米两人推门进入到这房间里边来,那妇人好像都完全没有发现异样,沉沉地睡着,好像根本就不是睡着,而是长眠了一样。要不是她的胸口还随着呼吸而稍微有点起伏,可当真就叫人觉得她已经遭了大厄。 “俺娘已经这样睡了好久了……都是俺爹和俺每天给她喂粥的。”阿梅站在一边。小声地同糯米讲着。 这一家子可以说已经是完全的家徒四壁了。想必的确是在漫长的治病过程当中耗费了太多的钱财。才成了现在这样的模样。否则看看那饭馆里边的情况,断不至于是这样贫苦的一个状况。 糯米点了点头,在阿梅期待的目光当中,朝着床上那妇人走了过去。妇人面上已经能看出干瘦来了。但却还是能够看到一点儿年轻时候的眉目影子。要不是一直昏迷着躺在床上,哪怕是现在这样的年纪,也还算得上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糯米微微掀起妇人身上盖着的薄毯子,顿时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咦……”糯米一怔,低头朝着那妇人身上张望了一番,却完全没有在这个妇人身上发现什么伤口的。 两人都是女子,糯米也就不顾忌那样多了,着阿梅将门和窗子都掩上了以后,这才小心地解开了妇人身上的衣服。 这妇人大抵是躺在床上昏睡好久了。如今已经瘦得有些不成样子了。只是她瘦归瘦,身上的肌肉完全没有萎缩,身上也没有一点儿不干净,可见平日是被好好地照料着的。除了这些以外,糯米便再也没有在妇人身上再发现什么痕迹了。 是当真什么都没有。连带伤痕都没有一处。 将这妇人的衣服掀开以后,原先那种淡淡的腥臭味就更浓重了一些。这味道并不是像糯米所想象的那样,是从什么伤口上传出来的。她原先还以为这妇人是身上受了伤,被褥子盖住了,才会发出这样的味道来,现在一看,恐怕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妇人身上的情况,大概要比她想象的还要更严重了一下。 糯米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将妇人的衣服又重新合上了,又仔细地帮她将被子盖好,这才转过头去向阿梅询问了一番。 听着阿梅断断续续的讲述,糯米这才知道了这妇人身上的病情。 阿梅是这个家里边的第六个孩子,据说妇人在生产第一个孩子以前,身体就已经很不好了,只是当时的情况并没有这样严重,所以她便想着拼命也要剩下孩子来。没想到她生出来的孩子接二连三的都夭折的,一直到了阿梅,在年幼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游方的郎中为她施了针,这才叫她健康地成长到这个年纪。 可惜在阿梅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妇人就因为身上的病而渐渐瘫痪,最后竟然卧病在床,而且陷入了昏迷。 阿梅她爹十分在意这个娘子,几年时间了花费了巨额的钱财,只为了能将这个娘子救醒过来。可惜一直花费了不少钱财,又浪费了不少时间,却没有找到一个能叫妇人稍微好转一些的大夫来,反倒是将家境也跟着一点点拖垮了。 “……唔……”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同阿梅实话实说,“我觉得你阿娘不像是得了什么病,反而像是中了种慢性的毒。那毒素积聚在身体里边这才使得以前的几个孩子都夭折了。” “啊?中毒?”阿梅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以前的郎中大夫从来……哦、俺知道了,一定是那些大夫太没能耐了。” 阿梅这一句话就将先前的那些大夫全都打成了没能耐的,便叫糯米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倒也不是。只是这种毒大概不那样常见,那些大夫可能是不认得吧。”糯米先是为那些大夫辩解了一句,这才沉吟道,“我也不是很确定的……不过的确跟我认识的一种毒很像……这种毒,人间的药不一定能解的了的,只能用凝魂草、秋玉露和九音玲珑果调制而成的药液才能够解毒。” “……啊……” 阿梅显然是完全没有听懂糯米在说的是什么,只是张着个嘴巴愣愣地盯着糯米看。糯米也知道自己方才讲的东西实在不是凡人能够接触得到的,便伸手挠了挠头,讲: “并不是什么不能治愈的毛病,不过是需要些东西。我身上只有其中一种。这样吧,你阿娘的病也不会马上就恶化,我到外头去帮你找找看,能不能拿到那些仙草。等找到了,我再回来帮你阿娘治病。” “……啊……啊?可是……可是……”阿梅听了糯米的话,猛的愣了愣。 显然她是希望糯米能够马上就拿出一粒丹药来,然后就将她娘的病给治好了的。没想到糯米居然又推托了,说是要到外头去找仙草的。 甚至有一瞬间,阿梅都要觉得眼前这个仙子是不是在忽悠她,只是想要从她面前逃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的。 可是—— 应当……不会的吧。这仙子看上去这样的和蔼,是第一个愿意听她讲话的仙人,还会仔细地问她阿娘的情况。如果这仙子真的不想搭理她的话,应该从最开始就不会听她讲话的了吧。 阿梅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眼神里边是对糯米的无限信任,“嗯,俺会和俺爹一起,等着仙子回来。” “……”糯米也没想到阿梅会这样干脆地就相信她了,虽然这相信也并不会花费什么,哪怕是她骗了这个小姑娘,这小姑娘也毫无损失,可这样的信任还是叫糯米觉得有些感动。她心里边软了软,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从身上拿出了一粒丹药来,交到了阿梅手中。 “你把这给你阿娘服下去吧。虽然起不到解毒的作用,但还是可以叫你阿娘的身体变得好一些。” 阿梅原本是已经绝望了的,完全没有想过糯米还会愿意把丹药给她,顿时就喜出望外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接过丹药,向糯米露了个笑容,又深深地行了个礼,感激地讲,“谢……谢谢!仙子,你就让俺跟着你,帮你做事吧。” 糯米哪里是需要带着这么个凡人在身边的,很干脆的就拒绝了,连着借口也是现成的。 现在阿梅家里边这样的情况,就只剩下她和她阿爹在外头干活儿和照料昏迷的妇人了,要是阿梅再离开了这个家,这家里边还怎么可能支撑得下去。 阿梅犹豫了一下,显然是被糯米这些话说服了。她咬了咬嘴唇,最后只能按着胸口向糯米保证道,“仙子你放心,俺……俺是绝对会给你报酬的……一定、一定会的。” 三百四十四 粗豪 糯米坐在柱子肩膀上边的时候,一路朝前走着,一路还想着方才阿梅同她的保证,嘴角忍不住就露出了个笑容来。 她其实并没有期待这一家子能够给她什么报酬的。只要看看那家里边空荡荡的墙壁,就可以想象这家人到底是过着怎么样的日子。这样的一个家庭,又只不过是世俗凡人罢了,哪里能够拿得出什么东西来。最初她会心软,也根本不是想着能从阿梅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的。 但既然阿梅有这样的心思,她自然也不会阻拦。如果她当真能够将那个妇人的毒解开,哪怕最后得不到什么报酬,她至少也希望这一家人能够对她心存感激,这便已经很足够了。 倒是为了要找全需要的仙草,恐怕不太容易。这些仙草都是些平日不大能用到的,她也没有信心能在外头寻到。说不得回到仙逸城里边去以后,还要到药铺里边去找一找。实在找不到的话,说不定还要到那酒馆里边去发布一个任务了。 糯米倒是没想到,她自己还没有真正加入什么队伍,就先可能是要发布任务了的。不过,她既然已经算是个炼丹学徒了,随便拿出来一瓶丹药来,也已经能够雇佣到一个实力不错的队伍了。等她的炼丹技术再长进一些以后,甚至能够用丹药请到不少强者为她出手。 在这修仙界里边,实在是有太多修士愿意为了一瓶丹药而冒险卖命的。糯米现在还不到那个层次,但她一直相信着自己总有一日会到那个境界的。 自从在那仙城里边,被柱子放到了肩膀上边来去以后,柱子便好像很喜欢将糯米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边去,大抵是觉得这样能够更好地护着自己的主子吧,哪怕是糯米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柱子也还是会常常伸出手去,将糯米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边,扛着糯米缓缓地在仙林里边行走。 有着他的存在以后,那些胆敢窥探过来的妖兽顿时就少了许多。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妖兽敢于朝着糯米身上打量了的。 糯米很是有些哭笑不得的,可是一想到这柱子师兄是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儿坚持,虽然这坚持很是叫人觉得奇怪,甚至可能只是本能而已,但糯米还是随着他的性子去做了。 刚开始她坐在柱子肩膀上的时候,还很是觉得有些别扭的,觉得好像连她自己都渐渐地将柱子师兄当成了坐骑妖兽一样。 她甚至还试图要同柱子沟通这个事情。 “师兄哎,我怎么能一直坐在你身上的呢,总归是不好。你若是愿意。我们牵着走就是了。你又不是……怎么老要将我放到你肩膀上边去。” “……”柱子自然是沉默异常。甚至连动作表情都不给糯米一个,只是直直地朝着糯米伸出手去,一手托住了糯米的身体,将她缓缓地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边去。然后便直愣愣地朝着糯米指的方向缓步前进。 糯米也跟着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才是。 她是不觉得现在的柱子师兄还同原先那样,能够同她沟通交流的。只是,哪怕是成了现在这样的模样,柱子反倒是更听她的指挥了,或者说只要是她说出来的话,柱子就一定会听从的,实在是从来没有试过被柱子这样无视的。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也觉得很是错愕。可后来反应过来了,便又觉得这其实应当是件好事儿。 只懂得听从她的命令,柱子便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傀儡罢了,哪怕她再不愿意承认,现在的柱子也就只是一个毫无思想的物件。可如今柱子好像有了一点儿自己的想法。不管这想法的初衷是什么,只要能有自己的想法,就证明柱子朝着有自主思想和自我意识方面迈了一步。 糯米便耐着性子答应了柱子的要求,平日只要柱子伸手将她放到肩膀上去,她也就不再挣扎了,随着柱子的心意去做。倒是魃豹被放出来了以后,见到糯米高高在上地坐在柱子的肩膀上,很是错愕了一番。那张硕大的豹子脸上边难得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来,便叫糯米笑得差点儿从柱子的肩膀上摔了下去。要不是柱子适时地伸出手掌来将她托住,她说不定真要摔到地上去的。 这样的一个造型赶跑了路上不少妖兽,却也叫半途遇到的那些修士也跟着错愕了起来。先前糯米拉着柱子的时候,虽然也有不少修士会盯着柱子看,可总归是会上前来同糯米打招呼的,可现在糯米坐到了柱子的肩膀上边去以后,大概是这造型实在有些惊世骇俗,好些修士都只不过是在旁边呆呆地看着,根本不敢走上前来同糯米讲话的。 甚至那些修士在看着糯米的时候,眼神里边还深深地有着一种敬畏在里边。 糯米本来就不大愿意同这些修士磨叽的,只不过因着旁人过来同她招呼,她在礼貌上也要跟他们回应一番。现在能够直接绕开了这些麻烦,直接朝着长史城赶过去,倒是叫她觉得轻松了不少。 又有魃豹在前头开路,走得可算是十分顺当。 唯一叫糯米觉得别扭的,便是路上那些遇到的修士看向她的目光了。她总觉得那些修士的目光里边除了惊叹和敬畏以外,还有着别样的叫她觉得奇怪的感情。只是她在朝着长史城赶过去,自然不可能再停下来问一问路边的那些修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就只将那当成了自己的错觉。 本来糯米以为有了柱子代步,她可能要走得比以往慢一些,可等真正走了两日以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步调竟然好像比原先都要快一些。她回忆了一番,最后才发现了原因。 以前她自己走路的时候,其实也是需要配合着柱子的步子的,而且常常是需要停下来休息。现在她坐在柱子身上,有时候夜里懒得下地了,甚至都能靠在柱子身上眯上一会儿。要不是担心不够稳健,她其实还能够在柱子肩膀上边盘腿打坐的呢,哪里还需要什么休息。 萧景言那边又发了一次传音符纸过来,也就是询问了一番糯米现在走到什么地方了。萧景言甚至在那传音符纸里边开玩笑地同糯米将,说她若是还这样缓慢的话,他们说不准都能够在长史城这边接一个任务,先做完了再回城,也许糯米都还在路上。 他这话自然只是开玩笑的,可糯米听了以后,却觉得这说不准是个不错的法子。她便将自己现在的位置同他们将了,又估算了一番,大概给他们说了个日子。又回复了一番。 从糯米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一路走到长史城去,她特地从柱子身上跳了下来,问了周遭的修士一番。 那长史城是附近有名的一座仙城,规模宏大不说,又是个不限制修士出入的,平日里好些修士会到那边去,看看能不能接到什么任务,又或是买到什么符合心意的法器。因而糯米这一问路,他们便七嘴八舌地将那长史城的距离说了。有些热心点儿的,见糯米是个独行的女修,还十分热情地拉着她介绍了一番长史城的风土人情,然后十分热切地问了糯米的名字,一副想要日后多多联系的模样。 到了这西边来以后,就连修士都变得更豪放一些。 在仙逸城那边的时候,虽然女修也相当受欢迎,糯米在进入吕宗他们那个散修的村落的时候,也有不少修士隐隐约约地找借口同她搭话的,可等她年纪再长一些以后,反倒是没有男修再这样热忱地同她讲话了。大抵是当初她还年小,大家觉得随便开个玩笑,也是件无伤大雅的事情。如今她已经长成个半大姑娘了,再这样热切,便显得很是有些不恰当了。 可这边的修士不光长得比仙逸城的修士要雄壮,就连性子也要更粗豪一些。他们见到糯米以后,根本不会在意什么男女大防的,真觉得喜欢的,就会十分*大胆地上前来搭话,明面上就是一副想要同糯米好好发展关系的模样。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可实在是有些不习惯,甚至觉得都有些不好拒绝。可渐渐地发现这些修士也并不是要勉强她或是为难她的,只是表达自己的心愿罢了。即便是她当真不愿意,开口拒绝,对方也不过是暗自失落一番,并不会对她表现出什么迁怒来,便觉得这样直爽的性子也很不错。 当然,这一路上也曾经遇到过一些叫她只远远望上一眼,就忍不住背脊一凉的修士。用不着她多说什么,柱子就会先自绕开去的。 知道了自己同长史城的距离以后,糯米这才给萧景言他们回了话,很是认真地建议他们可以在这空档的时间里边,看看做点儿什么,实在不必死守在城里边等着她出现的。 三百四十五 跟踪 这日,糯米正照常坐在柱子的肩膀上便朝着长史城的方向赶路过去,正被柱子的摇晃和天上刺目的日光照得有点儿昏昏欲睡的,身子斜歪着靠在了柱子的脑袋上边去,已经就准备要眯起眼睛来了。 柱子那缓慢却稳健的步伐却突然一顿,原地站定了,还抬起了右手来,伸到了她面前,好像是要护着她不要摔倒一样。 糯米已经坐在柱子肩膀上边走了好几日了,早就已经习惯了那摇晃的步伐,现在柱子猛地一停,她也跟着就是一惊,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师兄,怎么了吗?” 虽然知道不会得到回应,糯米还是开口询问了一句。 柱子自然是不可能回答的,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朝着四周缓慢地扭了扭脑袋,好像是在朝四周张望一样。每到了这种时候,糯米才稍微能够确定柱子面上那几道细细的缝隙,当真就是他的五官。 糯米不由自主地就跟着柱子一样张望了起来。 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稍微有些干涸的土地,上边稀稀落落地长着一些西部特有的灵草,除此以外,她连魃豹的身影都看不见。她现在行走的路线大都紧挨着仙城,不会穿过茂密的仙林,所以四周的景色便都跟着变得有些荒凉起来。 她四下查看了一番,见不到有什么异样,刚想开口询问,便见柱子又慢慢地将手臂放了下去,然后朝着魃豹的方向慢吞吞地迈出了步子。 “……?”糯米很是有些疑惑,可既然柱子已经继续上路了,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当是有什么妖兽路过,对她发出了杀气来。 大抵是那妖兽发现柱子如此敏锐,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便又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这样的情形,以前也并不是没有出现过的。只不过那种时候。大都是魃豹回转头来朝着那妖兽一通撕咬,那妖兽被被赶得远远地跑开了。糯米想了想,又四下张望了一番,实在没再见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就又恢复了先前那种昏昏欲睡的模样来。 然而,柱子才没走了多远,就突然又停住了,再次伸手将糯米扶住,扭转身体朝着后边看了看。 糯米可不觉得柱子会几次三番地就感觉错误。 她虽然什么都没见到,可她却知道。柱子的感觉是绝对不会出错的。不要说是几次三番了。哪怕只是一次。恐怕也是不会错的。 实在是柱子这样的蛊人,对杀气实在是太敏感了。寻常他根本就不会做出什么反应来。多少次有修士好奇地看着他,甚至是手都摸到了他身上去了,他也还是毫无反应的。只有在有东西朝着他或者是糯米散发出杀气的时候。他才会生出反应来。 只是,那股杀气好像并没有持续好久,这次,甚至在柱子完全转过身去以后,那杀气便又消失了。柱子的身子刚转了一半,就停在了途中,慢慢又转了回去,重新朝着原来的方向前进。 柱子现在到底只是个蛊人,完全没有什么灵智的。只要杀气一消失,他就觉得已经安全了的。 可糯米却并不这么想。 她相信柱子的感觉,也相信后头的确是有什么朝着她散发杀气的东西存在。那东西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只是一只路过的妖兽。她可不觉得才这么短短的一点儿距离,就接连有两只不开眼的妖兽朝着她发出杀气。 既然这样的话。肯定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坠在她身后。 刚开始的时候,那东西并不知道柱子有这样敏锐的感应,所以才会让柱子朝着四周感应了好久,就准备着要朝那东西的方向进发了。但那东西在柱子反应的时候,大概也猜出来了柱子的能力,便强行将自己的杀气掩盖了下来。 柱子现在简直是比幼童还要单纯,发现那杀气消失了以后,便重新开始上路了。 那东西一路坠在后头,可能是不小心或者是别的什么缘故,又朝着他们露出了杀气来,就叫柱子又生出了反应。 只是,那东西已经摸清了柱子的能力了,瞬间就又将自己的杀气隐藏了起来,这才会出现这种柱子只转身了一半,就又重新将身体转回去了的情况。 “唔……” 糯米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好久没用过的灵鞭拿了出来,缠绕到了手腕上边去。 她已经好久没有亲自战斗过了。有了魃豹和柱子这两个打手以后,她在这仙林外头,甚至都没什么插手的机会的。可是,这并不代表她的技术就因此而生疏了。哪怕是从来没有使用的机会,她也还是一丝不苟地练习着自己已经掌握的那些法术,甚至连她原先不能很好掌握的长鞭武技,也都会三五不时地就练习一番。 这次—— 魃豹不知道在前边什么地方,显然是没有感受到后边有东西在潜伏着,偶尔冒个头,很快就又转到了前边去,只露出一条摇晃的尾巴。 而柱子现在到底是个灵智未开的,既然对方能够将自己的杀气隐藏起来,恐怕柱子也很难同那东西较量。 糯米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因着可能要到来的战斗而紧张,更多的却还是兴奋。 她一手摸着手上的鞭子,一边取出来了一张符纸。将那符纸在嘴唇前边碰了碰以后,她便毫不犹豫地将那符纸贴到了自己身上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眼睛一闭上以后,她的神识便疯狂地朝着外头延伸了出去。瞬时间,不论是在前边跳跃着开路的魃豹,还是身侧摇曳生长着的灵草,都完全逃不出她神识的感应。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在左手边的一个草丛里边,躲着一只小小的妖兽,正在甩着耳朵四处张望。 可她最在意的身后,如今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不要说是什么东西了,就连灵草灵木好像都完全不存在一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洞。 “……呵呵……” 糯米勾了勾嘴角,小小地笑出了声音来。 若是叫她见到身后有什么,她一时之间还不能断定那就是坠在她身后的什么东西。可是现在后头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小片真空带来,便叫她断定后头的确是有什么东西紧紧跟着了。而且那东西,绝对是怀着什么不轨的心思的。 她没办法确定身后那东西到底是怎么样制造出这样的真空来的,可既然已经几次三番地朝她放出杀气,如今又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身影跟在后头,绝对不会只是路过这样简单。 糯米方才贴在身上的那张符纸,据说是寒春独创的一种法术。这法术只能经由符纸发动,等阶不高,看着好像也没什么作用。当初只不过是因为觉得稀奇,又是个旁人都不懂得的东西,寒春这才教了糯米,算是感谢糯米将那无名丹药的方子教给铁无崖的。 这个符纸上边所附带的法术是寒春自己创造出来的,名字自然也是寒春取的,叫明清符。这个符纸不能攻击,也不能防护,甚至都不能辅助。唯一的作用就是贴在身上以后,能够将修士延伸出去的神识隐藏下来,叫旁边的人无从发现自己受到窥探。 这样的符纸法术其实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修士一般很少会将神识延伸出去四处试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激恼了旁人。所以寒春即便是将这符纸发明出来以后,也甚少使用。他当初甚至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觉得这符纸好像有点儿拿不出手来一样。 可糯米偏偏是个喜欢延伸神识的。她的神识经由当初那小黑球的锻炼,很是比同阶层的修士都要宽广许多,她早就习惯了将自己的神识四处延展,查看仙草的情况,因而得到了这符纸的制作方法以后,还相当的高兴,连夜就绘制了好几张。 这符纸的绘制并不十分艰难,即便是糯米这样的初学者,也有一半以上的成功率。 她只是从来没想过,今日居然还会用上这符纸。 寒春的这个符纸十分特殊,在使用了这种符纸以后,即便是面对面地放出神识去,寻常妖兽都无法感知得到的,她完全不担心后头那东西会察觉到她已经发现了跟踪。 这么一来,两方的立场便好像是调换了一样。 糯米慢慢地将身体斜靠在了柱子身上,双手却已经在衣袖下边合拢了起来,准备着要结出种种手诀来了。 ——会是妖兽吗?又或者……是修士? 她不其然地就想起当初和萧景言在路上行走的时候,常常会遇到的那些拦路打劫的修士。 当初她同萧景言在一起的时候,可也是萧景言负责动手的呢。那也只能怪她当初实力实在不够。现在看来,她可再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了……或者说,她也不想再依靠什么了。 她自己也很想知道,她现在到底已经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了,是不是能够应付这外头仙林里边的情况了。她总不能一辈子都依靠着旁人而活着的。 三百四十六 出手 叫糯米出乎意料的是,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在半路上就遇到袭击的,可她已经将鞭子都套到了手腕上了,左右等了半日,甚至都装出一副瞌睡的模样来,斜斜地趴在柱子的脑袋上,都没能叫后头那东西有所行动的。 这样等了好久,都叫糯米犹豫了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又或者是后头那东西已经悄悄地潜走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又用了一张明清符,偷偷地又将神识放出去了一回,等见到后头那小小一片真空地域仍存在以后,才确定对方的确仍坠在她身后。 可是……为什么还没有任何反应呢。 糯米到底没有什么战斗的经验,坐在柱子肩膀上边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暗自苦恼地皱起眉头来。 不论她再怎么等待,后边那东西都只是耐心地跟着,完全没有一点儿要出手的意思,倒是叫糯米从紧张等到放松,再从放松又等到麻木。等她再猛然惊醒过来的时候,不由吓出来了一身的冷汗。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心思,但她却到底是因为对方的隐忍而变得疲惫了。方才的神经还能绷得紧紧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一点儿紧张也就渐渐地被消磨得淡了下来,甚至是当真叫她觉得有些儿昏昏欲睡了。 若是方才她放松的时候,后头那东西就直接发难的话,恐怕糯米就连反应都要慢上半拍的。 她现在倒是觉得有些庆幸,后头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没有趁机就出手。又或者,是它觉得能够等到更适合出手的机会么? 既然发现了自己曾经不小心放松了,糯米自然是再不会这样随意了。 她现在还没有办法保持长久的紧张感,只能在心里头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放松下来。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还是紧张得很,一下子紧张过头了,很快就又忍不住放松了,这跟她自己的意志可完全没有什么关系。实在是一个人紧张久了,神经绷得死死的,不免就会生出心神涣散的感觉来。 实在是人的精力终归有限,不可能顾及得这样周全。紧绷了一段时间以后,就渐渐地开始软了下来,心思也就再不能这样集中了。这实在不是什么能够自己控制的事情。 糯米坐在柱子身上等了半日,后头那东西既不离开,也不发难的,倒是叫糯米觉得有些不安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周围的修士好像渐渐多了起来一样。她走了一路。大抵是整好路过了一个仙城的边上。甚至还有人拦在她面前。态度还算和蔼地喝问了一番她的身份。 糯米自己是个散修,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自证身份的,最后只能将仙逸城的出入玉牌取了出来。得亏仙逸城是个十分有名气的,即便是在这西边儿。也常常有仙逸城的修士过来做任务的。那些拦路的修士显然也认得仙逸城的玉牌,随手翻看了一下,就对糯米露出了个笑脸来。 其中有个年长一些的还朝着糯米点了点头,笑呵呵地讲,“最近我们这边不是十分太平,你一个人在外头走着,也要小心一些。” 他那笑呵呵的神情,就好像永远也不会生气一样。虽然是在同糯米说着警告的话,却给人一种并不十分紧张的感觉。 糯米点了点头。想起身后跟着的那东西,张了张嘴,最后却也还是没有同他们提起。 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这些修士到底是什么身份。虽然在她面前看着和蔼可亲的,可她坐在柱子身上,视线比较高。远远的还是见到了这些修士强行压制了一群路过的散修,也许只是因着那些散修没有能够自我证明身份的东西。 那些修士甚至不是被平和地压下去的,看着有好些身上都带了伤,一路被推入到了旁边的仙城里头去。但凡是有一点儿反抗的,他们便是毫不留情地用法术轰炸下去,根本不论那些散修的死活的。 糯米在前头看得眉头大皱,可等她走进的时候,那些散修已经全部被压制到了仙城里边去了,她不知道情况,也没办法多说多管什么,只是叫她再同这些修士多车上关系,她却是当真不愿意了。 为了要同这些修士讲话,她便是从柱子身上跳了下来,再看着那些修士望向柱子的眼光的时候,糯米都很是觉得有些不寒而栗的,叫她想起了在路上的时候其他修士看着她的那些眼神,好像她骑在柱子身上,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一件事情,叫她觉得浑身不自在的。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没有直接就坐回到柱子的身上去,而是牵着柱子的手,慢悠悠地走出了那个仙城的范围。 一边走着的时候,糯米还一边不住地回头朝后边看。 她固然是想要看一看后头那些拦路的修士,却也同时是在趁机查看后头那个坠在她身后的东西。只可惜那东西好像一路都十分小心的样子。直到她完全走出了那仙城的范围,再也见不到那些拦路的修士,那东西也还是没有显露出身形来。 “唉……” 糯米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先前所有的兴奋和紧张,如今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化成了无奈。 柱子慢慢地跟在她的身后迈着步子,在再也捡不到那些拦路的修士以后,柱子便突然站定,朝着她微微弯下了身子来,朝着她伸出手去,一副又要将她重新放回到肩膀上边去的模样。 糯米笑了笑,笑容才刚刚升起了一半,脸色就是猛地一白,伸手在柱子手臂上一推,朝着后头跃出了一大步。 她先前就已经将鞭子缠在手腕上边了,这时候手腕一抖,一手握住了鞭把,凌空一扬,就将鞭子挥了出去,正打在一只飞扬起的灿金色仙铃上头,将那直飞过来的仙铃击得倒飞了出去。 那仙铃此时方始发出一阵清脆的叮铃声,朝后飞了半路,突然在空中转了个方向,又朝着糯米的面上打了过去。 糯米完全没有想到这仙铃居然能够凌空改变位置的,这仙铃同她的距离已经相当近了,以至于她根本就不够时间和空间挥舞鞭子的,只能在百忙之中双手捏着自己的藤鞭朝前一举,将那仙铃用鞭子挡在了胸前。 小巧的仙铃撞到了糯米手中的藤鞭,明明只不过是一只果子大小的小巧铃铛,撞到鞭子上的时候,却就好像是个被体修奋力挥舞起来的流星锤一样,猛地撞击到一起,叫糯米差点就脱手将鞭子都甩了出去。 那仙铃被她的鞭子一挡一推,也跟着一歪,缓缓地落到了地上。 她这才看清那仙铃上边居然还绑着一条细细的带子。那带子大概是用十分特殊的材料织造而成,在阳光之下才稍微反射出七色的光芒来,在阴影里边,便是透明的一片,叫人完全看不出痕迹,也难怪她在仓促之间根本没有发现这根带子。 现在她虽然是勉强将那仙铃拦了下来,虎口却是一阵酥麻,软得几乎要抬不起来,可见那仙铃中间所蕴含着的力道。 糯米本来就不是个武修,在武技方面也没有什么天赋,选择用手上的鞭子去抵挡那仙铃,也不过是因为仙铃袭击得太过突然,她根本没有念咒的时间。现在一看,她同那后头袭击的人之间可是有着相当大的一个差距——至少在武技上边,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等阶的。 柱子这时候方始反应了过来,朝着那仙铃飞过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嘻嘻。” 空阔的道路上响起了一声细细的笑声。这笑声音量很低,忽远忽近的,叫糯米既觉得是在耳根后边响起的,又叫糯米觉得那声音好像是在面前的远处传来。就连柱子也好像瞬间失去了方向,一时之间,在糯米前边转动着身躯左右看了看,好像根本拿不准该朝那个方向冲过去一样。 糯米被这笑声笑得一怔,又听到身侧传来叮铃铃的一阵脆响,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却见落到地上的那仙铃已经又腾空而起,这次居然是朝着她的背后绕了过去。 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战斗的时候走神了,顿时就慌了起来,本能地又举起了手中的鞭子,一转身,将鞭子朝前一挥,向着那条隐隐约约闪着亮光的带子卷了上去。她的脑子里边甚至是一片空白的,根本没有想太多,只觉得不能叫这仙铃缠到身上来。 那细细的声音低低“咦”了一声,并没有再强攻,反倒是将带子一扯,那仙铃就又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来,呼地往后一缩,正好避过了糯米缠上去的长鞭。 糯米这才有了个喘息的机会,也不管对方为什么突然退缩,赶紧从身上取出了一把符纸来。 她早就看出来自己同对方在武技上有很大的距离,她的手臂现在还是有些软绵绵的,不过是勉力支撑着。她可不想再被那仙铃撞到面前来了。 三百四十七 伤 “嘻嘻……” 低低的笑声又冒了出来,依旧是那样的飘忽,一时在左一时在右的,叫人完全摸不清她的踪迹。 柱子原本是对杀气十分敏感的,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因为四周全都弥漫着杀气,还是因为那发出笑声的人身形实在太过飘忽,柱子居然一时之间被迷惑了一样,只是站在原地往四周不停转动身子,完全找不到方向。 糯米这时候是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颗小小的仙铃,一刻都不敢移开目光。 她的指尖还是一片麻木,虎口的位置更是完全没了知觉,甚至在微微颤抖着,叫她连手上那薄薄的几片符纸都有些拿不稳。她自然不能在这时候露怯,也没时间去考虑魃豹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耳边还响着那个软绵绵的笑声,叫她听着就耳根发酸,总好像是在她耳朵旁边响起来的一样,使得背脊一阵发凉。她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回头。 这声音听上去像是个女子的声音,十分软绵,却又不是林萝那种带着娇腻的感觉,更不是糯米自己的声音那种甜丝丝的糖糕味道,而是带了点儿凉薄,能够笑到人心里边去,然后让人从心底开始发凉的一种声线。 糯米还从来没有听过身边有人是这种声音的。这声音听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寻常女修该拥有的声音。 她颤抖着双手握紧了手上的那一小叠符纸,为了止住手上的颤抖,她只能拼命将拳头握紧,劲儿大得骨节直接都是一片青白,她自己却完全没有感觉,只奢望能够将颤抖减轻一些。 可惜她越是将拳头握紧,抖动却愈发的明显。刚开始不过是因为脱力,渐渐地就发展成了紧张,从手肘开始一直到指尖前边,都在不由自主地颤动着。 笑声还在她耳边轻轻柔柔地响起。她甚至觉得那声音的主人好像当真在她身边,围着她身边慢慢地在转动,又同她贴得十分紧密,连那呼吸都已经喷在她的肌肤上边一样,让她浑身起了一阵寒栗。 她很努力地咬着嘴唇,从手上那叠符纸中间抽出来了一张来,哆哆嗦嗦地贴到了自己身上。她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的颤抖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脱力,又或者是因为那笑声给她带来的阴冷。 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冷的。那笑声伴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吹起的阴风,一直在她身边缠绕不去。紧紧地贴在她身边。从她身上的衣服缝隙之间一路转入到她衣服里边去。冷的她不自觉地缩着肩膀,才会觉得那个笑声的主人一直在贴着她身边讲话。 她都差点将手上那张符纸掉了出去。 这时候她是最孤独最无助的,身边完全没有谁是能够依靠的。 贴到身上的那张符纸只是一张最普通的土盾,她平日随手就能施展出来的。也不过是动动三根手指的功夫,咒术咒文并不长,张嘴也不过是两句话,现在却连这样简单的法术,都觉得使不出来了。 仙铃又叮铃铃地响了起来,那绑着它的带子就好似一条光蛇一样,不住地扭动着。 糯米咬了咬牙,猛地将手腕一松,再次强行出鞭。鞭尖直指那只仙铃,自上而下直劈了过去。 鞭子的威力在于挥舞,舞动起来的鞭子所蕴含的力道,甚至能够比得上一把锋锐的大刀。糯米一直在刻苦练习,这时候手腕已经脱力。再强行出鞭,鞭子的速度是慢了些,架势却没歪,鞭身上蕴含的灵气也十分的充盈。 眼看鞭梢就要扫到那仙铃上边,糯米心中方才一喜,耳边就听到那笑声轻轻一起,好像羽毛搔挠在心间上边,就连带着那仙铃都跟着凌空飞了起来,主动朝着糯米手上的鞭子缠了过去。 “咦……” 糯米还在怔愣的时候,那仙铃就已经缠住了她的鞭子,顺着鞭身一路转圈,朝着她的手腕上直卷过来。她身上虽然套着两个土盾,一前一后地挡在了身体外边,可这土盾不同于水盾,没办法将人全身上下都防护严了。 那仙铃引着带子,简直就像是吐信的灵蛇,专盯着两个土盾之间的缝隙,“呼”地一下子就搭上了她的鞭子。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技,还在迟疑着要不要松手的时候,手腕就已经被那仙铃带着带子缠上了好几圈。这时候她再想要扔掉鞭子,却哪里能做得到。 “嘻嘻……你在看哪里呀……” 笑声又阴测测地响了起来。 糯米明明已经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仙铃了,她可以很确定那仙铃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动静,却突然听到耳后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她大吃了一惊,正准备要回头,后背上突然一痛,就好像背后被一个巨大的锤子击中了一样,整个人已经猛地朝前扑了出去。 要不是她刚才已经哆嗦着给自己身上贴了一张土盾的符纸,她现在肯定已经被击得内伤了。即便是有了土盾,她也还是被打得扑到了地上,连手上原本紧握着的符纸都跟着撒了一地。 在摔倒的瞬间,糯米眼前一黑,来不及回头,她的神识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背后的土盾因为撞击而产生了一圈密集的龟裂,要是再经受一次同样的攻击,肯定就要马上破碎成本源土物。 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地一滚,也不知道有没有躲开后头的追击,甚至都不从地上站起来,也不在乎地上那泥尘会弄脏衣服,直接就朝着柱子站着的方向滚了过去。一边滚动的时候,还一边不忘用神识指挥着柱子往她这边赶过来。 这还多亏了她已经学会了一体二魂的技巧,能够在躲闪的时候还分出一丝精神来控制柱子。她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在意用神识控制柱子好不好的问题上边来,只知道自己再不躲到柱子身边去,根本就没办法好好地施法。她的手已经被那根绑着仙铃的透亮带子缠住了,这时候也来不及解开。 也许并不是对方多厉害,只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一下子就被打懵了。 对手实在是太过隐忍,她直到现在也还没有见到那人的一片衣角,只从那隐约的笑声里边猜测对方可能是命女修。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糯米突然醒悟过来。对方可能一直都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等她离开柱子身边,然后一举用武技将她压制住的机会。只是,这念头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 她才往前滚了一圈,右脚突然一紧,手上也同时一痛。 这种痛就好像手腕上头缠着的根本不是一根细细的带子,而是一圈儿钢刀一样。她眼前马上就喷涌出一阵鲜红,差些没呛到她鼻腔里边去。 “唔……师兄!” 根本已经不需要糯米开口,柱子早就转身朝着她的方向跨了过去。只是他的步子虽大,动作却十分迟缓。要等他走到糯米身边。说不定糯米的手腕已经要被那带子生生地切断了。 糯米痛得眼前一黑。本能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摁在了喷涌出鲜血的手腕上去,拼命咬紧了嘴唇。 “青……青……青龙夹毂……辟除……辟除……不祥……华……精……茔明……尘秽……消除……木……木……成……” 这么短短的几句话,换在平日。根本就是她念得熟烂的咒文,现在却是将嘴角都咬出血来,染了满嘴的腥味,才艰难地将这咒文给念完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双手结印,幸亏这法术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手印,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浑身真元力一催,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跟着被抽空了一样。几乎就要当场晕过去。 “嘻嘻……咦……” 那笑声一怔。 糯米便觉得手腕一阵清凉,瞬间就取代了那种*辣的疼痛,手腕之间痒痒的,有什么东西正飞快地从皮肤底下钻出来一样,瞬间就缠满了她的手腕。 她勉力抬头朝着手上看了一眼。模糊间,只见自己手腕上便紧紧地生长出来一圈枝叶青翠欲滴的翠玉色仙草,就如同原先那透亮的带子缠上了她的鞭子一样,这些仙草以同样的方式缠到了那根带子上边去。 只是,那带子是一路缠到糯米手腕上的,这些仙草却是正在割裂着这根带子。这带子缠在糯米手腕上的时候,就好像一把钢刀一样,可在这丛柔弱弱的仙草面前,带子却突然变成了一条宣纸一样,一碰就碎了。 糯米心里一宽,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势和真元力的消耗了,只觉得精神猛地一震,赶紧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她其实还从来没有试过将生木诀用在自己体内的那些仙草上边去。方才也不过是疼痛之下的灵光一闪,甚至没有想过这法术会不会凑效,不过是手边一时摸不到符纸,就下意识地使出了自己所会的法术里边最简单的一个。 使用生木诀的时候,手上必须握有草种,但糯米当时已经痛得几乎要晕过去,哪里还能想到从身上取出草种来。她最熟悉的就是身体里边那小黑球上头长着的那些小仙草了。 生木诀的灵气翻腾起来以后,她几乎是本能地就将那些灵气引导到了体内,灌入到小黑球上头生长着的那些仙草身上去。那些仙草原本就已经在糯米体内吸收了不少灵气了,生长得十分旺盛的,现在又经生木诀的独特灵气一激,顿时就疯长了起来,在她体内四处乱窜,寻找着一个出口。 糯米勉强将这些乱窜的仙草顺着灵脉到了手腕的伤口上以后,这些仙草便一路朝外生长了出来,不但保住了她的手腕,还将她手腕上边的那根带子也跟切断了。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糯米一下子从地上撑了起来,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就又要摔回去。 可这时候,柱子已经到了她身边,举起宽大的手掌来就朝着她脚边的那根带子狠狠切了下去。 蛊人不用法器,它们自己的身体就已经是最好的法器了。它们天生就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灵气,将灵气变换出各种形态来,形成一种灵气凝成的兵刃。 柱子的手掌落下,那地面上发出一声轰响,忽地就朝下凹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缝来,就好像被最锋锐的法器长刀劈了一刀一样。柱子并没有因此就停下,反倒是又举起了手掌,砰砰砰砰地几下,毫不犹豫地又朝着下边挥劈出了好几掌。 ps: _(:3」∠)_、我为什么要自作孽地挑战战斗呢……简直……不作死就不会死……我怎么就是不懂呢……哭着跑走~ 三百四十八 魃豹的身影 柱子几个掌刀一路劈在地面上,将地面硬生生打出好几道深深的裂痕。他可不是要在地面砍出裂痕来的,除了地面上的痕迹以外,一条半透明的带子也跟着被切断了。 糯米被柱子护在身下,这时候才有时间回头,刚好见到自己脚踝上也缠着一根细细的长带子,前边挂着个铃铛,如今已经被柱子用掌风带出来的灵刃切断了。 “哼!” 那原先嬉笑着的声音瞬间就换了种语气,重重哼了一声,两个铃铛突然同时颤动了起来。 原本缠在糯米手上的断带一紧,跟着就是一松,猛地被那仙铃带着,往空中直飞而去。糯米还以为那两个仙铃是被半透明的带子牵引着,这才能够腾空飞舞,现在一看,那两个仙铃在离开了带子的状态下,还是能够以十分诡异的角度舞动着。 她正准备伸头去看那两个仙铃的去向,头上却突然一暗,柱子的身体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轰然倒塌下来,在腰下空出一小片位置来,将她整个人护在了下边。 只听见外头清脆的铃声伴着撞击的声音,不绝耳地传来。在这一瞬之间,那仙铃都不知道是在柱子身上撞击了好几百下。 糯米一怔,这时方始反应过来柱子是在为她挡住了那仙铃的攻击,眼眶顿时就是一热。 这时候已经不是什么感动或是惧怕了,心里边藏着的,全都是对发起攻击那人的仇怨。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不论旁人对她做了什么,她都不会花力气去记恨对方,只觉得与其用力去怨恨一个人,倒不如将这份心思放到自己身上去,想办法将自己的能力提升上去,好叫自己的日子更好过一些,又或者是能将身边的人保护得更好一些。 若当真说是叫她怨恨的。一个是花眠,一个是清明真人。 只是,她对这两个人的心情也并不仅仅是恨,因着当初也并不能爆发,时间一长了,也就跟着压抑了下去。如果不是恰逢其会的,想来她是不太可能拼命想办法将这些人报复回去。 可是……眼前这个偷袭的人……并不一样…… 不管外头的人怎么伤害她,她都可以觉得是因为自己太过软弱,才会给人这样的机会,能够不将心思放在复仇上边。可她却无法忍受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伤了柱子师兄的。她现在马上就要叫那女修付出代价来。 糯米深深地吸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愤怒的缘故。整个人却居然好像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她还可以感觉到身上的痛,手腕上边还有血液缓缓滴落,嘴角被她自己咬破的地方,也还在一抽一抽地痛着。连脚踝上曾经被带子缠绕住的地方。现在也隐隐生出了异样的感觉来,不知道是不是被拉扯得伤了骨头了。 换了往常,这样的疼痛都会叫她忍不住分心,可现在,这些痛楚都好像是一种叫她兴奋起来的仙药一样,使她变得异乎寻常的冷静。 那仙铃撞击在柱子身上的声音仍然持续响动着,糯米听在耳边,却并不着急。 她几乎都用不着思考,手指已经动了起来。在不扯动手腕上的伤口的情况下,手指翻飞,口中接连地念动符咒,将她会的那几个法术全都发动了起来。 先是土盾,然后是水盾。紧接着是各系攻击法术。 这些法术根本没有什么目标,她直到现在也还没能找到那个藏在暗处的偷袭者到底是在什么位置里头。而法术的目的,也并不在于伤人。 糯米脑海中闪过先前在仙林里边的时候见到的,夏秋冬同寒春他们战斗的情形。他们当时面对的是数倍的妖兽,在没有任何援助的情况下,他们完全放弃了同那些妖兽进行抗争,而是用了另外一种法子从仙林里边逃了出来。 她现在所要使用的方法,正是从夏秋冬他们身上学到的。 随着法术的落下,柱子身前先是竖起了一道厚厚的土盾,紧接着就是在紧贴着肌肤的地方套上了一层薄薄亮亮的水膜。这层水膜虽然看着不起眼,防护能力却是一等一的,而且修炼等阶提升了以后,便能够像糯米这样,控制着水膜贴肤而笼。 等这水膜贴着柱子的身体笼罩下来以后,那不断响起的撞击声这才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那仙铃撞入到水膜上边的那种沉闷的响声。 糯米现在完全看不到那两个仙铃的位置。 但她也不需要知道位置。 她念动的法术瞬间就落到了地上。她现在所站立的这个地方,完全不像仙林里边那样,纵横交错地生长着粗壮的灵木,地上除了一点儿灵草以外,就只是干涸的沙砾了。被几种法术来回一轰,地上那些沙尘顿时就飞扬了起来,比夏秋冬他们在仙林里边闹出来的声势还要壮大。 就是这样,糯米也还是觉得不满意,一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一大把符纸来,像是泼水一样丢了出去。 她现在哪里还会在意手上的这些符纸到底是什么价值的。 以前她见到寒春使用符纸的时候,在旁边开着,还觉得很是有些心疼。可现在轮到她自己用,才发现这使用开来了以后,根本就有些停不下来。 这实在是太爽快了。只要稍微调动一下体内的真元力,往法术符纸里边一激,再挥手甩出去,就能够炸出一大片烟花一样绚丽又致命的效果来,实在是很叫人迷恋。 刚开始的时候,那仙铃撞击水膜的声音还时有传来。可当糯米指挥着柱子,缓缓地朝着旁的方向挪动了过去以后,那声音果然就渐渐地消失了。虽然铃铛清脆的响动还不时在耳边回响着,可却再也没有撞击到柱子身上那水膜上边,也没有撞到土盾上边去了。 糯米眼睛一直盯着外头的情形,见外边的烟尘已经弥漫得她自己也完全看不清四周了,这才将手上的那些符纸塞入到了衣袖之间,重新双手一合,又在柱子身上套了两个水盾。 直到这时候,她才有机会缓一口气,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往身上贴了最后一张明清符,闭着眼睛将神识延伸了出去。 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隐藏自己的所在的,也不知道对方是怎样压抑住了杀气,叫柱子都没办法找到攻击的目标。可她却知道,那偷袭的女修肯定会显露出一点痕迹来的。就好比她方才将神识朝后延伸出去的时候,瞬间就发现了身后有一个小小的真空地带,显得同旁的地方有些格格不入的。 手上的明清符只剩下最后一张了,糯米只能十分珍惜地去使用。她将神识延展出去以前,手上就已经握住了一把符纸了,准备只要锁定了那偷袭女修的位置。就马上将那一叠符纸都朝那个方向丢出去。 可她的神识才延伸到了半路上。便突然愣了愣。 在神识的笼罩之下。她身周的这一圈儿里边的情形完全脱离不开她的神智探知。在右侧的灵草后边,她隐约地感受到了魃豹的存在。 魃豹的原型是只妖豹,是种最懂得隐忍和偷袭的妖兽。哪怕是在世俗之间,仅仅只是寻常的豹子。也个顶个的是狩猎高手。现在魃豹将身形完全隐藏在灵草后头,随着灵草微微摇曳的律动而晃动着自己的身体,若不是糯米同魃豹之间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心神联动,甚至可能连糯米都没办法发现那仙草后头居然还藏了个魃豹。 糯米心中一动,知道魃豹这样藏起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往常柱子要同妖兽战斗的时候,魃豹往往是会迅速地飞奔回他们面前来,甚至像是要同柱子抢夺猎物一样,将那猎物从柱子面前抢过去撕咬一番。可这次同那偷袭的女修已经战斗小半日了。却还是没有见到魃豹的身影。 哪怕魃豹是跑得再远,见不到糯米他们跟上去,也早该回转了的。 方才糯米一路精神紧绷着,又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那偷袭的女修找出来狠狠敲打一番。哪里有心思去管魃豹。可现在突然感应到了魃豹的存在,见魃豹已经是潜藏在了灵草后头,正是攻击前最后的准备,心中便闪过了一道灵光。 魃豹刚才肯定是趁着她和柱子牵扯住那女修的时候,悄悄地绕道了旁边去,将这外头的情形都查探了一遍,现在已经锁定了目标了,这才弓起身子藏到了灵草的后头,马上就要一扑而上。 糯米想了想,没有同魃豹联系,而是继续将自己的神识朝着外头延伸了开去。 又了魃豹在前边当路标,糯米便刻意地在魃豹注视着的方向查找了一番,顿时就是一惊。 要不是因为魃豹已经找到了那个偷袭的女修,糯米现在哪怕是将神识延伸出去了,说不准都要错估对方的位置。 那女修实在是太狡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糯米先前躲闪的行为当中猜到了什么,现在几乎是将自己整个人藏入了一段挖空了的灵木中央去,用那灵木所散发出来的灵气遮掩住了自己的气息。 糯米只不过是延伸出去神识,并没有亲眼所见,只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那棵高大的灵木被从中挖出了一个空洞来,从里头散发出来了一丝不寻常的灵气。 这也还是在魃豹的提醒之下,她才能够找出来的。否则的话,这最后的一张明清符恐怕是要就此浪费掉。 如果没有魃豹在旁边,糯米可能还要犹豫,要不要从旁边绕过去,怎么样才能将那女修逼出树洞,又不能叫她逃跑的。可现在既然有魃豹在边上守着,她便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师兄,你站起来吧,把面前的位置让出来。” 糯米讲话的时候,嘴巴里边还是满满的血腥味。 柱子随着她的声音晃动了一下身体,却完全没有要直立起身子的意思。 糯米有些错愕地看了柱子一眼,可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呢,哪里管这么多,干脆用神识微微挑动柱子体内的魂灵,强行从魂灵里边下命令,叫柱子站起身子。 柱子的身体大幅度地晃动了好几下,好像是在挣扎反抗一样,可又哪里抵挡得住糯米直接向他魂灵下达的命令,摇晃了几次以后,便慢慢地将身体直立了起来。 糯米眯着眼睛看去,正好从柱子的身体下边看到面前一片浅浅的尘雾,正缓缓地停息下来。 三百四十九 法术阵 糯米完全没有犹豫,柱子只将身体直立起一半来,她手上的那些符纸就已经像是泼水一样丢出去了,完全没有一丝动摇,自然更不会觉得有一点心痛。 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甚至已经不因为那绽放的法术烟火而觉得高兴,只是十分冷静地朝着那株已经锁定了位置的灵木轰炸过去。 没有和魃豹进行一点儿沟通,她对魃豹有着绝对的信任,只要那女修受不住法术的轰炸,从那藏身的树洞里边逃离出来,肯定逃不过魃豹的爪牙的。她现在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将法术尽情地轰炸出去,好将那女修从树洞里边赶出来。 特别是那女修仓惶而逃的时候,更是不可能逃得多魃豹的扑杀。 糯米手上拿着的那些符纸,连她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是有多少种法术。她虽然曾经翻看过一遍,但也没有像寒春那样上心地将它们仔细分类。只是将防御型的法术同攻击型的法术分离了开来。 现在她将这些符纸捏在了手上,自然是更不会看手上的这些是有什么了,只顾着一路领着柱子往前走,一路向着前方投掷。 这些符纸大都是当初闻人扉奕送给她的。暖香楼的少爷出手,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货色。因而这些符纸里边所蕴含着的法术威力,可比糯米自己施展出来的更要有种撕裂天地的架势。 糯米才往前走了两步,就觉得腰上突然一紧,身子凌空而起,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柱子放到了肩膀上边去。 她拒绝了柱子的保护,强硬地命令柱子移开了守护的位置,为她空出了攻击的空隙来,柱子却从来没有放松过一点儿要守护她的心思。哪怕是她已经不愿意被护在后头了,柱子也还是要想尽一切方式来保护着她。 ——不管,柱子是为了什么和在守护着她。柱子师兄果然还是那个柱子师兄。 糯米眼眶一热。手上的符纸便丢得更加的坚定,连手腕上边的痛楚都好像一并忘却一样。 站在地面上朝前走的时候,面前弥漫着的都是那被法术所扬起的沙尘。 这些符纸里边可是有着各式各样的法术,有的是水火,有的是生木,有的则是落石,更甚至有被封禁在符纸里边的细细天雷。 水火冰相撞以后,便是被激出了一阵水雾来,猛地从地上喷涌出来,倒好像是水雾爆发了一样。 而那些土系的法术。有些是从天落石头。有些却是从地上猛地突出地刺来。朝着某个目标和方向直刺过去,简直就像是从地上突然冒出来的陷阱一样。 糯米甚至还抽中了一张沼泽术和流沙术,落地以后,直接在地面上砸出了硕大的一片沼泽和一片流沙区域来。叫那女修逃跑的路线被逼得更狭窄了。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叫那女修逃离开去。 那女修的两个仙铃已经落到不知何处去了。 刚开始两人在用武技战斗的时候,那女修还很是占了一回上风,可只要让糯米抽出手来将身上的那些符纸倾洒出去以后,便成了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戮局面。 糯米现在的真元力,实在是叫人觉得有些可怕。 她自己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真元力和神识在旁人眼中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以前在青泉峰上头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注意过糯米,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天赋不好的,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花心思的地方,就连糯米自己也以为自己比别人要差上许多——但正是因为她这样以为。她并没有因此就泄气,反倒是更努力地修炼,默默地修炼。 不论遇到了什么事儿,哪怕是丹田被小黑球所覆盖,完全没有办法运行周天。真元力和体内的灵气被抢走,她也依旧是坚持用自己觉得合适的方法去努力修炼。 只因为糯米觉得自己是只笨鸟,总该要比旁人更努力许多,才能达到旁人的高度。 她一直在努力着,从来没有放松过。 遇到了那样多的困难和挫折,她都只是咬咬牙,迎难而上。 她现在的真元力含量同粘稠度,根本就不是她这样的修为层次所该拥有的,即便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也不过是同她相当。仅在这一方面,她实在是比寻常的修士优越太多。 寻常的修士,哪怕是手上也同糯米一样,拥有着同样数量的灵符,也不可能这样无止境地挥洒使用。使用灵符所耗费的真元力固然是比自己使用法术要少一些,却也不会少许多。就连寒春这样专门使用符纸的偏门修士,都不可能像糯米这样,几乎无休止地用中阶法术符纸一路轰杀,在地面上轰出一道道尘影来,又制造出沼泽和流沙,只为了能够限制住那个女修的逃跑路线。 要是叫别的修士知道了,肯定会骂糯米是个败家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在耗费符纸和灵石了,在这样的战斗里边,简直就是在燃烧生命。这些中阶法术符纸挥洒出去,就意味着体内的真元力也跟着被强行消耗。 等阶相当的修士,在一般情况下,真元力肯定也是相当的。战到了最后,很可能双方的差距就只不过是在最后的一个谁箭术上边。也许两人都同时拼尽了真元力,其中一方还能再使出一个水箭术来,便最终赢得了胜利,也赢得了生命。 像糯米这样粗暴地使用法术符纸,实在是件看着都叫人觉得心疼的事情。 可糯米不在乎。 她并不知道这些,哪怕她知道了,她也不在乎。 以前在缥缈幻境里边练习法术的时候,她常常一呆就是大半日,将自己身上所有真元力都调用起来,一个一个法术地放出去,直到身上所有真元力都耗尽了,这才喘着粗气停下手来。 而有时候,她如果觉得法术里边还有哪里叫她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她甚至会不顾自己刚刚耗尽真元力,连*都十分疲倦,便会咬一咬牙,灌下去一口灵酒。等真元力经由灵酒恢复满了以后,就再次进行法术练习。 她已经十分习惯这样高强度的使用法术了。 这么多中阶法术符纸丢出去了,对她而言,不过是吃饭饮水一般的轻松,根本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压力的,她的真元力也还完全被消耗干净。 哪怕当真就消耗干净了—— 糯米将受伤的手探入到怀里边去,忍痛取出一壶灵酒来,朝着嘴里边慢慢灌了一口。 她身上的灵酒可还多着呢。 自从学会了酿酒以后,她身上就再也没有缺过灵酒了。她不缺材料也不缺时间,更不缺酿酒的空间,灵酒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哪怕就只是用这灵酒,恐怕都能够将那偷袭的女修淹死。 那女修在这样密集的法术轰击之下,根本就没有闪躲的地方,就只能是在那株灵木后头勉力撑起一个护罩来,狼狈地顶着外头袭击而来的法术。 刚开始的时候,那偷袭的女修还尝试着朝外头施放几个法术。她的法术十分奇妙,看着就如同是一团乌黑的毒雾一样,飘乎乎地缠绕在她身边,慢慢地准备飘散开来。 然后,这样念动法诀的法术,速度怎么可能跟得上糯米丢出来的符纸。那女修才不过是放出了一个法术来,糯米就接连丢过去了三张符纸,里边是一个地陷术、一个地落术和一个荆棘刺条,瞬间就将那女修身边的毒雾打散了。 那些四下散乱开来的毒雾再被法术升起的火龙一烤,顿时就彻底失去了踪迹,连点儿青烟都没能留下来。 那女修狼狈的挣扎了一番,最后绝望的发现自己在这狂风暴雨一样的法术中央,根本就不可能再使出花招儿来。她的那对仙铃如今已经不知落到哪里去了,即便是能够控制着,在这法术大阵之中,也不过是个笑话一样的存在。 她只能咬牙狼狈支撑着身边的护罩,面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来。 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挑错了对象。 那坐在蛊人身上的女修小姑娘,虽然眼看着是个娇弱的,刚开始面对她的攻击的时候,也十分仓惶,好像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连战斗的时候都有些畏手畏脚的。她那时候便得意了起来,觉得自己终归要走好运了,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没想到—— 那女修恨恨地咬了咬牙,一时之间,眼睛竟慢慢变成了一片血红的颜色,几乎将黑色的眼珠子都盖住了,仿佛能够滴出血来一样。 “我认输。”女修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这句话咬出来的。在法术的轰鸣之下,她的声音却依旧十分清晰地传到了糯米的耳朵里边去,“你既然坐在蛊人身上,我们就是同门。你也不要太赶尽杀绝了。” 即便是在将着这种求饶一样的话语,那女修也依旧是带着一种高傲的态度,叫人觉得她还有能够同归于尽的力气。 糯米顿时一愣。 不是因为那女修的态度。而是……她还是第一次在外头遇到认得蛊人的修士。 三百五十 反击 前头那女修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荧亮护罩。那罩子的颜色同糯米寻常见到的那些都不相同,不是水汽的蓝也不是透亮的白,是种迷雾一样的灰。若是真要叫糯米形容的话,糯米倒觉得这么一点儿灰很有些像那层蒙在她丹田外边的那层黑色的雾气一样。 区别只是这女修外头笼罩着的灰色雾气更浅淡一些,颜色几乎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特别是在法术持续而猛烈的轰击之下,更是显得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碎裂开来一样。 糯米犹豫了一下,手上自然也是跟着慢了几分。 女修只觉得身上的压力骤减。她原先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有些愤恨的意思,并不认为糯米当真就会放过她的,没想到现在糯米居然好像对她的话生出反应,连带着攻势都弱了几分,便叫她徒然生出了希望来。 “我不知道你是哪一门下边的,可是你应当知道我……我陆纤纤的名号……” “……陆纤纤?” 糯米小声地低语了一句,总觉得这名字听上去很是有些耳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曾经听过。她仔细想了想,却发现一时之间根本就想不起来。 而且,她所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女修叫什么名字,是何人门下,只不过是因着对方知道柱子蛊人的身份罢了。 糯米自己如今一直在想法设法地将柱子恢复成原先的模样,却一直都找不到法子。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够认得蛊人的女修,她自然就有些迟疑了起来。 不过这迟疑也就仅仅维持了一瞬间,紧接着她就又将手上的那些法术符纸一翻,从中抽出几张来,催动真元力向前头又坚定地丢了过去。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死这个女修。可不管她是想要为柱子报仇,还是要将这女修拿下来问话,显然都必须在她将这女修抓住了以后,才能够做到的。她稍微扭了扭头,虽然确切地知道方位。可从她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居然还是见不到魃豹到底是藏在什么地方。 魃豹身体那种火焰一样的红和体外那种阴森森的鬼气,明明同那摇曳的灵草全然不同,可糯米用眼睛扫了一圈,却还是没能见到魃豹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她便开始有些分起心来。 不过,魃豹是个机灵的,也肯定是明白她的心思。她所担心的不过是自己的法术会不小心擦到魃豹身上去,根本无需担心魃豹会叫到了嘴边的猎物逃走的。她稍微张望了一下,完全没能找到魃豹的所在,就只能在心里边安慰自己说魃豹是个灵活的。终归能够躲得过法术的轰炸的。 那叫陆纤纤的女修可当真是被打压得厉害。即便糯米已经没有将全部心思放在她身上。她也还是被铺天盖地的法术打得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刚开始的时候,陆纤纤见到糯米当真停下了法术,还暗自庆幸了一番,觉得在这邪门之中。她自己的名号还是管用的。虽然管用的可能只不过是因着她的师尊罢了。可还没容得她走出那片被法术轰炸得七零八落的地方,只是朝后退了一步,身上那护罩就是突然一沉,法术又再次悄然无声地落到了她的身上来。 这一次,好像更狠更准,每一招每一式都稳稳地落到了她的头上去,不再是原先那种一大片的轰炸。 陆纤纤心里顿时就后悔了起来。 要不是她刚才开口同那骑着蛊人的小女修讲话,怎么会暴露了自己的所在,叫对方看出了她的藏身地点。以为那小女修会有所停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那小女修只是低低的“哦”了一声,就爆发出比刚才更庞大的灵压来,更肆意地朝着她这边挥洒法术,甚至都隐隐有种要突破一样的感觉。 陆纤纤不能不感到惊骇。 同时,她也更是觉得心痛。 要不是现在只余下她一个人的话。哪里会被这样一个小小年纪的女修压制得头都抬不起来。 这么一想,陆纤纤便是心中一热,眼珠子里边的血色又重新开始弥漫了出来,好像随时都会向外边喷出血雾来一样。 ——既然这个小女修这样不知好赖,她也再没有必要留存实力了。 秘法使用以后的后遗症什么的,她也是再管不上了。她的眼睛里边的血色已经浓重得几乎要滴出来一样,连着眼角都撑裂了,用带着仇恨的眼神盯着糯米看。在她心中,已经深深地认定了面前的这个小女修就同门了。 原先就只不过是猜测罢了,只是因为糯米身边还带着个蛊人。可刚才糯米那瞬间的停顿,就叫陆纤纤觉得糯米肯定是个同门。否则的话,应该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哪里还会停下法术来。 只是,她完全没想到糯米在停下攻击以后,还会重新又凝聚起攻击来,简直就真是要要她的命一样。 陆纤纤眼光一闪,眉目中间生出一道细细的裂缝来,直直瞪着糯米,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两人之间间隔着一个不短的距离,一个站在高处,另外一个狼狈地在灵木之间勉力闪躲着,而且在两人中间还不住地摔落下法术来,扬起一阵烟尘。 糯米现在根本就看不见陆纤纤的身影,但她现在已经取得了绝对的优势了,根本就不需要再紧盯着陆纤纤看了。她甚至可以在一体二魂的状态下,一边抛洒着法术符纸,一边控制着自己的神识半延伸出去,用神识锁定住陆纤纤的位置。 陆纤纤在法术的攻击之下可说是左右支拙。那些飞扬的烟尘和法术叫她根本没办法辨认四周的地形,一不小心往旁边挪上一步,就踩入到了糯米方才制造出来的沼泽当中。要不是她被法术逼得根本无法快速行走,很可能直接就已经陷入到了那个沼泽里边去。 现在好不容易将脚从沼泽中拔了出来,她身上的那个护罩也跟着中了好几个法术。那些法术打到她的护罩上边去的时候,发出几声沉闷的响声,就如同是沉入了泥潭的石头一样,再也激不起什么波澜来了。 若是叫旁人见到了她身上那个灰色的薄雾护罩,一定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声,夸赞一句厉害。要知道糯米放才在身前立起来的土盾。也不过是能勉强挡住陆纤纤两次仙铃的撞击罢了。现在陆纤纤虽然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往护罩里边灌输着真元力,但能够在这样密集的法术攻击之下支撑许久,已经是十分叫人觉得惊艳了的。 这防御法术哪怕是拿到筑基期以上的修士面前,恐怕都是个十分叫人惊艳的存在。 可这中间的苦楚,却只有陆纤纤这个站在里头的人才知道。 她现在简直是已经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在这样秘密的法术攻击之下,她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若是没有外头这层护罩,她可能瞬间就会被几个法术同时撞击到身上,直接被法术的威势撕成碎片。 可也正是因为身上套着这个护罩,就叫她的灵活度也大大降低了。要不是要兼顾着这个护罩,她说不准这时候已经从空中逃窜而去了。 只是现在。根本已经轮不到她自己选择要不要取消这个法术了。 陆纤纤咬了咬嘴唇。奋力抬头朝着空中那些礼花一样绽放的法术望了一眼。突然露出了一种冰冷的笑容来,小声地呢喃了一句: “没想到会被逼到这种地步,呵呵……阿天……” 她的眼睛里边已经完全被血色所充盈了,再也看不到一点杂色了。那种红原本是十分鲜艳的。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以后,便都显得有些发紫起来。远远望过去,她不论是瞳仁中央还是眼睛其他位置上都是那种暗红的紫,显得整个眼睛好像一个脸庞上的空洞一样,看着十分吓人。 天上地下飞扬的法术并没有停歇,陆纤纤却好像已经完全不在意那些法术的存在了一样,甚至将身上的真元力全都调动了起来,不再往那个救命的法术护罩里边灌输进真元力了,反倒是将浑身上下的真元力都聚集在了丹田中央。伸出舌头来,在嘴唇上边舔了舔。 她的嘴唇长得十分的好看,说不上的水润,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片切得形状完美又鲜美多汁的桃子一样,叫人光是远远一看。都觉得那唇上的触感肯定十分柔软甜蜜。 而现在,这两片嘴唇已经干涸成了两块暗色的肉块,上边大大小小纵横着几道裂口,微微渗出鲜血来,预兆着她身上所受的伤和巨大的消耗。 哪怕她现在什么都不做,体内的真元力也会很快就被那些落下的法术消耗一空的。 既然是这样的话……她倒不如是拼一把。 陆纤纤又笑了笑,整个脸庞就好像猛然绽放开来的花朵一样,脸上的五官都瞬间鲜活了起来。 她将舌头在嘴唇上边舔了一圈,稍微收回来了一些,毫不犹豫地就在舌尖上猛地咬了一口。 这口子并不大,但她已经立了死志。这小小的一口下去,竟然将舌尖前头的一小片肉都直接给咬断了,舌头上的鲜血顿时就喷涌了出来。 “唔……!” 陆纤纤痛得眼睛瞪圆,舌头本能地一缩,却很快地就又抵了出来。那舌尖上的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看着竟是叫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来。 而原先被她强行压制在体内的那些真元力,如今就好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样,形成了一道漩涡,猛地朝着她舌尖上边的伤口喷薄而出。 陆纤纤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这样澎湃冲撞的一股真元力。那真元力在她的丹田里边形成漩涡流,又在她胸口处猛烈地撞击,一瞬间就已经涌到了她舌尖的位置。 而在她体内出现这样状况的同时,她体外一直守护着她的那个护阵终于被接连不断的阵法撕裂出一道口子来。 这护罩看上去就是个浑圆的整体,上头的灰色灵气还在不住地四处游动着。现在有一个地方被撕裂出一个口子来,这个护罩很快地就被打得七零八落的,瞬间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失去了这个护罩以后,陆纤纤纤弱的身子便是直接暴露在了那些猛烈轰击的法术面前了。 在这内外交急的时候,她却好像已经完全陷入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里边去。 只见她咬了咬牙,勉强控稳住了自己体内那股迫不及待喷涌出来的真元力,一边维持着脸上诡异的笑容,一边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法器来。 三百五十一 阻拦 陆纤纤咬破舌尖的那个瞬间,糯米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糯米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可以说是站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了。除了不遮风挡雨以外,再没有什么攻击能接触到她的身体。即便是这样,她也还是突然生出一种恶寒的感觉来。 那是一种叫她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好像是见到了什么自己最厌恶的东西,又或是预感到了有什么险恶的事情要发生一样。这样的寒意已经不是从肌肤上传递过来的了,而是从她的心底里边生出来的,叫她一阵惧怕。 糯米猛地一震,瞬间就抛开了所有犹豫,果断地在心里边同魃豹的魂元联通起来,直接朝着魃豹的魂元下达命令。 “——不要再等下去了,马上将那个偷袭的女修拿下。” 她没有办法解释自己心里边的那股难受的怦动,思前想后之下,只能命令同那女修靠得最近的魃豹出手牵制住对方,同时再分出一半的心神来,指挥着柱子迈步朝着那个女修踩了过去。 再多的话,也要留得她命还在的时候才能向对方询问。她现在有种十分强烈的,觉得对方要挣个鱼死网破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玄妙,偏偏又叫她异常相信。 若是现在她自己还能够查探一下自己的身体的话,肯定能够见到自己身体散发着一种纯靛蓝色的光芒,隐隐约约的,却好像是在守护着她的身体一样,将外头一些飘散过来的黑气都拦截在了外头。 可惜糯米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关心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的,她现在也只不过是刚掌握了一体二魂的状态而已,将神识分成两半,分别命令控制魃豹和柱子,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专心做着这两件事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余力去关心别的事情了。 为了叫魃豹直接动手,她甚至连手上的那些符纸都垂了下去。一个是因着她不敢伤到魃豹,另一个原因也是她实在没有这个能耐。再多分出一份神识来催动符纸了。 魃豹原先就已经潜伏在旁边了,不过是一直在等待着合适的机会罢了。陆纤纤咬碎舌尖的时候,魃豹也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陆纤纤身上的变化。根本无需糯米命令,魃豹窥视着陆纤纤体外那层护膜破裂了的同时,就已经一蹬地面,凌空朝着陆纤纤飞扑过去。 他的动作十分快捷,甚至比糯米的反应还要快上两拍。糯米同他联上神识的时候,他已经跃到半空中去了,凌空躲开了几个法术,已经快要扑倒陆纤纤身上去了。 糯米一边分出心思来控制着柱子朝陆纤纤的方向踩过去。一边也不敢放松同魃豹的联系。 因为要控制着魃豹同柱子。糯米就再分不出心神来锁定陆纤纤所在的位置了。她一个着急之下将分裂开来的两片神识分别束缚在了魃豹和柱子身上。正暗自后悔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一件叫她觉得十分惊讶的事情。 她突然发现自己能够见到魃豹面前所见的景物。 虽然没有办法很清楚地表达出那种感受来,可这就像她面前摆上了另外一幅会动的画卷一样,随着魃豹的行动。那画卷里边的内容也跟着进行改变,就好像她正依附在魃豹的眼睛上边一样。 糯米愣了愣,还是在见到法术烟尘中那个女修的身影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魃豹面前见到的情形。至于那个女修,自然是现在正被魃豹逼近准备扑倒的偷袭者了,那个叫陆纤纤的偷袭者。 她以前可从来没有试过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可现在情况很是有些危机,哪里还轮到糯米多想些什么。不过是一瞬的功夫,她就从这“会动的卷轴”之中回过了神来。一边指挥着柱子朝着那女修所在的方向行走过去。 先前她是担心看不见这女修,可现在倒是能看见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将这位置正确地传达给柱子才是。 魃豹的视觉十分的混乱,大概是因为他在跃起落下的缘故,糯米之间那个“卷轴”的视线先是飞扑着到了那女修身上。眼看着那女修长大了嘴巴,做出一个仿佛是要尖叫的表情来,糯米就听到耳边同时传来了一阵尖叫。 然后,便是以一种俯视的视觉看着魃豹的爪子压倒了女修的身上去。 这样的视觉变换虽然叫人有些头晕,可糯米却还是勉强在那中间看出了什么东西来。 从魃豹的这个视线当中,她见到了陆纤纤身上那诡异的情形,不由也被吓了一跳。 只见陆纤纤面上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副狰狞的模样。她眼睛里边的红紫色已经不仅仅是在她的眼睛里边了,如今更是流到了面上边来,形成一根根十分可怖的血色青筋,在脸面上扭成一片,十分突兀。 她的嘴唇已经完全干裂了开来,能见到下边的血肉了。她舌尖上边的血一路顺着下巴往下滑落,已经滴落到了丰满的胸脯上边。要不是被魃豹扑倒了的话,那舌尖的血肯定还会一路往下流淌的。她的舌头如今是一直垂拉在嘴巴外边,看着就叫人一阵害怕。 可现在她已经被魃豹扑倒在地了,嘴上身上的那些血便倒流回到了面上去,更显得脸面上边一团狰狞模糊,几乎都要被血色污住了。 陆纤纤在被魃豹扑倒了以后,也不见多少挣扎,只是用一种十分惊骇莫名的神情盯着魃豹,显然是完全没有料到魃豹的存在。只不过她盯着魃豹的同时,魃豹也在低头看着她,那双完全被紫红血色充盈了的眼睛便通过魃豹的视线,直直地望入到了糯米的眼睛里,将糯米狠狠地吓了一跳。 糯米只见到陆纤纤身边缠绕着一层黑色的雾气,就好像是魃豹身上的那些死气一样。除了那层死气以外,陆纤纤身边还有另外一种浅灰色的气体存在。等她再仔细看上几眼以后,便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她所以为的灰色气体,根本就不是什么浅雾,而是一群细小得几乎叫人肉眼无法辨认的小虫子。那些虫子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来头,她以前在青泉峰的玉简上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至于那个季风游记上头,倒是记述了好几种这样细小的灵虫来。只是现在她根本就看不清这些虫子的模样。自然也无法分辨它们到底是什么虫子。 那些虫子只是一味缠绕在陆纤纤身边飞行着,一边往魃豹身上不停地撞过去。从魃豹的视线看进去,只见好些小虫子是直直地撞到魃豹身上去,从那灵体中间直穿而过。就只有在魃豹那已经化成幻体的爪子上头,才是密密麻麻地停歇了一层虫子,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很是叫人泛恶心。 陆纤纤尖细着嗓子不知道同魃豹讲了一句什么,可惜糯米如今只能见到魃豹所见,却还不能同魃豹共享听到的声音,她便只见到了陆纤纤的嘴型活动。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 只是。陆纤纤这话才说完。就突然收到了魃豹传到她心里边来的一缕意志,叫她不要靠近。 “诶……?可是……” 糯米怔了怔,没想到魃豹会这么决定。 她虽然十分信任魃豹,也知道魃豹不是那种会随便以身犯险的类型。可现在突然听到魃豹这样讲,自然还是十分担心的。 但除了这么一点儿话以外,魃豹就再也没有同她说什么了。也不知道是不好解释,还是魃豹同她之间还不能进行这样复杂的心思沟通。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心地指挥着柱子,慢慢地朝着陆纤纤和魃豹所在的位置慢慢靠了过去,准备再挑一个近一点儿的地方才停下来。 在这过程里边,糯米还是抬着头一路看着身前那“卷轴”里边显示的情形,十分紧张地防备着魃豹同陆纤纤之间会出现什么状况。 可至少从魃豹的视线里边看来。魃豹是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情况的。 陆纤纤虽然能将那对仙铃控制得出神入化的,又有奇异的邪功。可除此以外,她的身子同一般女修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是比寻常仙修要健壮一些,完全比不得体修的。在魃豹的利爪之下。她根本就没有逃窜的空间。 倒是那些细密黝黑的小虫子还在不遗余力地朝着魃豹的身上冲撞过去,好像妄图要将魃豹赶走一样。 魃豹是完全不害怕这些小虫子的,一爪子踩在陆纤纤的一口上,也不顾陆纤纤嘴里边的咒骂,一边扭头四周察看。 随着魃豹的视线,糯米这才见到了陆纤纤整个身体。 她应当算是长得十分妙曼的类型,紧紧只是胸脯就已经比糯米要大好几个型号了,腰身却并没有比糯米粗壮多少,哪怕是躺着,而且是被魃豹的爪子压住了胸膛,也还是瞧得人一阵脸红心跳的。 而且陆纤纤的衣服并不像是寻常的道服那样保守。一般糯米能够见到的女修,身上穿的都是十分整齐的,哪怕是偶尔有换一种裁剪方式,身上的布料也绝对不会少的,胳膊和大腿这样的地方,绝对都是被衣服盖住,不会随意露到外边来。可陆纤纤的不一样,除了胳膊和大腿,她甚至恨不得将自己白花花的胸脯都露到外头来。 糯米就见到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短小得根本遮不住身体的小衣裳。与其说是道袍,倒不如说是布兜来得准确。 她身上袒露出来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偏偏她自己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白花花的一片,别说是男修了,哪怕是糯米这样的小女修见到了,都忍不住面上一红,有种血气翻涌的感觉。 糯米不敢将目光一直停留在陆纤纤的身上,总觉得再一直看下去,肯定要忍不住害羞的。 幸亏魃豹好像也对陆纤纤的身子没什么兴趣。他四处扭头脑袋,并不是为了看这些,而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果然,随着魃豹的视线,糯米的目光也跟着集中到了陆纤纤身边一个奇异的法器上边去。 这个法器看上去十分的小巧精致,雕刻看着也十分巧妙,只是叫人看不出来那上边雕刻着的到底是个什么图案,是一个小小的香炉的造型。这个小香炉现在已经被掀开了盖子打翻在地上了,连带着里边染成红色的一捧香灰也倒在了地上。在那香炉里边,正源源不绝地飞出小虫子来,不停地朝着陆纤纤和魃豹的身上飞过去。 ps: 忘记谢谢飞天招凰亲投的粉红票了~! 话说哦,从今天开始到五月初都有双倍粉红票呢~投一票等于投两票的效果哟~还有粉红票的亲请给我吧给我吧给我吧~!!!=w=~! 三百五十二 洗髓虫 糯米并没有见过这样的法器,可哪怕是没见过,也完全可以料想到这到底是属于什么样的一类法器。她想起以前在那季风游记上边见到的记述,顿时就是心中一寒,赶紧指挥着柱子停下了脚步来。 如果那法器当真就如同她猜想的那样,那也难怪魃豹会叫她躲得远远地不要靠近。实在是这东西连同着那些虫子都不是容易处理的。 在那季风游记上边所记述的微型虫子的确有好几种,但是这样被养在一个小小的香炉里边的虫子,便就只有一种罢了。而且,如果当真是完全如同那季风游记上边所记载的那样的话,就连着那个法器,也是样不得了的东西。 按照玉简上边的记载,这种虫子应当是叫做洗髓虫。这名字听上去好像是什么能够叫人洗髓换骨的灵虫,可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的。这种灵虫其实是妖虫,不但不能为人洗髓换骨,还是种专门吸食修士和妖兽这一类体内蕴含着灵气的生物的骨髓而生的妖虫。 这种虫子对修士完全没有任何益处,唯一能够将这种虫子的力量归为己用的方式,大概便是将这虫子放到对手身上去,好叫对方被吞噬骨髓而亡。 据说这种虫子能够透过人的七孔转入到人体里边去,再从骨头的缝隙之间钻入骨骼当中,将骨髓完全吸净。期间,被吞噬骨髓的人会感到骨头里边无限疼痛,却完全没办法将那些妖虫从骨头之间逼走,只能任由它胡作非为。 最可怕的是,这种虫子是雌雄同体的,哪怕只有一只进入到体内,都会在骨骼中央繁殖出一大堆来,在骨髓被吸空以前,这些虫子是绝对不会从骨骼中间离开的。 这种妖异的虫子就同吸灵草完全是一个类型的阴毒东西,只有最邪恶的邪修才会利用这些妖虫的力量。 而想要养育这样霸道的妖虫,也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首先。要给这些虫子制造一个能叫他们满意的巢穴。 能叫这些虫子满意的,自然就只有骨骼了。为何培育这些虫子,邪修先要收集三百三十三具修士或是妖兽的骨架,只取他们的椎骨,用自己体内产生的真火融化锻造,打造出一个小小的香炉来,便能够在期间养育洗髓虫了。 这样的骨架可不是随随便便捡回来就可以的,而是需要用特别的手法将这些骨架的主人杀死,将他们浑身的血液都逼入到骨髓里边去,让鲜血将骨髓和骨骼染成一片通红的颜色。这才能够使用的。 据说有些邪修为了得到这样的骨骼。每年都要用隐秘的手法杀死不少修士。也有些手法不够醇熟的。只能是像碰运气一样,多多杀戮,终会碰到成功的时候的。 而这样的手法自然不会是什么叫人觉得舒服的法子。当初在这洗髓虫流行的时候,许多修士都惨死在这样的手法之下。死状十分可怖。 准备好了香炉以后,便可以准备洗髓虫的眠床同食物了。 能够叫洗髓虫安心繁殖的,自然便是蕴含着灵气的骨髓了。只是,除了骨髓以外,为了能够叫洗髓虫安定下来,也为了能够叫它听从主子的命令,除了骨髓以外,还往往会放入一把混合着主子血液的香灰。 这种香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檀香,而是经由特殊的材料配制而成。具体的材料在那季风游记上边。可就不会有所记述了。即便是那季风游记的主人,在这方面也还是忌讳莫深,根本就不愿意记录下来。 他甚至还断言这种妖虫根本就不应该被饲养,哪怕是邪修,饲养这样的妖虫也实在是太过有伤天和。恐怕不能顺利渡过天劫。而且,这种妖虫饲养的难度极高,反噬的可能性又巨大,根本就不该被流传下来的。 果然,正就如同他所断言的那样,这种妖虫的饲养没有兴盛多久,就已经转向了没落。别说是糯米了,很多上了年纪的修士,也从来没有见过饲养洗髓虫的邪修。糯米若不是正巧在那季风游记上边见到记述,也根本不可能认得这么邪门的虫子的。 将这洗髓虫认出来了以后,糯米的脑子里边便好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一样,突然想起了陆纤纤的身份来。 她先前一直觉得陆纤纤这名字十分耳熟,只是一路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听见过。现在见了那洗髓虫,知道陆纤纤是个邪修以后,她便猛地回忆起来了。 陆纤纤,就是那对黑白仙魔里边那个女魔头的名字,糯米以前曾经在仙逸城外头的海捕文书上边见过这个名字。 不过外头的人大都用黑白仙魔这样的名号来称呼他们这一对魔头,还从来没有人会直呼他们的名字的,所以糯米也仅仅是在那时候匆匆见了一眼,记得有这么一个名字,却完全记不清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能够想起来,还是因为从骨髓想起了邪修,又想起当初同萧景言和吕宗他们在路上见到的那些被挂在灵木上边的尸体。 当初她虽然没敢太多去查看那些尸体的情形,却还是清晰记得那些尸体身上除了在胸口被洞穿开来以外,偶尔还会被抽掉了脊梁骨的。那时候没有修士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以为是邪修暴戾的一种表现。可现在糯米见到了洗髓虫以后,才知道了原因。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表现,只不过是他们为了饲养洗髓虫而将骨髓抽走罢了。 至于将尸首挂到灵木上边去,恐怕也不仅仅是一种标识,反倒是为了便于将身体体内的骨髓从下方抽取出来的一种方法罢了。 也难怪魃豹会叫糯米站在远处。 这样的妖虫,不要说是糯米了,就连柱子被它们缠上,也完全讨不到什么好处的。柱子就是再被炼制过,身躯也依旧是有着人类的一些特征,身体里边也还是有骨骼和骨髓的。也许他的骨髓已经不很多了,骨头之间更多的是空洞,但哪怕是被这些虫子住在骨头的空洞里边,也实在是件骇人的事情。 要是有了那些洗髓虫的存在,糯米可当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将柱子恢复成个正常的体修了。 也就只有陆纤纤那样的洗髓虫主子以及魃豹这样的完全没有身体的鬼修,才能够面不改色地站在那些洗髓虫之间。 魃豹的视线落到那个香炉法器上边去以后,就又将脑袋晃了晃。 糯米听不见那边的声音,自然也没办法确定陆纤纤说了什么了。她只能用神识朝着魃豹传送了一个“小心”的意思,也没有得到魃豹的回应。 她透过魃豹的视线,默默地看着魃豹超陆纤纤放出了一个灵缚术,森森的鬼气瞬间就从地面上冒了出来,像是一只只从地底下伸出来的鬼爪,将陆纤纤抓在原地。接着,魃豹便一跃而起,从陆纤纤的身上跃了出去,轻盈地落到了那个白色的香炉前边去。 白色的香炉看着十分小巧玲珑,在阳光下边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来。若是不知道材质的话,甚至可能会叫人觉得是个十分适合拿在手上把玩的小物件儿。可只要一想到这香炉的原料,糯米就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陆纤纤大概是说了什么话,只见魃豹扭头望了她一眼,她的嘴巴还又动弹了一番,这才怀着恨意地闭上了。 她的眼睛里边还依旧是那种连成一片的紫红,黑洞洞地盯着魃豹。 魃豹却显然并没有在意她的意思,很快地就又将脑袋扭了回来,继续看着那只香炉,然后举起爪子来,将那些泼洒在外头的浅红色灰烬都拨拉回那香炉里边去,然后再重新将香炉扶正了,又用嘴巴叼起盖子来重新盖回去,这才慢悠悠地推着那个香炉到了陆纤纤面前。 陆纤纤如今看着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她方才一直在调动体内的真元力去支撑这那个灰色的护罩,在糯米那铺天盖地狂风暴雨一样的法术轰击之下勉力支撑,后来又强行咬破舌尖,用自己的舌尖血混合着真元力去催动洗髓虫,如今身体里边已经再没有多少真元力剩下来了。 这种消耗真元力,同糯米往常那种用尽真元力并不相同。在陆纤纤喷出舌尖血的时候,便是连带着自己的寿元和本精一同喷到丹炉里边去,才能够控制得住霸道的洗髓虫。因为这样,她的脸上才会显露出这样疲惫不堪的神态来。 刚开始糯米通过魃豹的视线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还保持着一种少女一样的白皙和通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肌肤渐渐就失去了本有的那些活力,变得枯黄干燥,甚至慢慢皱巴了起来,好像身体里边的水分都一同被蒸干了一样。 在这么短短的一点儿时间里边,她的身体就好像是历经了岁月的痕迹一般。 陆纤纤如今甚至连挣脱灵缚术的鬼爪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用怨恨的目光一直看着魃豹。 ps: 写得十分不爽快的战斗终于过去了…… 于是大家应该都知道了这个作者写的战斗完全就是一坨【】,咳咳~总之、那个……大家就当时做了一场噩梦,大家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写……我简直是作死才挑战战斗……但是这个大剧情又一定要从战斗引出来……啜泣……请大家不要嫌弃我,忘记我最近几章恶心的表现吧,求你们了。嘤嘤嘤嘤~ 三百五十三 收拢 糯米只能一路焦急地在外头等着。幸亏还能透过魃豹的视线望见那烟尘里边的情形,否则光是叫她在外头等的话,她肯定是心焦得根本停不住。 魃豹就是再能耐,对糯米而言,他也仍是当初所见到的那一团弱弱地往她手掌心蹭动的小魂元,叫她忍不住就想要守护。就算魃豹现在已经是这么狂霸的模样了,糯米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能够同魃豹共享视线,倒是叫糯米觉得安心了不少,至少是能够见到魃豹那边的情况了。 之间魃豹将那个白色的香炉重新推到陆纤纤面前去,也不知道他是向陆纤纤示意了什么,便见到陆纤纤猛地挣扎了起来,好像想要从那些地上伸展出来的鬼爪中挣扎出来一样。可她的力气和真元力如今都已经被消耗一空,她就是再怎么挣扎,也不能从那灵缚术之间挣扎出来的。 她望向魃豹的眼神里边已经深深地带上了怨毒,可魃豹显然并不在意她的目光,更不在意她的想法,只是又用爪子推了推那个香炉,朝着她示意的意思。 陆纤纤咬了咬嘴唇,原本就已经干裂开来的嘴唇上更是被她又咬出来了一道血口子。她自己是毫不在意的,糯米在边上看着却都觉得十分疼痛。 见到陆纤纤嘴上那伤口,糯米这才想起自己手腕上边的伤口也还没有处理的,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将仙膏取了出来,在柱子的肩膀上边坐了下来,给那伤口上了一圈儿的药。 原先那些被她用生木诀激得从体内疯狂生长而出的仙草,如今失去了灵气的支撑,早就已经枯萎下去了,成了些干黄的长叶片,轻轻地缠绕在了糯米的手腕上边。现在糯米只不过是拿指尖轻轻地碰了碰那些草叶,它们就如同是被风蚀了一样,纷纷扬扬地就化成了灰烬,就好像是被焚烧过的一样。直接成了飞灰。 有些灰随风飘到了空中,而有些则是直接落到了糯米的手腕上去,甚至是落到了她的伤口里边。 这些灰烬并不会叫她觉得难受,落到伤口上,甚至只给她一种清凉的感觉,就好像是被敷上了伤药一样。 糯米怔了怔,这才想起这些仙草即便是已经化成灰烬了,可到底还是真正的仙草,里边所蕴含着的灵气并不会这样简单地就被抹杀了的。哪怕是如今已经成了点点烟灰了,可里头的那些药力药效也没有就此消失。反而是随之化成了一点一片的。就好像是被研磨过了一样。碎成了细细的,反倒是更容易被敏感的修士进行吸收。 这些灰烬落在伤口上,当真就如同是仙药一样,能够起到治疗的效果。根本不需要再用别的伤药来敷到伤口上了。 这么一想,糯米已经拿出来的仙膏便是有些多余了,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糯米伸手挠了挠脸,最后还是慢慢地将手腕上缠绕着的那些仙草都捏得碎碎的,让那些草灰均匀地铺洒在手腕的伤口上边,再从怀里掏出卷干净的白色布带来,将手上的伤口缠绕着包扎了起来。她还试着动了动手腕,确定自己单手打的结子不会随意散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手腕上边的伤口还挺好处理的。可换到了脚踝上边的伤,糯米却是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了。 她犹豫着伸手碰了碰脚踝上的那个伤口,指尖才碰到了红肿的皮肤,就感觉到了一阵火辣辣的痛。她很确定脚踝上边的伤肯定是已经伤到骨头了的,可她自己虽然算是半个医修。却完全没有治疗骨头的经验。手上除了点儿仙膏以外,甚至都没有配置出来什么能治疗骨头的丹药。 见了自己脚踝上的这个伤口,糯米才知道自己实在是有些太不合格了。 现在叫她回忆的话,她的脑子里倒是有好几个能够治愈伤痛的丹药的。但这些丹药她平日都不太用得到,等阶又更高一些,因而她还没有尝试过要去制造它们。到了需要用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平日准备得还是不足。 糯米便暗暗地在心里边下了个决心,这次回去了以后,可必定要趁着自己空余的时间多多炼制各种丹药。哪怕自己一时半会用不上,也总能在危急的时候派上点儿用场。甚至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能够换回来什么好东西也说不准。 现在手上没有丹药,她只能是拿那仙膏在脚踝外头轻轻抹了一层,又用手上那白色的布条儿往脚踝外头缠了一圈,算是勉强固定住骨头,这样便算是应急处理完了。等什么时候经过仙城的时候,就再去找专门的医修处理一番就是了。 除了这两个伤口以外,身上还有些扑倒在地的时候擦出来的细小伤口,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以前在山下的时候,她身上可是没少断过这种细小的伤口的。后来在青泉峰上以后,才将肌肤养得好了一些。 后来修炼了道一心莲*以后,整个人的气质有了点儿脱胎换骨的变化以后,身上的肌肤也就跟着变得十分莹滑起来,这么点儿细小的擦伤,哪怕是不去管它,也会很快恢复过来的。 糯米又抬头去看半空中的那个“卷轴”,却发现魃豹不知何时又接连使出了几个法术,将陆纤纤完全囚禁在了他的法术中央。 陆纤纤原本是被那些从灵缚术中间伸展出来的鬼爪拉扯着仰面躺在地上的,现在被魃豹的法术束缚住了以后,就已经重新坐了起来。虽然人是坐起来了,可身上的那些鬼爪却一点儿没少,更是缠得紧紧的,连同其他鬼修的法术一道,将陆纤纤紧紧地摁在地面上。不要说是她想站起身来施展法术了,哪怕她就是想动一根手指头,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盘在他身上的洗髓虫也不知道是被他用什么方法压制住了,好些已经跌落在了地面上,完全不动了。就是能够动弹的,也不过是勉强挥舞一下翅膀,完全不能从地上挣扎起来,更不要说是在空中飞舞盘旋了。 陆纤纤的面上换了种狰狞的神色,朝着魃豹发出嘶吼一样。糯米很努力地侧着头去听,却发现自己完全听不见那边有什么声响。 刚开始的时候。陆纤纤能够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得那样远,好像是因为用了什么邪门的功法。现在她身上的真元力已经消耗一空,便连着那声音也不能再传到外头来了。 仅仅是从魃豹的视线里边看着事情的发展,并不能见到魃豹本身。糯米只能看着陆纤纤脸上的怨毒越来越深,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伸出手去,拿起了那个洁白的香炉。 要不是糯米知道这是个狠毒的女魔头,肯定会同情起陆纤纤来了的。可一想起陆纤纤方才的那些偷袭,她又哪里还能有什么同情。 要不是柱子将她护在了身下,要不是她自己在最后关头喘过气来使用法术。这时候被打倒在地上的还不知道是谁呢。一想到那些被挂在树梢上的修士尸首那随风飘荡的模样。糯米就觉得陆纤纤现在这模样一点儿都不冤。 而且。若是陆纤纤还维持着当初那种娇艳的美貌,可能还会叫人觉得更加同情一些。不论对方做了什么,只要是长得好看的,终归还是能够叫人心软一些。可惜现在陆纤纤已经因为太过损耗心力。成了个干瘦的模样。她现在并不显得枯瘦或是年老,就仅仅是干皱,皱巴成了一具干尸的模样。 她甚至要比干尸要更可怕一些。那双紫黑色的毫无分别的眼睛,叫人看着就心底发寒。 魃豹自然也不会觉得陆纤纤有多可怜,更不会同情她。 陆纤纤恨恨地瞪了魃豹一眼,回头看了看地上落下的那些洗髓虫,那双空洞得叫人心头发麻的眼洞里边居然还流露除了一种缠绵和不舍来。 她看了地上那些洗髓虫半日,回头恨恨地同魃豹讲了几句什么,便见到那些束缚在她身上的鬼爪稍微松了松。往地上缩回去了好几只,将陆纤纤的右手空了出来。 魃豹又将那个香炉朝前推了推,陆纤纤又横了魃豹一眼,虽然她现在已经是干尸一样的模样了,可这么横过来的一眼。却还是能够看出当初那种风情万种的样子,叫糯米在这头看着都有些脸红心跳的。可魃豹却好像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是又用爪子推了一下那个香炉。 陆纤纤便露出了个哼声的表情来,伸手拿起那个香炉来,在那盖子上边抚了抚,然后凑到了自己嘴边,用舌头舔了舔那个香炉,再将丹炉放下来以后,又用食指指尖在丹炉顶盖上边点了点。 她伸出指尖敲点这香炉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同个情人*一样,指尖一勾一动,都带着一种情调。若是换了个多愁善感一些的男修,这时候仅仅是见着陆纤纤的动作,就已经够叫他心神荡漾的了。 只可惜现在面对着陆纤纤的,是魃豹这个完全不解风情的妖兽,自然也不会对陆纤纤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冷冷地看着陆纤纤,仿佛是无声地催促她快些动手一样。 陆纤纤眼里含着无限哀怨地望了魃豹一眼,就好似是在看自己的薄幸情郎一样。等她发现魃豹对她的挑逗完全没有反应以后,这才低了头,又将舌尖重新咬破,再次将那舌尖上边的血滴落到那个香炉顶盖上边去。 随着那舌尖血的滴落,陆纤纤身体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眼,看上去更是敢皱了。原本丰满的胸膛也跟着平坦了下去,那件原本就短小的衣裳,现在就好像是挂在一根竹竿上边一样,很是有些空荡荡的。 即便糯米只是远远地看着,也还是能够感觉到她所使用的那法术是有多么的邪恶。这种邪恶已经不仅仅是表现在对敌人凶狠之上了,甚至是连操控着这个法术和这些妖虫的修士,也会被拖累成陆纤纤现在这么一副模样。 糯米又想起以前在季风游记上边见到的那些记述,这才清楚地知道那写下那段话的修士那样忌讳洗髓虫这种存在。也难怪这洗髓虫在兴盛一时以后,马上就落寞了下去。 不要说是陆纤纤这样美艳的女修了,哪怕就只是一个男修,又有几个人是愿意自己被折腾成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来的。 三百五十四 提议 陆纤纤想必是觉得十分不甘心的。 她将这些洗髓虫放出来的时候,不说是怀了死志,至少也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只是,她所希望的,是能够用现在这模样换得对方的死亡,而不是对方轻而易举地将她的灵虫阵破灭了,叫她落得一场笑话。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糯米身边居然会有魃豹这么一个特殊的鬼修存在。她所见到的,一直都不过是糯米同柱子这两个罢了。不管是正经的修士又或者是蛊人,都不能躲得过她那些洗髓虫的。她本是信心满满,却被魃豹这鬼修妖兽一爪子就击碎了。 糯米一直等到陆纤纤将那些洗髓虫都收回去了以后,得到了魃豹的话,这才领着柱子朝着魃豹和陆纤纤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等她出现在陆纤纤面前的时候,她明显能够感受到陆纤纤眼睛里边的那种怨毒。 糯米咽了咽唾沫,回头想了想自己是被偷袭的,低头再看陆纤纤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理直气壮了些。她现在还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也不怕陆纤纤有什么后手,正想要开口讲话,却被陆纤纤抢先开口。 “你叫什么名儿,是谁的门下?” “……啊?”糯米一怔,没想到陆纤纤在这种完全被禁锢住的情况下还能有这样的气势,不由就呆了呆。 糯米甚至忍不住低头看了陆纤纤身边一圈儿,生怕陆纤纤身上还藏着什么后手,能够叫她和魃豹都吃个大亏的。可是看来看去,也不觉得陆纤纤是还能有什么后手的了。就连那个香炉,在将还活着的洗髓虫重新吸收进去了以后,就已经被魃豹叼走了,正放在很远的地方。 至于陆纤纤那两个银色的铃铛,如今也不知道是落在什么地方了。糯米没有回头去找,看着陆纤纤现在的模样,也断不至于是还能够控制那两个仙铃的。 若是陆纤纤还珍惜自己的命的话。就不该是在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之下还勉强做什么。 事实上,陆纤纤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她的态度当真是不像个阶下囚。 糯米也并没有要为难陆纤纤的意思。想了想,便将自己的名字报上去了,师门讲的自然是万剑宗了。 陆纤纤听了这话,也跟着一愣,脸上慢慢地就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来,讲,“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害怕我会寻仇吗。你既然是我道中人。何必闪闪缩缩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糯米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来。 她从刚开就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陆纤纤会觉得她们是同道。她知道陆纤纤曾经也是个名门正派里边的武修。只是后来同另外那个魔头混到了一起去以后。就再也说不上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了。他们在外头的时候,可是常常说是自成一派,走的是邪修里边最独特的路子。 糯米根本不觉得自己同邪修能够扯上什么关系的,便以为陆纤纤是不是同万剑宗有什么关系。可现在听着陆纤纤这反应。可当真是不像同万剑宗之间有什么关系的。 陆纤纤又诡秘地笑了一下,眼神在柱子身上打了个转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一副十分挑逗的模样,小声地讲,“呵,这体修倒是相当不错的呀。你是已经腻味儿了么,居然这么狠心就炼制成蛊人了。” 糯米只能将眉头皱得更紧,“才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儿。” 这么一讲完以后。糯米才猛地醒悟了过去,又问,“你是知道这蛊人的事儿的吧?你知道怎么将蛊人恢复过来的法子吧?” “哎呀,舍不得了吧。我就知道的,这样好的身子。怎么就舍得将他炼制成蛊人了呢。”陆纤纤面上的笑容就更胜了些,大概是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糯米对她有所求,便跟着大胆了起来,甚至伸手去捞了一把头发,放在手心上边细细摩挲着,“嗯,我知道将蛊人恢复过来的法子。不过,也不能就这样告诉你,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若是换了以往,糯米肯定就已经答应了。可她一路上已经见识过太多事情了,猛地想起吕宗闻人扉奕蛟苏青这样的人来,不由就在心里打了个噔儿,十分谨慎地问道,“我不介意同你做交易。只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你倒是先将那法子告诉我,我再同你谈交易的事情。” 陆纤纤的面色顿时就是一变,“你信不过,我也信不过你。凭什么要我将话先说了。怎地不是你先听一听我要求的交易,再做决定。” “……因为你现在被我困住了呀。是我可以随时要你的性命。” 糯米倒是完全不介意同陆纤纤将现在的情况又解释了一遍。 陆纤纤就又开始咬起嘴唇来。 糯米坐在柱子的身上,看着她将自己的嘴唇当成是一快碎肉一样咬,实在是看着都觉得心里发毛。偏生陆纤纤自己毫不在意的,她便也就只能装出一副不介意的模样来,好不叫陆纤纤就看轻了她。 两人这样一高一低地说着话,便就好像是她们现在的情形一样,一个控制着局面,而另一个则是在法术制造出来的监牢中。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情况罢了。实际上她们之间的距离,远没有看上去的这样大。 糯米虽然已经是将陆纤纤控制住了,甚至可以说是能够翻手就将陆纤纤杀掉,可她也的确是对陆纤纤有所求。她现在正在反省着自己方才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急切了,一时之间竟叫陆纤纤看出了她对柱子的在意来。 陆纤纤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突然变得有恃无恐起来。若是糯米能够一直保持着魃豹那种不为所动的态度的话,陆纤纤恐怕就要为自己的性命觉得担忧了。 其实最初,在知道了陆纤纤的身份以后,糯米就没有想着再要然这女修活着离开。 这到底是个女魔头,即便黑白仙魔中的男修已经被蛟苏青杀死了,可仅仅就是这个女魔头,也独自坑害了不少修士的性命。糯米说不准那些修士是不是都该死,可她却十分清楚,陆纤纤这个女魔头不应该再活下去。 她虽然没有评判陆纤纤的意思。可这种害人无数的女魔头,她也根本没有打算代替谁原谅陆纤纤的能耐。就她自己而言,更是不希望身后跟着陆纤纤这样一个十分能耐又充满了怨恨的邪修跟在身后。 陆纤纤那充满了怨毒的眼神可当真是叫糯米难以忘记。就算是现在,见到陆纤纤风情万种地坐在地上,拿手不住地撩动头发,也还是能够想起方才那黑洞一样的眼睛里边传出来的恶毒感情。 糯米是一点儿都不相信陆纤纤能够信守自己的承诺。不是她偏见,而是她知道太多这样先头说下承诺,回头就好不犹豫地将对方杀死的修士,不论是男修还是女修,也不论是正道或是邪道。 陆纤纤的眼神瞬间闪了闪。连着盘弄头发的手都跟着停了停。接着才淡淡地哼了一声。 她的声音里边还是带着少女的气息的。若是不看她现在的模样的话,还是会将她当成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修的。只是她的声音一配上现在这副模样,便只能叫人觉得更加骇人罢了。 要说信任的话,陆纤纤和糯米之间是一点儿也没有的。她们心里边都知道。只要有一个机会,她们肯定都会杀死对方的。只是现在却刚好到了这样的一个情况之下,叫她们谁都不能出手。 糯米静静低头看着陆纤纤,陆纤纤也微微昂着脑袋。 两人这样安静地对视着,最后还是陆纤纤这个被法术困在里边的人先自支撑不住。她原先是断定了糯米十分在意那个蛊人的存在,十分想要将这蛊人恢复过来的。可真要这么等下去的话,到底会是她先支持不住的。 她身上的这些法术,虽然不会马上就给她伤害,但只要法术一直存在。禁锢着她的身体,就会叫她变得越来越虚弱。平常情况下,她还巴不得这样的时间更长一些,好让她喘口气儿,就能从这法术中间挣脱出来。 可现在她已经消耗得太多了。根本就没有可以让她恢复的间隙。 而且—— 陆纤纤稍微侧了侧脑袋,悄悄地用眼神看了看站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的魃豹,微微抿起了嘴角来。 她觉得那头豹子完全不像是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妖兽。 以前她和道侣一同在仙林里边左右穿行,好不自在的时候,可是常常会遇到仙林里边的妖兽的。那些妖兽虽然长得一副精明丑恶的模样,可是却从来没有一只会同这豹子一样,这样的耐心狡诈。 这只豹子身上有着别的妖兽所没有的一种气息,叫她心胆发寒。她以前所遇到的那些妖兽,就是等阶再高,也不会叫她这样忍不住浑身发抖的,偏偏这只豹子就是能将她死死地压制住。 现在豹子站在边上,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着她,好像没有什么动静,其实,她却可以肯定,这只豹子正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她稍微有点儿动静,那只豹子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前来,用锐利的爪子撕裂她的身体,用锋利的牙齿咬开她的咽喉。 现在这豹子只不过是在旁边静静看着,其实她却能够感受到豹子身上那种森森的鬼气正在缓缓地移动着,明显是在凝聚着一个法术。她如果乖乖地坐着不动不反抗的,这法术就不会落到她的身上。可如果她还有着不轨的企图的话,她完全不怀疑自己会又经历一轮新的法术轰炸。 比起眼前那巨大的蛊人和那看着有些单纯的小女修,她更忌惮的可是旁边那只只剩下魂元的鬼修妖兽。这是她成名以来,许久没有遇到过的感觉了。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看不清对手的实力。 与其说她是败在糯米手上,倒不如说她是败在魃豹手上的。 哪怕她刚才的确是被糯米的法术笼罩在中间,可她还是能够勉力支撑的。甚至,只要她成功放出那些洗髓虫的话,现在的局面本应是颠倒的。 ——那个小女修的心脏,味道一定很不错吧。 陆纤纤抬头看着糯米,微微眯起了眼睛来,用带着伤口的舌尖舔了舔嘴唇。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尝不到了。 “若是我们都不能信任对方。那……何不想着心魔发下毒誓?” 三百五十五 心魔毒誓 “……向着心魔发下毒誓?” 糯米怔了怔,好不容易才想起来陆纤纤说的是什么。 向心魔发毒誓的这个方式,的确是修行之人最大的一种誓言了。不管是再怎么赌天咒地的,都有可能只是口不对心的话语。可对着心魔发下毒誓的话,那就不是这样简单就能够绕过去的了。 只要是对着心魔发下毒誓,就代表着一定要遵守诺言。否则的话,就会在自己的道心之下留下一个心魔。心魔不发作则以,一发作,便是能够叫人走火入魔的存在。一旦陷入那样的状态,即便是再高深修为的修士,也无法从中脱拔出来。被心魔所吞噬的修士,最好的下场便是全身功法散尽,连灵脉都断绝了,从此只能过一个寻常人的生活。 若是再严重一些,那边甚至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的痛苦了。 因而所有修士对心魔都是十分忌惮的。若不是有必要,根本不会随意立下心魔毒誓。 只是,糯米静下心来想了想,却发现现在这种情况下,立下心魔毒誓,的确是最好的方式。她和陆纤纤之间根本就没有信任可言,如果没有这样一种毒誓的话,她们两人都不会相信对方能够遵守誓言的。 可这样一来的话,糯米知道自己是肯定不可能杀死陆纤纤了的。陆纤纤身为一个大名鼎鼎的女魔头,在修仙界混迹许久,还被发布了海捕文书,都能一直活得好好的,又怎么会在毒誓之中留下什么漏洞来。 糯米自己其实并不想同陆纤纤去建立什么联系的。 若是她当真和陆纤纤一同发下毒誓,就代表着她们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机缘来了。这样的机缘说不上好坏,但在糯米看来,同这样的邪修拉上关系,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儿。 ……除了这样的方式,却又能有什么方法呢。 陆纤纤说完了这个提议以后,就又将嘴巴闭上了。重新低下头去,一边玩弄着自己的发尖儿,好像对外头的情形已经漠不关心了一样。 只有用法术围困着她的魃豹知道,陆纤纤玩弄自己头发的时候,其实是在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将体内的灵气重新形成一个倒流的轮回,以求能够将自己的灵脉重新激活,从而调动那些灵脉里边淤积的灵气,使自己的身体能够稍微恢复一些真元力。 魃豹低低地朝着陆纤纤咆哮了一声,换来的却只有陆纤纤一个娇弱的笑容。 陆纤纤如今已经变成了那种恐怖的干尸模样了。先前她的身子还丰满柔软的时候。魃豹都没有被她迷惑。现在自然更不可能受她的影响了。但即便是这样。陆纤纤朝着魃豹微笑的时候,仍旧是那种不胜娇弱的模样,就好像当真是在面对着自己的情郎一样。 她既然露出这样的情形来,便是叫魃豹也很难对她痛下杀手了。更何况魃豹知道糯米十分在意柱子。这时候说不准是当真考虑着要放这女魔头一遭的。 糯米也的确是考虑了很多。 若陆纤纤当真知道能够叫蛊人恢复过来的法子——糯米无限遗憾地看了陆纤纤一眼,觉得自己也只能同意陆纤纤的提议了。 见到糯米慢慢地点了点头,陆纤纤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十分灿烂了笑了起来。 她方才那些镇定自若,自然都是装出来的罢了。她虽然也觉得那蛊人是个好的,也看出来了那小女修对蛊人的情义,可她自己是个凉薄的,也拿捏不好糯米的心思。现在得了答应,这才肯定自己的性命是保住。 “好吧。那么这中间的条件。我们是不是也该要谈一谈……还有呢,我身上的这些限制,也能够稍微撤销一些了吧?要同这些对抗,我可实在是累得慌呢。” 糯米撇了撇嘴,很想要当听不见。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向魃豹点了点头,让魃豹将陆纤纤身上的那些法术稍微撤去了一些,然后从柱子的肩膀上边跳了下来。她的脚踝已经伤了一边,如今要从柱子肩膀上下地的时候,也就不能再像原先那样直接跃下去了,只能由柱子用手掌接送,顿时就又惹来了陆纤纤的一阵轻笑。 “你同这蛊人的关系倒是好,想必是你的老相好了。” 糯米干脆就不搭理陆纤纤的这些话了,只是十分正经地开始同陆纤纤谈起条件来。 陆纤纤的条件里边果然是包括着自己的安危的,要糯米先发誓绝不能朝她动手,更不能叫旁人向她动手,甚至不能随意向旁人透露她的身份的。陆纤纤已经活成了个人精儿一样了,甚至还要糯米答应同她一路走到长史城去。 糯米的眼神闪了闪,突然便醒悟了过来,“你是想要到长史城去,这才偷袭我的吧。想要我手上那仙逸城的玉牌么?”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脑子倒还算灵活。”陆纤纤没想到糯米居然会看透她原先的想法,干脆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错儿,我是要到长史城去的。至于去干什么,你可就没必要知道了。当初在路上听见你一路打听长史城的事儿,又见你手上有个能通行的玉牌,才想着把你推了,能够取代你的身份一路走过去,没料到倒是踢到了铁板上了。” 她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都是淡淡的,好像自己方才不是踢到了铁板,只是随手喝了杯灵茶一样轻松。 见糯米面上还是有些疑惑的神色,陆纤纤便抿着嘴唇笑了起来,“呵,你是觉着我原本就能够到那长史城去吧。没错儿,我自己是有那能耐,无奈我半途受了伤,可撑不到那长史城去。要不是我受了伤,你以为你当真能把我拿下来么。当然了,若是有机会,我也不介意尝一尝你的心肝的,不过么,现在我自然会发誓,不再打你心肝儿的兴趣的。你要是愿意把这蛊人送我呢,我倒是乐意接受他的身子的。” “……” 糯米完全没想到陆纤纤会这样大方地就承认了,又心惊于陆纤纤的实力。如果陆纤纤说的是实话的话,那她的实力也实在是太过强悍了。 不过,也是有了这样强悍的实力,才能够配得上她女魔头的实力。 其实糯米从方才就有些儿怀疑了,若是陆纤纤的实力当真只有展现出来的这么一点儿的话,她根本不应该活到现在才是,外头有多少修士是想要陆纤纤的性命的,特别是在黑白仙魔里边的那个男修被蛟苏青杀死了以后,外头那些修士想起陆纤纤这么一个女修来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一些想法的。 有些修士是想着将陆纤纤拿下,好去换取那海捕文书里边许诺的东西,而有些修士的想法则是更龌蹉许多。 他们一直就听说黑白仙魔之间有着一套双修的法门,很是奇妙。如今这个修仙界里边,哪怕是想要寻一个女修,也已经是十分不易了,更何况是像陆纤纤这样样貌好看,修为高深又懂得双修的。若是陆纤纤落在那些修士手上的话,可当真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糯米方才将陆纤纤压制住了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若真是那黑白仙魔当中的女魔头,哪里会被她的法术符纸就压制住的。 现在听到陆纤纤这样一说,她才醒悟了过来。 她当然是期盼着陆纤纤这样的话是撒谎的,但回头仔细一想,却也的确是只有这样,才能够将诶是为何成名许久的邪修居然会伤在她手下。 至于陆纤纤对着柱子说的那些不着四六的话,糯米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 她平日里听多了那些散修讲的混账话,对这些也勉强有了点儿防御了。陆纤纤这么一说,横竖柱子也是不可能听见的,她便也就装作听不见就是了。 与陆纤纤相比,糯米的要求则简单得多,她只要求陆纤纤发誓自己当真知道叫蛊人恢复过来的法子,一定要同她讲,而且往后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这便是了。同陆纤纤那些杂七杂八的一堆儿话比起来,自然是简短许多的。 即便是现在,陆纤纤也还是在努力地思索着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好像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地就会陨落在糯米手上。 “我怎么可以不小心呢。我若是不在了,不是连阿天的娃子也都跟着一同离去了么。” 陆纤纤朝着糯米笑了笑,那笑容里边第一次散发出得意的光芒来。 阿天…… 糯米愣了愣,才想起那个同陆纤纤起名的魔头好像的确是叫这名字,是叫什么天的。当初她并没有很在意,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只记得的确是在名字里有这么个字的。 她再看向陆纤纤的时候,眼神里边便带了一丝复杂。 也许不论是什么身份的女修,只要是身上怀了孩子,都会变得柔和又坚强的。只是一想到当初这一对魔头最喜欢的便是猎杀年幼的修士,将幼童的心脏挖出来吞食,糯米就觉得这当真是一个极讽刺的轮回。 三百五十六 协成 糯米唯一的考虑,就是陆纤纤嘴巴里边说出来的话是不是真的。若是陆纤纤拼着心魔也要随便说些瞎话骗她,她实在也没有办法能够分辨。 可即便是这样,哪怕只有一丝细微的希望,她都想要为柱子争取过来。 至少陆纤纤的确能够叫破蛊人这一重身份,便证明她至少是懂得蛊人这种存在的。而且,糯米还有另外一重心思。她倒是比较相信陆纤纤知道蛊人相关的一些事情的。毕竟蛊人这样的存在,再怎么说也是从邪修手上传播开来的。哪怕是清明真人,也是从不知道哪里找来了一个邪修的功法,这才得知了炼制蛊人的法子。 若是蛊人当真还能够恢复过来,那么掌握了这种技术的,就必定是邪修,而且是将这蛊人研究出来的那一位邪修。 只有掌握了这个技术的邪修,还会努力去钻研这些。除此以外,可当真很难想象还有旁的修士会专心于做这样的事情。 也许在这漫长的岁月当中,还有别的修士如同她一样,有个重要的人被炼制成了蛊人,从而开始研究这方面的东西。即便是这样,他们再怎么进行研究,也是件毫无头绪的事情。若是不先掌握炼制蛊人的法子的话,想要逆着将蛊人重新恢复过来,便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糯米其实早就知道这当中的艰难了,她甚至不止一次想过自己花费出去的时间精力和丹药,也许都没办法帮助柱子恢复过来。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正确的方法。她只是在拼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让自己随随便便就放弃。 其实在心里边,她又哪里不明白这中间的艰辛和不易。 ……哪怕只是有一丝机会。 糯米最后还是决定要同陆纤纤做交易。她没有想要审判陆纤纤的意思,更没有想着将外头那些人命都包揽到身上,要帮着那些陨落了的修士报仇的。现在没有办法杀死陆纤纤,她固然是觉得有些儿可惜,可既然能够得到陆纤纤对心魔发下的毒誓,保证不会再伤害她同她身边的人的性命,糯米也觉得已经足够了。 她甚至还尝试着叫陆纤纤发下毒誓。不要再伤害人命。可陆纤纤一听到她这样讲,就哑着嗓子笑了起来,笑声就好像是什么鸦类一样,完全不是她先前那种娇媚的声音。 “怎么,你倒是要当起正道来了么。既然是个坐在蛊人身上的,也就不要装出这么副模样来了。我要怎么活着,同你有什么关系。” 糯米皱了皱眉头,想要辩驳她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她敏锐地发现陆纤纤误会了她的身份,好像以为她是个邪修一样。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陆纤纤才会愿意要同她互相交换心魔毒誓的。要是当真认为她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陆纤纤肯定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的。 就像正派从来不能信任邪修一样。邪修其实对正派也完全没有好感。 她自然是想要问一问陆纤纤,骑坐在蛊人的肩膀上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可现在显然还不是那样的时候,她便只能默默地闭上嘴巴。想了想,又讲: “那至少在我们同行的时候,你不能再杀人吃心肝了。我可不会帮着你做这种事儿,更不想惹上什么麻烦来。” 陆纤纤便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讲,“怎么,你倒是怕了么。我可什么都不怕的。” 糯米静静地不讲话,却也不再说些别的什么,只是一味盯着陆纤纤看。她有很大的信心能叫陆纤纤不再在这一段短短的旅途里边杀人。毕竟陆纤纤身上已经是受了重伤的。若不是实在没法子。根本不会想要混在她身后,想办法混到那长史城去。 现在叫她不要在路途上杀人,不过是叫她不要惹人注目罢了。要是连这点儿隐忍都做不到,陆纤纤现在哪里还会站在她面前,早就是被外头的那些修士发现了的。 她这样一说。也不过是希望能够在气势上边压陆纤纤一头罢了。 陆纤纤刚开始的时候摆出来的是一副不屑的神色,可看着糯米脸上一直保持着一种十分平静的神情,只是默默看着她身上的伤口,还有她身上那些散去了真元力和灵气的地方。若是糯米的眼神里边带着同情,她还可以从中找到讽刺的地方。 可糯米看着她的时候,实在是太过平静了,平静得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风景一样,那风景还完全不能引起人的什么兴趣来。这样的眼神,可当真是叫陆纤纤泄气了一番。她从这里边完全找不到能够刺痛糯米的地方,反倒是叫她自己先自泄气了下来。 她根本不用想,就知道眼前这个小女修已经看破了她现在身体的状况,知道她这么点儿时间里边根本不可能恢复过来的,自然就更不可能杀人了。虽说对她而言,吃食修士的心肝能够起到恢复的作用,想要快速恢复的话,最好的方式就是吞食人心,可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将那些修士杀死的。 特别是经了同糯米的一战以后,她的身体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已经到了一个叫她连行走都有些困难的地步了。若是现在这时候没有糯米的帮助,她根本不可能猎杀到什么修士的。 陆纤纤便幽幽地叹了口气儿,小声地讲,“好吧,这个我能答应你。不过,你也是知道的。我这样的人就是需要吃点儿心肝,才能够满足。你若是不叫我杀人,那我杀些妖兽的时候,你可以配合配合。” 糯米想了想,觉得这要求倒是不很过分,便点头答应了。想来陆纤纤就是再着急着恢复,应当也不会随便蛮干才是。这横竖也就只是答应帮忙罢了,又不是发什么心魔毒誓的,也没有那样多的顾忌。 糯米的要求不多,陆纤纤却当真是又点着下巴想了好久。 陆纤纤的身子原先因为精气神的消耗而迅速衰弱了下来,现在魃豹困在她身上的那些法术稍微放松了一些以后,叫她坐了一会儿,反倒是将原先的气色又渐渐地补充了回来。 糯米在前边看着陆纤纤的脸色慢慢地变得红润了,脸上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里边,那层深深的紫色慢慢褪了下去,原先在脸上凸起的青筋像是倒流一样,十分缓慢地缩回到了眼睛里边去,那些不知道是不是充盈着的血液也慢慢减少了下去,心里边也不由有些惊讶。 当初陆纤纤那模样实在是太过吓人了,以至于糯米根本已经不将她当成一个寻常女修看待了。特别是等她的身子都已经干瘦得空荡荡的了以后,便好像只是一根挂着衣服的晾衣杆子,又像是不知道从哪个地底里边钻出来的千年妖怪干尸,叫人实在无法接受她那样的形象。 可等陆纤纤慢慢地恢复过来一点儿以后,糯米便不得不承认,陆纤纤当真是有当一个女魔头的潜质的。至少在她最不似人形的时候,她都能够用言语动作勾勒出万般风情来。尽管看着她当时那狰狞的面目的时候,这么一点儿风情完全就被掩盖了下去,可等她渐渐恢复过来一些以后,便能看出来这的确是个眉目如画的漂亮女修。 糯米自己并没有见过多少女修,对好看的评判标准,多是来自于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人的。 同世俗里边的姑娘相比较,这些女修就没有哪个是不好看的。哪怕是糯米自己,也自然是带着一种同那世俗之人不同的清丽气质。 然而,她所见过的那些女修里边,都没有一个能像陆纤纤这样,叫人一见到她,便忍不住面红心跳的。 甚至陆纤纤根本就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什么,就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却还是叫人觉得心动不已。 “你……”糯米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问,“你修的是媚术么?” 陆纤纤诧异了一瞬,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道,“你眼力倒是不错,这也能够瞧出来。不错,我修的正是媚术。所以你说,死在我手下的那些修士,是不是当真都是些活该的。那些男修只要见到我这么个模样,都像是虫子一样缠绕上来,被像虫子一样捏死了,又该怪得了谁呢。” 糯米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听了陆纤纤这样讲话,只是稍微静默了一番,完全没有搭话。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以前她在见到花眠的时候,也同现在见到陆纤纤的时候一样,很是有些脸红心跳的。只不过她当初年纪还小,还不到能够被诱惑的年纪。后来等长大了一些,再同花眠重逢的时候,心里边早就先埋下了对花眠恐惧的阴影了,更不可能受到花眠的影响。 但现在回头想想,不可否认的是,花眠也同样给她一种魅惑的感觉。那种感觉同现在的陆纤纤很是有些相似,就好像他们的气质原本就是相同的一样。 ps: _(:3」∠)_、大家五一都去哪儿玩了么?我明天去澳门哦(顺便去驻澳部队门口转一圈儿什么的才不会告诉你们呢~ 三百五十七 交换血誓 糯米觉得花眠的气质同陆纤纤的十分想象,但她却知道这原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若花眠当真是如同他自己所讲的那样,曾经是青泉峰的弟子,而后换到了铁生门去,好好地修习着铁生门的功法,根本不可能在身上产生出一种类似邪修的魅惑气质来。 糯米自己在修习了道一心莲*以后,对这些功法同修士个人气质之间的影响,也算是很有一定的了解了的。这样的影响在她自己身上可是相当的明显。修习了什么样的功法,便会对自身有着什么样儿的影响。 花眠修习的既然是正派功法,那就不可能出现同陆纤纤相似的气质。再一联想到陆纤纤所修习的,不但是邪术,更是只有女修才会进行修炼的媚术。要说花眠当真是个正派弟子,糯米可真是有些不能相信的。 现在经陆纤纤这样一讲,糯米便只是更确定了一些罢了。 她虽然不知道花眠在铁生门里边修习的是一种特殊的媚术,可现在一比较,花眠身上的疑点也就渐渐多了起来。 直到现在,她也没办法理解叶梵为什么会同花眠扯上关系的。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是以为铁生门对叶梵做下了诸多许诺,叫叶梵可以在脱离了万剑宗以后得到更好的修炼条件。 对于叶梵的性子,糯米自问还是相当了解的。她知道叶梵对那些山门里边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哪怕是身为山门大师兄,能够得到旁人无法想象的荣耀,可叶梵自己对这方面确实相当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 若不是当初在万剑宗上边,必须要叶梵到外头去履行大师兄的职责,叶梵肯定不会愿意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说不准到现在的修为层次已经不是这样的一个境界了。 可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些,糯米才更以为叶梵会同铁生门走到了一起。 也许铁生门只是需要叶飞娜这样一个内应,而在叶梵做完了铁生门觉得他该做的事情以后,叶梵便可以以一种超脱的身份在铁生门里边进行修炼。他大概能够得到同样多的修仙资源。只是无需再去管理那些叫他心烦的事情,更不需要去要一个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的第一人的身份。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边,糯米都以为叶梵会走上那样的一条道路,甚至在叶梵刚开始同她联系的时候,她还很是觉得有些茫然。因为她想不出来到底会有什么情况,会是叶梵手上的修仙资源不足,甚至要叫她在仙逸城里边帮忙购买的。 她总以为叶梵会站到铁生门那边去,还是花费了好久的时间,糯米才发现铁生门里边并没有叶梵这个修士的存在。 不是叶梵躲开了一切俗务,而是他当真就已经完全脱离了万剑宗和铁生门。根本没有同这些门派扯上任何关系。 糯米很是迷茫了一番。甚至有些怀疑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了。要不是她自己知道背后的真相。她甚至要觉得叶梵是被冤枉了的。 实在是颠覆万剑宗这个门派,对叶梵这个万剑宗大师兄到底能有什么好处呢。他毕竟是个年轻一辈的,不论是走到什么地方去,是万万不可能再越过这身份去的。既然是这样的话。他就没有必要将万剑宗颠覆了。 若只是想当一个散修的话,可行的法子就太多了。哪怕他是从山门上一路打杀下去,总也比颠覆万剑宗要来得靠谱儿一些的。 所以糯米一直很有些迷茫,甚至连带着对花眠的态度都有些软化了。 但现在见了陆纤纤以后,糯米便好像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了一样。 花眠不可能是当真如同他自己所讲的那样简单,完全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只是一个被万剑宗赶走,又混入到铁生门里头去安心过自己的日子的修士。他不但一直想着复仇,而且选择走的道路。大概同清明真人很是有几番相类似。 他们都选择了被正派不齿的力量,那种禁忌却又真切的力量,叫自己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就将实力提升上来,中间所要花费的代价,他们已经是毫不在意了的。 既然糯米能够看清楚这中间的事情。想必叶梵也是能够明白过来的。既然是这样的话,就难怪叶梵并不很热心地要同花眠混在一起。 若是花眠知道了这中间的联系以后,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糯米倒觉得这是相当讽刺的一件事情。 也许比起田甜来,花眠的确是个更适合当清明真人真传弟子的修士。因为他们之间的性子实在是太过相似了,为了达到目的,根本就不择一切手段的,更没有考虑过后果,都是那种孤注一掷的性子。 知道了花眠也许是在修炼媚术以后,糯米心目中对花眠的一些疑问也就跟着解答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不是同花眠进行深入接触的话,恐怕是得不到解答的机会了。糯米便祈祷着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要将这事情搞清楚才好。 “怎么了,这媚术是哪里惹着你了么。你听到了媚术,居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么。” 陆纤纤哪里知道糯米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天边去,见糯米只是讲了一句话,然后就开始沉默了起来,还以为糯米是对她的媚术有什么想法,便不由挑了挑眉毛,又朝着柱子抛了个媚眼。 哪怕明知道自己的媚术起不了作用,她也还是高兴在柱子和魃豹面前挥洒自己的魅力,仿佛是已经成了个习惯一样。 魃豹压根儿就不搭理她,爪子上还搓着一个法术,时刻准备着朝外头丢甩出去的。只要她敢有什么异动,魃豹爪子上的那法术肯定是不会留情的。 至于柱子,那更是个不解风情的主儿了。别说是一个媚眼了,哪怕陆纤纤仍是那副娇媚的模样,浑身上下都脱个精光地在他面前扭动,他都不会扭过半个脑袋去看一看的。想要吸引柱子的注意力,唯一的法子就是朝他放出杀气。 可现在陆纤纤这样的情形,不要说是柱子了,哪怕就是随便来个修为层次不高的散修,都能够将她一下子击倒的,她可实在不敢招惹柱子,只能将自己的所有媚眼都落到了虚处。 糯米现在心里边想的都是叶梵同花眠的事情,哪里会介意陆纤纤的那个媚眼,自然也更不可能同陆纤纤进行商量。抿了抿嘴唇,只当自己是走神儿了,也不同陆纤纤解释,只是又将话题转回到了她们之间交换的毒誓上边。 陆纤纤这回是再也想不出来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了。两边相互确定了一番以后,便都拿出个小刀子来,划破了自己的掌心,然后交握在了一块儿,叫两人掌心间的血液混合到了一块儿去,然后十分恭敬地念出了她们的誓言来。 对着心魔发誓,说是严肃,也十分严肃。但要说简单,其实也是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因为在程序上边,这心魔毒誓几乎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是修士能够以心魔的名义起誓的,这个誓言就会深深地烙印在了道心当中。有没有完成这个誓言,只有修士自己能够明白。若是换成世俗一些的说法,这大概就是每个修士的“良心”了。 两人再互相交换了血脉,不过是为了这誓言显得更庄重一些。而且,因着她们的誓言都同对方有关系,这才将血液交融的。往后若是她们之间谁违背了誓言,伤害了对方,便是等同于将那伤害也加还到自己身上一样。 糯米同陆纤纤相互交换了誓言以后,她还稍微犹豫了一下,这才敢叫魃豹将法术都收了回去,将陆纤纤从那个法术的牢笼当中放了出来。 陆纤纤一被放出来,也不着急着站起,只是还用同样的姿势坐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边的那些被鬼爪捉出来的青紫痕迹,左右瞧了一番,这才对着魃豹嫣然一笑,用一种叫人听着浑身酥麻的声音轻轻地讲,道: “你都将妾身弄疼了咧。” 魃豹哪里会受她的诱惑,一边压低了身子,一边朝着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吼。 陆纤纤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那手掌掩着嘴唇,轻轻笑了起来,“奴家就爱你这狂俊的模样儿。” 她抬起的手掌正是方才那只被割伤了的,她自己却是完全不在意,举着掌心掩在自己嘴唇前边,那掌心上边的血就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糯米在边上看着陆纤纤这模样,先是觉得无法忍受她对魃豹的轻浮,接着又觉得对她那受伤的手掌看不过去,便咬了咬嘴唇,走过去推了一把陆纤纤的肩膀,小声地讲,“你就不要再这样同魃豹讲话了,他可不会搭理你。我先帮你把手掌的伤敷上药吧。” “哦,他叫魃豹?”陆纤纤的眼睛转了转。她的眼睛依旧是整片的紫红,叫人分不出眼珠子在什么地方,“小姑娘心眼儿倒好。来,先帮我把伤治了吧。” ps: 谢谢流星和季风的粉红票~! 对啦,现在粉红票双倍呢,我也打滚儿求票好啦~! 三百五十八 围捕 从那法术牢笼里边脱离出来以后,陆纤纤就又恢复了当初风情万种的模样来了。 不过她现在身体还是那种干枯的模样,虽然神情动作同声音都十分勾人,可只要一见到她身体那副样子,便实在是叫人倒足了胃口。 陆纤纤自己其实是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的,只是她却好像当真是不在意一样,自从从那法术中央出来以后,就一直维持着那样的一种神态来,甚至还教训糯米,说女修就该无时无刻地都注意这自己的行为气度,绝不能叫人小窥了的。即便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行了,却也还是应当相信自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修。 糯米瞧了她一回,觉得她这模样实在是叫人十分敬佩的,可糯米自问当真是做不到。 两人的目的地都是长史城,在这外头已经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了,再怎么着急着想要赶路,都必须是现在这外头过上一夜,然后再往长史城的方向前进。 而等营帐驻扎下来以后,糯米便开始为着陆纤纤的形象担忧起来。 不要说如今这附近的修士好像都已经联合起来在寻找着陆纤纤了,哪怕就没有这么一个情形,陆纤纤现在的模样也当真是太惹人注目了一些。她现在这副尊容走到仙城里边去,绝对能吓死九个修士。剩下的那一个修士扭转头就将她当妖兽给消灭了。 陆纤纤自己的服饰都是她身上那种小布兜儿,根本就没有多大,更谈不上能够将她的身体和面容都遮盖起来了。 糯米问她的时候,她面上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说自己难得长出这样的花容月貌来,哪里能够遮挡起来,倒不是有些暴殄天物了么。可要说叫她当真将身子全露出来,她又觉得那是便宜了外头的男修。 陆纤纤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一套一套的,说得糯米一怔一怔的。差些儿就忘了正事儿。 为了不在路上多添麻烦,糯米好不容易才在自己的行囊当中寻出来了一件能够将整个人包裹在里边的长袍子,再叫陆纤纤面上蒙一个面纱,又用头发盖住脸庞,只要她平日了常常低头,应当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陆纤纤自己可是相当不乐意的。可后来听了糯米一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着实是有些打眼,便只好乖乖地听从糯米的安排了。 实在是陆纤纤现在的模样还没有恢复过来,若只是个寻常的女修。哪里会有她现在这样惹人注目的。 即便是已经用袍子和面巾蒙住了大半脸庞。仅仅只是偶尔在发丝之下露出一点儿眼帘来。就已经够叫人觉得惊心动魄的了。在头发的掩盖之下,她那双紫红色的眼睛更显得像两个黑洞一样,叫人完全分不清里边到底是一个眼珠子,还是一个深深的空洞。 糯米盯着陆纤纤看了很久。最后也觉得无奈了起来。 手脚干枯,这可以用年纪搪塞过去;头发枯黄,这也可以用功法搪塞过去。可陆纤纤的这两个眼珠子,再怎么看都肯定是因为修习了什么邪术,强行使用以后留下的后遗症。 “要么……”糯米犹豫了好久,这才慢慢地开口,“如果实在不行……要么……你就装作是我的傀儡吧。” “你是要将我说成那副模样的么?你这想法倒实在是……”陆纤纤抬手指了指柱子,又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儿,显然就是不乐意了。 “若不是这样的话。真有什么人来拦路,你倒是叫我该怎么说话呢。”糯米很是心平气和地看着陆纤纤。 陆纤纤嘟了嘟嘴巴,显露出一点儿少女一样的顽皮神态了,最后才耸了耸肩膀,讲。“好罢好罢,都听你的就是了。我的小命儿都拿捏在你的手上了,还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呢。你这情郎的身子能不能恢复过来,还要看我能不能活命呢,你肯定不能害我的,对吧?” 糯米皱起了眉头,很认真地摇头,“柱子师兄不是我情郎。” 陆纤纤便很是暧昧地笑了起来,没有再接糯米的话。在她的心目中,早就给柱子安了个身份了,哪里还会听糯米嘴上说些什么。 她自己是个薄情寡义的,除了她的双修道侣以外,这修仙大道中可就再没有能够叫她牵挂的存在了。现在道侣不在了,她强行用秘术将道侣的魂元重新召集过来,却已经实在太过散乱,无法凝聚成一个完整的魂元了。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这才在自己的身体里边塑造出一个小小的肉身婴孩来,先是把那婴孩的魂元强行抹杀了,再将道侣那些破碎的魂元碎片都混入到那婴孩体内去。 糯米当初的猜测其实是错误的。 陆纤纤并不喜欢婴孩,对小娃子也没有一丝耐性。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孕育孩子的。若不是这次徒然生了变故,遇上了一个十分强大的妖修,叫她道侣连兵解也来不及的话,她根本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的。 她并不想要一个传承她血统的婴孩。她想要的,从最初就只有她的那位道侣罢了。 因着陆纤纤自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她便觉得糯米既然如此在意,愿意立下心魔毒誓也要拯救的人物,必定也是个同糯米双修的道侣了。 魃豹倒是个当真叫陆纤纤看不透彻的。可只要想到魃豹妖兽的身份,她倒是释然了几分。总不见得糯米的双修道侣会是个妖兽的。 两人方式商量好,糯米拿了衣裳,将陆纤纤给装扮了一番,成了个外头看去没有什么破绽的修士来以后,便有修士循着火光一路寻到了她们前头来。见到她们边上那些法术的痕迹,还很是惊诧了一番,以为她们曾经遇上了什么巨型妖兽的。 糯米如今没有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自然也就没有收到那些奇异的目光。她猜想这附近的修士大概都隐约知道坐在傀儡的肩膀上是有特殊的含义的,因为在她这样做的时候,才会用怪异的目光一路盯着她看。 她心里边隐隐地觉得有些可惜。 若是当初她在同陆纤纤战斗的时候,这些修士就被吸引过来了的话,说不准她就会联合这些修士一道,根本不会给陆纤纤开口的机会。她自己实在是说不准将陆纤纤放在身边,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儿。 不过,现在再想这个问题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糯米同那些修士相互招呼了一番,陆纤纤便是装出一副已经睡下了的模样,远远地躲在柱子后头的阴影里边躺着,连呼吸声都已经放到了最浅,仿佛她就根本不存在一样。 同那些修士说了一会儿话,又稍微交换了一下附近的消息。糯米这才知道因为陆纤纤的出现,这附近已经乱成了一团。 她因为一直在赶路,又常常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叫外头那些散修都对她忌讳无比的。除了白日那几个将她拦下来的修士,根本没有旁人还对她多说些什么,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 陆纤纤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就出现在了这个地方,一路上可以说是杀戮无数,好些修士都被她挖走了心肝,又垂挂在树上。 因着这样标志性的尸首,他们才确定了是陆纤纤这女魔头出现在了附近。 黑白仙魔如今已经仅仅成了个传说了。那个男修被蛟苏青杀死了以后,就只剩下陆纤纤一个人还在仙林里边四处逃窜。所有修士都以为陆纤纤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可能只比炉鼎好上那么一丁点儿,被个魔头待在身边,本身自己是没什么本事的。 没想到陆纤纤自己也是那样的能耐,这一路上朝着某个方向一路杀将过来,挑的尽是些年轻俊美的男修,便是杀得周遭的修仙门派家族都色变了起来。 外头那些修士方始反应过来,猜测陆纤纤是个修习媚术的邪修,又重新开始认真地联系了周遭的一伙儿散修同门派家族,为陆纤纤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来,好不容易才将陆纤纤困住了,却还是叫她带伤突围,逃了出去。 “若是能够逮住这女魔头,可是能够得到不少好处的呀。除了当初那海捕文书以外,这附近的门派家族又联合加了一道重赏。不论死活,只要是能逮住那女魔头的,将她献出去,就能够得到许多好东西。况且……”那同糯米讲话的男修舔了舔舌头,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副贪婪的神色来,“据说那女魔头,还是个模样标致的……” 这男修的话才刚出口,就被旁边的修士喝止住了。男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坐着的也是个女修,顿时就尴尬了起来,咳嗽了一声,将脸扭到一边去,不再说些什么了。 糯米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是。 她自然觉得陆纤纤是个邪修,做的事情也完全是叫人难以忍受的。可面前这个打着陆纤纤主意的,仿佛也完全不是什么称得上“好”的存在。 若是换了糯米,她倒觉得,与其要被这样的修士捉住,倒不如是自己兵解来得痛快。 三百五十九 契合心境 有了方才那个男修脱口而出的实话以后,整个场面一时间就尴尬了起来。那些循着火光过来的修士大都是用一种责备的神色盯着那个说错话了的男修同伴,但糯米还是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其实并没有表面上地这样反对那男修的话的意思。他们所反对的,不过是那男修不小心将心里话脱口说了出来,而不是觉得那男修的话本身有什么错处。 糯米突然就有些理解起陆纤纤的心思来。实在是在面对着这些修士的时候,实在是叫人觉得噁心,完全不想再同他们交流下去。 糯米一旦显露出不想要同这些修士讲话的意思来,场面顿时就沉默了起来。这些修士也不是不懂得瞧人脸色的。糯米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同陆纤纤刚讲完话的缘故,这时候就显得特别的没有耐性同这些修士讲话。每每开口,也都只是迫不得已一样,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那种礼貌。 这几个修士又勉强坐了半晌,说了一些话,见糯米实在是没有要同他们继续交流的意思,这才无限遗憾地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糯米还可以隐隐约约地透过夜风,听到他们之间零星的交谈。其余那几个修士都在埋怨那说错话的,说他将这场面闹僵了,叫他们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女修,也还是没能开口邀请。 他们大概想不到糯米这样的修为层次居然会这样的敏感,听到他们之间的讲话,因而话语之间也就变得随意了起来。糯米甚至还听到他们在小声地讨论着自己的容貌同身姿。尽管这中间大都是些轻薄的好话,但糯米听在耳里,却是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怎么样,我说得可没错儿吧?外头这些男修,你瞧瞧他们心里边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们既然这样说话,我就是将他们杀了,那也不冤。” 陆纤纤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这时候已经到了糯米身边。搭着糯米的肩膀,小声朝她耳边吹气儿。 糯米的心情很是有些低落。她虽然想要反驳,可刚经历过方才的那些儿谈话以后,她也实在是没办法为那些男修说出什么好话来,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 陆纤纤见她这幅模样,嘴角的笑容就勾得更深更浓了一些,又往着糯米身上蹭了蹭,几乎是以一种舔噬着糯米耳垂的距离,小声地讲: “承认吧,这些所谓的男修。都是些愚蠢的东西。见到的不过是个皮囊。根本没有一个是好货色。他们自己要送上门来,你又何苦推出去呢。哪怕不吞噬他们的血肉,他们身上,也终归是有些好东西的。” 若是换了平常。糯米肯定是不会搭理陆纤纤的了。可是今日夜不知怎的,糯米的情绪很是有些不对,甚至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好东西……?” 陆纤纤教唆糯米的时候,本来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的,只是本能地想要给糯米说一番邪修的理论。不料糯米当真是对这番理论有所反应的,反倒是叫陆纤纤很是怔愣了。 不过,陆纤纤稍微怔愣了一下,很快地就又笑了起来。连眉眼都弯了,露出了一种叫人心动的神色来。 “这样看来,你是不知道的。这些男修呢,为了要吸引女修的注意力,很是能够舍得为那些女修花费的。当然。这也就只是在将那些女修拿到手以前。若是已经拿到手了,就不会在觉得是怎么稀罕的东西了。所以啊,往后你当真是有这样机会的,可就要好好把握,千万不要那样着急。能将人吊着的,就千万不要太快地就屈服了,可要叫自己吃许多亏的。” 陆纤纤说得眉飞色舞的,糯米在边上听着,不由有些皱起了眉头来。她既不喜欢方才那些太过于明显的男修,也不喜欢像陆纤纤这样,将所有男修都当成了是歌利用的对象一样。 糯米自己也发现了自己的情绪不太对,听了陆纤纤这样讲以后,更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只不过方才是她自己主动搭话的,现在也不能再叫陆纤纤闭嘴,只能默默地坐在边上,尽量做出一副无视陆纤纤的姿态来。 陆纤纤自己倒是完全不介意糯米的沉默。见糯米不搭话,便认为糯米这至少是没有打断她的,还暗自有些得意洋洋起来,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说服糯米了。她想了想,便是完全挨到了糯米的背上去,浑身像是柔若无骨一样依偎上去,熨得糯米背上一阵温热。 “你现在是还没有经太多事儿,好些东西都还不懂得。实在的,这修真路上,除了灵石法宝和丹药,还有什么东西是有用的呢。特别是你现在这样的情形,自己一个人在外头,除了自己,还有什么能够依赖的呢。既然这样,你倒不如是多多地为自己收集一些修炼的资源呢。” 糯米不得不承认陆纤纤的话也很有一定的道理。 她现在只有自己一个在外头拼搏,无论如何也是没有别人可以依靠的了。她自然没有想过要从那些男修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的,但倒她自己的话,确实是想要把周边的资源尽可能多地收集起来的。 特别是她现在除了要给自己多准备一些东西以外,还要给柱子师兄和魃豹也弄出来修炼的资源来。不要说是柱子现在还不知道需要多少丹药仙草的才能恢复过来,真恢复了过来以后,又需要多少东西才能够将修为提升到同糯米现在一样的修为来。 柱子原本的天赋就比不上糯米,只不过是个青泉峰上头最普通的体修弟子,在上头修炼了许久,却还是没有任何出色的地方。除了后来捡了个貌美如花等的小妹到山上去,这才叫他在山上稍微有了点儿名气。除此以外,他可以说是再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更不要朔糯米身边现在除了柱子以外,身边还有个魃豹的存在呢。魃豹为了修炼成人形,还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丹药同仙草来。而在修炼到大圆满状态以后,还需要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应对即将会出现的天劫。即便是在修炼成人形以后,是无论如何也要再换上一个鬼修的功法的,法宝一类的东西更是要配备齐全。 这样一算下来的话,糯米现在手上存着的那些东西,不要说是勉强了,根本就是远远不够的。为了他们的修炼不会受到影响,糯米坚持是费尽了心思。 只是,哪怕她现在的日子过得这样紧巴巴的,她也还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从外头那些男修手上拿过什么来进行帮补的。实在是觉得那些东西不是自己动手挣回来的,花销起来的时候,就很是有点儿心里不踏实的感觉。 若是当真能够如同陆纤纤一般,完全不介意这些事情的话,用着那些男修的东西,倒也当真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毕竟就如同是陆纤纤自己说的那样,那些男修既然是对她有所贪图,被她稍微1??挑逗,就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东西来,实际上旁人也没什么可说话的地方。 但或许到底是性子不同,糯米自己根本无法说服自己,那样心安理得第就利用起那些人来。她连自己的良心都过不去,真是用了这样的法子来提升自己,肯定会在道心上留存下一道缝隙来,日后修炼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引出多大的心魔来。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向陆纤纤发问。 她原先是有些瞧不上陆纤纤这种取巧的做事方式来的,觉得她也不过是占了旁人的便宜。可后来想了想,便觉得这些都是每个人的性子不同所造成的,甚至可能还因着她们年幼时候见到的事情不同,也就有了不一样的心境。 在以往青泉峰上头的那些玉简甚或是那季风游记里边,都曾经就心境做过讨论。 每个修士的心境都不尽相同,虽然修士的心境也会受到功法的影响,更多的却还是来自于这名修士对人生的感悟。与其说是功法在改变着心境,倒不如说是心境在引导着功法。 只要是一个修士已经开始记事以后,人的意识就已经形成了的,也跟着产生了自己独特的心境。 像是糯米这样温婉的心境,根本不会适合邪修那些暴烈的功法。而像陆纤纤这样偏激的性子,更是同那邪修的功法才能完全契合。哪怕是叫陆纤纤修习那正派的功法,也必须是修炼那些如同清音真人秦广岚那样的烈性功法。否则的话,心境同功法之间无法契合,难以产生共鸣,可以说是事倍功半的事情。 不过,寻常修士在调减功法的时候,几乎是本能地就会挑拣出那些同他自己心境契合的,几乎不大可能出现那种要强行修炼不相符功法的情况存在。 如此一想,糯米同陆纤纤,便可以说简直是两个世界两种不同想法的修士了。 ps: 几乎要被澳门的人流给压扁了。回来以后直接就瘫倒了。希望今天能出来两更吧,快哭了嘤 三百六十 飞跃 糯米自己已经有些想不清楚陆纤纤同她讲的那些话到底孰是孰非了。她只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学着陆纤纤那样做事了的,便也就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上了。 陆纤纤在不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相处上去倒是很不错的。 她到底算是个学识通达的,虽然不知道她在外头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可糯米同她随意说起一些修炼的知识来的时候,的确能从陆纤纤处得到不少好的建议。不光是在鬼修功法的造诣上,即便就只是一些寻常的法术,陆纤纤都能说个大概来。期间的一些话,是糯米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自然更没有在旁人的最里边听说过的。 糯米固然是希望将蛊人相关的事儿都赶紧打听出来的,可陆纤纤在这方面上可以说是守口如瓶,根本没有说出什么实际的话来。有时候糯米问得明显了,陆纤纤得回答久也会跟着明显起来。她都是朝着糯米抛一个浅浅的媚眼,笑眯眯地讲: “你倒是当真着紧他的呢,说是你情郎,你还脸皮嫩,不愿意承认。瞧瞧你现在这模样,要当真是个不相关的,你能关心这样多么。” 她的眼睛如今已经稍微恢复过来了一些,不再是那幅黑洞一样的模样了。只是身上面上的皮肤还很有些皱巴,叫人完全瞧不出来她是个妙龄的女修。她现在这模样,可帮着她避开了不少拦在路上想要追捕黑白仙魔里边那个女魔头的修士的。 只可惜现在她一个媚眼,眼角还带着去不干净的皱纹,眼睛里头又含着点儿青紫的血丝,看着还很是有些骇人。糯米同她在一块儿待得久了,对她的眉眼早生出了抵抗来了,根本不受她的媚眼影响的,只是皱了皱小小的脸蛋儿。 她这样一讲,糯米也跟着气鼓鼓了起来,嘟着嘴巴不高兴地讲,“柱子师兄可才不是随便不相关的人。” 陆纤纤就更是笑眯眯望着糯米不讲话。看得糯米也拿她没有办法。 两人当初交换毒誓的时候,并没有明白地说清楚叫陆纤纤马上就将蛊人恢复的法子说出来的,只是含糊地规定了陆纤纤必须要在两人分离以前,将这话讲清楚。 当初糯米并没有料到陆纤纤会这样磨蹭,还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又已经同陆纤纤谈得很是有些头昏脑胀的了,酒干脆没有再在这件事上边纠缠。没想到现在她都着急了,陆纤纤却还是这样不紧不慢的。 陆纤纤也的确是有不紧不慢的资本。 她现在同糯米在路上一起走着,偶尔遇到拦路的,自然有糯米去对付;在路上见到有合适的妖兽。想要狩猎的时候。也有糯米被迫无奈地在旁边帮忙。有了这样一个好帮手。陆纤纤都恨不得现在这路途能够更长久一些了。 不过,她也知道糯米现在心里边的焦急。因而虽然对核心的一些话守口如瓶的,但在平常聊天儿的时候,还是会常常提起一些蛊人的轶事。又或是别的什么法术的注意事项来。 陆纤纤偶然偶尔的一点儿提议,便会叫糯米觉得十分惊讶。 殊不知,在她惊讶的同时,陆纤纤其实才是那个更惊讶的。 刚开始的时候,陆纤纤根本就没将糯米当成是一个真正能够同自己媲美的小女修。她总以为糯米只不过是因着运气好一些,身边站了这么一个蛊人一个妖兽,这才跌跌撞撞到了现在的修为。她根本就没有重视过糯米,更不觉得糯米当真能混出什么样子来。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不论是在交谈还是在做着别的一些什么事儿。陆纤纤对着糯米都很湿有些隐隐的不屑,总是不自主地就将糯米看轻了几分。 可同糯米一块儿行走得久了以后,陆纤纤才渐渐地发现,糯米每日都在变得更陌生。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糯米同她明明每日都是走在一块儿的,吃住都几乎是完全不分开。两人之间甚至连每日打坐运功的时间都相同,甚至陆纤纤为了要恢复自身的功力,还努力在路上猎杀妖兽,挖取妖兽的心肝,吞噬那些妖兽的灵气的。 可即便是这样,糯米每日的变化还是要比她陆纤纤大得多。 两人明明每日都在一起,糯米的相貌也完全没有什么改变的,可她身上的实力却在每日提升着,而且是以一种叫陆纤纤觉得十分惊骇的速度。 每日陆纤纤醒来面对着糯米的时候,都觉得她的修为又得到了提升。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陆纤纤回想自己当初这个年纪时候的修为,虽然已经很是有些模糊了,可她还是能勉强记得,自己完全没有糯米这样的修炼速度。 几乎每个修士都会每日打坐的,因而实际上这些修士都在无时无刻地提升着修为。只是这样的提升十分微小,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只不过是一种微量的积累罢了。这样的积累实在是泰国不起眼,可能得经过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够显露出来。 而糯米却不同。 她每日修为都在以叫人能够明显察觉出来的速度飞快提升着,叫陆纤纤只是在旁边看着,就能够感受出变化来。 寻常来说,陆纤纤这种常常同糯米待在一起看着的人,应当是最不能感受到糯米修为变化的才是。现在情况既然相反,就说明糯米进步的速度实在是已经到了一个境界了。 陆纤纤由想起自己这样年纪的时候。 她痛糯米年纪相当之时,还是在一个小小的修仙门派里边,当一个十分罕见的女武修。 那个修仙门派实在是太小了,传承的功法就只有那么一两个,以至于她当初压抑着自己的性子,在修炼着一种通自己心境完全不符的功法来。 只是,哪怕她那个时候就在修炼着合适的功法,陆纤纤也没信心字迹能进步这样神速。若是按照这个速度的话,用不了多久,糯米就该突破分神期的修为了。 这样一想,陆纤纤便不由得惊骇莫名。 其实,这倒是陆纤纤误会了。 糯米的天赋虽说是极高的,平日里边修炼也极其勤快,可修为层次的提升却没有多少,更不可能像最近这段时日一样,每日都有着长足的进步。 她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听人向她讲解过法术和功法了。 道一心莲*是个特殊的,她自然不会那这个赖问陆纤纤的。可除了这个以外,那些寻常的功法,只要她开口,都能够在陆纤纤那里得到一个说法和解释。 以前她还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只要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都不会错过山门上边的传功得。哪怕她已经不需要师叔帮着运转周天了,只是单纯地去听法术讲解同修炼事项,她豆一日不拉下。 然而,等她离开了青泉峰,决定在外头当个散修以后,就再没有人同她讲过这些东西了。好些新学得法术,她已经在私底下练习过上千遍了,可有些东西却依旧是不明白。 ——这个法术到底为什么要用这样地手法施展,而又为什么用这样的话语当做咒文。在做这个手诀的时候,为什么该在这几个关键的节点灌输灵气。 这些疑问并不会影响糯米掌握这些法术,就如同是开炉炼丹一样,只要她能够将那些步骤都练得熟悉了,是绝对不会对使用产生什么问题得。 唯一会影响的,其实就是糯米对整个法术结构的理解了。 真要进行比较的话,这法术的结构就好像是糯米那些开炉炼丹的时候,所顺带掌握的那些仙草药效的知识。 这些知识并不能叫糯米瞬间提升能力,但这些都是最最核心的法术规则,在糯米已经完全通透了这些法术以后,在有人把这些规则同她一讲,她的修为层次顿时就有了一个质的飞越。 在这次提升以前,糯米已经努力了很久,也在这层次前边徘徊了好久,才终于等来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在这以前,糯米已经在这机会门口徘徊太久了。哪怕是陆纤纤最后不将这些法术的关键同糯米讲解一番,糯米自己最后还是能够将这些给摸索出来的。只是,靠着她自己摸索的话,这中间就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了。可能就如同她去尝试着了解那些仙草的构造一样,缓慢得叫人根本就发现不到进步。 着期间所要忍受得煎熬和磨难,恐怕是陆纤纤所无法想像的。 糯米连着那样的磨难都能够忍耐下来,更就不要说是这么一点儿等待了。 正是有着她先前的那些努力,日复一日的,这才终于在听到了陆纤纤的讲解以后,终于飞速迈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如果没有她先前的那些努力的话,哪怕陆纤纤跟她说得再多,她听得再用心,得到得也就不过是一点儿知识罢了,知道得事情终归是多了一些,可对她的修为可是完全没有帮助的,更不能叫她有很么突飞猛进。 陆纤纤只见到糯米现在的进步,完全不知道糯米曾经付出的努力,这才会觉得惊讶的。若是陆纤纤稍微对糯米的付出有所了解,恐怕就会知道糯米现在的提升,根本就只不过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好值得惊讶的。 ps: 好吧,剩下的明天再来神马的,大家晚安(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人在看文的样子呢,大家都出门去玩儿了吧? 三百六十一 邪修之路 平日里行走在路上的时候,因为陆纤纤在边上的关系,糯米都尽量选择了一些偏僻的角落和道道绕开去。 虽说陆纤纤现在的这幅模样,已经完全叫人认不出来她就是当初那个骄傲而艳丽的女魔头了,可为了保险起见,糯米还是觉得应当要从那些仙城边上绕开去比较好。先前那些拦路的修士,可大都是在仙城旁边拦路吆喝的。 糯米有时候见得他们吆喝多了,都很会有些怀疑,觉得这些修士是不是有些欺软怕硬的。否则的话,为什么这大道如此宽敞,外头还有深深的仙林,他们却非要围在这仙城旁边不可。这仙城边上,说白了也就不过是比较安稳一些罢了。 可他们既然是想要拦截陆纤纤,而且也知道陆纤纤如今是受伤了的,怎么还是如此胆小。 糯米想起原先她还同董天鹰一道的时候,他们在山下历练所遇到的那些上仙。当时的情形同现在还是有些儿相似的。那些上仙也是为了要在仙林里边找出来一个人物,这才分散了在仙林里头四处出击。 那些上仙虽然性子不怎样,但是现在同这些仅仅只是窝缩在仙城旁边的修士一比较,那些上仙的能耐便就凸显出来了。他们到底是些厉害的,才那样的百无禁忌,甚至敢于在仙城里边独自游走。 他们的独自,同糯米现在这样的“独自”可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糯米在仙林里边不为伤人,只为自保,身边又有魃豹同柱子这样的帮手,压根儿就是不一样的。那些上仙可当真是能够叫妖兽四处逃散的存在,而糯米却仅仅是见了个陆纤纤,就差点儿被打得趴下。 两相比较之下,那些上仙便顿时变得高大了起来。他们自己当真是有能耐可以在这下界混得开的。哪怕就只是陆纤纤这样的女修,说是女魔头,实在也是个能耐的。至少她是当真可以独自在这仙林里边畅通无阻地行走,受伤也不过是因为那些修士对她围追堵截罢了。 这样一想。那些守在仙城前边,借着仙城的威势来行恶事的修士,到底就只是些不入流的,连着在行恶的时候,都只能做些狐假虎威的事情。 糯米原本就没有对那些修士有多少好感的,偶尔想起那些被抓捕进仙城里边去的散修,甚至觉得对那些拦路的修士很是厌恶。 她自然知道那些散修不可能是什么魔头,更不可能是陆纤纤了。但即便是这样,那些修士也还是将自己看不顺又或是看上了的散修拖入到那仙城里头去,可就当真叫糯米觉得十分的难受。 陆纤纤杀人的时候。那还是光明正大的。就是要吞食人心。可这些狐假虎威的修士。还端着一副正义的模样,才当真叫糯米觉得噁心。 陆纤纤平日里常常桶糯米说一些私房一样的话,糯米都已经很习惯了。陆纤纤大概是从来没有在身边有一个像是糯米这样能够同她讲多少话的女修。以往她都是在仙林里边四处游荡奔走,身边跟着的是她的双修对象。同女修之间能够说的话,到底也还是不同的。 现在有了糯米在身边,连带着陆纤纤自己也觉得十分新奇,不自觉地就同糯米说起更多话来。 这倒是叫糯米想起当初她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田甜也是这样拉着她讲话的,就连那些内容都很有些类似,叫糯米恍惚中就有点儿怀念的。 偶尔的时候,陆纤纤也会说起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听说蛊人的存在的。 根据陆纤纤自己的讲述,糯米才慢慢知道了这个女魔头当年也有着十分青涩的时候。 那时候陆纤纤可能同糯米现在年纪相当。在一个小小的修仙家族里边,当一个毫不起眼的武修。唯一叫人觉得惊讶的,是她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居然加入了武修的行列。 当初在那个家族里边,因为那家族的规模实在是太小了。因而只有两种功法传承。其中一种是仙修的功法,而另外一种,自然是属于武修的了。 以现在的眼光去看的话,实际上那种武修的功法,也并不是同陆纤纤心境契合的功法。她的心境十分狂傲霸道,就该是修习那种霸气的功法才是。而那修仙家族里边的武修功法,虽然是供武修修炼所用,走的却是阴柔的路子,虽然不限定属性,但能够修炼出来的,常常都是水系灵根的修士。据说创立这门功法的修士,本身就是个水风双灵根的存在,修为上去了以后,当真是强大无比的。 然而,并不适合陆纤纤的心境。她虽然已经本能地选择了一个更为适合自己的功法,却因为不适合的缘故而修为提升缓慢,每日修炼的时候也过得十分得痛苦。 当初那个门派可以说是奇小无比的,在那个门派里边,可能连那些负责传授功法的修士本身都不懂得很多。所以在见到陆纤纤修为提升得这样缓慢以后,很多人便在后头说出了些嘲讽的话来。那些人原本见着陆纤纤相貌美艳,又是个女修,居然选择了武修的功法,都跟着惊奇了一番。 可等见到陆纤纤的艰苦和进展缓慢以后,难听的话便铺天盖地地传了过来。 甚至有的修士在背后悄悄地笑话陆纤纤,说她本身就是个天赋奇差的,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挑拣了个武修的功法进行修炼。日后若是修炼不成,便可以尽数将责任都推卸到功法身上去。甚至还有人说她是为了要引起周遭那些男修的注意,才故意走了条完全没有女修会走的路子,希望能够被人另眼相看的。 不论是传出什么话来的,最后都会故作可惜地叹一句,“可惜她的天赋实在是太糟糕了,否则的话,以她这样的脸蛋儿,还不知道能爬到什么地方去”。说完以后,那些一同讲闲话的修士便会相互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说了一句多么有趣的话儿一样。 陆纤纤最初是生活在那个修仙家族属下的小村落里边的,因为被测出了灵根,这才被接到了那家族里边去进行培养。她的性子要强,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安安心心嫁作人妇,就这样胡混着过一辈子的。因而这个家族对她的培养,便好像是她的机遇一般,叫她相当的珍惜。哪怕是这修炼叫她十分痛苦,她也完全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 可即便是咬牙坚持,也没有什么成效。 直到她后来在一次十分偶然的机会下遇到了她的双修道侣,这才直到自己一路以来的无能,并不是因为她天赋不够,不过是挑错了功法的缘故。 同糯米在一块儿的时候,陆纤纤常常会提起这个道侣来。糯米也是听得多了,才渐渐记住了那个叫做毕景天的男修。这修士在外人眼里,是个十足的魔头,可在陆纤纤眼中,这个修士却是个十分温柔体贴的存在。 二人本是同门师兄妹,一同在一个师尊下边求学修炼。在师门覆灭了以后,又一同叛逃了出来。两人互相扶持着,在仙林里边一路做些猎杀过路修士的事情,挑拣着那些修士身上叫他们觉得满意的功法一路修炼,渐渐地才走上了邪修的路子。 在邪修的路子上边,他们也曾经拜过师尊。只是那师尊肖想陆纤纤的容貌和身子,两人知道了以后,便设计将那邪修大能杀死,两人互相表了心迹,这才终于成了一双在仙林里头游猎修士的双魔。 糯米只是在边上安安静静地听着陆纤纤说这些话,心里边虽然并不认同陆纤纤他们的生活方式,可也不得不说陆纤纤当初的确是找到了一个好道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纤纤自己的性子,才会对男修那样不屑一顾。 而正是在毕陆二人拜入邪修门下的时候,才叫陆纤纤偶然听说了“蛊人”这样的存在。 当初那个肖想陆纤纤身子的邪修大能,据说是个十分能耐的人物。除了本身修为出众以外,还懂得各种修炼的法门。除了懂得炼制炉鼎吸收功法以外,还有一门炼丹的手艺,锻造法器的能耐也不赖。 按照陆纤纤的说法,这些邪修大都会对每种功法技能都有所涉猎。若不是当真是被自身天赋所限,无法修习该种技能,便都会学上一学。不一定精纯,但总归是会掌握这的。 按照陆纤纤的说法,是因为邪修到底是不大受仙城欢迎的,而他们自身又十分多疑,只愿意相信自己。 “我们邪修本身自然也有自己的小部落,只是水都不习惯常常守在一个地方过日子,更没办法相信那小地方是完全安全的。实际上,以前就常常出现那些小部落被人悄悄地出卖了,可能只是为了一点儿小矛盾。所以我们都习惯在外头过日子,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陆纤纤讲这话的时候,可当真是轻描淡写,期间完全没有夹杂什么情感的。 三百六十二 破印 糯米从来没有想过邪修也会有村落,也会有感情,她是个一直身在名门正派里边出来的修士,哪怕是同萧景言一道在外头流浪过着散修的生活,也全是同那些正派混迹在一道的,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那些邪修原来也是修士。 对她而言,邪修就好像是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妖兽一样,根本不会在她的生活中出现。特别是当初她还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邪修简直就好像是个幻想一样。甚至她有一段时间都觉得,邪修这样的存在,是不是那些山门上边的修士编造出来吓唬人的,只为了叫山门上边的这些人好好修炼,不要想太多其余没用的事儿,也不要常下山去。 后来在见到了那些被陆纤纤他们杀死然后吊在树上的尸首以后,糯米总算直到了邪修不是些骗人的玩意,是当真存在的,而且果然叫人害怕。 可直到那个时候,她也还是完全没有任何真实感。 直到陆纤纤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眼看着陆纤纤被自己饲养的灵虫和使用的功法害成那副干枯可怕的模样,而又看着陆纤纤将路边遇到的妖兽都杀戮一空,将它们的心脏带血吞咽下去,然后以一种飞快地速度恢复了过来。 就是再不愿意承认,至少糯米必须说,陆纤纤这功法的确叫人觉得害怕。 可也正是因着陆纤纤学过这样可怕的功法,才在这邪修的路子上边偶然知道了蛊人的情况。 陆纤纤曾经说过,自己唯一一个邪修的师尊,是个邪修大能,而且精通的不仅仅只有邪修的功法,还有其他各种技能。 蛊人这样的存在,严格说来,其实是一种炼丹师的炼丹法子,所以清明真人才会在青泉峰上边偶然发现了这样的一个残缺的法子,大概是因为当初在山门上边的时候。有哪个仙长将这当成了是炼丹的邪修法子,放入到了经阁里头去。 花眠当初提起自己被赶出青泉峰的时候,很是有些语焉不详,说自己是提升失败了,所以被赶走的。但当初不管糯米怎么想,也觉得这不是什么正当的理由。 青泉峰同万剑宗上头的修士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慈善的存在,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他们都是些好脸面的存在。若只是提升失败,还有下一次机会。哪怕只是养在山门里边做一个杂役弟子。对青泉峰这样家业庞大的修仙门派而言。也都没有什么损失的。 结合最近想明白的事儿,知道了花眠是个修习媚术的男修,糯米便觉得这事情里边肯定害藏着什么别的真相才是,那是花眠完全不愿意在她面前提起的真相。 青泉峰上边恐怕是当真存在着一些邪修的功法。 当初糯米在经阁里边没有看见。却不代表那些功法就不存在。花眠大概是同清明真人一样,也在经阁里边找到了邪修的功法。 邪修的功法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那些功法大都是以控制修士又或是强大的力量而叫人垂涎的。虽然方法看着邪恶,但不能否认只要是拥有相应的天赋,修习了邪修的功法以后,修为简直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这便是当初糯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地方。 她自己是见惯了万剑宗里边的捧高踩低的,可那是因为踩低的对象是她糯米。若是换成了田甜又或是叶梵这样的存在要不是当真确定他们已经没有翻身出头的机会了,又有谁敢将闲话说到他们面前去。 当初田甜在青泉峰上边犯下了这样大的错处来,那些歪门弟子也不够只敢在后头小声说些闲话。根本不敢大声放肆的。换到了花眠身上,糯米觉得应当会是一样的待遇才是。 而且花眠自己害隐晦低提过,说他已经再不能开炉炼丹了,话语里边颇有一些怨恨的意思。而这种将功法和开炉炼丹的法子尽数抹杀的,常常都是犯了门规被赶出山门的弟子。糯米现在终于觉得自己的疑惑被解开来了。 可惜。糯米自己在青泉峰上头的时候,却从来没有见到过相关的功法。否则的话,现在可能根本就不需要求到陆纤纤面前来,自己就能够将柱子给恢复过来了。 根据陆纤纤说的,蛊人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存在的。 虽然没有人认真地去研究过蛊人这种傀儡,不过从理论上边来说,若蛊人当真是完全没有感觉了的话,那么它们就不该还能感觉到杀气的存在才是,更不会对主子这样忠诚了。既然害有着忠诚的心,便说明这些蛊人其实还是有感觉和思想的,只不过是被封禁了起来而已。 至于被封禁到了什么地方去,陆纤纤自己也对此毫无研究,自然也无从猜测得起。 陆纤纤甚至同糯米讲了一个传说里边得故事,说是一个正派女修受到了邪修诱惑,被邪修炼制成了炉鼎,好不容易从那邪修手上逃出来了,却发现自己青梅竹马的一位修士为了要混入到那邪修身边去肆机救她,而被那邪修炼制成了蛊人。 “如今要同你讲的这恢复的法子,也是那名女修研究出来的。若不是为了情郎,又有谁会闲着没事儿地去研究这样一种麻烦的法子。都已经是炼造成了蛊人的,好好用着就是了,哪里有什么闲工夫还将它们给恢复过来的。” 陆纤纤一边说着,又朝着糯米抛了个媚眼。 糯米已经完全习惯了陆纤纤这种将柱子当作她情郎的态度了,对此完全没有什么表示的。糯米自己一心只想将柱子师兄恢复过来,至于恢复过来以后到底还有什么后话,她现在根本救没有心思考虑。 而且,她其实还是有点儿发现的。 自从上次同陆纤纤战斗的时候,用她自己的神识挑动了柱子体内的魂灵以后,她便发现柱子的魂灵好像有了一丝松动,从中偶尔会泄露出一丝浅浅的感情来。虽然这样的感情十分浅淡,叫人根本没办法读懂,却到底是个好迹象,比他原先那种彻底的沉默要来得叫人安心一些。 最初柱子彻底没有反应的那段时间里边,糯米可是相当惶恐的。她甚至担心柱子是不是已经连同魂灵都完全被化成了石头,甚至比木魁还要更远离人类。 现在柱子终于稍微有了一点儿为人的气息了,糯米边觉得终于放心了一些。 她以前从来没有将柱子当成是那种需要去命令的傀儡,自然救没有试过将命令直接用神识烙入到柱子的魂灵里边去,所以从来不知道使用这种法子的话,是能够叫魂灵有所回应的。 也难怪当初清明真人将这魂灵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十分严肃地警告了她一番,叫她绝对不要将这魂灵放回到蛊人体内去,否则恐怕会叫蛊人生出异心来。 糯米当初还觉得很是奇怪,明明这魂灵沉静的如同是个石头一样,完全没有什么反应了,就是放到了身体里边去,也根本不能叫这蛊人就有一点儿心思,怎的就能够叫蛊人生出异心来。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其实是自己使用的法子不对。 清明真人在使用这些蛊人的时候,自然不会同她一样,把蛊人都当成活物去和它们讲话,肯定是直接就用自己的神识去碾轧那些蛊人的魂灵的。 这些魂灵的确是已经被制造成了一种被封禁的坚固状态,可只要是从外部被重新碾轧,可就会破出口子来。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口子是完全不起眼的,从中也没有泄露出什么蛊人的感情来。可等使用多了,这些小口子终归是会汇聚起来,变成一道无法修复的裂口的。 其他那些使用蛊人的邪修,恐怕都是将这魂灵时刻带在手边,趁着这些口子还没有发展成一个大洞以前,就将这些小口子重新封印起来,修复一番的。可换了糯米这儿,她倒是迫不及待地希望这封印能够撕裂开来,好将柱子的魂灵从封印中放出来了。 她不知道当初清明真人没有同她提起这件事情,是因为清明真人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修复魂元的封印,还是他还在打着别的什么盘算。也许他还觉得,等糯米发现这个问题以后,慌乱一番又无法修复,便会又求到他面前去,到时候就可以再向糯米要一些什么东西的。 按着对清明真人的理解,糯米觉得他的想法大概是后者。 不过,哪怕是知道了恢复封印的法子,糯米也是不会使用的。她可是日夜盼着柱子能够恢复过来呢,哪里又会重新将柱子封印回去。 清明真人这样的隐瞒,对糯米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困扰。这期间唯一造成的困扰,便是糯米因为不知道情况,所以一再拖延了将哪个封印打破了的时间。 若是当初就知道这法子可行的话,说不定现在柱子都已经能够含糊地开口讲话了吧。 一想到这点,糯米才觉得对清明真人有些厌恶了起来。 三百六十三 教授 有了帮柱子破开魂灵封印的经验以后,糯米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兴致高昂了起来,哪怕是陆纤纤暂时不愿意将恢复蛊人的法子告诉她,她也不觉得那样焦虑了。 事实上,从找回柱子以后,糯米便一直是出于一个相当焦虑的状态。她没有办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当真能够将柱子师兄恢复过来,柱子虽然已经在她身边了,可她却还是觉得柱子离她十分遥远,好像根本就同她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样。 现在她终于发现柱子有点儿恢复过来的模样了,心里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连带着面上的笑容也都多了起来,叫陆纤纤看着都很有些诧异的。 在帮着陆纤纤狩猎妖兽的时候,糯米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她以前就想要学习法术战斗了,可同魃豹和柱子在一块儿,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而同其他修士在一块儿的时候,她也根本没有可能学到什么战斗,因着大家根本不可能需要她加入战斗的。 现在同陆纤纤在一块儿,糯米是根本就不再将魃豹放出来了的,身边仅仅就只有一个柱子,那些妖兽的杀气都是冲着陆纤纤去的,柱子对此完全没有反应,她才总算是找到了机会练习一下战斗。 对于魃豹的消失,陆纤纤便露出了无限的遗憾来。她好像还惦记着当初魃豹将她用法术封牢的那个事情,魃豹不在她面前出现了,她还回头找寻了一番。后来知道是糯米将魃豹藏起来以后,脸上还露出了一种十分幽怨的神色来: “我也不过是将他当作了个厉害的存在??哎,他可是同我道侣十分相似的咧。瞧见他的时候,我就能够想起我道侣来,怎么你倒是将他藏起来了,就这样害怕我将他抢走么?” 陆纤纤一边说完,一边就自顾自地咯咯笑了起来。 她如今已经又恢复了很多,不要说是面上那双黑洞一样的眼睛已经几乎要完全看不见了,就算是面上那些干涸的皮肤。也已经稍微恢复过来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常吞食妖兽心脏的缘故,陆纤纤的面色现在也变得稍微红润了起来,至少是已经带着血色了的,看着很是有些诱人。 被陆纤纤用这副模样一讲,糯米倒真觉得魃豹会被这样的一个美人儿将魂都勾走了的。 不过后来回头想想,魃豹既然曾经在陆纤纤最好看的那时候在陆纤纤身边静静潜伏了好久,最后还是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将陆纤纤用法术囚困起来,可见魃豹是个全然不会对美色动心的,这样一想。糯米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她将魃豹藏回到缥缈幻境里边去。自然不是因为害怕魃豹会受陆纤纤的美色诱惑。实在是魃豹现在是个鬼修。以前还总有些来历不明的,糯米可不想将魃豹放在陆纤纤身边,每时每刻地被陆纤纤看着,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看出什么毛病来。 特别是现在陆纤纤已经恢复过来了。糯米还亲眼见到陆纤纤在对着一个拦住她们的修士使出媚术来,好像根本没有花费什么功夫的,就已经叫那个修士完全迷醉在她的眼神下边了。那修士根本就不是那些拦路问话的,只是同夏秋冬他们一样,是个在仙林里边四处寻猎的散修,见到糯米同陆纤纤这难得一见的一对女修组合,这便上前来打个招呼。 陆纤纤大概是因为真元力稍微恢复了一些,很是有点儿兴奋,根本就没等糯米上前去讲话。她就已经先自走到了那散修面前去,朝着那散修盈盈一笑。 即便是她现在的模样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可她身上因着修习媚术的缘故,本身就有一种旁的女修没有的魅力。她朝着那修士一个媚笑,简直就将那修士完全控制在了她的媚术之下。不等糯米过去讲话。就见到那个散修“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去,几乎是五体投地地趴在了陆纤纤面前,完全是一副臣服的模样,倒是将糯米狠狠地吓了一跳。 要不是糯米在旁边拦着,那个修士根本就等不到醒过来的时间,直接就会成为了陆纤纤的补品。糯米可算是瞧出来了,对于陆纤纤而言,修士同妖兽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差别。只要是她高兴她乐意,她看上的猎物,不管是什么,她都要得到手,然后将那心肝挖出来,放入到嘴里边去。 陆纤纤甚至还嘲笑糯米,道,“你不许我杀修士,却从来不拦阻我猎杀妖兽,还要在旁边帮忙的。修士是生灵,妖兽却又不是了么。总归都是这天地间孕育出来的,哪里有这样大的区别。” 糯米听陆纤纤说的歪理多了,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怔愣一番,现在已经完全不为所动了,甚至还能够回一句嘴,道,“修士是修士,妖兽是妖兽,原本就是不同的存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也不光仅仅就是句话儿。我见到了修士,便就觉得那是同类,不高兴见到他们被你杀了,可也不行么。” 她是绝对不会再同陆纤纤扯什么道理的,因为陆纤纤本来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修。她就只同陆纤纤说些“我高兴我乐意”的话儿,陆纤纤反倒是更能听进去一些。 往往她这样说的时候,陆纤纤便是耸一耸肩膀,十分干脆地就放弃了杀戮,又同糯米讲,“你的天赋是在不错,虽然不知道是哪一门门下,活得却这样的憋屈,我瞧着都跟着难受了起来。倒是你当真同我讲,你就不高兴看着我杀人,我还觉得你恣意一些。” 糯米也就只能撇撇嘴,不去搭理陆纤纤的这些话了。她们两人的想法,又怎么可能是混到一块儿去的呢。 因为陆纤纤的缘故,糯米被迫绕了远路,又因着陆纤纤常常在半路上停下半日,只为了追猎一只她瞧上了的妖兽。 糯米心里边还记挂着在长史城那边等着的萧景言一行,数次都想着直接抛下陆纤纤就算了。要不是还想着要从陆纤纤那里出蛊人恢复的法子来,她当真是没有这个耐性陪着陆纤纤在这仙林里边闲晃了。 萧景言和苏定邦他们在长史城那头等了好久,也没见到糯米出现,便又向糯米发了一个传音符纸来问话。糯米捏着那张传音符纸,自然不能同萧景言他们说自己捡了一个女魔头在身边的,只能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实际上,现在有了陆纤纤在身边,若是陆纤纤当真能够知道将蛊人恢复过来的法子,糯米就再不需要到长史城那头去了,无奈陆纤纤却是要到长史城去的,不到长史城附近,糯米恐怕自己也不能从陆纤纤最里边问出什么话来,只能再继续原先的路程不变了。 她甚至不敢同萧景言讲,说叫他们不要再在长史城那边等着了,实在是怕陆纤纤在旁边听了会生出什么想法来。 不过,她还是想法子向萧景言他们稍微传递了自己这边出了突发状况的意思。 那是她同萧景言还在外头当散修时候,无聊之间商量出来的“暗号”。若是身边有什么说不得的情况的话,他们便互相称呼对方的全名。当初说起这个的时候,糯米还很是皱了一番小脸蛋儿,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姓氏,那里来的全名。萧景言还戏弄了她一番,说若是到了那时候,他就把自己的姓灌到糯米头上去。 糯米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用到这暗号的一日。 除了萧景言他们以外,秦广岚和花眠都又分别给她发了传音符纸过来。 对于秦广岚的传音符纸,糯米都已经有些麻木了,里边说的也不过是写催促糯米回仙逸城的话。不要说是糯米了,就连陆纤纤也对这传音符纸不置可否的。 倒是糯米在听花眠的那张传音符纸的时候,陆纤纤好像很湿有兴趣一般,从旁边将脑袋伸了过去,将下巴搁在糯米的肩膀上,陪着糯米一块儿将那张传音符纸听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又伸手去扯了扯那张传音符纸,煞有兴致地讲,“再放一遍么?” 糯米对花眠的话可全然没有兴趣在听一遍的,就皱巴着脸摇了摇头。 陆纤纤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反倒是蹭到了糯米背上去,小声地朝着糯米的耳朵吹气儿问道,“怎么样,那个男修是瞧上你了,想要同你双修的吧?” 糯米又皱了皱眉头,回想了一下她同花眠之间的情形来,就赶紧将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才没有这回事儿,他哪里是要同我双修的。” 陆纤纤一点儿不介意糯米的态度,还伸出指尖,点了点糯米的额头,笑呵呵地讲道,“我还以为你是没心肝儿,没想到是个真傻的。这是个怀着异心的,我能听出来。可甭管他怀的是什么心思,这不是想着要同你攀上关系的么。不论他要的是什么,既然想要从你这得到点儿东西,你居然不想着用,这不是傻子是什么呢?” 三百六十四 悟春心 “??我可从来不想要从这人身上拿到些什么好处的。这人可同毒蛇一样,缠上了他,便全然没有什么好事情的。” 糯米没料到陆纤纤如今居然连她同花眠之间的事情都要去插手。她自己是想起花眠就会觉得头疼的,现在还要再被陆纤纤从中折腾的话,仅仅只是这样一想,糯米都觉得脑壳儿在隐隐作痛。 陆纤纤可不管她这些,一旦陆纤纤瞧上的妖兽,就一定会猎杀到手的,而现在,糯米同花眠之间的这个事情,便是陆纤纤十分在意的,她既然已经决定要管了,就当真没有这样容易放手的。 “你不要看我一直没有说话,实在只是不想教你太多罢了。那个先前同你传音的,叫萧景言的家伙,再算上这一个,可就已经是有两个了。你若是一个都不把握住的,可不就是浪费了么。” 糯米这才是当真惊骇了起来,赶紧将陆纤纤从自己背上推开了,十分惊恐地看着陆纤纤,“阿萧同我才不是那样的关系。你怎么见到一个男修,就觉得我同他是那样的关系。” “我可没有那样讲,你瞧瞧前日那个过来拦路的男修,我就从来没有将他同你扯上关系吧。还有那另外一个同你传音的,我可不觉得他是想要同你双修的。独独是这俩呢,每人都有这意思,怎地你自个儿反而是听不出来么?” “??听不出来,完全听不出来。” 糯米像是赌气地甩开了陆纤纤,可陆纤纤哪里是这样好摆脱的,糯米才方式将她甩开了,她就又整个人都粘到了糯米身上去。陆纤纤如今已经恢复了一大半了,不说修为层次有多高深,至少模样看着是已经相当周正了的,身上那种丰韵也都已经回来了。她粘在糯米身上的时候,身上那些凹凸的地方便在糯米背上滑来滑去的。也得亏糯米不是个男修,否则面对着陆纤纤这幅模样。早就举手投降了。 陆纤纤却是一点儿也不生气,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喜笑颜开地继续同糯米讲道,“我看人呢,是保管没错儿的。刚开始我以为你只是不在意,没料到你是真傻。你身旁这个蛊人呢,看着也的确是不错,身板儿够硬,想必??也很不错。只是你又何苦吊死在一棵树上呢。倒不是叫你还一个试试,而是既然有这样好的机会。你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了呢。” 糯米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简直是恨不得捣起耳朵不要听她讲了。只能十分孱弱地反击道,“你同我讲这个,你同你道侣在一块儿的时候,难道也是想着要同别的男修有什么瓜葛的么?” 她是从来没有应和过陆纤纤的话的。不论陆纤纤怎样编排,她都从来没有回应过陆纤纤,将柱子就说成是自己的情郎。实在是糯米觉得这样一说,好像便对柱子师兄十分不好一样。柱子师兄当初对她好的时候,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的,现在她对柱子师兄好,自然也不该掺杂进这些感情来。 而且,她总是很有些心虚地觉得柱子师兄最重要的人,其实是林萝才对。 看着柱子同林萝之间的那些儿细节。说不嫉妒,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当初柱子说林萝是他的小妹,可只要是长眼睛了的人就能看出来,林萝对柱子的态度。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小妹对兄长的态度。这当中可肯定还有些别的因由的。 可现在被陆纤纤这样拿话一套,糯米也顾不得这些了,赶紧就先反驳了一句。 不料陆纤纤竟是点了点头,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讲,“同我道侣一块儿的时候,自然是更要从那些男修身上捞点儿好处的。我们刚开始在这仙林里边游走的时候,可是刚从个门派里边出来,都只不过是开光后期的修为,一点儿都混不开来。不要说是猎杀妖兽了,即便是猎杀散修,都十分艰难。若不是那时候发现周遭的男修都是些没用的,随随便便就能诱惑过来,我们的日子又哪里会过得这样顺当。后来我才学的媚术,实在是有用。这可不是我的用处么,能为道侣猎点儿修仙资源,可不大家都高兴么?” “??” 糯米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她觉得自己又受到了一次冲击,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她到底还是名门正派里边出来的女修,又是个曾经在山下流浪的,同那些散修混在一块儿的日子更多,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女修会有这样的一种活法。她所知道的,大都是些世俗里边叫人好好过日子的教条,不论是乡间妇人又或是江湖儿女、乃至于她们这些女修,至少要活得忠诚,哪里见过这样完全不将世俗规例放在眼中的。 这都已经不仅仅是活得洒脱了,而是完全没有常人的是非观念可言。 陆纤纤见糯米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来,还以为自己是已经说服糯米了,便娇滴滴地笑了笑,指尖在糯米的脸颊上面划了一圈儿,又在糯米的嘴唇上点了点,好像是在摩挲着糯米的模样一般。 “瞧你这小模样儿,可当真算是长得端整标志的。虽然我不愿承认,不过你的天赋同修为也不弱,自然能够吸引一些质量好的男修。我痴长你几岁,算是阿姐,都有些忍不住要教你几句了。体修么,身子自然是好的,在床上??自然也是极好。不过这样的呢,养着也就是了,何苦将心思都放在上头?即便是要放到上头去,也不该是你这模样的。多少可利用的男修都在外头等着呢,你一个都不看看,可不是叫他们伤心么。” 见糯米又将身子扭转了开去,陆纤纤便娇笑着续道,“你倒是想想看,外头那些男修一颗心都吊在你身上了,你都全然不给一点儿回应的,不是叫人伤心么。你只要是稍微朝着他们笑一笑,手上就能多了不少灵石的,说不准还有仙草符纸同丹药的。都是他们心甘情愿地放到你手上去的,你一点儿不用开口,难道仍不能叫你觉得心动么?” 陆纤纤已经是惯常地同糯米说这些话了,好像非要将糯米也都教导成她这样的邪修来不可一样,糯米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糯米背转过身去,压根儿就没打算要听陆纤纤的话。 只是,她再不愿意听,那些话也还是悠悠地飘到了她的耳朵里边来,叫她完全无法忽视的。 糯米自然不会考虑陆纤纤说的那些法子。她自己原本就没有要找个人双修的心思,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又因着在青泉峰上边的经历,对嗟来之食都很有些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再加上年幼时候已经常常是以乞讨为生的,见惯了各种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便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哪里会愿意再依靠男修的。 除了这些以外,陆纤纤的话里还有其他叫糯米觉得在意的地方。 她原先只觉得陆纤纤是在胡诌,就如同以往许多次一样,不过是习惯性地想要将她拉到邪修那边去罢了。她不认同陆纤纤的做法,陆纤纤就好像不放弃一样。她同花眠不过见过数面,要么是距离很远,要么是环境漆黑,连面目都瞧不大清楚,哪里会有这样的可能性的。 可听着陆纤纤的话,糯米便突然回忆起来。 当初她同萧景言一块儿到了仙逸城以后,萧景言没有多说什么就同她分开了。那个分开叫她十分茫然,又叫她觉得手足无措的。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对于萧景言将她一个人落在陌生的仙逸城里边,她还是相当耿耿于怀的。 也说不上怨或是恼,只是觉得同萧景言往常的做法实在是大相径庭。萧景言甚至愿意陪着她回到还在战乱当中的青泉峰上边去,却竟然将她独自一人遗落在仙逸城的街道上。不论再怎么想,都实在是叫人觉得奇怪。 糯米甚至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之下叫萧景言觉得不高兴了,这才被抛弃了。 现在陆纤纤这样一讲,糯米回头想了想当初萧景言的态度,便突然觉得陆纤纤说的那些话可能??并不完全都是错的。 也许当初萧景言是真的对她有什么想法,却一直得不到回应,这才选择默默离开的。 她哪怕是到了现在,也不过只是个小姑娘,从来没有往这种方面上边去想过。虽然常常被吕宗身边那些散修开玩笑,可也没有将这些事情当真的。 也许??也许萧景言曾经在什么时候,就将这些都当真了呢? 这样一想,糯米便觉得连面颊都变得火辣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日后肯定是无法再面对萧景言了的。不论萧景言是不是曾经有那个意思,也不管萧景言如今是怎么想的,可她自己已经先自对萧景言产生了一点儿想法了,再见到萧景言的话,她肯定也会如同今夜这样,把脸蛋儿都羞红了的吧。 三百六十五 毒方 有了陆纤纤在旁边说些有的没的的话,糯米便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 她自己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双修一类的事情的,大抵是原先在外头流浪的时候,就已经打扮成一个小男娃的模样了,脸上身上又污满了都是淤泥的。不要说是外人了,即便是糯米自己,也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是个女娃子过。实在是一个小丫头的在外头流浪,生活太难过了。 糯米曾经见过那些打扮得十分好看娇俏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同家里边走丢了,边被人抓了去卖。能卖出去的,便都是些模样周正好看的,好歹在主人家里边还有一口饭吃,已经是很不错了的。还有些小丫头已经饿得不成人形了,浑身上下瘦干干的,没有半两肉,更没有哪一处是称得上好看的。 这种丫头,便常常是被捡了去收拾干净了,再将手脚打折了,丢到那些城镇前头去,叫她们朝着过路的人讨要一些饭食或是钱银。 为了能够叫那些过路的人更多发善心,那些被抓住的丫头可是会被折成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 除了将她们都丢到外头去乞讨以外,有些长得标志素雅却又卖不出去的丫头,又或是长相清秀可人的小男娃,都会被卖去当街头艺耍的道具。 糯米是曾经在小镇里边见过那种被曲成各种模样的小娃子的。有些被绑成了各种奇怪的形状,有些被塞入到了一个小小的罐子里边养着,甚至有的被同动物缝在了一块儿,或是被剥下皮肤,身上盖住兽类的皮毛,被当成了野兽的孩子,以此为噱头,吸引过路人的围观,从而吆喝到更多的赏钱。 她还能记住当初见到的那些孩子眼神里边那种黯淡的光芒,好像当真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了一样。当初见了那些被折腾得不成人形的小娃娃以后。糯米接连做了好久的噩梦,才决定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污弄起来的。 那些小娃子也并不全是被拐骗的,有一些是因着爹娘实在照料不开,连自己的肚子都喂不饱,这才将娃子转手卖了出去。将娃子卖掉的爹娘,大都是些不识字的,又实在是饿得慌了,根本没有仔细问这娃娃卖出去以后是要做什么的,还以为是卖到大户人家里边去当粗使的丫头,也没有太探究什么。便将生死契都签下了。 见多了这些。糯米一直都将自己打扮得十分邋遢。生怕会引人注意。 后来到了青泉峰上边,她也是一路小心翼翼地装扮成个男修得模样,一点儿不敢大意的。她的经验丰富,又只是个小娃子。就连和她同房间的柱子和孙敏都从来没有发现。她自己也从来不将自己当成是个女修看待。 也就是后来到了外头当散修以后,听了萧景言的劝,这才恢复了女修的装扮。 可在糯米心里边,她终究还是当初那个浑身上下都是浊臭淤泥的脏孩子。哪怕她自己也曾经揽镜自照,知道在修习了道一心莲*以后,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模样了,可在更多的情况下,她还觉得自己是当初那副叫人一看就皱眉躲开的模样。 即便是听了那些散修再多的调侃,她也仍是觉得自己不可能同貌美或是双修之类的话题扯上任何关系。 她甚至不知道萧景言当初心里边的挣扎。更不知道萧景言是用怎样的心情仰望她的。 这薄薄的一层关系被陆纤纤点破了以后,糯米便开始茫然失措了起来,甚至忍不住祈祷这路程再慢一些,陆纤纤再多猎杀几只妖兽,好叫她不要这么快地到长史城去。面对萧景言。 可当糯米开始期盼路途能够长一些的时候,也不知道陆纤纤是因为已经恢复过来了,再不那样迫切地需要猎杀妖兽,还是因着对萧景言的好奇,这一路上反倒是走得顺畅无比,叫糯米都觉得很是惊讶。 陆纤纤好像特别得享受糯米那种忐忑,也许是身为女修得敏锐感觉,叫她发现了糯米在听了她的话以后,都一直处于一种惴惴不安的状态。陆纤纤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将糯米拉入到那邪修的行派里头来。现在好不容易见了糯米有点儿反应了,便也不管这么多了,逮着个机会,就在糯米耳边继续絮絮叨叨地传道。 实际上糯米在意的哪里是在意陆纤纤说的那些话,只是一路想着萧景言罢了。 以前她自己是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的,便从来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些什么,可现在经由陆纤纤一点明,她回头想了想两人之间相处的那些小小的细节,便觉得好像当真期间有些什么一样,而且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但有时候回头想想,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仅仅只因着受了陆纤纤的影响,才会这样胡思乱想的。 若是萧景言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她自己却在一旁胡乱猜度,岂不是更叫人觉得尴尬么。 而且这种事情,她总不能当真就拿到萧景言面前去,当面同萧景言说清楚的。她一个人在后头猜测,只会越猜越乱罢了。 糯米一个人烦恼着这些事情,一边觉得萧景言可能当真是对她有情谊,一边又觉得自己只是太自以为是,便烦恼得几乎要将柱子的胳膊都磨出一道牙痕来。 连带着萧景言再给她传音的时候,她都很有些不敢听不敢回了的。可她要是不听,那简直就是当面同陆纤纤坦白,表明她对萧景言的态度是不同的。若是听了不回,不但会叫陆纤纤心生疑惑,甚至会叫萧景言同苏定邦他们担忧。 糯米只能硬着头皮把那传音符纸里边的内容听了一遍,里头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细碎的询问,问得十分仔细,大概是他们已经听出来糯米现在处于某种麻烦当中了。糯米便又回了话,说明自己现在已经在往长史城的路上赶过去了,而且已经靠近长史城的范围了,很快就会到达的,再没有说更多的话。 可不论她再怎么烦恼,通往长史城的道路也是有尽头的。 唯一叫糯米觉得高兴的,是在远远地见到长史城以后,陆纤纤便依照她们所交换的毒誓里边所说的那样,将蛊人恢复的法子同糯米讲了。 将蛊人的魂灵恢复过来的方法,果然就如同糯米自己所感觉的那样,只要用神识从外头直接将那封印魂灵的封印打开就可以了。叫糯米重视的,是陆纤纤另外提到的一个方子。那方子的作用是将蛊人那已经被锻造成陨铁一样的坚硬肌肤和关节恢复过来,里边全是些糯米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仙草或是毒虫,有些仅仅只是听名字,就能知道是些毒草。有些名字叫得醉生梦死的,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糯米听着陆纤纤将那方子一样一样念出来,拿了自己的小本子一个个记下来了,便是越记越心惊。等陆纤纤将这方子讲完了,糯米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小声地问,“你确定这是个能叫蛊人恢复过来的方子么?我怎么看着这像是要将蛊人毒死的方子呀。” 陆纤纤听她这样一讲,顿时就掩着嘴巴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朝着糯米抛媚眼,道,“知道你舍不得这样的身板子。实在照我说的,体修虽好,到底是各处都能寻到的,哪里还要这样专注。就是毒死了,也就罢了么。” 糯米虽然知道陆纤纤是故意都弄她,却也还是忍不住把脸蛋儿皱得更紧,“你说的这可都是什么话。” “好罢好罢,我这可是好心好意地劝你呢,你要是听不进去,那也罢了。你想吧,这些蛊人都是通过什么锻造成现在这模样的,不用点儿大毒的东西,怎好将它身体里头的毒素尽数逼出来。你倒是想想,这蛊人都已经成了个什么模样了,就是再毒的东西,到了它面前,不都成了小猫儿一样温驯,怎能当真将它毒死呢。” 糯米自然知道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论是刀枪又或是毒素,甚或是法器法术,到了蛊人面前,哪里还算得了是什么。 先前在仙林里边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身上带着剧毒的妖兽的。特别是那些细长的妖蛇,牙齿上边的那毒素可要比寻常世俗里边的毒蛇都要厉害许多。可即便是那些妖蛇拿着毒牙在柱子手臂上不停地啃咬,也没能将柱子的手臂啃出一点儿痕迹来,更不要说是将毒素灌入到柱子体内了。所以实际上,柱子这样的蛊人,是全然不怕毒素的。 只是,事实这样是一回事儿,被陆纤纤这样调侃,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糯米虽然已经习惯了陆纤纤对柱子的那种态度,可是依旧还是觉得不高兴。默默地将那方子里边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记下来了以后,又向陆纤纤确认了一番,这才露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陆纤纤见她实在好看,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讲,“你倒是舒坦了,想着要将我甩到一边儿去么?你倒是轻松了,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叫你躲开的呵。” 三百六十六 身怀鬼胎 “??诶?” 糯米一怔,呆呆地望着陆纤纤。 她一直以为同陆纤纤之间的牵扯,到了这长史城里边,就算是告一段落了的。她同陆纤纤虽然说是交换了血誓,但所有誓言其实都只不过是一直到这长史城为止。而且,在糯米的想法里边,陆纤纤只要是恢复过来以后,是绝对不会再需要她这样一个多余的存在的。 现在陆纤纤不论是功法修为还是身上的模样儿,都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的了,一眼看上去,虽然还能看到一些憔悴的痕迹,但早已经不再是在仙林里边那个狼狈的相貌。如今的陆纤纤,才是稍微有点儿一代女魔头的风貌,叫人远远看着背影都觉得心动的。 陆纤纤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相当满意的神情来。好像见到糯米这副惊诧的样子,就叫她十分满足一样,笑吟吟地用指尖在糯米的下巴上划了个圈儿,讲,“你不是常常想知道我为何要到这长史城来么???” “??我可完全不想知道。”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她自然是明白,知道得越多,就越会同陆纤纤越牵扯上关系。若是她完全不知道陆纤纤得事情,也不知道陆纤纤接下来得打算,那她便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同陆纤纤再有什么联系。两人这交换血誓的机缘虽然浓厚,但只要分开一段时间,再不凑到一块儿去,这机缘也终归是有消散的一天的。 可她若是再继续同陆纤纤牵扯更多,这中间的机缘便只会越来越深厚,到时候,即便是她们两人想要断开,也万万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情了。 不过,她的这点儿嘀咕,直接就被陆纤纤忽略了。只听陆纤纤继续讲道,“我到这长史城来,其实是为了肚子里边的婴孩。只有在这长史城里头。我才有信心将他诞下。” 糯米虽然一直再心里边警告自己,不要同陆纤纤再扯上任何关系,但听到陆纤纤这样讲,还是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陆纤纤虽然曾经暗示过,表示她的身体里边孕育着一个婴孩,可糯米却一直没有什么真实感。实在是在路上遇到妖兽的时候,陆纤纤永远表现得比糯米还要凶悍,眼睛发着亮光地冲上前去同那妖兽拼杀战斗的。 她是个武修,原本就是拦在前头同妖兽战斗的。在没有体修的情况下,武修可以说就成为了仙修的肉盾。她的心境呵功法又都是那种狂暴的。战斗起来的时候。别说是叫人想不起来她是个怀着娃子的了。甚至根本叫人想不起来她是个女修。 糯米曾经数次偷偷打量陆纤纤的腹部,却从来没有从那腹部上见到多少隆起的。陆纤纤的衣服是那种紧紧贴附在身上的,将浑身的体态都显露了出来的。在路上的时候,为了避免招惹麻烦。她才勉强同意换上一身遮盖住体态同容貌的衣裳。 可即便是这样,夜里同糯米两人宿营的时候,陆纤纤还是会将外头罩着的衣裳脱下来,重新将她自己的服饰露出来,也不知道是想要展示给谁看的。 因着这样,糯米夜里的时候总能轻易地见到陆纤纤的体态。 可糯米是无论如何也瞧不出来陆纤纤的小腹有任何隆起的线条,便觉得当初那句话也许只是个妄语罢了。 现在听到陆纤纤自己重新提起来,哪怕是再怎么在心里边警告自己不能再同陆纤纤牵扯上关系,糯米也还是忍不住好奇了起来。主动问了一句,“你当真上已经??怀着娃子的么?” 陆纤纤得了糯米得这句问,面上的笑容就变得浓厚了起来,好像十分满足的模样,凑到糯米的耳边去。十分俏皮地讲道,“你一直在盯着我的身子瞧吧?我可是知道的。不过,你从外头再怎么看,也是看不出来我身上的线条来的。因为??我怀的可是鬼、胎、呢。” “诶?鬼胎?” 糯米没想到陆纤纤凑到她耳边来,讲的居然是这样的话,不由吓了一跳。 陆纤纤还是那笑吟吟的模样,好像自己方才讲的事情最稀松平常不过一样,又捏了一把糯米的小脸蛋儿,这才稍微退后了一步,讲,“这事儿我可是只告诉你的哟。我这肚子里头怀的,同你的那头豹子,是完全一样的东西。” 糯米先是有些不高兴于陆纤纤将魃豹同鬼胎一类的东西放到一块儿去类比,可后来明白了陆纤纤的意思以后,也禁不住又是一怔。 鬼胎这东西,糯米还是曾经听说过的。据说鬼胎是种超脱于三界之外的奇异存在。在那季风游记里头,就曾提到过鬼胎。那游记之主在四处游历之时,曾经有幸见过一个鬼胎。当时怀着鬼胎的是个世俗里边的凡人女子,对修仙一途完全没有了解,不知怎地惹上了一个修成的鬼修大能。也不知道那大能是瞧上了女子的哪一点,居然是同那女子在梦中交合,叫那女子怀上了鬼胎来。 初孕鬼胎之时,除了孕妇本身会有所感应以外,外人是瞧不出来那鬼胎的存在的。 怀上了鬼胎的姑娘生活在村里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的,突然变得每日呕吐起来。初时只以为是吃坏了肚子,在那个小村落里边,也没有想着要为这姑娘请什么大夫的。可后来,姑娘的反应越来越激烈严重,几乎到了不能下地的程度了。 姑娘的家人这才慌了神,连忙请了个游方郎中来为姑娘看病,却被诊出喜脉来。 那家人初时只觉荒唐,又是不信,还将那游方郎中远远打了出去,复又从城里请了有名的大夫,却还是得出同样的结论,这才相信那姑娘当真是怀孕了。 可那姑娘眼看着肚皮并不大,只是每日孕吐。那家人以为是姑娘在外头找了野男人,深以为耻,从来没有再外头说起这件事,只暗暗处置,连那城里的大夫都被塞了一笔银子,赶回到城里边去了。 姑娘咬牙受尽了苦楚,肚子里边的那娃子却是稳稳当当的,完全没什么动静。而且随着日子渐久,一直过了八个月,姑娘的肚皮才有了隆起的迹象。 按照村子里边的习俗,这样搞大了自己肚子得黄花大闺女儿,可是要被丢进河里淹死的。 那家人愁得头发都花白了,正好被那游记得主人遇上了,被仙人拉着姑娘一问,才知道姑娘竟然是梦中成孕。整家人又苦苦哀求一番,得了修士的帮助,历经万险,终于将那鬼胎落了下来。 那季风游记的主人后来将那个鬼胎留了下来,同那个叫姑娘怀孕的鬼修一通斗法,还将那鬼胎炼制成了一个特别的鬼修法器。 这便是糯米对鬼胎的全部知识了。 她一直以为鬼胎便是鬼修叫人怀下的婴孩,是连着孕者本身都不胎清楚的存在,也是样禁忌。可现在看着陆纤纤讲话的得意模样,又哪里像是不知情之下怀上的鬼胎。甚至见她这眉目间的神色,好像还对此十分骄傲一样。 糯米稍微怔愣了一番,突然想起一个可能性来,“你??你的道侣成了个鬼修么?” 陆纤纤的眼神闪了闪,又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微微笑了起来,讲道,“你说的不全对,可也不错。嗯,他现在的确也算是个鬼修。嘻,你倒是知道鬼胎的呢。不过,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儿。” 糯米被陆纤纤的话弄得有些头昏脑胀的,还想开口再问,却被陆纤纤用食指搭在了她的嘴唇上,将她的问话拦在了嘴里,“嘘,有些话说出来,就不好了。话里边可都是带着灵气的,你不要惊了我的孩儿。” 见拦住了糯米的话了,陆纤纤这才续道,“你不用挂心我这孩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也不用担心我会一路缠在你身后,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这长史城里头有个我必须得拿到的东西,在我将那东西拿到手以前,我是不会同你再混道一块儿去的。不过往后,你是少不了要帮我的。” 糯米又皱起了眉头来。她同陆纤纤再一块儿的时候,皱眉头的次数可说是以前的数倍,“我为什么非要同你搅和再一起不可?我同你之间交换的誓言,不过是到这长史城里边来,压根儿没有后续的吧。” 陆纤纤边妩媚地笑了,“就凭我们都是同样的可怜人呀。你到底是想要同这体修再一块儿呢,还是要答应那个给你传音的,又或是同我一样修炼媚术的男修?哟,瞧我这话问的。你现在可不就是要去见那个可怜的得不到你青眼的家伙么。” 糯米心里一跳,正要回嘴,却发现陆纤纤已经笑着将身影飘了出去,一边朝着后头挥了挥手,还回头向她抛了个媚眼,“我可等着卡你同那些男修的发展哟。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同我传音,我是绝对会给你好建议的咧。” “??” 糯米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同陆纤纤传音的。绝对不会。 三百六十七 长史城 同陆纤纤分别了以后,糯米简直可以说是神经气爽了起来。 魃豹是不能带到仙城里头去的,而柱子则是因为没有办法藏起来,又不放心将他独自放在城门外头,所以只能带在身边。 先前萧景言同她传音的时候,是早就定下了会面的地点来的。后来陆纤纤突然出现,糯米向萧景言稍微传递了自己身边不方便讲话的意思,萧景言就再也没有提过相关的事情,糯米可以很肯定陆纤纤不知道萧景言他们的所在,倒是可以安心地寻到萧景言他们那边去。 可因着陆纤纤之前说的那些话,糯米现在心里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一想到要同萧景言见面,就好像突然失去了勇气一样。 她领着柱子在城里边晃荡了半日,等到日头都快要完全从天空中落下去了,这才磨磨蹭蹭地开始朝着约好的地方一路走过去。 这长史城的风貌同糯米见惯的仙城果然不同,完全不像仙逸城那样,建着高高矮矮的楼房,反倒是立着一个个小山丘一样的毡包,看着就充满了域外的风情。在这一路上走过来,沿途的那些仙城里边,糯米还能够偶尔见到一些房屋的影子。就好比是她先前遇到阿梅的那个仙城里边,虽然一溜儿的都是平房,到底住的仍是房子,只是间或夹杂着毡毛的帐篷罢了。 长史城是糯米第一个见到的,所有修士都住在毡毛帐篷里边的仙城。就连商铺也都是在毡毛帐篷里头的,只是在外边挂了个牌子,好叫人能知道同别的住人的帐篷是不一样的。 糯米逛了半日,虽然很有些心不在焉的,可也还是逛出来了不少好东西。 这长史城里边果然就如同萧景言讲的那样,是个十分开放的地方。 开放并不仅仅流于表面,从进入这个仙城开始,就能叫人感受到这仙城彪悍的民风。在一路过来的这么多仙城里边,也就只有长史城外头是完全没有护卫把守的。里边的修士同世俗之人混在一块儿,完全没有什么分别的。甚至好些商铺里头雇佣的伙计都是世俗中人。 而在这极西之地,不要说是修士了,就连世俗凡人也都长得格外粗壮,每一个看上去都像是体修一样。柱子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是完全高出四周的修士一个脑袋的,因而十分的抢眼。可到了这长史城来,便是人人都长得如同柱子一般高大,虽然还不到同柱子一样的高度,可柱子混在人群里边。已经不再是那样的显眼了。 糯米对柱子可是心疼得很。很早以前就亲手给柱子做了套衣裳。只是那身衣裳在仙林里边常常战斗。早就破碎不堪了。最近快要到长史城了,糯米才又重新给柱子做了一套,说不上多好,但毕竟要比完全光裸着身子强一些。当初她在做衣裳的时候。还被陆纤纤在边上很是嘲笑了一番。 可如今一看,柱子穿着衣服站在这长史城里边,当真再没有什么人会投过来奇异的目光了。 在这个粗豪的仙城里边,就好像人的性子也十分粗豪。 糯米只是站在街道上边,完全无需走近,都已经能听到两旁的修士或是凡人那热情的吆喝。在两边的摊位或是铺子里边,贩卖的不仅仅只有修仙的材料,还有许多平常生活之间用到的小物件。 一般那些仙城里边,修士同世俗凡人之间肯定是有一点儿距离的。不管这距离是远是近。总归不肯跟是完全混到一块儿去的。 可这长史城却偏偏就有这样独特的风貌。 糯米在这长史城里边,已经不知道有几次见到修士站在世俗之人的摊位前边买点儿小东西,又或者是在哪个酒馆门前瞧见修士同世俗武者混在一块儿拿着大海碗吃酒的。 她一路惊叹一路四下走动,那种要面对萧景言的紧张心情反倒是跟着放松了一些。 等她一路到了萧景言告诉她的那个宿头前边去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躲不过去了。她已经拖延了许多时日才来到这个仙城来。累得苏定邦他们一等就是大半月,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们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哪怕里边不是萧景言,而是上古巨兽,她也得去面对的。 “??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是这样,阿萧到底还是阿萧呀。” 糯米小声地同自己鼓了鼓劲儿,又握了握拳头,这才下定决心一样撩开了那帐篷的帘子,跨步走了进去。 毡毛的帐篷里边同糯米想像的不太一样。她还以为这里边会十分闷热,可真正跨入到里边去以后,才发现其实只是温暖而已,并不会叫人觉得沉闷。大概是因为帐篷里边还有一个清风术在不住流转的缘故。 帐篷里边也并不像糯米以前去过的那些客栈,她才刚踏进门,就听见帐篷里边传出一阵轰然的笑声来。 那笑声就像是雷鸣一样,震得糯米耳朵一阵发麻。 “哟呵,女修啊,有个小女娃子进来了。” 不知道哪里的修士这样吼了一句,帐篷里边坐着喝酒的修士各个都扭转了脑袋伸着脖子朝着门口的方向张望过来。 “我??我是过来找人的??” 糯米小心翼翼地说道。她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闯入了一个十分神奇的地方,生怕自己说话的声音大了,就会被那些人拦住为难一样。 “啊?找人啊?”那个坐在最门口的修士勉强听到了她的话,就扭过头去朝着里边吼道,“喂,雷子,雷子!有个小闺女儿道你这来找人呢!赶紧出来瞧瞧是哪个客官的伴儿!” 糯米歪了歪脑袋,仔细地看了看这屋里边,才发现这屋子里头的修士虽然都长得五大三粗的,有些面上都带着疤,其实却并不是些粗俗的,这才稍微放心了些。她可是讲柱子都留在了帐篷外头呢,要是这里边有些什么事儿,她可就只能检验一下自己同陆纤纤在那仙林里边修炼的成果了。 挨着门坐的那位修士吼完话,很快地就有个打扮得稍微整齐一些得修士从帐篷里边跑了出来,先是将手上得那几大坛子酒往四周得桌子上边一放,这才一路跑到了糯米面前来。不等糯米开口讲话,那叫雷子的修士就咧嘴一笑,朝后头指了指,道: “后头五号帐篷,苏定邦是呵?” 糯米点了点头,见四周那些喝酒的修士都乐呵呵地瞧着她,有的修士还朝着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她便也向那些修士露了个笑脸,瞬间就引来了一片口哨的声音,倒是将糯米给吓了一跳。 那些修士其实却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难得见到一个女修,便热情激动了些。糯米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们仍是坐在自己桌前喝酒,有些修士可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一块儿起哄罢了。 雷子见糯米衣服小心翼翼的模样,便大笑了起来,又朝着四周笑骂道,“闭嘴闭嘴,好不容易从南边来了个娟秀的,没得被你们一群禽兽又吓回去了,瞧你们讨个屁的媳妇。” 糯米便在后头抿着嘴笑了起来。 这边的修士,原来也还是很好玩儿的。 雷子领着糯米一路走到了帐篷后头去,糯米这才知道原来前边的帐篷不过是个前厅,是用来当饭馆儿用的。从前厅直接穿过去以后,道了后边的空地,才会见到后头好些帐篷立着,一个个上边都写着个数字,便是等同于仙逸城那边的客栈房间了。 糯米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每一个帐篷都是大大的,占着一大片地方,里头瞧着都能住下好几个人的,便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你们这边的??房间??都这么大么?” “房间?”雷子一怔,呆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糯米在说些什么,顿时就又笑了起来,“对,我们这儿的房间可都只有帐篷。不论是多少人,租住一个帐篷就够了。” 糯米顿时露出了个惊叹的神情来,又问,“可是,着帐篷不是很大么。一个人住一个帐篷,岂不是好浪费的?” 雷子就笑着摇头,“帐篷已经建在那儿了,总归是要给住的,哪里会浪费。我倒是曾经到过你们那边去,见过那些高高的小小的房间。不过,我们这儿可不一样。你看吧,我们这儿什么都不多,就是土地多。别说是一个人住一个帐篷了,哪怕是一个人住三四个帐篷,着地方都是足够了的。” 糯米“哦”了一声,又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想起先前在外头见到的大片大片荒地来,便觉得雷子说的话也确实没错。 长史城同仙逸城之间,的确有太多不一样的风貌了。她总将长史城这边见到的东西不自觉地就套入到了仙逸城那样的地方去,也难怪总是会钻到牛角尖里边去。实际上长史城有着自己独特的风土人情,不论是风景又或是人文,都完全不输仙逸城名的,是个十分大气的仙城。 ps: 谢谢木木打赏的平安符! 三百六十八 情愁 雷子领着糯米,一路走到了五号帐篷前边去,还伸手帮糯米将帐篷前边的帘子撩了起来,朝着里头喊了一声,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糯米原本还想要再挣扎一下,是不是马上就进去见萧景言的。可既然雷子都已经做到着份上了,她若是再不进去,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她只能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慢慢跨入到了那帐篷里边去了。 她的脑子里边还有些空白,正想着进去以后见到萧景言该说什么话才是,还没有想出个头绪来呢,就见到帐篷里边呼啦啦奔出几个人来,差点直接撞到她面前来。 “哎,你这总算是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任务就做完好几个了。” “是咧。阿萧还说你在路上招麻烦了,有什么麻烦事啊?” “你怎么走了这么久,哪怕是爬,也好爬到这地儿了。” 糯米抬头看着那几个围在她身边的修士,这才慢慢笑了出来。她以前同这些人一块儿在外头的时候,他们可从来没有话这么多的时候。现在大概当真是担心了许久,拉着她一路讲话,反倒是叫人觉出了急切来。 这些家伙都不是那种十分懂得客套的,说出来的话不一定多么动听,里头却是满满的关心。 “我没事儿呢,哪里有什么事情的呢。不过是路上出了点儿状况,这才走得慢了一些。我久说叫你们不要等我的嘛。” 糯米笑着回了苏定邦他们一句,一抬头,久见到萧景言在旁边含笑望着她,心里边不由得便是一跳。 她记得从以前开始,萧景言久很喜欢这样站在她边上,用这种带着笑意的眼神看她。那时候她还觉得萧景言是将她当成个小姑娘看待,又或是她哪里做了些叫人嘲笑的事儿,才惹得萧景言一直笑眯眯的。 何况,萧景言原本就是个圆滑和善的人,对着谁都是一张笑脸。她从来不觉得萧景言对着她的笑容同旁人有什么不同。 可现在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在对上萧景言那双含笑的眼眸的时候,她突然便有点儿心虚胆怯起来,赶紧就又将脑袋低了下去。 这一路上,她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同苏定邦他们解释这次迟来。她因着同陆纤纤交换了毒誓,不能提及任何陆纤纤相关的话,便只好绕开陆纤纤,说了些其余的事情。和陆纤纤有关的,就只是含糊地用“遇到了一个女修,有些麻烦”来替代。 但即便是这样。她在路上的那些话题也很是讲不完。 譬如她在仙林里边遇到的那次浩大的天劫。又譬如她手上的那些神兽后裔的血液。 苏定邦他们都是些见多识广的。自然听说过君王江的存在,更是知道它血液的价值。听着糯米说起在那仙林里边的遭遇来以后,便都跟着惊叹了起来。 他们同糯米倒是已经很熟悉了的,哪怕是知道糯米手上藏着这样的好东西。也并没有开口讨要。只要糯米愿意同他们讲,就万万不可能少了他们好处的。到时候糯米真能将这神兽血炼制成丹药,他们花点儿灵石,终归是能从糯米手上求到一粒的,这些他们都不很担心。 倒是这里头的每个人,都能看出来糯米的态度有些怪怪的。 这种怪也说不上来什么,只是刚开始同他们讲话的时候,糯米好像总有点儿紧张一样,连话都说得不甚利索。后来将话题说开了。这才渐渐好了一些。 许是太久不见了,糯米也跟着觉得紧张了么? 他们在讲话的时候,萧景言其实不太搭话,只是一路笑望着糯米,很偶尔地插几句话。却是好像在补充糯米话里边的漏洞一样,也不怎么提问。糯米自己紧张了半日,紧张到后来,便又已经觉得麻木了。 不管再怎么样,萧景言也还是她熟悉的那个萧景言。不管她是因为受了陆纤纤的影响还是发了什么疯,觉得萧景言对她的态度同旁人不同,但实际上,这可就是萧景言长久以来一直对待她的态度。她已经很习惯这些了,要说紧张,等最初的渐渐过去了以后,便觉得其实也没有那样要紧的。 她原本就已经是在外头逛到日头西斜才过来的,现在说了半日话,外头的天已经完全擦黑了。 长史城这边同仙逸城完全不同,天黑了以后根本不点什么灯笼的,而是直接在帐篷外头的空地上边燃起了一通篝火来,照得帐篷内外都一片透亮的。 糯米好奇地朝着外头张望了一下,见到帐篷外边有人挑着个火桶走过,陆续将帐篷外头的那些篝火都燃了起来。外头的篝火光芒太盛,叫她反倒看不清那个挑火的是不是雷子了,便好奇地问道,“篝火虽然好看,但在这里边,怎么不用照明法术的呢?” “这长史城里边也不是每个人都是修士的。”苏定邦也跟着朝外头望了望,“除了修士,还有好些世俗之人生活在这仙城里边,他们可不懂什么法术的。叫他们用照明法术,可就是为难了他们。既然这样,倒不如就保持着这边草原的风味,点篝火就是了。” “在草原上??点篝火?” “哈,这草原可不是你想的那种漫天草丛的地方。你瞧瞧这片,除了草丛,还是有荒地的吧。我们在仙林里边也还是能整理出地方来点篝火的,在这儿也同样罢了。” 听了苏定邦的解释,糯米这才扭头朝着外头又张望了一番。 她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清外头的那些地方了,可仔细想想,她跟着雷子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也的确是没有在外头见到什么草木,可见是当真整理过的。只要将那些篝火点得离帐篷远一些,稍微注意一番,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 “若是下雨了咧?” “这长史城一年可是有三百多天不下雨的。若是当真碰上了下雨的日子,反倒要欢庆一番了。”苏定邦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又讲,“而且,外头那些篝火,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照明而已。” 苏定邦这话才刚说完,糯米就已经隐约地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经苏定邦这样一讲,她才敢由犹豫着确定,不由瞪大了眼睛,“烤肉么?” “是啊。这可是长史城里头最有名儿的一道菜。所有住在这帐篷里边儿的,不论是修士或是凡人,都会将自己猎杀的兽类放到帐篷外边的篝火上边烧烤,同其他帐篷里头的人交换着吃食。一到了晚上,这边就会变得十分热闹。哪怕是一时间没有猎到妖兽的,都能在旁边的那些帐篷前头讨到吃的。”萧景言将话题接了过去,笑看着糯米的眼睛里边瞬间闪出向往的光芒来,便朝她伸了伸手,问到,“要不要出去瞧瞧?” 萧景言伸手出来的时候,糯米稍微犹豫了一瞬。 可外头那些烤肉的香味同萧景言方才的描述实在是叫她心动不已。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萧景言一直伸在她面前的手掌,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面上忍不住红了红,叫她只能赶紧将头低了下去。 她其实不太想再同萧景言交握的。可是萧景言已经将手伸到了她面前来,她若是不搭理,苏定邦他们肯定会觉得奇怪。而且,大概也会叫萧景言觉得难堪。 直到糯米将手交了过去以后,萧景言这才在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他平日那样在意糯米,怎么可能瞧不出来糯米的态度很有些不对。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可后来他便发现,糯米只在面对他的时候显得特别的紧张。他自然不会自恋地觉得糯米隔了这么久的时间,突然就喜欢上他了,只生怕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让突然突然不自在了起来。 后来糯米同苏定邦他们讲话的时候,他根本不敢怎么插嘴,就生怕自己一开口,糯米就会更加紧张。 同糯米提起外头那些烤肉的时候,将手伸到糯米面前去的时候,实际上萧景言比糯米还要紧张万倍。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糯米拒绝的准备。 毕竟,他自己现在在糯米心目,恐怕是再没有什么地位了的。 糯米还愿意让他牵着的时候,他是当真觉得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他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糯米也终归是会有远远超他而去的那一日。他只求在那一天到来以前,还能多多地站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侧,看着她的笑脸。 若是他还能有那样的机缘,能够稍微伴在她身旁将这路途走得更远一些,那他便会觉得十分庆幸了。在这些以外,他已经不太奢求更多了。哪怕是在苏定邦他们面前,他也从来没有将这份心思显露过出来。 他曾经放弃过,又哪里还有什么资格一直站在糯米身边呢。只求,能陪她一道,稍微走得更远一些便是了。 三百六十九 豪迈 帐篷外头果然热闹非凡。 糯米跟着萧景言一路走到帐篷外边去,就见到外头一溜儿地排开了好几团篝火来,顺着帐篷外头的路一直朝两边延伸出去。 除了他们帐篷外头的篝火以外,旁边的那些篝火边上都已经长稀稀落落地站了些人,印着距离,也分不清到底是修士还是凡人,只能闻到那边传来了阵阵诱人的香气。 即便是他们帐篷前头的这堆篝火前,也已经是站了一群人,好像是在他们对门的帐篷出来的。见到糯米他们出来了,还抬手朝着他们打了个招呼,又笑道,“呵,还有个女修咧,先前也不见你们帐篷里边有这个,怎么今日寻来了个丫头。这边可不常见到女修的。” “??你们??好。” 糯米同那边打了个招呼,却发现那头的修士已经没有怎么再关注她了,只是当初那样说了一句,紧接着就又将注意力都转回到了篝火上边烧烤着的肉块上边去了。 苏定邦他们好像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晚餐了,熟练地同对门的修士们打了个招呼,曹应龙从帐篷里边也取了点儿妖兽的肉块出来,切得大大的,摆放到篝火边上去烧烤。 萧景言抬头朝着四周看了看,问了糯米一句,见到糯米眼睛里边那种好奇的光芒,便领着她在这些篝火之间穿行了一圈。 外头的情形果然就如同萧景言和苏定邦先前说的那样,几乎是所有住在帐篷里边的人都从帐篷里边走了出来,将自己手头的肉块放到了篝火边上炙烤起来。在这边的仙城里边,看来也的确是不怎么能见到女修的。 萧景言领着糯米才在外头转了小半圈,糯米手上就已经被塞上了好些烤肉了,都已经要拿不下了,还是不住地有人往她手上塞东西。 这些烤肉的人实在是太过热情,便叫糯米完全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是。 她莫名地就想起了先前陆纤纤同她讲的那些话。可这些给她塞烤肉的人,面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热情和善,又完全没有什么企图的模样。便叫糯米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萧景言只是在一旁笑看着,接到了糯米求助一样的眼神也完全是当作没有见到似的,只有在糯米手上的烤肉完全拿不下了的时候,才会过去帮忙接过一些,偶尔往自己最里边放进去一串,然后便是乐呵呵地看着糯米被那些热情的修士围在里头讲话。糯米好不容易地才从那些热情的人群中间挤出半个身子来,见到的就是萧景言站在边上闷声吃烤串儿的模样,便不由鼓了鼓脸颊,小声抱怨了起来: “我都被人困在里边了,你倒好咧。就在外头安安静静地吃烤肉。” 萧景言便又笑了。伸手在糯米头上揉了揉。咬了口烤肉,这才讲道,“这是大家都欢喜你。若不是看着你好,怎么会将吃食都分给你呢。” “??可??” 糯米噘了噘嘴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又被边上的人拉扯过去了。这次拉住糯米的还是一群凡人,给糯米又塞了一些吃的,却不是烤肉,而是烤的蔬菜。 她在这一路上很是出了一番风头,拿得双手满满当当的,再也放不下更多了,这才能顺利地逃回到苏定邦他们边上去。 苏定邦他们仍在烤着肉,见到糯米已经拿了一大堆回来。不由都怔住了。相互看了许久,这才笑了出来。 糯米原先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又被他们这样一笑,干脆红着个脸蛋蹲缩到边上去独自吃着手上的烤肉了。 她这才知道,这长史城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民风彪悍开放。 这些人在塞给她肉食的时候。压根儿没有什么讨好的意思,更没有想要同她亲近,只不过是见着她是个女修,便拿了烤肉塞给她。因着里头满满的都是和善,才叫她根本拒绝不掉。 等这篝火烤肉大会过了以后,这整个客栈里边的人可就都知道五号帐篷那边来了个好看又礼貌的小女修,一时之间,都成了个话头。 可糯米却没有时间一直在这客栈里边晃荡。 应当说不仅是她,苏定邦他们也已经在这长史城里边浪费了太久,早就想要回到仙逸城那边去了的。 糯米跟着在这帐篷里边休整了一夜,紧接着就在萧景言的带领之下,在这长史城四处走动了一圈,将她认为有用的地方都去了个遍。 这么走动起来的时候,糯米遍开始后悔自己先前的磨蹭和拖拉了。若不是她还在这长史城里边逛了半日,一直拖到日头西斜了才到这边帐篷来了,昨日她就已经能够在大伙儿的带领下把长史城里边重要的地方都逛一遍了的。 现在有了萧景言在前头带路,她这才知道自己昨天在城里边晃荡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她对这仙城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的,完全不知掉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才是,逛得也毫无重点。第二日跟着萧景言逛了一圈,顿时才知道长史城里边并不是没有她需要的那些东西的,只是她逛的不是地方。 这长史城的确就如同雷子所夸耀的那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地大物博,地广人稀。 要不是萧景言带着的话,糯米自己要想在这长史城里边找到有用的铺子,恐怕也要花上好即日时间的。 她出来逛的时候,没有将柱子带在身边,而是命令他停留在了帐篷的门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她都在努力地用自己的神识去破解柱子魂灵外头的封印的缘故,也许当真是那封印上头已经出现了一点儿碎痕,糯米竟然从柱子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高兴不乐意的气息来。她实在是不知道这气息到底是她的错觉,还是柱子当真就不愿意同她分开。 为了将柱子安抚下来,糯米还着实花费了一点儿时间,叫苏定邦他们在边上看着好不奇怪的。 可糯米又哪里能够同他们将柱子的事情,只能含糊地将话题扯开了。若是她当真就用神识直接朝着柱子的魂灵下命令的话,哪怕是柱子再不乐意,又或者她是命令柱子牺牲自己,柱子也是必须要听从的。 可糯米觉得这是柱子好不容易才稍微流露出来的一点儿情感,实在不愿意就这样直接将它湮灭了,便暗地里同柱子交流了好久。 柱子如今的感情流露甚至比婴孩都不如,简单又率直的。糯米解释了半日,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只是知道了糯米坚持叫他独自留在帐篷外头,这才很是有些沮丧地站住了,散发着一种有些懊恼的气息来。 因着这么点儿小事,糯米便高兴了起来,连带着要同萧景言两人一块儿出门的紧张都忘记了。 苏定邦他们在长史城这边的确是接了点儿任务的,这时候因着糯米已经到步了,便纷纷要到酒馆那边去将完成了的任务交上去。 糯米倒是想要同他们一块儿去这边的酒馆看看的,总觉得这边的酒馆肯定同仙逸城那里的风貌不同。可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无奈之下,只能跟着萧景言一道出门去了。 虽然她得了陆纤纤的那个方子,已经无需再在长史城里边寻找将柱子恢复过来的法子了,可她手上还握着几瓶神兽后裔的血液,总归要认真地想一想该怎么处理才是的。 而且,她是难得到了这样一个豪放的仙城来,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在这边多入手一点儿玉简,说不准能够找到什么特别的丹药方子。 这长史城的确就如同萧景言同她描述的那样,是个相当开放的仙城。糯米被萧景言领着,也不知道七拐八拐地绕过了多少大街小巷的,接连地就见到了有卖玉简的商铺。这些玉简并不像是在青泉峰的经阁又或是暖香楼的仓库里边那样,是放在书架上边的,反倒是好像什么货物一样,随意地就堆放在地面上,看得糯米一阵发愣。 刚开始她知道自己要同萧景言两个人单独出门的时候,还很是有些紧张,差些就要随便想个接口直接将萧景言给拒绝掉了。 要不是后来发现了柱子已经能够稍微流露一点儿感情,兴奋得忘记了紧张,她今日肯定是没办法出门的了。 等同萧景言两人一块儿走在街上的时候,那种紧张就又铺天盖地地回来了。这一路上,糯米都完全没有怎么讲话,只是呆呆地跟在萧景言身后走着,耳边听着萧景言在介绍这长史城的风貌,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可等她见到了这些被堆放在地上随意任人挑拣的玉简的时候,便又惊讶得完全忘记了紧张。 这可是功法玉简咧,又不是大白菜,怎的就真这样随意倾倒在地上任人挑选的。 萧景言见到她那副惊诧的神情,便在边上笑了起来,“怎样,我在第一次瞧见的时候,可也是惊讶了半日。这些玉简放到仙逸城去,可都要被各大家族门派当成宝贝藏起来的。可在这长史城,却是就这样放着任人挑拣,真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修仙界啊。” ps: 谢谢鬼少和雨雅雅亲投的粉红票!爱你们! 三百七十 玉简铺 糯米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紧张又或是不好意思的,见到这样庞大的一座玉简山来,顿时就惊讶得嘴巴都有点儿合不拢了。要不是她还知道自己是个女修,要在外头注意一些,说不准当真已经将嘴巴张得大大的了。 萧景言见她这模样,便笑着咳嗽了一声,好不容易才将糯米的甚至给换回来了,很是耐心地同她讲道,“你可先不要这样高兴。刚开始我来的时候,也是被这些玉简震撼道了的。可你仔细去找一找,便会发现那些玉简同我们往常的那些都不同。可先别忙着惊讶,以免空欢喜一场。” “不一样么?” 糯米虽然是这样应了一句,可眼睛里边哪里还有萧景言,直接就已经朝着那堆成小山一样的玉简堆那头走过去了。 萧景言见她这模样,也就步再说什么了,也同她一样走到了那些玉简旁边去,从容地翻看起这些玉简来,看看能不能在里边找到什么好东西的。不过,他翻看这些玉简的时候动作十分随意,显然是知道这些玉简里边其实根本没有太多值得注意的东西存在的。 糯米自己将那些玉简拿到手上,接连看了翻看了好几个,这才终于明白萧景言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玉简的确同她在青泉峰上边见的那些不同,大都是些残缺的转抄货,糯米甚至在某个玉简里边见到了错别字。这些玉简全部都已经上了锁的,她所能够见到的,不过是一点儿内容相关的介绍。 可就仅仅只从这些介绍上边,糯米都能够看出这些玉简是多么的简陋。 玉简里边所记述的事情,许多都是修士之间口耳相传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记录到玉简里边去的。这么一大堆的玉简,其中有将近一半都只不过是记录了些神话故事,又或者是妖兽图谱一类的东西。 那些妖兽的图谱还能够给那些外出的修士一点儿帮助,可那些神话故事,糯米便是当真不知道看了能有什么作用了。这长史城里头的修士。看着也不像是那些爱看故事的,也不知道这仙城里边怎地就这样多这种奇怪的玉简来。 除开这些几乎毫无作用的玉简以外,剩下的玉简质量也十分糟糕。 不论是功法玉简又或是些介绍炼丹术锻造术的,无一不是转录摘抄而来,期间错漏不说,还有的就只抄写了一半。或是掐头或是去尾,糯米甚至还翻出来了一个功法玉简,连着总揽都被删除了的,名字又叫得特别高大,根本叫人无从判断它是个什么属性的功法。 糯米一连翻找了好些玉简。见到的都是同样质量的货色。不由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一扭头。就见到萧景言在边上悠闲地看着那些玉简的介绍,好不容易才从嘴巴里边挤出一句话来,“??这地方的玉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当真是相当厉害的咧。” 萧景言顿时就笑了起来,“叫你不要太期待。不过,也是说不准的。这铺子里边,偶尔也是有好东西的。那些垃圾,丢开便是了。” 他这话说得可是相当的得罪人。糯米听他这样一讲,顿时就慌了起来,扭头四下望去。 却只听到边上传来了个爽朗的笑声,道,“小哥儿你到我们这来也看过好多次了。怎么每每都这样讲话。这里边的东西对刚入门的散修还是有用的吧。这些可不贵,你说你倒是嫌弃什么呢。” 萧景言便又笑笑,朝着那声音的主人回道,“我可不曾说你这里的东西都不好,只不过步适合我罢了。你瞧我来这么多次。买过什么东西没有。” “晦气晦气。”那声音的主人摇了摇头,就又缩回到那堆玉简堆成的小山丘后边去了。 糯米这才看清了那说话的,原来是个长得十分粗壮的世俗凡人。那人虽然长得如同是个体修一样壮实,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一直划拉到了衣领下边去,可身上却没有一点儿灵气。 先前他一路缩在那玉简堆砌成的小山丘后边,又没有点儿灵动的,也难怪糯米会忽略了他的存在。 糯米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朝着萧景言的方向凑过去了一些,小声地问道,“这位是伙计么?” 不料,那个躲在玉简堆后边的凡人耳朵却相当灵敏,糯米只是小声地朝着萧景言发问,他却竟然听见了。不等萧景言开口,那粗豪的凡人就已经先自回答了起来,“这店里边没什么伙计,就是我开的一个小铺子。怎么,小仙子,世俗武者就不能开铺子卖玉简的啊?” “??我??不是这意思??”糯米被那人的话吓了一跳,赶紧否认道。 萧景言便有些不满地开口,“你吓唬她做什么,她可是当真想要光顾的。” 糯米只见那从玉简后头拉出来的影子耸了耸肩膀,那武者铺主便当真不再说什么了。 萧景言这才扭头同糯米讲,“你不要看他这样,他的能耐在这长史城里边,便是连着修士也要让他半分。不过这人没有真元力,挑拣玉简的眼光可当真是奇差无比。你仔细挑吧。” 糯米这才点了点头,哪里还敢说什么,当真在玉简山里边重新翻看了起来。 认真翻了半日,糯米才知道萧景言说那铺主挑拣玉简的眼光差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些玉简里边,糟糕的实在是太多了。不过,也正如萧景言所讲的那样,也许是因为数量太过庞大,即便这里头绝大多数都是些无用的玉简,可只要用心挑选的话,还是能够找出来一些有用的玉简来的。 哪怕只是神话故事,糯米也还是找到了同君王江相关的一个玉简。她现在见不到那玉简里边的内容,可仅仅是见了介绍,便叫她生起了买下来的念头。 除了这个玉简以外,糯米又另外找到了几个她觉得应当会有用的,全是些记录丹药方子同仙草药性的。虽然是转手抄录的,里边难免有错漏,可只要对比着她记忆中的内容来修正着看,想必没有什么问题。 她甚至在着玉简堆里边见到了几个鬼修的法术。 糯米自己并不缺法术。她想要修习什么法术的话,只要到暖香楼去,花点儿灵石,就能够买到许多毫无错漏的法术玉简了。 可这鬼修的法术缺没有这样容易就能找到。这东西并不十分贵重,也没有什么人会需求,所以价钱一点儿也不高。可正是因为没有人需求,所以也从来没有什么商家会可以寻找这样的功法法术来贩售的。糯米一直想要为魃豹再多找几个法术的,没想到倒是再这里找到了。 仅仅只是在这一个铺子里边,糯米就已经花费了大半日的时间。收获虽然叫她满意,她却更加痛恨自己昨日的磨蹭。否则的话,她昨日就已经能到这铺子里边来了。 糯米挑拣好了玉简以后,那个一直将身影藏在玉简堆后头的铺主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从糯米手上接过那一小捧玉简,走到了铺子后头去。再出来的时候,那些玉简上边的封印就已经被解开了。 等离开了那个玉简的铺子以后,糯米这才从萧景言的嘴里边听说了那个铺主的事情。 那个世俗武者据说是个以武入道的。他虽然完全没有任何灵根天赋,但在这长史城附近,不知道是得了怎样得一个机缘,居然修炼出一种能够用世俗刀气劈裂法术的刀法来。因着这样一套刀法,他年轻的时候可以说是名震整个修仙界同世俗武林。 当初,修士可是全然瞧不起世俗武者的,被修士压迫的世俗武者也有许多。很多武者知道了他的这套刀法以后,便是求上门来,或是拜师,或是出钱求着他帮忙报仇的。他当初很是杀了一批修士,几乎要成了修仙界眼中的钉子。 直到他遇上了一个女医修,这才在长史城安定了下来,开了这家玉简铺子,将他以前猎杀的那些修士身上的玉简尽数拿出来贩卖。后来买卖做得大了,便陆陆续续地有修士拿着玉简同他做交易。 “那些玉简上边的封印,是那位女修烙下的么?”糯米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那几个已经被解开了封印的玉简,小声地问。 萧景言点了点头,“没错。我只同说那位嫂子是个相当貌美的,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长史城里边的人,就没有哪个是曾经见过那位医修的,据说那人可是将那医修宝贝得很,从来不轻易叫人看见得。不过,能够驯服那样桀骜得一个武者,肯定是个叫人一见倾心的温婉佳人才是,也难怪他不放心叫那嫂子在外头抛头露面的。” 糯米轻轻地“哦”了一声,稍微想像了一番,不由也觉得有些神往了起来。 若不是来到了这长史城来,她便是这辈子都不曾想过在世俗武者中间,也有这样能耐的人物,而且同女修之间还能有这样的感情。 三百七十一 坊市 从那贩售玉简的铺子里边出来了以后,糯米又跟着萧景言在这长史城里边一路晃荡了许多地方,每一个都是在十分角落里边的,若是不花上点儿时间,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 糯米十分好奇地跟在萧景言身后,一路朝着四周张望,很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萧景言同她相处得久了,虽然中间有好些年没有怎么见面,可现在见了她这模样,便觉得仍是同当初毫无区别,顿时就生起了点儿怀念来。 只是,萧景言也不知道再把这样的话拿出来说,会不会反倒是惹恼了糯米。他自然是早就发现糯米这两日对他的态度都有些奇怪,他自己找了半日理由,却也没找出什么缘由来。他也不觉得糯米是会忽然就厌恶他了,现在见到糯米依旧是当初的那模样,便隐隐地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甚至是在前头带着糯米一路慢悠悠地走,都不敢开口讲话,生怕打破了这点儿感觉。 糯米很是好奇地张望了一回,面上都是些惊叹的神情,一路乖乖地跟在萧景言后头走着。 这长史城的确是叫糯米有些大开眼界的感觉。糯米以前虽然一直流浪,却从来没有到过长史城这样西北的城镇来,更没有见过这边的风貌。她一直是在天武国南端行走,连着天武国的国境都没有迈出去过,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外边的国家来,便不论是见到什么,都觉得是新奇的。 而这边的风貌也的确是同仙逸城相去甚远。 在仙逸城里边,是绝对不可能见到这样豪放的民风的,糯米更是从来没有想像过世俗武者能够同修士媲美。世俗武者姑娘攀上修士的故事,她倒是听得多了,也见多了那些世俗之人对修士的崇媚,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女修嫁给武者的。 也难怪当初在这边的仙城里头,会有人想要给她拉扯些世俗的对象。原来在这片土地上,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糯米自己本身并不排斥世俗之人。也从来没有看轻他们的意思。当初被大大地吓了一跳,现在直到了缘由以后,反倒是觉得十分有趣。不过这话她自然是不能拿出来同萧景言讲的了。 她原先还有些担心陆纤纤会不管不顾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向苏定邦他们交代的。可是现在逛了一整日,也没有见到陆纤纤的身影,糯米渐渐也就忘记了这回事儿了。横竖陆纤纤是个常常说些暧昧不清的话的,说不准当初那些要找她的话,也不过是随口说下的罢了。 除了十分特色的玉简铺子以外,长史城里边的其他店铺同仙逸城那边也很是有些不一样。其间贩售的东西可能相同,但摆放和贩售的方式却实在是豪迈得叫糯米很有些叹为观止的。即便只是站在路上听着四周那些吆喝的声音。就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是站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域的缘故。糯米在这边可是见到了不少在仙逸城那边可以称得上是罕见的仙草。那些仙草在仙逸城附近是并不怎么生长的。可换到了长史城这边,却好像是十分常见的一样,同样是如同小山一般堆放着,很是叫糯米觉得惊诧。 这边果然连着仙草都堆放得十分豪迈。 糯米以前也曾经见过堆放得如同小山一样的仙草堆。那是在吕宗他们的村落仓库里边。不过,若是仔细看的话,两者之间其实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 当初吕宗他们村落里边,可当真是因着没有人懂得如何保存仙草,这才随便地将仙草抛放在地上。不要说是保养了,除了是放在室内不叫雨水打湿这一点以外,根本就撑不上是保存。 可现在在长史城见到的这些仙草,虽然也是用十分散乱粗豪的方式随便摆在摊位上,可只要认真看一看的话。便能发现这些仙草其实都被十分精心地炮制过了的,同吕宗他们仓库里边那些已经流失了药力的仙草全然不同。 这些仙草的炮制方式同糯米所直到的传统方式很有些不同,并不十分注重人工,上边反倒有许多晾晒烘烤的痕迹,是糯米在仙逸城乃至是在青泉峰上边都不怎么常见到的一些炮制方式。可换到了这西北国的长史城里边。却几乎可以说是随处可见。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蹲下身子翻看那些仙草,不过是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自己需要的仙草,可她很快地就被那些仙草的炮制方式所吸引住了。 她是个聪慧的,只翻看了其中几样仙草,摸了摸那些仙草被炮制过的草叶,就已经大致明白这些仙草的炮制方式了,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差异之间的关键。 在天武国南端的仙逸城,虽然一直是处于干旱的灾害当中,可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原本应当是多雨的气候,空气也较长史城这边要潮湿,日照时间也要比长史城这边短上许多。所以为了加快炮制草药的进度,天武国那边的修士在炮制处理仙草的时候,都习惯于借助法术的力量,好快速地将仙草炮制成可以使用的状态。 而在长史城这边却又是不同。 这边哪怕不在干旱的季节里边,气候也要比仙逸城那边干燥。糯米自己一路走过来,很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边的空气也比现已车给你那边要毒辣,哪怕仙逸城外头那些没有被仙气弥漫笼罩的地方正处于旱灾之中。 有了这样的天气条件,长史城这边的修士在处理仙草的时候,便不需要那样依赖法术了。 甚至就如同那个玉简铺子一样,在这长史城里边,做着仙草买卖的并不仅仅限于修士,就连一些世俗凡人也在摆摊贩售着仙草。他们虽然没有一点儿灵气,也全然不会分辨世俗草药同仙草之间的区别,但他们到底是常常在仙城里边过日子的,总归是会遇见一些修士的,对仙草也稍微有点儿了解。他们虽然可能不大明白价格,可还是会将那些仙草分出来处理好,摆出一个他们自己满意的价格,放在摊位另一边摆卖。 糯米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样的仙城。这一路上,她也算是到过不少仙城里边去晃荡了,可当真是只有这长史城里边,才有这样和谐的关系。在这个仙城里边,修士同世俗中人的距离好像并没有那样遥远。就好像只不过是走着不同道路的旅人罢了。现在这些旅人聚集到了长史城这个城镇里边来,于是他们就可以一同点燃篝火起舞狂欢。 在那些世俗武者的摊位前边,糯米很是见到了不少仙草,也不知道他们是经由了怎样惊心的战斗,这才得到这些仙草的。 世俗武者所炮制的仙草,自然不如修士的做的好。但他们要价的从来不是灵石,而是世俗之间流通的银子,又或是能够强身健体的丹药。 这些仙草的价格其实标得并不贴切。有些偏高,有些偏低。糯米在这些摊子前头,就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仙草的价格是标得恰恰好的。 她有些想要拉住萧景言问一问,可是一想到先前陆纤纤同她讲的那些话,见到萧景言走在她前头的背影,她便瞬间羞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她只能悄悄地在后头观察着四周围在摊位前边买卖的修士凡人都是怎样看价的。 那些买仙草的,基本上都只有修士。这些修士有些应当是懂行的,在见到价格偏低的仙草的时候,会直接上前去将仙草买下来,一句话也不讲的。摊主在将仙草卖出去以后,若是还有剩余,往往就会稍微再提高一点儿价格。而那些价格偏高的仙草,放了一段时间无人问津以后,那些摊主便会主动将价格稍微调整下来。 在这小小的坊市里边,虽然是混杂着修士同世俗武者,这些人的脾气看上去也并不很细腻,但他们却完全没有任何冲突的地方,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儿,看着倒是叫人觉得十分安逸,尽管着坊市的吆喝声其实吵得震天响。 自从上次在仙城里边用丹药交易造成轰动以后,糯米倒是知道这边的丹药十分抢手,因而也稍微准备了一些。现在在摊位上见到了心仪的仙草,便正好用这些丹药来同武者进行交换。 她一旦拿出了丹药来以后,那些武者甚至就主动地要求要用但要进行交换。 有个武者甚至笑呵呵地同糯米讲,“我们这人长年累月在外头抛头颅的,脑袋都系在裤腰带上,钱财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要了银子也不过是花出去,又或者是折腾点儿保命的东西。你这仙丹可当真是稀罕的保命的,自然是小命要紧啊。” 糯米倒是没想到丹药在这长史城里边更加紧销了,便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丹药??” “这哪里要紧。对我们这些武者来讲,都是仙丹,都能救命。” ps: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香囊!唉嘿嘿!话说我才想起已经五月了,又到了我生日的月份了。要不是收到了蛋糕店的打折短信,完全想不起来呢,跪 三百七十二 动摇 在这些坊市的仙草摊子前边,糯米甚至见到了陆纤纤同她将的那个蛊人的恢复方子里头的其中两样,就摆在摊位前边光明正大地卖着。 以前糯米可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毒草的,虽然知道医毒同源的关系,可她还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种毒性强烈的毒草来入药,更不要说陆纤纤的那个方子里边除了毒草以外,还有毒虫的存在。 所以在听到陆纤纤说出那个方子的时候,糯米实在是头疼了许久。 若是一般仙草,哪怕是些珍贵的,她也知道从什么地方可以得到。可偏偏就是那些毒草毒虫,她是全然没有接触过的,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寻觅才是,可以说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现在偶然见到了两样,她都忍不住有些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那两样毒草,一种叫臭草,一种叫腥草。 光是看着这两个随便的名字,便可以知道这是多么不受人重视的两种毒草了。这两种毒草的名字虽然简单,可毒性却相当强烈,只需要三片叶子的分量,就能够叫人脱水而亡,是两种烈性的毒药。 不过,叫人庆幸的是,这两种毒草有着相当强烈的味道,哪怕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毒草的人,只要闻到那种叫人作呕的味道,也可以知道它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在仙林里边会有人误食这两种毒草的。 这两种毒草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能够入药的,倒是有些邪修会将它们制造成药粉,供手下的毒虫食用,以增加毒虫的毒性。这边坊市里头有人贩售这两种毒草,相比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糯米可不管那么多,见到了自己需要的毒草,便赶紧就过去瞧了瞧。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毒草,见了那摊位上边的价格,也不知道是贵了还是便宜了。 这边摆摊的整好是个修士,见到糯米这么一个娇嫩的女修走上前来。正想要上前去推销一番,却见糯米一蹲下身子就开始盯着那两样毒草一路看,心里边不由打了个寒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糯米一直蹲着在看那两种毒草,自然没有发现那位摊主的异样。 可那摊主不敢讲话,萧景言站在边上,见到摊主在用一种惊惧的眼神盯着糯米一直瞧,心里边就有些不高兴起来,忍不住开口。道。“你怎地突然对这种毒草生起兴趣来了。我瞧你以前是从来不碰这些东西的。这能入药?” “这个不能入药吧,我也从来没见过说将这毒草入药的呢。只是最近得了个方子,说不准能够用上,我才来瞧一瞧。” 糯米完全没有同萧景言讲过柱子的事情。又隐瞒了陆纤纤的存在,自然也就更不会提起自己得了个什么样得方子。她这样一讲,萧景言同那个摊主便都以为她是得了个以毒攻毒的药方。 那个摊主这时候方始松了口气,这才上前去同糯米搭起话来。 萧景言这时候也凑到了前边来,同糯米一同看着摊位上边的仙草。 糯米一怔,见到贴身而立的萧景言,差点吓得当场就站起身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这样的冲动,却还是无法忽视身边萧景言的存在。只能一路低着头,有些儿僵硬地伸手翻看摊位上边的仙草,脑子里边嗡嗡地响着,就连那摊主的话都听得不甚清楚了。 两人一边翻看着摊位上边的仙草,一边听着那摊主热情地搭话。这才知道方才那摊主为何突然就变了脸色。 “说是那个黑白仙魔里边遗留下来的女魔头已经到了附近了,不知怎地突然失去了踪影和消息,也不知道现在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这长史城虽然十分开放,一直民风纯朴的,也是好事儿,可现在到了这种时候,却当真是容易叫那女魔头混入到仙城来了。” 摊主虽然十分热情,可说起这个消息来的时候,也还是有些儿唉声叹气的。 糯米原先印着萧景言蹲在她身边而十分紧张的,可听了摊主这些话以后,手上的动作便不由停住了。 那摊主却并没有发现糯米的异样,而是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话,“那女魔头据说是个长得好看的,虽然是成名多年,却因着层次高深,一直保持着姣好的面容。而且又是个修习媚术和毒术的。哎、你若是瞧得上这些,就便宜的都拿走了吧,也省得我在这摆得提心吊胆的,生怕什么时候就招惹来了那个女魔头。哎,不瞒你们二位,方才这小仙子过来瞧毒草的时候,我可当真是吓了一跳,就怕是惹上那个女魔头了。” 萧景言听他这样讲,顿时就笑了起来,“不过是这么点儿毒草,你也药害怕成这样么。不说这里好赖是个仙城,再没有守护,也还是有巡逻的修士。就说你先前提到的那些,不是也没人知道那女魔头到了什么地方么。” 摊主又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突然放低声音来同萧景言讲道,“这位小哥儿,你同这姑娘是外头来的吧。先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那女魔头的目标就是咱长史城,只是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在中途失去了踪影罢了。这长史城里边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知道的,你们倒是也仔细一些才是。” 萧景言愣了愣,扭头看了看糯米,却见到糯米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竟然朝着那几株毒草伸出手去。他眼明手快的,赶紧一把将糯米的手腕握住了,小声喝道,“当心!摸了要烧手的。” “诶?”糯米一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向那些毒草伸手出去,也跟着吓了一跳,又见到自己居然被萧景言握住了手腕,赶紧就挣扎着从萧景言的手中挣了出来,低头掩饰地说了一句,“我??我还以为这草只是臭了点儿呢。” 那摊主根本就不认得糯米,自然以为糯米说的是实话,便岔开了话题,向糯米将这两种毒草都介绍了一番。 可萧景言却知道糯米是个什么出身,纵然是对这些毒草没有兴趣,又怎么可能当真对它们没有一点儿了解,显然是心里边藏了什么心事了。 只是?? 萧景言想起方才糯米从他手中挣开去的动作,不免是心里一黯,只能安慰自己说糯米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小丫头了,对男女之间的接触,也不免会有反应的。 可除此以外,糯米在听到那女魔头的事情的时候,的确是开始心不在焉了起来。 他自己一个人在旁边暗自揣度,却自然不能在这外头随便讲话的。 糯米自从从那心不在焉的状态里边恢复过来以后,便好像是想要掩饰一般,十分仔细地听了那摊主对臭草和腥草的介绍,然后将那摊位上边的毒草尽数买了下来。 她身上没有多少灵石,可那修士却也不想要丹药。若是换了先前的那些时候,糯米肯定早就求助一样扭头去看萧景言了。可自从开始在意起萧景言的存在以后,糯米便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更不想要叫萧景言借她灵石,顿时就有些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那个摊主可是当两人关系十分亲密的,见糯米默默地站在原处,也不以为意,只是抬头看着萧景言。 萧景言在心里边叹了口气,愈发开始怀念起当初那个无忧无虑一样的小丫头来。 只是,他却也不知道问题到底是出在什么地方。 若说是因为他离开了好久,糯米已经同他生份儿了,却又不太像。他也不是最近才重见糯米的,之前在仙逸城的时候,糯米对着他也并不是这样冷淡的。 他只能又在心底叹了口气,默默地掏了灵石,接过那摊主包裹好的毒草,又递到糯米手中。 若是可以的话,他当真是想要问一问糯米,到底为什么突然就将他当成是个要防备的对象一样看待。他明明什么都不曾说,也什么都不曾做的。可是一低头见到糯米那好像是做错事的娃子一般彷徨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或许什么都不该问。 然而,除了这件事情以外,还有另外一件叫他十分在意的事情,他却是不得不问的。 自从买到了那几株毒草以后,糯米就变得更加的心不在焉了,甚至连方才的那种紧张都完全忘记了,只是呆呆地跟在萧景言身后走着。 萧景言见她这么一副模样,干脆就直接将她带离了坊市,带到了一个人迹罕世的小路里边去了。 糯米也实在是心情恍惚得很,居然完全没有在意,就一路跟着萧景言走入到了那小巷里边去。 萧景言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今日第几次在心里边叹气了。这时候已经没有旁人了,他的叹气便甚至是直接发出了声音来。 “我虽然一直没有问你,只是??你在过来的这路上,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当时在帐篷里边的时候,当着苏定邦他们面前,你虽然是扯开了话题,可能叫你给我讲暗语的,可不仅仅是遇上了天劫那样简单的事吧?” 三百七十三 奔忙 “啊、啊?什么、什么事情?” 糯米还一直处于那种精神恍惚的状态,萧景言又将问话重复了一遍,她这才猛地醒悟过来,有些支支吾吾地回应到。 见到她这个样子,萧景言就是再有耐性,心里边也忍不住升起一股子焦躁来,不由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讲道,“我不清楚你这一路上遇到了什么。当初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的确是我不好,我不该要抛下你一个人。你若是不愿意再同我商量,我也的确不能再说什么。可你现在自己一个如此烦恼,我在边上看着,哪里能觉得安心。” 这还是糯米第一次听到萧景言提起当初仙逸城的事情来,不由有些慌了起来。 她当初虽然的确曾经在心里埋怨过,可到底跌跌撞撞的,还是一个人闯过来了。她忘性其实十分大,早就不记得那时候的怨恼了。现在被萧景言这样一提起来,她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总觉得好像是她自己在念念不忘、愤愤不平一般,便小声地说: “不是那样的,我没有那么想。” “那你??”萧景言罕见地提高了声音,身上的焦躁完全显露了出来。 糯米昂头看着萧景言,见到萧景言面上露出了她从来不曾见过的表情,突然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景言顿时就有些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是了,“你笑什么。” “嗯,阿萧也有这样严肃的表情呢。” “??你这话可当真算不得是什么夸奖。” “呵呵。”糯米又笑了一回,回想起以前同萧景言一块的日子,便突然也觉得有点儿怀念了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在意陆纤纤的话了,反倒是有些伤到了萧景言的感觉。 她自然也能察觉到萧景言那种焦躁的心思,更知道自己紧张的时候,萧景言那种茫然和无措。或许她不该那么在意的。这红尘世间又或是机缘的,对她而言。到底不像陆纤纤那样看重。 “我的确是在路上遇了事情,我想你好像是已经猜到几分了。不过,我也有我无法将这些话说清楚的缘由。你既然已经明白了,那也不是我开口说出来的,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你直到就是了,也没必要同定邦他们讲呢。” 两人到底是曾经一道在外头当散修说瞎话的。有些事情,哪怕是两人不开口,也有相通的默契。 萧景言能从糯米对女魔头这三个字的反应中瞧出什么来,糯米自然也能大概明白萧景言的想法的。 她既然已经坚持。萧景言又打量了她一番。最后也只能是搔乱了自己的头发。默默叹了口气。虽然再问不出什么话来了,可萧景言还是能够感觉到糯米面对他的时候,再没有那么紧张了,也算是件好事儿了。 两人都同时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时候夕阳的余晖已经几乎要散尽了。这种时候,可不适合再在外头晃荡了的。 糯米虽然很想瞧一瞧这长史城里边有没有夜市,可她今日已经买了不少东西。按照萧景言的说法,这长史城的夜市大都是贩售一些妖兽的皮肉,很熟有人会摆摊卖仙草同玉简的,他们倒不如是先回帐篷那边去吃点儿烤肉。 对于这长史城的风貌,糯米可是才浅浅地了解了一日,哪里能同萧景言相比,便乖乖地跟在萧景言后头回到了帐篷那边去。 一路上。听着萧景言说的话,糯米才知道他们最近在这长史城里边是多么的忙碌。 当初萧景言在同糯米传音的时候,曾经开玩笑一样讲过,说在等待糯米的空闲世间里边,倒不如到外头去做几个任务的。后来糯米认同了他们这个想法。他们便当真是在这长史城里边忙活了起来。 在糯米到达以前的这段时间里边,他们当真是在长史城外头的仙林里边跑了一段时日,完成了好几个任务。却也正是因着这样,才错过了黑白仙魔的女魔头要赶赴长史城的消息。 糯米曾经同陆纤纤交换过毒誓,自然不可能提起陆纤纤的事情来。一路听着萧景言的猜测,也只是点头摇头,叫萧景言慢慢猜测出来了一点儿事情的全貌来。 “她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吧?”萧景言倒是颇为担心这一点的。 糯米犹豫了一下,想起陆纤纤当初再城门前说的那些话,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她自个儿逃也来不及,总归不会再同我牵扯上什么关系了的吧。” 萧景言也跟着点了点头,面上有些忧心的模样,却也没再说些什么。 按着萧景言的意思,既然猜到了糯米路上曾经遇到过那个女魔头,又知道那女魔头如今很肯跟是在长史城里边,便是不同苏定邦他们讲,也是希望赶紧带着糯米离开长史城的。 倒是糯米回头安抚了他一番。 说是好不容易才到了着长史城来一趟的,总归要将卖玉简的地方都看一看,将需要的东西凑全了,着才好离开的。 第二日的时候,苏定邦他们已经再每一呕什么事情可忙活了,便干脆是跟在了糯米身后,打算同她一道在长史城里边左右看看。 只是,即便是在民风粗豪的长史城里边,这样一大群人一块儿在路上晃荡,也是十分打眼的存在。而且,因着没有人留在帐篷那边,糯米也不敢再将竹子一个人放在帐篷外头,只能带在身后,无疑又更吸引旁人的目光了。 萧景言同苏定邦他们都完全不知道柱子的真实身份,只以为糯米对这来之不易的傀儡十分珍惜,才要带在身边的,还劝她不用这样紧张,无需担心一个傀儡的安全。 苏定邦甚至开玩笑道,“哪里有修士会打这傀儡的主意。你瞧这傀儡比我们还要结实,若是真有人想要做什么,不是得先被这傀儡打翻在地的。” “这我知道的??” 糯米抿了抿嘴,总不能同苏定邦讲,说自己担心这傀儡一个人留在帐篷外头不安分又寂寞的,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几人先是一块儿自这长史城里边四处行走,后来实在受不住旁人的目光,这才又四下分散了,约着晚上回帐篷那边去烤肉吃。 这样一连四日,糯米才终于在萧景言的带领下,将这长史城里边贩售玉简的铺子大大小小的都逛了一遍。这些铺子里边大都卖的是一些糯米看不上眼的玉简,又或是她根本不需要的法术,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才是真正对她有用的。而期间,更是只有那么一丁点儿是值得她花费灵石和丹药买下来的。 为了不叫自己花了冤枉的钱,糯米每日夜里都要将白天买下来的玉简粗略地翻看一遍,大概记住里头的内容,省得第二日又有了重复的花销。 现在同苏定邦他们住在一块儿,每日帮着柱子运转和催化药力的事情便是不能再做了的,也算是空余出来了一点儿时间。 柱子如今的确是已经稍微有一点儿情感的流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柱子的魂灵上边烙下了印痕的缘故,柱子当她坐在帐篷里边的身后,很明显地能够感觉到柱子的存在。那是一种十分依恋的气息。她说不准柱子到底是想要朝她传达什么意思,只觉得能够相互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便是叫她心里边一片安定祥和的。 至于她自己的修炼,原本她是想要坚持的,可等她粗略地将白日买回来的玉简看上一遍以后,可就当真没有那个时间再打坐修炼了。她只能努力从中抽出时间来打坐。 可她原本就已经有许多事情是要忙活的了,修炼可以稍微停一天半日的,那缥缈幻境里边的仙草同灵谷、还有灵莲却是绝对不能疏忽的。她将自己平日打坐的时间都抽了出来,才好不容易能将事情都排开来。 归根到底,还是因着她和萧景言都顾忌着陆纤纤的存在。哪怕只是半天,也希望能够提前离开这长史城,好同陆纤纤拉开一段距离。若不是这样的话,她其实也根本没有必要勉强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边就要将整个长史城都转悠一遍的。她的这种速度,甚至叫苏定邦他们都觉得惊讶,还以为她是在仙逸城那边有什么急事儿在等着要处理的。 糯米自己虽然同萧景言摇了头,可当初陆纤纤在城门前边说要再找她帮忙的话,却像是梦魇一样缠绕在她耳边,就如同一根鞭子一样,抽打着她赶紧前进。 她甚至都没时间再在这长史城里边给自己打造一根灵鞭,哪怕她那根藤鞭已经毁在了同陆纤纤的那场战斗当中,而这长史城的锻造师十分有名。 萧景言大概能够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也完全没有阻拦她的意思,只是迅速地带着她走遍了长史城的那些贩售玉简的店铺。 一直到他们将那些店铺都逛完了,陆纤纤也还是没有出现在糯米的面前。 糯米本应觉得松一口气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边却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自己同陆纤纤之间的机缘,绝不会就这样简单地被割裂开来。 三百七十四 远去 糯米虽然十分喜欢长史城的风貌,可她总归不能一路停留在这长史城里边过日子的。 当真要说的话,她其实是更欢喜长史城这边给她的感觉的。可若要说到“家”的话,首先叫她想起的却还是仙逸城那边那个小小的房间,和那仙城里边安稳的生活。甚至是连着周东那个当初叫人害怕的疯子,现在回想起来,都好似成了个叫人怀念的存在一样。 她回头算了算自己离开仙逸城的时间,才发现自己出来已经许久了。虽然当初还在仙林里边的时候,她总觉得秦广岚发过来催促她早日回仙逸城的传音十分叫人厌烦,可现在她自己细细计算了一番,却发现果真是有些离开得太久了。 以前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在进入万剑宗以前,她一直只是个流浪儿,从来没有家的概念。到了青泉峰上边去以后,日子虽然过得十分平稳,其实却总会叫她遇到一些惊心动魄的状况。每日回到那房间的时候,尽管也有柱子师兄陪着,可只要是在那仙峰上头,就叫她根本没办法将心平稳下来。 至于后来在杂役府里边,就更难得称之为家了,就不过只是一个落脚的地方罢了。 仙逸城里边的那个房间环境算不得很好,周遭的确有些嘈杂,院子里边的修士在糯米开始贩售药液以前,总是来来去去的,一点儿也不稳固。可即便是这样,糯米还是觉得自己十分怀念和依恋那个地方。 也许,是因着那个地方是第一个叫她可以放松下来的,能够按着自己的步子修炼的地方,无需她再担惊受怕的,日夜想着要怎样防备外头来的伤害。虽然也有叶梵同花眠这样偶尔出现,打乱她节奏的存在,也有周东那样叫她厌烦的叨扰,却终归已经是她这些年来最安稳的一段时日了。 一想到要回仙逸城去,便叫她有种要回家一样的感觉。 她自然也不至于忘记答应阿梅的事情。 这几日在长史城里边的时候。因着她要亲自去翻看那些玉简,因而便将搜集仙草的事情交给了苏定邦他们几个。横竖这几个人在长史城里边已经都逛了好多遍了,再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糯米便将那些需要的仙草写成了个单子,托他们帮忙留意一番。 可惜这长史城虽然民风开放,却并不是个仙草茂盛的地方。堆放着摆卖的仙草有许多,可当真能够符合糯米要求的,却几乎没有。 实在是这里贩售的仙草等阶都不高,只能勉强给糯米开炉炼丹的时候当练手用的,连研究的价值都没有。跟不要说是达到糯米对那些方子的要求了。 除了那几株毒草以外。在着长史城里边可以说是对仙草完全没有收获。 早先糯米被萧景言带着到草药摊子那边去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长史城里边的仙草状况了,所以原本也没有抱着多少希望的。见到在仙草上边没有什么收获,也谈不上有多失望的。反倒是苏定邦他们受了糯米的嘱咐,却没能将那些仙草弄到手。便纷纷觉得自己好像有违糯米的信任一样,都很是有些不高兴,还要糯米回头劝慰了他们一番。 那些仙草,糯米自己其实心里边还是有点儿眉目的。 在回程的路上,大致能够寻到哪些,她也曾经估算过。至于那突然多出来的毒方,糯米考虑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等回到仙逸城去再想法子。 毕竟她是当真对这全然没有研究的,突然叫她要将方子上头的毒虫毒草收集起来。实在是有些为难。倒不如是回到仙逸城那边去以后,尝试着拜托闻人扉奕,说不准很快就能将东西都收集起来。 没能将阿梅的娘亲需要的仙草收集齐全,才是叫糯米最在意的。 她虽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如果不是必要。想来是不大可能常常往这样远的国家行走的。即便是苏定邦他们,要不是接到了一个任务,平日也不会一路到了长史城这样偏远的仙城来。若是这次没能将阿梅的娘亲治疗好,说不准她日后再将仙草收集齐全了,就已经再没有机会顺道过来这边了。要叫她专门跑这一趟,也不知道时间上能不能赶得及。 糯米便将这些仙草的重要性同苏定邦他们说了一回,得了他们到酒馆那边去央了一些稍微有关系的散修,再加了一点儿价钱,才终于将那除毒的方子给收集了起来。 萧景言在旁边看着糯米在着急离开以前,还为着可以说是陌生人的阿梅忙活这些,便觉得很是有些吃味,酸溜溜地讲,“你对人倒是很好。是不是长得俊俏,才叫你这样挂心。” 糯米倒有些漫不经心地,一边忙着讲那些仙草都简略地炮制一遍,一边讲,“是个小姑娘呢。瘦瘦小小的,还算招人疼。而且你们平日在外头走动,也常常会遇到些毒虫的。这一炉丹药出来,除了分她一粒,整好再给你们备一些么。” 萧景言这才知道央着糯米要丹药的是个姑娘,又见糯米心里边仍是装着他的,虽说是连同苏定邦他们一道,便也觉得高兴了,复又因着方才的嫉妒觉得很有些不好意思,便乖乖地打起了下手来。 糯米原先还以为自己要离开这长史城了,陆纤纤总归是会出现的。当初听陆纤纤的意思,她可是要再长史城里边找到一个什么东西的,而且还说要糯米帮她一道将那东西拿到手。糯米正是吃不准陆纤纤说的是不是实话,这才日夜防备着,生怕陆纤纤出现的时候还要找萧景言他们的麻烦。 可没想到直到她都已经完全走出了长史城的范围了,回头已经再见不到长史城,也没有见到陆纤纤有同她联系的意思,更没见到陆纤纤的身影出现的。 她数次扭头回去张望,甚至都叫苏定邦他们误会了,以为她是喜欢上了长史城那个地方,舍不得离开,便开玩笑地说她可以在那地方住下来。她有些心神不宁,也没心思开玩笑。强笑着应和了一番,最后也没等来陆纤纤。 这其实是件好事儿,意味着她终于不需要再同那女魔头牵扯到一块儿去了,可她却总是有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是预感似的,叫她总是忐忑不安。 除却这点儿不安以外,糯米便再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好的了。 为了要走得更快一些,苏定邦他们甚至想要给糯米租一个坐骑。长史城这边的坐骑同仙逸城的不一样,不再是那种高大俊雅的驹楼,而是一种糯米从来没有见过的妖熊。那妖熊高大健壮,浑身棕黑色的长毛,跑动开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很是将糯米吓了一跳。 她虽然也很想坐在那妖熊的背上尝试一番,不过最后还是拒绝了。 毕竟她还要带着柱子一起走的,哪怕她走得再快,却也总不可能叫那妖熊连带柱子一块儿扛走的。这样的话,他们到底还是要等一等柱子,这速度是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的。 苏定邦他们便又感慨了一番糯米珍惜那傀儡,围着那傀儡转了一圈,也有些认同糯米的话。 这傀儡看上去同那妖熊的体型也没有多少差距的,若当真要找东西来将它拖拉着走,便当真是不知道要用多少只妖熊来拖动了。 糯米还很是感到歉意,连连道歉了一番,得知苏定邦他们也并不赶着要回仙逸城那边去,她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因着要等她的缘故,苏定邦他们已经在长史城滞留许久了,若是还要因着她的缘故而在路上浪费时间,倒不如让她自己一个人跟在后边慢慢走就是了。 苏定邦他们虽然不知道陆纤纤的事情,可在萧景言的坚持之下,又兼着他们的确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忙活,也就顺着跟在糯米的步调上一路朝着仙逸城的方向往回走。 私下的时候,萧景言甚至暗地埋怨了糯米一回: “那个事情你不能同我们讲,那也没什么,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可既然你自己也知道现在不太平,总归是要注意一些的。若是当真在路上遇到什么了,你说要怎么办才是。” 糯米本想回他一句,当初自己一个人在路上走的时候,不也是撞上了陆纤纤,却也是什么都没发生的。 不过回头想想,其实当初也的确有些惊险。若不是陆纤纤已经受伤了,而魃豹又整好是个不受洗髓虫影响的鬼修,也说不准最后会成了个什么模样。 她同陆纤纤在路上同道走了好久,有时候甚至会忘记陆纤纤曾经是个女魔头。可实际上,陆纤纤不论再怎么变化,哪怕是身上已经怀着鬼胎了,却也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陆纤纤同她走在一道没有伤害她,也不过是因着毒誓的影响罢了。 而且,回头想想,糯米根本不确定陆纤纤会是个老实遵守心魔毒誓的。 既然已经是个邪修了,道心上头的心魔,其实也不差这一个了。 三百七十八 优势 为了要将阿梅娘亲需要的清毒丹药炼制出来,糯米可以说是将自己先前炼制出来的丹药尽数都又花出去了。期间有些儿不愿意用丹药交易的,还必须要向苏定邦他们借一些灵石,这才终于将那些仙草都给凑全了,终于能够将丹药炼制出来。 为了早日离开长史城,糯米甚至都没有在长史城里边就炮制仙草开炉炼丹的,只是将那些仙草都带在身上,等着离开了长史城以后,这才在夜里挑了个地方,将那丹药给炼制出来了。 她开炉炼丹的时候,总是习惯叫柱子同魃豹在外头守着的。 不过现在同苏定邦他们一路,柱子是实在隐藏不住,魃豹却是从来没有被外人看见过的,现在也不会随便放出来,干脆就只是叫柱子守在外头就是了。 苏定邦他们也知道开炉炼丹是件十分严肃的事情,轻易不能受到打搅的,所以也都住了声,静悄悄地帮糯米护在边上。 糯米还从来没有试过在这么多人的注意之下开炉炼丹。幸亏她以前在仙逸城的时候,就曾经有过被周步云盯着开炉的经历,现在人数虽然更多了些,可她也知道苏定邦他们拿得住轻重,不会轻易骚扰她的,因而定下心神来,倒是很快就将那清毒的丹药炼制了出来。 萧景言一直都知道糯米懂得开炉炼丹,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时候坐在边上,隐约见到糯米被当在柱子背后的那专注的身影,突然便觉得自己同糯米之间的距离好像近了一些。 以前,他是从来不愿意见到糯米同他之间的距离的,若是叫他亲眼见到糯米开炉炼丹,便会觉得更彰显了两人之间的差距,叫他觉得难以忍受。 可现在经了糯米对他的那些生疏以后,再叫他见到糯米专注地在他面前开炉炼丹,他反倒觉得能够这样看着糯米做事,也算是件叫人高兴的事情了。 苏定邦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炼丹师开炉炼丹的。虽然知道这是件十分严谨的事情。不能叫人在旁边吵闹的,可还是忍不住一直往糯米那边看过去。等到那丹炉里边传出来阵阵药香的时候,他们更是差点儿就要忍不住趴到柱子身上去,伸着脖子往里边张望。 以往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炼丹师,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炼丹师是同糯米这样,仅仅只是在这荒山野地里边寻个平整的地方,就能够支起丹炉开炉炼丹的。那些炼丹师虽然也说不得多么傲气,可总归是在身上有着一种同旁的修士不一样的纤细感,叫他们从来不同外人有过多的接触。 就好比是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实际上除了师尊为弟子示范开炉以外。可没有多少人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开炉炼丹的。 实在是因为在外头开炉炼丹的变数太大了。完全没有办法保证一个安稳的环境。说不准下一刻就毁突然发生什么事情。叫这一整炉丹药都被毁了。 刚开始开炉炼丹的时候,糯米其实也并不习惯在嘈杂的环境里边做事的。当初只不过是被周步云在边上看着,她就差点儿将一炉最简单的丹药炼毁了。 可后来她身边有了周步云常常看着,她又要时刻做着心理准备。不要被周东突然发出来的响动所影响,渐渐地也就习惯了这样提心吊胆地开炉炼丹了。 等她领着柱子同魃豹在这仙林里边走动的时候,她已经勉强可以在柱子和魃豹的守护之下,专心地在仙林里头开炉炼丹。这里边除了是因着她自己的专注以外,还因着她十分信任柱子同魃豹的缘故。她相信有着这一人一豹的存在,是绝对不会叫她受到骚扰的。 现在在苏定邦他们面前开炉,她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思。 即便苏定邦他们可能不清楚开炉需要多么严谨的一个环境,可糯米还是相信这些人绝对不会叫她受到什么干扰的。而他们果然也没有辜负糯米的信任。 在这仙林里边开炉炼丹,最大的一个问题便是那些会被药香吸引过来的妖兽。往常。糯米开炉的时候,都是经由魃豹去阻拦那些围上前来的妖兽的。可现在有着苏定邦他们九个人的存在,再加上柱子这样一个蛊人从旁守护,那些妖兽就是被药香吸引了过来,也不敢出来抢夺丹药了的。 只要它们不是抢夺丹药。那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糯米是从来不介意自己炼丹的时候,有妖兽在边上吸收药气增长修为的。 毕竟那丹炉里边飘散出来的药力,总归是要飘散到空中的。若是有这样的仙缘,能够叫途中遇到的妖兽稍微提升一点儿修为,糯米也是全然不介意的。也就只有魃豹那个被糯米称之为小气巴拉的家伙,才会连着悄悄围上来的妖兽都一并赶走。 魃豹与其说是舍不得,倒不如说是守得实在太过无聊,随便找些事情做一做罢了。 杜晦算是一队人里边最了解开炉的了。他虽然不懂,却到底是个仙修,见糯米在柱子的守护下边,随随便便地就在这仙林里头炼制出了丹药来,不由觉得有些惊讶,道: “虽然知道你是个懂得炼丹的,可不料你竟然能够在这荒郊野地的就将丹药炼制出来了。我看,你恐怕要比寻常的初级炼丹师还要厉害。” “啊?这么厉害?” 苏定邦他们是完全对炼丹术没有一点儿了解的,突然听了杜晦这样讲,顿时就被吓住了。 糯米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还没有真正成为炼丹师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修为太低的缘故,不论再怎么努力,也就是炼制不出来初阶丹药的。到现在炼制的这些,都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我说的倒也不是丹药的品阶。”杜晦见糯米好像误会了,又见苏定邦他们几个都在用一种惊叹的神情等着他解释,不由就觉得有些好笑了起来,“只是,寻常炼丹师,恐怕不能同你一样,在这样喧杂的环境里边开炉炼丹。若是当真有什么需要救急的情况,恐怕你就要比那些初阶中阶的炼丹师都要有用多了。” “在这外头炼制丹药,可就有这么厉害?我瞧着这外头也没啥吵杂的呀。我们不都是一个字都不敢哼哼么。”曹应龙挠了挠头,完全不能理解杜晦的意思。 杜晦回头看了曹应龙一眼,露出了个“此人当真不可救药”的神情来,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这才续道: “对我们而言,这夜间的仙林自然算不得嘈杂。但在炼丹师耳中,却又是不一样的境界了。你难道就没有听过,曾经有个炼丹师,因着桌上蜡烛烛火的爆裂之音,就失手炼毁了丹药么。炼丹师为了要炼制丹药,必定要将神识投入道丹炉里边去的。这时候,不论是神识又或*,都处于一种十分绷紧的状态,稍有不慎,就会造成炼丹失败。不要说是在这野外了,哪怕是在城里,我也还没见过哪个炼丹师是在不布下防护阵法的地方就开炉炼丹的。” “这么??这么麻烦啊?” 曹应龙从来不知道原来开炉炼丹竟然是如此细腻的一件活计,不由听得头大如斗。 其余的修士听了杜晦的解释以后,这才知道为何杜晦方才会生出这样的感叹来,便斗忍不住又纷纷扭头去看糯米。 有的还忍不住开口夸赞,“倒当真是没想到我们还有能耐认识厉害的炼丹师。往后啊,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的,说不准还能进入六大。到时候,我们也可以沾点儿光彩吧。” “什么进入六大。我看啊,就是六大也留不住这样的人才。哎,炼丹这样厉害的本事,说不准能凭借丹药,到白日飞升的境界呢。” 糯米见他们越说越没边儿了,虽然也知道他们不过是随口说的玩笑话,可也终究是听得脸蛋儿都涨红了,赶紧就打断了他们的那些瞎话,道,“哪里有那样厉害啊。我当真是不会炼制初阶丹药的,再能够在外头炼丹,炼制出来的到底是些不入流的东西,你们都说到哪里去了。” 苏定邦他们被糯米一讲,这才各个挠头乐呵呵地笑了一回,再不说那样的话了。 可他们再不说什么,萧景言却开口了,“也不能仅仅就看丹药的品阶。诚然,那些初阶炼丹师的确是厉害,能够炼制初阶丹药,可他们需要的环境太过苛刻,受到一点儿影响,这丹药说不准就要毁了。你却不同,不论是再什么地方,总归炼制出丹药来的可能要高一些。你现在年纪不大,等真成了炼丹师以后,恐怕真会因着这一点而得到不少好处来。” 糯米自己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的。 她再仙林里边开炉炼丹,并没有想些多余的事情,不过是因着她必须要再这样的环境下边炼制丹药,所以才努力开炉,将这些丹药炼制好的。现在经由杜晦和萧景言一说,她才突然也觉得自己这本领好像还不错,不由也跟着沉吟了起来。 ps: 谢谢我是红豆亲打赏的平安符! 三百七十六 猜疑 不论是糯米现在能够在外头随手炼制丹药是多么叫人惊讶的行为,可她到底也不过是个炼丹学徒罢了,所炼制的丹药虽然渐渐多了一些,也正在研究仙草的各种药性,可到底还是不能同真正的炼丹师相比的。 杜晦同萧景言虽然讲了好些话,也做了点儿推测,可再怎样展望未来,糯米现在也只不过就是个学徒,再多本事,不能炼制初阶丹药的话,到底还是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来的东西。 一群人兴奋了半夜,到头来也还是要继续赶路。 将那清毒的丹药炼制出来以后,糯米果然就如同先前和萧景言所讲的那样,将这些丹药给苏定邦他们每人分了一粒,又偷偷给萧景言塞了四粒,只给自己留了两颗。 萧景言见糯米待他同旁人不同,便也高兴了起来,同糯米玩笑道,“怎么,你这是觉得我特别可能被伤着么?不要瞧我才方始加入到这一伙人里边,我到底也是个能保护好自己的。你还是给自己再留一粒吧。” “也不光就是给你的。你带在身上,再有什么事儿,拿出来用不也是一样的么。我这次回仙逸城以后,暂时是不往外跑了,这个我用不到了的。” 糯米知道萧景言只是同她说些玩笑话,便也没有很放在心上,反倒是同萧景言解释了一番。 苏定邦他们得了糯米的丹药以后,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要糯米的其他东西了。糯米原先还想着要将那些苏定邦他们帮忙付出去的灵石都折算成丹药给他们的,可现在有了这清毒丹,苏定邦他们哪里还肯再要别的。 这清毒丹已经不能再算是不入流的丹药了。虽然还到不了初阶,可同初阶丹药也只不过是隔了一步之遥,中间的距离,再不是不入流的丹药同初阶丹药那样遥远。再一些小型的修仙家族里边,好些炼丹师甚至将这些只差一线的丹药都当成是初阶丹药。只要是能够炼制出这样的丹药来的,便都开始自称起炼丹师来了。 糯米自己其实也没有想到居然能这样轻松地就将这清毒丹炼制出来的,她当初在买材料的时候。还买了好几份备用,生怕自己炼制不出这清毒丹来。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自己当真没办法炼制出来,便干脆是将期间的药液提取出来,稍作混合,叫阿梅她娘亲服下去。虽然这样的功效无法同直接服用丹药相比,可却依然能够起到清毒的作用,说不准还是能够叫阿梅她娘亲醒转过来的。 没想到她才不过是失败了两次,就将这从来没有炼制过的新丹药炼制出来了。 苏定邦他们不太清楚丹药等阶的划分,只知道这清毒丹花费了那样昂贵的仙草。肯定是个好东西。却哪里知道在炼制出这清毒丹以后。糯米已经可以算是一只脚踏入了炼丹师的门槛里边去了。 她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将另外一只脚也迈入到门里边去罢了。 当初杜晦说的那些话,在糯米成为了初阶炼丹师以后,便会渐渐体现出价值来。 糯米也正是发现了自己将要真正进入炼丹师的行列。才临时决定要回到仙逸城里边去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她先前的闭关并没有让她突破炼学徒的境界,可她现在却有种感觉,只要自己再次闭关,肯定能够有突飞猛进的增长。她甚至都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闭关开炉了。 虽然在闭关以前,她还有好些事情要处理。也有好多仙草要准备,可这种将要突破的兴奋感,却叫她一直处于一种高昂的状态里边。 将清毒丹炼制出来了以后,再回头去医治阿梅她娘亲,便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苏定邦他们虽然没有想到当真是将这近乎算得上是初阶丹药的清毒丹送给一个世俗凡人。可这到底也是糯米自己炼制出来的丹药,他们也没有在旁边多说什么话。 他们一路上也遇到了几伙拦路的修士,自然也还是同原先一样,是在查找着女魔头陆纤纤的踪迹的。要不是曾经同陆纤纤交换过毒誓,不能泄漏陆纤纤的行踪。糯米可当真是忍不住想要告诉这些修士,说陆纤纤已经到了长史城那边去了。 幸亏这次回程的时候,糯米再没有见到有散修被他们为难,也见到有些穿着散修联盟服饰的修士在附近巡逻着,总算是叫她没那么担心了。 糯米同苏定邦他们走在一块儿,都有着仙逸城那边的出入玉牌,果然注意她的人都跟着少了起来。又没有了陆纤纤在旁边,根本不需要考虑绕道的,这一路上同原先比起来,便是走得飞快的。以至于苏定邦他们都同糯米开起玩笑来,说糯米当初是不是走迷路了,在周遭的仙林里边折腾了许久,这才终于走上正道的。 当初有着陆纤纤在身边的时候,糯米可当真就是在那些仙林里边转悠的。可这话怎能拿出来同他们坦白,糯米也就只能不好意思地含糊过去了。 这次有了苏定邦他们跟在身边,虽然还是带着柱子,可糯米入城的时候,就再没有接到那么多惊诧的目光了。也不知道这是当真因为她没有坐在柱子肩膀上边的缘故,还是因着有了苏定邦他们守在边上,好些人都不敢再向他们这边看过来。 一行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偶尔还会遇到那些曾经同糯米一道吃过饭的凡人,有几个面相稍微奇特的,糯米都还记得模样。那些人在见到苏定邦他们以后,大都显得有些闪避的模样,好像也知道自己当初在那饭馆里边做得不太对头,又被糯米用灵压惩治了一番,甚至都不敢同糯米对上眼睛。 只有极少数人还敢同糯米打招呼,其中便有那个将药种卖给糯米的青年。 那青年又招呼了糯米一回,这次不敢再大声吆喝了,只是请糯米再到他摊位前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货物。他摊位上边除了药种以外,剩余的可就都是些凡人平日过日子常用的东西罢了,糯米哪里用得到,便笑着拒绝了。 萧景言是个好奇的,又十分关注糯米的事,见这仙城里边居然有这样普通的世俗之人同糯米打招呼,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糯米很是犹豫了一番,最后才将当初那事情当成是玩笑话一样跟大伙儿讲了。说到那些凡人要给她介绍夫婿的时候,她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好随口含糊了过去,只说那些凡人在饭馆里边很是有些随意,可叫人不高兴的。 即便只是这样,萧景言也有些沉了脸色,伸出手去好像想要拉住糯米的手腕一样,伸到了半路,这才停住了的,讲,“也不是所有仙城都只有修士的,可像这仙城里头的人这样不讲究的,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你这次去送丹药的那一家子,该不会也是这样的货色吧?若是这样,你那丹药倒不如拿回去卖了换灵石的。” “哪里会是这样的人物。若是一点儿礼貌也不懂,看着我就当是个冤大头的,我也不会想着要帮忙的。你可当我仍是当年那个小娃娃么。”糯米想起阿梅来,便朝着萧景言摇头,“是个规矩的小姑娘,我是看着可怜。她还说要给我当伺候的丫头呢,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吧。” “伺候的丫头?”萧景言听了这话,眉头又跟着皱了起来,“你说是个知恩的,我倒觉得是个会钻营的。哪怕是当丫鬟,能跟在女修身边,多少就能沾上点儿仙缘。若是运道好机缘足,说不准最后能被哪个难修收了去,可比她在这仙城里边过日子要前途无量多了。” 他这样一讲,苏定邦他们也跟着点头。他们在外头行走多了,也见惯了那些拼命想要同修士攀上关系的世俗凡人,因而想法里边都带了点儿阴暗的。 糯米想了想当初阿梅求她的那副模样,便觉得他们实在是说得有些过了。不过,回头想想萧景言同苏定邦他们也不过是关心她,生怕她在外头吃了亏,这才抿着嘴唇摇头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也不会讲她收了当丫鬟的。我不需要呢。” “最好是我想错了。不过你也还是注意一些。若当真是个规矩的姑娘,回头我再给你道歉。”萧景言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见糯米好歹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便又跟着叮嘱了一句。 糯米心说你给我道歉做什么。若是误会阿梅了,不是该给阿梅道歉的么。 可回头一想,若当真是叫萧景言给阿梅道歉的,可不就是将萧景言那点儿怀疑的心思全都袒露到阿梅面前去么。阿梅原本是全然不知道这些的,突然听了萧景言道歉,又知道萧景言的那些猜想,反倒是叫阿梅觉得难堪,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一行人一路说着话,凭着糯米的记忆,终于又回到了阿梅同她爹照看的那家小饭馆面前来。 三百七十七 喜 糯米领着苏定邦他们一群人推门而入,阿梅果然依旧是坐在门边那个柜台的位置后边,正低头翻看着一本破旧的账本。这屋子里边很是有些昏暗,所以四周的墙壁上都挂起了摇曳的灯笼来。 阿梅在那些晃动的光芒下边,十分努力地眯着眼睛翻看着本子上边记述的数字,露出一副很是专注的模样来。 这饭馆的门板已经老旧得有些锈住了,在有人推门而入的时候,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来。阿梅正是听到这样的响动,这才将头从那账本里边抬了起来。 “客官需要??诶?仙子?” 阿梅把话说了一半,一抬头,才从那人群中间将糯米认了出来,不由愣了愣,紧接着就露出了个欣喜若狂的表情来,一下子从柜台后边跳了出来。要不是糯米还夹杂在人群里边,她说不准要瞬间就跳到糯米面前去,一把抓住糯米的手的。 萧景言是个原本就对她没有好印象的,现在见到她朝着糯米扑了过来一样,便不着痕迹地拦到了糯米身前去,隔开了她跑向糯米的道路。 阿梅却是已经高兴得快要晕头了,完全没有在意萧景言低头看她的那种目光,只是一味兴奋地看着糯米,当真是想要扑到糯米身上去一样。 糯米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朝着她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阿妹这才露出了个不敢相信的表情来,尖叫了一声,突然就扭头朝着后头奔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地喊道,“爹!爹!阿爹!” 萧景言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 在这饭馆里边,当然不仅仅只有阿梅一个人在。虽然算不上是饭点,但在这饭馆里边还是多少坐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的。这些人也算是熟客了,知道阿梅家里边的情况,常常到这饭馆里边来光顾的。 在他们的印象中。阿梅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都很有些不符合她的年纪,从来做事都十分有分寸,哪里见过阿梅这样兴奋的,不由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里边的几个食客都是之前没有同糯米见过面的,见到这么一群修士团团地塞住了前门,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伸着脑袋一路朝着这边张望。要不是阿梅尖叫的声音里边透露着兴奋而不是惊惧,他们甚至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寻仇上门来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有些疑惑地朝着糯米他们张望了起来。 糯米是个长得秀气的。虽然是个女修。可因着修习的功法的缘故。看着也并不像是个邪修。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叫人想到陆纤纤这样的女魔头身上去。反倒是萧景言自打进入了饭馆以后,面色就一直相当的不好看,见到阿梅想要朝着糯米直扑而来的时候。就更是将脸色沉得如同个锅底一样。若不是糯米在边上拉着他的袖子,他都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了。 糯米见他这个模样,忍不住就趁着阿梅转身奔开的时候,小声地同萧景言讲,“阿萧你这是怎么了么,面色这样吓人的。姑娘可不就是激动嘛,你倒是露出一副要吃人一样的表情来,这是要做什么呢。” 萧景言瞥了糯米一眼,好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不过。在见到糯米那带了点儿责备的眼神以后,他便干脆就不讲话了,只是将脑袋扭到了另外一边去,一副全然不想要同糯米解释的模样。 糯米实际上也没有想着要叫萧景言解释什么。自从萧景言对阿梅有了怀疑以后,糯米便再也没有想过萧景言是可以用平常心去看待阿梅的。只是。她以前所认识的萧景言,可是个相当圆滑的人,不论是遇到什么事情,也绝不会这样明显地将态度摆到脸面上来。 以前两人还在杂役府里边的时候,萧景言甚至还教训过糯米,叫糯米不要太将情感摆到脸面上来。毕竟他们在外头面对着的那些修士也不是各个都怀着好意的,总归是有人心怀鬼胎,若是太将感情外漏,说不准就要得罪什么人的,对自己可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明明当初还这样教育过糯米,可萧景言自己现在却仍是这样毫不在意地将那种戒备放到了明面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面对的是世俗凡人,便叫他连掩饰都不想要做了。 糯米见到萧景言这样,也很是有点儿无奈。 她自然是知道萧景言是在担心她吃亏,可当真见到萧景言这样明显地流露出戒备和厌恶的神色来,她又觉得实在是有些对不住阿梅。若是阿梅当真完全没有旁的心思,被萧景言这样一看,肯定会觉得心里委屈的。 若是没有带着萧景言一道过来,说不准反而更好。 不过,萧景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着糯米一个人到这仙城里边来的。特别是在听说了这仙城里头的凡人很是没有规矩以后,他就更不愿意叫糯米自己一个人进来了。若不是糯米还要帮着将那但要送服下去,又要用真元力帮着化解开药力来,萧景言甚至是想要代替糯米,将那丹药丢到阿梅手中,就转身离开的。 苏定邦他们就按萧景言同糯米之间态度有些僵硬,又不知道改怎么劝说才是,都只是轻轻咳嗽一声,伸手去拉了拉萧景言的衣服,示意他放松一些。萧景言脸上那神情这才淡了一点儿,变成了个面无表情的模样。 糯米正想要叹气,抬头却见到阿梅身后领着个中年男子急急忙忙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那中年男子看着同阿梅很是有几分相似的面相,只是头上已经有了斑白的颜色,同那些黑掺杂着,叫人觉得他的年纪肯定已经不小了。再加上他一路都是在后头灶间做事,身上难免沾染了些油烟的味道,衣服上也带着补丁。虽然勉强算得上是整齐,可还来不及从手臂上放下的衣袖还是带着星点的油迹,叫人看出他生活的艰苦来。 他走路的时候,右腿是在地上拖行,显得一瘸一拐的,走路的姿势很湿有些滑稽。 “仙、是有仙子能、能治好俺媳妇?” 那跟在阿梅后头的中年男子满脸激动,面色中带了一丝激昂的潮红,在人群之间扫视了一眼,马上就见到了糯米这个女修来。 先前在糯米离开以后,阿梅就曾经同他提起过这件事情来。只是,他已经找过太多郎中大夫来帮媳妇儿看病,从来也没有人说过他媳妇是中毒了的。虽然阿梅一再强调那是个好看的仙子,仙子给了她丹药,甚至还答应要帮着去寻找能够叫娘恢复过来的仙草,可他还是没有将这事情太放在心上。 他所经历的人情世故已经太多了,受到的敷衍也多。 能够在这仙城里边住下来的,到底还是曾经有过仙缘的。他们家里边就曾经出过修士,甚至连着他现在这一个辈分里边,也还有个远房的表亲拥有修仙的潜质,加入了某个小小的门派,正在那门派里边潜心修炼的。 当初为着媳妇的这个病,他甚至是厚着脸皮求到了那位远亲面前去。他请了那样多的郎中来为媳妇儿看病,却从来没有先生能够看出来他媳妇身上有什么毛病的,他早就怀疑媳妇儿得的不是什么寻常的疾病了。 刚开始的时候,大概是顾及着脸面,那位远亲倒是答应得好好得,叫他安心在叫照料媳妇,等着消息就是了,总归会给他寻到一种仙药,好将他媳妇恢复过来。 他当时已经几乎是要走投无路了,听到那位远亲这样讲,他便信了个十足,再也不带着媳妇在四处奔忙寻找郎中了,只是将媳妇接回家里边去,细心照料,等待着那位远亲的出现。 可他等了一日、两日;一月、两月。 一直等到了他的媳妇陷入了昏迷,却还是没能等来那位远亲答应的话仙药的。 那远亲当初可是说得十分好听,吹擂自己是那门派里边多么多么重要的一个内门弟子,只要开口,必定能够帮着他求来仙丹的。没想到,等他在寻上门去的时候,那远亲甚至根本就不愿意同他见面,只是将他关在了门外,任由他在那修仙门派的山下白白站了许久。 他的右腿也正是在那时候摔伤冻伤的。 那样傻站着的时候,他还犹自想着那远亲会不会是在忙着什么重要的事儿。直到有个守山门的修士实在瞧不下去了,悄悄地告诉他,那位远亲其实一路都在门派里边,只是忙着要为某位仙长祝寿,正在准备着贺礼。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家里却只剩下已经陷入了沉睡的媳妇儿和饿得嗷嗷直哭的小丫头。 从此以后,他边知道了不能太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他还以为这次阿梅求助的那位仙子也同样回将着事情彻底抛诸脑后,当阿梅奔到灶间同他讲,说那位仙子又回来了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总以为这世上,已经不会有那种将旁人的事情都放在心上的修士了。 ps: 谢谢故蕾西边亲打赏的香囊! 三百七十八 清毒 萧景言的脸色一直都维持在一种十分难看的状态之下。苏定邦他们扭头看了看萧景言的脸色,十分有默契地就将萧景言挡在了后头,不叫萧景言的表情直接袒露在阿梅同她爹面前。 事实上,阿梅和她爹也完全没有心思去扭头看一看萧景言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情。在他们眼里边,已经完全就只剩下糯米的存在了。他们甚至连扭头看一眼萧景言的存在都没有心思了,只是一直盯着糯米在看着。 他们这样的态度,无疑是叫萧景言更不高兴了起来。可糯米自己并不十分在意,萧景言自己一个人在纠结他们的态度,显然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 阿梅已经同她爹说过糯米的事情了,现在糯米带着丹药回来了,根本不用再多说什么。 那中年男子已经乐得完全有些忘乎所以了,在糯米的提醒之下,他这才同糯米通报了名字。是个最随处可见的乡间名字,叫赵富贵,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哪个修士的后裔。 赵富贵这是好不容易才盼来了一个或许能够将他媳妇医治好的人物出现,虽然糯米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修,可他到底知道能够拿得出仙丹来的修士,肯定没有那样简单的。即便是常常到他这饭馆里边来吃喝的年长修士,都不一定能够服用多少丹药的,更不要说是随手拿出来给他们这样的世俗凡人治疗了。 他正是因着懂得这期间的不易,这些年来才渐渐变得愈发消沉,也不敢想求人治疗他的媳妇了。现在好不容易当真遇上了这样的机会,他甚至都想要将糯米当成是菩萨一样供奉起来了。 糯米被他这态度也闹得有点儿尴尬,只能赶紧摆手,道,“使不得这样的,不是还没有治疗么,我也不知道这清毒丹对这样日久的毒素能起到多少作用。你还是赶紧将铺子收拾一下,我好去给夫人将药送下去。这是丹药。必须药用灵气运化开的。” 赵富贵听了这话,这才醒悟过来,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一边笑得有些颤抖地给糯米道谢,一边转身去将饭馆里边得那些客人都请到了饭馆外头去,这一顿得饭钱自然也是不收了的。 这些在饭馆里边呆习惯了的熟客自然都知道赵富贵家里边的情况,也知道他家里头那个媳妇已经昏睡许久了,一直没有找到治疗的法子。现在隐约听到那年纪小小的女修居然说是有法子能够将人治醒过来,又好像听到了丹药的名称,不由都好奇了起来。 甚至都用不着赵富贵过来请他们。他们就已经先自站了起来。一边掏钱。一边悄声地同赵富贵讲,“老赵啊,你家里头的情况我们都知道,这饭钱你还是收下。就是??能不能带我们一道去瞧一瞧?我们还没见过有修士用仙丹给咱们治病的咧。” “这??”赵富贵低头看了看那些饭钱。顿时就犹豫了起来。 那几个食客见到赵富贵面带豫色,赶紧又说道,“你不要担心,我们肯定不能打搅那仙子医治你媳妇的。我们就是在你院子门前张望一下,也算是沾点儿光罢了。” “这个??”赵富贵很湿犹豫了一番,这样的话,他又哪里敢拿到糯米面前去问。他想到这些食客常年以来同他的交情,又觉得若不是这么些熟客一路光顾,他同阿梅早就不能在这仙城里边混饭吃了的。便点了点头,悄声道,“那好。不过,你们只能远远跟着。” 那几个食客自然是点头不已,又小声保证了一回。 等将这饭馆里边的客人都请到了外头去以后。赵富贵这才将饭馆的门一关,一瘸一拐地拉着阿梅,领着糯米他们往饭馆后头的房子绕了过去。 出得外头来,见到那站在门前得高大傀儡,赵富贵同那些食客自然是又惊吓了一番。直到见那傀儡是听从糯米命令的,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儿。但在望向糯米的时候,眼神里边就多了几分敬畏的神色来。 他们这些世俗中人并不能分辨修士的等阶,只知道仙丹是种了不起的东西,这高大的傀儡眼看着就是十分能打抗糙的,便觉得糯米比他们在这仙城里边所见过的那些修士都要厉害,甚至眼睛里边都完全看不见苏定邦他们了。 实际上,糯米又哪里有这样大的能耐。不要说是这仙城里边的修士了,就是苏定邦他们,也都比糯米的修为层次要高深。她哪怕是天赋再高,可年纪还放在那儿呢,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修炼了个十年的。若是她就仅仅只是修炼了这么点儿时间,就已经能够超过那些中年修士了的话,可当真是妖孽得过分,叫人恨不得喷出一口血来了。 那些凡人并不懂得这样,看着糯米的神情就当真是如同在看天女一样,叫糯米很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连着苏定邦都悄声地同糯米讲,“你发现没有,他们瞧着你的眼神可不大对劲。我琢磨着你这回离开了以后,说不准他们要给你建个庙宇,好给你一点儿香火的。” “呸,你说的这可是什么话。我哪里需要什么香火的。可还活着呢,又没有白如飞升的,要这香火来做什么。”糯米听着苏定邦说得玄乎,赶紧就打断了他的话头。 没想到萧景言却跟着闷声插了句话,道,“若当真给你建个庙宇,供你香火,其实倒是有好处的。你就是仍在这凡间,只要是能够得到香火,便能予你点儿好处。这样的好处据说是在道心上边体现出来的,具体到底是什么,可就没有人知道了。” “哦,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吧。”糯米倒是十分明白地点了点头。 想来也是,哪里会有修士还在这世间的时候,就能够建立庙宇的呢。哪怕当真是有这样的修士,也得了好处,想必也不会将这样的好处大肆宣扬开来的。 几人相互说着些闲话,赵富贵的房子也不远,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那屋子外头了。 不要说是糯米了,就练苏定邦他们也是首次见到这样破旧而空旷的房子,不由都有些静默了起来。 赵富贵的媳妇就躺在房子里边,他们这些男修自然是不好再跟着一道进去的,便只能是同柱子一样,站在房子门外,环手抱胸,默默地等着。 糯米甚至还有心思回头同他们开了句玩笑,“你们可都要乖乖的在外头守着。有一个人靠近,我可就不付你们工钱了。” 苏定邦他们便都笑了起来,起哄一样将糯米赶到了那房子里边去了。 糯米自己实际是没多紧张的。她虽然并不确定这清毒丹能不能完全将那妇人体内的陈年剧毒都清除干净的,可将这妇人救醒过来,却没什么困难的。将人救醒以后,再能够施用的手段便就更多了,总归是能将人命给护住的。 因着那妇人正处于昏迷之中,自然是不能将这丹药直接叫她吞服下去的。糯米便又将那丹药碾碎成碎末,融合到温水当中,慢慢喂着那妇人吞咽下去。等那妇人完全将丹药水灌下去以后,糯米又用自己的神识将妇人笼罩期间,用自己的真元力去为妇人催化药力的。 要是换了个别的修士,做这样的工作恐怕就没有这么顺畅了。可糯米先前在仙林里边的时候,可是日日帮着柱子催化药力的,甚至还要将自己的真元力和神识同柱子体内的那些药力融合到一块儿去,指挥着药力为柱子冲刷灵脉的。 现在只不过是为了解毒,自然就没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了。 糯米只是用神识将那药力催化开来,感受到那药力已经融合到了妇人体内,就将自己的神识又收了回来。 她因着已经修习出了一体二魂的状态来了,即便是在将神识投入到妇人体内的时候,还能够另外再分出一丝精神来,观察着妇人面上的表情。 这妇人原本是十分安详地躺再床上的,除了面上那一点儿不自然的潮红和凹陷的脸颊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够看出是个病人来了。 随着清毒丹的药力慢慢被化解开来,在她的身体里头流转,钻入到她的五脏六腑里边去,妇人脸上的那丝潮红便是越来越明显,红得几乎是要滴出血来了一样。在那潮红几乎要完全布满整个脸颊的时候,却是忽地一退。 方才还红光满面的妇人,顿时就变得面色蜡黄起来。 “这??这??” 赵富贵拉着阿梅的手,一路在旁边看着的。突然见到自己媳妇的面色变得如此难看,差点儿就要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幸亏糯米能够控制着两道神识,并没有受到打搅。见到赵富贵面上一片仓惶,便安慰他道,“不要担心,这可是正常的。你娘子已经昏迷许久了,本就该是这样病态的脸色才是。原先那些潮红,可都是因着毒素才生出的异象。如今那些潮红褪去了,她的毒自然也要被清除了。” 三百七十九 误会 糯米正回过神同紧张的赵富贵和阿梅解释着妇人面上那脸色的问题,就听见床上那一直安静沉睡着的妇人突发发出了微不可察的呻吟声来。 “媳妇!媳妇儿!” “阿娘,阿娘!” 赵富贵和阿梅一听,哪里还听得下糯米的话,一下子就扑到了那床铺前边去,一边呼喊着一边期许地看着那妇人,希望能够见到那妇人醒转过来。 糯米张了张嘴,原本是想要同他们解释,说这妇人不会这么快就醒转过来,还要稍微缓上一点儿时间的。可等见到了那两人面上急切的神情以后,糯米干脆就又将嘴巴闭上了,安静地站到了边上去。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管是说些什么,那两父女也是听不进耳朵里边去了的。只能是叫他们在边上等着,一直到那妇人醒过来,他们才会安心的。 糯米一路退到了门口边上,依靠在墙边上,同他们一起等着那妇人醒过来。 那妇人果然如同糯米所猜想的那样,一边在床上慢慢呻吟着,一边扭动着身体。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脸上的那种异样的红慢慢褪了下去,可渐渐的,随着她身体缓慢的扭动,她身上身上的床铺都跟着湿了起来,还渐渐地散发出一种恶臭。那种恶臭很像是腐烂了的肉块所发出的味道,叫人只要闻到,就忍不住皱眉的。 赵富贵和阿梅两人虽然忧心,可见到这样的异变,也都跟着愣了愣,又求助一样扭头看着糯米。 糯米见着两人终于有点儿能将话听进去的意思了,着才开口,道,“这是正常的。她身体里边原来沉积着毒素,现在只不过是都拍出来罢了。这些臭水就是她身体里边的毒,要都排干净了才好。你们现在等着就是了。等她醒过来了,再给她擦拭身子吧。” “那俺娘会没事儿么?这么躺在上边。不会再中毒啊?”阿梅小心翼翼地问。 糯米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些毒已经被丹药的药力中和了,再没有多少毒性了。到时候你们将那床铺烧掉就是了,不碍事的。” 阿梅面上的表情这才松了一些,又赶紧扭头去看那妇人了。 那妇人身上虽然散发着恶臭,可他们却好像是完全不介意一样,还是在用一种殷切的神情一直盯着那妇人看。那妇人扭动身子的时候,他们也跟着皱起眉头来,露出担忧的神色;而那妇人沉静下去的时候,他们更是恨不得伸手将妇人拉起来一样。 糯米在边上看着。虽然说不上能够感同身受。可到底还是能理解他们的心情的。她甚至觉得。若是她真给柱子师兄配出来了那毒方上边的药液来,帮着柱子师兄洗净身上的那层粗糙的硬壳,说不准也同着两父女一样,会用同样的眼神一路盯着柱子看的。 这样一项。她变完全不觉得这两人有什么可笑的地方了,甚至很是有些同情起他们来。 他们实在是等待太久了。在这妇人漫长的病涯当中,其实最痛苦的,可能并不是妇人自己,而是这两个在旁边一路看着的至亲。他们为这妇人奔波忙碌,寻找着各种各样的方式希望能够叫这妇人恢复过来。 他们实在是太过和善,即便是这样长久昏迷的病人,也舍不得抛下,而是一路将她好好地照料下来。只要是看着妇人身上那没有多少萎缩的四肢。就知道他们在这妇人身上花费了多少功夫。 ——醒过来吧。 糯米也跟着暗地里在心中期盼着。 她压根儿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只要是那妇人醒过来了,她便觉得已经十分的高兴了。 就如同糯米所猜想的那样,那妇人在床上扭动呻吟了许久以后,终于在又一次剧烈的动静以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刚醒转过来的妇人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又带了几分憔悴,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些没办法适应白日的光线一样。 赵富贵先是愣了愣,面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突然便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来。 糯米也跟着一怔,咬了咬嘴唇,眼眶不知怎地也跟着有些发起红来。她其实对这一家人完全没有什么感情的,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在这里边投入了多少。她只不过是个过路人,恰巧遇到了这么一家子,而她又掌握了能够改变对方命运的一种丹药罢了。只不过是这样的一点儿机缘,甚至不足以在她心中留下什么痕迹的。 只是,她能够听出来那哭声里边有多少的心酸。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哭得这样激烈,那里边的酸楚,即便是她这个外人,听着都觉得十分难受。 她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从那屋子里边悄悄地退到了门外,悄悄地将那门给掩上了。 萧景言和苏定邦他们都一直是站在门外的,只是隔了薄薄的一道门板,自然是能够听见里边的动静的。 糯米才刚推门出去,一抬头,便见到苏定邦他们几个人或拦或抱地挡在萧景言身边,而萧景言则是一副面色狰狞的模样,好像想要冲到房子里边去的。 苏定邦这时候背对着门的方向,还在拼命劝说着萧景言,道,“糯米曾经说过她这傀儡对杀气十分敏锐,当真除了什么问题,这傀儡难道就完全没有反应么。况且,糯米总归是个修士,那里边不过是两个凡人,你倒是说说,他们能将一个修士怎么样么。” “你们这是怎么的了?”糯米很是被面前这景象吓了一跳。 她这一说话,门外那些人才注意到了她的存在,都跟着送了口气。杜晦还拍了拍萧景言的肩膀,讲,“瞧瞧,就说没事儿的吧。你对她也太没有信心了。” “啊?”糯米只能露出隔茫然的神情来。 四周的人看她这样,便纷纷笑了起来。不知道谁在后头推了萧景言一把,将萧景言直接推到了糯米的面前去,糯米便见到萧景言露出了一个十分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怎么了嘛?” 糯米又茫然地问了一句,他们顿时就发出了更大的笑声来。 萧景言挠了挠头,咳嗽了一声,这才小声地说道,“里边动静那么大,我还以为??以为你把人给??那个??” “??” 哪怕是萧景言不再继续说下去,糯米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大抵是因着赵富贵哭得太厉害了,便叫他们以为她把人给治死了,也难怪萧景言一副想要冲到房子里边去的神情了。 糯米虽然很感激萧景言这袒护她的心思,可也正就如同杜晦所说的那样,萧景言实在是有些太小瞧她了。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是,只能嘟了嘟嘴巴,转过头去不再看萧景言了,反倒是伸手拉住了柱子,小声嘀咕道,“我在你心中可是这么没用处的么。你还不如柱子师??还不如这傀儡来得信任我呢。” 萧景言顿时苦笑了起来。他这可实在算是关心则乱了,只能小声地讲,“我倒是被你摆到了这傀儡的位置上边去了。” 糯米心想,你哪里能同柱子师兄比较呀。 可这话她也到底是没有说出口来。 不要说是萧景言他们了,就连那些在外头围着看热闹的食客都被赵富贵那哭声吓了一大跳。萧景言想要冲进去那房子里边的时候,他们也都以为里边是不是闹出什么人命官司来了,都在小声地商量着要不要到衙门去报官府的。 只是他们回头一想,又觉得那女修是个修士,压根儿不归官府管的。他们就是告到了那散修联盟里边去,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管一个世俗凡人的命的,更不知道着女修是不是散修联盟的人,又生怕惹上什么麻烦的,便都犹豫了起来。 现在见了糯米从房子里边走了出来,却没见到赵富贵同阿梅的,他们就更加的惊惧了起来。他们围在外头张望,生怕被萧景言他们发现的,自然不敢走到太前边的地方,也就听不见糯米他们的对话了。若不是那房子里边还在传出赵富贵的哭声来,他们甚至都要觉得着女修是不是连着里头的人一块儿杀人灭口了,这才走到外头来的。 “咱、咱??咱还是别看了吧?你听老赵在里边哭得那么大声,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惨事。着该不会是那个??那个??那个最近一路在传说着的女魔头吧?” 那些围观的食客里边,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这样说了一句,其余的那些人一听,又一想,也纷纷觉得着猜测不错,赶紧都跟着点起头来。 其中又有个人颤抖着声音说道,“我记得??仙城里边不是都发了布告的么,说是能够提供那女魔头线索的,都能够领取一笔赏钱。这女魔头身边还有这么些修士,我们肯定是没办法同他们斗的。虽然、虽然对不起老赵。可我们这还是赶紧去城里边报告报告,说不定回来的时候,还能、还能把老赵救下来。” 其他人一听,顿时觉得十分有理。赶紧就哆嗦着飞奔而去。 三百八十 谢礼 糯米哪里知道赵富贵的行为已经无端为她添了误会和麻烦,这时候还只是跟萧景言他们一道站在外头,随意地说着闲话。 萧景言同苏定邦他们知道了里头没什么大事,人已经顺利苏醒过来以后,这才跟着松了口气儿,同糯米一道在门前守着,还有些好奇里头的情形,数次忍不住朝那门里边张望着。只是,那道窄窄的木板门已经被糯米掩得紧紧的,他们根本没办法看到里边的情形,就是拼命张望,也不过是见到那片门板上边的裂缝罢了。 虽然门板上头是有几道细细的裂缝,可那裂缝又太过窄小,根本没办法叫人从中间窥探到屋子里边的情形的。 糯米倒是能看出来他们的好奇。可她想了想,终归还是摇头了,十分坚定地讲,“不成不成。里边乱成那样子,你们怎么能看。就是叫他知道了,往后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吧。” 苏定邦他们一想,便觉得糯米说得也很是有道理。况且,一个中年男子跪地嚎哭的模样,即便只是想像一下,也叫他们觉得浑身发寒,实在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几人便都只是静默地站在门外边。 萧景言犹豫了一下,见糯米只是站在门前,拉着柱子的手,抬头察看着柱子的身子,便有些忍不住地开口说道,“现在既然你已经将丹药交出去了,人也已经治好了,还留在这外头做什么。直接离开就是了,也省得到时候还有什么麻烦事儿。” 糯米一怔,又想起当初萧景言说的那些话来,不由就笑了,眯着眼睛盯着萧景言看,“你到底还是觉得人家想要缠上我的么?你可也见到了,这一家子可不是更关心那病人的么,想来都不记得要同我讲话了的,哪里还有什么要攀门户的心思的。” 萧景言一下子就被糯米点破了想法。也不着恼,只是摇了摇头,显然并不十分同意糯米的说法。糯米见他还是一副坚持己见的模样,也只能是嘟了嘟嘴巴,再不说什么话了。只是,萧景言想要叫她赶紧离开,她却是不愿意的。 她自己也说不准现在是什么样一个心思,也不能算得上是想要得到感激。大抵是觉得那是自己用丹药救下来的人,总归是希望见到她好好地起身,这才算是完满。现在她只不过就是知道那妇人睁开了眼睛罢了。后续的一些情况。她都还没有查看过。根本不知道妇人体内的毒素被清除干净了没有。 他们一直在外头站了许久,糯米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同苏定邦他们讲话,一边拉着柱子的手,用神识同柱子对话。在见到方才屋子里边的那些情形以后。不知怎地,糯米突然想到了柱子,甚至觉得自己为了要将柱子师兄恢复过来,会不会也需要耗费这许多功夫。 可不论中间有多么艰难,她还是必定会将柱子师兄恢复过来的。只要柱子的魂灵没有灰飞烟灭的,她便必定要将柱子师兄变回原来的那模样。 等屋子里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缓了下来,糯米这才犹豫着敲了敲门。 她敲完门以后,那屋子里边顿时响起一阵细碎的声音来,好像是在收拾东西一般。这样的声音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糯米面前那扇门这才慢悠悠地打开了,从后头露出了赵富贵那张眼眶发红的老脸来。 糯米张了张嘴,可发现实在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就只能将嘴巴又闭上了,朝着房间里边张望了一回。这才小声问道,“里边还好么?” “好,好,好。阿梅都收拾干净了的,请仙子再进去看一眼,看一眼。” 赵富贵原本就是个不大回讲话的,现在显然还处于方才的激动当中,声音还是嘶哑着的,搓了搓手,很有些语无伦次地讲着。 他这话虽然说得零碎,糯米却大概能明白他得意思,不过是叫她进去看看人到底是彻底治好了没有,便点了点头,迈开步子朝着房间里边又走了进去。 糯米才方始迈开步子来,肩膀上就已经被萧景言给拉住了。萧景言也不管糯米扭头疑惑地看着他,只是抬头向着赵富贵问道,“我也一同进去,可以吧。” 萧景言这话虽然是个问句,可用得却哪里是疑问得语气,大有一种哪怕对方不答应,也要强行跟着闯入道屋子里边去的架势。 糯米可还从来不曾见过萧景言用这样的态度同人讲话。她原本是想着要劝上一句的,可话到嘴边,突然又犹豫了起来。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萧景言同世俗凡人交谈的。哪怕是两人在外头当散修四处走动的时候,她给路边一些遇到的灾民分发吃食,萧景言也已经是一副不大愿意搭理人的模样,从来不怎么同那些凡人讲话的。 不要说是萧景言了,回头想想,糯米便发现除了在那长史城里边以外,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修士是同世俗凡人交好。虽然当初在长史城的时候,萧景言也很是带她去了一些凡人的铺子,也十分正常地同他们交谈,可糯米却不知怎地,就是没办法将长史城的那些武者当作寻常凡人来看待。 这样一想,她甚至不知道萧景言对着外头这些凡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糯米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悄悄地伸手,扯了扯萧景言的袖角。 赵富贵却并没有很在意萧景言的态度。大抵是他如今已经有些乐昏头乐,眼里边也只有治好了自家媳妇的仙子,哪里还有心思在意些旁的东西。他还很有些诚惶诚恐的,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就惹了救命恩人不高兴,因而见着萧景言同糯米是走在一路上的,就连萧景言也连带着尊敬了起点,佝偻着身子将两人一起迎到了房子里边去。 萧景言一路是绷着张脸的,迈入到那房间里边去以后,面上的表情就跟着一顿。他大概也是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这样破旧空旷的房子。 糯米一路都在细细地观察着萧景言的表情,见到萧景言面上这边怔愣住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不论如何,看着萧景言现在这样的神情,肯定是不会再为难这一家子的了。 房间里边就只剩下阿梅同那位妇人两个人而已。 那妇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换了一件,身上盖着的毯子也已经换走了,显然阿梅的确是收拾了一番。如今这妇人正斜斜地靠在床头,被阿梅慢慢地喂着水喝。她身上原本那股腐臭的味道,如今已经完全散去了,只余下零星的一点儿味道还在空气之间涣散着,叫人忍不住有些想要皱眉。 两人跟着赵富贵进门的时候,阿梅正双眼通红地挨在妇人身边,小声地讲着什么话,这时候见到他们走进来,那妇人这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有些无力地看了他们一眼。 大概是阿梅先前迎同她解释过了,妇人猛然见到外人,也并不显得慌张,只是稍微辨认了一下两人以后,就坐在床上十分艰难地向糯米行了个礼。妇人的身子还十分虚弱,连弯腰都还需要阿梅在边上扶着,却还是坚持那那个礼给行完了。 糯米默默地看着她,站在原地,不避不闪地将这礼受下来了以后,这才开口问了一句,“怎么样,感觉可还好么?身上还有没有不舒坦的地方?” 妇人有些虚弱地摇了摇头,又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她虽然精神很不好,口才却比赵富贵同阿梅都要好得多,三言两语的,叫人听着十分舒服。 糯米其实也不过是随口一问。那妇人虽然摇头了,她却还是走到了床前去,一手拉起妇人的手腕,将真元力很神识直接注入到妇人身体里边去流转了一圈,将她体内的情形查看了一番。 妇人若当真是有什么病痛,糯米可能反而瞧不出来。可这巫蛊之毒,只要被真元力一碰撞,边马上就会显露出形来,十分容易分辨。 她将真元力从妇人身上流转了一圈,发现妇人体内当真没有沉积下来什么毒素以后,这才松了口气,朝着妇人笑了笑,讲,“你也不用太谢我。我只不过是看着阿梅是个好的,才帮着她做了些事儿。如今受了你一拜,也算是领了你的心意了。倒是你往后要注意一些,不要再随意去不该去的地方,也不要随便乱碰诡秘的东西。寻常在这仙城里边过日子,想来是不会再被蛊毒缠上的。” “仙子??我、我中的是蛊毒?” 糯米那话才讲话,妇人就突然变了个脸色。那妇人的脸色原本就不好,带着久病的蜡黄同苍白,如今更是有些泛青。只见那妇人犹豫了一瞬,面上闪过一丝决绝的神色,突然扭头朝着赵富贵讲: “你把那个坠子取出来吧。咱家里边没有什么是能够报答仙子的,那个坠子、那个坠子就当是谢礼,也不显得失礼。” ps: 暴雨倾盆呢,略担心待会网络又会因为暴雨的缘故变得不好。呜哇 三百八十一 往事 糯米可从来没有想过能从这家人手上得到什么谢礼的。只要抬眼模样,见到这家里边家徒四壁的模样,她就可以想像得到他们平日过的是怎么样的一种日子。若说要从他们手上接过什么谢礼,她可当真觉得是种罪过。 而且,先前阿梅求着她帮忙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提到过什么谢礼的,估计是因为家里头实在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来的东西,所以便只能说些做奴婢丫头的话。 “不用了,若是家里边还有什么财物,倒不如是留下吧。你现在才刚刚恢复过来,身体还虚得很。虽然服了仙丹,到底还是留着钱财补一补身体才是。” 糯米想了想,最后还是拦阻住了那妇人的话。 “仙子,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那个东西,还是放在你手上比较好。我本以为守着那东西,就该有用的,实在是没想到。”妇人缓缓地摇了摇头,又扭头去催促了赵富贵一句,面上露出了一个像是苦笑一样的神情来,续道,“我这身上的毛病,的确不是偶然得来的。” 妇人既然愿意开口,糯米自然也就同萧景言一道站在边上安静地听着。 实际上,糯米自己可说是相当好奇的。 蛊毒这东西虽然并不罕见,可到底也算得上是种修真界的东西。寻常邪修要炼制蛊毒,其实就如同炼丹师炼制丹药一般,期间所要耗费的财物同心血,可是一点儿不少的。所以,哪怕就是最凶暴的邪修,也不大可能将这蛊毒随意用到世俗凡人身上,实在是这些凡人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叫人花费精力对付的价值。 她原先以为这妇人是偶然踏入了某个邪修禁制的地方,这才染上了蛊毒的。可现在看着妇人这反应,显然并没有那样简单。 这个家里边,好像原本就是这妇人当家作主的一样。妇人才一开口,赵富贵边急急忙忙地转身到一边去翻找了起来。妇人见着赵富贵那模样,面上才终于露了点儿笑意。低低喘了口气儿,还指挥着阿梅帮两人搬了两张小矮凳子,这才开始说起她自己的故事来。 这妇人年轻的时候闺名叫迎娘,虽然没有修仙的资质,可是当初家里却是十分出众的。除了爹娘都是小家族里边的修士以外,她上边有两个兄长,都是能够修炼的,而且其中一位兄长身上还带着变异雷灵根,可以说是那个小家族里边不可多得的一个人才。 因着这样的关系,迎娘虽然没有修炼的天赋。却也还是得以留在那个家族里边。给那家族的小姐当个粗使的丫鬟。 她年轻的时候也算是长得花容月貌的。同那小姐又年岁相当,所以一路以来那小姐都同她十分亲近,甚至不顾家族旁人的阻拦,将她调到了身边去当了个贴身的亲随。那时候大概是她这一辈子过最舒心最畅快的时日了。 那小姐与她不同。完全没有兄弟姊妹,便完全是将她当成了个妹子一样照看着,平日有什么也是想着紧她一份儿的。名义上是丫鬟,可实际上,她在那家族里边,就好像是半个小姐一样。外头那些粗使杂役见了她,都要行半个礼的。更不要说是有些事情要求到小姐面前去以前,还要先经了她面前,那些讨好巴结她的人就更多了。 而且。在那个家族里边,并不是每个人都敢于肖想同小姐攀上关系的。但轮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边是个无论外门弟子又或是杂役体修都希望交好的对象。那个时候,甚至有许多修士暗地里希望能够将她娶作妻子的。 她却哪里看得上那些杂役体修的。 当初她十分年少,还曾经以为自己必定会同一个家族的内门弟子成婚的时候。她却欢喜上了一个路过家族门前的郎中先生。 那位郎中先生只不过是个世俗凡人,对修仙炼丹却颇有见地,而且生得英俊儒雅,谈吐不凡,同那些家族里头的内门弟子一比,不但丝毫不逊色,而且还隐隐有将那些修士都要比下去了一样的神采。 这郎中先生身上唯一叫她觉得遗憾的地方,大抵便是无法修炼这一点了。这却实在是无可避免的一件事情。迎娘原本以为自己在这修仙家族里边待得久了,眼里恐怕是再容不下什么世俗中人的,可这郎中先生却是完全打破了她对世俗人的想法,完全已经超脱于其上了。 甚至连着那家族里边的组长都被这位先生打动了,虽然那先生仅仅只是个凡人,却仍是受到了上宾一样的待遇。因为这位先生虽然是区区凡人,却竟然是能够炼制丹药的。那个家族里边虽然尽力培养,却还从来没有能培养出一个炼丹师来,因而整个家族对这位先生都十分重视,族长甚至将迎娘派到了那位先生身边去伺候着,大有拉拢讨好的意思。 迎娘自然是芳心大喜。两方之间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可不论是族长还是迎娘,实际上都已经默许了那位先生同她之间的关系。只要那位先生有意,便能将她收入房内。 然而,叫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最后那位先生却是同家族中的小姐悄然私订。 当小姐含羞带怯地同迎娘说起这些情意来的时候,迎娘几乎就要惊得晕过去。那位先生是她仰慕得对象,小姐又是她当作亲姊的存在。迎娘瞧着小姐满脸娇怯地同她说着和先生之间的情意,便只觉得脑子里边一片空白,连强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她甚至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了委屈来,觉得那先生是自己先喜欢上的,小姐怎能做出这样横刀夺爱的事情来。 而且,这是门派里边绝不可能允许的事情。 虽然族长从来没有说过小姐的婚事,可在那段时间里边,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流传出一个传言来,说是有一个十分有能耐的上仙恰逢到了转世的时期,因而附近大小的修仙门派同家族都在准备着这件事情。只要是有适龄女修的,都会为他们寻找一个修为层次高深的对象,好提高孕儿的天赋,增加那上仙转世入门下的机会。小姐正好是个适龄的,家族里边早就为她挑选好对象了,万万不可能叫她下嫁一个毫无灵根的门派食客的。 迎娘是怀着怨愤和惊惧听着小姐诉说那些情意的。可听着小姐喜滋滋地说着同那先生之间的相知相爱,点滴种种到心心相印,心里边的恨意又渐渐地消散了下去。 这小姐毕竟待她很好,她对小姐的情意,是在不比对那先生的浅。 “这些话,我只同迎娘你讲。”小姐怯生生地拉住迎娘的手,面上是一片羞红,却又有完全掩盖不住的幸福笑意,“我原先是不敢同任何人讲这些话的,我也知道家里边不能叫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我同他,绝对是发乎情止乎礼,又当真是相知相爱。这些话,我只不能瞒着迎娘你。哪怕不能同任何人讲,迎娘你又哪里是其他的那些人呢。” 迎娘的话因着这话同小姐那温热的掌心而变得柔软了起来。 她便开始担心起那两人的未来来,“小姐你是不知道,最近家族上边都传开了,说是有个上仙正要转世,门派里边都已经安排好了,断不可能叫你同先生在一起的。这是我在为族长奉茶的时候听到的消息,绝对不会错的。” 小姐果然还不知道这消息,听着迎娘这样一讲,顿时就慌乱了起来。 以修仙的资质来看,这位小姐也算是远近难得一见的天赋了。不但是双灵根,而且灵根天赋十分高,可以说是远近修仙门派同家族里边都没有过的人才。当初小姐抓周的时候,甚至有六大门派的人寻上门来。若不是为着家族发展,小姐这样天赋的女修,是绝不可能留在一个小小的修仙家族里边的。 正是因着这样的缘故,家族里边对小姐才更是看重,觉得若是为她安排一个好的对象,绝对有把握成为那上仙转世投胎的对象的。 两人慌乱了一番,又暗地里同那先生商量了一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里边一步一步地为小姐安排了一个完全没有见过脸面的对象,更不要说是性子相投了。他们在寻觅对象的时候,所看的就只有灵根天赋罢了。除此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考量。 那位族长甚至私下同小姐讲,说若是对对方不满意,只要是能怀下孩子,便无需再同那人有更多的纠葛了。到时候不论是想要随着什么人,都再不干涉。只是,有一点,便是那对象必须是能留在家族里边,有能力为家族效命的。 迎娘跟着那小姐十来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姐哭得那样凄惨,面上满是绝望的神色。 小姐甚至已经写好断交的书信,只是每每想着要送到先生手中,都忍不住哭湿了衣襟。迎娘见着她这模样,心中不忍,竟然想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来。 她要帮着自己最欢喜的这二人从家族里边逃出去。 三百八十二 身世 迎娘大胆的想法很是叫小姐吃了一惊。 小姐打小便在家族里边长大,所受到的教育可都是以家族利益为先的。在家族利益面前,不论是什么个人私利都必须要被放到一边去。小姐在这家族里边相当受宠,所有修仙材料都紧着她先使用,也不过是因着她天赋优异,能够早日突破,为家族争取利益。 为着要说服小姐,迎娘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心思。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那二人,寻着一个家族里边的人毫无防备的时机,将两人送到了家族外头去了。 小姐临走以前拉着迎娘的手,很是依依不舍。可迎娘还必须留在家族当中周旋,为二人拖延时间,不能跟着一道离开。小姐便将自己自小带在身上的耳坠摘下来了一颗,交到迎娘手上。 可将那两人送走了以后,迎娘自己却没有来得及逃脱。 族长发现了小姐同那先生私奔以后,便是大怒,又发现当中有着迎娘周旋的痕迹。族长盛怒之下,便将迎娘扣押了起来,几乎可以说是严刑拷打,要逼问那两人的去处。后来还是看在迎娘两位兄长的脸面上,这才将迎娘永远驱赶出门派去,永远不许她再出现在那家族的范围里边。 迎娘好不容易得以活命,身上只有小姐交给她的那个坠子同她兄长悄悄塞到她手中的一点儿钱财。她本是想要去寻小姐的,却又生怕自己的寻找会暴露了小姐的痕迹,更因着身负重伤,被丢到外头来以后,几乎身死在仙林外头。 赵富贵正是在那个时候将她救了下来,她便一就留在了赵富贵的家中,为他生儿育女的。 当初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体内已经被下了蛊毒,从来不曾想过自己身上的毒素会传到孩子身上的,只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安心过日子了。 在这仙城里边的时候,她也曾刻意打听小姐同那先生的踪迹。还一路留意着那转世上仙的消息,却一直没有听说到什么话。小姐很啊先生就好像是完全消失了一般,而数年之间,也全然没有听说有那上仙转世的消息。 她便一路担惊受怕,生怕家族里边那些修士为了要得到那上仙的转世,仍打着小姐的主意。 这期间,她自己也曾经生下好几个孩子,只可惜那些娃子很快都夭折了。 直到有一日,那郎中先生带着小姐,怀抱着一个婴孩出现在她面前。 “我再见到小姐的时候。她已经完全不像是个修士了。”迎娘十分吃力地感叹了一句。眼神也跟着黯淡了下来。“原本那样活泼的小姐,却变得体弱多病的。他们没能停留许久,先生只为阿梅施了一次针,就匆匆忙忙的离开的。现在想来。大概小姐是想着要为我解毒的。只可惜,我可能再见不到小姐了。” 糯米在边上静静地听着迎娘说起过去的那些故事来,一路听着,一路却觉得十分疑惑。可她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将问话忍住了。 迎娘深深地看了糯米一眼,又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当时来不及同小姐多讲话,也从来不曾想过他们居然做得这样绝情。要致我于死地又不愿得罪我兄长。唉,小姐。” 赵富贵这时候早就已经将迎娘说的那坠子拿出来了,正局促地站在一边,显然他也从来没有听迎娘说起过这些往事,只能呆站在旁边听着。 迎娘回头看了赵富贵一眼。歉意地笑了笑,从赵富贵手上将那个坠子接了过来,慢慢递到了糯米面前去,“这就是当初小姐送给我的坠子。这坠子是小姐自小带在身上的,里边充盈着都是小姐的灵气,应当是样不错的法器,你一定要收下来。” 糯米一路在听着迎娘讲话,和时候突然见到迎娘将那包裹着耳坠的布包递到她面前来,不由大吃了一惊,几乎要从那小凳子上边跳起来,赶紧摆手推迟,“不行不行,这可不是你小姐留给你的东西么。贵重先不说,这样有含义的,我可绝对不能收下。” “不,你一定要收下。”迎娘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见到糯米拒绝,顿时就着急了起来,一下子从阿梅的搀扶中挣了起来,小心地伸出手去,摸了摸糯米的脸蛋,“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要同个陌生人讲这样多废话。可你实在是同小姐长得一模一样。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小姐已经回不来了。这耳坠,我只能交到你手中了。” 糯米瞬时就愣住了。 她刚才的确觉得十分奇怪,奇怪迎娘怎么会对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这样多的话来。这些话,迎娘显然从来没有同旁人讲过,赵富贵和阿梅甚至全然不知道那位帮阿梅施针的游方郎中同迎娘之间有什么关系的。 要不是出于礼貌,她其实早就想要打断迎娘的话了。实在是迎娘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说这么些事情,而应该好好休养才是。 然而—— 糯米并不是没有想像过自己爹娘的模样。在她模糊的记忆里边,她爹的确是个游方郎中,但她对自己的娘亲却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唯有是在睡梦之间,才会偶尔梦到一个将她抱在怀里的模糊身影。 她从来不记得自己爹娘同修仙能扯上什么关系的,只记得爹娘身子骨都不好,在她年岁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她便觉得那样的爹娘,怎么也不可能是修士的。 “我的小小姐。”迎娘怜爱地看着糯米,又用手轻轻地摸了摸糯米的脸颊,“你在外头吃苦了么?你阿爹叫苗姜,阿娘叫程雨桂。小姐她是在碎雨时节的桂花树下生的,才有了这么个名字。” 糯米呆呆地将这两个字放在嘴里边念了两次,不知怎地,心里头突然生起了一股悲凉来。她好不容易才按耐住了自己的感情,没叫自己当场哭出来。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年纪小的时候,爹娘都喊她糯米,她只记住了这个小名儿,这便是爹娘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了。她甚至连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更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直到的机会。 “这耳坠是小姐留给我的东西,帮着阿梅施针的时候,她也常常用这个逗你欢喜。你瞧瞧看,可还记得么?”迎娘小声地讲道。 糯米仍是有些呆呆的,还是萧景言在边上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有些颤抖地伸手去将那老旧的小布包接到了手中,慢慢地将它打开了。 只见那小小的布包当中,静静地躺着一个被金丝缠绕着的碧晶耳坠。那耳坠并不是常见的玉坠子,而是一粒拇指盖大小的碧晶。那碧晶中央带着莹莹幽绿,外头则像是普通的晶石,散发着透亮的光芒。晶石外头被金色的铁线缠绕着。以糯米的眼力,竟然也看不出那缠绕着碧晶的铁丝到底是什么金属,只知道这个小小的耳坠连着上边的金丝都散发着一股庞大的灵气来。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耳坠,可将这耳坠拿到手上的时候,却的确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并不是这耳坠的模样叫她熟悉,而是因着这耳坠里边的灵气,有一股叫她十分怀念的气息在里边。 “糯米??糯米!” “啊。” 糯米耳边传来萧景言的叫唤。她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面上湿漉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下了眼泪来。她顿时就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赶紧就抬起袖子来,胡乱地将脸擦了擦,又低头将那碧晶的耳坠重新看了看。 “我原来姓苗么?”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眼睛看着那耳坠,已经很有些挪不开目光了。 原来她也不是没有爹娘疼爱的流民,她也曾经有着名字和过去的,只是她的爹娘还来不及将这些告诉她罢了。 迎娘才方始醒转过来,就说了这么些话,显然是已经累着了。将那耳坠交到糯米手上去以后,可能是因着完成了一个心愿,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迟钝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挨在阿梅身上,几乎又要昏睡过去了一样,叫赵富贵同阿梅又跟着惊慌了一回。 糯米见到他们这样子,边只能从自己的感叹当中抽离出来,抹了抹脸,安慰了他们一番。说迎娘只不过是累了需要休息。 她又强打起精神来,将迎娘往后需要吃喝和注意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赵富贵同阿梅已经完全是将糯米当成是上仙一样了,又听了迎娘的话,知道糯米是迎娘以前的小小姐,就更是对糯米言听计从的了。要不是他们不大识字,肯定就要将糯说的那些话都拿纸笔记录下来的。 糯米原本还因为刚听到自己的身世而感怀了一番的,可被赵富贵同阿梅这样一闹腾,她都完全忘了自己方才的那些感触了,连着短短的一点儿心酸也记不住了,只顾着同他们交代其事情来了。 萧景言原本见了糯米落泪,还想着要安慰糯米一番的。没想到糯米转头就已经忙活别的事情去了,他也就只能站在一旁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ps: 呼啊,终于把糯米崽的身世写出来啦!欢呼。这条主线好不容易终于爬动了一下,好感动!(我觉得在追文的大家会更感动吧?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了点儿主线的感觉。包容如此散漫的我,真是超感激大家的。嘤嘤嘤嘤 其实整个大纲真的十分完整,总之,希望我能够一点儿不歪斜地写出来就好了。请大家相信我绝对不会挖什么逻辑坑洞的。唉嘿嘿 三百八十三 离开 糯米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不过只是见着阿梅可怜,便帮她将娘亲救醒过来,却能够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的。 便是交代完了该注意的事情,再走到门外去的时候,糯米整个人都还是有些恍惚的,好像回不过神来一样,连着萧景言在边上用一种异样的神色在盯着她看,她都完全没有在意。 萧景言看着糯米那心神不定的模样,张了两三次嘴,最后也还是没说什么。 倒是阿梅在照料好了迎娘以后,回头就又结结巴巴地说要跟着糯米,给糯米当丫鬟。而且,这次阿梅是更加的坚定了。说是既然迎娘曾经是程雨桂的使唤丫头,她自然也要给糯米当小丫鬟的。 这都轮不到糯米拒绝,萧景言就已经拦在前头,将阿梅挡了回去。 不论先前迎娘说了什么,可到头来等阿梅想要待在糯米身边伺候着的时候,萧景言可不管对方的心思是什么,直接就黑着脸面帮着糯米拒绝了。他其实一直暗地里在后悔着,觉得自己当初要不是犯了浑非要同糯米分开,糯米身边现在又怎么可能多了那个叫周步云的小子。一想到那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小子日日跟在糯米身边,他都要后悔得肝都疼了,现在又哪里会再叫阿梅这么个凡人小姑娘粘上来。 苏定邦他们虽然有些惊诧于萧景言这严厉的反应,不过几人私下一碰头,到糯米面前的时候,也同样是不建议糯米带着这么个小姑娘一同上路。 糯米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将阿梅带走的,否则当初阿梅央着她救迎娘的时候,她救不会拒绝阿梅跟在她身边报答她的请求。 阿梅心思也很单纯,只是觉得仙子既然救下了阿娘,便是阿娘的救命恩人了,如今又知道了仙子是阿娘的小小姐,自己更是该伺候着的。见到萧景言沉着张脸拦在糯米前边,阿梅都很是有些手足无措的。 糯米赶紧在后头扯了扯萧景言的衣袖。她原本是拉不动萧景言的。可萧景言哪里敢同她硬抗,到底还是被她推到了一边去。糯米这才回头,温言同阿梅讲: “我同你说实话,我实在不能带你一同上路的。你瞧我这还要同他们还要走很远的路,这一路上可能会遇上好多危险,万万没有能力顾及你的。哪怕你当真能跟上我们的脚步,回到了我要去的地方以后,那也是个只许修士入门的仙城,你倒是要到哪里去?迎娘如今体弱,你留在家里好好照看着就是了。” 阿梅听了这话。便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看苏定邦他们。苏定邦他们显然没想到阿梅竟然还会将目光投过来的。几人还围在边上看热闹咧。赶紧都是忙不迭地点头应和糯米的话,一副狼狈的模样。阿梅又扭头回去看了看家里变,这才捏着自己的衣角底下了头去,再不讲话了。 好赖将阿梅劝留在家里边以后。糯米这才松了口气儿,便同苏定邦他们打招呼,叫他们准备着就要上路了。 萧景言倒很有些惊讶,见到糯米将人给拒绝了,隔了许久,才终于讪讪地讲,“我还以为你会答应她的。” 这回儿就轮到糯米惊讶了起来,“我怎么能答应她呢,她根本进不了仙逸城城门的。” “话虽然是这样。可你不是还答应了帮她炼丹治病的么。”萧景言更是有些疑惑起来。 他以前所认识的那个糯米,总是十分软和,从来不怎么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哪怕是自己不乐意,可到了要拒绝的时候,她也好像是突然就胆怯了一样。从来也不见她能说出什么直白的话来的。 也许他当真是同糯米隔了太久时光,如今突然见到糯米自己直接开口拒绝,都叫他跟着惊讶了起来。 糯米歪着脑袋想了想,显然有些不明白萧景言的意思,“我答应要帮她寻仙草炼丹药,那是因着也许能做到呀。也是多亏了你们,才能够将仙草凑全了,否则我也只能默默地回仙逸城去的。可要带着她回仙逸城,这事儿原本我就做不到么。” “是么。做不到的,你就能好好拒绝?” 糯米眨了眨眼睛,“当然是能的呀。唔、不过,倒是要看对象的么。有些人,不论怎么我都不可能拒绝的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扭头看了看柱子。 不要说是柱子师兄开口跟她提什么要求她都不会拒绝了,若是这人当真能够开口同她提要求,她就已经十分的高兴了。甚至不要说是要求了,只要是柱子师兄能开口同她讲话,她就已经要高兴得晕过去了的。 只可惜,直到现在,柱子所流露出来的感情,甚至就同婴孩一样,只有感情外露,全然没有什么防备的,自然更没有什么真正的意识,只是一种对糯米的依恋一样的感情罢了。真要形容的话,便是如同犬类无意识地往着主子身上蹭弄一样,除了表达亲近,再没有什么意思在里边了。 萧景言完全不知道糯米同柱子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不明白糯米看着柱子的目光是个什么意思了。他便只觉得糯米现在和他以前所认识的已经很是有些不一样了,不由跟着有点儿怔愣,又忽地有些儿寂寞。 糯米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有事儿就躲到他身后去,不知所措地拉着他的衣角的那个小姑娘了,早就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时候成长了起来,至少她是已经能自己处理事情了的。 萧景言这才当真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 如果不是他半途将糯米放开的话,说不准到了今日,糯米身边就有他的一个位置。他能够为糯米处理那些琐碎的事情,叫糯米依赖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糯米隐隐排斥在外头。他自然也不会以为糯米说的那些绝对不会拒绝的人是在指他。 他暗地里难过了一回,可在苏定邦他们面前,却又只能强打起精神来,笑着同他们讲话。 苏定邦他们还是听了糯米和萧景言一嘴一舌的转述以后,这才知道他们怎么在哪房间里边花费了这样多的时间。 苏定邦还笑着讲道,“姓苗么?苗糯米,这名字听上去倒也不坏。” 糯米也跟着笑了笑。她自己也当真是挺欢喜这名字的。不论这名字好听与否,都是她从爹娘身上继承过来的东西,本不应该挑剔什么的。可这姓若是能够配合起她的名字来,她自然史要更高兴的。 不过,回头想想,便觉得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就只是个小名儿,她爹娘总归不可能给她取一个听着怪异的搭配的。 苏定邦见糯米都已经准备要从这仙城里边离开了,也没有想要将阿梅带在身边的意思,便先自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他又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这当真是已经决定了要离开的么?你是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熟悉你爹娘的人的吧。若是你想要多在这里停留一番,再听她说一说先前的那些事情,我们这边也是可以等着你一道上路的。” 糯米自己可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来的,被苏定邦这样一讲,这才稍微有了点儿真实感,觉得迎娘的确是个同她爹娘相识的长辈。 只是—— 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笑着讲道,“迎娘身子不好,恐怕摇再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再费神了的。我留在这仙城里边,其实也对她没有任何帮助。至于我爹娘的事情,不论知道或是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定邦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时之间竟有些愣住了。 不过回头想想,哪怕是散修,只要是步入了仙途,同凡尘之间的牵连原本就会变得疏远起来的。人仙之间,原本就隔着一道长长的距离。特别是那些进入门派修炼的修士,过往种种,甚至都譬如是昨日死一样,再不会牵挂在心上的。 “迎娘若是现在精神头好,我倒是愿意多留半日,听她说一说过去的那些事情。可现在她既然需要修养,我哪里还有必要留着等她好转,只为了听一听过去的故事。我如今知道了爹娘,也就够了。”糯米微微低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讲到,“其实我以前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得知爹娘的身份的。我甚至都没有猜测过这些。现在的日子好好过下去,也就是了,旁的那些,也没什么要紧的。” 苏定邦听了她这话,既觉得心里边又些感慨,又觉得莫名地有点儿心疼。想来糯米这些日子都是一个人默默走过的,甚至都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孤独了,从来不取强求身边再有什么存在的。即便是她的爹娘,对她而言,实在也不过是个陌生的名字罢了。 “况且,我不是也已经得了谢礼的么。寻着那上头的灵气,说不准我还能将爹娘其他东西寻回来呢。”糯米摸了摸自己耳朵上挂着的那个碧晶耳坠,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三百八十四 骚乱 糯米既然已经决定了,萧景言同苏定邦他们自然是再没有什么可说了的。他们只是不希望糯米带着个小丫头一同上路罢了。她现在已经自己将这事情处理好了,他们自然是不会再有什么表示的。 至于那边赵富贵同阿梅对他们的挽留,也不过对着糯米发出的罢了。他们这些人,可就都是附带的。糯米把他们拒绝了回去以后,他们的心思也就都没有再花在这上边了。 阿梅的确是想要跟着糯米的,可看着她的样子,也并不是说非要跟着糯米不可。现在被糯米拒绝了,虽然很有些伤心,可糯米叫她在家里边好好照料迎娘,想必也是说中了她的心思,她便沉吟不语了起来,回头看了看家里,露出了满满不舍的神色来。 哪怕那个家里边从来没有给过她一日好日子,可对阿梅而言,那的确就是她的家,是她唯一挂心的、可以回去的地方。哪怕糯米不说,她也完全舍不得离开的。现在听到糯米这样讲了,她更是舍不得离开家里头和那个终于能够说上话的娘亲了。 这么一来,便也可以算是皆大欢喜了。 为了拒绝阿梅,糯米又回头帮着迎娘检查了一遍,确定迎娘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这才收拾了一番,拉着柱子同苏定邦他们一同离开了赵富贵的家里。 赵富贵跟阿梅自然是又把糯米挽留了一遍。没能跟在糯米身边,都恨不得糯米在他们仙城里头住下来一样。 糯米拒绝习惯了以后,再拒绝这两人就更加顺畅了,很快地就将赵富贵的邀请推拒了。 几人说说笑笑的,又收拾了一番,糯米牵着柱子的手,便打算要从这仙城里边离开,继续朝着仙逸城的方向走回去。 没想到他们这次想要出城的时候,却突然遇上了大麻烦来。 先前那些误以为赵富贵家里变出了什么事情的世俗凡人瞧瞧地寻到了城主府那边去,向守门到那些修士报告了一番。还将事情说得十分夸张,好像他们亲眼见到了老赵一家被个女魔头残害了一般。配合着他们惊得双腿发颤的模样,倒是很有几分真实。 那些守在城主府外头的修士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却到底是些修仙的,又不是在长史城那样特殊的地方,他们可从来瞧不起外头那些世俗凡人的。若是换了平常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搭理这些凡人的。 可最近却很湿有些不一样。附近的仙城都在寻找着那个女魔头的踪迹,相互之间攀比不说,好些城主都盯上了六大和散修联盟联合发出的那些奖赏。他们这些城主虽然掌管着一整个仙城,可是对于他们而言。修仙的材料是绝对不会嫌多的。而且。他们即便是城主。但放到六大面前,却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修士罢了,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甚至有些小地方的仙城城主,是宁可将自己手上的仙城拱手让出去。也希望能够加入到六大门派里边去的。只可惜六大根本不稀罕这么一个小小的仙城。 所以也有不少城主盯着陆纤纤那个女魔头,就是为了要讨六大门派的欢心。 因而,那些守门的修士在听了报告以后,眼神马上就亮堂了起来,匆匆忙忙地就转身进入到那城主府里边去,将那些凡人说的话汇报到了城主面前去。 世间的传言大抵都是这样的,在流传的过程当中,糯米的形象又再一次变得更加的残暴了。那些修士描述得绘声绘色得,就好似自己也亲见了一般。 这个仙城的城主正是其中一个十分关注陆纤纤的行踪的。希望能够讨好六大门派的人之一。听了守门那些修士的汇报,他还很有些迟疑,又将门外那些凡人破例招呼到了城主府里边去问话。 那几个凡人不过是将话说得夸张了一些罢了,实际上说的可都是些实话。特别是城主在询问他们那女修的模样的时候,他们还一人添一句的。将糯米描述成了个美艳的姑娘——糯米原本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经他们这样一说,那城主便深信不疑起来。 他倒是对陆纤纤很有一番研究,知道那女魔头是个十分能耐的武修,虽然传说受了内伤,却也是不能忽视的,因而并没有马上就行动,而是将自己手下的那些修士布置了一番,悄悄地围守在了城门附近的位置上。 这个仙城规模实在是不大,城门也都只有一个,反倒是方便了那位城主的布置。城主甚至亲自到了城门附近,说是要指挥手下那群修士做事的。 糯米他们出城的时候,正好是同这么一群修士碰上了。 因着赵富贵拼命的挽留,糯米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又拉扯了好久的时间,差些儿都要被挽留过夜了的。 那些修士守在城门前边,刚开始还雄心壮志的,又或是紧张忧虑。可等了半日都没将那“女魔头”等出来,渐渐地揪斗开始怀疑了起来。又有修士突然想起,那女魔头也不一定马上就出城,说不准要在城里边滞留的。儿他们现在这时候过去,说不准人已经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再把握对方的踪迹的。 他们自然不能说是城主的安排有错,只能憋屈着朝那几个报信儿的凡人喝骂了一番。 那几个食客本来就已经有些吓破胆了的,到那城主府里边去报信,不过是贪图一点儿赏钱。没想到现在赏钱见不到踪影,首先就受了一顿责骂,便也跟着觉得委屈了起来。 他们到那城主府里边去报信的时候,中间可没耽搁什么时间的。后来要不是那城主要聚集手下的修士,又想出了这样一条“妙计”来,又怎么会到了现在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可他们这些凡人在修士面前原本就已经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了,便好比是见到了皇家贵族一样,哪里敢说些什么话,只能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心里头已经苦得快要哭出来了。 糯米他们离开的时候,正好便是撞到了这群修士面前去。 这群修士已经等得相当不耐烦了,队伍也跟着松散了起来,完全没有什么正行的。要不是城主还在边上看着,这些修士说不准都已经一哄而散了。 哪怕是有城主在边上看着,他们也都已经开始涣散了起来。 他们就是当真逮住了陆纤纤那女魔头,对他们而言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处的。好处都被城主给霸占住了,真要分也轮不到他们头上的。他们卖着苦力,说不准还会受伤,最后得来的不过是一点儿灵石,说不准连能够治伤的丹药都得不到的。 这城主也并不能说是个坏的,平日待他们也还算不错,可他们总归还是底层,城主待他们再不错,难道能将那些六大发下来的奖赏分给他们么。这样一想,他们便更是懒散了起来。 等到糯米同苏定邦他们一路走出来的时候,那些修士已经没有太在意道路上了。还是那几个被呵斥了的凡人远远地将糯米认了出来,哆嗦着同那些修士讲了。 那些修士自然是又向城主汇报了一番,这才慌乱地蹿出来要抓人的。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相互之间甚至都撞到了一块儿去,好不容易才将糯米他们一行围在了里边,由个领头的修士领着人上前去问话。 糯米他们自然是莫名其妙的。苏定邦他们认得城主府的服饰,不敢太过反抗,只能隔空朝着两边喊话。 两边的人相互喊了半日,糯米应着他们得要求,将方才在赵富贵家里边得事情都解释了一遍,还见到有修士匆匆忙忙地就朝着赵富贵家的方向跑了过去,没多一会儿就回来了,在头领的耳边低低说了些话。那边的修士又仔细地查看了糯米他们的身份玉牌,面上便同时露出了如释重负同失望得神情来,看得苏定邦他们又更愕然了。 那些修士尴尬地向苏定邦他们解释了一番,又恶狠狠地将那几个通报情况的凡人责骂了一遍。 糯米他们这才知道中间竟然发生了这么一段误会来,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的。糯米更是没有料到,自己已经同陆纤纤完全分开了,却还是会同陆纤纤这名字扯上关系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感叹才是。 想要澄清这误会也是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只要是去赵富贵家里边看一看,便什么都知道了。这城主大概是太想要讨得六大得欢心,都将陆纤纤当作了是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时之间有些了昏头了,才想不到要先派人到赵富贵家里边去看一看的。 糯米临走的时候,见着那些修士懒洋洋的模样,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那个女魔头成名许久,想必是个厉害的。你们若当真遇到她了,恐怕不该就这样面对的。” 那边领头的修士朝着糯米笑了笑,显然并没有将糯米的话放在心上。糯米暗地里叹息了一句,却也只能转身离开了。 ps: 谢谢季风打赏的和氏璧!那个……虽然你说不用了,但是我还是会记着又欠了你一章加更的。我。。。我努力吧。啜泣 三百八十五 魃豹与灵果 在荒芜的缥缈幻境里头,有只通体暗红的豹子端坐在寒藤旁边,静静盯着寒藤同那被寒藤缠住了的满月草。硕大的豹子脑袋上带着一种严肃的表情,仿佛是在低头看着什么猎物一般。 寒藤是种对灵气十分敏锐的灵植。当初在糯米体内的时候,就已经是缠在了糯米的灵脉上边了。现在遇到了魃豹身上这充盈的灵气,自然是更为灵活了,身上的枝条边好像是挥舞着的触手一般,在空中不住飘荡晃动,朝着魃豹的方向伸展过去。 魃豹如今虽然是个鬼修了,是只有魂元的存在,但正是因为这样,他对那寒藤的吸引力才更大。因着他在寒藤的眼中,可就是个灵气浓郁充盈的聚合体。他的身上布满的都是灵气,而且就这有灵气。虽然这种灵气是偏向于鬼修的,对寒藤而言其实有些不适应,但如今寒藤也只能是依附在几株灵植上边,好久没有接触到这样纯正的灵气了的,便是挥舞着枝条,没头没脑地朝着魃豹的方向抓了过去。 寒藤将藤蔓挥舞得十分灵动,魃豹却要比寒藤更灵活的多。只要寒藤上边的枝条延伸到了他的面前,他便会冷冷地瞥上一眼,朝着那枝条喷一喷鼻息,将那犹如发丝一般粗细的藤蔓吹到一旁去。 寒藤的枝条虽然有许多,可在魃豹面前,却完全没办法靠近到他身边去。甚至那些枝条都只好像是包裹在他外头的一个细密的小茧子一样,哪怕他并没有什么动作,这些枝条也被他完全荡开在身侧。 他的眼睛里变,自始至终就只有那株满月草罢了。 虽然糯米也已经帮着他另外再培育了几株满月草,可他还是常常会忍不住在练功的空隙里边跑到这寒藤的边上来,静静地看着这已经被寒藤缠绕住了的满月草。他能够感受到那满月草上边旺盛的生命力,同那刚生长出来的小苗全然不同,里边蕴含着充盈澎湃的灵气。 魃豹压低着脑袋,静静地盯着满月草看了半晌,这才终于扭了扭脑袋。想着寒藤的方向望了一眼。 原本,这寒藤是完全的不到他的注意的。 这样带着点儿邪气的灵植,同他好像天生就气质不和一样。在见到这寒藤的第一眼,他就有种想要将它毁掉的冲动。若不是糯米在边上拦着,他当初就已经讲这寒藤咬碎了。 “不行不行,魃豹你怎么能把这寒藤毁了呢。你瞧见那根部里边没有,那里头可是长了个灵果娃娃的呢。往后我说不准还要用这灵果娃娃去将柱子师兄换回来呢。” 这是当初糯米对魃豹说的话。 他虽然对自己的过往没有什么记忆,却不代表他是个灵智低下的。相反,他比绝大部分妖兽都要聪慧,甚至比许多修士都要来得更有天赋的。糯米只要是空闲的时候。都会到这缥缈幻境里边来帮着周遭的灵植浇水。也顺带地同他说说话。 所以。他知道外头那个藏不起来的巨大傀儡就是糯米嘴里边的柱子师兄,更知道如今这寒藤已经可以算是毫无用处了的。 这寒藤甚至还将他找到的满月草据为己有。 一想到这一点,他便有些恨得牙齿痒痒的,有种想要将这寒藤彻底毁掉的冲动。 ——要不是看在那灵果娃娃的份上。 自从知道了这寒藤根部生长了一个灵果娃娃以后。魃豹倒是对这寒藤更上心了。又逢这寒藤霸占了他重要的满月草,他便每日都忍不住要到这寒藤边上来,细细地将这寒藤观察一番,脑自里边一路想着些如何将这寒藤撕成碎片的法子。 他甚至会想,既然这寒藤霸占了他的满月草,他便应该可以在糯米不注意的时候,将那寒藤结出来的灵果娃娃吞服下去。世间地交换,大抵都是如此的。他一路关注着那寒藤,倒不如说是一直在默默地等待着机会。 今天的灵果还没有成熟。 今天的灵果又长大了半分。 魃豹一直耐心地等待着。一遍蹲坐在寒藤边上,一边慢悠悠地摇晃着尾巴,伸出猩红的舌头来舔了舔爪子,将那灵果的味道想像了一番。 他可不担心糯米会不高兴的。毕竟这也不过是个灵果罢了,他从糯米手上得到了那样多的丹药。全部都是糯米亲手炼制的。虽然价值可能比不上一个灵果娃娃,但期间耗费的心力,根本不能就这样计算。 魃豹只是一头妖兽,却又是只狡猾的豹子。 对于糯米对待他的感情,他虽然觉得有些疑惑,却又是十足的自信。 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糯米是绝对不会拒绝的。他甚至连自己的过去都想不起来,也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到了糯米身边的,可他却还是觉得同糯米之间有种本能的亲近感。 他总觉得这是自己一直在流浪,他好像已经经历了相当漫长得一段时间。尽管那段时间并没有在他的记忆中留下痕迹来,可他在外头的时候,十分偶然的,他会突然觉得自己曾经到过某片林子,踩在同样的草地上,好像正在寻找着什么一样。 待在糯米身边,有种终于能够安定下来的感觉。 要好好地将糯米保护起来。 而在那以前,他必须先将自己变得更强大。 糯米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什么,特别是在仙林里边遇到了那场天劫以后,糯米就变得更加的沉默了。有时候在缥缈幻境里边,她还会静静地看着魃豹,看着魃豹那左右晃动的尾巴,呆呆地就看上半日。 虽然她一句话都不说,魃豹却还是能够感受到她那没有说出口来的担忧。糯米可以敏锐地察觉到魃豹心里边的想法,同魃豹有种异样的联动,魃豹又怎么可能不懂得糯米的心思。 糯米是想着要帮魃豹好好准备一番的。 在亲眼见识了天劫的威能以后,糯米的心思就更沉了。她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将魃豹从天劫下边保护起来。等到魃豹要度天劫的时候,说不准魃豹就会如同当日那只妖兽异样,被天雷打得烟消云撒的。 魃豹虽然从来没有表达过,虽然从来不会讲话,他却实在不想见到糯米因着他而烦恼。 所以,魃豹甩了甩尾巴,眯起眼睛来盯着寒藤根部结出来的那个灵果娃娃。 寒藤正将身上的枝条都伸展了开去,如同触手一般在空中挥舞着,试图将魃豹包裹在里边,完全吞噬进去。当这些枝条尽数伸展开来以后,那原本被枝条小心翼翼地藏在后头的灵果娃娃便羞答答地露出了小半个身子来。 这个灵果娃娃比糯米当初见到的时候又长大了一圈儿,如今已经当真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一般大小的。 糯米刚将寒藤移植到缥缈幻境里边来的时候,这灵果娃娃不过是稍微有一点儿人形的轮廓罢了,连着四肢都还好像是沾在身体上的一样,只带了点儿模糊的灵气。 可现在,这个灵果娃娃已经变得同人类得婴孩没有什么差别了。不要说是四肢了,就连面上的五官也已经朦胧地生长出来了。猛地一看,这就完全是个小小的孩子,怯生生地蜷缩在寒藤根部的位置,好像在等着人来将它抱走一样。 魃豹又甩了甩尾巴,压低了身子,伸出舌头在那灵果娃娃身上舔了一舔。 他才在灵果娃娃身上舔了一舌头,便又将脑袋扭开了。他还以为这果子今日总该成熟了的,却没想到上边还是带着一丝青涩的味道。他只能又将身体直了起来,一爪子将旁边一株被寒藤依附着的灵草拍碎,将其间的灵气逼迫了出来,供寒藤吸收进去。 虽然没有了满月草,但如果能将这灵果娃娃服下去的话,想必能够将修为提升一截的吧。 魃豹忽地想起了当初糯米同他讲的话—— “魃豹你别欺负寒藤呀。那个结出来的灵果娃娃,一定相当可爱的吧。我连名儿都给它取好了的呢。小名儿叫小藤,大名儿就叫藤小桥的。这名字虽说秀气了些,可不论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用着也都是很不错的吧?” 他便缓缓地甩了甩脑袋。 哪怕糯米十分喜欢这灵果娃娃,可他只要一想到当初糯米被个女修偷袭,他却只能咬牙守在边上,等候最佳的反击时机,便又将心思完全收了回来。 这寒藤上边结出来的灵果,带着一种阴寒的气息。即便是炼丹,也不大可能为糯米自己所服用的。要养着这么一个小祖宗,魃豹一想到那被侵占的满月草,想到糯米一个人在外头磕磕绊绊地战斗,便就将眼睛又眯得更细了一些。 哪怕他自己会在天劫之下化成飞灰,可现在能够得到力量,将糯米护得更好一些,可不就是见好事么。 今日的灵果娃娃,又长大了一些,青涩的味道比昨日要更浅淡了,上头的灵气也更浓郁充盈。想来不过数日,这灵果娃娃就会完全成熟的。 赶紧成熟吧。 魃豹舔了舔嘴巴,又朝着寒藤边上的那些灵草伸出了爪子。 三百八十六 因果 糯米哪里知道魃豹在缥缈幻境里边早就已经盯上那颗小小的灵果娃娃了,只是同苏定邦他们一直在路上行走着。 离开了那仙城以后,这一路上的,也就再没有什么事情了。糯米自己原先本子上边记录下来的那些仙草,如今已经失去了作用。她从陆纤纤手上得到了那个毒方以后,虽然多经琢磨,还是没能从那毒方里边看出什么来,便觉得这毒方应当也是没错漏的。这样一来,她就决定是先将这毒方上边的毒物收集起来,再作打算。 她自己对毒物完全没有了解,更不肯跟知道这些毒物会出现在什么地方。虽然一路上途经数个仙林,可当真站在仙林前边的时候,糯米却十分迷茫,不知道自己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才是。哪怕她现在有着一番用神识去辨别和寻找仙草的功夫,可却还是必须要她先知道那些仙草的药性,才能知道自己的神识所见到的到底是什么仙草。 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仙草以后,糯米便就只是跟在苏定邦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在仙林里头游走,一边猎取一些妖兽,一边将附近的仙草都收集起来。 他们见到糯米在这仙林里边一副一无所求的样子,还很是感到有些诧异。 毕竟当初两边传音的时候,糯米可是犹豫了一番,说是还有好些仙草需要在这仙林里边采集的。他们都已经打算好了,在回程的时候也在这些仙林里边耗费一段时间,帮着糯米将那些仙草收集齐全了的。 可现在一看,糯米甚至都比不上他们热情,在这仙林里头,若是能够遇到仙草,糯米才上前去将那些仙草采摘下来,同他们分一分。若是路上没有遇到,边也就只是自顾自的赶路,根本没有什么寻觅的意思的。 萧景言是个同糯米特别熟悉的。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是说要在这仙林里边寻觅仙草的么,怎的现在却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糯米哪里能同他们说起毒方的事情来,只能支支吾吾低说自己先前就已经将那些仙草都给收集好了,如今只要顺当地赶回到仙逸城去就是了。 “哎,当初同你讲好了的,说叫你先赶到长史城来,我们再一同在回程的时候同你一块儿采摘仙草的,结果你倒是又自己一个人忙活了。”萧景言叹了口气,面上却还是带着点儿笑意。朝着糯米眨了眨眼睛。悄悄地说。“也难怪你这一点儿路程走了好久的。不过,这事儿我会帮着你同他们保密的。” 糯米也就只能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有些尴尬的模样。她可完全没有将时间浪费在这些地方,答应了要赶路以后。她也是有好好赶路的。只是途中遇到了陆纤纤这种事情,实在不是她能够预测得到的,也由不得她去主宰,更不能随便说出口来,也就只余下微笑一途了。 她既然不需要在这仙林里边寻猎什么,苏定邦他们就也没有在仙林里头花费多少时间了。若不是路上正好遇到的话,甚至就不会刻意绕入到仙林里边去。 这一路上,他们大都是从仙城旁边擦着走过去,虽然没有进入那仙城里边。却仍是能够遇到许多从仙城里边进出的修士,稍微交换一点儿消息的。 特别是最近这些时候,仙城附近常常会见到有修士把守,便是光明正大地说着要寻找陆纤纤。 糯米因着同陆纤纤交换了血誓的关系,对陆纤纤的行踪总是特别的关心。这在苏定邦他们面前也十分容易解释。就说是曾经被误会成是那女魔头的。所以对她尤为注意。 只是,糯米留意了一路,也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陆纤纤的消息。 陆纤纤自从进入了长史城以后,便好像是完全失去了踪影一样,再也没有人见过她的存在。外头的那些修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都只知道陆纤纤是想要到长史城去的,并不清楚陆纤纤如今已经在那长史城里边了,所以外头的那些修士还在一路上围追堵截的,就想着要将陆纤纤的去路堵住。 糯米见那些修士多了,又见他们常常都在为难一些过路的散修的,便都有些怀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些修士是当真想要寻找陆纤纤,又或者只是在借着这样的机会,来逞一逞自己的兽欲罢了。 她一路上数次想要开口,都顾忌着身上的毒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修士在外头借着搜寻陆纤纤的名义作威作福的。她甚至经常忍不住会对那些修士发出警告,说陆纤纤这样的女魔头,并不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够抓住的,可着一路上,显然也没什么人将她的话听进去的。 萧景言大概猜到了糯米一路上曾经遇到过陆纤纤的,便也会偶然帮个嘴,又或是不经意地提起先前那些流言已经过去许久了,说不准陆纤纤早就没在这路上的话来。 只是,他们看着就只不过是一队最普通的散修罢了,那些拦路的修士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甚至还有人怀疑糯米同萧景言会不会是陆纤纤一伙儿的,故意散播出这样的消息来,让他们放松警惕,好叫陆纤纤从中逃脱的。 糯米便都有些气鼓鼓的了。 萧景言却到底是个圆滑的,不是在处理糯米身上事情的时候,他可是相当的长袖善舞,当下就笑着同那些拦路的修士对付了一番,也不知道背地里同那些修士讲了些什么,更不知道有没有背后向着那些修士塞灵石的。再回转过来的时候,那些修士对着他们的态度方始好了一些。 苏定邦他们并不很了解这里边的状况。倒是萧景言背地里劝了糯米一回,道,“我懂得你心眼儿好。不过这些话,你说个一遍,也就罢了。他们若是当真这样不长眼,回头陨落在这上边,也是个命数,何苦在这上边放多少心思的,无端累了你自己。” 糯米也知道的确是这样的状况,便也跟着沉默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右耳上边的坠子。 她如今将迎娘手上得到的那个耳坠戴了起来,有事没事的,都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感受到了那耳坠里边的气息,她便觉得好像是爹娘就在身边一样。她自己虽然是隐约记得爹娘已经身死陨落,可却还是忍不住常常做梦,自己可以顺着这耳坠里边的气息将爹娘重新寻回来。 除了打听陆纤纤的情形以外,糯米更专注的便就只有寻找她爹娘的痕迹了。 以前她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可现在既然手上已经有了她娘亲的耳坠,又知道了她娘是个厉害的修士,便忍不住想要顺着她娘的灵气一路寻觅过去。 她其实也并不是不好奇,只不过是觉得即便留在迎娘身边,等迎娘的身体恢复过来了,也不太可能从迎娘嘴里边听到什么她想听的话和想知道的故事。因为那些事情,恐怕是连着迎娘都不知道的。 苗姜同程雨桂之间那些情爱的细节,她并不很感兴趣。她想要知道的,其实是她爹娘生下她以后,在外头流浪的那些事情。连带着当初程雨桂出身的家族,她也不过是稍微问了一句,在心里边提醒自己记得要绕开,再没有什么更多的感情了。 她实在是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哪怕是突然告诉她,说这世上还有多少亲人存在,她也完全没有什么感觉的。如果以后有机会能帮那家族一把,她也会出手帮忙的。可身为一个私奔女子的后裔,她实在也不想要回到那个家族里边去。 虽然连着萧景言,都忍不住悄悄私下同她讲,说她若是回去那家族里边的话,恐怕是能够得到不少帮助的。以她现在的天资,说不准还能够被那个家族当成是重点培养的继承人也不一定。 可这对她却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她自己在外头当个散修,靠着自己炼丹的技术,也能够活得十分舒心。现在突然叫她加入一个门派,除了会被束缚住以外,她可不觉得还能得到什么更实际的好处。 特别是当她见过了叶梵的遭遇,又知道了自己娘亲是因为被家族逼迫,被当成是培育后代的用具一样对待,才离开家门的以后,她对那些家族就再没有什么好感了。 又或许这些都只不过是借口,她这是从爹娘身上继承了当初的叛逆和对家族的不喜,甚至只是有些近乡情怯,不想再回到那个门派里边去了。 而且,那个门派所希望见到的,恐怕不是她这样一个只是天赋不错的小修士,而是期望要得到那个传说中的上仙的转世的吧。 这便叫糯米想起了蛟苏青同那一群上仙来。 他们,连同着魃豹,所要寻找的恐怕就是那个上仙的转世灵童吧。只可惜到了如今,那些人也还是没能将那转世灵童寻找出来。 看着蛟苏青他们的架势,这灵童应当是已经降生了的才对。只是不知道这中途出了什么意外,才最终被掩埋在了人海当中。 三百八十七 回家 以前哪怕是被那些上仙和蛟苏青找到了面前去,糯米也从不觉得自己同那转世灵童之间有什么联系的,甚至觉得自己同那灵童之间都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机缘存在的。 毕竟她总觉得自己只是个最普通的小修士,那些仙缘离她实在太遥远,她只要是能够好好活下来,又练就了一身炼丹的本事,勉强支撑着自身修炼的损耗,还能够为柱子同魃豹提供一些帮助,她便已经觉得是十分了不得了的。那些莫大的仙缘,她可从来没有想过会同自己有什么关系的。 在这莫大的修仙界里边,的确曾经存在过不少关于仙缘的传说佳话。 据说曾经有个在修仙家族下的村落生活的小修士,原本只不过是个勉强有修仙资质的,加入到那小家族里边去,也不过是个杂役的身份,除了相貌长得端正以外,再没有什么更出众的地方的。 可这小修士正是因着模样端正,便叫到访家族的一个上仙看中,收作弟子。虽然资质平平,最后却仍是半步迈入了真正的仙途当中。 至于是同女修有关的那些传言,可就更多了。 以至于在这修仙界里边,但凡是长得眉清目秀的女修,都曾经会想像过自己被一个上仙看中,一步登天的情形。 哪怕是糯米,年少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样偷偷想像过的。可是等她渐渐长大了以后,便知道这些大都只是话本小说里边的故事,并不那样真实。她在这修仙界里边生活了好久,不要说是仙缘了,连着上仙也没见到几个的。身边所往来的,都不过是些同她层次相当的修士。 她便再不做什么梦了。有这样的时间,她到不如多炼两炉子丹药的。 这就好比是她原先在山门下边流浪的时候,偶尔会幻想自己突然捡到了烧得香喷喷的牛肉一样,实际上却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发生的。 直到从迎娘口中听了过去的事情以后,她这才知道自己原来同那转世灵童之间。还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段机缘,也难怪她后来会和蛟苏青之间牵扯上关系来。 这样一想,她便觉得有些寂寞了起来。 蛟苏青要寻找的,到底只是那个转世的上仙罢了。若是他找到了以后,会不会就不再愿意搭理她了呢。 可不管怎样,她都已经决定要在仙逸城里边好好当个散修。等她变得足够强大了,将柱子师兄恢复过来,又帮着魃豹度过了天劫,说不准还能够跟在叶梵大师兄身边帮她做事。 她便更不愿意回到那程家仙门里头去了。 在那仙门里边,她恐怕是要承担起一个炼丹师应尽的责任了。而且。像是柱子这样的修士。本身并没有什么能力。天赋也不很高,恐怕在恢复过来以后,是再也不会得到那些家族的青睐了的。这样一想,她就更不愿意靠近那程家仙门了。 到了这种时候。她才突然有些理解了叶梵的做法。 能力越大的时候,所需要负担的责任果然也越大。这时候对修炼可当真是没有什么好处的,只会将整个人的修炼进度都拖慢下来罢了。一个人的精力到底有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完那样多的事情的。 糯米如今不过是负责起柱子同魃豹这两个外物罢了,就已经很是有些忙不过来了的,再要多负担一整个家族的话,哪里还有什么修炼的时间。 这一路上再没有什么杂事。 苏定邦他们也没有多在仙林里头浪费时间的。几人一路畅通,很快地就回到了仙逸城里边来。 远远地望见仙逸城的城门的时候,糯米甚至觉得心里边浮起了一丝感动来。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挂着的那个坠子,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觉。 几人到了仙逸城,自然是四下分散,各自忙碌去了的。 苏定邦同萧景言他们必须回到酒馆那边去,将接了的任务报告一番的。他们身上带了不少东西。都需要花费时间处理。 糯米原本就已经在采摘仙草的时候将自己的份儿分出来了,如今也不能麻烦他们再将卖得的灵石分一份。 倒是萧景言很是有些舍不得糯米的模样,又因着知道她曾经招惹了陆纤纤那个女魔头,便很是有些不愿同糯米分开的模样。他虽然没有明着开口,但糯米大概也是能猜到他的心思的,便吵着他摇了摇头,露了个叫他放心的表情来。 萧景言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叫糯米以后常联系的,糯米自然是应允了的。 她甚至都没有准备要换地方居住的。实在是她现在带着柱子,其实并不很好同那些租住的地方解释。若是对方嫌弃柱子杵再门外增添麻烦的,她说不准又要另外耗费上一些灵石。而且,她对那个小小的院子也算是很有感情了。她自己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但心里边毕竟也还是有周步云这个徒弟的。她若是住回先前的院子去,还有可能同周步云说上几句话,或是换了个地方,恐怕两人是连见面都困难了的。 那个院子里边虽然熙熙攘攘的都是合租的修士,可那些单独空出来的小房间却从来都是无人问津的。 当初糯米离开的时候,那些房间还只有她和悔悟和尚两人居住罢了。等她离开了,那些小房间便就只余下悔悟一个人了。那和尚和当真是个奇怪的,一路住在那小房间里边,也并不见他如何出门,每日都只是笑眯眯地坐在门槛上边,也不见他修炼,根本不知道他为何要住在这仙逸城里边的。 糯米领着柱子一路走在仙逸城的大街上边,更是感到亲切。 那个小小的院子果然如同她所想像的那样,完全没有住满人的。那管事见到糯米回来了以后还十分惊喜,又同糯米絮叨了一遍,说是糯米原先惯住的那个房间还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就等着糯米回头来住的。 糯米便只是笑笑,也没有点破这管事话里边的破绽。 实在是哪怕他想要将这房间租出去,恐怕也没有修士愿意上门来住的。 糯米是个心细的,进门的时候同那两个守在院子里边的武修打了个招呼,又稍微在院子里边看了一眼,便发现这院子同她离开的时候已经不大一样了。这时候虽然是租住的修士们到外头做事的时间,可只要看一看院子门前摆放的杂物,就能知道这院子里边租住的修士少了许多。 倒是悔悟依旧还住在院子里边,如今也仍是端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边。见到糯米回来了,便好像糯米从来没有出去过一样,仍是用先前那种神色朝着糯米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糯米不动声色地跟着管事一路走到原先那个房间前边去,这才开口说道,“最近周东仍是在院子里边吵吵闹闹的么?连带着这院子里头租住的修士也搬出去不少了呢。” “是啊。那周东实在是??啊哟,不是的。哪里像你说的那样。这院子里边,可不、可不原先就是这模样的么。”那管事刚答应了一句,就突然发现不大好了,赶紧生硬地将话有转开了。可他一抬头,就见到糯米含笑望着他,顿时就知道这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他只能搓一搓手,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讲道,“最近这院子里边的确清净不少。那周东也没那样频繁的闹事了。” 糯米瞧着这管事的神态,哪里还猜不出来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她原本以为那周东只不过是是有些疯病罢了,却没想到周东原来也是个十分有头脑的。 周东嫌着这院子里头吵闹,便趁着自己签下了契约的时候,将这院子里边的租客尽量多地赶了出去,又在私底下给了这管事不少好处,这才能够一直在这小院子里边住下来的。 这院子里边多住几个合租的修士,又或是少住几个,其实对这管事也并没有什么影响的。他管着这个小院子,虽然看着逍遥,中间倒没多少油水。既然周东愿意给他私利,他自然也就不会拒绝。甚至很可能连着那两个看守院子的武修都一并得到了好处,这才将周东容忍了下来。 那管事被糯米带着笑意的眼眸盈盈一望,便突然觉得自己的那点儿心思和同周东之间的那些事情都被看得一清二楚了一样。虽然糯米比他年纪小上许多,他却突然生出了一股子压力来。这种感觉,甚至在他对着悔悟的时候,也都从来没有升起来过。 “客官你、你的修为真是又有所提升了么?”管事这才有些迟钝地反应了过来。 糯米仍是笑看着他,并不回答这句话,只是讲,“不碍事的,我早决定了住这院子里边,热闹一些也没什么。” 管事才当真是暗地里惊叹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糯米当初那样的修为,在散修里边已是相当不易了的。从来没想到只不过是这样短短地出门了半年的,这个小小的女修居然又已经有所突破了。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这不可能,面前这姑娘却偏偏是做到了。 ps: 那个那个,再向大家求一下免费的评价票。本 文订阅超过10元的大家就能拿到一张免费评价票啦。这评价票只能投给这篇文,所以大家翻一翻,有免费评价票的话请给我吧给我吧 三百八十八 叶梵的归处 院子的管事因糯米的提升又震惊了一回,见到糯米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好像这突破是完全在她意料之中一样,便就更是佩服不已。 他稍微震惊了一回,便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顿时笑着讲道,“先前据说六大门派之一的玄天阁破例在外头收下了一个叶姓的弟子,说不准等这次六大再在仙逸城里边招收门徒的时候,会轮到你头上来呢。” 这管事只不过是个小家族在这仙逸城里头的代理人,实际上见识也并不很多。只要是六大门派相关的事情,他便都觉得十分厉害了,拿出来说了,也觉得不会贬低了自己的身份。实际上,糯米又哪里想过要加入六大门派里边去的。 不过,这管事的话还是吸引住了糯米的注意力。 “你是说先前玄天阁里头,收下了一个姓叶的弟子?是个武修么?”糯米赶紧又追问了一句。 管事顿时就犹豫了起来,稍微想了一瞬,这才点了点头,肯定地讲,“没错,是个武修,据说是使剑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世家出来的弟子。这仙逸城附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修仙家族是叶姓的,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门派里边有了这么一个弟子流落出来的。哎,若真是哪个门派遗留的弟子的话,恐怕是要大大后悔了吧。六大门派能够看上的修士,资质肯定是不差的。啊,不过、我看着客官你可定也能顺利加入六大门派的。” 糯米哪里还在意他后头说了些什么,急急地追问到,“这可是真的么。你还记得那修士的名字么?大概是个什么年纪?” “呃。”那小管事没想到糯米竟然会问得这样仔细,不由被糯米得追问逼得一愣。 他只是先前在外头的时候听到了旁人说起这闲话来。当时那些说话的只不过是将那意外加入到六大里边去的修士羡慕了一番,并没有多提到那修士的情形的。这管事跟着再旁边听着,也仅仅只是听了个大概,跟着在边上表达了一番自己的嫉妒,也就罢了。如今把事情拿出来同糯米讲,其实根本也没有旁的意思,不过是觉得一并说一说闲话。能够拉近两人的距离罢了。 如今糯米这样追问,他一时之间也是愣住了。见糯米这样在意的模样,他支吾了两声,也不好随随便便地就忽悠过去,只能老老实实地摇头,说自己并不清楚。 “是吗。”糯米听他这样说了,便慢慢将头又低了下去,面上也没有多少失望的神色。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糯米将身上仅有的灵石都取了出来,交到对方手上。将最近一个月的房租付清了。身上已经几乎没有灵石了。 她先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手上还有多少灵石的。还想着要先交个半年房租的,不料却只剩下这样一点儿了,顿时有些尴尬了起来。 倒是那个管事已经习惯同糯米打交道了,知道糯米是个能够开炉炼丹的。哪里会觉得糯米连这么点儿灵石都挣不到的,还笑着安慰了糯米两句,说是这房租并不着急。 等那管事转身离开了以后,糯米这才坐在房间里边,有些发起愣来。 先前听到管事说起那个被玄天阁破例收入的叶姓武修的时候,她莫名低就想到了叶梵。虽然在那管事口中,她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这附近有这样能耐,又是叶姓的武修。她便认定了只有叶梵大师兄才有这样的天赋。 若当真是这样的话,叶难怪叶梵一直没有同花眠和铁生门搅合到一块儿取。实在是叶梵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那上边,他自己有着一个更为远大的目标。 万剑宗铁生门这样的中小型修仙门派,在六大门派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哪怕是在仙逸城这样的仙城面前,六大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庞然大物。哪怕是这附近的小门派小家族都联合起来。也完全不可能动摇六大的分毫地位的。 据说六大门派里边,每一个门派都掌握着一个上古修士遗留下来的缥缈幻境。他们所掌控着的那些幻境,可同糯米体内的那个全然不同,里头当真是住着上古妖兽,又有几乎无尽的功法玉简同修仙宝藏,可以说是个修仙宝库一样的存在。所以六大虽然是个公开的排名,允许外头的仙门进行挑战,却从来还没有哪个门派能够取代六大的位置的。 在六大门派当中,玄天阁又是个排位中上的。 这六大门派之间的排名据说一直有所变动。每隔数年,就如同是万剑宗上的山门大小比一样,这六个门派之间的排位比斗也从来没有停歇过。他们会根据这样的排位,重新分配手中的一些修仙资源。 在这样的比斗当中,玄天阁从来就没有掉出前三名的,是个相当稳定的门派。 糯米将魃豹从那缥缈幻境里边放了出来,又呆呆地想了一番,甚至很有冲动想要给叶梵大师兄传个音的。她身上如今已经常常会带着绘制好的传音符纸的,如今捏在手上,却又突然犹豫了起来。 她实在是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该打扰叶梵的。她又将召唤木魁的咒文念了一遍,却也没见到木魁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知道木魁是已经被叶梵召唤回去了,还是只躲在一边,不愿意见她。她这才想起当初在仙林里边同陆纤纤战斗的时候,也都没有见到木魁出来帮忙的。 以前她但凡是遇到点儿什么危险的,木魁总会出现在她面前同她一道战斗的,如今完全没有反应,说不准当真是已经被叶梵召唤走了。 自从她离开了仙逸城以后,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叶梵那边的联系了。她以前虽然总觉得帮着叶梵大师兄在仙逸城里边买东西,很是有些叫她哭笑不得的,可现在突然摆脱了这样一重联系,就突然叫她觉得寂寞了起来。 哪怕只是帮着叶梵开炉炼丹,购买玉简的,她也觉得是同对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可现在突然知道叶梵已经投入到玄天阁去了,除了为了叶梵欣喜以外,便也很是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抛下了一般。 说不准,当初叶梵正是看着她离开了仙逸城,觉得她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这才直接将魃豹又收了回去的。这一次以后,叶梵已经加入到玄天阁了,想必是无需她再帮忙开炉炼丹,更不必叫她在这仙逸城里边帮忙买东西了的。木魁可能再也回不到她的身边来了。 她甚至已经忍不住考虑起先前那管事说的话了。 每隔一段时间,各大修仙门派和家族都会在仙城里边设召开一个接收外门弟子的大会,好在外头的散修里边发现人才的。 寻常小仙门可能不如万剑宗那样,拥有自己属下的城镇和乡村,没办法从里边寻找一些有灵根的童子补充入山门里边。这样的大会,便几乎成了那些小门派唯一招收弟子的机会了。 可对六大门派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他们根本就无需在外头随便接收弟子的。哪怕就只是他们山门里边仙长所繁衍的后裔,以及依附在他们门下那些修仙小镇里边的童子,已经完全足以补充仙门里边的新生弟子了的。许多出生在六大门派所属村落的小童子,虽然勉强具有修仙的资质,却因为竞争太过激烈,只能转投其他小门派,也是有的。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六大几乎从来不在外头接收新生弟子,无怪乎那位管事会说叶梵的加入,在玄天阁完全可以算得上特例。 糯米犹豫了一番,可见到了房间里边蜷缩着身子打呵欠的魃豹,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了。 她自己身上也不是没有秘密的,当真要加入到六大门派里边去,先不说可能性了,当真叫她加入了,魃豹怎么办,柱子师兄又要怎么办呢,可当真是叫她头疼的一件事情。 将叶梵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去了以后,糯米便挽起衣袖来将这房间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 那管事方才还夸下海口,说这房间给糯米一路保留得妥妥当当的,从来没有让给旁人住过——这倒的确是没有旁人住宿的痕迹。只可惜,连着打扫的痕迹也没有。 糯米看着这房间里边薄薄的一层灰,只能自己辛苦了一番,还念动了口诀,用了一个云露诀,召唤出灵水来,将这房间打扫了一遍。若是被旁人见到,肯定要痛心疾首地指责她浪费真元力的。可对现在的糯米而言,她的真元力完全足够一口气使出百十隔云露诀来的,这点儿花费,完全就是不在话下。 她好不容易才将这房间里边清扫了一遍,正直起身子抹了一把汗,准备稍微休息一番再开始烧饭的,就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了一阵响动。先是一番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接连好几声叫她觉得熟悉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三百八十九 未来打算 听到外头那有些熟悉的敲门声以后,糯米瞬间就露出了笑容来,扭头朝着门的方向唤了一声,“进来吧,门没有拴着咧。” 外头的敲门声音一顿,稍微停了一下以后,这才又响起了一声仿佛是怯生生一样的推门响动。 糯米才刚将房间里边的东西收拾好,粗略地将房间里边的桌椅都抹了一遍,手上还有些湿答答的都是水。她却全然没有觉得自己这模样出现在对方面前有什么问题,还回头笑着讲,“你倒是机灵咧。我才刚回来,东西都还没有收拾好的,你就已经过来了。” 周步云站在门口那儿,朝着房间里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就径自迈入到了房间里边,弯下身子去,将糯米身边的水桶拎了起来,小声地问道,“我见到了外头的傀儡。还有什么地方要打扫的?” 糯米摇了摇头,“都已经收拾好了的。你将这水拎到外头去倒掉了吧。” 周步云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将水桶拎了出门,不一会儿就回转了回来,又将木桶原样放到了边上去,这才默默地站到了糯米边上去。 有小半年时间没有见面,周步云也跟着长得高了些。 他原本就是个正处于发育期的少年,半年前可能是因着吃食不太好的缘故,刚同糯米见面的时候,还要稍微比糯米矮上一些的,整个人看着也是十分青涩的感觉。可这半年,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时光,也可能是糯米悄悄给他留了点儿灵谷,让他藏着自己慢慢吃的,营养同灵气也都跟上来了,所以这次再见的时候,糯米都明显地能够感觉到周步云已经又长开了些。 半年多以前,周步云给她的还是一种十分生涩的感觉,虽然面色总是沉着的,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却更像是个正在闹别扭的小娃子一样,她都还需要稍稍低头,才能对上周步云的目光。 这次她从外头回来以后,两人不过是并肩一站,糯米就已经能够明显地感觉出差别来。 周步云又长高了一些,如今已经是同她平齐了,还隐隐的有要超越她的高度的感觉。连五官同身骨子都已经展开了。周步云弯身拎动那木桶的时候,手可是相当稳的。那个糯米拎着有点儿吃力的木水桶,周步云单手就已经拿起来了,里头的水都不晃一下的。 糯米看着他放下木桶又乖乖站到一边去。便突然觉得有个这样的弟子也还是件不错的事情。 她虽然一直都不愿意承认周步云的身份。却并不是对周步云有什么不满。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有能够教给对方什么东西,生怕耽搁了对方罢了。可倚着周步云现在的情况,若是不跟在她身边的话,根本就没有学习炼丹术的机会。现在跟在她身边。也算是有了一丝希望了。 “你在这仙城里边过得还好么?”糯米见到周步云静静站在边上,鬼使神差地便这样问了一句。 周步云一怔,显然是没料到糯米竟然会问这样的话,讪讪了一番,才小声地讲,“也就是和先前一样,每日到学堂里边上课。看了些炼丹的玉简,就是没找到试验的机会。” “这也不着急。等你基础牢靠了以后,我还是能给你找到开炉炼丹的机会的。”糯米歪了歪头。 她原本是想要问周步云在周东身边。过得是不是还好的。可是这话要当真说出来的话,她又觉得好像会有一种挑拨的感觉,只能又将话收了回去。她也只能细细地打量了周步云一番,见他身上面上不再像原先那样多有淤青,才稍微安心了些。觉得周步云这些日子以来应当过得也还算是很不错的。 周步云大概当真是每日都想着她什么时候能回到这仙城来,一见到糯米房间门前矗立着个蛊人傀儡,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了,甚至都没有回去同周东打一声招呼的。 糯米再招呼他吃饭的时候,他才猛地回想起来,只能不好意思地向糯米说了一句,急急忙忙地赶回到对面的房间里边去了。糯米生怕他又挨打,只能由着他去了,心里边却慢慢地开始琢磨了起来,能不能寻个机会,带着周步云就离开周东的控制了。 哪怕最不济的,也好叫周东更重视他一些,不要再随意打骂了。 可这事情看着简单,当真要做起来的话,其实却是十分困难的。周东毕竟是周步云的亲爹,又是个修士。哪怕糯米现在名义上是周步云的师父,可实际上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周东的承认。周东这个当爹的若是要教训儿子,旁人是根本没有插手的道理的。 她自己托腮想了半日,又有些提心吊胆地听着外头的动静,一直到了夜里也没听到什么声响的,这才稍微送了口气,知道周步云回去以后没有受到责骂。 以前,她也从来不对周步云这样上心。 大概是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当真是周步云的师父,所以便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少年的事情同她有什么关系。这少年想要学习炼丹术,她刚好掌握了这少年想要学习的东西,又正好出现再少年面前,两人的关系不过是这样简单。 不过,这次出门了一趟以后,她便发现自己的心里边还是有着这个少年的位置的。少年身上那些微末的改变,她是看在眼里的,也跟着觉得有些儿感动。这种感觉有些像是她努力地研究以后,终归能够开炉炼制出一炉丹药来一样,是种难言的成就感。 第二日周步云再过来一道用餐的时候,糯米想起那管事先前说的话,便试探着同周步云提起来,道,“我这次回来的时候,听说六大门派召开的大会好像是快要举行了的。虽然往日六大并不怎么招收外头的修士,可先前据说有个武修被破例收入到了玄天阁里边去。你若是当真对炼丹术很有兴趣,要不要考虑考虑歧黄门?我想,既然玄天阁在外头招收了个得意的弟子,其余五大门派,总归是会有点儿什么表示的。” 周步云听她这样一讲,手上的筷子一顿,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着才有些生涩地开口,道,“我、我不可能加入到歧黄门去的。” “哪里有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呢。”糯米见周步云好像并不排斥这个话题,这才又接着说道,“先前六大难以加入,不过是因着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在外头招收修士,觉得忠诚度不高的缘故,所以挑拣人才的时候,就会格外的严格。实际上好些被他们拒绝了的修士,随便到了个中小型的门派里边去,都能被当作是内门弟子供奉起来的。你若是当真只想要修习炼丹术,到了歧黄门去,不是正好么。” 周步云默默低头想了许久,连带着夹菜都忘记了。糯米见他这样,也不知道他心里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只能又续道,“你跟在我身边,自然也是能够学到一些炼丹术技术的,可毕竟不能有什么高深的进展。我自己可也不懂得那些呢。如今六大若是当真愿意从外头招收门人,你能够稍微带着炼丹的技术,又会制符,年纪又不大,到底是能够到歧黄门去试一试的。” 糯米这样劝说周步云,其实也是有些不得已。 她自己暗自思索了许久,也完全没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叫周步云脱离周东的控制的。周东对他的确不好,但却管束得十分严格,平日根本不怎么允许周步云出门的,更不要说是有什么偏离了。 可若是能加入六大门派,这到底是不一样的。六大看中的人,哪怕是周东不愿意,想必也没有办法阻挠。 而且,糯米也当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至少,可以去试一试的,哪怕不成,也好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样的一个层次上边。即便是无法加入到六大,说不准还能加入别的中小门派。这对周步云来说,无疑是个最好的机会。 周步云又低头想了许久,突然哑着声音开口问道,“你、你不愿意再教我了吗?” “诶?”糯米一愣,完全不知道周步云怎么突然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周步云突然就抬起了头来,直直地盯着糯米,讲,“你嫌我没用,学得不好,一直在边上是个累赘,所以不愿意教我了,才要让我加入到门派里边去的吧?” 糯米被周步云带着点儿凶狠又有些眼眶发红的模样吓了一跳。 虽然她自己并没有想要加入到六大里边去的意思,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这些,可只要看一看外头那些修士对六大的推崇,就能够看出六大的位置来了。在她的想法里边,能够加入六大,那就是周步云能够踏上的最好的仙途了。不论是在学识上又或是在别的方面,对周步云而言都是最有好处的。 她哪里会想到自己这样的一个建议,明明是为了周步云好的,却居然有些受到了指责一样,不由也觉得委屈了起来。 三百九十 尝试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若是不愿意搭理你了,还叫你到这房间里边来吃饭么,倒不如趁早将你赶出去,不要见到你这张脸就是了。” 糯米皱了皱眉头,好不容易才将心头那一丝委屈忍了下去。 她一路修炼道一心莲*,早就已经有些性子平和了,平日并不怎么会激动起来。也就是当真对周步云用心了,却听见他这样讲话,这才稍微升起了一点儿反应来。她自己稍微一控制,马上就又将这情绪重新压了下去。 她想了想,这才讲,“我同你说这个,不过是问问你的意思,又觉得六大门派当真是个好选择。你若是真要想学这个的,跟在六大门下,哪里还需要像如今这样偷偷摸摸的。哪怕是你每日都只研究炼丹,难道还会有人再说你什么么。而且,六大也不是个委屈你的地方。你若是不愿意,那我自然是不会逼迫你的。你要学什么,我尽心尽力地都教给你就是了。可那些我也不懂得的东西,我当真是无能为力。” 周步云听糯米这样一讲,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又将脑袋压低了下去,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隔了许久,这才小声地开口,道,“我也不是不愿意加入门派,可歧黄门不会要我这样的散修吧。而且,我爹也不会让我加入门派的。” “哪怕不是歧黄门,也还有别的以炼丹见长的门派呢。我听说忠武门专责炼制丹药的青堂就很不错。若是能够加入那样的门派,难道你爹还会觉得不好么?” 周步云静静地低着头,将手上的筷子在那碗灵谷上边插出了个小洞来,这才慢慢地开口,同糯米讲起了他以前的事情来。 这些事情糯米从来没有问过,周步云自己也从来没有主动向糯米提起。大概是两人其实都有些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并没有亲近到这种程度,不到可以交心的时候。今日也算是糯米已经将话题扯到这上边来了,周步云这才终于开口了。 他说得很有些断断续续的,甚至有时候还会停下来一段时间。糯米在边上耐心地听了许久。这才慢慢地明白了周步云方才的那句话。 周东不会愿意让周步云加入到门派里边去的。不要说是什么忠武门了,即便当真是六大里边的歧黄门对周步云发出了邀请,周东恐怕还是会反对的。因为周东压根儿就不愿意周步云离开他的身边,他只想完全地将这个儿子掌控在自己的范围里边。 虽然周步云的印象并不很深,但在他的记忆当中,他娘亲应当是个懂得炼丹的女修。这样的女修在修仙界还算是十分稀少的,虽然长得并不怎样艳丽,可在周步云朦胧的记忆里边,他娘就从来没有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边,甚至没有怎么抱过他。 在他年纪还很小的时候。这个娘亲就已经完全离开了家。也离开了他们父子了。他曾经问过周东相关的事情。换来的却只是一顿毒打。 后来他还是从旁人的闲谈和笑语当中,才大概知道了一些。虽说也不可能就是真相,但那些修士在谈话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在后头偷听着。估摸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偏差。 据说周步云的娘亲在嫁给周东以前,肚子里边就已经怀着周步云了。当初因着那女修完全想不起来怀的到底是哪个修士的种,这才会同老实巴交的周东走在了一道,只是为了将来能将这碍事的小娃子甩手交给周东抚养。 周东虽然知道那女修已经怀有身孕,可因着一路对这女修怀有情意,最终还是接受了这样的一位妻子。 可惜,这妻子却是个不安分的。在周步云生下来了以后,她便依仗着自己能够开炉炼丹,在外头勾搭上了不少男修。在周步云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就彻底抛开了家里边那两位,追随着某位修为层次更高的修士不知所踪。 周东每日见着同妻子长得十分相似的儿子,心里头的纠结是可想而知的。 他到底还是决定将这孩子抚养长大,只是见着这儿子得时候,心里边得恨意想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的。 因着当初那女修是嫌弃他没用。才从他身边逃开的。他便格外地在意周步云也会如同那女修一样,从他身边逃开去。 周步云因着对娘亲的朦胧记忆,才会特别想要修习炼丹术的。可周东特别在意的就是炼丹术了,生怕周步云也会如同他娘亲一样,就更不可能叫周步云加入到那些以炼丹术为主旨的门派里边去了。 糯米听了以后,也只能跟着默然。 她虽然也曾经向过这两父子之间肯定是有着什么故事的,可却没有料到这故事还颇有一些曲折。若是周东当真对炼丹术这样排斥,而周步云又全然不想放弃的话,两人之间的矛盾可就根本不可能调和了。 “你这个??实在是??”糯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犹豫了一番,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这实在是有些像一个死结。而且,这个结子只要不解开,那么周步云同周东一味地在两边施力,就只会叫这死结越绑越紧罢了。 糯米也跟着呆想了半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饭菜都已经有些凉了。她赶紧将碗里边的饭都扒拉着吃掉了,跟着就叹了口气,讲: “你若是当真喜欢炼丹,现在是我的弟子,我自然会教你的。我仍是觉着你在门派里边能够学到更多。我自己出来当散修,也知道这中间实在辛苦。不过既然你阿爹不愿意,我便先私下教你一些,哪怕以后要去参加门派大会,也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一些。你回去准备一番,再过几日,我就叫你试着开炉好了。” 周步云刚开始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后来慢慢确定了糯米讲的那些话以后,面上这才慢慢地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来,朝着糯米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是有些羞涩的模样,面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 他不笑的时候,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很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可这一笑起来,便是十分羞涩,看着同寻常那些年轻的小男修没有什么两样,叫人一见便心生欢喜的。 糯米同他认识了这样久,都并没有怎么见他笑过,更不要说是笑得这样明媚的模样了,一时之间,都看得有些呆怔了,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等反应过来以后,才赶紧像是掩饰一样催促着周步云赶紧将面前得那些饭菜吃干净的。 她这话可不是随便答应周步云的。 先前还在仙林里边的时候,她收到过两三次周步云的传音符纸,里边的问题问得已经很有一些深度了,叫她觉得这少年的确有在十分认真地思考。只是因着他从来没有机会真正开炉,所以有些只可意会得东西,便无论如何也无法真正领悟。 糯米这次要安排着他开炉,已经准备好了他会失败的。她完全没有想过要在旁边帮着指点什么,只是觉得有了一次开炉经验以后,周步云想必能够想明白许多先前总也无法领悟的问题。 当初在仙林里边,她没有办法帮着周步云做什么。现在回到了这仙城来了,哪怕是为着周步云喊她的那一句师尊,她都该帮周步云准备一番才是。 只不过—— 她自己现在手上也没有什么仙草了,也没有多少灵石可用的。 为了要给周步云凑备一些可以开炉炼制的仙草,她便需要先到外头去接点儿短活,换些仙草来给周步云使用。周步云毕竟是初次开炉,也用不到什么上好的仙草,只要随便给他配上一副不入流的方子也就是了。 她才方始回到这仙逸城来,一时半会之间,也没办法同吕宗联系上的,也就只能到外头的丹药铺子里边去接短活儿。她甚至都想要从那些铺子的药方当中随便抽出一副来,给周步云练手的。可想到要交付的违约金,又想到到底会影响自己的声誉,这才作罢。 既然是答应了周步云,她便马上行动了起来。 到外头去接短活她已经是熟门熟路了的,炼制那些丹药对她而言也完全没有难度,很快地就为周步云准备了一个丹药的方子。 至于丹炉,糯米则是将那个叶梵送给她的丹炉取了出来,交给周步云使用。 不是她舍不得将碧砂丹炉借给周步云,实在是这些具有灵性的法器,同主人之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就好比是已经被打下了烙印的柱子一样,只要他身体里边还存在着糯米烙下的烙印,他就绝对不会听从别人的吩咐。 而像是碧砂丹炉这种层次的法器,也同样是有这样的灵性。糯米使用得越多,这丹炉就会越沾染上她的气息,变得更顺应她的指挥。可是,相对的,这丹炉也就再不会听从外头那些闲杂人等的使唤了。 ps: 谢谢jas亲投的粉红票!唉嘿嘿,喜欢票票 三百九十一 创造条件 糯米自己独自准备了一番,周步云似乎也在暗地里准备了一轮。 周步云原本就是个在炼丹方面十分勤快的了,如今听说能够尝试开炉炼丹以后,便更是拼命,又将糯米先前给他抄录的那些玉简都拿出来又翻看了一遍,将里头的问题重新又考虑了一番,甚至还将好些话都拿出来给糯米问了一遍。 糯米被他这模样搞得有些哭笑不得的,偏又不好说周步云什么。她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开炉炼丹以前,也同样是这样严阵以待的模样的,都很是有些怀念起来。 她原本还想同周步云解释一通,说这些问题只要是亲自开炉了以后,便能够明白过来的。可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当初开炉炼丹以前那种焦虑的心思,就觉得实在是不好再同周步云说什么了。实在是她自己也曾经有这样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好劝慰周步云的了。他想要忙碌起来的心情,糯米也是懂得的,只要真正开炉以后,他便也就能够明白了。 周步云为了能够好好地准备这次开炉,甚至都从那学堂里边偷偷地逃了出来,就混在糯米的房间里边。 糯米第一次白日见到周步云的时候,还很是惊讶了一番,脱口就问道,“你今日怎么在这儿,学堂那边不要紧么?” 周步云犹豫了一下,面上忽地一红,期期艾艾地讲,“今、今日学堂休、休沐。” “??” 糯米哪怕是再单纯,也不可能被他这样拙劣的演技骗过去。这学堂若是当真休沐了,周东难道不知道么,怎么可能会叫周步云在外头随便乱跑的。 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只能板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直直地盯着周步云看。 周步云原先就因着撒谎而有些脸红紧张的,见到糯米这样一直盯着他看,又并不说什么,就更慌张了起来。自己拧着手指纠结了一回,最后还是忍不住讲了实话,“我、我就是觉得去学堂也没什么用处。我想要再看一看那些讲炼丹的玉简。” 糯米虽然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却实在是不能认同他的做法,便推着他从着房间里边推了出去,还一边说着,“你若是当真希望能够好好开炉炼丹的,就好好地道学堂里头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到时候到了那开炉的日子,你才好安心做事。若是你如今就已经从学堂逃出来了,又没有什么理由,回头那些先生说到你爹面前去,你瞧你还能不能出门。” 周步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的。他大抵还是一直跟在周东身边。虽然常常被周东拘束住。却也保护得很好。更兼着同年纪的少年总比姑娘要想得简单一些,便更是被糯米说得面红耳赤起来。 他听了糯米这样讲,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出门了。 等他到了学堂那边去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开课的时间了。不过他平日是个乖巧的。天赋又很不错,那学堂里边的先生对他印象也十分好,因而还和颜悦色地询问了他一番,是不是家里边出了什么状况,还说担心得很,原本准备要去同他爹打个招呼的。 周步云这才知道糯米说得不错,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再不敢从学堂随意逃开了。 不过,即便他人是在学堂里边。心思却早就已经飞到了那些玉简里边去了。哪怕是在学堂里头,只要一有时间的,就会将那些玉简取出来翻看。 他以往在学堂里边的时候,人员还很不赖,最近突然沉静了下来。甚至都不同旁的那些同窗一道用餐的,边叫那些小同窗都好奇了起来。兼着旁人又见他常常拿着个陌生的玉简翻看的,就都跟着好奇了起来,好些小修士都围到了他身边,向他打听这玉简的事情。 周步云张了张嘴,突然想到糯米同他一道用餐时候的情形,又想起糯米弯着眼睛朝他笑的模样,面上便是突然一红,死活也不愿意将那玉简的事情同糯米的事情同那些小修士讲。被那些小修士逼得急了,他就只能板着张脸皱着眉头瞪着那些同窗,却反倒是叫那些同窗更好奇了起来。 这样接连过了几日,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却总归没有出什么大差错。 等糯米终于将仙草凑全了以后,到了傍晚时分,两人都用过饭以后,她便终于招呼着周步云到了那丹炉前边。 “我这边没有你趁手的丹炉,你边先用这个习惯一下吧。我不会给你什么指导,你只要自己开炉,感受一下,便是了。也不用担心仙草的问题。若是成了,自然好;若不成,也无碍。好好开炉就是了。” 糯米原本是想要拍一拍周步云的肩膀的,可等她将手伸出去以后,才发现周步云如今已经长得同她一样高了,比她还要更壮一些。她若是想要拍到周步云的肩膀,可就只能踮着脚尖了。这样一来,可就当真显得有些傻气。无奈,她只能将手换了个方向,在周步云手臂上拍了一下,然后边转身走到了门外头去了。 周步云在房间里边到底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她实在是一点儿都不关心。只要周步云不将房间炸掉,她就完全不在乎。 她自己从来没有接受过旁人正规的指导,也不知道该怎么指导周步云。按着她自己以前开炉炼丹的经验,她知道有人在边上看着,可是会对开炉的修士造成莫大的压力的。所以但凡是被人看着开炉的学徒,往往是不可能成功的。他们的师尊在边上看着,也仅仅就只有一两次,不会叫他们一直承受这样的压力的。 糯米自问没有能够指导周步云的能力,便觉得倒不如是叫他自己先独自开炉,找到了问题以后,才慢慢给他解决的。 糯米才刚走到了院子外头,就见到悔悟在边上朝她挥了挥手。糯米自然是也跟着回应了个笑容。 她在这院子里边住得久了,早就已经习惯了悔悟的闭口禅。这时候她一个人站在门外,兼着守院子的武修又正在用餐,便干脆靠到了悔悟边上坐下,小声地同悔悟讲起话来。 悔悟是绝对不会开口同她讲话的,只是静静地听着,间或笑着点头摇头。糯米原本是想要在院子里边翻看季风游记的玉简来打发时间的,连着那玉简都已经拿着握在手上了。可出门以后见到了悔悟,又已经相互打招呼了,显然不好再将对方晾在一边,只能是握着那玉简,坐在悔悟的身边。 糯米的话也没有什么逻辑,更没有什么重点,只是随便说上几句。更多的时候,便是两个人挨着坐在一块儿,抬头静静地看着天空上边的火烧云慢慢变换着颜色。糯米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天上的云层变幻居然是这样的好看。 那是一种叫人说不出来的颜色,被西斜的落日所映照渲染的云朵,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飘动着,颜色更是全然没有固定的。方才还是浅粉;下一刻就变成了橘红;再下一瞬,却又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紫。随着云层的飘动和光线的转变,那些原本通红的火烧云一边凝聚出各种各样的形状来,一边又肆意地彰显着叫人难以想像的颜色。 糯米甚至抬起手来,将手上的玉简放到了眼睛前边,穿过那通透的玉简去看着天上那些妙曼的云彩,便更是看出了许多绚烂的色彩来。 “我先前,曾经在外头的铺子里边见过染得十分瑰丽的绢布。那布上边随意染着颜色,看上去有些散乱,可仔细一瞧,颜色又十分恰当,一点儿布觉得打眼的。我当初可是惊讶了许久,可现在一看,还是这天上原始的颜色最好看。”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眼睛完全没有离开天上那渐渐幻化着的火烧云的,甚至完全没有想要得到悔悟回应的意思的。 悔悟也跟着眯起眼睛来看了看天上的云,也跟着露出了个舒心的表情来。 这两人安静地坐在院子前头,一边瞧着天上的云朵,一边又看着那院子里头的修士来来去去的。间或有些体修打了桶水来,赤着上身走过,便是同糯米招呼一声,笑呵呵地在院子里边将身上的汗水冲洗干净,显得十分的安逸。 若是只看着院子里边的情形的话,可当真是同世俗村落里边那种鸡鸣狗吠的生活没有什么差别的。一时之间,糯米都觉得有点儿恍惚,实在分不清这修仙炼道的修士,同凡人之间到底是有什么差别的。 她正享受着这样玄妙的一种状态的时候,思绪却突然被旁边一声着急地呼喊给打断了。 旁边有人略带急切地招呼着她的名字。还是悔悟稍微推了推她的手臂,她这才从呆怔当中回过神来,朝着那呼喊的方向扭头看去。 只见院门那边,秦广岚正急急地朝她走了过来,面上带着一种不知道该说是殷切还是着急的神态。 三百九十二 盛情 若要说到在这仙逸城里边,最叫糯米不想要遇到的人,恐怕就要算是这秦广岚了。 她自然是仍记着当初清音真人送她伤药的那份情的。可正因为记得住,所以才更不想同秦广岚碰面。实在是她觉得秦广岚如今已经同当初很有些不一样了,每次秦广岚见了她,甚至是没有见到她,仅仅是在给她传音的时候,所说所想都不过是丹药丹药的,又或是劝说她加入到那为万剑宗复兴的大业上边来。 糯米自己其实当真是对万剑宗没有什么感情的,特别是想起清明真人来,她就忍不住浑身寒颤。若是能够绕开这一切的话,她可是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同万剑宗再牵扯上什么关系的。可现在看来,恐怕是不可能了。 秦广岚这样热心,完全不会将她落在一边的。虽然她也知道这大概是因着她的炼丹术,又或许是因着秦广岚实在太过寂寞,叫她完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的。 可现在秦广岚已经寻到她面前来了,她到底也不可能当真就无视了秦广岚的存在的。 “师叔祖找我有事儿么?” 糯米有些无奈,却也只能站起身子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主动开口同秦广岚问好。 “嗯嗯。你这已经回来了,怎么也不同我打一声招呼的。要不是我偶然在外头遇到那个姓萧的,说不准就要坏了事了。”秦广岚先是开口责备了一句,接着才露出了点儿兴奋的神情来,讲道,“这次找你,可当真是有好事的。你知不知道最近这仙逸城里边??” 秦广岚都已经将话说到一半了,才突然瞥到了坐在一边的悔悟。他顿时就大吃了一惊,这才想起糯米这院子里边还住了这么个和尚的。 他以前到这院子里边来寻糯米讲话的时候,也曾经见过悔悟的。只是糯米离开了仙逸城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到这院子里边来过了,哪里还记得这院子里头住了什么人的。哪怕是记着。一时半会之间哪里想到悔悟竟然仍住在这院子里边,一下子就将话都给吓回去了。 糯米正认真听着秦广岚讲话呢,见他突然就顿住了,又顺着他的目光一望,这才见到边上的悔悟,便也马上反应了过来,知道秦广岚恐怕是要同她讲较为机密的事情了。 她生怕秦广岚一时情急之下会拖着她进入房间里边,打搅了周步云开炉的,便先一步扯住了秦广岚的衣角,讲道。“师叔祖。随我来吧。我方始回到这边来。房间里头还很有些乱,就不留茶了。后头有个小角落,我们到那边去讲话吧。” 秦广岚这次过来,哪里是想要找糯米喝茶的。听到糯米这样一讲。也没有怀疑糯米房间里边有什么东西,点了点头,匆匆忙忙地跟着糯米走到了院子的角落里边去。 两人走出了好久,秦广岚再回头的时候,仍是能够见到悔悟笑眯眯地盯着两人看。悔悟明明是逆着阳光坐在台阶上边的,整个人的轮廓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光,完全看不清面目的,可秦广岚却好像还是能够看见悔悟面上的笑意一样。那种笑意十分和善,就是悔悟平常见了人都会撸出来的表情。却叫秦广岚突然觉得很有些不舒服一样。 他皱了皱眉头,再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悔悟果然是整个人都几乎融入到了那片灿烂的金光当中一样,从他着位置完全看不清面目的。他便再心里头安慰自己,觉得自己肯定是对方才悔悟的表情印象太过深刻。才会产生出这样的幻觉来。 糯米领着秦广岚一路走到了院子的角落,两人都还没有完全站定,秦广岚就已经急匆匆地开口,讲道,“你有没有听说玄天阁破例收取了个武修入门的消息?” “倒是听说了??”糯米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实话。她点了点头,又试探着问,“师叔祖同我说这个,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么?” “你已经听说着消息了么。不过,你恐怕没料到,这个加入玄天阁的武修是个什么身份吧。他是先前万剑宗的大师兄叶梵。你在山门里边的时候,应当是听过他的名号的吧。” “??是。” 糯米谨慎地点了点头,有些拿捏不准自己是不是该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不过,秦广岚显然并没有注意这些。他说完了这个消息以后,便好像是十分愤慨一样,用力将手臂挥舞了一圈,好像想像着叶梵就在他面前,能够被他一拳击中脸面一样,愤愤地讲道: “我先前一直在为门派复兴的事情奔波,从来不知道他居然就在这仙逸城附近藏着的。没想到他也是个忘恩负义的。我还以为他也是个没有同铁生门搅合道一起,不料他竟然转头就投入到了玄天阁里边去,也是阁没用的。” 糯米还能说什么呢。她稍微撩起眼睛看了看,觉得秦广岚好像也并不是在等待她的答复一样,便又将眼神低垂了下去,看着秦广岚的鞋尖,低低地“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其实倒是可以理解叶梵加入到玄天阁里边去这个决定的。 虽然她自己并没有这个想法,可在门派里边,到底是能够得到不少便利的。以叶梵这样的天赋,加入到一般中小型的门派里边去,的确已经全然没有必要了。他若当真想要在那种门派里边过日子,当初根本就不会同花眠合作,将万剑宗彻底毁灭的。 当初糯米没办法理解叶梵的做法,如今也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 叶梵从头到尾见着的目标,其实就只有玄天阁罢了。 铁生门的确也想要拉拢他到门下的,可他却从来看不起铁生门,他自己有着更远大的目标。若他一直都在万剑宗里边,的确是能够得到更崇高的地位,可也需要背负更多的责任。而到了玄天阁里边,他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可他得到的好处,却一点儿都不会比万剑宗里边的差。甚至,只会更好。 在这修仙界里边,门第师长的概念还是十分强烈的。若是叶梵一直就在万剑宗里边,没有得到万剑宗的同意,他根本不可能加入到玄天阁里边去。可若是万剑宗已经覆灭了的话,这又是另外的一种情况了。 叶梵,果然是眼中只有修炼的人,为了能够得到更好的仙缘,他完全没有考虑其余的事情。 秦广岚哪里知道糯米对叶梵要更为了解,这时候仍是在愤愤不平的。他当初虽然也曾经对山门上边的事情调查了一番,可却到底没能得知叶梵同花眠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从糯米的口中隐约得知了铁生门在杂役府的把戏,对叶梵也没有什么恶感,这次可算是完全将叶梵列入了叛逆之列了。 可他虽然说得这样激奋,实际上却又有些很是舍不得叶梵这样的人才加入到玄天阁里边去的意思。糯米听着他的话,都有些搞不懂他到底是在痛骂叶梵,还是在哀求叶梵重新加入到万剑宗里边来,同他一道将万剑宗复兴起来。 糯米兀自低着头,很想告诉秦广岚,说叶梵原本就已经同万剑宗恩断义绝的了。甚至整个万剑宗就是因着叶梵的存在而颠覆了的。可她当初因为一点儿私心,将叶梵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如今又哪里好意思再同秦广岚提起的,只能是支支吾吾地应付了过去。 秦广岚这次找到糯米面前,便好像当真是为着要发泄对叶梵的不满一般,狠狠地将叶梵大骂了一通,却不知道糯米站在他面前听着这些话,只能将脑袋越压越低。 可不是要低下脑袋么。 当初糯米还曾经帮着叶梵开炉炼丹的,恐怕在那时候,叶梵就已经动了背叛的心思了。糯米虽然不知情,可严格上来说,也当真是在后头帮了叶梵一把的。 秦广岚咒骂了半日,好不容易终于喘了口气儿,将叫骂停了下来。 糯米也跟着松了口气,又怕秦广岚把气喘回来以后,又会继续说起叶梵的话题来,赶紧就趁着这个机会开口问道,“师叔祖你寻到我门前来,不是光要同我讲这大师兄的事情的吧?他也已经加入到玄天阁里边去了,哪怕你是觉着可惜,可这到底是没办法的事儿,总不能道玄天阁上边去抢人的。可是有别的什么事儿么?” “哦,对。我这次来找你,的确是有因由的。也是这叶梵太过恼人,叫我都要忘记正事了。”秦广岚又咒骂了叶梵一句,这才突然将手按道糯米的肩膀上边,用一种狂热的眼神盯着糯米看了半天,看得糯米心里头都跟着慌乱了起来,他这才突然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对万剑宗十分有感情的。如今正是有一个好机会,我打算要重新将万剑宗建立起来的。你一定要加入,青泉峰那头的分支,就全拜托道你手上了。” 三百九十三 异想天开 被秦广岚这样热切地盯着看,糯米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虽然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秦广岚就已经一直在说着要重建万剑宗的事情,可糯米还是从来都没有将他这话当真的。实在是秦广岚自己也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够将万剑宗重新建立起来的。 想要复兴一个门派,可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糯米只见到秦广岚拿着她炼制的丹药在外头挥霍,招揽了一些只会围着他手上的丹药转圈儿的散修,便当真是好像被一群苍蝇围住的牛粪,从来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的。 糯米甚至觉得秦广岚也许只是太过寂寞,没有办法适应万剑宗被覆灭了的这件事情,所以才这样的执着于要将万剑宗复兴过来。 所以她从来只是默默提供那些秦广岚需要的丹药,并不多说什么。 她当真没想到,秦广岚居然有这样疯狂的一个想法。 秦广岚如今是势单力薄,根本不能同那已经霸占住万剑宗五座仙峰的铁生门作斗争的。正是有着这样一重大山的存在,糯米才觉得秦广岚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的。 如今一看,秦广岚的确是不可能同铁生门作对,于是,他便想了一个法子,先是绕开了铁生门,想着要在别的仙峰上边先重新建立起一个小门派来,打着万剑宗的名号,最后等门派发展壮大了,再重新打到铁生门门上去,好寻回一个公道的。 糯米当真是被秦广岚这异想天开的想法震得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秦广岚却兀自在说着自己的设想,“这次因着叶梵加入玄天阁,对我们却正好是一个机会。若是换了往年的那些大会,恐怕没有什么散修有兴趣参加,都知道只不过是被小门派挑挑拣拣,根本不可能加入到大型门派里边去的。可这回不同,有了玄天阁这样的先例。谁不做梦能够加入到六大里边去。这次参加大会的修士肯定有许多,我们趁机加入,肯定也能拉拢到不少人才的。” 糯米张了张嘴,很想提醒秦广岚,外头那些修士也不是傻子,甚至一个比一个要精明的。不要说他们能不能建立个门派了,哪怕他们是当真能把门派建立起来,可只有一个空壳子,哪里能骗到什么人才加入的。能够加入到这样的门派里边来的,可想是些什么样儿的修士了。 可看着秦广岚那兴奋的目光和面上神采飞扬的模样来。糯米也就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她觉得秦广岚并不是不明白这些。只不过是因着太过执着于万剑宗的复兴。这才假装这些问题完全不存在一样。她甚至完全不看好秦广岚能够建立起一个门派来。 要建立一个门派,也不是随口说说就能够建立起来的。 真正的门派是要在修仙宗门里头进行登记的。而这登记,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去做的。否则,这若是今天几个散修开玩笑一样申请个门派。明日又来个邪修建立个正道,可就叫人十分混乱了。 在门派资格的审核上边,修仙宗门还是设置得十分严格的,轻易不会派发门派的资格。没有门派资格的修士,自然也可以自称自己是某某门派的掌教,可在许多方面却是并不受门派制度的保护的,更不会得到修仙宗门派发的相关好处,甚至连同门派之间的交流都会受到阻碍。连着他们自己制作的身份玉牌,都得不到仙城同其他门派的承认。 想要参加临近举行的门派大会。便必须要在大会举办以前就将门派建立起来。 秦广岚眼睛里边几乎可以说是泛着青光,直直地盯着糯米看,有些热切地问道,“你一定会愿意加入到这里边来帮我的,是不是?” 糯米甚至都不敢摇头。只能慢慢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讲,“只是,要建立起门派来??” “你果然是个好孩子!”秦广岚一见糯米点头,顿时就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声,吓得糯米那到了嘴边得话又咽了回去。 秦广岚却完全不在意,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继续讲道,“我原先还有些担心的,但有了你以后,这门派绝对能够按时建立起来的。我对这准备了也已经有许久了,人数上边早就足够创立门派了的。有了我这样一个练气期助阵,又有了你这样一个炼丹学徒,这门派便是十拿九稳了的。其余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等这门派创立起来以后,我会再来同你联系的。你尽管等着我的消息就是了。” “??” 糯米完全没有想到他是这样的一个反应,又听了他这样的话,才知道秦广岚原来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一路找不到机会,这才没有摆道明面上边来说。这次趁着门派大会的机会,他总算是能够光明正大地将这想法摆出来了。糯米便恨不得把自己方才的点头砍掉重新换成摇头。 只是—— 望着秦广岚那兴冲冲离去的背影,糯米只能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身边好像总发生这样的、叫她自己完全无法把握的事情来。譬如秦广岚、譬如叶梵、又譬如柱子师兄。 不论她再怎么希望或者是排斥,他们都不会因为她的想法而进行改变,她也从来没有办法左右这些人的做法。哪怕她方才当真是摇头了,恐怕秦广岚也根本不会叫她从这事情里边脱离出去的。秦广岚根本也没有询问她意见的意思,只是告诉她有这样的一件事,然后宣布她已经被搅入其中了。 若她对秦广岚完全没有感情,她大可以甩甩衣袖就将秦广岚丢在一边,完全不参与期间的。 然而,她却偏偏无法忘记秦广岚当初待她的好。那样点滴的恩惠,她便是要死死地记一辈子的,用自己所能地去报答。 幸亏这加入门派也不算是一件什么坏事儿。也许秦广岚根本就没办法将这个门派建立起来,又或者当真是建立起来了,可却没有什么人加入的话,她也根本无需在期间做什么事情的。只不过是如同现在一样,在秦广岚需要的时候,稍微给他提供一些丹药。 秦广岚也并没有那样讨厌,至少在秦广岚从外头猎回来了妖兽和仙草的时候,还是会送到她面前来的,叫她帮忙炼制成丹药。 糯米在心里边很是安慰了自己一番,却也还是有些难掩低落的心情。 方才同悔悟一道坐在门槛上边看火烧云的时候,她的心境还十分开阔,可被秦广岚这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直接又打入到了谷底去。这样一想,她便觉得人生也当真是相当奇妙的,叫人完全想不透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也许加入到秦广岚建立的门派里边去,也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坏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等她将心情真正平复了下来以后,整个天幕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院子里边的房间陆续亮起了光芒,有的是点起来的油灯,有的则是照明的法术,不一而足。 糯米顺着这些光亮一路走回到了房间前边去,却意外地发现一直坐在门槛前边的悔悟已经失去了踪影。她用心想了想,却发现自己以前好像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时间里边走到外头来,说不准悔悟本来就会在这个时间回到房间也不一定,便就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了。 房间的门依旧是关得紧紧的,显然周步云仍在里边尝试着他的第一次开炉。 糯米给周步云准备的方子,正是她自己第一次开炉的那个方子。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初开炉的情形,稍微对比了一番,便大概能够猜出来周步云如今的进度。他若是没有什么重大的失误的话,恐怕还要再炼制上一段时间,才会从房间里边出来的。 她闲来无事,又见郭英武和宋秋二人也是百无聊赖地站在院子里边,便主动走上前去同两人攀谈起来。 这两个看护院子的武修对糯米的态度倒是没有什么改变,同糯米诉苦了一番最近日头毒辣,站在外边看守院子简直是种煎熬,续说说起这院子里边特别的安静。 宋秋年纪要小一些,性子也更跳脱,还笑着同糯米讲道,“这院子里边原先因着那疯子,可当真跑了不少人的。不过,那些修士恐怕也料不到你会这样快第就回来了的。若是叫他们知道了往后都不能买到那的药液了,肯定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的。” 郭英武大概是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便侧头瞪了他一眼,朝着糯米说,“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这院子里头,大伙儿都是念着你的好的,哪里会一味只想到那些买卖的好处。” 宋秋这才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不对,赶紧就吐了吐舌头。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给圆回来,干脆便就只是呵呵一笑,挠了挠头,一副老实的模样,逗得糯米也跟着笑了起来。 三百九十四 初试 周步云的初次开炉,果然就如同糯米想像的那样,一点儿都不顺利。他甚至比糯米想像的还要更惨一些,根本没有坚持到糯米猜想的那个时间,那房间的门就被他打开了,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这少年在别人面前总是冷冰冰的,只有同糯米熟悉了以后,才在糯米面前稍微露出点儿羞涩来。可这回他打开门的时候,整个人却都有些呆呆傻傻的。不要说是糯米了,连着郭英武同宋秋都被他吓了一跳。 郭英武同宋秋两人常常守在院子里边,早就知道周步云经常到糯米的房间里边去的。只不过因着两人都是小小的年纪,所以从来也不曾多想什么,只觉得是周步云受了他爹的逼迫,这才勉强到糯米面前去求药液的。 这时候见到周步云独自从糯米房间里边走出来,郭英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低声同糯米讲,“我想你还是多注意一些才是。房间里边总归有你的财务,不要太放心才是。” 糯米倒没有想到这一层上边去,只觉得周步云既然自认是她的弟子,总归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现在被郭英武一说,便省过了神来。 不过,郭英武到底也是因着在这院子里边看门户的缘故,对这些事情是特别的敏感。糯米朝他笑了笑,轻声说了句“不碍事”,倒没有解释很多。 她见到周步云那个神情,就知道周步云在方才的开炉当中受了不少的打击。回想起自己以前开炉的经历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自己面上的笑意。 可若是叫周步云见到她现在面上露出了笑容来,说不准还要以为她是在嘲笑了咧。这样一想,糯米赶紧就咳嗽了一声,将脸面端正地板了起来,一跨步,就将周步云重新又推回到了房间里边去了。独留下郭英武和宋秋二人站在院子里头面面相觑的。 等将有些呆傻的周步云推入到了房间里边去,糯米马上就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周步云原先已经准备了那样久,又觉得自己天赋过人的。可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第一次开炉炼丹会是这样惨淡的一个结果,整个人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连带着面上的表情都跟着木讷了起来。 糯米见他这模样,便觉得现在无论是同他说什么,恐怕也没有作用,干脆就只是将周步云压到一边去坐着,然后走到丹炉边上去,径自看起了那丹炉里边的药渣来。 那个几乎是人高的丹炉里边,所残留下来的几乎全都是药渣了,只有很少的一点儿药液。周步云现在还是首次开炉炼丹。经受了这样大的一次失败。整个精神都有些恍惚了起来。连着那点儿好不容易炼制出来的药液也完全没有作处理。 等糯米再进来查看的时候,那些药液已经完全同药渣融合再一块儿了去了,全然失去了回收利用的价值了。糯米看了一回,顿时就觉得可惜了起来。 这样的药液虽然价值不高。但到底是能够再利用起来的。而且,这对周步云而言,明明是他的第一步成功,可他却还是自己将这成功错过了,便是叫人看着觉得格外的可惜。 除了这零星的一点已经被沾污了的药液以外,周步云所炼制出来的这第一炉药渣可说是中规中矩。既没有糯米第一次开炉时候那样的错误,也没有什么太惊艳和出彩的地方。她对这种丹药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哪怕是闭著眼睛光用鼻子去感受那药渣的气味同灵气,都能够大致将周步云中间的步骤里边到底出了些什么问题了的。 周步云的确是已经在这次开炉的准备上边花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了。仅仅就只是看着这样中规中矩的药渣。糯米就已经能够从中看出他的努力来。实在是像他这样刚开始接触炼丹,又并没有能进行什么系统学习的散修,第一次开炉的时候能没有什么大的错漏,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天赋了。 糯米将那丹炉里边的药渣全都翻看了一遍以后,这才伸手捏了个手诀。将丹炉里边的那些药渣尽数都取出来了以后,便不再去看丹炉里头的情形了。 她原本还想着要安慰周步云一番的,可当真见到周步云开炉以后的药渣,她却当真是兴不起来任何安慰的心思了,她甚至想要狠狠地将周步云责备一番的。因着这期间有些错误,其实只要周步云能够稍微注意一些的话,这些问题根本就不成任何问题的。 特别是最后那丹炉里边残留下来的药液,实在是叫糯米觉得心疼。 她并不是心疼那点儿药液的价值。如今她随随便便开一炉丹药,所产生的价值就要比这点儿药液要高得多的。可这却是周步云自己好不容易才达到的成功,就这样被他自己随手放过了,那可就真是一件叫人难以原谅的事情了。 周步云自己的心理素质还是不够,当初糯米也是在第一次开炉的时候发生了许多错漏,还发生了一次大错,却也并不像周步云这样完全不管不顾了的。因为当初糯米对自己的期望再高,也还是知道自己不大可能第一次就成功的,即便失败了,稍微晃神一番以后,也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来,将自己弄出来的残局收拾起来,哪里能够就这样就消沉了下去的。 可周步云却好像再也不想要多看丹炉一眼的样子。 糯米扭头看了看被她摁在旁边椅子上边的周步云,眼神闪了闪,那责备的话出口的时候,到底还是柔和了许多。 “你第一次开炉,看着已经很不错了,并没有什么错漏的地方,缺的不过是经验。只要花费一些时间,还是能够将这种丹药的开炉方法掌握好的。只是,你最后缺犯下了一个不能原谅的错处。”糯米还是决定毫不留情地将后白云的错误指出来。 周步云自从开炉结束以后,整个人的精神都是恍恍惚惚的,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突然听到糯米这样讲,他还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才终于回过了神来,顿时就蒙住了,抬头看了糯米一眼,眼神里边闪过一丝惊讶,好像想要反驳什么,最终缺还是又将脑袋低了下去。 “没、没错。我、我可能当真是没有炼丹的天赋。”周步云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满脸痛苦地讲到。 糯米顿时被他气乐了。 “怎么,你就是第一次开炉失败罢了,就这样消沉么。我可没说那样的话咧,你把话都听到什么地方去啦。你虽然有错,错却并不在开炉的过程里边,你也不是什么没有天赋的。第一次开炉,注定是不可能成功的,这话我同你说过很多遍了的。” “我、我觉得我会不一样。”周步云仍是将脑袋深深地埋在手臂当中,隔了很久才这么缓缓地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很小,若不是糯米就贴着站在他面前,可能根本就听不见。 糯米也不知道是该同情周步云,还是该觉得他有些太过骄傲自大。也许这个年纪的少年,特别是周步云这样经历了许多过去的,总觉得自己有着同旁人不一样的天赋,好像只要自己愿意,就能够逆天而行的一样。可实际上,他们常常只是想得太多,又做得太少,对自己和对周遭得认识都太糟糕了一些,才会产生这样得感觉来。 “唉,你不过是开炉得经验少,中间才会出现错漏来的,只要多多开炉,总有一天便会成功的。你即便是不相信自己,也不该不相信自己的努力的。我要说的,却不是这个。”糯米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狠不下心来责备这样一个青涩的少年,“你先前一定是以为自己这次开炉全然失败了,对么,连着最后的凝丹也没有用心做。” “我没有!”周步云这才猛地抬气头来,有些倔强地看着糯米。他的眼眶外头红了一圈儿,连带着鼻尖都是红通通的一片,好像很用力才忍住了自己落下的泪水。 糯米看着他这模样,心里边升起了点儿淡淡的怜惜来,连带着再同他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温和了起来,“你若是当真有认真凝丹,应当便能发现这丹炉其实并不全是药渣,你还是稍微炼制出来了一点儿药液的。这些药液虽然功效不显,甚至对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却到底算是你第一步成功。若是你当初在凝丹的时候就将这些药液提取出来的,哪怕是到外头的那些门派去,难道会叫他们看轻么。可你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药液咧,就任由它们留在丹炉里边,同残余的药渣污成了一片。” “药液?我炼制出药液来了么?”周步云还有些呆呆的,眼神直直地盯着糯米看,显然的确是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炼制出了药液来的。 他也已经学习了很多炼丹相关的知识了,自然知道药液的作用和特性。能够顺利炼制出药液来,其实对他而言,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失败了。 三百九十五 灵气风暴 周步云虽然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期许也很高,其实还不是个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自然知道炼制出药液对他而言是怎样的一种成功,面上便露出了些不相信的神色来,追问了一句: “我当真炼制出药液来了,我、我是成功了么?” “你没有成功。”糯米眯着眼睛瞪了他一眼,虽然心里边觉得这喜怒流于表面的少年很是有些可爱,却还是决定不要叫他太过得意,于是便仍是板着张脸,摇了摇头,“没有将那药液提取出来,这能够叫做是成功么。你最后自己将那药液留在了丹炉里边,难道往后你要同人说,你其实是能够炼制出药液乃至丹药来的,只是最后不注意,就将那药液给污了么?” “药、药液??我??” 周步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几乎是一下子就扑到了丹炉边上去,趴在丹炉上边就朝着里边张望。 只是,那丹炉里边如今还哪里有什么药液的痕迹。哪怕是药渣,也都已经被糯米处理敢干,拎出来放在一边的麻布上边了。 糯米看着周步云那有些痴狂的模样,心中叹息,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才是。 她只能假装完全见不到周步云那种狂态,抬手指了指旁边摆放着的那些药渣,重新指点起周步云来。 “如今你应当也还是能够从这些药渣当中感受到药液的灵气的,虽然并不很多,也已经被污住了。我曾分别教过你凝丹的手势,同收取药液的手势的。你自己注意一些,这些药液便能同药渣分离出来。” 一边说着,糯米又一边向周步云示范一番,接着又将周步云在炼丹过程中的一些错处指了出来,分别细细讲述了一番。 周步云一路都有些恍惚,面上带了懊恼,显然整个心思还沉浸在自己方才的失败当中。若不是他自己没有注意的话。他原本能够有一个成功的,可惜着却当真是他自己就放过了。 第一次开炉炼丹就能够炼制出药液来,这实在是一件很叫人振奋的事情,说不准还可以称得上是小有天赋的。他自己却把这一切都毁了。 糯米在边上瞧瞧地打量着周步云的表情,见他面上一路带着懊恼,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是。 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将周步云的这次开炉都点评了一遍以后,两人都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周步云站在糯米边上,见糯米将话都讲完了,就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地开口。讲。“师尊,我先回去了。我爹应当已经等好久了。” 糯米着才醒悟过来天色不早了,便点了点头,又不太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也不要太在意。第一次开炉,能做到你这样,已经十分不错了。你回头只要仔细想想,肯定会有大进步的。不要总是沉浸在这次的失败里头,才是最重要的。” 周步云也点了点头,少年的面庞上边还是难掩失望和难堪,默默地就转身离开了。 糯米虽然有点儿担心他回到周东面前去以后的状态,可也总不能将周步云留下来过夜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步云离开了。 等周步云走出了房间以后。糯米嘴里边含着的那口叹息才终于吐了出来。 周步云大概是继承了他娘的天赋,在炼丹方面确实很不错。可正是他的这种天赋和这份急切,才当真是叫糯米觉得担心的。 这少年有些太过急于求成了,这样的心态若是不好好引导的话,说不准以后就会走上邪路子。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引导一个少年。她连自己未来的道路都看不清楚,又哪里还有能力为周步云再考虑许多。 越是同周步云接触得久了,知道周步云身上得天赋,她就越觉得周步云是个应当加入到修仙门派里边去的。他这样的炼丹资质,放到门派里边去,绝对是会得到重视的。哪怕不是六大,绝对也能加入一个中型的门派。 周东却到底是个问题。 糯米坐在房间里边想了一回,只觉得这思绪便如同乱麻一样,越扯越乱,叫她完全找不到清理的路子。她便又突然想起方才秦广岚同她讲的那些事情,顿时就更为头疼了起来。 她连一个周步云也管不好,哪里还能够肩负起一个门派的职责。若是秦广岚不能将那门派建立起来,那边没有什么关系。可若是秦广岚当真做到了,她也已经点头了,这又该怎么办才是呢。 糯米这边忧心了许久,突然感觉到面上一凉,猛地回国神来,才发现原来是魃豹正站在她的面前,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她的面颊。 “我叫你担心了,是不是?”糯米朝着魃豹笑了笑,这才终于高兴了一些,“你不要担心,嗯,我也不要担心。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了,终归是有能解决的法子的。若是师叔祖当真将门派建立起来了,我是不是能够带着步云一块到门派里边去?不过,我怕他是会嫌弃的吧,而且说不准还是害了他。” 糯米拉着魃豹,笑说了一回,这才渐渐将心思给放下来了。可倚着这样的状态,她今日便是不可能打坐修炼了的。她干脆也就不勉强自己进行修炼了,只是跟着魃豹一道,回到了那缥缈幻境里边去转换一番心情。 她才刚进入到缥缈幻境里边去,突然就见到了魃豹露出一副弓起背脊,十分戒备,甚至好像是准备要攻击一样的姿态来。 糯米瞬时就是一愣,还以为这缥缈幻境里边突然出现了什么异样了,赶紧便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番。 可映入她眼帘的缥缈幻境却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个生长着无数灵谷灵草的地方。这缥缈幻境里边好像并没有什么日夜的,天生更没有火球一样的太阳又或是银盘一般的月亮,有的尽是一种神秘的亮,透过外头那些迷蒙的雾气照射到里边来,一路投在那些草叶上头。 不要说是异变了,这缥缈幻境里边依旧是原先那种幽静的模样,连着点儿声响都没有的。 “魃豹你今儿是怎么了?这样激动,好吓了我一跳咧。”糯米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缥缈幻境里边完全没有什么变化的,这才放心了下来,转头就忍不住嘟着嘴巴说了魃豹一句。 魃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嘶吼,面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不悦来,好像完全不愿意糯米进入到这缥缈幻境来似的。他这态度实在是太过明显,明显得糯米就是想要忽略,也实在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当作是没看见的。 她顿时就好奇了起来。 “咦、这缥缈幻境里头,是当真生出了什么变化来么?以往我到这缥缈幻境里边来,不也是同你一道的么。每日到这里边来浇水,也不见你有什么反应的。怎地今日你却——” 糯米的话还没有讲完,声音便猛地刹住了。 灵气。 有一股她十分陌生的灵气正如同旋风一样在这缥缈幻境里边慢慢翻卷着,将周遭那些仙草同灵谷所产生的灵气都卷入到了自己的气场当中去。就连那灵池里边已经幻化成珍品的一株灵莲也完全没有办法违抗这一股旋风,只能被迫将自己的灵气投入到那股子旋风当中。 刚开始的时候,那旋风并不很大,只是小小的一点儿,细微得糯米根本就没有察觉的。可在这旋风回旋的过程当中,却是慢慢地将周遭的灵气尽数都吸附到了自己里边去,将自己的灵气慢慢壮大了起来。等糯米发现的时候,这灵气的旋风已经颇具规模了,甚至还有越壮越大的一个趋势。 “这??” 糯米惊得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回头忘了魃豹一眼,只见魃豹面上那个面盘大的脸庞上边慢慢堆着的都是不乐意,显然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异变的。他大概也是因着这异变的关系,这才逃一样离开了缥缈幻境,却没想到糯米居然拉着他一道又回到了这缥缈幻境里边来。 魃豹既不乐意留在这缥缈幻境里边,也不愿意将糯米一个人抛下,甚至好像更不愿意糯米见到这个异变一样,便是一边强作镇静,一边又忍不住急得直挠脑袋的。 糯米抬头朝着缥缈幻境里边环视了一圈,虽然表面上瞧不出来,可这缥缈幻境里头其实已经刮起了一阵零力得风暴,几乎能够将糯米身上得灵气都吹散了一样。她不动声色地朝着前边跨了一步,将魃豹拦在身后,还将自己身上的灵压放了出来,压住了魃豹身上那已经很有些不稳的森森鬼气,这才又皱着眉头抬头四顾。 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灵气正在急速回旋着,朝着某个方向一路卷动了过去。如果不是知道那漩涡旋风的存在,说不准还要当真以为那是种玩鸟来朝的状态。 糯米静静地看着,突然猛地反应了过来,脱口问道,“是藤小桥吧?那个寒藤上边结出来的灵果娃娃,今日终于凝出神魂来了是么?” ps: 谢谢财精灵亲投的粉红票,嗷! 三百九十六 新门派 魃豹听到糯米的问话,面上顿时露出了一种更不乐意的神色来了。不过,糯米如今是拦在魃豹面前站着的,完全见不到魃豹的表情的。可她同魃豹之间是已经是相当熟悉了的,别说是见不到表情了,哪怕就只是魃豹现在没有发出声响来回应她,她就已经大概能够猜到魃豹的心思了。 “瞧着那个方向,果然是寒藤上边的灵果娃娃要结成了吧。”糯米的声音里边带着欣喜,想到魃豹居然想要瞒着她,不由小小哼了一声,“你倒好,这种事儿也是想要瞒着我的。” 糯米自然没有想到魃豹私下里已经把那小小的灵果娃娃当成了个补品了,原本还是想着在她发现以前,便将那结成的灵果吞下去的,没想到这灵果娃娃到底还是被糯米发现了,不由露出了一个不高兴的神情来,有些不大精神地低低吼了一声。 可糯米哪里还会搭理他的,这时候已经朝着那灵气漩涡的方向极力望了过去。 也不是她不想要靠近,实在是这样离得远远的,她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大能控制得住自己身上的灵气了,若是再要叫她靠近的话,说不准就是当真连自保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是护住魃豹了。 魃豹就是再能耐,可他现在到底是个鬼修,浑身上下都是游离在外的森森鬼气,连着他自己的魂元都有些儿散乱。在这如同狂暴暴雨一样的灵气风暴当中,魃豹可是很可能会被那漩涡也卷入期间的。 糯米虽然想要走到前边去看一看,可考虑倒身后的魃豹,她又停住了脚步。 反正这寒藤也是被困在缥缈幻境里边的,没有她在边上带路,那灵果娃娃就是逃得再迅速,也不可能是逃到外头去的。她想要逮住那灵果娃娃,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动手。 这样一想,糯米才终于停了下来,同魃豹一道又回到了房间里边去。 房间里边自然还是静悄悄的。连着先前周步云开炉以后残留下来的焦糊味也还是没有散尽。糯米扭头看了看身边那满脸不高兴的魃豹,便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可别再随便跑入到那缥缈幻境里边去了。我先前看过玉简上边有所记述,在灵果凝成以前的灵气风暴,可是会持续不知道多少时日的。你独自钻入到那缥缈幻境去,说不准会因着灵气风暴而影响了修为。” “吼——” 魃豹发出了一声十分不耐烦的嘶吼来。 糯米便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也是,方才是我拖着你到那幻境里边去的。可我不是不知道这事儿么,你也没在外头拦着我。那你最近在房间里头寻个角落修炼,可别常常跑到外头来的。步云同师叔祖最近大概会常常过来。你若是不愿意见他们??”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就是红影一闪。再认真看的时候。面前哪里还有魃豹的身影,魃豹早就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四下环望了一番,在这样窄小的一个房间里边,居然没能发现魃豹的身影。不由得婉然笑了出来。 魃豹仍是是那副性子,什么事情也不爱多同她交流的,只喜欢在她面前直接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想法。这样一个鬼修,倒当真是保存了许多兽类的习性。 之后的那些时日,果然便如同糯米所猜想的那样。 周步云只要是寻了机会,便会溜到她的房间里边来,一待就是许久,直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才回到了周东那边去。因着他在外头的时间多了。周东好像就又恢复了那种精神紧绷的状态。每每在周步云回去了以后,糯米都会听到院子对面的房间里边传来打骂的声音。 第二日再见的时候,糯米都能从周步云身上发现些淤青的痕迹。有一次,她甚至在周步云的手臂上发现了一道浅浅的伤痕,不小心挣得动作大了一些。那道新伤痕上边就渗初了血点来。 糯米原本就知道他们父子之间有着这样一重叫人担忧得关系,只不过当初因着周步云得面子,她多少也只是假装见不到。可现在周步云身上这伤口实在是太过明显,她根本不能装作看不见的,就赶紧地取出了仙膏来,帮着周步云裹了伤,又开口劝道: “你不要这样着急。往后的时间还有许多,我就是再要帮你安排开炉,也不会是这样着紧,你没有必要就这样拼命。还是多陪一陪你阿爹吧。” “我没什么好陪他的。” 周步云的面上有些阴冷冷的,仔细一看并没有什么表情,可糯米当真一望的时候,却又好像从上边见到了一丝阴影。 糯米顿时就不知道该怎样再将话接下去才是了。 她本来就不擅长处理同旁人之间的关系,更是从来没有什么爹娘的记忆的。她仅有的对爹娘的感觉,都谈不上什么叫她难过的。她甚至一直希望能够再在外头寻到她爹娘留下来的痕迹的。可如今一看,周步云已经隐隐产生了对他爹的恨意了,糯米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起这些话题来才是。 每每到了这样的时候,糯米便觉得自己实在是无力,不能帮助周步云更多的。 周步云仍是固执地要到糯米的房间里边来,而且愈发的没有顾忌,有时候甚至很有些明目张胆的,当着外头那些修士甚至周东的面前,就直接走到糯米的房间前抬手敲门的。 若不是郭英武同宋秋两人在院子里边看得紧,周东说不准都已经要闯到糯米得房间里边来了。哪怕是这样,郭英武也还是忍不住到糯米这边来敲了一次门,十分担忧地同糯米讲,叫糯米稍微管束住周步云的。 “你同你大抵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疯子在外头闹腾,总不能叫他闹到你面前来。只怕他心里头怀了什么坏心,要叫你过得不顺的。” 郭英武同糯米说起这事儿来的时候,面上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的确是带着担忧的。 糯米还回头安慰了他一番。 以她现在的修为,倒不至于害怕周东上门在寻事儿。哪怕这是仙逸城,可已经是被人欺上门来了,也断没有就不许回手的道理。周东若真敢找到她面前来,可说不准到底是谁会吃亏。不过,为着周步云好,她还是又同周步云苦口婆心地说了一遍,周步云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秦广岚倒是没有像糯米所想的那样,日日往她房间里边跑的。可他所做的事情,同这也完全没有什么区别。 几乎是每天傍晚时分,秦广岚都会向她发一个传音符纸,向她报告一番最近建立门派的进度的。 每次接到秦广岚的传音符纸的时候,他的声音都是十分亢奋的。 从这些传音符纸里边,糯米才知道秦广岚先前当真是已经准备了许多了,如今慢慢地将先前准备的东西都取出来使用,一下子也十分惊人。 他当初从糯米手上得了好些丹药,也并不是全然就没有脑子地胡乱使用的。他用这些丹药拉拢了一批围聚在他身边的散修,却也是将那些散修好好地使用了一番。这些散修虽然不见得愿意加入他的门派,同他一道拼搏奋斗的,可平日叫这些修士帮忙找寻一些修仙的资源,譬如是气脉一类的东西,却其实还是没有问题的。 外头的仙林里边常常会有气脉贯穿而过的。这样的气脉之于仙林,便好像是灵脉之于修士一样,是一个仙林仙气的根本。只是这些气脉本身对修行十分有利,因而不是已经被门派和家族霸占,就是上头生活着一些能力高强的妖兽的。 秦广岚早就在外头看好了其中一道气脉了,当时就存了要立派的心思,只是因着准备还没有妥当,才没有直接动手。 如今他又将灵石一类的东西都储备全了,带着身边的那一群散修,居然当真就将那道气脉给攻打了下来。 按照他自己在传音符纸里边的说法,这道气脉并不很大,仅仅足够支撑一个小型阵法的运转以及一个小型门派的消耗。正因着这样,这道气脉才一直没有被其他门派家族重视起来。这次他将上头霸占着气脉的妖兽杀死了,这地点经由修仙宗门登记,便算是新门派的驻址了。 秦广岚总算是脑子没有糊涂到底,这门派建立起来的时候,所登记的名字叫千仞宗,没有直接再使用万剑宗这个名号。若秦广岚当真是脑子糊涂到了那个份上,哪怕是有万般不好意思,糯米也还是不会加入到那样的门派里边去的。 若当真是那样,可就跟寻死无异了。 铁生门就是再不济,如今也比秦广岚要强大得多。要被铁生门知道了有一个叫万剑宗的小门派建立了起来,宗主又是个先前从青泉峰上逃下来的,可绝对不会再叫他们有时间发展壮大的。到时候,可就又只能重复当初万剑宗覆灭的历史了。 如今虽然是憋屈了一些,可总归,有着能够发展的机会了。 三百九十七 别离 秦广岚对这新建立起来的门派还是相当有自信的,也可以说是相当有感情。糯米每日听着他用传音符纸汇报这建立门派的进度,甚至能够从他的声音里边听出一些骄傲自豪的感觉来。这在糯米第一次遇见秦广岚的时候,可是十分难以想像的。 当初秦广岚就那样颓唐地坐在仙逸城的那个小酒馆里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叫人揪心的感觉。虽然糯米直到现在也并不太看好秦广岚要建立的这个门派,也并不当真是心甘情愿地加入的,可只要一想到这能叫秦广岚安慰的,糯米也就觉得这样的门派也很不错了。哪怕就只是给秦广岚一点儿事情做做,好将他的心神转换开去的,就已经是件很不错的好事了。 糯米虽然没有亲自参加到秦广岚的这个建立过程当中去,可却还是每天都会收到秦广岚发来的传音。她一直将那些传音全都听在耳中,虽然可能并没有常常回复,到底还是将那些事情都放在了心里边的,渐渐也对那个将要建立起来的千仞宗有了一点儿亲切感,甚至还有了一丝好奇同期待。 有了这样的一点儿好感以后,糯米也就开始对那千仞宗没有这样的排斥了。 这仙逸城的确是个叫糯米觉得像是家一样的存在,现在将要离开家到外头去闯荡,顿时就觉得有些茫然若失起来。 不过当真要叫她列举的话,这仙逸城里边其实也没有什么是叫她放不下的。她只不过是因着在这里边过得舒坦,这才对这仙城特别有感情。可当真要叫她说出这仙城里边叫她割舍不下的东西,她也全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叫她挂心的,恐怕也就只有周步云这个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是弟子的少年了。 她对这少年的牵挂,并不单纯就只是师徒之情,她也从来没有当真觉得自己能够完全成为周步云的师父的。可这倔强的少年,却偏偏叫她放在了心上,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是。 有着周东的存在。她是绝不可能带着周步云离开仙逸城的。除非周步云已经有了要脱离周东的心思,那就绝不可能顺当地跟着糯米离开。 即便是周步云自己怀了这样的心思,可事实上,糯米也并不愿意就这样带着周步云走,叫他同周东之间就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来。 这些家里边的私事儿,不论是拿到哪里去说,也没有人会愿意搭理的,糯米更不可能搅和到这里边去。她只是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向着周步云开口罢了。 先前她带着柱子离开仙逸城的时候,周步云就已经很想要跟在她身边一道离开了。可她当初到底是到仙林里边去寻找仙草的,还是会回到仙逸城来。也有话头来同周步云讲。好叫他安心在仙逸城里边等待着的。 可她这一次离开了以后。恐怕轻易是不会再回到这仙逸城里头来了的。哪怕是回来,想必也不会再长久地住下来,同周步云之间的这点儿师徒缘分,恐怕也就只是到此为止了。她可以给周步云留下手抄的玉简。甚至可以努力地为周步云创造更多条件,为他存储下来一批仙草,叫他可以再独自开炉炼丹的,却到底已经没办法再这样花费心思地当面教导周步云了。 越是看着秦广岚那边的消息频繁地传来,看着那门派好像当真是要一日一日建立起来的,糯米就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能趁着自己还在仙逸城里边的这些时间,多多地给周步云准备未来的东西。不管是日后他可能会需要翻看的玉简介绍,又或是他往后开炉炼丹需要的仙草,糯米都在十分匆忙又紧凑的情况下为他准备了起来。甚至连着周步云以后会使用到什么功法都想到了。 等她当真把这些事情仔细地想了一回以后。这才发现自己简直就是魔怔了。周步云在这仙逸城里边好歹还是在学堂里边上学的,平日也有周东照看着。哪怕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沦落到连功法也没有趁手的可修炼的地步。 周步云找到她面前来,只是为着要学习炼丹的技术罢了。既然这样,她只要尽心尽力地为周步云提供所有学习炼丹时候所需要的条件。也就是了。 最后在这仙逸城里边的时候,糯米几乎是有些疯狂地开炉炼丹,将她所知道的最珍贵的丹药都炼制了出来,一半同吕宗他们交换了一些以后可能要用到的中阶仙草,一小半带到了暖香楼那头去,指明了是要换取陆纤纤教给她的那个毒方上边的毒物的。剩下的最后一点儿,边是尽数换成了周步云以后能用到的仙草。 她甚至花费了一小笔灵石,为周步云买下了一个小小的储物袋。这袋子虽然空间不大,但已经足够她将里边塞满仙草同灵谷了的。 一直到要帮周步云准备丹炉的时候,糯米这才迟疑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她倒是有想过将自己手上的这个丹炉送给周步云的。毕竟她如今常用的都是碧砂丹炉,先前借给周步云用的这个,是再也不会用得上了的。先前周步云还曾经用这个丹炉来开炉炼丹,对这丹炉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了。 可将这丹炉拿出来的时候,糯米却到底还是犹豫了。 这丹炉并不是她的东西,最初是叶梵送到她手上的。虽然没有把话说得十分明白,糯米却一直都只当这丹炉是借用的,还想着等自己能够追上叶梵的脚步以后,当面将这丹炉交换到叶梵大师兄手上去的。 后来她渐渐地对叶梵的心思没那样沉以后,也曾经考虑过要借着木魁的手,将这丹炉还到叶梵手上去的。可从那时候开始,木魁就已经不怎么常在她面前出现了。她自己并没有很将这丹炉放在心上,便是数次错过了机会,如今更是还不出去了。 即便是这样,这到底也是叶梵大师兄的东西。平日放在身边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可如今取出来想着要送给周步云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心里边原来还是带着不舍的。 将这丹炉送出去,就好像她同叶梵大师兄之间最后的那一点儿牵连都要被割裂开来一样,叫她很是有些茫然失措的。 她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将这丹炉送出去,而是回头又花费了些许灵石,重新又给周步云添置了一个丹炉。这丹炉并没有任何出色的地方,细细小小的,花了她不少灵石,看着还没有叶梵送她的那个好用。 她便觉得自己定是患了失心疯的毛病,居然如此浪费灵石。可一旦想起叶梵来,她便也只能是露出个苦涩的笑容来。 等她将那个特地给周步云买下来的储物袋都装满了以后,秦广岚那边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据说已经好要将门派得审核资格上报到修仙宗门里边去了。只要等修仙宗门的人审核通过了以后,他们这个门派便当真算是建立起来了。 为了要应付这次审核,糯米这个门派里边的重要一员也要提前就到那门派里边去候着的。 这时候,已经实在是拖得没办法再向周步云隐瞒了的,这才终于把事情同周步云说了一遍。说起那将要建立起来的门派,又说起自己今后的打算,还将周步云接下来会遇到的一些困难之处都说了一遍。 周步云一直在边上安安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吭的。 糯米原本还以为周步云的反应会十分剧烈的,可现在说了半日,也没见到周步云有什么反应的,心里边就反而有些担心了起来。 周步云不吵不闹的,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来,对糯米而言原本是件叫她松一口气的事情,可当真见到周步云这样没有一点儿反应的,糯米又忽地跟着担心了起来。 “我到那边去以后,就不能再常常教你什么了。你自个儿好好看玉简,试着开炉。以你的天赋,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糯米又细细吩咐了一句。 周步云仍是低头站在边上,慢慢伸手接过了糯米递给他的那个储物袋,十分的安静,甚至叫糯米都有些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将话都听进去。 “往后开炉的时候,再仔细一些,也不要因着点儿失败就气馁,将一些细节放过了。同你爹也??不要太闹起来了,对你总归没好处的。” 听到了糯米的这句话以后,周步云的肩膀这才微微颤动了一下,哑着声音,小声开口,道,“师尊若是担心我,为什么不留下来。或者、或者带我一起离开。” 糯米没有回答他这话。 先前的解释已经够多的了,她自问也对周步云尽心尽力了。少年心里边这小小的埋怨,她也没有想着再去化解。 周步云说完这句话以后,果然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深深地低着头,好像只要他不抬头,糯米就不会当真从他的面前消失一样。 三百九十八 绝无仅有 “这就是千仞宗的所在地么?可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糯米看着面前秦广岚得意洋洋地向她展现的地方,很是怔愣了一番,这才咬着牙慢慢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秦广岚十分自满地向糯米点了点头,抬手在面前划了一大圈,又指点了一番,讲,“没错,这果真是个好地方吧。前头有道灵溪,整好给你开荒的时候用的。后头有片大大的平地,将来就是屋子建多了,也还是可以朝后头扩大的。在后边的山壁上头,甚至还有一些很浅的黑曜矿石,只要挖出来就能够供给门派发展之用的。” “??嗯。” 糯米又看了这面前的荒地一眼,实在是不知道该再多说什么的,只能默默地点头。 她不知道那些同她一样被秦广岚拉到这门派来的修士会有什么感觉,可她却实在是觉得自己被骗入了一个火坑里边一样。 实在是这个地方有些太过于荒凉了,从头到尾见到的也就只有几间木头搭建起来的房子,还很有些粗糙的模样,一看就是最近这一段时间里边赶着搭建起来的。不要说是美观性了,糯米甚至很是怀疑下暴雨的时候,这房子里头会不会漏下雨滴来的。 不过,即便是她拿这话去问秦广岚,想必秦广岚也只会笑哈哈地同她讲,说这些仙林里边,通常很少会出现那样狂暴的天气来的。 糯米悄悄地朝着身边那几个修士望了一眼,发现他们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的,也不见有什么大的排斥,她这才稍微安心了些,觉得总归不是自己一个人流落在这样荒凉的地方来。 实际上,秦广岚的眼光的确很不错。光是看这位置,当真是个十分叫人垂涎的地域。若是能够在这地方站稳脚跟的话,就凭着这地方前接仙林后傍矿壁,坐立气脉又横穿灵溪的地理位置,倒也是能够叫一般小门派艳羡不已了的。 可首先的。这门派却要是先建立起来。若是这门派根本就挨不过多少时日,纵然是落在金山银山上边,也全然没有什么作用的。 糯米并不十分清楚修仙宗门那头的评定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规则,只是稍微在秦广岚处听到了一点儿的。 据说这评定看的并不全然就是门派里头的设施。除了所在位置同建筑一类的条件以外,还会将这门派日后的发展跟着评估一番。若是没有什么发展前途的门派,便没有办法得到修仙宗门的承认了的。 所以对秦广岚而言,糯米是个十分重要的存在。 一般的小型门派里边,是不大可能存在她这种已经能够开炉炼丹的炼丹学徒的,那些小型门派虽然也总是想要着力培养,可不要说是这中间的花费了。就仅仅是这些能够开炉炼丹的修士。又有哪个是当真甘心留在这种小门派里边的。还不都先投入到中型门派去的。 所以,也难怪秦广岚对糯米十分的重视。见到糯米的时候,还十分高兴地拍了拍糯米的肩膀,兴冲冲地同糯米讲。“只要有你在,这次是绝对没问题的。” 糯米人已经都站在这荒地上边了,还可以再说什么呢,也就只能默默地微笑了。 她原本也没有对这新建的门派有什么特别大的期待的,可现实见到的这么个情况,还是叫她特别的震撼住了。这地方真要说起来的话,大概就只比她当初再外头流浪的时候以天为被以地作床的时候仅仅好上一些罢了。即便她并不嫌弃,可这“门派”也实在是简陋得过份了吧。 “师叔祖,这个、咱这个门派。当真能够通过么?”糯米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秦广岚一呆,接着便因糯米话里头的咱字而舒心地笑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糯米的肩膀,讲道,“你倒是关心我们门派。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门派现在的情形,已经算是相当好了的。要位置有位置,要人才也有人才。虽然门下还没有弟子,但既然是赶在门派大会以前建立起来的门派,想必修仙宗门那边会懂得的。到时候花费点儿灵石,绝对没有问题的。” 糯米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默默地应了声“哦”。 若是面前这个门派的条件还能算是好的话,估摸着这修仙界里边,就再没有什么不能申领成功的门派了。 不过,后来糯米才知道她所见到的这个门派,的确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的。至少该有的东西都有了,不像很多新兴门派那样,只是几个散修一头热就创立出来的,可能连掌教都是抽签儿决定的。 她既然已经到这门派里边来了,再担忧或是抱怨也没用了,只能默默地先在那几间木头的房子里边挑了个房间先住下来,再作打算。她到底是个女修,因而便一个人霸占了一个房间。其余那些男修,除了秦广岚以外,可都是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边的。 糯米原先还以为秦广岚会将那些因丹药而围绕在他身边的修士尽数招到这门派里边来凑人数的,没想到如今一看,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修士,满打满算的也就只有十个罢了。再加上秦广岚和糯米,整好是凑齐了一套生肖的数量。 秦广岚完全没有要向糯米介绍的意思,根本就不叫糯米同那些修士见礼的。 等糯米安顿下来以后,秦广岚便拽着糯米在这门派所在的空地上边走了一圈儿,将这门派里边的东西都同糯米介绍了一遍,又将未来的规划同糯米细细地讲了一番。 糯米数次想要插嘴,都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跟得上秦广岚的热情同思路,只能又默默地将嘴巴闭上了,便当真是当自己是在看风景一样,跟在秦广岚身后将这地方好好地转了一遍。至于秦广岚说的那些雄心壮志的话,她并不觉得就能够实现。 好不容易等秦广岚终于把那几间木屋子都介绍完毕了,又把前后的花草都说了一遍,还将自己对未来的规划都说全了,趁着他歇息的机会,糯米这才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时机。 “师叔祖,你不给我引见那几个修士么?我们这里边,往后也就只有他们同我们两人了吧?我总归要同他们打个招呼才是的。” 没想到秦广岚却是十分潇洒地将大手一挥,十分有气概地讲道,“那些闲人,搭理他们做什么。你知道好好儿地记住我们门派里边的事情就是了,他们的事情,你不用管太多,也没必要同他们攀什么关系的。” “可是??” 糯米一怔,便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不料,她的话却被旁边那些立着的男修听见了。其中一个男修便笑着朝她讲道,“这位道友,你就不要操心我们的事儿了。我们只不过是过来帮忙的。等这门派建立起来了,我们拿了钱就走,保管不会落下什么垃圾的。你若是想要同我们以后联系,那也是可以的??” “去去,一边儿去。我们这边讲话,同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男修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秦广岚皱着眉头呼斥了起来。 但他显然并不很在意秦广岚的斥骂,面上还带了带了点儿笑意,挑了挑眉毛,朝着糯米一耸肩,转身走开了。 糯米顿时就更是目瞪口呆了起来。 她原先还以为这些男修同她不一样,神经更粗韧一些,又是一直跟在秦广岚身后帮着建立门派的,所以才对这样的环境也完全没什么反应的。她甚至还觉得有这样的同伴存在,才能够安心地在这样的地方驻扎下来的。 没想到,却完全是她太傻了。 这些修士根本就只是秦广岚寻过来帮忙凑人数的,等门派建立起来以后,他们根本就不会留在这个地方,也难怪他们对着这样的荒凉也完全没什么反应的。他们又不长期住在这里,自然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当。 秦广岚大概是见到糯米的面上已经有些变色了,就赶紧有些讨好地讲道,“别担心别担心。这门派里边没有旁人,都还是好的。你想想,往后这门派建立起来了,我是掌教,你便是副掌教了,又监管着门派里边的炼丹一脉的传承,说出去是多么的风光。日后在门派大会上边再招揽一些弟子,这门派可不就兴旺起来了么。” 糯米叹息了一声,都不知道自己面上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才是了。 这门派即便是建立起来了,可门派里头就只有掌教同副掌教两个人的,说出去难道就十分的风光么。 秦广岚倒是个修为层次高的,可她自己,除了能够开炉炼丹以外,也仅仅只是修为层次比同龄的修士要高一些,并不显得有多特别。像她这样仅仅只是摸到分神期门槛儿的副掌教,恐怕在这修仙界里边也算是绝无仅有的了。 她实在是生不出兴奋的感觉来,甚至不知道这样的门派,到底能够招揽来什么样的弟子。或许,在这里叫秦广岚失败一次,他便能够认清现实了吧。 三百九十九 怪胎 听了秦广岚的话以后,糯米恨不得立时就昏过去。 可惜她人已经站在千仞宗的土地上边了,也不能当真扭头就走的,只能默默接受了秦广岚的安排。 在这门派里边,糯米可当真是只要听从秦广岚的吩咐和安排就是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秦广岚在外头做事的模样,这样近距离地见到了,才发现秦广岚的确是个颇有能力的。那十个男修虽然只不过是过来帮忙的,也不知道是收了秦广岚什么好处,却是被秦广岚指挥得井井有条的。 他们先是在这门派的木屋里边住了一夜,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就被秦广岚拉到了外头去,在附近围猎了一番。再回来的时候,带着的便是许多大大小小的妖兽尸首。那些妖兽虽然看着等阶不高,身上没有什么可供炼制的爪牙,可仅仅是用来食用的话,也已经很湿足够了。 糯米见着这门派里头的情形,又想起自己那个缥缈幻境里头的灵谷已经很有些堆不下了,便干脆也取出来了一些,充到了门派的仓库里头去,也算是对门派做了点儿贡献的,很是叫秦广岚惊喜了一番。 他们一群男修在外头狩猎的时候,糯米便是被秦广岚吩咐着留在门派里边,既是看管着这几间木头房子,也好顺带地开炉炼制一些丹药,充斥到门派仓库里边去,好应付之后修仙宗门那边的检查的。 这木头房子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管的,一般肖小根本不可能看得上这山清水秀的地方矗立起来的几间小屋子。若说是妖兽,这门派里边好歹也还是有秦广岚立下的护派大阵的,寻常妖兽也没办法靠近。 所以实际上,糯米就只不过是继续开炉炼丹罢了。 炼制丹药的仙草,自然是由秦广岚提供了,而糯米的这些功劳,也都被秦广岚认真地记录了下来,说是日后可以转换成门派的贡献点的。秦广岚这样讲的时候,糯米默默地扭头看了看那几间木屋。什么话都没说。 哪怕这门派当真建立起来了,她都已经是副掌教了,再有多少门派贡献点,又有什么意义呢。用这样的贡献点来换取自己炼制的丹药,不论再怎么样,也实在是太傻了。 几个被秦广岚拉过来帮忙的男修显然没有料到在这小小的一个新兴门派里边还能吃到灵谷见到丹药的,原先还有些同糯米隔出一段距离来的,现在却都纷纷涌到了糯米面前去,带着讨好地同糯米讲话,明里暗里地想要从糯米手上购置一些丹药。 这些都轮不到糯米自己开口拒绝。秦广岚就已经先自将那些男修赶到了一边去。面上露出一副凶恶的模样来。恶狠狠地讲,“这可是我门派里头的炼丹师,用的也是门派提供的仙草,炼制出来的丹药当然是属于门派仓库的。你们若是想要。便先加入到这门派里边来,绝对少不了你们丹药的。可若只是想要骗点儿丹药,那就不要来这找麻烦了。” “怎么说是骗丹药呢。若是仙草,我们这儿也不是不能提供的。帮着我们开炉炼制一些,也没什么要紧的罢。”先前同糯米搭话的那个男修好似是个领头的。他这边将话一讲,其余的男修便都纷纷点头,说正是这个个理儿。 可秦广岚哪里同他们讲什么道理的,嘿嘿两声,果断地就将这些男修都赶了开去。 糯米自己其实倒不介意帮他们开炉炼丹的。可既然秦广岚已经明着说了叫她只尽量充盈门派仓库的,她也就只能按着秦广岚的心思,为门派里头努力做事了。 那些男修还一路在她身边伸头缩脑了许久,仍是不能同糯米搭上什么关系,最后也只能作罢。他们又不是傻子。只要见了这门派里边的情形,就知道留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大发展前景的,哪里会愿意留下。 懂得开炉炼丹的散修,毕竟也不仅仅只有糯米一个。 这样准备了两日以后,修仙宗门那边派过来检查的修士如约而至。 那修士过来的时候,糯米连同那些帮忙的男修都被秦广岚聚拢到了一块儿去,都留在了门派里边,说是准备着迎接过来的那检查的修士的。那些男修被秦广岚都安排到了后头去等着,秦广岚自己则是带着糯米,两个人一道站在门派牌坊前边的位置,等待着那修士的出现。 修仙宗门的修士远远骑着只白鹤下来的时候,糯米就已经见到对方微皱的眉头了。 见到千仞宗的情形以后,能够不皱眉的修士,恐怕是极少。 秦广岚却好像完全没有见到对方面上的那点儿不喜一样,对方都还没有从白鹤背上下来,他便已经殷切地迎上前去,堆着张笑脸同对方打招呼。 糯米站在后头看着,心里边突然就觉得有些难过了起来。 她还记得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她所见到的那个清音真人秦广岚。那时候的清音真人是那样的桀骜,面上带着满满的骄傲,连着讲话的时候,都是稍微低头看着下边万千围拢过去的内外门弟子同杂役体修的。 那个时候,恐怕不论是秦广岚自己又或是那些站在下头听他讲话的修士,都没有料到秦广岚竟然还有需要同旁人赔笑脸的一日。 她心里边的那个师叔祖还是那样的值得自满,可秦广岚自己却已经不得不向着这世道弯下了腰板来。她从后头望过去的时候,秦广岚的身子都已经给人一种淡淡的佝偻感了。 “这便是千仞宗的地盘?地方是个好地方,不过,这也太简陋了些。可不要以为建立门派是件轻易的事,有些妖兽是专门要往这新兴门派上边撞的,寻着修士的味道来猎杀,当真开不得玩笑。”修仙宗门的修士仍是皱着眉头的,四下看了看,这才稍微点了点头,“不错,倒是有护派大阵的,你的修为也不差。你便是掌教?” “对,我是掌教秦广岚。”秦广岚点了点头,有赶紧朝糯米的方向抬手一引,道,“那位便是副掌教苗糯米。她修为事低一些,却已经是个能开炉炼丹的了。不过十年,必定能突破成初阶炼丹师。” “哦。”修仙宗门那修士的声音顿时拔高了一些,扭头看了糯米一眼,眼神便也跟着亮了亮,“不错,当真不错。年岁不大,模样也端正,修为也不差。若当真是个炼丹学徒,留在这样的门派里边也实在是太过委屈了。你有没有兴致加入别的门派或是家族?不论你想要到什么门派去,我都能帮你引荐一番的。哪怕是歧黄门,我想你也完全没有问题。” 秦广岚全然没想到这修仙宗门过来的修士居然这样不讲究,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一样,竟然当着他面前就拉拢起糯米来,如此的明目张胆。可他却偏偏不能惹这修士不高兴的,根本不能说什么话,面色也忍不住就是一变,有些仓惶地朝着糯米望了过去。 糯米抬眼看了看秦广岚,又小心翼翼地看了那修仙宗门的修士一眼,见对方面上除了一些赞许以外,并没有多少热切的,这才摇了摇头,小声讲道,“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本门掌教于我有恩,我总不能抛下他转到别的门派去的。劳你费心了。” 秦广岚得了糯米的这一句话,这才松了口气。 那修仙宗门的修士也点了点头,“能够守得住本心,的确是个好孩子。有着这样一份心性,不论是在什么地方,肯定是能够有出息的。想来这门派日后是要出个了不得的人物了的。” 他这样一讲,便好像已经是隐约承认了千仞宗门派的地位了。 秦广岚看了看糯米,糯米也看了看秦广岚。 可两人也不敢问些什么话,只能是又将自己的眼神收了回去,依照规矩领着那修士继续在门派里边参观了一回。 接下去的参观就已经很有些走形式的感觉了。 先是向那修士介绍了一番门派里边的人才,接着便是领着他到了门派的仓库里头察看了一遍。在见到那些来帮忙的男修的时候,修仙宗门的修士并没有什么表示。可见到门派仓库里边堆积着的妖兽同灵谷,还有少量丹药以后,那修士又点了点头,随口夸赞了一句。 “你们这的确是要比寻常散修准备得充分许多。地方选得也不错,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那修士倒是相当和善,当成便给了一句叫秦广岚安心的话。他又看了看远远站在外头的那些修士,忽地就笑了起来,转头同糯米讲道,“最近见了不少递交申请的门派,像是你们这样仅有两人,条件却又这样优秀的,当真是独此一家。若是这门派实在混不下去了,不若你还是跟着我到别的门派去就是了。” “??”糯米只能将眼神移开到一边去。 她先前怎么总听说修仙宗门的人十分注重门第和师徒的传承呢,可面前遇到的这个,却总向着要将她挖到别的门派去,可当真是个怪胎。 四百 百废待兴 秦广岚哪里敢得罪那怪胎一样的修仙宗门修士的,只能站在一旁露着张苦笑的脸,面上满满都是无奈。他现在也不敢就断定自己这门派能有什么大发展的,哪怕同糯米描述未来的时候,总将未来描画得十分美满,可他自己也知道不过是个愿景罢了。如今被对方这样一说,他连回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辩驳起才是。 同这些相比起来,那修士竟然能看出外头那些男修只不过是来帮忙的,也就显得没那样要紧了。他先前既然已经看过好多新申请的门派,想必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糯米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那修士,斟酌着词句讲,“我会尽量不叫这情况出现的。” “啊哟。”那怪胎修士又笑得更灿烂了起来,“也好。我对你们这小门派倒也很有兴趣的,不知道你们能够走多远。我叫段叙,是描叙的叙,可不是断断续续的断续,可记好了。往后这门派当真倒了,可记得要给我传音说一句。” “??好。” 糯米心道你可就不能说点儿好的么,面上却自然不能把这话说出来,只能默默地点头答应了。 段叙便是哈哈一笑,这才扭头同秦广岚讲,“好了,这边我也看完了,我会如实汇报上去的。你等上几日,很快便会有消息的。最近申请的新门派特别多,恐怕要多担待两日。” 他还特地在“如实”二字上边着重咬了咬,又朝着秦广岚眨了眨眼,一副十分叫人牙痒的模样。 秦广岚原先同糯米讲的时候,也有提到这个问题。说若是被那来审查的修士看出了破绽来,便从中多花费一些灵石,好叫那修士能够在上报的时候多说几句好话的。 可现在果真是遇到了这样的情形了,秦广岚却实在不愿意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真是段叙这人叫人完全兴不起想要悄悄给他塞灵石的心思。哪怕就是给他塞了,难道就能当真有用处么,秦广岚可十分的怀疑。 段叙又稍微停了停,见到秦广岚同糯米面上都同样是露出了那种无奈的神色来。这才终于大笑了一番,道了两句“很好”,跨上他的那头白鹤又腾空飞走了。 “师叔祖??” “阿苗??” 等段叙离开了以后,秦广岚同糯米两人对望了一眼,都跟着有些欲言又止又意兴阑珊的。 周遭那些过来帮忙的男修这时候方始围了过来,纷纷向秦广岚打听这次的情况。 秦广岚面上挣扎了一番,这才有些不太确定地讲,“说是叫等消息。瞧着这样,应当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话说出来以后,便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这话里边的心虚了。实在是闹不准段叙的态度。这时候做什么猜测。都显得有些为时过早了。可他都已经走这个份上了。总不能自己还给自己泄气的,只能强撑着在这些修士面前说些硬气的话。 那些修士听了,便都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听不出来秦广岚话里边的犹豫,还是压根儿就无视了过去。纷纷上前来向着秦广岚贺喜了一番,便收拾起东西准备要离开了。 糯米虽然知道这些修士只是过来帮忙的,这门派里边到底只有她同秦广岚两个人,却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些修士居然会这样干脆。修仙宗门那边的修士才刚刚离开,他们便要收拾着一道要走的,顿时就有些慌了神。 “你们、你们这就要离开了么。这个??这门派里边,还有好多事情要忙的呀。” 糯米这话一脱口,周遭的那些修士便都跟着愣了愣,紧接着就齐齐大笑了起来。 开口接她话的仍是那个看着像是领头的修士。“门派里边的事情,可不是你们门派里边的人需要处理的么。不过,你这可是舍不得我们离开呀?若是舍不得,我们倒是可以接受你雇佣的。只要稍微花费一点儿丹药,我们再留在这里边也没什么打紧的。” “是是是。只要一点儿丹药,这样的活儿我们可是乐意得很。”边上的修士也都跟着一同起哄,“这周遭的妖兽也确实多了些。你若是害怕,花点儿丹药,我们便帮着你都收拾干净了。” 糯米觉得这些修士还是赶紧走干净的算了。 秦广岚自然也不会同一叫这些修士都留下来的。他们若不是加入倒门派里边来,再留下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糯米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可这荒山野岭的,忽然走得只剩下秦广岚同她两个人了,心里边到底还是有些发毛的。 等那些修士当真都已经走干净了以后,秦广岚这才稍微呼了口气,第一次在糯米面前露出了点儿疲态来。 最近这些日子,他一路都在忙碌着兴建门派的事情,从来没有歇息过的。糯米就只是听着他的传音符纸,就已经觉得有些应接不暇的了,可想而知秦广岚自己到底是处于多么奔波的状态当中。 现在门派的事情总算也已经告一段落,只要静静等待结果便是,他也终于将疲劳都涌现了出来。 实际上,他先前就已经能够感觉到那种从心底升起的疲累了。只是,当初都在外人面前,他实在不愿意将自己软弱的一面放到他们面前去,叫他们都看到了,所以才一路强撑倒现在。 糯米也很能理解秦广岚的疲累,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为秦广岚准备了些饭菜,转头就又投入到开炉炼丹当中去了。 她觉得秦广岚恐怕并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的,虽然有些心酸,却倒不如是干脆假装看不见。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觉得两人在这荒山野岭的很是叫她有点儿心慌意乱的,可等摸到丹炉了以后,她便突然想起来了。原先她自己一个人领着柱子同魃豹在那些仙林里边游走的时候,可不是同样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边,甚至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也从来没有觉得害怕的。 大抵是因着这简陋的小地方终归是个门派,却又同她想像中的门派不一样,才叫她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当真只是当作自己处于仙林当中,其实也并不是件叫她难以接受的事情。特别是这几个木屋外头还有着个护派大阵的存在,寻常妖兽根本没办法撞入到这地方来的。 再加上魃豹也被她放在了房间里边,柱子又帮她守在门外的,她可实在没有什么道理觉得不自在的。 她甚至还在想着日后专门兴建一座前门同天板特别高的房间,便可以叫柱子师兄也跟着一道到房间里头来了。如今这房间还嫌小了一些,柱子若是要跟进来,只能屈着身子,也太叫他难受了。 这样一路想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一边开炉炼丹,日子倒也过得十分舒坦,就如同是回到了当初在青泉峰同杂役府上边的时光一样。 当初在门派里边的时候,糯米甚至还要到外头去干活儿的,可如今这千仞宗就只有她同秦广岚两人,自然没有人会逼迫她一定要做什么了的。每日随着自己的心意开炉炼丹又或是修炼功法,到外头去帮着柱子催化药力,都是轻松自在的。每日唯一要做的活计,就是到外头去帮秦广岚烧一些灵谷同兽肉。 他们先前虽然是商量着想在门派里边辟出个小院子来种植仙草的,可自打见了段叙以后,秦广岚自己也开始变得没什么信心了。这时候若是将仙草种下去了,这门派却没有兴建起来,再要搬迁的话,可就不是一点儿功夫了。他自己在房间里边犹豫了许久,终归都没能下定决心来做这事情,干脆就有些自暴自弃地闷头修炼恢复了。 糯米这两日倒是接连接到了几张传音符纸。除了萧景言和吕宗二人发过来的询问,甚至还有一张是花眠给她发过来的,将她大大吓了一跳。 花眠已经许久没有同她联系了,这时候突然又冒出头来,便叫糯米猛地觉得有些心虚起来,生怕被秦广岚发现了花眠给她传音的。秦广岚的修为层次比她高深许多,说不准就会发现些什么的。她甚至都没敢听,就将那张传音符纸烧掉了。 至于萧景言同吕宗发过来的传音符纸,则都是在问她怎么突然又从仙逸城离开了的。 她先前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虽然都在为离开做准备,可却总觉得要到这新建立的门派来的话有些说不出嘴来。甚至到她当真到了这千仞宗来了,也不过是同周步云提起过罢了。 现在被他们一追问,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好好同他们道别,不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原是想着秦广岚这像是玩儿一样兴建起来的门派不可能有什么长远的发展,便也没好意思同旁人讲。如今已经被两人问到了,又想着先前段叙说过很是看好这千仞宗的,恐怕这门派也不会出什么大差错。她再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将自己如今的情况说了出来。 四百零一 立派 将吕宗同萧景言的传音回了一遍以后,糯米便将这事情放下了。 可手上拿着传音符纸,她便很有些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给周步云传音回去的。 她以前虽然也给周步云传过音,可当时是周步云先给她传音的,自然也知道她会回覆,肯定就格外注意的。若是现在她贸然给周步云传音,说不准这传音符纸就要落在周东手上。旁人或许对这传音符纸没什么办法,可周东自己就是个制符的,就是拿到的符纸并不是给他传音的,他恐怕也还是能够想办法读出期间的内容来。 糯米一直都希望周步云同周东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现在若是贸然给周步云传音,也不知道会不会反倒起了反效果的。 她犹豫了一番,最后也没拿定什么主意,干脆就先将这事情放下了。她也才不过是刚过来几日罢了,没有接到周步云那边的传音符纸,想必他也没遇到什么难题的。往后若是收到了周步云传给她的问题,她再回答,也是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周步云同她之间的关系,到底和吕宗萧景言他们不一样,糯米甚至不知道周步云会不会关心她过得怎样。很可能,周步云根本就不愿意理会她如今过的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可同周步云交代的。 这样一想,糯米终究还是将那传音符纸放了回去。 秦广岚休息了两日以后,人也已经回复过来了。 就如同那些上门来帮忙的修士所说的那样,这门派周遭还生活着许多妖兽的。虽然他们已经大致清理过一遍了,可妖兽这东西,便是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如今这门派里边连人都没几个,里头所蕴含的灵气并不很强大,还霸占在气脉上头,那些妖兽早就已经垂涎欲滴了的。若不是秦广岚布下的守护阵法的确有些独到,这几间木屋早就已经被妖兽攻打过来了。 等休息足够了以后,秦广岚也不再闲着了。早上起来了以后。便收拾一番,到外头去狩猎四周的妖兽。 大抵他是觉得哪怕这门派没有兴建成,手上拿着这些妖兽的材料,总归是能够有作用的。即便不是用在这门派里边,往后也能换点儿灵石,放在手上绝对不会吃亏的。 糯米见秦广岚一个人朝着外头跑,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一身的伤痕,连着仙膏都有些止不住他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延蔓出来的血液,见着就很是有些不忍。 她也知道寻常散修独自在仙林里边猎杀妖兽的时候。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秦广岚的修为还是十分不错的。在散修当中可算是个高手了。即便这样。叫他一个人面对着妖兽的时候,还是有些吃力。他不可能永远都将自己护得好好的,更何况他所盯上的妖兽,修为都不比他差多少。 糯米自己心肠软和。对秦广岚又有十分特殊的感情,见到秦广岚这狼狈的模样,便是分外不忍,开口同他讲,“师叔祖,如今这门派里边完全没有人的,你倒不如歇一歇,等真招到弟子了,领着一块儿出去。总归有个照应,何苦这样着急。” 秦广岚便笑着摇摇头,讲,“没什么。你瞧我这样,可实际上身骨子还算硬朗的。也没有你看着这样不顶用。还是能够做事的。我这不是着急,只不过是闲不下来罢了。闲下来的时候,便会想到好些事情,倒不如是在外头忙碌起来。” 糯米听他这样讲,心里边就觉得更不好受了,抿了抿嘴唇,讲,“那、那我也跟着你一道到外头去好么?我虽然不太擅长战斗,到底还勉强算是个仙修,又有傀儡在身侧,到底能帮上忙的。” “不用不用,你留在门派里边炼丹就是。外头那些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稀罕的。我不过是找点儿事情做做,你既然有着别的事情可做,还是不要凑合到这里头来了。”秦广岚又是摇头,面上倒是带了些飒爽的感觉,叫糯米恍惚之间好像见到了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那个清音真人一样。 她还是首次听见有修士当真同她讲,说打打杀杀这些事儿无趣的。外头那些散修,哪怕当真是这样想的,也绝不会同她这样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毕竟那些散修所做的事情,可都是这样打杀着的。若是要将这些事情轻描淡写地一讲,便好像觉得是将自己平日做的事情都贬低了一样。 可实际上,他们所做的也不过仅仅只是为了生活所迫罢了。非要说他们有多喜欢战斗,恐怕还但真不是这样一回事儿。 见到秦广岚都这样讲了,糯米也不好再勉强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见着秦广岚一次一次往外跑,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的。 糯米倒是想要将柱子派到他身边去,好歹帮个忙的。可以秦广岚如今的修为,行走时候,又哪里是柱子这个动作缓慢的蛊人可以跟上的。 她最后只能着魃豹在平日修炼的闲余功夫之间稍微帮着注意一番,跟在秦广岚身后,为他稍微帮点儿忙的。这帮忙还不能够太明显,叫秦广岚发现魃豹的存在,所以魃豹常常也就只是跟在后头,并不做什么。 糯米自己自然是每日都忙着开炉炼丹同打坐修炼的。她曾尝试着进入到那缥缈幻境里边去,准备看看里头那灵果娃娃到底长成了没有。可才刚进入到幻境里边呢,就已经能够感受到那阵灵气风暴依旧像是个漩涡一样转动着,吸附着周围的灵气。 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个灵果娃娃在成灵的身后,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而时间又是持续这样久的。先前她在游记和玉简上边见到的介绍,说起灵果娃娃的时候,都只是简略地提到会产生灵气漩涡罢了。 这样的漩涡,是为了将周遭的灵气都吸附过去,壮大灵果本身。只是,这样的漩涡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甚至不会有太大的范围。 即便只是灵植,也知道太暴露自己是件很危险的事情。灵果娃娃天性敏锐,十分擅于逃脱追捕,哪里会留出这样大的一个漏洞来叫旁的妖兽同修士发现它的存在的。 灵果娃娃成灵时候所产生的灵气漩涡,通常都十分短暂,在被发现以前就已经停止了的。 如今这寒藤也不知道是在糯米的体内产生了变异,还是因着这缥缈幻境里边特别安全的缘故,这灵气漩涡居然一连持续了好些时日的。 越是从外边吸附到大量灵气,成型以后的灵果娃娃灵智就会越高。 寻常灵果娃娃在方始成灵的时候,就仅仅只有人类婴孩一样的灵智,只会本能地遁地逃走。可现在寒藤如此一片阵象,所不准最后成灵的灵果娃娃,便是能同妖兽一般了。 糯米倒是能够强行将这灵气漩涡中止住的,她却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反倒是决定不要打扰这灵果娃娃的成灵。 她早看出来魃豹很有想要将那灵果娃娃吞服下去的意思,可她既然已经见到这灵果娃娃快要凝出灵智来,又哪里会再叫魃豹这么做的。 见着魃豹一直臭着张脸,糯米只能回头又哄了他一回,答应着帮他多多炼制丹药的。 他们原先还以为等待的时间会相当长的,可没想到修仙宗门那头给他们的答复却是意料之外的快。糯米体内那个缥缈幻境里边的灵气漩涡都还残存着没有完全停歇下来,那边就已经传回来消息了的。 就如同糯米所猜想的那样,当初段叙将话说得十分明显,这上边果然没有什么为难就叫他们通过了,顺畅得秦广岚都好觉得有些茫然了。 他接到通知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一样,捏着那传音符纸听了两边,又扭头去问糯米,道,“这个、这个是真的?我已经接到修仙宗门那头的话了?说是咱门派已经建立起来了么?” “是呀,这可不是喊你这个掌教的到修仙宗门去一趟,好将剩余的事情都办妥当了么。”糯米有些诧异地望了秦广岚一眼,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好事儿么。这时间,顺当地办完了事儿,整好能够赶上门派大会的。若是再拖一拖,说不准就要拖到那后边去了。” “也是。”秦广岚一边说着,一边却又皱了皱眉头,“太快了。我可还以为申请的新门派多了,也需要等得更久一些,这却是比以往都还要快一些。莫非这新门派多了,他们也跟着将事情做得更快了么。” 糯米没有讲话,歪头看了看秦广岚手中的那传音符纸,隐约觉得他们这次的顺当大概是同段叙有什么关系的。不过,她也知道秦广岚并不是十分喜欢段叙,这话便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来。 无论如何,千仞门这无波无折的,也算是相当顺当地就建立了起来,几乎要算是建立时间最快的一个门派了。只希望这门派的历史,不会如同这建立时间一样,短得叫人惊讶。 ps: 嗷呜,谢谢嘤嘤君打赏的香囊! 四百零二 门派系统 修仙宗门那边将千仞门登记在册了以后,还有一些东西是需要秦广岚亲自到修仙宗门那边去办理的。例如门派玉牌样式需要进行登记,而门派的规模同往后被分配到的资源,也是需要他一一到修仙宗门里边去了解的。 这些事情不可能假与人手,必须秦广岚这个掌教亲自去处理。 他原先是想要带着糯米一道去的,说是很不放心糯米一个人留在这荒凉的门派里边,可糯米思索了一回,到底还是拒绝了他。 “这门派虽说是有着个守护大阵,可如今是在仙林里头,多少妖兽在外头看着的,总不能将人就完全走光了的。况且,咱们还没有什么护派灵兽,想要到修仙宗门那头去,只能先到仙逸城租借一头飞行灵兽来。师叔祖——嗯、掌教你一个人去,花费的灵石总归要少一些,咱现在这时候还是多多节约着吧。” 秦广岚可当真是不希望糯米一个人留在门派里边的。不管是因着什么样的因由,她也绝对不希望糯米在门派里边遇上什么危险的。可糯米的话说得确实有道理,特别是后头那个需要节俭的理由,瞬间就将他说服了。 他犹豫了一番,这才咬咬牙,从怀里边掏出一个暗金色的圆环,递到了糯米手中,道,“既然如此,便只能由你留在门派里边了。这是防御法器叫御兽环,名字是没有多少特色的,可却是个十分有用的。若是当真遇到什么,你凌空将这法器抛出去,当可保你平安的。” “御兽环?”糯米有些好奇地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圆环。 只见那圆环上头完全没有任何雕花又或镂空一类的雕饰来,一整个圆环上头就仅仅只有本身金属纹路罢了,若不细看,那星点的纹路甚至都瞧得不甚清晰的。这粗糙的外表同糯米先前所见过的那些法器都不尽相同。不要说是这能套到脖子上边去的圆环了,即便是陆纤纤手上那细细的仙铃上头,都雕画这十分精致的图样。 那样图样并不仅仅就是为了好看,而是通过那些装饰样的雕花。将一个又一个阵法雕刻到了那法器上边去。法器上边具有越多雕花的阵法,自然是威力越大。 可如今糯米手中这个粗糙的暗金色圆环上头却没有任何雕刻的图样。即便是这样,糯米也并不以为这圆环就是个普通的存在。 实在是这圆环内里所蕴含的灵气太过澎湃,哪怕她并没有将自己的神识延展出来,融入到这圆环里边去,都已经能够感受到圆环里边隐隐散发着一股庞大而正派的灵气来,就如同是一个修为高深的正派修士正站在她面前一样。 “想必你也不会小瞧这个圆环的,它可是我当初做了一项大事,宗主才奖赏给我的一个防御法器。这法器平日需要贴身携带,用我自己的灵气温养着。如今期间所蕴含的灵气。大概只足够使用两次。但保你平安。想必是足够了的。”秦广岚低头看着那圆环的时候,眼神里边渐渐地露出了星点温柔来,好似见到的是自己钟爱的情人一般。 糯米不由怔了怔。可等她再抬头细看的时候,秦广岚早端正了面色。将先前眼中的那点儿温情尽数抹去了,又变回了平日最寻常的模样。 他将运转这圆环的法诀教给了糯米以后,便匆匆上路了。 从他们这个门派到仙逸城去,中间还有一段时日的路程。到了仙逸城那头去以后,还要租借飞行灵兽,又花上一段日子才能够到那修仙宗门里边去的。 秦广岚以前曾经询问过相关的一些事由,也知道到了修仙宗门以后,并不能马上就将事情都处理好,期间还要等待一段时日。如今是新兴门派最多的时候。说不准还需要想点儿法子加塞才能够赶得及在门派大会以前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的,他便哪里还敢在门派里边浪费时间的。 糯米一路站在那护派大阵前头,一路目送着秦广岚走到了仙林里边去,被前方茂密的仙林挡住了身影,再也见不到了。这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木屋子前边去。 秦广岚离开了以后,糯米突然就觉得这整个门派里边空阔了起来。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独自在仙林里边露宿过的,却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可如今在这门派里边,明明对着好几间木屋,却仍是觉得空荡得叫她心里发凉。也许正是因着这门派里边还有几间木屋,叫糯米觉得原本应当是住着好些人的,这才更显得空旷了。 幸亏她身边还有柱子同魃豹陪伴着,这才没有当真被这空荡荡的门派给吓住了。 这门派当真已经建立起来以后,糯米想要做的事情便突然多了起来,不再局限于开炉炼丹了。 她先前在外头那些仙城里头的时候,曾经受过一批仙草的草籽的,准备日后慢慢种植到那缥缈幻境里边去的,这时候整好是取出来,在门派后头开辟出一个小小的药圃来。 在药圃的旁边,自然是又辟出另外一片地盘,尽数种上灵谷。 她自己的缥缈幻境里边虽然长着许多灵谷和仙草,可那些都是她自己的东西,哪怕是她愿意拿出来同门派分享,也没办法同秦广岚解释清楚来路。等日后门派里边的人多起来以后,她就更没有办法完全依赖体内的那个缥缈幻境了。 当初秦广岚在规划门派的时候,早就将药圃的位置预留了出来。 糯米是个惯于照料灵植的,先前在青泉峰上头当杂役的时候,也曾经开荒种地。如今她的修为高深了许多,哪怕没有趁手的工具,就仅仅只是使用法诀,也还是将后头的荒地翻弄得不亦乐乎,瞬间就将荒地变成了可供仙草灵谷生长的田地。 除了这灵田以外,她又重新将门派里边那个简陋的仓库重新整理了一遍。 仓库里头的东西如今还并不很多,看着不算凌乱。可以糯米那曾经帮着吕宗他们整理仓库锻炼出来的眼光看来,这仓库还是不够规范。往后东西一旦多起来了,很容易就会造成混乱,甚至会损害到一些材料同仙草的灵气。 这门派里边就仅仅只有秦广岚同糯米两个人,秦广岚显然不是个心细的,往日在山门里边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管理过仓库,这统管仓库的事情,暂时也就只能交由糯米来负责了。 除了要将这仓库里头的东西整理一遍以外,糯米还重新将这仓库里边的东西都登记了一遍。 如今东西还不很多,登记起来也还算简便,日后只要在增减物资的时候再修改记录就可以了。若是现在不做这样的事儿,一直堆积到日后仓库成山的,那便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了。 哪怕现在东西还不很多,可一样一样分门别类地记下来,还是花费了糯米不少时间。 等秦广岚回来以后,仓库里头的这些东西可都是得标上大致的价值的。 这价值指的并非是卖到外头去的价值,而是大概值当多少门派贡献点。一旦有了弟子,这门派就当真是要运转起来了的。在这以前,门派里边的东西到底该怎样分配,都要先定下一个章程来。 糯米以前自己在门派里边过日子的时候,只要懂得门派里边的规矩就是了,并不需要操心门派该如何运作的,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来。如今突然叫她赶鸭子上架一样当了个副掌教,她这才知道原来要运转一个门派,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同样是凡品不入流的丹药,这瓶较为实用,是不是就该多耗费一点贡献点才能换取?同等阶的材料虽然应当比丹药便宜,可这变异的珍稀仙草,是不是又该更贵重一些? 光是这样的问题,就已经能够叫糯米头晕脑胀的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尝试着自己去整理出这些仓库物品的价值来。可后来她便发现就仅仅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好像当真是不太可能做完这事情的,只能暂时先按耐下来了。 秦广岚最初建立千仞宗的时候,心思很大,完全是参照着当初的万剑宗来兴建的。期间许多还没有建立起来的分支都被他囊括在了计划当中,留着位置又留在了门派的体系当中。 若要换了一般刚兴建的小门派,其实根本没有他们这样麻烦。因着东西和人都不多,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完整的门派系统。大家修习的功法同门派仓库都十分随意,有些新兴的小门派可能连门派仓库都没有,更没有什么门派贡献制度了。 也难怪当初段叙在见到千仞宗以后,会觉得这个小门派当真是十分有趣。 这门派明明看着小,除了掌教和副掌教,连个可以使唤的杂役都不曾有,偏偏却有着大中型门派的架构。这门派若是当真建立起来了,一路能走下去,自然是个人人称道的奇迹,许多小门派都会争相模仿的。 可若是失败了,这千仞宗恐怕便会成为修仙界上下千年一个不自量力的笑话了。 四百零三 狼妖 糯米自己一个人在门派里边忙得不亦乐乎的,有时候连自己的事情都忘记了要去做了。 如今秦广岚不在门派里边,糯米便连魃豹都完全放到外头来四处游荡的了,根本就是将这门派里边全当成了自家的后院子一样,随意在里边晃荡的。 魃豹更是十分自由地在护派大阵里外出入,根本就没有将这阵法当成是个障碍。 糯米甚至还见到了魃豹从外头猎回来的一只妖兔。那妖兔被魃豹咬在嘴上,一边蹬腿挣扎着,试图从魃豹的嘴里挣扎着离开。可魃豹却将它咬得死紧的,全然不让它有挣扎离开的可能性。那妖兔身上甚至还有血淌下来,就这样被魃豹一路带到了糯米面前。 “你这是叫我把这妖兔杀了给你烧了吃么?”糯米愣了一下,望了望魃豹,又望了望那只被它咬在嘴里边的妖兔,都有些闹不准魃豹的意思了。 魃豹从鼻子里边喷了鼻息出来,狠狠地哼了一声,好像就是在附和着糯米的话一样。 糯米又默默地看着那只还在挣动蹬腿的妖兔,最后还是将那妖兔弄了过去,清理了一番,烧给魃豹吃了。 甚至现在就连柱子也都被糯米一直带在身边在门派里边四处游荡。 柱子现在也算是稍微有点儿自己的意识了,至少能够稍微表达一点儿喜好的。他早就已经有种十分亲近糯米的意思了,只是当初旁边一路有人看着,糯米不敢太暴露柱子的身份,才没有这样将他带在身边。如今完全没有旁人了,她便可以肆无忌惮地领着柱子四处跑,一边帮着柱子洗炼灵脉,打破那魂灵外头的封印。 就只是这门派里边的事情,已经多得糯米根本就忙不过来了的,更不要说是到外头去狩猎什么妖兽了。即便是知道外头有许多妖兽,她也根本不可能有闲工夫到大阵外头去做些什么的。若不是魃豹还会从外头狩猎几只小妖兽回来。她就连着平日吃食的时候,也都不会再吃什么新鲜的兽肉的。 有了这大阵的存在,也不大可能当真有什么妖兽跨入到门派里边来,就叫糯米更可以无视去外头的那些纷扰了。 然而,她想要无视纷扰,纷扰却并不愿意留下她一个人。 这日她正在门派后头的荒地上头开荒种地,忽地却听到了大阵外头传来一阵震动,还隐约传来了一点儿异样的响动。 糯米从地里边直立起身子来,侧着脑袋静静听了一回。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听错了。可那样的响动并不是就只发生了一次。而是接二连三地传了过来。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那样明显。可等声音响动得多了以后,很快地,就连着声音同动静都大了起来,叫人已经完全不能忽略那动静的存在了。 她虽然不是布阵者。可这时候,都已经能够感觉到护派大阵被挑动得微微颤动。 “那头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糯米皱着眉头,朝着那边传出动静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从她所在的位置,自然是不可能一路望到那地方的,只能瞧见中间那些道道阻隔住的灵木罢了。只见到那头的灵木隐隐约约的,后头好像有什么在晃动着一样。她看了半日,也没能看出什么来,只见到一点儿烟尘翻滚,也不知道后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她呆望了一阵。突然猛地想起来—— “难道、难道是魃豹么?” 也不是她担心得太过头,实在是那外头她如今唯一认得的,也就只有一个魃豹。若不是魃豹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都同她没有什么关系。可若当真就是魃豹怎么样了的话,她就必须要到那边去看一看了。 她在这门派里边住了好些时日。虽然并不到外头去,可对周遭的仙林也已经有些认识了。这门派附近生活着哪些大大小小的妖兽,她也跟着熟悉了起来。即便是她完全没有兴致要知道的,可每日听着秦广岚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总归是都知道了的。 再加上魃豹这几日一直从外头叼些小型妖兽回来,她便是被迫着知道了许多。 这门派附近生长着的妖兽,大都是些安静的。倚着她先前在仙林里头对妖兽的认识,大概也知道周遭这些妖兽并没有什么攻打或是侵占门派的心思,都只是想着好好修炼的。哪怕就真游坏心,如今它们对秦广岚布下的阵法没有办法,也只能被迫默默修炼了。 而在修炼的时候,这些妖兽之间是很少会相互争斗的。毕竟这对它们根本没有什么好处。 若不是饿着肚子,又或是当真垂涎对方守护的仙草,妖兽根本不会折腾出这样大的动静来。哪怕就是饿着肚子,妖兽挑拣的对手也会是比自己弱上许多的,根本不可能花费这样大的力气,就仅仅只是为了一口灵肉。 柱子自然不可能回糯米什么话的,甚至压根儿就搞不懂她在问什么。她也没有想着要从柱子身上得到什么答复。只是这样自言自语了一句,就赶紧地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她才刚跑到半路,就猛地听见了外头又传来了一阵剧烈地响动。这次也不知道是响动的确格外明显,还是因着她已经距离得近了一些,她好像已经隐约可以听见魃豹的嘶吼声了。 她便更着急了起来,一路朝着外头飞奔了过去。 “魃豹!” 糯米着急地交换了一声,细细地听了听,却已经听不见魃豹的回应了。方才她听到的那点儿嘶吼声就好像是她的错觉一样,完全没有了后续。这便叫她更着急了起来,恨不得往自己身上贴一块轻身的符纸,好叫自己跑得更快一些。 可惜她如今手上已经全然没有那样的符纸了,早就在外头仙林里边都已经挥霍一空了,手上根本没有残余下来的轻身法术符纸了。她这边着急着,也只能焦躁地朝着那边飞奔过去。 柱子远远地坠在她身后,完全跟不上她的速度,也朝着她发出一阵焦急的思想来。 糯米稍微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她如今也不是那样的娇弱了,哪怕是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到达了魃豹身边,终归还是能够帮点儿忙的,也不是非要柱子在边上才可以。她跑得飞快,后头的柱子就是步子很大,可动作到底缓慢,渐渐地还是被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等稍微靠近了一些以后,她才又重新听见了那边传来的细微声响,听起来果然就像是两只妖兽正在战斗一样,发出了击打的声音来。 她原本是想要扬声招呼魃豹的,可突然想起当初她在同陆纤纤战斗的时候,魃豹那隐忍在旁的模样,又赶紧将嘴巴给闭上了。她虽然没有魃豹那样好的隐藏天赋,不可能完全将自己的身形和存在都遮掩过去,可只要稍微注意一些,在魃豹缠斗着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帮忙,终归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今那前头声响不断,证明魃豹仍是能够勉强支撑的,至少不用她太过担心。 这样一想,她便按耐下了焦急的心思,将自己藏到了茂密的灵木后边去,小心翼翼地朝着响动传来的方向移动。 她小心地从灵木之间绕了过去,一直到了大阵边缘的地方,慢慢拨开了面前那些遮挡着的叶子,后头的情形就渐渐显露在了她面前。 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影子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影子后头,追赶着一只身形庞大的妖兽。那妖兽看上去有些像狼,浑身漆黑的长毛,连着尾巴都是蓬松的,只有在脖子和前爪跟的地方长着一小撮灰色的毛发。 “嗷呜——!” 黑色的妖狼昂头一声长啸,后腿一蹬,就朝着暗红的影子直扑过去。 红色的影子果然就是魃豹。他倒是相当灵活,就好似化作一阵妖风,在灵木只见灵活地穿行游走,动作飞快,好像完全不需要落地一样,在灵木只见跳动挪移,再配合上他身体周遭的那阵阵鬼气,当真就成了个魅影一般。 在这片小小的林地之中,就好像是有千百个魃豹在四处跃动一样,叫人根本看不清他本体在何处。 那狼妖也不甘示弱,鼻子一抽,根本不看魃豹所幻化出来的那些虚影,凌空一跃,朝着魃豹的方向直追过去。 魃豹也跟着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声,冲到了一株千年铁木后头去,猛地一停,前爪在灵木上头一摁,那狼妖身遭前后忽地就冒出了许多虚虚实实的鬼爪来,朝着狼妖身上抓了过去。这个法术正是当初魃豹用来囚禁陆纤纤。 狼妖确实耳朵一抖,竟然好像提前听到了地动的声音一样,猛地跃起,在毫厘之间擦着那些鬼爪的爪尖,跳到了旁边去。它落地的时候,还冷冷地望了魃豹一眼,眼中并没有多少得意的光芒,只好像做了件最平常的事情一样,死死地盯住魃豹的身影不放。 ps: 谢谢嘤嘤君投的粉红票,谢谢埖儿亲打赏的平安符!那个我还特地去查了一下这个字怎么念,咳咳。 昨儿卡文简直是卡得丧心病狂,三小时才卡出来了一千四字,所以昨天最后还是没能三更,伤心脸。我实在是写不好战斗,但是因为剧情关系,又必须要写。我只能说是努力写,不让大家觉得买了吃亏这样,希望大家也不要太嫌弃我。对不起啦但是我会努力的!tat 四百零四 陆纤纤 糯米屏息藏在一株矮小的灵木后头,紧张地朝着两只妖兽争斗的方向张望着。 场中的情况可说是瞬息万变。实在是魃豹同那狼妖的速度都太快了,叫一般人的肉眼根本就跟不上他们的速度。糯米若是不放出神识去感知,也根本看不清魃豹蹿动的时候,本体到底在什么地方。 那只狼妖的动作并不很大,但只要是细微的一动,往往就能够闪避开魃豹的法术。魃豹能够支撑到现在,不过是因为那只狼妖似乎并不很懂法术,只能远远地坠在魃豹身后,不敢太过上前去。 糯米还是第一次见到魃豹这样狼狈的模样。以往不论是遇到了怎样的妖兽,魃豹都能轻松应付下来,不会被逼到如此境地的。 她很想就这样冲出去帮忙,可理智却告诉她必须要忍住。 哪怕她现在冲出去了,她也没有信心能够跟上魃豹同那狼妖的速度。 她忍住自己的担心,将目光从魃豹身上挪了开去,仔细地看了看前头那边不大的空地,突然就想到了一个点子。 这情况同她当初和陆纤纤游斗的时候还是有些类似的。魃豹身子轻灵,又是个鬼修,可以脚不沾地地在那些灵木之间跳转挪移。那只狼妖身形庞大,自然做不到这一点,只能站在地上一路追赶。如果她将这地面化成一片泥泞,那只狼妖肯定就要倒霉。至不济,魃豹也可以趁机逃走。 糯米赶紧将身上剩余的那些法术符纸都取了出来翻找了一通,还当真就被她找到了两张沼泽术和四张流沙术的符纸。 她大喜过望,赶紧将这几张符纸挑了出来,拿在手上,当先一张沼泽术朝着那狼妖的脚下丢了过去。 这张符纸,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直接将那狼妖制服的。果然,只见那狼妖又是耳朵一抖,居然好像听到了符纸凌空飞过去符纸声音一样,朝着边上一跳。再次避开了法术。 可糯米本来就不是想要直接用那法术控制住狼妖的,见到狼妖闪开,也根本没做停顿,反而是将手上剩余的五张符纸都激活了过来,朝着狼妖身遭抛洒了过去。她的动作飞快,将那几张符纸尽数抛洒到了空中,凌空数点,指尖如同莲花一般在空中绽放开来,将真元力逼到指尖,指挥着几张符纸朝着妖狼直扑而去。星星点点地落到了狼妖身边。瞬间就在他身边的地上化成了流沙同沼泽。将狼妖困在了一个小个陆地孤岛上。 那只狼妖终于朝着糯米的方向扭头一望,身子一压,朝着糯米直扑了过来。 他才方始跃起,身形却猛地一顿。被逼到了角落的狼妖终于被魃豹召唤出来的鬼爪抓住了尾巴。“嗷”地惨号一声,被拖住尾巴轰然掉落到地面上去了。看他那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拍出了一阵尘土来,糯米就只是远远看着也能感觉到很痛一样。 魃豹这时候才终于落到了地面上来。他是个鬼修,也没有实体,自然不受地上那片片沼泽和流沙的影响。他就这样大剌剌地站在狼妖面前的泥泞沼泽上边,用一种炫耀一样的目光低头看着那狼妖。 狼妖也并不就那样乖乖地被鬼爪束缚住的,还努力地挣扎着想要从鬼爪的压制之下爬起来。无奈它身上拉扯的那些鬼爪力气十分大,它往往只是稍微挣扎起来一点,就又重新被鬼爪拖着摔回到了地上去。 它越是挣扎。地面上伸展出来的鬼爪就越多。不但拉住了它的尾巴,还抓住了它的四肢,甚至最后连它身上的毛发和脖子都拉住了,叫它根本没办法抬头。它数次想要咬碎那些鬼爪,可那些鬼爪根本就只是法术形成的。它咬碎了一只,那鬼爪便消散在空气中,幻化出更多来,将它死死地按压在了地上。 直到这时候,糯米才敢从灵木后头钻出来,看了看魃豹,又看了看那地上的狼妖,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对面的林子里边传来了一阵银铃一样的笑声。那笑声十分娇俏,当真是脆生生的,就如同是这林中的啼鸣黄鹂鸟一样,叮叮当当的。 “??” 若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糯米肯定要扭头就走的。可她看了看魃豹,又看了看那被束缚在地上不断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狼妖,只能又默默地站在原地了。 唯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特别的希望柱子师兄能够在她的身边,又或者只要随便来个什么人的就好了,不需要她傻兮兮地一个人站在原处面对着。 “啊哟,妹子,好久不见了,你的功夫怎么还是没有进步呀。就不过是个狼妖罢了,怎么累得你将手上的符纸都丢出来了。你这样可不行,要是旁边再躲着个等着捡便宜的,就譬如是我这样的呢。你该怎么办咧。” 那女修娇笑着从树丛后头走了出来,不是陆纤纤,却又是谁。 糯米早就猜到陆纤纤不可能一直待在长史城的。可如今当面见到了,却还是十分惊讶。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还要同陆纤纤扯上什么关系的。可如今一看,好像陆纤纤根本没想过要放过她一样。 陆纤纤大概是看到糯米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便捂着嘴巴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道,“我着可是过来给你好东西呢,怎的你倒是这样一副表情,好像很不欢迎我一样的。不管你欢不欢迎我呢,我都打算在你们这儿住下了的。如今你们门派,可不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么?” “??” 糯米很想开口说不论如何,都不愿意叫这么个女魔头住在门派里头的,可她还没来得及讲话呢,陆纤纤面上便是盈盈一笑,抬手就将什么东西朝她扔了过来。 她大吃一惊,只来得及看见面前一道红光一闪的,地上那被鬼爪束缚住了的妖狼猛地一声长嚎,用力一挣,竟然将身上的那些鬼爪都扯得断裂了开来,几乎要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陆纤纤抛出来的那东西直扑过去的。 但那狼妖身上的鬼爪缠得相当紧,最终还是又不甘地被压了回去。 糯米哪里敢接陆纤纤抛出来的东西,她还想着要一个法术将东西打碎的,也就是眼角瞥见了那狼妖的反应,这才险险地又将手收了回去。 可她这样一伸一缩之间,东西已经马上就要飞到她面前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在手腕上边一摁,急忙将一个法诀印在了手背上。手腕再甩出去的时候,手上已经缠住了一道细长的藤蔓。 那根藤蔓缠绕在她的手腕上边,被她凌空一挥,笔直地甩了出去,就好像是伸长的一根藤鞭一样,将空中的东西一卷一收,便凌空停住了。 糯米这时候方始见到了那东西的真面目,原来竟然是一根火把。火把上头还燃着一捧细细弱弱的火苗,看着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似的。 地上那狼妖又在朝着糯米用力吼叫,可糯米哪里有功夫搭理它。看着这火把好像没有什么机关,糯米这才敢将藤蔓收了回来,将火把接在了手中。 “咦、你这一手鞭子的功夫倒是变好了。”陆纤纤眼睛一亮,看着糯米这一手将藤蔓种子激活成藤鞭,又将火把卷接到手中的功夫,顿时就夸赞了起来。 糯米抬头,谨慎地看了陆纤纤一眼,没有去接她的话。 这可是因着同陆纤纤战斗以后,糯米深深感到自己的不足,这才练就出来的一身本领,中途还花费了她不少心思,才能够将这功夫练得如此一气呵成的。她如今手上已经没有藤鞭了,暂时也没想过要重新打造一根,就用这样的法子来将就将就的。 柱子这时候终于赶到了,摇晃着庞大的身躯赶了过来,慢慢地站到了糯米身后去。 有了柱子在旁边,糯米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儿。至少在人数方面,她已经是占优了的。 陆纤纤却完全不去看柱子,也不看那只一直在地上挣扎的狼妖,只是撩了撩自己的长发,抬头看了看糯米身后那几间简陋的木屋,兀自对着糯米讲道,“这就是你们门派的地头么,可也太简陋了些,住在里边呀,会不会那日就连屋顶都被人掀了呢。哎呦,可就只能将就了。虚空火把同那只大狗呢,就当是我加入门派的贡献好咧。要记得给我换成贡献点呵。” 糯米见她这样自动自觉地就朝着门派里边走过去了,不由就横身拦在了前边,微微皱起了眉头来,“等等等等、可还没有答应要叫你加入呢。你在我们这??怕是、怕是不方便吧。” 她本是想说自己这是名门正派的,同陆纤纤这样的邪修走的是不同的路子,叫陆纤纤这样的女魔头加入了,可对门派没有什么好处的。可她到底是个温厚的,没想着要将话说到那样僵硬的份上,便只是这样隐晦地说了一句。 陆纤纤听她这样一说,就又掩嘴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弯弯的,“你这可是拒绝我么?你可知道你手上的那是个什么东西,仅是那东西,就足够叫你把我供起来的了。” ps: 谢谢绿蓝蓝亲投的粉红票!然后我其实好像想要吐槽什么事情来着的,但是我忘记了。。。我想好要吐槽的来着,完全忘记了。算、算了!跪 四百零五 骗拐 “这个东西?”糯米地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着的火把,左右晃了晃,也没看出来那有什么特别的,只能迟疑地问道,“这可不就是个火把么?” “火把是火把,但若只是个普通的火把,哪里能有狗子山上头的黑犬守着的哟。你哟,看着是个伶俐的,脑子却是意外的呆呢。”陆纤纤这样笑话了糯米一句,又撇了地上那只挣扎着的妖兽一眼,这才讲,“这个可是能从中看透前世今生的虚空火把呢,你好好地供奉在门派里边,日后定然有大作用的。” “诶?地上那是只狗么?” “你这关注的,不太对头罢。”陆纤纤见糯米只是扭头看着地上那束缚住了的妖兽,顿时也觉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没错儿,那看着虽然身形庞大,可当真只是只犬妖罢了。你如今手上拿捏住了它看守的虚空火把,若是高兴,直接将它收了下来,当个护派的灵兽也是可以的。” 糯米听着陆纤纤这话,顿时就又扭头去看了那只黑犬一眼。 只见那只黑犬的眼睛的确是一直盯着她手上的火把,随着那火把的晃动而将目光四下游走的,当下就有些相信陆纤纤的话了。 不管这火把是不是什么虚空火把,可到底是这只黑狗十分在乎的东西,恐怕当真是被它守护着的。若是以这为威胁的话,说不准当真可以将这犬妖收入到门下来。她倒是挺喜欢这只犬妖的,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便已经觉得它模样相当俊帅了的,顿时有些心动了起来。 “诶,对了。那这火把呢。虚空火把又是个什么东西?” “哟、你总算是想起这火把来了么。”陆纤纤风情万种地横了糯米一眼,这才慢悠悠地讲道,“这火把并不是凡间的凡火,也不是天火地火,更不是修士体内迸发出来的真火,而是从虚空当中挖出来的一块儿,代表着虚无混沌。被供奉在西昆仑上边,能够从中映照出过去未来的。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将这东西偷出来了,没想到后头坠了只狗子山上的,烦也要被它烦死了。你若是欢喜,早早地收了去,别再烦着我了。” 糯米都不知道该先惊诧这火把的能耐,还是该先鄙视陆纤纤的做法。感情陆纤纤这是已经厌烦了身边的那只黑犬了,这才将火把甩手交给她的呀。 “可若是这样的话,这黑犬为何要攻击魃豹?”糯米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魃豹总不可能要抢你手上的火把的呀。” 陆纤纤又掩嘴笑了起来。“啊哟。是我同它讲的。若是能够把那只红色的豹子拿下。我就将东西还给它。” “??”糯米当真想要将陆纤纤直接打出门派去。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在门派里边留下陆纤纤这样一尊大佛,而且还是魔佛。可她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想要赶走陆纤纤,就是有魃豹同柱子的帮忙。说不准还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如今陆纤纤看着已经不再是原先那种内伤的模样了。就看她握着火把一路套到这地方来,就不可能再是带着伤的了。 从长史城那边过来,何止万千距离。途中那样多的修士拦路围追堵截的,只为了要逮住她陆纤纤,却都完全被她逃脱了,可见她真正的功力可以说是深不见底的。 何况她还曾经发过毒誓,绝不伤害陆纤纤的。有着这样的毒誓存在,她根本不能对陆纤纤做什么的。 糯米还在愣神的时候,陆纤纤已经径直走入到了千仞门的范围里边去了。秦广岚用心布下的那个守护阵法。在陆纤纤面前就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样,对她全然没有影响的。 “唉。”糯米扭头看着陆纤纤那妙曼的身姿,最后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打从同陆纤纤交换了血契开始,就知道自己大概是再摆脱不了陆纤纤的存在的了。只是她还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是这样一个模样。 可惜如今她也只能是被迫接受了。 陆纤纤自动自觉地在那些木屋中间挑拣出了一个房间来,摇着腰姿就走了进去。将糯米同魃豹留在了后头,全然是一副已经将这门派当成了自己安定下来的地方一样。 糯米见她这样,也只能暂时默认了陆纤纤的存在了。毕竟这门派里边如今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若是到时候秦广岚回头,觉得不喜欢陆纤纤,要将她赶走,那便最妙了。有她站在边上帮忙,想必陆纤纤在顾忌毒誓之下,也不敢做得太过分的。 这一次过来,陆纤纤的小腹上边已经稍微有了点儿隆起的线条来了,可见她当真就是怀上了鬼胎,而且已经怀稳了。 糯米实在是想不出来陆纤纤想要做什么,更不明白陆纤纤有什么必要到西昆仑上边去偷取虚空火把。她倒是能猜到陆纤纤到长史城去的目的,恐怕在长史城里边,是有什么能够到达西昆仑的通道。只是,这火把—— 她扭头看了看手上的火把,却不论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来这火把同寻常的火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若是非要她列举的话,大概就是这火把上头燃烧着的火焰比寻常火把都要更细一些,只是这样弱弱的一捧,根本没有多少分量的,叫人很是担心它会被一阵风就吹熄了的。 只是,这样细小的一捧火,却当真是被那犬妖十分严阵以待地守护着。她稍微将这火把颠一下,地上那黑犬就一副要扑起来的模样。 陆纤纤虽然说这火把里边能够见到轮回,可糯米盯着那火把看得眼睛都花了,也没能从中间看出什么东西来。就连糯米自己的身影,好像也完全没有映照到那火光里边去的。这样一看,那火把倒是有些奇妙。 糯米想了想,稍微靠前了一步,蹲下了身子,看着那只黑犬的眼睛,问道,“你是想要将这火把要回去么?” 那只黑犬在鬼爪的压制之下,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来,就好像是在哭诉一样。 糯米见着它这模样,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可她想起如今门派里边百废待兴的模样,又确实是喜欢这黑犬,便还是狠心地讲,“那可不成。东西都到我手上了,怎么能随便还给你呢。我是想要将这留在门派里边,当护派的法器的,绝对不能还给你。” 而且,糯米自己也确实对这火把十分感兴趣。 听到陆纤纤说这火把能够照映出轮回来的时候,她瞬间就已经有些心动了。不管是她自己的身世,又或是别的一些事情,甚至是花眠当初在山上的那些遭遇,她都很有兴趣要看一看的。她曾经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知道真相的事情,如今却突然有个机会摆到了她的面前来。 这世上的确是有阴阳镜轮回盘一类的法器,可这些法器往往并不存在与世间,因着打破了天道轮回,就是偶然在世间出现,很快也会重新失去踪影。这火把若当真像是陆纤纤所说的那样能耐,她实在不愿意放弃。 黑犬又呜咽了一声,突然开口,“我、我也愿意留下来。请让我留下来。” 他的声音相当低沉,听上去就像是个沉稳的汉子,给人一种相当舒服的感觉。只是,他说话的时候有些慢,便好像是平日不大开口的一样。 糯米完全没料到这黑犬的修为已经达到了能够口吐人言的地步了,愣了数秒,顿时就警惕了起来,问,“你这该不会是想要趁机将东西夺了就套的吧?我可是会为这火把下禁制的,你可别想随便就能把东西夺走哟。” 黑犬又不讲话了,只是微微晃了晃脑袋,显然并不愿意多同糯米说些什么。他这样不喜欢开口讲话,也难怪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相当生涩的感觉,叫糯米一下子就想起了木魁来。 只要这火把还在糯米手上,她倒是不担心这黑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陆纤纤既然能够带着这黑犬一路从西昆仑跑到这边门派来,想必这黑犬不敢随随便便地就对握着火把的人出手。 不过,糯米还是先推到了门派里边去,这才叫魃豹将那黑犬放开了。 那只黑犬一被鬼爪放开,瞬间就立起了身体来,用力地抖了抖身上的淤泥,扭头朝着糯米的方向看了看,然后乖乖地就跟了过去。 糯米仔细地将那黑犬的模样神情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黑犬面上确实没有什么反抗或者是狡诈的神色,这才因着他慢慢地走到了门派大阵边上,将他引入到了阵法里边去。 黑犬不是扭头望着糯米手上的那火把,发现糯米拿着那火把的时候还是端端正正的,并不像陆纤纤那样随意将火把挥来晃去的,这才稍微将目光挪到了别的地方去。 糯米这一下子稀里糊涂地就给门派里边添了个临时的弟子,又添了护派的法器同灵兽,不由有些呆怔。嗯,若是那临时弟子能够不要的话,那可就更完美了。 ps: 嗷对了!我是想说起点后台管理评论的地方有点让我很不习惯。。。删除评论的时候不会弹出提示问是否确定,直接就删除了的。然后删除按钮又紧挨着加精按钮。有时候发现自己的评论不见了的话,其实不是作者玻璃心,真的是想要加精结果不小心删掉了而已,真的!请你们相信我。嘤嘤嘤嘤 四百零六 投门 糯米自然不可能当真就叫那黑犬这样在门派里边晃荡着的。等黑犬一进入了门派以后,她就一手握着火把,将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咬破,将血点到了黑犬的额头上边去,在黑犬的魂元当中烙下了她的印记。 这还是她当初从柱子身上学来的。同那些驭兽的发觉也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了,可以说是强行控制对方的一种法子。那黑犬自然是毫无挣扎地就站在糯米面前,接受了她的烙印。 在神识碰撞到黑犬的魂元的时候,糯米才发现这黑犬的魂元比她所想像的还要更强大许多。若不是这黑犬如今心甘情愿地接受她的神识,她恐怕根本就压制不住这只黑犬。 对方强大的魂元,如今却是反而对糯米生出了无上的好处来。 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澎湃的力量顺着她同那黑犬之间的微弱联系一路倒流回她的魂元里边去,就如同是将她整个人都浸泡入了温暖的泉水当中,叫她浑身舒畅的,连着魂元的强度都被提升了不少。这虽然对她的修为没有太直接的提升,却实在又将她神识的强度提高了一个台阶。 有了这个烙印以后,哪怕是这只黑犬想要偷偷抢走那火把,恐怕也需要三思了。只要他的魂元里边还存在着这个烙印,不管距离有多远,糯米都可以在一个动念之间将他压制住,甚至可以直接撕裂他的魂元的。 黑犬自然知道这种烙印的威力,他却仍然是安然接受了,只为着可以在门派里边的时候,也守在那把火把旁边。 糯米见到他这模样,心里边都要胜出罪恶感来了。实在是这黑犬这样在意那火把,她却利用了这份在意,将黑犬骗入到门派里边去。她只能在心里边安慰自己,告诉自己绝不会虐待这黑犬同那火把的,这才觉得高兴了一些。 黑犬的名字叫阿渡,是个不在必要时候就完全不愿意开口的类型。等糯米将烙印印到他魂元里边去了以后。又报了名字,他才开口向糯米讨了那火把,小心翼翼地咬在嘴上,寻了个木屋走了进去。 糯米原先还想跟着他一道进入那木屋看看情况的,可她都还没迈开脚,就突然感觉到前边山门上的大阵又被什么东西给触动了。这触动同先前的不同,并没有带着什么恶意,只是好像有人在门上敲了敲一样,十分的轻柔。 这门派坐落在仙林的深处,糯米自然不会觉得是哪只妖兽这样有礼。打上门来的时候居然还会敲门的。可正是因为这门派四处不见人烟。她才更不觉得会有什么人路过门前的。这时候上门来敲门。肯定就只能是专门寻到门上来的。 别说秦广岚不可能这样快就回转回来,哪怕是他回来了,也无需敲门的。 可糯米当真想不到会有什么人寻上门派来的。要说是有人寻上门来拜师入门,那可真就是个笑话了。 她稍微怔愣了一下。门前的大阵便又是传来一阵动静。这一下子,便是接连的敲门,完全不可能是被什么妖兽不小心触动了。 站在原地猜想也没用,糯米只能朝着石碑的方向走了过去。他们门派虽然简陋,但最前边一个刻着门派名号的石碑,也还是有的。有了这样的一个石碑,那一处便算是山门了。如今糯米正是要走到那山门前边去。 柱子自然也是一路跟在糯米身后的。 魃豹自从见到那黑犬的魂元被烙下印痕以后,就又转身离开了,如今也不知道是跑到了什么地方去。恐怕又是在外头狩猎小妖兽了。 她才走了半路,远远地就见到了个修士站在石碑前边,正抬头四下顾盼这门派里头的情形。那修士见到糯米走过来了,便笑着抬了抬手,向糯米招呼了一句。 糯米顿时愣了愣。面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来,“阿萧。” 她可从来没有想到萧景言竟然会到这门派里边来的。特别是她如今一个人在门派里边的时候,忽地见到熟人上门来,可当真是惊喜得都有些掩盖不住了,一下子就跑到了萧景言身边去,将他应到了门派里边来。 萧景言先是上下将糯米打量了一番,见她并没有什么变化,也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这才安心了些。 他这次过来,就只是为了看一看糯米,也是看一看这门派里边的情形。见到这门派的时候,他心里边当下已经凉了几分,生怕糯米会在这门派里边吃苦的。如今一看,见到糯米仍是好端端的,心里边的担忧这才稍微落了一些。 “你在这门派里边,日子过得可还好么?门派也已经建立起来了?” 糯米点了点头,眼睛笑得弯弯的,“嗯,门派这边已经好了,秦广岚是掌教,如今正到修仙宗门那边去办些事情的。你瞧我这样的,可也是千仞宗的副掌教呢。” 萧景言瞧她笑得开心,便也附和着笑了笑,朝着四周看了看,便道,“怎么这门派里边也没见到旁人,是都出门去了么?” “呃,”糯米被他这问题问得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讲道,“这门派里边,只有掌教同副掌教。暂时也没有什么旁人了。” “连杂役弟子也没有?” “没有。”糯米老老实实地摇头。 萧景言顿时就露出了一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表情来。 他倒是知道这个门派里边肯定十分艰苦,却没想到居然已经艰苦到了这个份上的。他只以为门派的规模会小一些,当中帮忙的人也少一点儿,却万万没料到这里头竟然就只有糯米同秦广岚两个修士,连个杂役都招不到。 “这个、咱这门派建立得有些匆忙么,又没有什么吸引力。掌教也不想随便就收一些品德同灵根不过关的。到时候等门派大会以后,想必弟子也会多起来的??吧。” 这话连糯米自己都觉得不信。可她如今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拿出来同萧景言说一回了。她又哪里看不出来萧景言面上的担心呢。 萧景言就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他接连地问了几个问题,糯米都是老实回答了。 可糯米越是老实回答,他的心就越是往下沉了下去。 实在是这门派里头的简陋已经完全超越了他的想像的。这若果是个方始建立起来的凡人聚居村落,他一点儿都不会觉得惊讶的,但要说这是个已经建立起来的门派,他可当真是看不出来这么几间简陋的木屋,到底哪里有一个修仙门派的风范。 他抬头四下张望了一番,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说道,“这个、要么,我也加入到你的门派来吧。你既然是副掌教,总有收揽弟子的权能的。我也不要当什么内门弟子,只要随便当个杂役也就是了。” “啊?” 糯米全然没有想到萧景言会这样讲,根本就跟不上萧景言这话里边的跳跃程度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景言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就更是愣住了。 若要问她自己的话,她当然是高兴萧景言加入到门派里边来的。不说别的,就哪怕萧景言只是稍微帮她做点儿事情,她也总好轻松一些的。可这门派里边的情况,她自己又哪里不知道的,萧景言加入到这门派来,她便觉得是害了萧景言一样。 而且,如今门派里边还有陆纤纤这样一尊大佛存在,她还在头疼着该怎么将陆纤纤送出去的。若是又来一个萧景言,她觉得这情况只会越搅越复杂。 一时之间,糯米便是愣在了原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 萧景言哪里知道糯米心里边的纠结心思,只以为糯米单单是在担心他,便笑着同糯米讲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虽然不喜欢门派,可到底只是不喜欢那种高门罢了。若是你这样的小门派,却反而是叫人有种白手起家的感觉,倒是相当不赖。你可不要嫌弃我是个不争气的弟子就是了。” “不不、我哪里会嫌弃。”糯米赶紧摆手,“只是、只是这门派里头,其实并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今儿刚来了个女修,生性羞涩,也还没有正式加入到门派里边来的,我这正想着要如何介绍你们二人呢。” “哦,还有个女修啊。”萧景言倒是没有太在意,只是稍微点了点头,“不论怎么样,我这是已经决定要加入这门派了的,但求副掌教成全,将我收留下来。否则,我可就要在山门前边长跪不起了。” 这便是个玩笑话了。 据说许多想要拜入到修仙门派里边去,却又求而不得的修士,都会长跪在山门前边,以求能够感动山门里头的仙长的。实际上,这样的方式除了叫那些仙长觉得厌烦以外,当真是没有一点儿作用的。 萧景言这样一说,糯米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倒是愿意叫萧景言投入到千仞宗来的,可若是叫萧景言见了陆纤纤,又不知道中间会生出什么波折来。她只能再一次感慨,陆纤纤可当真来得不是时候,可惜她也不能将陆纤纤又退回去的。 四百零七 安排 萧景言跟着糯米在千仞门里头来回转了一圈儿,前后见到的都是门派里边的荒凉景致,看得萧景言都几乎要同情起来了。 这个门派不要说是同一般的小门派对比了,哪怕是个稍微繁华点儿的村落,看着都要比这门派的规模要气派不少。虽然如今这门派里边也已经被糯米稍微开垦过一遍了,连着路面也着柱子搬来了石头打碎,铺在上头,可横竖看着都只是个简陋的地方罢了。没有人烟,自然更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人的地方。 这门派一共也没有多少东西的,慢悠悠地走一遍,都不过是半盏茶功夫。 萧景言四顾了一番,忍不住就同糯米讲,“你们这是当真要用这样的门派来招揽弟子么。不时我说丧气话,实在是这样的条件,恐怕是招不到什么弟子的。即便是个当个杂役,可谁不愿意起点高一些。到这门派里边来,实在都不如在外头当个散修来得逍遥自在的。” 他说的这样话,糯米又哪里是不知道。 糯米自己也明白千仞门完全没有优势,更不能为门下弟子提供什么,根本不太可能招揽到弟子的。若真要说的话,他们这门派里边唯一叫人心动的地方,就是她这个炼丹学徒炼制出来的丹药了。 只是,若那些弟子都只冲着丹药而来,对门派的忠诚度也就可想而知了,糯米并不希望招揽回来的都是那样一批乌合之众。 萧景言见她不讲话,也跟着挠起头来。萧景言自己既然也说是要加入到千仞门来的,自然也没有怀着说这门派赶紧覆灭的心思。虽说他总觉得这门派不存在了,糯米回去当个散修,说不准会更开心。 但他还是没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是跟着开始忧心起这门派的未来来。 “我也是知道的。不过,但凡是门派,不都是一点儿一点儿地建立起来的么,也没有哪个小门派是一下子就登天了的。这门派同万剑宗相比,自然有许多不如。可真要说是同小门派比较,还是很不错的。这门派里头好赖是有个从中型门派出身的掌教,又有、又有我这个炼丹学徒,总还是能拉拢一点儿人的吧。” 糯米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起自己的地位来。不过,她也的确是有这样的能耐的。 她领着萧景言又去看了看仓库里边的东西。以一个小门派的仓库来看,他们如今仓库里头的东西倒是多得有些过分了,要说吸引到门下的弟子,靠这仓库里头的东西,说不准是绰绰有余了的。 萧景言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刚开始的时候,他可当真以为这门派里边就只有糯米这样一个炼丹学徒是能够拿得出手来的。其余都是如同面前所见的这些破烂地方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呢。现在见了这仓库里头的东西。不仅仅只有仙草同丹药,还有许多妖兽身上的材料,可见也不仅仅就只有糯米一个人在努力着的。 “仓库倒是相当不错的。”萧景言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见了这门派仓库。便跟着点了点头,“里头的东西若是安排得宜,门派想必是能够妥当地发的,倒是我白担心了。” “哪里呢,这门派里头,缺少的东西还有许多。我这正想着要你帮忙一块儿想想的呢。就仅仅只是这门派仓库里边的东西,我都已经有些儿理不清了的。你现在既然要来帮忙,那整好,可不要当什么门下弟子了的。赶紧来领个长老的位置,来帮我理一理这里头的东西的。” 糯米也知道萧景言这样上门来,就只不过是为了帮她的忙罢了。她同萧景言熟络的很,特别是经历了先前的不好意思以后,如今见到萧景言。更是轻松了起来,一把拉着萧景言的袖子,就将他摁在了仓库里边。 若不是如今这门派还十二分的简陋,连个登记都没有,糯米肯定要先给萧景言安排上一个长老的身份的。 她见萧景言面上有些愕然,便笑着讲道,“如今门派里边十分简陋,也没法子给你多少好处,连个名分也没有的,的确是委屈你了。等掌教回来以后,自会给你定个道号的。啊哟,是了,这门派里边相应的分派还没有定下来的呢,也劳烦你帮着想一想,各个级别的管事,每月能够分到多少东西的。” 萧景言没想到糯米如此不客气,几乎可以说是直接把事情都甩手交给了他。他抬头看了看面前那仓库里边的东西,又想了想糯米给他安排的那些事儿,不免觉得有些头晕了起来,顿时就苦笑道: “你倒是会给我安排事儿。这些事情我都给你做好了,你又该做什么才是?” 糯米便笑着扬了扬手,“我么,我可不是个炼丹的么。有了你这长老帮忙,我自然要去料理丹药的事儿了。后头那药圃我才方始开荒了一小半,药种洒下去了,如今也还没有浇灌的。我当然是要去料理那些东西的。” 萧景言还能说什么呢。是他自己扑到门上来哭喊着要帮糯米做事的,如今见到糯米这俏皮的模样,也算是稍微得了点儿好处的了。 千仞宗才刚刚建立起来,规模小人也少,需要制定的规矩当然也不那样多。 可萧景言回头想了想,觉得这门派既然不是随便建起来玩玩的,往后人自然慢慢就会跟着多起来的。若是现在随便将规矩立起来,日后肯定还是需要修改。既然这样,倒不如直接地就将这些规矩都定下来了,也好一直沿用下去。 他面前见到的仓库,里头东西倒是足够多的。 糯米先前就已经将仓库里边的东西整理出了一个单子来了,如今交到了萧景言手上,也给他省了不少事儿。 有了这样的一份单子,再想要给门派里边各个层次的修士安排份例,也就成了件简单的事情了。萧景言只要是对照着单子上头的东西,按照比例将它们一一分派出去就是了。 门派仓库不能完全被清空的,因而他只能去向糯米询问了一番,大致计算出一个增长的比率来,才好决定每月从这仓库里边取出多少东西来供门人使用。 只是,这样的比例只能估算一个大概。如今千仞门里边就仅仅只有秦广岚一个人会到外头取狩猎妖兽,那点儿增长几乎就可以完全忽略的。这门派里边的人手不足,便注定了在刚开始的时候,日子是要过得紧巴巴的,而且门派仓库里边的东西也要每月倒贴出去。 一路到了某一个阶段以后,门派下边的弟子多了,又有了别样的进项,才能够将仓库重新充盈起来。 这便是一个考量人的地方了。 刚开始的时候,门派不能太小气,拿出来供门人使用的资源必须足够吸引,才有可以吸引外头那些散修加入;但开头的事后若是太过大方地抛洒存货,又很容易在门派还没有走上正轨的时候就将门派储存的物质挥霍一空。 到时候,哪怕是门下弟子不抛弃这个门派,这个门派也会被修仙宗门取消资格。 幸亏如今糯米已经开始在门派后头的荒地上头开荒种地了的。萧景言也曾经在杂役府里边待过一段时日,瞧着那片荒地的面积,大概就能估算出来灵谷的增长。糯米一个人要照料那样大的一片土地,自然是有些吃力的,可等到日后门中多了些杂役,终归还是能够将更多的灵田应付下来。 有了灵谷又有了仙草,再加上糯米这样一个炼丹学徒,这门派前期就要走得轻松许多。 萧景言比照着仓库里边的存货,很快就将糯米交代的那些规矩都立了下来。他自己回头仔细看了两遍,发现里边没有什么大的错漏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拿着手上的那卷墨迹未干的羊皮纸朝着门派后头灵田的方向走过去。 他这设立下来了以后,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给糯米看一看的,哪怕就只是得到糯米的一个笑容,对他也是极好的。 萧景言一手拿着那羊皮纸,一手擦了擦袖上的墨迹,正低头朝着灵田的方向急走过去,忽地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去。 对方惊呼一声,身子一摇,竟然好像要往地上扭摔下去一样。 萧景言顿时被吓了一跳,哪里还来得及思考这门派里边怎么还会有旁人的,赶紧伸出手去,一手拉住了对方的手臂,拉住对方,将她重新拉了回来。 “对不住,是我走得急了,也没有、没有想到这门派里边还有旁人,撞到你身上了。”萧景言赶紧道歉了一句。 却只见那人眼眸一转,水润的眼睛里边好像有道流光闪过一样,瞧了他一瞬,这才很浅淡地笑了起来,摇头道,“哪里的话,我可不也是没有瞧着道道走的么。撞到了你,真真不好。你身上有哪里疼的么?” 萧景言自然是摇头摆手的,又赶紧将抓住对方的手松开了,迈步退到了一边去。 四百零八 调侃 “不不、我怎么会痛。” 萧景言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会反过来给他道歉,还关心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顿时有些着慌。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慌乱的模样,到底是因为不小心撞到了对方身上去,还是因为对方是个千娇百媚的姑娘。 这姑娘就仅仅只是用一个弯弯的角度抬头望着他,他就已经很是有种面红心跳的感觉了。这种感觉,哪怕是在他面对着糯米的时候,也全然没有这样明显。 他对着糯米的时候,永远都是淡淡的,哪里有这样叫他面红耳赤的。他这时候方才想起糯米曾经同他讲过,说这门派里边除了他们以外,还另外有一个女修的存在。说那女修是个羞涩的,所以便没有为他引见的。 羞涩——么——? 萧景言看着面前这言笑晏晏的女修,看着她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股子春情来,当真是看不出来这女修到底哪一点算得上是羞涩的。 不过,既然糯米那样讲,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的。萧景言可不觉得糯米是故意不叫他同这女修认识的。到底他在这门派里边待得久了,终归会见到这女修的,糯米哪怕是隐瞒,其实也毫无意义。 两人都没有再讲话,场面一时间便有些冷了下来。 可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形里边,那女修的笑容也还是没有一丝动摇,仍是那样纯净地望着萧景言,连嘴角的那点儿弧度都完全没有变化的。 萧景言正觉得有些尴尬,想着要开口朝对方借个道的,就见到那女修突然开口问道,“你是阿萧么?” “咦?不错,我叫萧景言。”萧景言一怔。 那女修便呵呵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曾经听副掌教说起过你来的。嗯,我叫纤纤,是方始加入门派的弟子。往后便是要一路相处下去了的。” “啊、好。” 萧景言看着对方那甜美的笑容,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是。 纤纤这名字太过普通,以至于他一时之间根本没能同陆纤纤这女魔头联系到一块儿去。 实际上,只要是当面见到陆纤纤的修士,很少能够想像到面前这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就是那个臭名远扬的女魔头。 他们虽然都知道陆纤纤是个长得十分貌美的,可心里边却总是会将陆纤纤的形象想像成一副凶恶的模样。哪怕是不那样凶恶,也绝不是这样一个纯净的相貌。 特别是如今陆纤纤在又随手在身上批了一件长长的道袍,将自己原本那一身露出大片肌肤的肚兜给盖住了以后,便同那些门派或是家族当中的大家闺秀完全没有任何差别,哪里能叫人想到她就是那个活吃人心肝的女魔头。 萧景言也被陆纤纤这模样骗得有些昏头转脑的。听到陆纤纤提起糯米来。这才猛地醒悟了过来。赶紧退后了一步,讲,“日后若是有机会,再来向你求教。只是今日。我这还有事情要同副掌教商议,就不多停留了。” 他这话说完,也不管陆纤纤是个什么反应,就匆匆朝着灵田的方向赶过去了。他虽然没有想到面前站着的就是那个名震天下的女魔头,却也还是本能地察觉到站在这女修面前,很是叫他浑身不自在的,只想随便寻个借口先自离开。 陆纤纤仍是站在远处,扭头看着萧景言离去的背影,笑眯眯地舔了舔嘴唇。 糯米对萧景言写出来的那些规矩同计划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应当说糯米自己本身根本就闹不懂这些东西的。难得逮住了萧景言帮忙,哪里会有什么意见的。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子,将萧景言写的那些东西都翻看了一遍以后,就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准备等秦广岚回来了以后,再拿给秦广岚定夺的。 萧景言见糯米看完了那些东西以后,便有些吞吞吐吐地说起了在路上撞到了那个自称纤纤的女修的事情来。 糯米原本已经几乎要忘记陆纤纤的存在了的,因着陆纤纤一路都躲在房间里边没有出来,糯米又刻意想要忘记对方的存在的。如今突然听到萧景言提起,顿时就被吓了一跳。等仔细听萧景言讲完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儿。 至少陆纤纤并没有在这门派里边横行无忌的,直接就将自己的名头拿出来的,也没有对萧景言做什么事情。陆纤纤这名字虽然有些罕见,可若要说是叫纤纤的女修,恐怕就有很不少了的。她只要能够稍微收敛一些,想来也不会为门派带来什么麻烦。 萧景言又很是向糯米抱怨了一番,言语里边很是有些表示那女修根本不羞涩的意思。 糯米先前同萧景言说那些话的时候,只是为了要搪塞过去,又不愿意欺骗萧景言的,她自己都完全记不住自己说过什么了。现在被萧景言这样一问,也就只能略带尴尬地岔开了话题。 既然仓库那边的事情已经忙完了,萧景言便一路留在灵田这边,帮着糯米开荒做事的。糯米虽然很有些不好意思,却不得不承认有个男修在边上帮忙,实在是件轻松的事儿。萧景言随手做上一点儿,说不准就抵糯米忙活好长时间的。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要在这田里边忙活许久都不能做完的事情有了萧景言的帮忙,很快就都做完了。 他们俩在这边忙活的时候,魃豹突然又从外头什么地方摸了过来,这回最里边叼着的是一只体型更大的妖兽。虽然魃豹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可这显然就是因着看见门派里边多出了些人来,这才特地从外头逮回来的猎物,好叫门派里边的人都跟着沾点儿光的。 萧景言还从来没有见过魃豹,这次一见,顿时吓了一跳,又叫糯米好是一通介绍。 魃豹这样特异的妖兽鬼修,在外头恐怕是见不着的。萧景言围着魃豹看了许久,忍不住便惊叹了起来,惹得魃豹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等灵田里边的事情忙活完了,糯米这才将手洗干净了,把魃豹拖回来的那妖兽做成了食物。期间的剖割自然是交给萧景言负责了的。糯米虽然知道该怎么将这妖兽做成饭菜,却并不很懂扒皮,也不知道妖兽的牙齿和爪子该怎么处理的。平日只是一些妖兔或是妖狐的,她还能够勉强应付,今日换了只体型大一些的妖兽,她可就处理不过来了。 等东西都做好了以后,却也不见陆纤纤出门来,更不见阿渡离开那火把出来讨吃的。 糯米只能领着萧景言和魃豹,亲自上门去将东西送了过去。 往日她在门派里边的时候,已经不怎么吃食这些妖兽的肉类了,每每烧出来了,也只是供魃豹食用的,她自己是更爱缥缈幻境里边种植出来的灵果的。 可如今门派里边人多了两个,都是喜欢吃肉类的,再加上阿渡这样一只犬妖,自然是需要这样多的吃食的。也幸亏魃豹从外头拖回来了这么一只大一些的妖兽来,否则可就不够这门派里边的人食用的了。 萧景言见到糯米将整只妖兽都处理了,还颇是有些惊讶。等听说门派里边有只护派的犬妖,就跟着皱了皱眉头,讲,“既然是犬妖,那也没有必要将这肉食烧好了送到它面前去的。到底是只妖兽,只要随手给它一些肉类就是了,哪怕是带着血的,何苦还要料理一遭。” “不行不行,我们这门派里边的护派灵兽,怎能随意吃食生肉的呢。况且,即便是妖兽,也能分辨出味道的好赖来。魃豹先头也是爱生的。后来我给他烤过一次肉以后,他便欢喜上烤肉了。阿渡才刚到门派里边来,可不能虐待他的。”糯米讲得一本正经得,很快就将手上得烤肉都处理完了,叫萧景言托着一路送了过去。 陆纤纤完全没料到糯米会给她送吃食的。先前她说要留下的时候,糯米可是露出了万般不情愿的神情来,叫她以为糯米会一路无视她的存在,甚至给她下点儿小绊子好将她赶走的。没想到糯米居然回头就给她送吃的,倒是叫她惊诧了一番。 趁着萧景言不注意的时候,陆纤纤甚至伸手捏了捏糯米的脸蛋,朝着糯米眨了眨眼,凑到糯米耳边去,小声讲道,“那想要同你双修的,看着果然是不错的。不过,看在你给我送吃食的份上,我也就不同你争抢了。你若是有意思,便赶紧一些;若是没意思呢,倒也好好地将你那蛊人恢复过来,好叫我看看是什么样的体修才叫你这么着紧的么。” “??” 糯米抬起袖子来擦了擦脸蛋上被陆纤纤沾染上的一点儿胭脂,突然就有些后悔自己到陆纤纤门上来送吃食了。 她干什么要管陆纤纤的死活咧,陆纤纤既然都没有出门来朝她讨吃的,她本该完全无视陆纤纤的存在才是的。倒是她心软得过分,还要上门来,又被陆纤纤调侃一番。 ps: 谢谢晚照清空亲打赏的平安符! 四百零九 养胎 等萧景言见到了阿渡以后,才终于知道糯米怎么准备了这样大量的肉食。 当初糯米说起犬妖来的时候,他脑子里边所想的便是那种细小的京巴狗模样来。当下一见,便被阿渡的模样吓了一跳。这要不是糯米再三强调这只是犬妖,他可当真要以为屋子里头黑乎乎的、立起来人高的一团是只巨型的野狼。 糯米并没有同萧景言说起火把的事情来,萧景言便完全不知道屋里边那火把是个什么特殊的东西,也没从那上头感觉到什么灵力,就只顾着惊叹阿渡的体型去了。 “别的门派里边,但凡是护派灵兽,都是锁在山门石碑前头看门的。你这灵兽倒好,居然是躲在屋子里边的。当真有什么肖小盯上门派的时候,这么个在屋子里边的护派灵兽能起什么作用么?” 萧景言看着阿渡横身拦在地上,便有意取笑了一句。 糯米抬头看了看那被阿渡插在墙壁缝隙上头的火把,顿时笑了起来,“没什么打紧的吧。我们这门派都已经穷苦成这般模样了,哪怕是有不开眼的邪修寻上门来,恐怕也要同情得倒贴给我们东西得,哪里有什么危险。阿渡既然愿意留在这屋子里头,便由着他是了。阿渡,这位是阿萧,如今也是门派里头的长老了,你可要认住人了。” 阿渡用犬类的声音低低应和了一声,伸出爪子去,将糯米准备的一盘子肉扒拉到了自己面前去。他也没有着急着吃,只是将那盘肉放在边上,自己又换了个姿势拦在门和火把之间的位置上,扭头看着那跳动的火苗。 糯米也跟着抬头看了看那据说是虚空火把的火苗,却发现那火苗依旧是原本那细细小小的模样。虽然叫人十分担忧它会不会就此熄灭,可不论是燃烧了多久,那火把好像就完全不会被燃尽一样。火苗好像并不是从火把上边燃烧起来的,只是依附在那上头,幽幽地晃了晃光亮。 这样一看。那火苗也的确像是样不凡之物。只可惜糯米现在再怎么看,也不能从那火苗当中看到什么过去未来的。她倒是想要去问一问陆纤纤的,可一想到陆纤纤每一次的调侃,她就全然没有了要同陆纤纤见面的想法。倒不如是往后寻个机会,悄悄地向阿渡打听一番。 等糯米回头将萧景言也跟着安顿了下来以后,这门派里边的事情才总算是都告一段落。 接下去的一段日子里边,糯米连同萧景言一块忙忙碌碌的,处理着门派里边的事情,又要抽空修炼,也算是忙得十分充实。 有着萧景言在一旁。糯米甚至都要抽出一点儿时间来。同萧景言来一场对练的。可萧景言哪里是会对她下狠手的。便都只是笑呵呵地闪避过去。倚着他以往跟着苏定邦一伙儿在仙林里头战斗的经验,糯米自己一个人面对他的时候,根本连他的衣角都摸不着。 他们两人忙碌着的时候,陆纤纤却是出乎意料的安分。 糯米到底还是做不到完全不搭理她。也不可能当真就不给她做吃食了,每日赌气完了,到底还是会再给陆纤纤送点儿吃的东西。 陆纤纤在萧景言面前的时候,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表现得如同一个端秀的女修一般。若不是萧景言本能地从陆纤纤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来,他甚至可能完全就被陆纤纤骗过去的。即便是如今这样,萧景言也完全没有产生什么怀疑,只觉得陆纤纤修炼的功法可能有些异样,从来没有想过她是个邪修的。 而糯米偶尔一个人为陆纤纤送饭的时候。陆纤纤才会恢复自己原本的模样,又稍微同糯米袒露了一番心迹。 糯米这才知道陆纤纤肚子里边的那个鬼胎可不是随随便便怀上的,而是为了某个特定的人,才做了这样的事情来。 只不过,陆纤纤当初全然不能确定自己怀上的到底是不是心目中的那个人的魂元。为了确定。她便一路摸到了西昆仑上头去,将那可以看透轮回生死的虚空火把偷出来了一个,将自己肚子里怀着的那鬼胎确认了一番。 如今她能够一路走到这门派来,知道糯米在这建立了门派,也是因着那虚空火把的功劳。 “我甚至知道你如今姓苗,是不是?”陆纤纤笑吟吟地摸了摸糯米的下巴,“只不过,这虚空火把离了西昆仑以后,灵气便弱了下来。我勉强用了数次,如今它也该变得同寻常火苗没有两样了。在这外头想要恢复过来,恐怕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日才是。” 糯米往后闪了闪,也没能躲开陆纤纤的手,只能看着陆纤纤那涂了凤仙花的指尖在她下巴上挠了挠,就如同是在搔挠一只猫儿一样。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若是、若是你拿到了那虚空火把,看到自己怀的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魂元??” “那便想法子打掉,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能够叫我重新怀上那个魂元。” 陆纤纤这话说得十分随意,却叫糯米背脊一阵发凉的。 糯米突然又意识到陆纤纤是个女魔头来。 她之所以被称之为邪修和女魔头,恐怕不单单是因为她在战斗的时候凶狠,更不仅仅是因着她吞食人心,更是因为她在对待事情上边相当的狠辣。这种狠辣已经不光是在她对待外人的时候会展现出现来了。即便是在对着自己的时候,她也是相当狠得下心来的。 糯米低头看了看陆纤纤腹部那稍微隆起的线条,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是。她还以为这世上,就没有不爱自己孩儿的娘亲的。可如今见到陆纤纤,才发现自己依旧是太天真单纯了。 在陆纤纤面前,肚子里头的婴孩,不过是一个肉块罢了。只要里头的魂元不是她期盼的,她便可以毫不犹豫地伤害自己的身体,只为了将那肉块取出来丢开。 陆纤纤面上笑得越是灿烂,糯米便越是觉得心头发冷。 “你也别担心太多。我到这边来,不过是为着寻个僻静的地方,好将肚子里边的胎儿好好生下来。荒山野岭的,我倒是愿意,却怕半途遭了什么意外。你这门派小小的,才合了我的心意。等我将他生下来以后,自然就会离开的。”陆纤纤也知道糯米心里边的担忧,居然还回过头来同糯米说起这个事儿来,“这样的门派,又小又破,就是求着我,我也不愿意加入的。哪怕是名门大派,我也不会动一点儿加入的心思,你倒是放心好了。” 虽然陆纤纤这样一说,叫糯米稍微放心了一些,可只要一想到秦广岚回转门派来的时间日益接近,糯米的心便又重新吊了起来。 她并不太担心陆纤纤同秦广岚发生什么矛盾的。最近陆纤纤一直在门派里边安安分分地养胎,并不怎么出现。哪怕是出门,也都穿得规规矩矩的,讲话也十分温和,若不是身上偶尔飘散出来一点儿邪门的灵气,可当真叫人看不出来是个邪修。 可若是秦广岚回来了,说不准反倒会央求陆纤纤加入到门派里边来的。一想到当初秦广岚那狂热的模样,糯米便觉得这可能性大大地增加了。 她自然是希望秦广岚能不这样快回到门派里边来的。又或者是陆纤纤身上怀着的鬼胎同人胎不同,能够在秦广岚回转门派以后,就已经生产下来的。 当然,糯米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个梦话罢了。 鬼胎同人胎的确不同,期间怀胎的时间也不一样。只不过,鬼胎是要比人胎怀育更久的时间才能够生产下来。鬼胎的怀育时间并不固定,而是要看母体对周遭灵气的吸收。若是母体较为强韧,能够为鬼胎提供充足的灵气,鬼胎便能在较短的一个时间里边就被孕育出来。 可母体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身处的地方又不是什么风水灵穴,体内那鬼胎便有可能要拖上十年八年的,才会渐渐成型。在这期间,母体是不可能再怀上别的婴孩的。 如今陆纤纤是个女修,又身处仙林之间,对鬼胎的培育自然要比凡人快许多。但哪怕就是这样,恐怕还还不是半年八个月的就能够孕育完成的。 糯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向秦广岚介绍陆纤纤,便一心只希望秦广岚能够在外头再多磨蹭一些时日,好叫她无需这么快地就面对。 偏偏秦广岚在修仙宗门里边,却是出乎意料地顺利。 陆纤纤同萧景言才加入没多久,糯米就已经接到了秦广岚从修仙宗门那头传过来的传音符纸,说是在修仙宗门里边一切顺利,很快就能回转到门派里边来的,声音里边还颇有一些诧异,又问糯米门派里边需要什么东西,他可以一并带回去的。 糯米一边因着陆纤纤的事情觉得头疼,一边却还是将门派里边急需的一些东西说了过去,又将萧景言的事情说了,只等着秦广岚回门,真正将萧景言收入门下了。 四百一十 藤小桥 有了萧景言帮忙以后,糯米手上的活儿就跟着轻松了一些。 而且,过了最初的那点儿开荒期以后,将门派后头的那些荒地尽数都撒上了种子,每日要做的活儿也都轻省了下来。只要糯米每天过去浇灌一番云露诀就是了。这门派里边唯一懂得使用云露诀的,也就只有糯米一个了,根本不能假与人手。 糯米自己一路习惯于照料这些仙草,从来不觉得是辛苦的事情,做得也还是有声有色的。 门派里边既然多了萧景言在旁照看着,糯米也终于空出了点儿时间来,可以进入到那缥缈幻境里边去,看一看寒藤的情况。 魃豹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糯米的心思,见到糯米大白日的就准备打坐进入到缥缈幻境里边去,就在旁边伸头缩脑的,显然是一副想要跟着进去的模样。 糯米便笑着将魃豹赶开了,“去去,最近不是给你炼了好几炉丹药的么,难道还不够你消化的。你捧着那些丹药,也要炼化好长一段时日,足够你提升不少修为的了吧,怎地还这样贪心,一味想着这灵果娃娃的,你倒是放过它吧。” 魃豹的心思被糯米看穿了,便有些恼羞成怒地发出一阵震天的吼声,满脸不高兴地甩着尾巴钻到外头的仙林里边去了。 糯米这才笑着进入到那缥缈幻境里边去。 一进入幻境,糯米就明显地感觉到了这幻境里边有种同过往截然不同的气氛。以前她进入这幻境里边的时候,不说是受到所有仙草灵谷的欢迎,但总归还是会感受到那些仙草的愉悦的。这些仙草虽然灵智未开,可到底还是带有一点儿仙气的,能够稍微表达出自己的情感来,好叫她知道。 每次她进入缥缈幻境的时候,都能感受到这些仙草淡淡的喜悦之情,就如同是被喂养惯了的妖兽一样,知道她是带着云露诀而来的。自然会欢欣雀跃。 可这次,她进入缥缈幻境以后,那灵气风暴的确是停住了,再不像当初那样放肆的席卷,幻境里边的仙草却也好像跟着遭了殃。这些仙草的灵气还太过薄弱,没办法完整地表达想法,只是朝着糯米倾露出一种饥渴的气息来。 只有那株被寒藤攀附住的满月草灵气较为充盈,能够更清晰地将自己的委屈表达了出来。也就唯有那些种植在灵池里边的灵莲,因着一直从池水中得到补充,才显得稍微平和一些。 糯米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回过了神来。 想必是因为先前那灵气漩涡的缘故。将周遭的这些仙草身上的灵气都吸收了过去。叫它们成了如今这模样。 这些仙草看上去仍是好端端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可实际上体内所蕴含的灵气却被夺走了大半,也难怪它们会露出一种饥饿的感觉来。 糯米本是想要到这缥缈幻境里头来查看灵果娃娃藤小桥的。可现在一看其他这些仙草的状况,顿时就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打算了,反倒是着急地运起云露诀来,用灵水将这缥缈幻境里边的仙草尽数浇灌了一遍。 这缥缈幻境里边的仙草种了个满园,糯米想要将它们尽数浇灌个遍,也要花费不少的一段时日。 特别是那口灵池中央的灵莲,更是叫糯米费尽心思。 刚开始的时候,她种植这些灵莲,不过是为了日后修炼方便罢了。可同这些灵莲相处久了。见着它们从全然懵懂的状态生长到如今这初具灵智,糯米也开始对它们产生了点儿感情来。更不要说这些灵莲当中有好些异化的品种,正朝着化形的方向修炼着。 这种化形,同寒藤上边结出来的灵果娃娃又有所不同,所凝聚出来的只不过是一个人形的虚体。就如同魃豹如今的模样一般。有了这样的虚体以后,灵植才算是踏上了修炼的第一步。否则的话,哪怕是生长个千万年,也不过是一株小小的仙草,注定是要被修士用来炼丹的。 糯米在万剑宗的时候也曾经养育过不少仙草,可却从来没有见过哪一株是真正化形了的。如今见到缥缈幻境里边好些灵莲都接近了化形期,都有些不忍心将它们采摘下来炼制成法器了,反倒是常常进来同它们聊天讲话的。 她自然也不知道,这些灵莲能够化形,与她常常同灵莲讲话也十分有关系。 若是得不到交流的话,这些灵莲就是灵气再充盈,也不过是寻常的仙草,根本不可能具有灵智的。这样一来,糯米反倒是在无意之间养育出来了一批草奴却不自知。 她正如同往常一样和那些灵莲讲话,突然就听到身后的灵田里边传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响动来。她的神识如今已经十分灵敏,这么一点儿小动静,也完全瞒不过她耳目的,她瞬间就扭头朝着后头看了过去。 只见那片灵谷被从中间分了开来,压出了一道小小的缝隙,有个胖嘟嘟的小脸蛋儿从那灵谷中间探了出来,正十分好奇地打量着糯米和那片灵莲池子。这小人儿披散着头发,面上粉嫩嫩的,看着不过是三四岁的年纪,矮矮小小的一点儿个头,从灵谷之间探露出来的小手瓜子也是白嫩嫩的,就如同是一截肉乎乎的灵藕段子一样,看着就叫人想要咬上一口。 小娃娃面上看不出是男是女,浅浅的眉毛下边是双灵动的大眼睛,黑亮的眼珠子里头好像含了一汪水一样。大概是年纪还太小,面上还带着婴儿那种肉嘟嘟的感觉,看着糯米的时候,小鼻梁一皱一皱的,很是好看。 那小家伙显然没料到糯米的感觉这样敏锐,见到糯米扭过头来,同糯米的眼神都对上了,这才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嗖”地一下子钻到了地下去了,消失在了那片灵谷当中。独独留下那灵谷还在左右晃动着,显示出方才的确有什么东西压在灵谷上头。 糯米顿时就笑了起来。 寒藤结出来的灵果娃娃,果然就如同玉简上头所记述的那样,长得十分好看,却也十分怕人。在被人发现的时候就会瞬间遁地逃走的。 她倒没想过现在就将这小娃娃带到外头去,但看着对方反应这样敏锐,应当是不会被魃豹抓住吃掉了的,她也好放心了一些。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抓住你吃掉的。”糯米回过身去,对着灵果娃娃消失的地方柔声讲着,“我还给你取了名字咧。因为是藤上结出来的果子,所以叫小藤可好?我想你也不能光有小名儿,所以还想了个名字,叫藤小桥。你还喜欢么?” 灵谷田里边静悄悄的。灵果娃娃自然不会搭理糯米。 糯米也不以为意。她平日同这缥缈幻境里边的仙草讲话的时候。这些仙草也不过仅仅是给她一点儿散乱的回应罢了,她都已经十分习惯这种对着空中讲话的感觉了。 “你躲在这里边,是逃不出去的。若是想要出去看看,就等我什么时候再带你出去好了。不过。在这里边也十分安全,你只要待在这里边,就没人能把你吃掉的。”糯米这样讲着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魃豹来,赶紧又摇了摇头,将魃豹那硕大的豹子脑袋甩到意识外边去,“你乖乖待在这里边,慢慢习惯一些身体。下回我进来的时候,会给你带一套小衣裳的。你要不要出来叫我看看你该穿多大的衣服?” 说完这话以后。糯米又站在原处稍微等了等,却还是完全不见动静的。 灵果娃娃天生就十分怕人,本能地知道自己会招惹来许多危险,因而根本就不会在旁人面前露脸的。 这大概也算得上是灵果娃娃的一种本能了。 以往也有许多修士在遇到灵果娃娃的时候,抢掠不成。改用哄骗的。可灵果娃娃的心肠就是那样硬,胆子就是那样小,完全不为所动,那些修士终究也还是没能将灵果娃娃哄骗出来的。如今糯米虽然没有存着坏心,可在灵果娃娃看来,但凡是人类修士同妖兽,大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十分危险的存在,自然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糯米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灵果娃娃冒头,也没显露出多少失望来。 她早就知道灵果娃娃是这样的性子,说话的时候根本也没怀着多少能够打动对方的心思。她不过是自己想要说这些话罢了,到底也没期待那灵果娃娃当真会钻出来的。 那灵果娃娃既然不愿意搭理她,糯米便当成是对方已经默认了名字了,顿时就笑得更灿烂了些,朝着那灵果娃娃消失的地方继续讲,“那小藤你便在这里边好好待着。这里头的仙草同灵谷,都可以随你愿意地采摘,只要不给我摘秃了就好。那边池子里头的灵莲,有好几株已经初具灵智了的,对你来说便是大姐姐。你若是在这空间里边待得闷了,可以同她们讲讲话,她们也可以教你一些知识。” 这样说完了以后,糯米便转过身去,当真不再看藤小桥消失的方向了。她回转到那池子边上去,同那几株已经生出了灵智来的灵莲交代了一番,着她们好好照看藤小桥的。 没想到那几株莲花居然都生了点儿淡淡的嫉妒来,在糯米的脑袋里边嚷嚷着也要名字的。这几株灵莲平日都是一副婷婷玉立的模样,在糯米面前更是迎着微风舒展花瓣,端是好一个大家闺秀的,没想到今日为了个名字,就争得如同一群小麻雀一样,倒是有了些别样的趣致。 糯米听着她们吵吵闹闹的,实在没得法子,只能给她们每一株都取了个名字。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这样多的名字来,只能偷了个懒儿,按着她们身上的花纹纹样给她们取了个名儿,连姓都是就近取的。因着没有姓莲的,便一律取了“水”作姓氏。 墨莲叫水墨儿,白莲叫水白,带着长长墨痕的则叫水痕。 这样简陋地取了一圈名字,糯米自己都快要无法直视这几个名字了。偏生那几株灵莲却高兴得紧,得了这名字,就好像是得了什么宝物一样,转头就开始相互之间讨论起谁的名字更好听,反倒是将糯米一个人落在了边上。 糯米一看这情形,赶紧就落荒而逃。 等她离开了缥缈幻境以后,才有个小小的脑袋,慢慢从那些灵谷当中伸了出来,好奇地看着前头那些摇曳生姿的灵莲。 ps: 谢谢流星打赏的香囊!那个啊、流星你就不能常常出现一下的嘛。。。 四百一十一 打探 秦广岚在那修仙宗门上边可以说是异常的顺利。原本他还以为中间要生什么波折的,可他到了修仙宗门里边去,方始报上门派的名字,就已经有人领着他,将该办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发给他一些门派里头使用的东西,便告诉他可以离开了,前后根本都没花上个半天功夫的。 他扭头见到那修仙宗门外头等候着的修士,便都有些儿发懵。 能够到这修仙宗门前头来做事的,肯定都是各大门派的掌教。虽然大都是千仞宗这样刚建立起来的小门派,可能够将门派建立起来,当中必然还是有点儿本事的。 秦广岚转念一想,就觉得这实在是个机会。好不容易见到了这样多的掌教聚集在一块儿,他若是不趁机为门派拉点儿关系,找几个盟友的,可当真有些浪费这样的机会了。如此一动念,他便就不着急离开了,先是给糯米传音回去,接着就转身又迈入到了那群站在门前等待的修士当中去了。 果然就如同他所猜想的那样,这些修士绝大部分都是来等待着办理最后一点申请的新门派掌教。他们相互之间身份类似,又不知道还要等多久,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聚到一块儿说说话。 秦广岚凑到这些小团体里边去的时候,周遭的人只是抬眼打量了他一番,就有人开口问道,“不知这位是哪一派的掌教?” “本门千仞宗,方始立派,坐落于仙逸城境内。”秦广岚答道。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头就传来了不知谁人发出的惊叹来,“仙逸城,不就是玄天阁破例收入一个弟子的那个仙城么?你是仙逸城的修士,可该告诉我们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秦广岚一怔,被人这样一问,顿时就想起了叶梵来,面上就露出了些不愉的神色来。不过。他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是有这么回事。” “啊。我就说么,既然有这样的话传出来,终归是不会错的。六大是什么样的门派,哪里容得外头的人随便乱讲话。” 又有人见秦广岚面色难看,就安慰他,道,“我知道的。你既然是在仙逸城建派。自然希望能将那人才揽入到自己门派里边。不过啊。咱这些小门小派的。哪里能同六大比较。哪怕是六大没有发现这人才,想来也轮不到咱们的。” 这人群里边的修士哪里知道秦广岚同叶梵居然是旧识,更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渊源,说出来的安慰话倒很是情真意切的。只是听在秦广岚耳中。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中听了的。 幸亏这些掌教并没有在玄天阁同叶梵的事情上边停留许久。他们这些新新建立门派的,更为关心的自然是自己的门派的。旋即就听到有个修士讲道: “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可如今在修仙界都是已经传开了的,好些散修摩拳擦掌的,就打算在这次的门派大会上边碰一碰运气。想来各位同道趁此时机开山立派,也是希望能够借一把东风。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相互留个名号,日后也好多多亲近的。” 他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就得到了大部分修士的赞同。 有些年岁较长性子沉稳的。虽然没有当下就点头答应,却也没有扭头就走。 这正合了秦广岚的心思。 一众修士相互交换了门派同道号,互相之间好歹留了个联络的法子,这才又开始闲聊了起来。这次闲聊,可就不再是说些不着四六的话了。纷纷都开始介绍起自己门派的情况来——表面上看着是介绍情况,实际上却是隐隐地在夸耀自己门派里头拥有的资源,试图能够拉拢几个靠得住的盟友。 秦广岚到底是个从万剑宗里边出来的,虽然原先不大管事儿,可见得多了,到底是懂得一些门派里边的事务的。如今见到面前那群修士一个个都急吼吼的模样,将自己门派里边蕴藏的灵矿或是仙草都说了出来,不由心中冷笑。 这同财不可露白是一个道理,在自己的门派还没有如何强势以前,就将自己门派里边藏着的好东西都说出来了,可不是招人惦记的么。 站在这门前的修士,若还是个散修,恐怕不会这样不注意。可如今大概是换了个身份,聚在一块儿的又都是些掌教,有人开了个头以后,便都纷纷生怕自己的门派被比下去了一样,开始隐约炫耀起自己门派的资本来。 秦广岚自然不是那种会提醒他们的好人。他站在边上默默地听着,心中冷笑,甚至暗地里记下了几个在仙逸城附近的门派,想着那日人强马壮了,还能打到那门派里边去,将他们的东西抢夺过来。 在这人群里边,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抢着炫耀的,自然也有同秦广岚一样,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修士。这些修士相互之间对了个眼色,渐渐地就从人群里边退了出去,又慢慢地重新聚拢到了一块儿来。 这次,聚拢起来的修士人数明显就少了一大半。 秦广岚也跟着他们退到了边上,便听见有人哈哈一笑,小声讲道,“各位都是明白人,须知有怎样的敌手都不可怕,怕的便是有那种夸夸其谈又招惹是非的盟友。如今一看,我们还是重新认识认识吧。” 围着的数个修士便都是一笑,又重新将道号和门派说了一遍。秦广岚方才听得仔细,这才发现有一多半的修士报出来的道号同之前根本不同,想必是完全不愿意同之前的那群相互炫耀的掌教扯上什么关系。 ——一群老狐狸。 秦广岚心里暗骂了一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只是暗暗记住了这批修士的名字。这样的人不能当真心的友人,可若是利益足够的话,却必定会是很好的盟友。因着足够狡猾,又懂得权衡,实际上比一般盟友都要更加容易把握和猜度。 因着门派位置坐落在仙逸城境内的关系,秦广岚这个千仞宗的掌教便受到了所有修士的注目。哪怕他们各自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报了门派所在的位置,也还是有不少人上来想要同秦广岚攀关系。 秦广岚见到他们这样的架势。便笑着讲道,“你们现在这样交好于我,到时候在门派大会上边的时候,我也不可能将弟子介绍到你们门派里边去的,你们说不准就要白费心思了的。” 那些掌教便纷纷摇头,“哪里会存这样的心思,不过是看好贵派未来的发展罢了。至于门人弟子的,若是你愿意介绍过来,我们自然也乐意接收的。不过不介绍嘛,也不打紧。有机会合作合作。便已经很不错了。” 听着他们这样说话。秦广岚面上便露出了笑容来。也跟着向他们恭维了一番。实际上,这些人存着的都不过是发展自身的心思,秦广岚甚至怀疑这些掌教都同他一样,方才在听着旁人炫耀门派底蕴的时候。一边在心里头暗笑,一边将那些门派的位置同资源都记了下来,就等着什么时候朝那边打过去了。 修仙门派同家族的起落,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有些门派只不过是恰逢其会地拉拢了一个修为高深的长老,就能在瞬时间崛起;而有些家族,因着家里边某位长辈冲层失败,身死陨灭,从此就陷入了低谷。 正是因为这样的起落在修仙界太过稀松平常的,他们就是插上一手。当真将某个修仙门派颠覆了,也没有人会过问什么。就好比当初万剑宗被铁生门破了宗门,又哪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说理去的。 秦广岚一边想着这些事情,面上一边应付着身边那些掌教们的问话,倒也不显得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那些掌教也并不是当真想要同千仞宗结下多么深厚的关系来的。只是因着仙逸城最近很是出了一番风头,他们见到处于仙逸城境下的修仙门派,自然就更注意了一些。说不准几人就是交换了门派名号,回头却再也不打交道、老死不相往来,也是很有可能的。 同这一群掌教说了些话以后,秦广岚这才终于脱身开来,又走到了别的小团体里边去说话。多数修士都聚在一块儿闲聊,根本不在乎旁边又多出一个秦广岚来。 倒是在人群外头,多少站着几个负手而立的修士,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修仙宗门前头这些聚在一块儿的修士掌教。这些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往往更强大,身上穿着打扮也更富贵一些,身上手上总挂着一些聚灵的法器的,一看就不是小门派里边能够出来的人物。 这些修士不加入到闲聊当中去,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小门派掌教会惹上他们。只有在小声闲聊的时候,才会指指点点的,说起那边站着的是哪个中型门派的掌教,这边站着的又是哪个中型门派的长老。 秦广岚一路听着,这次也不怎么插话,倒是听到了不少修仙界外头流传的消息。只是,这些消息大都是在散修之间流转的,叫人根本没办法分辨出真伪来。 除了先前那一群修士以外,秦广岚又陆续遇见了几个相互报门派和名号的修士队伍。这些修士有的也是相互炫耀,有的却十分克制,只是相互之间交流了一番,将门派的情况藏得紧紧的,根本不愿意说出来。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掌教们所建立的门派比千仞宗还不如,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勉强通过了审查,这便是想要开口炫耀,也没有足以炫耀的本钱了。修仙之人,终归还是修心的,很少有人愿意因着这么点儿脸面就开口胡诌,无端为道心留下裂痕。 秦广岚甚至又见到了另外五个仙逸城境内出来的掌教。这五个掌教的门派都是方始建立起来的,同秦广岚的心思一样,就是希望能够在这次的门派大会上边多招揽一些门人,好将门派发扬壮大的。 这五个门派里边,其中有三个都只是勉强达到要求,连掌教自身的修为都不甚高明,不足为虑。但剩下的两个,秦广岚在旁边看着,却觉得还是很有一番实力的。他虽然不知道对方门派里边藏着些什么样的机缘,但只细观那两位掌教,眉目之间很有一丝得色,穿着打扮又颇为出众,便能看出他们门派的实力都相当不弱。 秦广岚在一旁静静地将这两个门派的名称都记了下来,准备回转门派以后再调查一番。 四百一十二 掌教回门 糯米等了好些时日,秦广岚这才终于回到了门派里边来。 她虽然有着副掌教的称号,可因着门派还没有彻底完善,就连门派里头总理的玉碑都没有,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副掌教该有的权限了。像是收揽弟子同招募长老一类的事情,都要等秦广岚这掌教回门以后,才能做决定。 应当说,必须要等秦广岚从修仙宗门那头领了登记山门成员的符箓同玉碑归来,才能够正式收揽弟子的。在那以前,就连秦广岚这个掌教,其实都没有在修仙宗门的玉碑上面记录名字,算不得准的。 这次秦广岚将玉碑带了回来,只要立到门派里边去,再在周遭配合上一个聚灵阵,就能够在上头同修仙宗门那边联系起来了。他们只要将名字同灵气登录在那玉碑上头,就能够叫修仙宗门那边也将他们的身份跟着登记下来。这样一来,这门派才算是真正地建立起来了。 秦广岚带着各种东西从外头回到门派里边,见到了萧景言,自然是惊诧了一番。他原本就同萧景言认识的,却从来没有多做往来,只依稀记得是个杂役府出来的弟子。他瞧着萧景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本事,又好像对万剑宗没什么归宿感的,便根本不曾想过要将萧景言拉入千仞宗里边来的。 如今见了萧景言主动投到门上来了,虽然惊讶,却也还是十分高兴的。对于糯米提议要给萧景言一个长老的位置,秦广岚也还是一口答应的。 反倒是萧景言自己并不想要这个位置。可他已经决定要加入到门派里边来了,这要不要长老位置就已经轮不到他自己来决定了。秦广岚这掌教同糯米这个副掌教都力荐他当长老,萧景言就是想要推辞,也完全是推不掉的。 二人商量了一番,随便给他安排了个护典长老的名号,连着萧景言的灵气一同,录如到了那门派玉碑上头去。 糯米还是首次见到这门派玉碑,不免很是有些好奇。 她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身份低微。根本不可能见到这样重要的东西的。这玉碑就象征着整个门派,若是玉碑被人挖倒了,整个门派也就不复存在了。这个玉碑需要消耗不少灵气,所以门派才必须要建立在气脉上边。否则的话,就仅仅是用灵石去支撑它的运转,恐怕连着修仙大派都没有那样的阔气。 目前千仞宗只是最低级的门派,这玉碑所需要的灵气很少,里头自带的防御阵也几乎直视聊胜于无的地步。但糯米看着这门派玉碑,还是大大地惊叹了一番。 这玉碑便如同糯米以前拿在手上的身份玉牌一样,只不过这玉碑比玉牌大了许多。 目前千仞宗的玉碑。就仅仅供给两位掌教使用。连着萧景言这个长老。也完全没有触碰的权限。 在玉碑上边,显示着千仞宗的全部资料,包括门下弟子的数目、名称、修为层次,护山灵兽同护派大阵的情况等等。甚至还能见到门派核下的世俗村落的情况。若是大中型的门派,这么一个玉碑上边,恐怕没办法一次性地就将这些信息都显示出来的。可如今千仞宗这样的规模,玉碑上边的位置自然是绰绰有余的,甚至显得十分空旷,叫人有些伤怀。 糯米这才将阿渡的一点神识也投入到了这玉碑上边,登记作护派灵兽的。这可就不需要犬妖亲自过来了。糯米自己的神识里边就带了阿渡的一点神念,只要用那一点气息烙下印记就是了。 秦广岚完全没料到糯米在他离开门派的期间,甚至都收复了一只护派灵兽的。高兴之余,都有些呆愣住了,好久才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将糯米大大夸赞了一番。 那玉碑上边除了能够显示千仞宗的情形以外,上头还显示了千仞宗在附近大小门派之间的排位。还有一些修仙宗门那边发布下来的任务。 糯米盯着看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指着玉碑上的那块地方,小声地问秦广岚,道,“掌教呀,这玉碑上头的排位,和这修仙宗门派发下来的任务,是怎么回事呀?我瞧着这上头还有一些相当困难的任务咧,我们也是必须完成的么?” “啊?你说那些啊。”秦广岚可当真是有些高兴得昏了头了,都完全忘记糯米是第一见这门派玉碑的。听到糯米发问,他这才醒过神来,同糯米解释了起来。 听了秦广岚的解释,糯米才渐渐摸清了那玉碑上边所显示的全部内容。 这排位自然是一个对门派综合素质的排位。平日门派弟子在外头行走的时候,张口说的“本来在某某地域是第一大派”之类的话,并不仅仅只是一句虚言,而是门派当真在修仙宗门里边有个排位的。 像是千仞宗这样方始建立的门派,人少地稀,又从来没有对修仙宗门做过什么贡献的,排位自然是在最后头往上数的地方。 秦广岚伸着脑袋看了一眼,见到那玉碑上边的数字,便乐呵呵地道,“不错了,我先前在修仙宗门那边得知,如今这仙逸城范围里边,一共可是有六百七十二家仙门。我们能排个六百位的,总归不算是最差的么。” “??”糯米看了看秦广岚,又看了看那玉碑,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说什么的才是 虽然,她总觉得如今门派排位不算太糟糕,大概是因着许多仙逸城这头的新门派都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的缘故。 至于那修仙宗门派发下来的任务,倒也不是强制性的。若是不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完全不作理会,一点儿不会受到影响的。 只是—— “这任务可以不错,但做了任务以后,才能够提升门派在修仙宗门那边的评价。刚开始的时候同我们是没有什么关系,可到了后头,想要提升门派等级,甚至对完成任务的数量有所要求。而且,完成了修仙宗门那边派发下来的任务,得到的贡献点还能够在修仙宗门那头换点儿好东西的。这些好东西可是真正的好东西,甚至有门派积存了好几十年,从修仙宗门那头换了道灵石矿脉回去的。” 秦广岚耐心地同糯米解释着那玉碑上头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又咳嗽了一声,才继续讲道,“而且、而且这修行之人在外头行走,终归是会有些快意恩仇的时日的。若是这一个不慎做了什么有违正道教义的事情来,可就需要这贡献点来抵消了。否则的话,门派便会被打入邪道,被修仙宗门派人一路追杀的。” “??” 糯米又默默地看了秦广岚一眼。 她甚至都有些儿不忍心同秦广岚提起这门派里边如今还有另外一个门人弟子存在了。那可是黑白仙魔的陆纤纤,被修仙宗门同散修联盟联合下达海捕文书追捕的女魔头。若是被修仙宗门发现千仞宗里边藏了这么个邪修,还不知道要被扣去多少贡献点。如今他们门派才方始建立,一个任务都还没做,一旦被扣除贡献点,顿时就成了负的,简直就要直接被打入魔道的行列了。 可偏偏却还有人记得陆纤纤的存在。 糯米还在犹豫着,外头萧景言便突然讲道: “咦、是了。我们这门派里边,不是还有一位女修弟子的么。今儿掌教回门,怎地也不见她出门来见礼?” “女修?弟子?” 秦广岚望向糯米的神情,便好像糯米突然面目生光,显露出先祖的神魂来一样。若是糯米这时候再口吐一句箴言,他必定会纳头就拜的。 糯米被他那敬仰的目光望得浑身有些不自在的,更不能同他讲自己同陆纤纤之间的渊源,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是的呀。那、那是我在外头仙林里边遇到的,我瞧着她羞涩又可怜,一个人在仙林里边,便问她要不要入门,不料她竟是答应了的。有什么问题么。” “不不不,哪里有什么问题的。你做得好,你做得很好。”秦广岚已经激动得眼角都冒出泪花儿来了。 在门派方始建立的时候,就能够招揽到一名女修,这期间的意义可是非凡的。 糯米虽说也是个女修,可终归是副掌教,又是个炼丹学徒,秦广岚便从来不曾想过要她在外边抛头露面的。可这门派里边若是有个女修弟子,这可就又不同了。 若是在门派大会的时候,有个修士在千仞宗和其他门派之间犹豫不决的,这女修弟子无疑就成了相当好的一个由头。不论怎么样,这对外头的男修而言,肯定是很具有吸引力的;对女修来说,则是这门派里边先就有个姐妹了,无需一个人面对的都是男修,自然在心理上是要偏向于千仞宗一些的。 糯米抬眼见着秦广岚这样兴致勃勃的,张嘴了数次,都没能说出陆纤纤的什么坏话来。她可是还期待秦广岚能将陆纤纤赶出门派去的呢,如今一看,显然是不可能了的。 四百一十三 加入 秦广岚对门派里边突然冒出来的女修弟子十分感兴趣,虽然糯米面上带着不情愿,可秦广岚仍是十分兴奋地想要同那个女修弟子见上一面。 糯米没法子,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借口来,便只能领着秦广岚一路走到了陆纤纤的屋子前头去,轻轻地敲了敲门。 陆纤纤在这千仞宗里边的时候,可以说是十分的乖巧妥当的了。她在门派里边的时候,从来不冒头四处乱晃,也并不参加糯米同萧景言那些门派里边的建设,就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于这门派当中一样,若不是糯米每日还要给她送吃的,可能当真好忽略掉这门派里边还有陆纤纤这个女修存在了的。 萧景言也不过是在最初的时候在陆纤纤门前碰见了她一次以外,以后也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刚开始的时候,萧景言还会好奇地打听一下陆纤纤的情况。后来他们忙起来了以后,连着萧景言也快要忘记门派里边还有这么一个女修了。要不是现在门派里边要登记门人,萧景言自己肯定也是想不起来的。 陆纤纤倒是做到了她自己说的,只是到这门派里边来安生养胎罢了,其余的事情一律不管,就连白日也没有见过她到外头去狩猎妖兽的。 不过,这也就仅仅只是她白日里头的伪装罢了。实际上在夜幕降临以后,陆纤纤可是不止一次偷偷溜达到了护派大阵外头去,悄悄地在仙林里边游走一番。再回来的时候,身上往往都带着些血腥味。 糯米好赖是这千仞宗的副掌教,神识又十分敏锐。每次陆纤纤离开的时候,都会稍微触碰到门派大阵,叫糯米也跟着心头一震的。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并不知道陆纤纤要到什么地方去,更不知道陆纤纤还会回来的,还以为陆纤纤是连夜离开了。可还没等她高兴起来,没过多久。陆纤纤就又转回到了这门派前头赖,若无其事地重新进入门派里边。白天的时候,依旧是那完全不出门不露头的模样。 要不是千仞宗位立于一个小小的仙林中央,四周都没有挨着什么村落的,糯米可当真要以为陆纤纤夜里是到什么地方杀人挖心去了。 即便不是这样,她肯定也是在仙林里边猎杀了什么妖兽,将那妖兽的心肝挖出来吃掉的。 她这样来来回回了两三次以后,糯米便就已经习惯了,知道她不过是趁着夜间无人,悄悄到外头去做些事情。又或是猎杀一些妖兽。用心肝来补充自身的营养。却也不好说她什么。 有时候,糯米甚至会在房间外头发现一只大剌剌放着的妖兽尸首。 这些妖兽的尸首,同魃豹猎回来的全然不同,在胸口的位置上边都会有一个大大的血洞。中间的心脏被挖了出来,就好像是被人用手撕裂了胸膛一般。这样的妖兽尸首,糯米在外头仙林里边的时候曾经见过许多,也处理过不少。只要一见到这尸首,就知道肯定是陆纤纤的手笔,她也完全不怕被萧景言发现,就直接将妖兽尸首仍在糯米门前的空地上边,反倒是累得糯米要亲自处理这些尸首。 妖兽已经尽数被挖空了心脏,这样明显得尸首。即便不叫人立马联想到黑白仙魔,却也能叫人看出这不是什么正道之人下的手。糯米想要瞒着萧景言,只能在萧景言发现以前,将这些妖兽都分解成各种材料,放入到自己的储物袋里边去。再寻机会借魃豹的由头,将这些皮肉放入到仓库里边去。 糯米以前并不怎么熟悉切割妖兽,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它们身上的材料。可如今被陆纤纤一逼,便只能这样做了,渐渐地也做得有声有色的,算是十分不错了。 这么一点儿事情,还不至于叫糯米觉得不高兴,她都已经习惯了陆纤纤在仙林里边那种猎杀妖兽的凶狠模样了,突然见到陆纤纤这样乖顺的,还很是有些不习惯。后来见到陆纤纤三五不时地到外头去猎杀妖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些。毕竟,陆纤纤到外头去猎杀妖兽,总归是不会再对修士出手了的。陆纤纤既然修习着那邪门的功夫,就意味着她绝不可能再有什么轻省的练功法子,必须要吞食心脏才是。 其余的时间里边,陆纤纤便好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安安心心地待在门派里边,养育着她的胎儿。 这样一想,萧景言同秦广岚还都并不知道陆纤纤是个怀着鬼胎的呢。若是被秦广岚知道了的话,恐怕马上就会反应过来,知道陆纤纤是个邪修的。 只是—— 糯米偷偷用眼角看了看旁边那兴致勃勃的秦广岚,又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口来。哪怕她当真想要说,也要顾忌着当初同陆纤纤所交换的血誓。她当初可是答应过绝不泄露陆纤纤的消息,也不会对陆纤纤做出什么伤害来的呢。如果陆纤纤已经威胁到门派的安危了,她还能拼死将陆纤纤赶出门去,可偏偏陆纤纤如今是安安分分的,甚至将自己猎得的妖兽尸首都送到了糯米面前来,实际上做的事情同魃豹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就叫糯米有些狠不下心来了。 秦广岚和萧景言哪里想到糯米心里边还藏着这样多的话,只是想这门派里边多了个弟子,又是个女修,终归是好的。 萧景言想起当初见到陆纤纤的时候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倒是稍微怔愣了一瞬,可很快地就将着心思也抛到一边去了,随着糯米一同来到了陆纤纤的门前。 糯米的手才刚伸过去叩响了一声,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从打开的门缝后头露出了陆纤纤娇柔的面容来。 好一段时日没见,陆纤纤的面容好像又变得更加柔软了。原本她的面上还带了些傲然和冷艳的神色,可今日一看,这样的神情已经完全被眼神里边的怜爱掩住了,就仅仅只剩下了柔和的光芒来。糯米抬头见到陆纤纤,便是猛地一愣,还以为自己是敲错门了。 她面前的这个女修,虽然有着陆纤纤的容貌,看着却完全不是陆纤纤。 眼睛还是那双眼睛,眉眼也没有一丝变化。就连唇边那淡淡的胭脂痣都还在,可糯米却还是觉得自己现在见到的,根本就不是陆纤纤,而是不知道从那个大修仙家族里边摸下山来,悄悄藏在门派里边的大小姐。 “呀,副掌教,长老。是掌教回门了么?小女子身体孱弱,方始受了重创,不能到外头迎接,还叫掌教费心上门。实在是罪过。”陆纤纤柔柔地讲了一句。紧接着就朝着外头三人盈盈一拜。 “??”糯米觉得自己看到的一定是什么幻觉。说不准是陆纤纤在房门外头立了个障眼阵法,着出来开门的根本就不是陆纤纤,而是陆纤纤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以为闺秀,又或是什么山野花精一类的角色。 萧景言看着陆纤纤这模样。也跟着愣了愣。 这姑娘同他先前撞上的时候已经全然不同了,不要说是那种叫人不舒服的气息了,如今这姑娘简直可以说是惹人怜爱的。见了这姑娘娇滴滴的模样,哪里还有一个男修会对她生出排斥的心理来的。 萧景言又细细地看了陆纤纤一眼,面上突然红了红,赶紧将目光从陆纤纤身上扭了开去。这时候,他倒是有些庆幸了起来,觉得还好自己当初并没有把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同糯米讲了。这女修既然是糯米收留下来的,又这样大方得体。娇柔软媚,他若是说这女修什么坏话,可就徒叫糯米笑话了。 秦广岚也是一怔,但很快地就从那呆楞当中回过神来,十分关切地问道。“你受伤了?可还严重吗?需要什么丹药修养么?” 陆纤纤撩起眼皮子来,好像有些怯生生地看了糯米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不打紧的,多歇息一段时日就是了。小女子纤纤,有劳掌教费心,也承蒙副掌教不弃,得以留在门中。纤纤是个没用的,但若掌教不嫌弃,纤纤愿投入仙门,为仙门效力。” 秦广岚这次过来,不就是为了见一见这女修弟子,然后将她顺道收入门下的么。 方才被陆纤纤的眼神一望,不要说是糯米了,连着秦广岚都有些忘记了来意。现在被陆纤纤这话一提醒,他这才反应了过来,猛地点了点头,欢喜道,“哪里有什么嫌不嫌弃的。你愿意加入到我们这样的门派来,该是我们觉得高兴才是。不过,千仞宗是绝不会叫你觉得失望的,你就瞧好了吧。” 陆纤纤便也跟着在旁娇柔地笑着。 想要将弟子录入山门玉碑里边,并不需要弟子亲自到玉碑面前去。只需要门下弟子将自己的真元力灌输到相关的身份玉牌上边去,弟子的资料就会自动录入到那玉碑上头去了。那身份玉牌同门派玉碑之间,好像有着种怪异的联系,能够叫二者相连起来。 糯米可是生怕陆纤纤的身份玉牌上边会显示出她的真实身份来,又或是暴露了她邪修的功夫的,因而站在一边看着陆纤纤执起一个身份玉牌的时候,可是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头跳出来了。 她既不能阻拦,也不能白白看着,便是着急得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这千仞宗可不是万剑宗那样庞大的门派,完全不可能像是当初糯米刚加入的时候那样,完全不去看一看那身份玉牌的。身份玉牌上边的灵根天赋一类的资料,可是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存在的,当初若是有人仔细看一看糯米的身份玉牌,她在青泉峰上边的待遇恐怕就会完全不一样。 而如今这千仞宗里边满打满算地就只有四个修士,秦广岚显然不会这样粗心大意的。 陆纤纤却是又静静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将那身份玉牌拿在了手里边,将自己的真元力灌入到了那个身份玉牌上边去。 糯米一边担忧,一边却又好奇。 不等陆纤纤完全将真元力灌输到那个身份玉牌上边去,糯米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过去,将陆纤纤的身份玉牌抢到了手上。她完全不知道若是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该将这身份玉牌作何处理的,只是本能地先就将东西拿到了手中。 可等她再低头细看的时候,顿时就呆楞住了,面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四百一十四 身份玉牌 糯米呆呆地看着手中那个属于陆纤纤的身份玉牌,都有些忘记了要作出反应来。 直到后头的萧景言推了推她,然后秦广岚再从她手中要接过那个身份玉牌去,她这才猛地回过了神来,赶紧将那玉牌递了出去,放到了秦广岚手中。 “怎么了,纤纤的灵根有什么问题吗,为何你突然惊呼出声?”秦广岚并没有什么怀疑,只是听了糯米的惊呼以后,面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来,低头向手上那玉牌看了过去。 “没、没什么。”糯米摇了摇头,赶紧掩饰地说道,“我只是没有料到,纤纤居然会是罕见的雷灵根,而且灵根质量还相当不错。” “雷灵根?!” 萧景言同秦广岚都是一怔,同时惊呼了出来。 秦广岚更是火急火燎地翻看起手上的玉牌。 那玉牌上边显示的果然正是雷灵根,而且灵根数量还达到了四十九。这在近些年灵根日渐衰落的时候,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一个数字了。就像是糯米同叶梵这样的修士,也不过就是六七十的数字。 陆纤纤如今既是变异雷灵根,又是单系,所有灵根都存在于雷灵根上头,数值又很不低,这已经是相当了不得了的。以她这样的条件,即便是没办法加入到六大门派去,随便加入一个修仙大派,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陆纤纤自己好像多自己的灵根完全没有兴趣一样,自从手上的那身份玉牌被糯米抢了过去以后,便一直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秦广岚又一次深深地望了陆纤纤一眼,面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来。 任谁见到资质这样出众的女修,都会想要收入门下的。只是,留在千仞宗这样的小门派里边,其实是有些屈就了陆纤纤的。若陆纤纤只是灵根数值出众,却还只不过是寻常的五行灵根的话。秦广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陆纤纤留下来,不管是使用什么样坑蒙拐骗的手段,也一定不会叫陆纤纤再到别的门派去的。 因为千仞宗需要这样天赋优秀的弟子,秦广岚自己也有信心能够将对方好好培育成才。 可——雷灵根。 变异灵根除了强大以外,还有另外一重含义,那便是稀少。 寻常修士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见到几个身怀变异灵根的同道,更不要说是接触变异灵根相关的功法了。每一个身怀变异灵根的修士,都应当受到特别的指导。但偏偏秦广岚自己只是火土双灵根罢了,从来没有接触过雷灵根相关的功法,连累灵根的功法是要以什么方式运转真元力。都完全没有一点儿头绪的。 若是将面前这女修留在千仞宗里边。固然是可以为千仞宗提升一点儿评价。可实在却是害了对方一辈子。 等千仞宗发展起来以后,也不知道这女修是要蹉跎到什么年纪。 秦广岚在心里边挣扎了一番,最后好不容易才喘了口气儿,将那身份玉牌重新递回到陆纤纤手上去。十分艰难地讲,“你许是个散修,从来不懂这些,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同你讲太多。只是,你留在我们门派里边,确实是委屈了。若你不嫌弃,我希望你能帮着门派渡过最艰难的一段时日。我往日必定会将你推荐到中大型的修仙门派去的。这么点儿脸面,我想我还是有的。” 陆纤纤眼神当中终于闪过一丝异样,柔声问道。“掌教这是嫌我资质不好,要逐我出门去么?” 秦广岚顿时苦笑了起来,摇摇头,道,“不。你的灵根天赋很好,非常好。正是因为太好了,这千仞宗里边,根本没有能叫你有一点儿提升的。想将你留下,这是我的私心,你能再等两个月再离开么?” 糯米在一边见着秦广岚这模样,眨了眨眼,突然也有些低落了起来。 她自然是希望陆纤纤被赶出门派去的,可如今见到秦广岚这副不甘心的模样,她又突然觉得,也许陆纤纤留在门派里边也不错。 以前在这门派建立的过程当中,秦广岚可以说是不择手段的。糯米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也没有亲自问过,却隐约还是能够感受到秦广岚在后头做的那些事。甚至秦光啦在拉她入伙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使用各种小手段的,全然没有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所以,她并不很喜欢这千仞宗,也并不很喜欢秦广岚做的这些事情。她以为自己总有一日会报答完师叔祖的恩情来,接着就转身离开这个自己并不很喜欢的地方。 可是,如今见到秦广岚面上那颓然和不甘的神色,听着他艰难地将陆纤纤这个可说是许多修仙门派梦寐以求的弟子朝门外推,她却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也许秦广岚当真可以为了他口中的复兴使出任何手段来,可在这最后的一点儿底线上边,他还是相当坚持的。 有些小门派的掌教,好不容易发现了个资质好的弟子,便不管不顾自己门派里边是不是能为对方提供帮助,就直接将人收入到门派里边去,累得那修士白白蹉跎一生。 其实当初若是万剑宗的宗主愿意将叶梵放到玄天阁去,说不准就没有了后头这样多的事情来。这并不意味着叶梵做的事情是对的,却也不意味着那仙门里边的门第规限就没有一点儿错处。 像秦广岚这样当真会为弟子未来着想的掌教,在这修仙界里边可算是相当难能可贵的了。 陆纤纤也跟着抬头看了看秦广岚,又看了看糯米,这才柔和地讲,“掌教不要忧心。纤纤的命,是副掌教救回来的。既然这样,纤纤便是门派里边的人了。若是掌教当真嫌弃纤纤,将纤纤介绍的别的门派去,纤纤宁可就不要这推荐了,倒不如在外头当个散修来得自在。纤纤想留下的,就只有这千仞宗,请掌教成全。” 她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秦广岚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更不会勉强她了。实际上。要将陆纤纤这么个苗子往外推,秦广岚心里边可是心疼得紧的。现在陆纤纤这样一说,他也就跟着松了口气,顺水推舟了。 陆纤纤自然是不愿意到别的门派去的。她看中的,不正是千仞宗人少清净,地域辽远,无人打扰的特点么,便是又盈盈拜了一回,这才将秦广岚同萧景言送了出去。 糯米跟着那两人走了一段路,趁着萧景言要带秦广岚去看门派仓库的机会。又寻了个空档。重新溜回到了陆纤纤的门前去。 她站在门前犹豫了一瞬。正准备抬手拍门,面前的门便又“吱呀”地一声打开了,从门缝之间露出了陆纤纤的脸来。 陆纤纤见到糯米自己一个人回转了过来,面上倒是没有一点儿惊讶。只是对着糯米点了点头,娇笑道,“我可就知道你会一个人回来的,好啦,要不要进来坐一坐。” 这时候,陆纤纤好像又恢复了她那女魔头的本色来了。同糯米讲话的时候,她眼角轻轻一挑,送出来的眼波便是叫糯米心头猛地一动,差点儿就要面红了起来。 糯米赶紧低了低脑袋。嘴巴微微一噘,小声道,“不要不要,我不进去。方才出来讲话的,果然不是你么?” “怎么。你还怕我房间里边有什么能把你吃掉的东西不成。”陆纤纤可是一点儿也没有在意糯米的拒绝,盈盈一笑,伸手就抓住了糯米的胳膊,一使劲儿就将糯米拖入到了房间里边,还轻轻地将门掩上了。 糯米原本还想要挣扎的,可陆纤纤到底是个武修,手上的力气可比她大多了。她挣了两次,都没能从陆纤纤手上挣扎出来,反倒是被陆纤纤顺当地推入到了房间里边去。 一进入到了房间里边去以后,糯米便是大大地惊诧了一番。 她还以为陆纤纤的房间里边,肯定是会比较阴沉,又或是里边带着点儿血腥味了的,就好比是平日陆纤纤到外头去猎杀了妖兽以后,回来的时候,身上总会带着的那股淡淡的味道。那甚至都已经不能称之为是血腥味了,可能要说是死气才更准确。每每见到陆纤纤,都要叫糯米想起魃豹来,就是那种在身边一路缠绕不去的鬼气。 可如今一看陆纤纤的房间,才发现她的房间里边根本就不像是想像中的那样沉闷,整个房间里头的窗户都是敞开着的,只是在窗户上头挂了几丝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薄纱,稍微遮挡了一些阳光,整个房间里边却也还是亮堂堂的。 而且,也不知道陆纤纤是点了什么样的熏香,房间里边萦绕着的尽是那熏香淡淡的香味,甚至完全将陆纤纤身上的那种血腥的气息给掩盖住了。 陆纤纤还从外头寻了一个盆不知名的花儿来,种在了房间的角落里边,显得别样的生趣盎然。这样猛地一看,便叫人觉得是个寻常的闺秀房间,哪里会想到竟然是个女魔头的住所。 “怎么样,我这房间里边的摆设,也很是不错吧。”陆纤纤很湿有些得意地伸了半个懒腰,又将糯米摁到了椅子上边去,这才续道,“你方才说的那可是什么话咧。先前出门去说话的,若不是我,又能是什么,难道是山间的精怪不成。你们这门派呀,虽然是建在仙林里边儿,可周遭也没什么花精树妖,可当真是无趣得很。” 糯米心说,可不就是觉得方才那是精怪么,花精树妖的,总也要比你像那么回事儿呀。 可她面上自然是不敢这样说的,便又瞥了瞥陆纤纤。 陆纤纤这时候已经懒洋洋地斜依在了椅子背上去了,露出了一副慵懒的神态来,看着便好像是一只正在晒太阳的猫儿一般,抬手看着自己的指甲。如今陆纤纤露出来的这些神态,才当真是糯米记忆中的那个陆纤纤,而不是方才在门外所见到的大家闺秀。 糯米正奇怪着,陆纤纤却是忽地一笑,眼角水波一转,突然就坐直了身子,柔声问道,“副掌教,你到我这屋子里边来,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讲的么?也不关心关心我的身子,或是那身份玉牌的事情?” 她这样将身子一立,糯米便是一怔。 那种奇异的感觉突然就又回来了。 面前这个女子,又突然就变得端庄了起来,虽然穿着的依旧是那身袒露双肩的衣裳,却叫人生出一种仰望的心思来。 糯米不由脱口而出,问道,“媚术么?” 四百一十五 换灵法 糯米见陆纤纤就坐在她的面前,只是一挺身子,身上那给人的感觉突然就猛地一变,不由一怔,脱口问道,“媚术么?” 陆纤纤又十分矜持地笑了笑,稍微点了点下颚。 她这点动下颚的时候,背脊和颈部都是绷得直直的,坐得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只是下巴稍微动了动,连发丝儿都没有多颤抖一下,充分就展现出了一个大小姐的架势来。 “媚术、媚术还能够这样使用的么?” 糯米倒是有些呆了。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媚术,更没有接触过使用媚术的女修,先前只是稍微同花眠说过两次话,却已经叫她留下了十分恐惧的印象了。她可完全没想到媚术还能够完全改变一个人的气质,连着秦广岚那样高明的修士都被隐瞒过去了。 诚然,陆纤纤本身的修为层次也不低,可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萧景言的。 糯米呆了半晌,突然道,“你既然这样厉害,当初其实根本不需要我带着你到长史城去的呀。” 陆纤纤便摇了摇头。她摇头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浑身上下的气质一松,整个人又恢复到了当初那个模样来,讲,“那可不是的。我当初身上带着伤,并不能完全地将媚术的功夫施展出来。况且,没有你的那个通行牌子,我一个女修在路上,可不是会多多受到欺辱的么,连带着狩猎妖兽也没那样方便的呀。” 糯米便只是坐着,低头搓揉着自己手上的衣角,再不说什么话了。 她依旧是觉得自己当初是被陆纤纤哄骗了,这时候见识到了陆纤纤的媚术,便很是有些后悔不已的。 若不是当初同陆纤纤一道交往了那些时日,实际上,如今可能根本就不会再同陆纤纤有什么牵扯的,因着陆纤纤根本就不会想起她这样一个修士来,更不可能用虚空火把来偷窥她的情形。也就不可能混入到这千仞宗,就仅仅只是为了安静养胎而已。 可如今陆纤纤也已经正式加入到了门派里边来了,糯米想要再将她赶出去,可就当真没有那么容易了。糯米便突然就后悔了起来。 若是方才秦广岚犹豫的时候,她能够插嘴说上几句,劝说一番,说不准秦广岚就能痛下决心,当下就将陆纤纤送到别的门派去的呢。如今再要后悔,可就已经失去那个机会了。 糯米只要一想到秦广岚当初同她讲,说若是被修仙宗门发现门派有不当行为。就会被打成邪道的话。心里边就生出了一股子压力来。 她即便是再不喜欢这个门派。再没有在这门派上边花费心思,也不代表她就愿意连同这门派一并被打入邪道去的。更何况,如今这门派里边已经有了她的许多痕迹。那些开荒出来的灵田,那些排排种起的花草。还有那整整有条的仓库,无一不是她的心血,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门派被划入邪道,被迫解散的呢。 糯米正想着写着有的没的的事情,陆纤纤才又慢悠悠地开口,道,“我还以为你回头过来,是要问我身份玉牌的事情呢。没想到你这一句也不提的,倒是叫我觉得好不高兴了。我这心里边还藏着话想要同你解释的呢。你当真就不问一问么。” “??”糯米哪里好同她讲,说是因着思绪太多,反倒将这件事给忘了。现在陆纤纤一提起,她也赶紧就顺着开口,问道。“是了,那身份玉牌上边记述的情况,我也觉得很奇怪的。纤纤这名字简单,可你的灵气难道就没在修仙宗门上边登记的么?你那雷灵根,可也是真的么?” “我自然当真是雷灵根,也当真是四十九点。你以为那玉牌上边是这样容易造假的么。”陆纤纤当空朝着糯米抛了个媚眼,见到糯米皱了皱眉头,这才又咯咯笑着继续讲,“至于那灵气么,当然也是我自己的灵气。不过,我是给那灵气里头掺了点儿东西罢了。” “掺了、掺了点儿东西?”糯米歪了歪脑袋,并没有听懂陆纤纤的话。 陆纤纤便凌空朝着糯米挥了挥手。 糯米只觉得面前突然一滞,前头的那些空气好像都突然凝固住了一样,形成了一种厚厚的墙壁一样,直压到了她的胸前。 若是换了以前,糯米肯定是要惊慌失措了的。 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灵压了。 当初在大云雾峰上边见到那些上仙同蛟苏青以后,感受到了他们的灵压,糯米便常常忍不住回想。她回想的时候,并不仅仅就只惊叹于对方的强大,还是在脑子里边将当初的感觉重新模拟了一遍,努力想办法想要破解的。 虽然她还没能找到完全破解的法子,可陆纤纤的修为却到底不如那些上仙。 糯米伸出右手,凌空点了数处。 但见她指尖前头凝住的那些灵气像是一道流光一样,在陆纤纤的灵压之下,居然化作了星星点点的长痕,摇曳拖动,将她手指划动的痕迹尽数保留了下来。在空中便如同同绽开了一朵晶莹的白莲一样,耀耀生辉,叫人一见心喜的。 陆纤纤“咦”了一声,并没有因着那朵灵气凝聚而成的白莲露出喜色,反倒是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练成这一手本事的?” 糯米眼睛弯了弯,见到面前那灵压正连同那朵灵气凝成的莲花慢慢消散,就更是高兴了起来。她也总算是有个叫陆纤纤意想不到的地方了,心情瞬时就跟着好转了起来,“我手上的这些,难道会都同你讲么。我所连的,可也不仅仅是你见到的。” 陆纤纤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朝着糯米挥了挥衣袖。 糯米顿时就如临大敌,准备再次将陆纤纤的灵压破解开来。只是,那灵压到了她面前的时候,却叫她突然愣住了。 因为这次的灵压,同原先的全然不同,十分的柔和。 若要说方才的灵压像是座大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现在的灵压便就是如同和煦得月光一样,洋洋洒洒落在人肩膀上,根本不带一点儿压迫的,叫人觉得十分轻柔舒畅,甚至都有些被照应得懒洋洋的。 糯米很是疑惑地眨了眨眼,最后却只能是茫然地看着陆纤纤。 她能够明白方才陆纤纤改变自己身上的气质,用的是本身的媚术。可这改变灵气的法子,她却是无论如何也猜想不透的。这灵气便就如同一个人身上的标识一样,又如同是身上肌肤的纹路一般,是不会轻易发生改变的。 若是想要改变身上的那灵气,甚至需要先将自己原先修炼的功法进行大幅度的改变,这才能够实现的。就好比花眠在离开了青泉峰以后,再重新修习别的功法,这样所产生的灵压,便就同原先的不一样了。他如果仍是修习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功法,那灵气便不会有一丝变化。 哪怕是这样,灵压当中也还是有一些十分细微的地方是不会加以改变的。否则,就仅仅只是换了一套功法,难道当初的身份玉牌就不能使用了么。 然而,如今陆纤纤确实做到了。虽然不能说是很彻底的变化,但当真已经叫人感觉不到是同一个修士身上的灵压了。 “呵,这可是我保命用的法子呢,怎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你。若是你愿意用方才那破灵压的法子来同我交换呢,我说不准还可以稍微考虑考虑。”陆纤纤笑吟吟地看着糯米,面上是一派轻松自在的得意模样。 糯米连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道,“你这法子,我学了也没有用处的。我只是想要来问一问,你那玉牌上边的灵根是不是准确的。若是不准确,我也好回去拦一拦,不叫掌教白费心思。” “啊哟,自然是真的。”陆纤纤这样讲了一句,面上倒是露出了些惊诧的神色来,“寻常外头那些修士,见了我这身功夫,没有一个不觉得惊奇的,总要想方设法地同我交换。没想到你居然一点儿不动心的。我这功夫,难道你是全然不觉的惊奇么?” “惊奇呀。”糯米老老实实地点头。 “那、你是已经看透了这功夫?又或是已经想到破解的法子了?”陆纤纤便咬了咬嘴唇,更是紧张地问了起来。 糯米便摇头了,“你这功夫当真厉害,我全然猜想不透,更没有什么破解的法子。你这功夫连掌教这样修为层次的都欺瞒过去了,我不过是个刚摸到分神期门槛的,哪里能有什么破解。” 陆纤纤这才皱了眉头,问,“既然如此,你就当真不对我这法子好奇么?” “好奇的。只是,我要这法子,也没有用处呀。”糯米这样一说,忽地就笑了起来,“我这也不闹什么事情,哪里需要改换自己的灵压呢。” 陆纤纤本想说她日后说不准会惹上什么麻烦,需要藏匿起来的。可见到糯米面上的笑容,不知为何,她便是呆愣愣的,居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四百一十六 门派排行 糯米从陆纤纤的房间里边出来,心情倒是变得很不错。 她只要确定了这里头待着的的确是陆纤纤,而那玉牌上边记录的灵根又没有偏差,便可以不用再去想陆纤纤的事情了。毕竟这门派里边,她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想要给陆纤纤这样的变异雷灵根提供什么帮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根本不用去劝说秦广岚,因为秦广岚即便是想要在陆纤纤身上耗费功夫,恐怕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然而,陆纤纤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以后,糯米却仍是因着陆纤纤的存在而觉得苦恼不已。 她每日在照料完门派里边的事情以后,总是忍不住跑到那山门玉碑前头去,仔细地将那玉碑上头的任务翻看了一通。 只可惜那些任务都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既然已经是派发给门派的,便就比糯米以往在那些酒馆里边所见到的,为散修准备的任务都要更难一些。糯米翻看了许多,便发现以他们门派如今的实力,实在是很难从中挑出一些容易完成的任务了。 而且,这些任务也不仅仅就是直接派到他们面前的。只要是建立了门派,拥有门派玉碑的,都能够见到这些任务,也会从中挑拣任务来完成。 那些大中型的仙门自然不屑于去完成一些贡献点少的任务,可如今光是仙逸城范围内,就一下子冒出来了两百个新兴的门派。这些门派,自然也就跟着同千仞宗强起了任务来。要不是好些新门派如今还没有立起门派玉碑来,糯米可能就再见不到这些低阶的任务来了。 糯米在玉碑前头守了两日,好不容易才从中将一些她觉得有可能完成的任务挑拣了出来,重新用玉简抄了一份,转头就送到了秦广岚面前去。 秦广岚如今在门派里边,除了日日出门狩猎妖兽以外,还开始计算着门派仓库里边的东西,打算等存够了一定数量以后,一次性拿到仙逸城里边去卖掉。然后再请一些土木修士过来将门派里边再修葺一番。 这不仅仅是为了挣取灵石以供门派使用,也是为了叫仙逸城那头的大小店铺和修仙家族都知道有千仞宗这样一个新门派建立起来了。到时候,不论是合作又或是别的生意,都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因而,秦广岚还是相当重视这首次交易的,将仓库里边的东西清点了一遍又一遍。 见到糯米递过去的玉简的时候,秦广岚正在门派仓库前边,一边记录着仓库里头的东西,一边将需要转手出去的东西都装到了储物袋里边去,准备寻着机会就带到仙逸城那边去卖。 突然见到糯米将那些任务清单递到了面前来。秦广岚先是一怔。接着就微微皱了皱眉头。讲,“这个??我们门派里边,如今应当不需要做任务的吧?任务什么的,是长期的事儿。我们门派如今正是需要迅猛发展的时候,如今做任务,倒是有些划不来吧?” 糯米哪里能够同秦广岚讲,说是因着担心陆纤纤的身份被发现,整个门派都会跟着被打入邪道。见秦广岚好像并不很乐意做这些任务,便咬了咬嘴唇,小声劝道,“话虽如此,可如今我们门派比许多新门派早了几日建立起来。这便是我们的优势。这些任务我都挑过的,以掌教同阿萧的能耐,勉强还是能够做完。虽然贡献点不多,到底是能做的。若是日后新门派多了,恐怕再找不到可做的任务了。” 秦广岚听糯米这样一讲。便是一愣。 他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实在是门派升级又或是用贡献点从修仙宗门处换取好处,对他而言实在有些遥远。他所能够见到的,不过是眼下的发展,哪里会想得那样长远。听到糯米这样的谋划,突然就对糯米有些刮目相看了。 只是,秦广岚又哪里知道,糯米找他们做任务的最初目的,其实根本不在于此。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还是糯米在挑拣完任务以后,被迫想出来的。她自然知道秦广岚如今一心扑在门派的建设上头,恐怕没有这样简单就能被她说服的,因而才努力地想出了这样一个说法来。 秦广岚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从糯米手上将那任务单子接了过去,点点头,讲,“我回头会看看的。若是当真能够快快完成的,我便去做了。” 糯米便也就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她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若是到了这份上,秦广岚还是不愿先去做一做任务,她便是再说得嘴干了也没用。 到底是她如今的修为层次还不够,见到修仙宗门派发的那些任务,哪怕就是除妖,也没有哪个精怪的修为是在分神期以下的。她就是领了,带上柱子,倒是能够完成的。可若是带着柱子出门,她又哪里能在门派大会举行的时候赶回到门派里边来。 至于收集仙草或是丹药的任务,她倒是见到来,也有一些是帮忙炼制丹药的任务。只是,那些任务她都还不能接,上边有着要求和限制,必须是已经被认证过的炼丹师,才能够接下来的。估计是怕有的修士胡乱接任务,反倒浪费了丹药。 糯米先前也知道这认证的事儿,便是如同建立门派一样,到修仙宗门里边去,在他们准备好的场地当中、用他们提供的仙草炼制出丹药来,才算是真正被承认的炼丹师。秦广岚原先想要同她一道去修仙宗门,也正是怀着叫她认证一番的心思。 可糯米想着门派大会的时候,也同样有认证的机会,便不愿意和秦广岚一同跑到修仙宗门去了。如今一看,便有些后悔起来。她若是已经认证了的话,如今便可以趁着外头的那些小门派建立起来以前,以炼丹学徒的身份多接一些任务。 不过,她旋又想起那些小门派里边恐怕也没有几个是拥有炼丹学徒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她原先以为仙逸城附近的门派陆续建立起来以后,千仞宗的排行便会直线下落的。 没想到过了好几日,她也没有见到千仞宗的地区排行有多大的变化。总排行虽然掉了一些,却也并不十分明显。 这便说明千仞宗在这些新建立的门派里边,还算是很不错的了。糯米回头瞧了瞧这荒凉的门派,便觉得很是有些茫然。 到了这时候,她才突然发现,段叙先前说千仞宗很有潜力,并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讽刺他们,而当真是句实话。 糯米自己是在万剑宗里边出来的,也并没有见过什么小门派,因而对门派的记忆,便都一直停留在万剑宗的规模上头。 实际上,万剑宗也算是一个中型门派了,同这些刚建立起来的小门派,又哪里是可以用来作比较的。糯米觉得千仞宗什么都缺、什么都没有,这不过是同万剑宗相比罢了。 寻常刚建立起来的新门派,能够有千仞宗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外头那些新门派,同千仞宗一样根本凑不够五六个门主的,也并非没有;而掌教修为比秦广岚差的,自然更是一抓一大把。 以往建立起来的门派,准备的时间长久一些,可能立起来的建筑要比千仞宗多一些,可最近这些新建的门派,大都是像秦广岚这样,为了能够在门派大会上边捞点儿便宜,这才建立起来的。急急忙忙之间,同千仞宗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的,谁也没得说谁。 这样一比较起来,千仞宗便反倒是已经不错的了。 糯米每日看着那玉碑上头的数字,看着它起起落落的,估算着仙逸城里边又有多少新门派立起了门派玉碑,倒也过得十分有意思。 她甚至发现这玉碑有着十分有趣儿的地方。 在每日夜里的时候,这玉碑都会根据门派内部的灵气,重新将门派的情况传到修仙宗门那头去。第二日晌午的时候,门派就会得到一个新的分数和一个新的排名。 仓库里边哪怕是稍微增加了几粒丹药,分数也会跟着有所变化,排名自然也是同分数一样,起起落落的。 就是最近仓库里头的东西都被秦广岚取出来放到了储物袋里边去,大概是那些东西已经不再算在山门财产里边了,那门派相关的数字和排名便像是泼水一样,哗哗往下落。 糯米虽然觉得有些焦急,可也知道这些东西必须是去换成灵石才好,便只能默默地看着门派的排行一路掉了下去。有时候可能只是几分的事儿,排行上边缺已经动了几十上百的。实在是整个修仙界里边的小门派太多了。 整个门派里边,也就只有糯米会关心这排行的。 萧景言是从来不怎么把这门派当回事儿,只想来为糯米帮忙,而秦广岚则是见惯了当年万剑宗的排行,如今这样的末位,他又哪里放在心上。陆纤纤更是个从来都不出房门的。 糯米自己一个人看着那排行起起落落的,却连找个人说一说这心思都不成,不免有些讪讪的。 四百一十七 影画 自从糯米把那任务的单子交到了秦广岚手上去以后,秦广岚果然是稍微考虑了一番,在到仙逸城去的空档当中,稍微完成了两个路途稍微近一些的处妖任务。 这些除妖的任务里边的对象,大都是些已经影响到了寻常仙城又或是属下村落生活的妖兽,所以其实也都是在仙城附近的。只是期间有的妖兽十分狡诈,难以寻找,有些又修为高深。秦广岚不愿意多耗费时间,所以也就仅仅接了两个任务,这却也已经够叫糯米稍微放心一些的了。 至少秦广岚将那两个任务做完了以后,门派里头的贡献点再不是空荡荡的零了,无论如何,终归已经有点儿缓冲,不再那样叫糯米胆颤心惊了。 而秦广岚果然也就如同他说好的那样,将门派仓库里边的一些材料卖了出去,回头便花费灵石寻了些负责土木的修士过来,叫他们帮忙建了一些门派里边的建筑。这里头当先建立起来的,便是门派的总殿。 若是想要修建房子,实际上随便雇佣一些凡人,倒是不花费什么钱财的。只是那些凡人的手艺肯定是比不上专修土木的修士的。先前这千仞宗里头的木头屋子,便是秦广岚寻着那些帮忙的修士一同建起来的,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 如今既然是要兴建门派大殿,他倒宁可是找些专门的土木修士来做事了。 这些土木修士惯常就是做这些的。到了千仞宗来以后,见到千仞宗这简陋的模样,面上也没什么表示,反倒是回头朝着糯米同萧景言恭喜了一番,说是好不容易终于将这门派建立起来了的,当下就开始动手,使用法术将各式材料垒了起来,又用小型的飞剑打磨雕刻。 糯米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土木修士修建房子,顿时觉得有些好奇,站在边上看了好长一段时间。 只见那些修士随手捏了个法诀。一旁摆放着的材料便好似生了脚一样,腾空跃到了该有的位置上头,被修士大手一摁,便稳稳当当地立在了地面上,深深陷入许多,连一点儿晃动都没有的。 这些修士的手脚相当灵活,用法诀指挥着工具,很快就建造出一个房子的雏形来。虽然比不得当初糯米在青泉峰上见到的那个大殿雄伟,但这样一座带着灵气的建筑立在千仞宗中间,稳稳当当的模样。便很是有些鹤立鸡群一样。 等着大殿有了个雏形以后。这才叫人觉得面前所站的地方果然是个仙门。而不是随随便便的哪个小村子。 糯米这才知道秦广岚为何要坚持寻这些土木修士来将大殿修建起来,实在是这大殿对整个山门的影响太过重要了,有了这大殿的存在,门派才有了点儿模样。 这就如同是一个人的脸面。又或是衣冠一样。 她徒然想起原先在仙逸城见到的闻人大少爷来。虽然闻人扉弈的打扮十分夸张,到了叫人不能直视的地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这样的打扮,却当真是将他的身份衬托了个淋漓尽致的。哪怕是全然不认识闻人家族的人,见到闻人扉弈身上那副打扮,也该能才出来他后头的背景不简单。 如今他们这千仞宗,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 土木修士的手脚十分迅速,仅仅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将一座大殿都砌了个大概。 这段期间里边,因着他们一路在门派里边忙碌,糯米也不能再多开垦荒地了,只是稍微地为种下去的灵谷种子浇灌一番,又带着亲手做好的小道袍进入了缥缈幻境里边去。 这次。她也依旧没能见到藤小桥。 而且如今藤小桥躲得更是夸张,根本连踪影都不叫她见一眼的。她只能将灵田都浇灌了一遍,然后将那套衣裳放在了地上,又隔空喊了几句话,叫对方知道她带了衣裳进来。 她再回头同那几株灵莲讲话的时候,就得到了灵莲们七嘴八舌的回应。 “小小的,矮矮的。” “是个光屁股的小娃娃。哎呀,不害羞。” “长得好看,就是胆子小。躲着我们,躲着我们。” ?? 糯米听着灵莲不甚清晰的话语,回想起自己上次见到的那个小脸蛋儿,倒是能够在脑海里边将小藤的形象勾勒出来了。 如今,小藤的本体,仍旧是在同那寒藤联系在一块儿的。只是,寒藤在将小藤这个灵果娃娃凝结了出来以后,整株植物都跟着蔫巴了起来,就好像是浑身的养分同灵气都被灵果吸走了一样,又是恢复了当初那紧紧蜷缩起来的模样。哪怕是糯米在它边上再栽种多少仙草,它都再不会朝着那些仙草伸出藤蔓去了,当真是一副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的模样。 糯米从最初就不大喜欢这寒藤的,总觉得它阴寒邪恶,又曾经在她体内盘缠过一段时日,叫她痛苦万分的。如今见到这寒藤要枯萎一样,自然也不会觉得多么可惜,反倒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觉得自己总算是要摆脱这阴邪的植物了。只要是灵果娃娃已经顺利结成了,糯米对这寒藤便当真已经是毫无留恋了的。 不过,她也没有多少功夫可以耗费在这缥缈幻境里边的。 实在是门派大会举行的时间日益靠近,千仞宗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她根本都有些忙不过来,哪里还有机会日日跑到缥缈幻境里边同小藤进行接触的。 到了这个时候,糯米才知道参加门派大会,也并不仅仅只是建立了门派,就可以过去的。 想要在门派大会上露面,首先需要缴纳一堆灵石,接着还要准备一些单子,在上头写上些宣扬的本门派的话,更要准备一些能够展示本门实力的法器丹药等等。 那些单子自然是交给萧景言去写了,糯米从仓库里边清点了一些丹药出来,大概也是够用了的。 刚开始的时候,秦广岚是想着叫陆纤纤跟着一并到那门派大会里边去站一站,好多招揽一些门人弟子的。可这事情,别说陆纤纤了,就是糯米也不可能答应的。 幸亏陆纤纤自己也没有这样的心思,听到秦广岚这样提议,她便推说自己身上仍有伤,又害怕遇见仇家,说是不愿意到那门派大会上边去。 糯米听了她的这番话,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陆纤纤站在前头,和糯米之间就隔了个秦广岚,自然是将糯米面上的表情都收归眼底,便趁着秦广岚不注意的时候,朝糯米稍稍做了个鬼脸。 “既然你如今是身上带伤,我自然也不能太过勉强你。”秦广岚稍微沉吟了一番,抬头看了看陆纤纤的脸色,见陆纤纤面上的确还泛着青,便也不好太过勉强,“我原先还想着让你同我一道到那门派大会里边去的,如今只能让副掌教同我跑一趟了。不过,你就是不能亲去,我想,也还是能够修一道影画,让我拿着过去的吧?你知道影画的做法么?” “影画?”糯米歪头看了看秦广岚,又看了看陆纤纤。 便见陆纤纤问问颔起了下颚,小声地应了一句,“遵命。我这就回去做,请掌教副掌教稍候片刻。” 她这话刚说完,人便已经朝着后头的房间退了回去,还朝着二人又行了个浅浅的礼,看上去当真是叫人无可挑剔。 秦广岚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回过头来,同糯米解释道,“影画实际上便是一个修士用灵气捏造出来的小分身。有些修士遇事不能亲去,却又怕传音会出现什么误会,便创造出这影画来,好叫外头的修士见到影画,便知道是谁家派出去的弟子。后来,许多门派里边的修士出门的时候,都会带上掌教的影画,以示身份。” “这影画,好看么?威势大么?”糯米好奇地问道。 秦广岚便笑了起来,“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些东西。好看么,好看的人做出来的影画,自然也是好看的。我做出来的呢,便可就不一定了。待会儿等纤纤将影画做出来,你便知道了。” 糯米眨了眨眼睛,却也只能同秦广岚一道站在陆纤纤的房门前边等着。 他们并没有等许久,才一会儿功夫,就见陆纤纤捏着一个小小的纸卷重新推门出来了,面上稍微带了些倦容,伸手将那纸卷交到了秦广岚手中去。 糯米早就已经好奇了,秦广岚稍微看了她一眼,带着笑意将手上的纸卷微微展开来—— 只见那纸卷只见,虚虚地站着个人影儿,大概就只有糯米的手掌大小,穿着一身宫装,朝着糯米盈盈一拜,可完全就是个缩小了的陆纤纤一样。只不过这个“陆纤纤”身上的灵气,可不是她自己原先那样的,而是那端庄的闺秀一样温和的灵气。 “呀、这个、这个还当真是,好看。”糯米完全没料到所谓的影画,竟是这样巧致的一个分身。果然是如同秦广岚所讲的那样,好看的人儿做出来的影画,便也是好看的了。 四百一十八 贵客 糯米拿着陆纤纤的那个影画,便很是有些爱不释手的。 她如今倒是有些能够理解秦广岚先前说的话了。不要说是外头那些男修了,即便是她这样一个小姑娘,见了陆纤纤的这样一个影画,也很是有些欢喜得想要独占的。美丽好看的东西,换了什么人不喜欢呢。 陆纤纤在做这个影画的时候,特地将影画上头的服饰换成了华美的宫装,就更在朦胧之间显出了一分细腻柔美来,很是叫人一看心动的。她恐怕也是知道秦广岚的心思的,倒是顺了秦广岚的意思,刻意做出了个招人的影画来。 而且,这影画小小的,带着柔和温婉的气息,若不是脸面依旧是陆纤纤的模样,糯米可当真没有一丝将她同陆纤纤联系起来的心思。若是不同陆纤纤联系起来,这个影画就显得更加的完美了。 秦广岚见糯米将那影画翻来倒去地看,面上便露出了乐呵呵的神情来,问道,“如何,这影画果然不错吧?得了这个,我们再到门派大会上边,也能招揽到不少弟子了。” 他这样一讲,糯米才醒起这影画的作用来,对这影画的兴致顿时就减了半分。 糯米实在是觉得,若是冲着陆纤纤到这门派里边来的修士,实际上,同那些因着丹药而围过来帮忙的,其实没有多少差别,而且心思还要更龌龊。许是同为女修的缘故,糯米对于这些,总是格外的敏感。 可秦广岚和萧景言显然都并不这样认为,他们只觉得这对男修而言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糯米也曾经隐晦地向秦广岚提起过这个担忧来,秦广岚却只是笑哈哈地对付了过去,连着萧景言也不将这当成一回事的,糯米便再也不就这个问题开口了。 门派里边的那些土木修士忙活了好几日,终于在门派大会举行以前,将那大殿修建了起来。 秦广岚上前去验收了一番,上下都看过了。再没什么问题,这才满意地将余下的灵石结算了,领着糯米,要往仙逸城那边赶过去。 他们两人若是离开了,这门派里边,就只剩下萧景言同陆纤纤了。 实在的,糯米其实还是有些担心萧景言的。她虽然知道陆纤纤如今在门派里边十分收敛,特别是在秦广岚回门了以后,她连夜里都不再离开门派了,估摸着是生怕被秦广岚发现了的。一直都是藏在房间里边。并不多到外头来。 只是。要叫萧景言独自面对着陆纤纤,她还是有些担忧。 可要说拒绝秦广岚,叫秦广岚独自一人到那门派大会去,却又当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他们又不是什么大门派。哪里有独独掌教一个人过去摆摊的道理。若他们如今已经是个中型门派了,是能被大会邀请过去,端坐在台上的,自然没有问题,可他们这是要去大会里头摆地摊宣传的,若是当真叫秦广岚一个人过去,便很是有些不伦不类的了。 糯米犹豫了许久,最后想到终归是要赶路的,便以这作为借口。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柱子,要将柱子留在门派里边。她同柱子之间,还是微妙的有些感应的。哪怕是隔着千山万水,柱子只要稍微触碰到魂灵当中她留下的烙印。她就总会生出感应来,多少也就知道柱子的情况。 柱子自然是不情愿被留在门派里边的。他如今稍微有了一点儿意识,最是粘糯米的时候,恨不得每日就守在糯米边上发呆,哪里愿意同糯米分开的。糯米才方才命令他留下,他便已经透露出一丝不高兴的感觉来。 他的不高兴十分简单而直白,完全没有什么掩饰的,叫糯米突然想到了那些在缥缈幻境里边的灵植。 若是糯米进入到缥缈幻境里边去,却没有马上为那些灵植浇灌,它们便也会这样直白地袒露出自己的情绪来,渴求着糯米回应它们。如今柱子的感情,便就是这样的直接。 糯米只能又安抚了柱子一回。 柱子可不是魃豹,本身并没有什么*,如今唯一想要的,大概就是杵在糯米身边发楞。糯米的话说得太深了,他也完全听不懂的。 只是,哪怕不高兴不乐意,他也还是乖乖的听话了,默默地站在门派里边,叫糯米心里边都生出了点儿罪恶感来,好像自己将一只小狗遗弃了一样。 ——要赶路,要赶路,这次到仙逸城去,快去快回的,可不能带着个走路慢的。 糯米只能这样在心里边说服了自己,跟着秦广岚一路赶到了仙逸城去。 仙逸城如今也还是糯米熟悉的那个模样,只不过是在某个区域里边,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台子,台子前头隔出来了好些供人摆摊位的地方,看着很有些像坊市同糯米原先参加过的擂台比斗的结合。 这个门派大会,每隔数年都会举行一次,每次都由仙城城主出面,邀请各大门派的长老或者门主前来参加的。能够邀请到多少门派,便端是看各个城主自己的关系和手段了。有些仙城能够邀得六大的其中一个堂主参加,便是件十分有脸面的事情。 至于这些门派能不能看中上台的散修,那可就是看各人的仙缘了,当真强求不得。 想要参加门派大会的散修,全都需要缴纳一笔灵石的。 而像是千仞宗这样的小门派,是没有上台挑拣弟子的资格的,只能也如同那些散修一般,缴纳一份灵石,在台下摆个摊位,朝那些上台以后却没有被大中型门派挑中的散修宣传自己,以期能够招揽一些弟子。 秦广岚同糯米已经算是日夜兼程地赶到了仙逸城来了,可到了仙逸城以后,却依旧是差点儿就找不到住宿的地方。 实在是这仙逸城里边挤入了太多想要参加门派大会的散修了。 秦广岚动用自己以前在仙逸城里边的关系,糯米又去找了苏定邦他们,好不容易才在城里边寻了个房间,两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本就知道这次仙逸城的门派大会,一定会十分热闹,却没料到竟然能够到了这个地步。距离门派大会举行还有好几日呢,这仙城里边都已经寻不到落脚的地方了。”秦广岚伸手将那房租的灵石缴了,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叹息,还是在庆幸。 那客栈的掌柜接过了秦广岚的灵石,听他这样将,便接嘴,道,“喝,你这可就是不清楚了罢。你道这次怎地会这样多散修赶过来,难道仅仅就是因着先前玄天阁破例了的缘故?若只是这样,这门派大会再热闹,也不会是这样光景的。你呀,倒是以为玄天阁的一个破例,就当真这样吸引人么?” 秦广岚眼光一闪,面上的神色稍微变了变,又从袖子当中摸了块碎灵石出来,塞道那掌柜的手中,问道,“怎么回事儿?难道这次,仙逸城的城主,竟然是当真邀到了六大的管事过来?” 那位掌柜并没有低头,只是伸手摸了摸那灵石,慢慢将灵石收到了袖子里边去,这才讲道,“你这话倒是问对人了。若是外头那些修士,虽然知道模糊的消息,其实却并不甚清楚。我呢,确实整好知道确切的。这次,我们仙逸城的城主不仅是邀到了六大里头圆箓坊的堂主,还邀请到了另外一位上仙大能过来的。虽说那上仙据说不收弟子,可谁又说得准呢?那上仙先前也曾到过这仙逸城来的,是个妖修,却十分有本事,叫——叫——” 糯米跟在秦广岚身后,听见那掌柜这样讲,心头不由一跳,脱口问道,“叫蛟苏青,是不是?” “哦,对对对,蛟苏青,那位上仙就是这名号。”掌柜的一捶手掌,点了点头,有些意外地看了糯米一眼,续道,“原来这位小仙长也听说过那上仙的名号么?当初那上仙可是在仙逸城里头盘桓了好长一段时日,专门要见些年小的修士,一副要收徒的模样,只可惜这仙逸城里边也没听说哪位小修有这样的福气,被这大能看上了的。这次据说是城主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重又将对方请了过来。这次呀,可要抓紧机会喽。” “阿蛟、阿蛟也过来了么。” 糯米细细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一抬头对上了秦广岚奇怪的眼神,这才知道自己方才竟然走神了,赶紧就朝着秦广岚摇了摇头。 秦广岚领着她一路走到了边上去,避开了人群同方才那掌柜,这才问道,“瞧你这模样,竟是认得那大能的么?” “是认得。”糯米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原先在万剑宗里头的时候,曾见过一次的,是个从天外来的妖修大能,十分厉害。不过,我看着他全然不是要到这凡间来收徒的,恐怕只是仙逸城的城主托了关系,叫他到台上去坐一坐,好叫外头的散修更看中这门派大会罢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ps: 话说突然醒悟过来,下周我就要生日了,29号。不知道女频这边有没有生日祝福啥的,挠脸。总之到时候生日求祝福嗷!不要嫌弃我说得早,我觉得过两天我肯定又会忘记的(默默扭头 四百一十九 排号 糯米完全没想到蛟苏青也会搅合到这门派大会里边来,隔了许久,猛地听到蛟苏青的名字和消息,不由就是心头一动,生出一阵感触来。 不过,这样的感触也就仅仅只是闪现了一瞬,紧接着她就又放下了这份感触来,跟着秦广岚一路朝着他们租下来的房间走了过去。 他们二人虽然关系亲近,可如今糯米也到了这样的年纪,他们总不好再住在同一个房间里边,便只能花费了更高的价钱,又多要了一个房间。 一路上往那房间走过去的时候,糯米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盛况空前”。不要说是外头仙逸城的街道上边,就是这小小的客栈当中,也已经围拢了好些散修,一边聊天讲话,一边大声呼喝着相互喝酒的。 这些散修全都是来参加这次仙逸城里边的门派大会的,他们只要是缴纳了足够的灵石,便都会被分配一个号码,按照号码上头的顺序挨个儿到台面上去,以供那些大中型门派进行挑选。若是不幸没被选上,这才会到台下去,看一看有没有心仪的小门派。 这时候散修之间可完全没有一点儿疏远了,大抵是觉得明日说不准就会出来个门派弟子的,若是能提前拉拢起关系来,以后很有可能便会用到。因而他们之间哪怕不是十足热情,也是客客气气的,全然见不到平日的傲慢和距离。 糯米他们的房间在二层上边,她趁着走廊上修士不多的时候,攀在了围栏上边朝下张望,却仍是能够见到几个独身一人缩坐在厅堂角落里头喝闷酒的修士。 秦广岚也跟了过去,顺着糯米的目光朝下一望,便嗤道,“那些独自坐在角落里边的,要么是修为层次特别低下,旁人都不愿意要同他结交的;要么便是自持身份,以为自己肯定能够取得个好名次的。不论是哪一种。都不值得深交。要知道这修仙途中,虽然最重天赋,可机缘也当真十分重要。若当真是天赋异禀,早就已经加入到门派或是家族里边去了,哪里还会遗留下来的。这样不会待人接物的,早晚会有吃亏的一日。见了这类人,远远躲开便是了。” 糯米低低应和了一声,脑子里边不知怎地就突然想起了叶梵大师兄来。 当初她在万剑宗里边见到叶梵的时候,对方可不也是揣着这样冷淡的神色,对人爱搭不理的么。 不过。她旋即又回过神来。想起叶梵同这些修士也并不完全是一样的。 毕竟叶梵的身份放在那儿。天赋也当真是十分出众,的确有着高傲的资本。而下头坐着的那些修士,恐怕同叶梵是当真不能相比较了的,却又端着一副如同叶梵一样的架子。可当真是叫人看得有些想要笑话了。 也不知道叶梵在加入了玄天阁以后,那高傲的性子会不会稍作一点儿改变的。他能在万剑宗当上大师兄的位子,却不代表玄天阁里边也能任他随性而为。 糯米正在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突然便听见秦广岚在边上问道,“好了,到了这边来,也没有旁人打搅了。你将那妖修大能的情况,仔细同我讲一遍吧。” “大能、阿蛟??是说蛟苏青么?” 糯米稍微一怔,抬头看了看秦广岚的脸色。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秦广岚恐怕是想要看一看她同蛟苏青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关系,能不能从中捞取什么利益的。秦广岚大概也没想太多,只是希望能够在这门派大会里边再弄点儿好处罢了。 先前在门派里边的时候,秦广岚就已经同糯米交代过了,说是这门派大会里边的摊位。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 如今糯米亲自到台前看了看,自然也跟着明白了过来。 那些外头的摊位全是围绕着那临时搭建而起的大台子建立的。那些散修都是先到台子上边去,被台上的那些大中型门派拒绝了以后,才从台上下来,然后到周遭的摊位上碰运气的。这样一来,越是靠近台子边上的摊位,自然是显得越好了。 有些散修可能根本都还没有逛到外头的摊位上边去,就已经被靠近台子的那些门派拉拢走了。 而这样摊位的价格,自然也各不相同。 秦广岚虽然已经很努力地拼凑灵石,却也仅仅只是足够缴纳最基本的入场费用罢了。想要换一个更好的位置,恐怕他是无能为力了的。实在是手上的灵石数量不够,这便完全没有什么机会。 没想到如今突然知道了糯米同个妖修大能相识,而那大能又是仙逸城城主的座上宾,顿时就又燃起了起来来。 糯米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将自己同蛟苏青之间的交情稍微说了说。她自己其实也拿不准自己同蛟苏青之间算是怎样一回事儿。 当初在万剑宗上头的时候,蛟苏青明显只是用她来当个幌子,好将那些上仙的话都逼出来的。而后来再在仙逸城里边遇到了,蛟苏青拉着她一块儿在街上晃荡,甚至是参加到竞拍大会里头去,也仅仅就是因着要向外头的那些小修士传递一个讯息罢了。 她倒是觉得蛟苏青在这些事情上边拿捏得相当好。请她帮忙做了点儿事情,回头便会马上给她一点儿好处的。如今她同蛟苏青之间早没有什么关系了,蛟苏青恐怕也不会再需要她帮忙,恐怕也就不会再有什么牵扯了。 糯米稍微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小声讲道,“我知道掌教的心思。只是,这样上门去攀关系的,恐怕不仅仅只有我们,多少门派是会想要要借这样一个由头的。那城主是个精明的,哪里有这样简单就被忽悠过去的,肯定会寻机会在大能面前求证的。那大能被问得多了,烦也被烦死了,哪里还会当真给他们什么便利的。我们再往前凑上去,说不准反倒叫大能噁心了呢。” 她自己手上其实倒是有蛟苏青交给她的一块鳞片的,只是,她也不清楚蛟苏青交给她鳞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更不好将这东西拿出来,去给那仙逸城城主看的。她本能地觉得那是蛟苏青同她之间的私下约定,还是不要随便外漏的好。 秦广岚听了她这话,原本有些发热的脑子也跟着渐渐冷静了下来,稍微考虑了一下,也知道糯米说得对,便也跟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很是。这样的空子,谁不想要去钻一钻。只要是知道了对方的名号,不论有没有这样的关系,都会想要借用的。我们这没凭没据的,又不当真是多么熟悉的关系,闹了出去,反是叫人小看了。是我太着急了些。明日我还是到那城主府去,老老实实花一笔灵石,看看能排到什么位置去,也就安心等着是了。” 他这样一讲,反倒是换糯米不好意思了起来。 事情便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二日的时候,二人一同到了仙逸城的城主府前边去,同旁的好些修士挤在一块儿。秦广岚一看这形势不太对,便将糯米推到了路边去,着她在外头等候,自己转身投入到了人群当中去。 秦广岚好不容易才在人群当中挤出了一条道道来,一路挤到了城主府里边去,将手上的灵石都交了出去,在那门派大会里边定下一个位置来,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儿。 不要说是糯米了,连着秦广岚也是首次见到这样人满为患的情形。城主府面前的这一片,已经不仅仅是人山人海可以形容的了。远远的一看,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就连秦广岚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就是从那人群当中钻出来,都花费了他许久的时间。终于从那人堆里边摔出来的时候,秦广岚额头上都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来,连着背上的衣裳都湿了一大片。 “啊哟,幸亏你没有到里边去。那里边人都挤得死死的,没有一点儿空档。我胸口顶着的都是前头的修士的后背。若是你一个女修进去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秦广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这才继续朝着糯米抱怨道: “这城主府里头被下了禁制,不能随意使用遁术。否则,我可是要直接施个遁术逃出来了的。刚开始见到这么些人,还担心身上的储物袋会不会被旁边手脚不干净的勾走的。可等进去了以后才发现,什么手脚不干净的,在那里头都施展不开来。实在是挤得太厉害了,根本连手都动不了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热闹的门派大会。” 糯米抬头看着他那满头大汗的模样,虽然也知道他在人堆里边挤得辛苦,却也还是忍不住抿嘴笑了笑。为了掩饰面上得笑意,糯米又赶紧问了问门派大会的情况。 秦广岚这才点点头,道,“位子已经拿到了。运气不错,倒不算太靠后头,还稍微能够看到台上的情形,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ps: 谢谢清路打赏的平安符!话说,清路的《复面红颜》已经完结了,最近文荒的亲可以过去看一看啦。在我的文底下就有推荐链接哟 四百二十 挣灵石 剩下的几日,糯米便是同秦广岚一道,在这仙逸城里边呆呆地等待着了。 仙逸城如今多了好些散修初入,就连着路上卖些零碎的散修也跟着多了起来。只是,二人闲逛了一番,却都只能又苦笑着回到了住宿的地方去。 倒不是那些散修拿出来摆卖的东西不好,而是他们手上实在没有多少空余的灵石了。 糯米自己先前就已经将灵石都换成了仙草,在门派里边的时候虽然炼制了不少丹药,却都没有机会换成灵石的。如今到了这仙逸城里边,人人都希望能够将手上的东西清一清,换成灵石来好参加门派大会的。 这便使得丹药同材料得东西突然变的廉价了起来。寻常能够卖十块下品灵石的丹药,如今可能只能换来六块灵石了。就这样,还有许多散修抢着将手上的东西倒卖出去的。若是他们如今手上有灵石,倒是可以大肆采购一番。却偏偏他们二人都是囊中羞涩的,只能在边上干看着。 幸亏秦广岚的反应快一些,提前了一小段时间就将门派里边的东西倒卖了出去,而不是等到如今才带着东西到仙逸城来的,自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糯米看着许多平日根本买不起的丹药同仙草都降低了价格,便忍不住将自己身上所有灵石都掏了出来,买了两样陆纤纤给她的那个毒方上边的毒物,好歹也没有完全吃亏。 她倒是又悄悄地同暖香楼那边联系了一番,知道对方仍是在帮她留意着那些毒物的,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那边负责的修士甚至同她讲,道,“不曾想到这次的门派大会会这样的热闹。如今坊市里头倒卖的散修多了,却也能够帮着你留意一番,相比会有成果的。” 糯米这才放心了些。 她见到坊市上头那样多修士在便宜地倒卖材料,她却没办法大肆采购一番,便觉得有些郁闷。 就连秦广岚也已经放弃了,可糯米却仍是有些不服气的。 她想了想。便向萧景言发了个传音符纸。既是关心一番门派里边的情况,也是想叫萧景言这个惯于做倒卖的,看看他能不能想到什么挣取灵石的法子来,好能在这样难得的时候多挣一些灵石,好去买一些难得便宜的仙草。 门派里边自然没有出什么大事儿。 萧景言很快地就给糯米回了传音。他声音里边的笑意,就是隔着传音符纸,糯米都能够感受得到。 “寻常修士在这混乱当中,恐怕是没有多少挣灵石的法子的,可你却不一样。你不是总炼制丹药的么?这时候那些散修想要加入门派去,你就支个摊子。给他们炼制丹药就是了。补气丹功效虽然不很显著。但对于那些临近突破的修士而言。不就可以将修为又提升一个台阶么?” 糯米听了萧景言的话,细细回想那坊市里边的境况,顿时觉得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她先前在坊市里头晃悠的时候,光是顾着看丹药的整体价格都下跌了。却没有注意到那些能够迅速提升修为的丹药其实反倒是涨价了的。这样的丹药,在坊市面上就没有见到有修士在出售的,也难怪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上边去。 糯米赶紧拿着符纸,跑到了秦广岚面前去,同他这样一讲,秦广岚的眼睛里边也都跟着冒出了光来。 “景言的法子十分不错,而且,还不仅仅是能够挣取灵石。”秦广岚倒是有些能够举一反三,“我想。如今还不仅仅是可以贩售补气丹,还可以在外头摆个摊位,专门写着收取小额费用,帮着炼制补气丹。这些上门来的散修,到时候肯定是要参加门派大会的。他们若是见到了千仞宗能够代炼补气丹。这千仞宗里头有炼丹师的消息,不也就传出去了么?哪怕是到时候我们位置不太好,说不准也有散修会寻上门来的。” 糯米更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细细一想,赶紧也跟着点了点头。 两人这就分头开始准备。糯米自然是负责炼丹的,而秦广岚则是在外头,支起千仞宗的名号,打出能够代为炼制补气丹的招牌来。 他这摊位朝外头一摆,果然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散修的目光。这坊市里边的小摊位大都是在贩售材料,像是这替人炼制丹药的,可是相当罕见,可以说就是独此一家了。周遭的那些散修贪图新鲜,都朝着秦广岚指指点点的,一边小声地议论着。 那些如今还没有凑够灵石参加门派大会的散修,自然不会对这补气丹有什么想法。可那些已经缴纳了灵石的,手上又稍有富于的修士,便都跟着心动了起来。 因着这几日的疯狂,如今坊市上边的仙草价格已经很低了。 会造成这样的现象,一个是因着好些散修在坊市上头大量抛售仙草,另外也是因着寻常修士买了这些仙草,到底是没什么用处的。这些仙草并不很罕见,寻常稍微用心一些,就能够在野外寻到,并不值得大量囤积。 可如今若是能够以少量的代价,就将那些仙草都炼制成了丹药,却又是另外一种情形了。这丹药,特别是补气丹这样能提升修为层次的,不论是藏着自己服用,又或是倒卖出去,期间都很有价值。 只不过,好些散修围在摊位前头指指点点的,却并没有什么人愿意上前来尝试。 秦广岚的摊位前边虽然打出了千仞宗的名号来,可这千仞宗是个谁都不认识的门派,没有人知道这小门派里边是不是当真有炼丹师,又或者这炼丹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等级。若是歧黄门的修士出面,他们自然是十二万分的相信的,可这千仞宗——若是炼制失败了,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赔偿,可不是拿着灵石当儿戏么。 因而,摊位前边看着热闹的人多,却没有一个愿意上前来的,只是左右张望着,希望能有谁当这勇士,首先进行尝试。 秦广岚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一番光景,也并不十分着急,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摊位前头,间或吆喝一声,也算是顺应了这坊市里边的环境。 他这摊位摆了没多久,糯米就将第一批炼制出来的补气丹送到了他面前来。 那些围拢着看热闹的散修左右一望,便见秦广岚笑眯眯地将其中一个小瓷瓶打开来,拿大手朝着瓶口一扇,讲道,“我也知道大家担心的是什么事儿。千仞宗毕竟名声不显,你们不能尽信,我也是理解的。瞧瞧,这便是我们门派里边的炼丹师方始炼制出来的补气丹,也并不贵。这一小瓷瓶,八块中阶灵石就包圆了。若是想要代炼丹药的,材料准备好了,再准备三十块下品的灵石,那就成交了。” 这个价钱,若是换到了平日,可稍嫌贵了一些。可如今快要举行门派大会的时候,谁人不想要叫自己的修为再稍微提升一些的,因而这些能够提升修为的丹药,价格都被炒了起来。秦广岚就是这样提高了价格,也还算是公道的了。 周遭围观的那些散修里头,当下就有不少人动了心思。 糯米同秦广岚相互之间分工合作的,倒当真挣了一小笔灵石。 他们花费大半日时间来做这补气丹的生意,又抽点儿零碎的时间出来,到那坊市上边挑拣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同仙草,也当真是买到了一些十分叫人满意的东西来。 秦广岚买的大都是些零碎的材料,打算到时候再充回山门的仓库里头去。 在千仞宗里边,糯米算是半个炼丹师,而萧景言又算是半个炼器的,倒也不会浪费。 而糯米拿着自己的那份灵石,也入手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除了那毒方上边提到的毒物以外,她这次还稍微留意了一番,买了一些好玩的小灵器。这些灵器对分神期以上的修士没有什么作用,但放到了糯米手中,或是给魃豹和那缥缈幻境里边的使用,却是相当不错了的。 期间叫糯米最满意的,是一件嫩红色的小道袍。那道袍上边附带了一个小小的聚灵阵,只要是被穿戴到身上去,那阵法就会自动运转,补充到使用者的身上去。虽然每日吸取的灵气并不多,但对刚开始修炼的小娃子而言,作用倒是相当大的。 秦广岚见糯米买下了这样一件小衣裳,还取笑她,道,“你才多少年纪,这便已经想着情郎,到了给自己的娃儿准备衣裳的地步了么。瞧着这颜色,若是你日后得的是个男娃娃,却是怎么办才好。” 糯米顿时就有些红了脸,赶紧将这小衣裳收拾了起来,不再叫秦广岚看见了。 她在坊市上见到这衣裳的时候,瞬间就想到了缥缈幻境里头的小藤来。若是小藤穿着这衣裳,一定十分有用。而且,这粉嫩的颜色衬着小藤白皙的肌肤,一定会相当的好看。 ——呸呸,才不是什么自家生的娃儿呢。 糯米在心底默默地唾弃了秦广岚一回。 四百二十一 意外来宾 手头上有了点儿灵石以后,糯米也就在坊市里边买了不少东西。 等回头再点算的时候,她才发现根本没有给自己买什么的,除了些仙草和符纸以外,她买的那些东西,大都是用在小藤、那几株灵莲和魃豹身上的。 唯一是买给她自己的小玩意,是五粒装在一个小香囊里边的豆子。 这五粒豆子只要抛洒出去,落地就会变成五个小人儿,每个都只有糯米拇指大小,却相当的勤快,手脚利索。它们身上没有什么法术,也没有什么威能,全部能耐也就是做些家务活儿,又或是到哪个寻常人通不过的小缝隙里边,将里头的东西捡出来。若是玉简滚落到了柜子底下去,这五个小豆人倒是十分有用处了。 糯米将这五粒小豆子买回来,纯粹是看着它们实在可爱。 那卖小豆子的散修也知道它们确实没什么大用处,也没敢开个很高的价格。 这样在坊市里边做了几日买卖,又寻了些好东西,千仞宗的名字果然就流传出去了。 其余的那些小门派大抵是受到了他们的启发,也学着秦广岚那样,在摊位前头打出了门派的名号来。只是,那些小门派并不像千仞宗这样,后头有个炼丹学徒在做事儿,摊位上边卖的也不过是些寻常的东西,也没多少散修当真在意他们门派的名号的,他们也就只能在千仞宗的摊位旁边露出一副咬牙切齿,却又莫若奈何的模样来。 在这仙逸城里头,可是彻底禁止私斗的。为了这次的门派大会,城主府那头更是派出了大量的修士来,到这仙城里边来巡逻的。一旦发现有私斗的现象,不论原因,都会将挑起是非的那一方赶到仙逸城外头去,再不许参加这门派大会的。 有了这样的规定,旁的那些小门派就是再嫉妒,也不能当真对秦广岚和糯米做些什么了。 这样持续了好几日。忙忙碌碌的,终于到了门派大会要举行的日子了。 这日起来的时候,糯米还准备同往常一样,开炉炼制补气丹的,却不料秦广岚一大早地就到她房间前头来敲门,嚷嚷道,“阿苗,阿苗,赶紧地梳洗了出发吧。瞧着先前那些挤在城主府前头的修士,今日恐怕也会人潮汹涌的。我们倒是早些过去。将位置摆好了。还能瞧瞧那台上的热闹。” “啊哟。我都完全忘了今日是那门派大会的日子了。”糯米惊呼了一声,赶紧过去将房门打开了,见到秦广岚站在门前,就很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我这已经起来了,还准备要开炉炼丹的呢,全然都忘记时日了。” 秦广岚便也笑了起来,道,“最近挣灵石的确是挣得十分爽快。只是,我们过来的目的,到底是这门派大会。若是为了挣灵石而忘了去参加,不是本末倒置了么。我可是花费了好大一批灵石,才买了个不错的位置。你倒是也多期许点儿的呀。” 糯米噘了噘嘴巴。却也知道自己是当真太没将这门派大会放在心上了,赶紧捞起桌子上那影画,跟着秦广岚匆匆朝那门派大会的地方赶过去。 一路上,同他们一样赶往那头去的修士可说是将街道都给堵塞住了,好些修士出来得慢了一些。虽然是坐在骑宠上头,却也没办法凌空从人群上头跃过去,只能顺着人流前进的方向,一点一点地朝前挪动。 他们二人出门还不算太晚,又是在比较靠近外围的摊位上边。稍微挤了一通,倒也是顺利到了那巨大的广场前头。 秦广岚朝着拦路的修士亮了亮牌子,当即就有修士领着二人到了那小摊位前边去。 糯米原先还以为这摊位会如同坊市上的摊位一样,只是在地上摆一块破布,就叫人随意地坐在上头的。可等见到了以后,她才知道这门派大会的摊位,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样简陋,反倒是搭起了一个一个小小的草棚子来,外头拦了个柜头,里头摆了桌椅,还放了灵果和灵茶,边上的玉石上头刻着篆体的“千仞宗”三个大字,下头还刻了个小小的数字,便是秦广岚从城主府那边拿到的号码。 那玉石虽然算不得顶好,却也并不是凡石,上头散发着淡淡的灵气,还是某种并不很高阶的灵玉。远远一看,倒也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那个为他们领路的城主府修士显然是忙得都转不开身子,领着他们到了千仞宗的摊子前边去以后,马上就又转身离开了,根本没功夫同他们多讲一句话。 糯米见了秦广岚毫不在意地进入了那棚子里边,还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这才微微瞪大了眼睛,讲道,“我还以为??没想到这摊位倒是,很不错咧。” “自然是要不错的。我们终归是花费了灵石的,若是就叫我们当着大太阳坐着,可不是糟糕得很?”秦广岚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又拿了个灵果,才招呼糯米,“这灵果倒是不错,看着像是十年的云橘。你也过来这边坐着吧,将那影画摆到外头柜面上就是了。这时间还长得很,从我们这朝外看,正好能够见到台上去的。那些散修上台的时候,多有介绍的。你多听一听,也帮着记一记,我们也好从中挑拣弟子。” “我们挑拣弟子么?我倒以为,我们这小门派,是被弟子挑拣的呢。” 糯米小小地嘀咕了一声,却也还是听着秦广岚的话,将影画放在了外头,走入到了棚子里边去,对着台子的方向坐了下来。 他们来得有些早,外头那些修士还没有完全进入到这里边来的,而台上更是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一个人,只是摆着好些华丽的位置。 秦广岚指点着那些位置向糯米介绍了一番,说那些便是大中型门派管事一会儿要坐下的地方了。 “若是以往,万剑宗要来参加这门派大会,也是要做到那台上去的。我还从来不曾代表万剑宗参加过这些,据说是挺没趣儿的。没想到如今倒是坐到这台下来了。”秦广岚喃喃了一句,话语里边有点儿感慨,却也没有叫糯米回应的意思,很快地又重新说起那台上的座位来。 那些位置也是分等级的。从左到右,最左边有一个孤零零的位置,想来是为蛟苏青准备的了。而在离那位置稍微有点儿距离的地方,则是两个几乎并排的座位。 “咦、奇怪。今儿这座位安排,可当真叫人看不懂。”秦广岚指着那两个紧挨着的座位,讲道,“先前那掌柜不是说仙逸城城主请来了六大的一个堂主么。按理来说,除了那妖修大能,这第二的位置,应当是空出来给六大的堂主的。只是,如今他们倒是安排了另外一个位置,几乎就是并列第二了。莫非这仙逸城城主,居然请到了两位六大的管事?” 糯米有些不明所以的,又从来没有参加过门派大会,便用一种茫然的神色看着秦广岚。 秦广岚垂头思索了许久,再抬头的时候见到了糯米的神情,这才有些歉意地讲道,“你年纪轻,没有经历过门派大会,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平日这些门派大会里边,并不很常能见到六大的管事的。小一些的仙城,根本请不来六大的人。哪怕是请,也就只能请来其中一个。六大便好像是有约定一样,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大会上头,出现两个门派的管事的。这次,可真有些怪了。” 糯米完全不知道这样的规矩,自然也对此没有什么感觉。见到秦广岚低头沉思,便静静地坐在一边打量着外头的情形,也不去打扰秦广岚的思绪。 一直等到日头都到顶了,才突然听见台上猛地传来一声轰然的锣鼓响,就好似那锣鼓一路震到了人心里边去一样。 锣鼓声还没休止,就忽地听到一个悠扬的声音随着天上漫卷开来的祥云唱道,“恭迎——七宝阁香主廖狻——到——” 秦广岚顿时一挑眉头,凑到糯米耳边去,讲,“开始了。这第一个到场的,便是门派实力最弱的。等着瞧吧。” 糯米跟着点点头,抬头望去,果然见那祥云里头落下的修士十分自觉地站到了最右侧的位置前边去。 那锣鼓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唱报的声音也一直没有断绝,天上祥云四涌,一个个门派的香主堂主也随之出场。糯米甚至听到了花眠的名字。虽然明知道花眠不太可能发现她,她还是忍不住朝后头缩了缩身子。 很快的,那台子上头,就仅仅只剩下最左侧的三个位置了 秦广岚稍微朝前一倾身子,便听见那唱报的声音悠悠地唱道: “恭迎——玄天阁——落英堂——第十三代内门弟子——叶梵——到——” 这话音才刚一落下,不要说是秦广岚和糯米同时变了脸色,就连那台上站着的一众修士,也都纷纷露出了错愕的神情来。 而台下那些原本只是等着看戏的散修同小门派修士,更是发出了一阵哗然来。 四百二十二 扬眉剑出鞘 “恭迎——玄天阁——落英堂——第十三代内门弟子——叶梵——到——” 那唱报的声音慢悠悠地从台上传来,下头的修士听了,瞬间就传出了一阵哗然来。 糯米很是惊愕地望了一眼台上的情形,甚至都忘记扭头去看秦广岚了。 秦广岚对叶梵虽然抱着些嫉恨的心思,可也到底不如糯米那样关心叶梵,这时候还记得扭头四下看了看。见到糯米面上那惊愕又带了些不信的神色,便突然觉得糯米同叶梵之间,许是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 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询问的时机。 不要说是下头的那些修士了,就是连着台上的那些各门派的管事,都因着这各名字而面色一变。 六大门派里边的十三代内门弟子,当真拿出来说的话,也算是一个相当轰动的身份了,而如今这弟子更是方始加入到玄天阁里边去的,这就更为叫他们觉得惊诧了。 他们这些在台上站着的,没有哪个是不知道叶梵这个名字的。外头的那些散修都能够打听清楚的事情,他们显然也不会不知道的。 最为叫他们觉得惊讶的,并不是叶梵破例进入玄天阁以后,就马上成为了内门弟子这件事儿,而是这刚加入到玄天阁来的内门弟子,就能够代表玄天阁,出现在这门派大会里边了。 不要看着这门派大会好像对大门派并不如何有吸引力,可能够代表门派站在这样的台子上边的,就代表着台上的这一位修士已经有了能够代表门派做出决定的权力了。这样的权力,以往不要说是内门弟子了,即便是门派下边的香主堂主,想要得到收揽门人弟子的权力,也并不是那样简单的。 像是一些中型门派,譬如是铁生门这样的,也的确只是排出了花眠这样一个内门弟子来罢了,可这内门弟子跟着门派已经许多年了。又哪里是叶梵这样一个刚加入到玄天阁的外人可以相比较的。 台上那些站着的修士都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有些站得近又关系好的,相互之间都皱起了眉头来,忍不住倾头过去,小声地说起话来。 花眠也混杂在这人群当中,听得叶梵的名字,不由微微挑了挑眉头,面上露出了个兴致盎然的神情来。 他曾经代表铁生门,朝叶梵发出过邀请,可当初叶梵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他。在万剑宗破败了以后,叶梵也跟着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边。甚至连着铁生门倾尽全力门派的实力去监控。也没有发现叶梵的一点儿踪迹。 等他在听说到叶梵的消息。叶梵已经加入到玄天阁里边去了。 因着这个消息,当初花眠在铁生门的时候,还听了门主好一通感慨。 “这可当真是个人才,只可惜却不愿意归顺到门下来。我原本是想着。这样的人才,又知道我们门派里头的一些秘事,若是不能拉拢,就要尽力将他摧毁,不要落到旁人的手上的。没想到他这样精明,完全将我们的视线都避开去了。如今人已经加入到了玄天阁里边去,可就当真不好动手了。” 花眠当时只是默默听着,并没有附和什么,心里边却还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安的。只觉得这叶梵肯定不会是个甘于人下的。哪怕是到了玄天阁,说不准也会搅出什么风云来。 若不是当初他亲自接触了叶梵,知道覆灭万剑宗的事情的确是叶梵亲手推动的,他甚至还会以为叶梵会打着复仇的旗号,要把他们铁生门打压下去。 不过。叶梵这样一个能够隐忍的,恐怕心里边藏了满腹的心事,在时机没有成熟的时候,也不会随意地暴露出来。 如今叶梵往这台上一站,旁人可能只是瞧阁新鲜和稀奇,可花眠同糯米却还能够瞧出更多不一样的含义来。 叶梵自己本身绝不是个愿意权力加身的人,这样的性子,哪怕是到了玄天阁去,也不会轻易改变。 现在他接受了玄天阁的安排,降临到这门派大会里边来,一个是因着方始加入玄天阁,不能推拒门派里头的安排;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希望借着这个机会,朝外头宣布自己的身份。有了如今这样一次登台亮相以后,哪怕铁生门手上再握着多少同叶梵合作的龌龊事儿,想要拉叶梵下水,也要仔细思量一番了。 如今的叶梵,已经完全被玄天阁所承认,是玄天阁的内门弟子了,容不得旁人轻动。 不论台上台下的修士多么的惊诧,叶梵仍是随着一片祥云,悠然地落到了台面上来,默默地走到了一个位置前头去。 他落到台上的时候,并不像先前的那些修士一样,同身遭的修士打招呼,更没有向台下示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叫人觉得他本就该这样挺拔地立在台上的一样。花眠还故意朝前凑了凑,站在一个绝对会叫对方见到的位置上边去,叶梵却连眼角都没有朝花眠那个方向望一望。 隔了许久终于见到了叶梵,糯米却突然觉得站在台上那个修士,叫她十分的陌生,以至于她根本就不知道上头站着的那个武修,到底还是不是她往日心心念念的那个大师兄了。 原先叶梵给她的感觉只是清冷,眼中没有旁人,可如今隔着远远的一片人海一望,台上那个武修都好像已经化成了一片闲云一样,完全不属于人间,不属于这台上一样,仿佛随着一阵风的吹来,就会跟着离开地面,飘入到仙境去一样。 糯米猛地眨了眨眼睛,再朝着台上望去,这才稍微有了点儿真实感,觉得站在台上的叶梵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如今虽然已经没有想过一定要跟到叶梵的身边去,可是无论如何,这大师兄就好似她童年时候的一个梦一样,是她所见过的,最优秀最俊雅的一个人物,她便总希望自己某一日能够追上他,达到他的那个境界。 可如今一看,糯米才突然发现,大师兄好像又离她更远了。或是说,叶梵的目标,根本就不在这人间。可能他所向往着的,是那些从不知何处下来的冷面上仙的境界。 以前在山下流浪的时候,糯米总是有些浑浑噩噩的,每日只知道要吃饱穿暖,并没有什么目标,更不要谈什么理想和未来了。 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的美好,便是叶梵朝她伸出去的手。 所以不论是这中间磕磕绊绊地遇到了多少事情,她总是不愿意将叶梵朝坏处去想,生怕玷污了自己童年时候最美好的一个梦。 如今一看,她才知道叶梵早已不需要她刻意去美化了。不论叶梵曾经做过什么,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如今往这台上一立,的确是个玉树临风的仙人。他如今已经过了双十年华,浑身上下就好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一样,散发着凌厉的灵压,叫人难以直视。 越是这样,糯米心里边就觉得越是难过。 她的大师兄,明明这样有天赋,明明不论踏上什么样的道路,终归还是能一步登天的。可这样的人物,心性却太过着急,以至于最终选的,是一条她完全无法认同的道路。 若是、若是叶梵的性子再沉稳一些,再宽和一些,等他在万剑宗上磨砺出这样利剑出鞘的灵气来的时候,难道还怕自己会收到埋没么。那时候,哪怕他不开口,恐怕山门里边的长辈也不会再叫他有任何负担的。 就连着秦广岚都禁不住在边上默默地感慨了一句,“这小子虽然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账,到了那玄天阁以后,却当真是修炼出一身好本事来了。以往在山门上边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张扬傲气的模样。” 糯米跟着“嗯”了一声,胡乱点了点头,却都不知道有没有将秦广岚那些话听了进去。 秦广岚又摇了摇头,小声地嘀咕道,“小子恐怕是在玄天阁里头,得了不少机缘。瞧他如今这模样,太厉了,咱山门恐怕是培养不出来的。也不知道他是触动了怎样的仙缘,哎。” 听到这话,糯米才突然有些心中一动的。只是,那年头忽闪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已经被那念头溜走了。 叶梵便好像完全听不见也看不见台上台下的那些哗然一样,只是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前边,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小片地方,对外头的情况漠不关心的,似乎他自己就已经是一个自在天地了,再无需旁的那些纷扰。 糯米落在台下,好不容易才能够勉强看清台上的清醒,可叶梵面上的表情,却是当真看不清楚了的,连着叶梵如今的容貌,也因着距离而含糊了起来。 以前她所看到的总是叶梵的背影,如今倒是叫她能够看清叶梵的正面了,可却仍是隔了距离。他们中间曾经有的那几次接触,便当真好像是虚幻的一样。回想起来,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又或许,正因为不真实,才是糯米所要面对的现实。 四百二十三 翻云蛟 不论台上台下是怎样的哗然一片,那锣鼓的声响同唱报的声音都完全没有受到一丝影响,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大抵是从仙逸城的城主邀请了叶梵参加门派大会以来,城主府上下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就是面对着这样有些混乱的情形,也还是淡定自若的。 接下来到场的,就只剩下两个空位了。 排在叶梵前边的,果然就是那个圆箓坊的堂主郭清扬。 他这样一个六大门派里边的堂主身份,原本应当是能够在场中引起一阵骚动来的。无奈,挨着他前头出现的是先前风头正盛的玄天阁弟子叶梵,而他后头后还留着一个位置,他上台来的时候,下头那些修士正好还处于一个相当尴尬的就阶段,对于他这个六大堂主的反应,也很是有些稀稀落落的,不是十分热切。 幸亏他身为一个修仙大派的堂主,什么大风大浪大场面都见过了,自然不会因为这样小小的一点儿事情就变脸色的。只是在那稀稀落落的欢迎声中站到了自己的位置前边去。 等他们这些人都已经站定了以后,台下的那些修士又忍不住朝着最左侧的那个位置伸长了脖颈。 他们虽然大部分已经知道这位置上边会来的是个什么样的达能了,可即便是在这仙逸城里边,也不是人人就见过蛟苏青的。现在见到那妖修大能终于要降临了,便都好奇地朝着那边张望,想要看看那妖修大能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而有些台下的散修完全不知道空余的位置是准备给何人的,见到六大的堂主之上居然还远远地留了个位置,便都跟着好奇了起来,这时候才匆匆地向旁边的修士询问。 这时候,旁边那些修士便都跟着得意了起来,好似自己多知道了这一个消息,就显得自己十分通达一样,卖了几个关子。正准备要开口的时候,那台上报唱的声音已经传了下来了。 “恭迎——” 没想到,那唱报的声音才方起了个头,天空中突然便是乌云一翻,那些乌云以非常豪迈的气势朝着台上一路席卷了过来,乌云中还隐隐地传来了雷电轰鸣的声音,虽然还有些远,却是实实在在地在台上的天空中,朝着众人头上轰落下来的,瞬间就打断了唱报的声音。 先前那些台上的修士降临的时候。全都是伴随着祥云的。而这一路乌云却来得极急。像是被狂风席卷一样,才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将台上的一片天空都罩得密密麻麻的,一边轰响着雷声。一边在空中翻滚着。 “这、这、不会是哪个仙长的天劫吧?” 不知道是谁这样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可他边上的那些修士,如今却哪里还有心思去笑话他。众人这时候都纷纷抬头盯着天上那边乌云,生怕上头会一个天雷落到了自己头上来。 那片乌云来得很急,伴随着雷电得声音,连着狂风也刮卷了起来。等那乌云终于到了台上以后,那天上蕴藏着得雨水也跟着大片拍落了下来。 ——这可当真是拍落呀。真个天幕上都被挂上了雨珠,豆大的雨点砸落在人身上以后,甚至打得人一阵发痛。瞬间就落下一个红印子来。 糯米面前白光一闪,只见台上的修士们手腕一动,身上纷纷罩住了一个法术的罩子,将那倾盆的大雨都隔挡在了外头。 至于台下的那些门派修士,因着都是坐在个棚子里边的。反倒是显得最从容的。他们只要不走到棚子外边去,就不会被雨水打湿身子。 至于那些站在台下的散修,这时候就只能各凭本事地去阻挡落下的雨水来了。有些反应不够迅速的,还来不及支起护罩来,就已经劈头盖脸地被淋了个满头。 “咦、奇怪。今日这天色看着好好的,怎地突然就下起雷雨来了。这样的大会在举行以前,终归是会寻卜问卦一番,挑个好天气才举行的。怎么如今突然生了变故。” 秦广岚一直是稳稳当当地坐在棚子里边的,这时候见到了外头那狼狈的情形,顿时就皱了皱眉头。 糯米听到他这话,不由心中一动,眯着眼睛极目从那云上看去,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竟觉得自己好像在那片乌云当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条巨大的青色鱼尾巴一样。 她正努力去分辨,就听到那轰隆的雷声当中,传出来了一个也如同打雷一样的声响。 “台下那些被淋湿了身子的,都回去回去。我就是再缺人,也不要这样没本事的。” “呀,果然是阿蛟??果然是蛟苏青。”糯米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顿时就小声惊呼了起来。 “蛟苏青。听这名字,这妖修大能应当是个蛟龙一族的吧?当初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倒是不曾想过。若是蛟龙,也难怪是能够呼风唤雨的。这一手挑拣的法子,的确是很不错,也能显示出自己的威势来。这大能,倒当真不愧是仙逸城城主煞费苦心请来的角色。” 糯米在边上听着秦广岚对蛟苏青的夸奖,一张脸蛋儿涨得有些红红的,就好似秦广岚在说这话的时候,她也跟着觉得有些骄傲自豪一样。 蛟苏青先前那番话一说,台下顿时就升起了一阵哀嚎来,哪里还管什么天雷或是大雨的。有些来不及反应而被大雨浇了一身的修士,这是都已经苦得像要哭出来了一样。只是,如今他们面上都已经是湿漉漉的了,又哪里会有人能分辨出来他们面上的那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些大门派的管事虽然没有怎么说话,可那冷眼看着下头那些忙乱的场景,面上不由也生出了些认同的神色来。 “啊哟、大能,大能您倒是先从天上下来。”正在场面混乱着的时候,那台边上的一个角落里边,却突然传了个声音出来,不急不缓地讲道,“这些来参加大会的修士,都是要上台来亮一亮的,总归要看一看他们的天赋潜质,才好将他们判断一番。就这样将他们拒之门外,恐怕他们心里边也不服气的。您只要坐着就是了,何苦辛劳。” 这声音有着说不尽的圆润好听,叫人一听就升起种陶醉在里边的感觉。这声音已经叫人分不出男女来了,而是超越了那以上的悦耳,如同春风在耳边吹过一样,不论这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都尽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这声音的音量并不很大,也没有刻意在喊话,可却仍是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场上,叫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连着那空中雷云当中的蛟苏青,自然也是能够听见这声音的。 糯米正有些被这声音吸引住了,肩膀却突然被秦广岚碰了碰。她猛地回过神来,就听到秦广岚讲: “这便是仙逸城的城主开口了。仙逸城的城主是个相当低调的性子,据说从来不怎么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常常只是躲在城主府里边,只听说他的声音有种特别的魅力。如今一听,倒果然是名不虚传了。” “诶?这便是仙逸城的城主了么?”糯米听着秦广岚这样一讲,顿时也就跟着好奇了起来,都忘了乌云里边的蛟苏青同外头瓢泼的大雨了,站起身来就朝着那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张望过去。 只是,那个传出声音来的地方相当巧妙,刚好是在那台子后头的一个凹角的位置里边,不论是从什么地方望过去,都只能看到台子的一片阴影,完全将那地方挡在了后头。糯米张望了好久,连那边搭起来的棚子都见不到,更不要说是看到棚子里边的人了。 她看了半日,实在没能见到那城主的身影,只能又讪讪地坐回到了座位上边去。 那城主的声音又说道,“我既是请大能到场,自然不能失了礼数。没有大能落地,台上宾客也不好入座。还是请大能先收了神通,再好好同下头的修士热闹一番吧。” “呵。”秦广岚便又是嗤笑了起来,道,“这城主也算是个会讲话了的。下头那些散修虽然算不得什么,可到底是花费了灵石来参加这大会的。若是叫他们连台都登不上,就被赶走了的话,他们恐怕是要不甘心地在外头乱讲话的。如今城主开口了,只要他们是能够上台,话便轮不到他们乱讲了。上台却又没能被挑拣上的,只能赖自己无能罢了。” 糯米“哦”了一声,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对这声音好听的城主,印象却稍微回落了一些,再不似方才那样兴致勃勃的了。 蛟苏青好像是在云中稍微沉吟了一瞬,连着那乌云当中翻滚的雷声都跟着远了一些。这样过了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从云里边传出来,“好吧。收了你的好处,也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灵妖界蛟苏青到,你们下边可让开位置了。” 四百二十四 失败 蛟苏青话音一落,下头那些散修都纷纷开始往两边拥挤着躲避了起来。反倒是那些台上站着的修士,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像要躲闪的意思。 哪怕是心里边有躲闪念头的修士,见了旁边的那些同道都完全没有晃动的意思,自然也都跟着原地站住了。哪怕就只是为了面子硬撑,也要撑在这台上。 可虽然是这样,台上却依然是有不顾脸面,被蛟苏青一句话就吓得抱头鼠窜的。 糯米瞧着那台上四处乱窜的修士,不由有些说不出话来。 秦广岚也伸着脖子看了看,见到台上那闹腾的场景,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噎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你可还记得那是什么门派的人么?” “先前唱的时候,好像说是宝轮门门下的吧。”糯米很是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她又看了看台上那依旧抱着自己脑袋的修士,这才肯定地讲道,“宝轮门,没错儿。方才因着那同道的身材与宝轮二子实在是??我便记住了。” “宝轮门啊。”秦广岚点了点头,毫不留情地讲,“看来,日后是尽量不要同这个门派打交道的好。” 糯米扭头瞧了瞧台上那胖嘟嘟的修士,心里边觉得这修士其实看着还挺和善的。虽然胆子小了一些,可却也不勉强自己撑在台面上,实在还是个不错的人呢。只是,秦广岚既然这样讲,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跟着在一边默默地点头。 他们这边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天上那乌云突然聚拢到了一块儿去,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在了一块儿一样,越收越紧,甚至连那落下的雨滴都变得稀稀落落的,仿佛那些雨水也都被一同挤干净了似的。那大片的乌云瞬间就已经被挤拢成了小小的一团,就只盘桓在台上的那一小片天空上头。 “咦、这是——” 可惜下头问话的也没能将话讲完。 台上的修士仍在疑惑着。却听到那云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面前更是“唰”地一道紫光。 都不等下头的修士有什么反应,就见一道粗壮如同巨蟒的紫色天雷凌空劈下,好像是要劈穿天地一样的架势,朝着台上直直地劈落了下去。 这场面上头最镇静的,恐怕就要数糯米了。 她甚至不等这雷落到台上去,就已经知道这道天雷根本没有什么威能。她虽然形容不出这期间的感觉来,可这道突如其来的“天雷”,同她在仙林里边所见到的天劫实在是相差甚远。若说那仙林里头的天劫能够一直劈到人心里边去,那么如今台上的这一道。恐怕就只能稍微晃花人的眼睛罢了。 就连着周遭那些修士惶恐的尖叫。都没能被这道天雷掩盖住。可见这道天雷实际上根本没有散发出什么灵压来。 那道天雷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十分得突然。等这天雷消散了以后,四周得修士才发现台上早多了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青年修士。那修士除了身材格外高挑以外,一头绿色及地的长发也十分抢眼。 这修士笑眯眯地瞧着下头那些修士一派混乱的情形。显然对自己出场时候造成的混乱十分满意。 糯米见了他这模样,面上忍不住露出了点儿浅淡的笑容来。 她第一次在山门上边见到蛟苏青的时候,蛟苏青便是用着自己所用的灵压去对抗那群上仙的,叫糯米以为门内是个多么狂傲的人物,会是多么的难以接近。没想到稍微一接触,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个性子十分柔和的大能。虽然说不得温厚,却其实相当能顾及旁人,甚是叫人欢喜的。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性是蛟龙的缘故。蛟苏青若是要出现,便都会营造出一派十分热闹的气氛来,也难怪闻人扉弈能同他说得上话。 “大能,您这是??” 城主的声音又慢悠悠地传了出来。 蛟苏青便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讲道。“不就是来参加个大会么。如今我人也到了,也没劈坏你台上的东西。要开始就赶紧开始了吧,也别浪费时间了。” 那城主的声音被蛟苏青一打断,居然当真是默默没有了声息。 这时候那个负责唱报的修士方始反应了过来,迟了许多,终于唱道: “恭迎——灵妖界——空将军——蛟苏青——降临——” 又唱道,“诸仙已到——恭迎入位——” 台上众人听了他这话,这才各自退了几步,落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边去坐好。方才那场大雨,显然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就是座椅上边稍微浇湿了,他们只要挥一挥衣袖,就能将上头的水汽都挥散出去。 蛟苏青自然不会这么听话,早在落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位置上边去,还朝着那个抱头蹿到了一边去的宝轮门修士笑了笑。以他的修为同身份,也实在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抱怨什么的,只能默许了他的行为。 糯米听着那个唱报的声音还有些儿发抖,显然是被方才蛟苏青落下的那个天雷吓到了,不由就有些同情了起来。 可不论再怎么样,这门派大会却是终于得以开始了。 介绍完了来参加大会的门派,又请那些门派的管事都落座了以后,终于轮到了下头那些散修上台来接受门派挑拣的时候了。 同样是原先唱报的那个修士开口,喊出一个名字来,着那修士上台来同台上的管事们见礼。 只是,这才方始喊到了第一个修士的名字,台下就响起了一阵骚动来。 “徐镜渊——徐镜渊道友——” 那唱报的修士耐着性子,又将这名字重复喊了两遍,这才见到一个浑身湿答答的修士被人从人群当中推了出来,一路推到了台上去。 被推的那位修士恐怕就是徐镜渊了,可他却好像并不愿意上台一样,哭丧了张脸的,一边努力推开后背那些手,却哪里抵得过众人的推挤,只能无奈地被推到了台上去,面上尽是一片丧气的神色来。 秦广岚一见了那人的模样,顿时便就“呵”地一声乐了起来。 “他这么一身,可也够凄惨的。若是换了我是这模样,我肯定也不愿意到台上去。要说,这崽子也是个倒霉催的。原以为自己抽了个天字第一号,能够来个开门红的,却没料到那妖修大能会来这么一下子的。大雨一浇,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都懵了,居然好像是毫无遮挡地就淋了一身。啧啧,哪怕我在台上,也不可能要这么狼狈的一个修士啊。毁了,毁了。” “是么?可、可他的资料还没有说呢。若是当真是个厉害的呢?”糯米很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台上那叫徐镜渊的修士,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很是有些同情了起来。 秦广岚又摇了摇头,讲道,“不可能。若当真是修为不错,绝不会一点儿反应不过来的。哪怕是被雨水淋了,也不可能是这样水捞起来的模样。真是可怜。” 他虽然嘴里边说着可怜,但面上却没有任何同情对方的意思。见着他的表情,好像还很有些高兴一样,又凑到糯米边上去,叮嘱道,“你能记住这些么?若是记不住,就拿纸笔划一划。我们千仞宗虽是人少,却也不能要这样混吃的门人弟子。这蛟族大能,倒是先自就给我们这些门派将人给挑了一遍。虽说粗暴了些,可却实在是够直观的,不错不错。” 果然,紧接着那唱报的修士将徐镜渊的资料说了一通,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已经是二十好几的年纪了,修为却仅仅只有开光期七阶中层,擅长的又仅仅只是驭兽而已,灵根天赋也并不很优秀。 估计他一个散修,修的是驭兽,可能根本连防御法术都没有学会,也难怪方才直接就被大雨浇了个满头满脸的。 他一上台来的时候,台上那些修士见了他那狼狈的模样,就已经先自皱起了眉头来,连带着都不愿意再扭头去看他了。说起他的资料来的时候,更是没有几个管事在认真听的。等他的资料说完了,台上那些修士更是一字不哼,连句回应都没有,这场面可当真是十足的尴尬。 徐镜渊还抱着一丝希望,湿答答地站在台子上边等了半晌,旁边的那些修士已经催促着他下台了,他这才伸手抹了抹顺着刘海滴落下来的雨水,叹了口气,又扭头望了望蛟苏青的方向,这才有些不甘心地从台上走了下来。 糯米还是第一次参加门派大会,自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见徐镜渊那落寞的神色,顿时就有些同情了起来。 秦广岚的声音这时候却恰好在边上响起,道,“你可不要看着他没被选上,觉得他可怜,就将他带回门派去。我们建的是门派,不是善堂。这门派大会上边,被仙门拒绝的修士万万千,你总不能每一个都拉一把。再多看你个,你就知道习惯了,没必要放在心上的。” 四百二十五 奢求 糯米静静地看着台上的那些修士被赶到台下来,刚开始的时候虽然觉得有些儿同情,可果然就如同秦广岚所讲的那样,只要是见得多了,慢慢得也就跟着习惯了。 从第二个上场的修士开始,身上就再不是那样被浇得湿透了的。有的修士身上会稍微有点儿被雨水淋湿了的痕迹,而有些反应快捷的,身上都依旧还是干的,全然看不出来有什么被雨水打湿了的模样,就如同是那些台上坐着的修士一样。 那些没有被雨水打湿的散修,修为层次大都是接近分神期的阶段,甚至有的已经是突破分神期了的。 秦广岚坐在下边听着,这时候才稍微生出了点儿兴致来,坐直了身子,还朝前探伸了一番,准备仔细去听那些修士的资料。 只是,台上坐着的那些门派的管事也并不是傻瓜。他们到了这门派大会里边来,可不是为了要端坐在台上摆出个太上老君的模样来的。见到这些散修上台的时候,他们也跟着纷纷朝那上台来的修士看了过去。 哪怕是没有像秦广岚这样明显地坐直身子,也都纷纷露出了专注的神色来,稍微注意起对方的资料。 除了蛟苏青和六大门派下来的那两位代表,其余到这门派大会里边来的,哪怕是大型门派,也依然是渴望能寻得一两个天赋过人的弟子的。 这次仙逸城的门派大会能这样的火爆,除了因着下头的散修听了玄天阁破例,便群情汹涌起来以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次愿意接受仙逸城邀请的门派特别多的缘故。 这些门派自然不仅仅是看重仙逸城城主拿出来的那点儿灵石,更重要的原因,也是出在叶梵身上。 仙逸城既然能够出一个被玄天阁看中的叶梵,难保不会再出来一个叫别的名字的、天赋异禀的修士。这样的修士,若是能够抢到门派里边去,肯定便是一番功劳。 外头那些散修在听说了仙逸城门派大会邀请到的门派名单在陆续增加以后。就对仙逸城的门派大会更期待起来;而参加门派大会的散修多了,便对那些一般的门派也生出了吸引力来。 可以说这是件相辅相成的事情。 果然,那些上台的时候衣袍干爽的修士,除了一个年纪实在有些太大以为,剩下的全都被几个中型门派挑拣了过去,越发显出了那个中年修士的落寞来。 可这修仙一途,除了要比拼天赋和韧性以外,仙缘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个标准。若是人到中年,才不过刚刚突破分神期,那么若是没有太大机缘的话。恐怕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能再有很大的突破了的。他的时间比其他少年少了二三十年的。哪里还会有门派愿意在他身上花费功夫。 秦广岚在下头看着。只能不满地嘀咕了一句,道,“那些大门大派的,果然就是精明。连一个有潜力的都没有留给咱们。那些被拒绝了的,也是不要也罢。这什么门派的,都已经是多大的山门家业了,竟然要跟我们这些小门派抢弟子,也太不知检点了。” 糯米听到他这嘀咕,就扭头同他讲道,“话也不能这么讲罢?我瞧着那上头出来的,也还是有几个不错的。譬如那个没门派肯收揽的——叫、叫童爻的,不就是个从破败的小家族里头出来的杂役么。这样的人。放在门派里边,好赖是个有用的咧。” “光是有用能顶什么用处,我们要光复山门,靠的可不仅仅是杂役。我们需要一个能够挑大梁的首席弟子。天才,我们需要天才。你知道么。” 糯米嘟了嘟嘴巴,心里想着她自己可还是个杂役出身呢。况且,哪怕台上的那些门派管事看花了眼儿,当真把一个天才错过了,那也轮不到他们这么个破败的小门派接收的吧。千仞宗在仙逸城周遭新建立起来的那些门派中间,的确算是个很不错的。可要同那些已经积累了好些年的小门派相比较,中间还是要稍微差了一些的。 只是,这样的话,糯米自然也不敢拿到秦广岚面前去说。 秦广岚也不过是稍微抱怨了一句,很快又将精神重新投入到了台上的那些介绍当中出。但凡是听到了一个资质还不错的修士登台,他便仿佛要比那登台的修士要更紧张一样,双手握紧了桌子的边缘,一副期许的模样。 可惜,台上那些管事也不是当真就眼睛瞎。见到资质好的,他们便都毫不犹豫地就收下来了。 而且,这些门派之间好像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一样,连带着秦广岚所希望见到的争抢意外都没有发生,往往是一个修士只会引起一两个中型门派的注意,只要其中一家稍微坚持一些,另外一家就会笑呵呵地放弃。 那些登台的散修,只求能够加入一个门派,对于自己到底能加入具体哪一个门派,大都没有什么坚持的,也都默默地就接受了那些管事们的挑拣。 秦广岚看了半日,见到台上当真是礼貌恭敬的,顿时就“呸”了一声,失望道,“无趣,太无趣了。当今这些小辈,竟连着这门派大会都举办得如此温和,没有一丝血气,当真是无趣至极。” 糯米听他这样一讲,顿时奇道,“咦、掌教你不是也从来没有代替山门出面,参加过这门派大会的么?” 秦广岚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这样同糯米讲过,顿时就被她问得一噎,只能虎起一张脸来,讲道,“我没有代表山门参加过,就不能听那山门里头的管事说起这事情来?他们当年,据说可不是如今这样。为了抢夺一个有天赋的弟子呀——啧啧。” 实际上,秦广岚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往年的那些门派大会到底是什么个模样的。他只盼着这门派大会越乱越好,好叫他趁机从中寻到什么机会。这样发泄地一说,却被糯米逮住了漏洞,他自己也跟着心虚了起来。 幸亏糯米并没有很在意他这话,只是低低地“哦”了一声,又扭头去看台面上的情况了。 这时候正值另外一个分神期的散修登台。 台上那散修如今已经是分神期二阶的层次了,年纪却并不很大,只有二十五岁,同叶梵也差不了多少,层次也只比叶梵低一些,居然是个身怀四灵根的——他的天赋并不算好,能够在此等年纪就修炼到了这种地步,可见当真是个有仙缘的。 不要说是那些中型的门派了,就连几个一直没有动静的大型门派管事,都忍不住因着这散修的资料而稍稍挺直了身子。 “什么?二十五岁的分神期,还是个四灵根?”秦广岚朝着台上一瞪,眼睛都红了起来,“这小子的气运可当真是厉害。若是能将他招揽入门派里边去,说不准连带着门派的气运都会被他带得好转起来。这可当真是个宝啊。” 糯米正想要接话,眼角却突然瞥见台上的散修朝着四周施了个礼,扬声说道,“多谢各位仙长的抬举。只是,小子这次登台,只有一个目标。我希望能够加入到玄天阁去。” “阿哟,这小子胆子可不小哇?” 糯米却哪里还有心思去听秦广岚的感慨。 她方才其实一直就放了一半心思在叶梵身上,又放了另一半心思在蛟苏青身上,根本就没有分多少心去关心登台的那些修士的。如今听到有散修指名要加入玄天阁的,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扭头去看叶梵。 同她心思一样的人显然有许多,就连台上的那些管事,也有许多忍不住扭头朝叶梵的位置看过去。 但凡是对这门派大会稍微有点儿了解的,就知道这六大门派虽然常常会派人参加门派大会,实际上,却全然不会收揽什么弟子的。每次都派管事过来,不过只是一个态度。否则,叶梵的加入也就不会叫外人觉得那样惊诧了。 “玄天阁。玄天阁的叶同道,既然能派你过来,玄天阁是不是就要广招门徒的意思了?若是这样,你就将人收了回去么。这样气运的散修,可当真不多见。你若是收回去了,门派里边也不会不好交代的。对你的地位么,也算是一点儿补益呀。” 那台面上头当先开口的,居然是铁生门的花眠。 两人的门派规模有差别,位置自然也分得很开,中间隔了不少修士。如今他这话大大的喊了出来,便叫场上的修士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的。 登台的散修慌忙笑着向花眠谢了一谢,讲,“多谢铁生门的仙长抬爱。” 可除了他以外,台上台下却有许多人跟着皱了皱眉头。 花眠这话猛地一听,倒是没什么,可仔细一琢磨,期间的含义,却很是叫人玩味了。 就连秦广岚都变得有些不悦了起来,气哼哼地讲道,“那个叛徒讲的是个什么意思。这果然就不是个好东西,终有一日,当叫他偿了血债。” 四百二十六 突变 糯米这才从叶梵那儿抽离了目光,有些诧异地看了秦广岚一眼,却见到了秦广岚面上露出了一副憎恶的神色来,不由有些默然。 方才花眠到场的时候,她并没有见到秦广岚有什么反应,后来秦广岚也只是兴致勃勃地看着台上的热闹,她便以为秦广岚已经完全放下来了。可如今一看,秦广岚只不过是暂时将当初的恨意封存了起来罢了。 即便秦广岚再讨厌叶梵,觉得叶梵是个白眼狼,可只要是叶梵对上的是花眠,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替叶梵讲话。 只是,这样的秦广岚,若是知道了叶梵曾经做过的事情,恐怕就再也忍耐不住了,即便要杀到玄天阁门上去,也要将叶梵拖出来报复的吧。 糯米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就突然听见秦广岚在一旁问道,“台上那个傻子叫什么名字?” “傻子?”糯米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秦广岚是在说台上那个散修,赶紧答道,“说是叫邓静平的??” “喝,名儿不错,可惜出生的时候怕是没带脑仁儿。这可就怪了。怎地这些残废的是特别得老天爷恩宠么,这样的一个脑瓜子,竟然能活到这样的岁数,也当真是不容易。”秦广岚一溜儿地讲完,一回头便见到糯米呆呆地望着他,便没好气儿地讲道,“怎么,我讲得不对么?他以为玄天阁破了例,就是这样好进得么。也不是我自夸,叶梵这小子当初在咱山门上边的时候,可当真是个山门的骄傲。他眼里头除了修炼可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十分的专注,哪里是外头的那些野路子可以比较的。” “可是、可是??”糯米虽然也十分看好叶梵,但是听到秦广岚这样讲,她还是忍不住疑问道,“那个邓静平不是除了修为不错,还会制符,还会??” “会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能有什么好处。你以为那六大里边,会缺专门制符的人才么。”秦广岚摇了摇头,开始指点起糯米来,“便也就只有那些小家子气的门派,才会要求门下弟子样样精通。实际上,一个人寿元就只有那么多,用完了就是用完了,哪里轮到你说能多挥霍一些的。你看看叶小子,除了修炼,他还懂别的什么吗?不懂。正是因为他不懂。玄天阁才会看上他的。” “掌教你的意思是说。正因为叶梵大、正因为那叶梵心思单纯。只重修炼,才会被玄天阁看中的么?”糯米差些又叫成了大师兄,赶紧就将自己的话吞了回去。 秦广岚倒是没在意,点点头。道,“业道长于专、长于精。越是想要达到极致,就越不能分神。叶小子如今的,也算是一份心性了。能够在这修仙的大环境下边,专注地只修武道的,哪里是这样简单就可以做到。你以为同时修习几样东西,很难得么?错了。能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只专注于单调的修炼,才是最最可贵的。” 糯米小小地“嗯”了一声,抬头看着台上那依旧是眉目清冷的叶梵。不由有些痴了。 大师兄,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相比较的。 “怎么了,玄天阁如今也是只打算派人到这台上来坐一坐么?不寻个门人回去,叶好好培养培养自己的势力么?”花眠的话又从那台上传来。 下头许多散修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都在向四处打听。看看铁生门同玄天阁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的。 若当真是这样的话,那铁生门也实在是太疯狂了。以他们这样的一个中型门派,居然就敢要向六大这样的庞然大物叫劲儿,可实在是了不得,简直就是自暴自弃呀。 可像糯米这样稍微知道内幕的,却稍微能够明白花眠的心思。 花眠这些话虽然说得有些过分,其实却是在慢慢试探着叶梵在玄天阁里头到底算是怎么样的一个身份。他到底不愿意见到叶梵壮大,却又不敢轻易得罪玄天阁,只能想尽一切法子,看看能不能在叶梵真正融入玄天阁以前,就叫叶梵从此消失的。 叶梵着才“哦”了一声,抬眼朝台上的邓静平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你想要加入玄天阁?你有什么资格?” “方才,我的资料——”邓静平愣了愣。 叶梵又将眼神收了回去,讲,“方才我没注意听。你再说一遍。” 台上有些不大圆滑的修士已经忍不住面上有些抽搐了,赶紧就咳嗽了几声,掩盖了过去。 他们哪里知道叶梵从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可以说是专注,也可以说是目中无人。只要是对他的修炼没有帮助的事情或是人物,他一概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放在眼里。当初叶梵被命令着下山挑拣童子的时候是如此,如今到了这门派大会来,也仍旧是这样。 就连着秦广岚都连连摇头,道,“叶小子还是这样傲。” 可这种目中无人,在旁人的眼里看来,便如同是故意的一般。 叶梵的这一番话,瞬间就将邓静平的气势都打消了一些。邓静平原本是对自己十分有信心的,可如今这个玄天阁的代表,同他年纪相差不了多少的青年,却居然这样无视他。 不论叶梵是当真没有听到他的资料,又或是只是假意一说,都表示出叶梵乃至于叶梵背后的玄天阁,对邓静平这修士毫无想法。 邓静平咬了咬牙,正待开口,却又被花眠打断了。 只听花眠道,“玄天阁的代表,可不是在这台上打瞌睡了吧?” 花眠这话已经隐隐有些针对的意思,叶梵这才抬头望了花眠的方向一眼,皱了皱眉头,道,“玄天阁是叫我来收门人弟子的,不是回收渣滓。” “啧、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你难道说我们这收揽下来的门人弟子,都是些渣滓?你虽说如今加入到了玄天阁去,好赖不也是个中型门派出身的,数典忘祖,这也太快了吧。”花眠好像一直就等着机会说出这挑衅的话来,一说完,他面上就也跟着带出了笑意来。 “咦、这叶梵原来是中型门派出身的?” “你有听过这样的传言么?我只听说玄天阁收了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散修,可从来没听说过他是哪个门派里边出来的。” “中型门派的弟子,怎地会忽然加入到玄天阁去。这弟子,该不会是叛逃出师门的?” ?? 下头散修听了花眠的话,一时之间,就已经将这闲话讨论出了好多个版本来。 他们本来就有些对叶梵这个玄天阁的幸运儿羡慕嫉妒恨的。除了感叹叶梵的幸运以外,内心深处也有些巴不得这人能够倒霉,谁叫他遇上了旁人都的不到的好事儿呢。 更何况,下头的这些修士都是盼望着要登台加入门派里边去的。哪怕是当真知道六大不可能收什么弟子,却也是会有那么一瞬,稍微做一做幻想的。可如今被叶梵这样*裸地将现实说出来,说他根本就没有去听台上那些修士的资料,顿时就有些犯了众怒了。 他们当然不敢当真对玄天阁的代表做些什么,可在下头说说闲话,打一打嘴炮的,对他们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又没有人会叫他们负责,何乐而不为呢。 糯米也没想到花眠居然会在门派大会上说起这个事情来,不由也跟着愣住了。 却听见蛟苏青在那台上拍了拍手,讲道,“出身大门派、小门派、又或是散修,有什么关系呢。我么,倒也没有认真听这台上说了什么,你是也要掀我的底儿么?” “这、不敢。只是??”花眠怔了怔,显然是没想到蛟苏青居然会替叶梵讲话的。 他自从被糯米诳骗,以为蛟苏青同糯米之间有很亲密的关系,就已经对蛟苏青十分顾忌,生怕糯米曾经在蛟苏青面前说过什么话的。现在听到蛟苏青开口,他顿时就被吓了一跳。 蛟苏青扭头看了看坐在他不远处的叶梵,瞬间就笑了起来,“我么,以前倒是在你说的那个小门派里边见过这位——这位——这位小道友,俏郎君。你若是好奇,不若我们在这台上,就将这事情都摊开了说清楚的么?也省得你心里边总搁着搁着个事儿,也比这些修士上台下台的要有趣多了,我可也很感兴趣呢。” 秦广岚皱了皱眉头,凑到糯米身边去,小声问道,“这人、这妖修达能怎的讲话奇奇怪怪的。什么小道友俏郎君的。” 他问这话的时候,原也没指望着糯米回答,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愤慨罢了。他在下头听见台上一路说着当初万剑宗的事情,偏生他又不能参与,只能这样郁闷地表示一下发泄。 却不料糯米眼睛一路看着台上,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到,“蛟苏青么?他那哪里是认真地这样讲。大抵,是也没注意叶梵的名字,这时候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能就含糊过去了么。” 秦广岚一噎,倒是忘了方才的那些不满了。 四百二十七 拨乱心弦 就连台下的那些散修,都对叶梵的过往生出了兴趣来。 实在是叶梵的被玄天阁破例收录的这一点太叫人吃惊,如今又听到了花眠提起,便纷纷都跟着竖起了耳朵来。 偏生等他们都已经竖起了耳朵来以后,台上的那几个当事人却有跟着同时哑巴了起来。不要说是叶梵了,就连方才一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的花眠,这时候都闭紧了嘴巴。 万剑宗的事情,若是当真拿出来说,其实叶梵同花眠二人,实在是谁都得不到好处的。而且,事实上,还是铁生门同花眠的损失比较大一些。 毕竟,如今铁生门可是实打实地占据在万剑宗原先的山门之上,而他同叶梵之间的私密事儿,当真说出来了,也不过是拖着叶梵一起死,哪里值得他陪上整个铁生门同他自己的。 原先他敢开口说这些话,是断定了叶梵不好解释,哪里想到会半路插进来一个蛟苏青的,不由就后悔了起来。 可花眠同叶梵都安静了下来,蛟苏青却有些不大乐意了。只见他打了个呵欠,道,“怎么了,方才不是你要说这个事情的么。如今给你机会,你倒是不说了?你不说,这台上不是又要变得无聊的了么。不过,倒也没事儿。你就是不说呢,我也知道这场子里边,有人知道得更清楚的,待我召她上来问一问。糯米,糯米!” 花眠同叶梵在旁听着,面色都跟着猛地一变。 秦广岚也用一种十分惊诧的眼神扭头瞪着糯米。 糯米正待要开口讲话,却突然瞥见蛟苏青在台上稍微招了招手,双手凌空一收,糯米就感觉到身子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举了起来了,都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蛟苏青的膝盖上边了。 如今距离她首次见到蛟苏青,已经又过了好些年了。 当初她坐在蛟苏青肩膀上边的时候,才方始过了十岁。现在却已经是个十五六的大姑娘了,哪里好再坐在蛟苏青的腿上的,赶紧红着脸想要从蛟苏青身上离开。 没想到蛟苏青的反应比她更快,一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笑了笑,道,“好久不见,你如今修炼,可还顺利么?你是来参加这门派大会的么,可有什么想要加入的门派。我替你讨一个位置?我的鳞片。你是还贴身带着吧。我一到这边来。就感受到那鳞片的存在了。” 蛟苏青这话声音并不很大,却刚好够台上的这些修士都听见的,便叫糯米怔愣了起来。 她还以为蛟苏青将她弄到台上来,是怀了什么不好的心思的。又或是当真想要挑拨叶梵同花眠。她还有一瞬有些慌张和愤恨,不知道自己在台上该如何自处,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是。没想到蛟苏青却以为她是个来寻求门派的,变着法子要给她谋便利。 而且,蛟苏青的鳞片,原来就只给了她一个。否则的话,光凭这鳞片的气息,蛟苏青又哪里可以断定就是她在场上的。 蛟苏青那话刚说完,台上的修士都一同望向了糯米。就连那个一路毫无表情的圆箓坊堂主郭清扬,都朝她扭头看了过来。 糯米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伸手拉了拉蛟苏青的衣袖,小声地道,“阿蛟。我不——” 蛟苏青却不等她讲话,抬头朝着台上那些修士耸了耸肩膀,道,“谁若是对这玄天阁的新弟子感兴趣的,便将这小姑娘收入到门下吧。你们既然好奇,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这下子,连花眠都跟着眯起了眼睛来。 他们谁都不知道蛟苏青同糯米之间的关系,现在见到他们这模样,便都觉得两人只见肯定是有些什么的。 若是将这小女修收入门下了,可不是相当于在背后拉拢了蛟苏青这个大靠山吗? 台上那些门派的修士,这时候便纷纷地开始打起糯米的主意来。 他们这时候才来得及向糯米看了看。 只见那坐在蛟苏青腿上的女修微微低垂着头,一手放在自己膝上,一手略带不安地拉扯着蛟苏青的袖角,两人仿佛十分亲密一样。 而这女修本身,虽然被垂落的发丝挡住了大半边脸,可仅仅就只从那露出来的一点儿线条同半侧眉眼看来,已经可以断定是个小美人了。她的肌肤十分细嫩,带着那种少女特有的青涩气息,同她圆润的线条融合到一块儿去,却有种独特的风情,叫人一看就难以忘怀。 她身上穿着的虽然只是一件普通的道袍,却也难掩已经发育得有些玲珑的身材。这件道袍是十分传统的款式,几乎将她浑身上下都挡得严严实实的。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她从袖摆下头露出来的纤长指尖更为诱人。 如今她有些羞涩地坐在蛟苏青面前,长长的睫毛半覆着,又轻轻咬着嘴唇,一副彷惑不安的模样。即便就是没有了蛟苏青,单单就是这女修的姿色,只要再配上不俗的修为,的确也没有哪个门派是去不得的。 在这台上,唯一知道蛟苏青同糯米确切关系的,也就只有叶梵了。 当初还是他领着糯米,到那蛟苏青面前去的。蛟苏青发出的灵压叫糯米难以忍受,糯米还曾经缩到他的身后去。 他本不该在意这些的,可不知怎地,突然见到糯米坐在蛟苏青的膝盖上边,见到两人不知何时变得如此亲密,便叫叶梵心中浅浅地浮现起一丝不悦来。 这样的不悦相当浅淡,几乎就是江上被雨水打起的一片烟雾一样,哪怕是被风一吹,就会瞬间散去的。可这星点情绪的起伏,却还是叫叶梵大大吃了一惊。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升起这样的情绪波动来了。他本就是个冷淡的,心心念念的就唯有修炼一途罢了,他已经许久没有因为外物而生出情绪。唯一叫他觉得厌烦的,就是这能够影响他修炼的杂务。只是,他也知道有些杂务是不可避免的,是玄天阁对外公布他存在的,他才接应了下来。 就连这点儿烦躁,也是因为左右了他的修炼,才会生出来的。 他这样的修为层次,本不该这样轻易地就被挑动感情。 这就叫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糯米的那个晚上。还是糯米说了好几次,他才想起自己在那个晚上曾经心中一动,留下过这样一个童子。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哪怕是糯米多次提起,他也只是记得,当初那双反应着星光的眼眸,叫他的心弦好像被轻轻拨动了一样。 糯米却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叶梵现在是个什么反应,她正手忙脚乱地努力从蛟苏青身上站起来,自然也就错过了身侧叶梵那个困惑的表情。 她稍微挣扎了一番,这才从蛟苏青身上挣了起来。她一抬头,就见到台上的那些修士几乎都在用一种呆怔的眼神看着她,而方才那个叫邓静平的修士已经完全被人遗忘了,如今还可怜巴巴地站在台上,她便猛地面上一红。 “这个——我、我不要加入什么门派,我不是到这大会来寻门派的。” 糯米赶紧摆手解释了起来。 她本就生得十分白嫩好看,只是因着修习道一心莲*的缘故,叫身上笼罩着一层仙气,好像同旁人有点儿距离一样。如今这面上突然生出点儿潮红来,连眼角都有些儿湿润,反倒使得面色更好看了,又同人靠近了些,叫人瞧了就忍不住呆瞪着她。 “虽然阿蛟是好意,不过、不过我如今也已经有门派了的,我是到这大会来,帮忙招揽弟子的。”糯米慢慢咬着字儿,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慢慢地讲完了。她可生怕自己讲得太快了,会说错话来。 她虽然早就不会在同人讲话的时候觉得紧张了,可在这样宽广的台子上边,面对这样多修为层次和地位都比她高的修士面前讲话,她又哪里还能够保持平常心。什么道一心莲*,到了这时候,作用也变得微小了起来。 蛟苏青是听完她的话以后,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坐在椅子上,伸手拉了拉糯米的衣袖,突然道,“你是说你坐在下头的那些棚子里边么?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跟你下去坐着得了。那下头不用像台上一样端着,想必更有趣一些。” 糯米一低头,就对上了蛟苏青的目光,还有蛟苏青头上那对软软的小肉角,这时候都仰起来朝着她微微抖了抖。 不得不说蛟苏青是个长得十分俊俏的,这样昂头用一种乞求一样的眼神看着糯米,便叫糯米忍不住心头一跳,差点面上又要变得更通红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台子后头又传来了那个春风一样的声音来: “大能,坐到这台上台下的,可不是都一样么?你若是愿意亲近这姑娘,我可以叫人在台上再加一个位置在你边上,也叫她的门派可以上台来挑拣门人,不是更好。” ps: 阿呜,有读者跟我讲,说平常会忘记头推荐票,需要作者不是打滚求一下才行。所以这个,我就来打滚儿啦!粉红票推荐票什么的都要!嗯呐! 其实说起来,我的点击数据也实在是有够难看的,有推荐票空出来的亲还是给我投一下吧,好让我的数据看着不那么可怕,还能尝试上个推荐票榜什么的。糯米崽的成绩啥的就拜托大家了,嘤嘤嘤嘤 四百二十八 规矩 糯米很有些茫然地站在台面上,看着周遭那些修士的面色,发现他们却也并没有什么异样。反倒是下头紧挨着台边的那些门派里边的修士,个个都露出了一副不高兴的神色来,好似糯米上台,就会将他们想要的弟子全部抢走似的。 她怔了怔,正想要拒绝,可一扭头,见到叶梵在旁边用一种清冷的目光盯着她看,她这拒绝的话,便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了。 而且,到这台上来,不仅仅是对她自己有好处,对门派也是相当的有好处的。至少她可以挑拣一些还不错的山门弟子回去。 这时候已经轮不到她再去看秦广岚的脸色,又或者是同秦广岚商量什么了。不过,哪怕是看不见秦广岚的身影,她却也还是能够猜想得到秦广岚的反应。 不用说,秦广岚最希望的,自然是糯米能够在台上正大光明地宣布万剑宗灭门的真相,然后将铁生门从此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只是,糯米自己也知道,在这修仙界里边,其实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同正义。 那些被灭门的门派,只能说是自己门派不够强大,叫人从旁偷袭了,更没什么可说的,只能怪自己门派不够强盛,根本没有谁会帮忙讨回公道的。若是说什么帮着讨公道的,恐怕也就只是打着这样的旗号,好为自己的门派谋点儿福利罢了。 糯米也不知道自己将这些话说出来了,蛟苏青会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可是,她却并不想连着叶梵也一同拖下水去。若是她在台上说了什么话,她觉得画面肯定是不会甘心的。哪怕蛟苏青当真就愿意帮着她,她也实在不想叫蛟苏青搅合到这事情里边来。 台边那仙逸城城主的声音复又传了出来,道,“若是大能不反对。我这就着人加位置了。” 糯米咬了咬嘴唇。 就听到蛟苏青在旁边摆了摆手,道,“加吧加吧。有个人在边上陪着聊天。总比傻坐在这台上要好的。你们这地方的小家伙看着是还过得去,不过。我就不掺合了,倒是给糯米分几个门人弟子,也是好的。” 他这个能够呼雷唤雨的妖修大能都这样开口了,旁人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话,便是唯唯诺诺地点头应和了,很快地就有穿着仙逸城城主府衣裳的修士抬了个椅子到台上来,果真就放到了蛟苏青身边的位置去。 糯米又低头看了看台下的那些修士。蛟苏青却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样,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着吧,不要浪费了城主的一番好意么。下头那些。你管他们做什么。若是有意见,我不介意降雷同他们聊一聊的。” 他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不论是下头的那些修士,又或是糯米自己,都不要再说什么。 糯米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座位前边去。慢慢地坐了下去。她坐下的时候,都很有些小心翼翼的,只靠了半个身子在椅子上,好像随时准备要起来一样,又偷偷地望了叶梵一眼。 叶梵却已经又回复了原本的冷淡。虽然也同她对了个眼神,眼神里边却没有什么温度,一如糯米记忆中的那样,叫她稍微生起了一丝沮丧来。 可她的沮丧也没有持续太久。 直到坐在了蛟苏青身边,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如今还带着魃豹在身边的呢。 虽然当初她初见蛟苏青,身上就已经藏住了魃豹了的,可当初的魃豹还并没有醒过来,只不过是一团毫无意识的魂元罢了,根本不会自己跑到外头来的。现在的魃豹却又哪里是个这样乖巧的。 当初带着魃豹一同离开门派,本只是想着能够叫柱子放心一些,也好预防有什么突发状况的。 现在可当真是遇到突发状况了,她哪里会想到在这仙逸城里边再同蛟苏青重逢的。 蛟苏青看着她那紧张的模样,还以为她只是不习惯在这样多的修士面前露脸,还小声地安慰了她一番,叫她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差些儿就要忍不住,直接将魃豹的事情同蛟苏青坦白了的。 幸亏台上的修士没有给她这样的空档。 她才方才坐好,就听见那个被遗忘了许久的邓静平用一种可怜巴巴地声音开口讲道,“请问、请问我这个——” “咦、你怎么还在台上?” 也不知道是台上哪个修士开口问了一句,那邓静平顿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连话都没办法说利索了。 糯米悄悄伸头望了望,发现竟是方才在蛟苏青落下天雷的时候,抱头鼠窜的那个宝轮门的修士。看着他那圆滚滚的模样,可当真是叫人想不到他居然也会说刻薄话。他这话一说出来,台上便有好些修士都跟着扬起了笑容来。 邓静平的仙缘应当的确是十分不错的,当初他上台来的时候,也有不少门派动了他的心思,可既然他已经这样不自量力,开口说非要加入玄天阁不可,周遭的那些修士便就都跟着陷入了看戏的状态里边来了。 哪怕对方是玄天阁,也没有哪个门派是会这样忍气吞声,愿意当二手选择来接受一个门人弟子的。若是邓静平被玄天阁、或说是被叶梵拒绝了,恐怕这台上就不会有别的门派再邀请他了,他只能等下台以后,到那些小门派当中去寻觅一个位置了。 只是—— 台上的修士偷眼瞧了瞧叶梵那面若冰霜的模样,心底不由就都跟着幸灾乐祸了起来。 他们当初可是个个都对邓静平生出了邀请的心思来的,没想到他却连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就是他指明了要加入玄天阁,也不能叫那些修士心里边高兴一些,可不都盼望着叶梵能够拒绝这个傲慢的散修的么。 叶梵也完全没有叫他们失望,到现在为止,叶梵也没有一丝对邓静平生出兴趣来的模样。 邓静平咽了咽唾沫,抬眼看了看叶梵那冰冷的模样,却又实在不愿意放弃,便当真是将自己的资料复又讲了一遍。 他的声音自然没有那特地加持过法术的唱报修士来得洪亮,也就仅仅是台上的一片修士勉强听得见罢了,下头那些散修,看也看得不十分清楚,只见到邓静平一路呆呆地站在那台上许久了,比旁人都超出了许多时间,也完全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便都开始跟着鼓噪了起来,呼喝着叫邓静平离台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糯米见到邓静平那紧张的模样,倒是有些同情他的。若是当初那个在夜里心中一动的大师兄,说不准还会将人收下,只可惜,那样的大师兄,就连她也不过是仅仅见了一次罢了,再没有后来了。 叶梵果然并没有被触动。 听完了邓静平的资料以后,隔了半晌,他才静静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就再没任何表示了。 这次倒是换邓静平迟疑了起来,“这位、这位、仙长,这是愿意将我收入门下的意思?” 叶梵这才抬头,直直望着邓静平,道,“玄天阁不留无用之人。灵根在三种以上、灵根数值在六十以下的,不得入门。” 邓静平一怔,急急忙忙道,“我、我是知道玄天阁在所属村落里头收揽弟子的规矩的。只是这门派大会的台上,不就是为了打破这样的规矩的吗?若是玄天阁愿意叫我加入,我愿意向玄天阁献上一条小型灵石的矿脉地点。” 他这话音一落,四周的修士就都又跟着哗然了起来。 一条灵石矿脉! 虽然邓静平自己也说了,只是小型的,可仅仅就只是小型的灵石矿脉,也不是寻常门派所能够拥有的。若是有了灵石矿脉,便可以从中挖掘灵石,简直就如同一个凡人找到了一个金矿、又或是掌握了锻造铜钱的技术一样,当真叫人眼红不已的。 方才台上的那些修士本来已经打定主意,只看着邓静平被拒绝就是了,在他被拒绝了以后,绝不要开口邀请他加入门派的。可现在一看,邓静平身上居然附带着这样庞大的一个好处,便又是眼前一亮,完全忘记了先前的恼怒来。 那宝轮门的圆修士甚至率先开口,道,“啊哟,你这身修为,放到玄天阁去,不过就是个杂役,能有什么前途。倒不如是加入到我们宝轮门来。你瞧瞧我这模样就该知道了,我们宝轮门对门下的待遇,绝对是十分丰厚的。” 坐在他边上的修士哪里能想到他竟然率先发出了邀请,忍不住都朝他怒目而视,他却只当没看见,还堆起脸上的肥肉来,朝着邓静平呵呵微笑。 邓静平抿了抿嘴唇,正想要说什么,却又被叶梵的话堵了回去。 只见叶梵端端正正地坐在那椅子上边,微微昂起头来直视着邓静平,给人一种帝王一样的傲然感觉来。他摇摇头,道,“我不管这门派大会有什么规矩。如今我替玄天阁坐在这位子上头,我便就是玄天阁的规矩。达不到规矩的,一个都别想入门。请回吧。” 四百二十九 无用的气运 糯米听到叶梵这话,倒是觉得怀念了起来。 当初她初见这大师兄的时候,他说的不正也是类似的话么。不过,当初大师兄说这话,是为了破例叫她加入到门派里头去,而如今却是为了拒绝一个想要加入门派的修士,这中间的意思,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不过,她自然也不好在台上显露什么,只能又默默将头低了下去。 听到邓静平的条件同他说的灵石矿脉,就连糯米自己也生出了点儿拉拢的心思来了,她实在是不明白,叶梵怎么就这样坚定地不愿意将邓静平收揽到玄天阁里边。 邓静平得了叶梵的拒绝,显然是已经呆住了,都想不到还能再说什么,一时间,就那样傻傻地站在台面上。 不要说是糯米了,连着花眠都突然生出了点儿怀疑来。 也许,叶梵这次到门派大会上头来,当着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只是玄天阁的人将他派到这台上来,就仅仅只是为了叫他露个脸,其实根本就没有给他多少权能,他可能也根本就没有资格领了弟子回门派去的。 花眠一时间也跟着犹豫了起来。 若是再挑动着邓静平在糯米面前坚持一番,说不准就能够当真试探出叶梵在玄天阁里边的地位了。只是,叶梵将那邓静平收入到玄天阁里边去,对他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玄天阁财大气粗的,可以不在意邓静平掌握的那小型灵石矿脉的消息,可铁生门这样的中型门派,却并不能就此无视这样的一个消息,哪怕没有人能保证邓静平说的是不是真话。他可以最后没将人争取到门派里边去,却不能叫门派里边的人觉得,他脸争取都没有尝试过。反倒是将人和灵石矿脉朝别的门派推。 当然,谁都知道,站在这台上对着玄天阁撒谎。是件相当愚蠢的事情。 不论花眠心里边是怎么想的,台上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他再多去思考了。实在是已经有许多门派开口邀请邓静平加入了。 糯米呆呆地坐在台上。就静看着那些修士暗地里唇枪舌战的,就为了想要将邓静平拉拢到自己的门派里边去,几乎将能说的话都说尽了,就仅仅只剩下那些不太能在明面上说出来的话,只能暗地里暗示一番的,可从旁看着,已经是十足的够激烈了的。 她倒也是想要将邓静平拉拢到千仞宗里边去的。可同台上其他的门派相比,她如今的门派实在是太拿不出手来了。她听着边上那些修士说些隐晦的承诺,哪怕就仅仅只是她所能够理解到的一点儿,都已经比她的整个门派都还要厉害了。如今的千仞宗。又哪里能拿得出什么好处来诱惑邓静平。 何况,她又是个后来加入到这台上来的,原本就不是正规的大中型门派,她只是沾了蛟苏青邪恶光,才能够到这台上来坐着的。就更叫她有些小心了起来。 她甚至不用四处环望,就已经能料想得到周遭那些修士看向她的目光里边隐含了怎样的情绪。她若是乖乖坐着也就罢了,当真倚着这点儿就敢上前去抢人,也许大家看在蛟苏青的份上,并不对待她如何。可回头以后,对千仞宗终归不是件好事儿。 那可不就是给千仞宗多多树敌了么。 糯米又悄悄瞥了叶梵一眼,见叶梵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也跟着有些佩服了起来。 不论叶梵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拒绝邓静平的,可能够做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坚持自己的决定的,倒当真是十分了不起的一件事儿。就连糯米自己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加入到周遭的修士里边去,朝着邓静平发出邀请了。 也就是看着叶梵还满脸的不在乎,她才能够猛地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 若是换了秦广岚在这台上的话,说不准就要不管不顾的,先将邓静平收入到门派里边再说了吧,哪怕是用骗的。 糯米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得的事情,一边有些儿心不在焉地听着台上的修士七嘴八舌说着些阴测测的话。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愿意稍微听一听,可后来才发现这些修士讲话的时候,一句话里边说不准藏了好几重意思,有些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还是等到别的修士接话讽刺了一番,她才知道原来先前那话竟还有别的含义。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真见到这些山门管事的修士之间明嘲暗讽的,听着便都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邓静平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簇拥在中间拉拢的状况了,对那些修士的话完全不为所动的,只是直直看着叶梵的方向,道,“我实在是对玄天阁仰慕许久,若是贵派同意,我——” “你不用再说了。”叶梵根本就不听邓静平的话,也不听邓静平想要再列出什么好处。 他好像觉得十分厌烦一样,皱了皱眉头,突然抬起手来,朝着邓静平猛地一挥。 邓静平哪里料到叶梵会突然朝着他打出一道灵压来,顿时就被逼得连退了好几步。 “分、分神期中层!中层后阶!” 台上那些修士都跟着变了面色。 他们哪怕修为不是顶尖的,各个也是在门派里边见惯了人事的,对这修为层次的眼光自然不差。先前叶梵并没有将身上的灵压明显地放出来,他们见着叶梵这样的年纪,便以为他的修为只同邓静平相当,又或是稍微比邓静平高上一线罢了。 就连糯米和花眠,当初认识叶梵的时候,他也不是这样厉害的修为层次的。他这年纪能爬到这个层次上边,也难怪连玄天阁看着也心热了起来。 叶梵静静地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说道,“你若是能在原地站定,我倒是可以考虑将你收入门派。如今,你已经没有任何能吸引我的地方了。” 邓静平的变色顿时就变成了一片惨败,颤声道,“我、我、我??” 他自然是觉得不服气的。 若不是叶梵突然出手,叫他早有准备的话,他虽然修为层次同叶梵有差距,可也不至于会被一个袖气就逼退三步的。 只是,这话又哪里好再说出来。他都已经是被接二连三地拒绝了,如今若是再强要说什么自己还没准备好,叫叶梵重新再来一次袖气的话,可当真是将脸面都要丢尽了。 他都忍不住有些在心中哀叹了起来。 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气运强盛的,他自己也完全明白。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到不了手的,还很可能是自动就飞到了他的面前来,顺达得叫他莫名其妙的。而他所得到的东西,往往都是能叫他修为大大跃进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有分神期的修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气运在碰到了玄天阁的时候,却是大大跌了个跟斗。 邓静平看了看周遭那些抢着想要邀请他加入的中大型门派,又看了看那满脸冷漠的叶梵,心中不由哀叹连连。 以往他也不是没有参加过门派大会,平日在外头当散修的时候,也总是能遇到不少心热他修为和仙缘的门派家族,想要邀请他加入,就如同这台上其他的门派一般。他总是觉得自己的时机不到,能寻到更好的归处,这才全然没有动心的。 这次他好不容易因着气运,从外头听说玄天阁派出管事来参加门派大会。得到这个寻常修士打听不到的消息以后,他这才又参加到这大会里边来,希望能够如同叶梵一样,一举加入到玄天阁里边去。 他却全然没想到,自己的气运到了叶梵面前,却好像化成了一道清风,全然失去了作用。 若是玄天阁不愿意接受他这样的弟子,他另外一个选择无疑就是六大的圆箓坊。 只是—— 邓静平小心地偷望了圆箓坊堂主郭清扬,却发现对方也是一副对他完全不在意的神情。 他知道自己方才将话说得太满,没有给圆箓坊一点儿面子。被玄天阁拒绝了的弟子,哪怕别的门派不介意就接收,可同为六大的圆箓坊,却显然不愿意丢这个脸面。 方才因着糯米上台,邓静平就已经在台上站了许久,叫台下那些修士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如今见到那样多的门派都抢着要邀请邓静平入门,他自己却全然不在意的,顿时就更不满了起来,台下的那起哄的声音也就更大了。 甚至有人嚷嚷道,“这可是怎么回事儿。都同我们讲,说是在台上是被门派挑拣的,还从来没有听说哪个散修可以指明要加入哪个门派的。怎么,难道我们也可以冲到台上,要求加入什么门派去?” 下头那些散修一听,觉得果真是这样的理儿,顿时也都跟着鼓噪了起来。 邓静平咬了咬牙,见叶梵同郭清扬果真都没有要向他相邀的意思,便侧转身子,突然朝着蛟苏青的方向施了一礼,道,“既然如此,请让我加入仙辈大能门下。” ps: 谢谢秀秀娘投的粉红票,谢谢一只蓝毛的咩亲打赏的平安符! 四百三十 初恋 “哈?你在同我讲话?” 蛟苏青一路就只是懒洋洋地斜挨在椅子上头,看着台上台下的热闹,面上一副无趣的表情,就差要坐在椅子上边闭目养神了。 邓静平同他讲话了以后,他还是隔了半晌,这才稍微回过了神来,向着对方确认了一句。 “??是。希望仙辈能收下我。”邓静平咬咬牙,只能又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平日他的气运总是很强的,可到了这门派大会上边的时候,却总是会遇到这样无视他存在的修士来。虽说这无视他的是个大能,可大能没道理会影响他的气运的呀。 蛟苏青又懒洋洋地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身边的糯米,道,“不要不要,我不会在这种地方收弟子的。不过,你可以加入到她门派去。加入了她的门派,就算是我的门人弟子了。” “啊?”糯米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顿时就愣住了。 邓静平虽然没想到蛟苏青会这样讲,可是又哪里知道蛟苏青同千仞宗之间其实是毫无关系的。他向来十分相信自己的气运,更不相信自己会倒霉得被骗的,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冲着糯米喊道,“但请掌教收留!” 糯米愣了愣,一边感受着旁边那些修士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一边衡量着如果当场拒绝这邓静平的话,下台了以后,会不会被秦广岚念叨死。 若是可以的话,糯米其实并不想要将邓静平收入门下的。 她虽然也觉得邓静平气运强盛,又知道收揽了邓静平,就如同是收入了一整个灵石矿脉,却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愿意叫邓静平加入的。 千仞宗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恐怕没有人比糯米更了解。以千仞宗现在的能耐,恐怕就是得到了那灵石矿脉,也不可能守得住的。说不准还会惹上大大小小的一堆麻烦。 她坐在位子上,心里头纠结了一回。一抬头就对上了邓静平殷切的目光,心里不由叹了口气,慢慢道,“我是副掌教。好吧,你今日起就算是咱门派里边的人了。先到下头去等着,待会同我一同到门派去。” 邓静平这时候以为自己总算是能够加入到一个光大的门派去了,心里边都只有蛟苏青这个妖修大能的存在。哪里还回去考虑自己到底加入了个什么样的门派的,高高兴兴地就下台去了。 台下的那些散修见到邓静平总算是离开了,也跟着松了口气。兼之看着邓静平加入的是后来上台的不起眼门派,那艳羡的心思也就淡了。 台上那些修士的声音并不很大。不是全场的修士都能听到的,所以也就仅仅只有台前的一小部分修士能够知道蛟苏青方才讲的话,心思也就跟着动了起来。 糯米在旁边那些修士的目光当中,都很是有些发起懵来。 就连叶梵都用一种十分诧异的眼神盯着糯米,面上满满的就是疑惑。 他心中记着的大概还是当初在万剑宗上边。糯米同蛟苏青之间的那个关系。如今见到糯米同蛟苏青交好到了这个地步,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勉强才将这感情又忍了下来,将目光挪开了。 这门派大会自然也没有给台上的修士留多少聊天的空档。台上的修士都没来得及讲话的,第二个散修就又跟着上台来了。 只是。在经历了方才邓静平这样的一个骚动以后,再遇上别的散修,就觉得都没有什么新鲜之处了。同邓静平一比,也就更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了。他们回头想想邓静平说的那灵石矿脉,还是觉得十分心动,忍不住就对上台来的散修更为严苛了。许多资质还不错的散修,都因此而凄惨地被送到了台下去。 糯米听着那些修士的资料,倒是当真觉得有几个很不错的。可她方才已经出了个风头了,将一个福泽深厚的弟子连着一整个灵石矿脉都收入到门下了。哪怕没有人教她,她也知道不能在这台上太掩盖住旁人的风采。 她便也就只是在台上静静看着,心中暗自将那几个散修的名字记了下来,准备待会儿到台下去以后,再着秦广岚稍微注意注意。 这样有些愁云惨淡地过了几轮,由某个中型门派的堂主开口,台上才渐渐又恢复了收揽弟子的模样来。 新上台来的这些散修,自然不可能个个都似邓静平一样,对自己的气运福泽那样有自信,哪里敢自行出声来挑拣门派的,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台上等待门派管事们的指示。这也多亏了方才邓静平的声音并不很大,否则,若是人人学他那样,台上可就要乱套了。 唯有那些距离台上有些近的散修,某几个在上台来的时候,会特意那眼神望糯米一眼,那眼神里边的含义可就不言而喻了。 糯米只能假装没有看见,低头静静听着那些散修的资料,又听着其他管事沉吟一番,作出判断来。 那些朝着糯米张望的散修,大都是些有自信的,自身条件自然也很不错,很快地就被某个中型门派邀走了。 他们虽然也对蛟苏青有着幻想,可见糯米完全没有开口邀请他们,他们也就只能选择加入那中型门派,又或是拒绝那门派,然后直接下台去。这些散修哪里愿意下台,只能就接受了中型门派的邀请。 唯独是有个叫杜琴散修,断然拒绝了旁的门派的邀请,朝着糯米礼了一礼,恭敬地问道,“敢问仙子,贵派仙名几何?” 糯米愣了愣,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在台上朝她搭话。她想了想,觉得这不是什么必须隐瞒的事情,便答道,“我派千仞宗。你这是???” 杜琴却并不搭话,只是点了点头,又朝着糯米和蛟苏青施了个礼,这才下台去了。 糯米稍微想了想,这才猛然反应了过来。 杜琴这恐怕是想要到台下去碰运气去了的。他方才大概也是在台前的,听到了蛟苏青的话,也同旁人一样,误会了蛟苏青同千仞宗之间的关系。既然糯米在台上没有开口邀他,他便干脆自行到台下去,寻到千仞宗的摊位前头,终归也算是有点儿机会的。 想明白了这点以后,糯米便有些哭笑不得的。 她可当真不想骗人,更不愿意将这些散修带回门派去,叫他们见了门派那破落的模样,然后纷纷从门派里边逃出去的。 只是,她在这台上,又能说什么呢。若是她当场就澄清,说自己同蛟苏青毫无关系,不说蛟苏青会有什么反应,她恐怕是要一辈子都躲着秦广岚才成了。而且,这话她就是说了,也不知道外头的修士会不会相信。 毕竟她如今仍是坐在蛟苏青身边咧。 蛟苏青好像当真只是喊她上台来陪着坐,顺便说说话一样。除了懒懒地赖在座位上以外,就是侧着身子凑到糯米身边去,同糯米讲话。 糯米反正也不敢多在这台上邀人的,也就干脆一边听着唱报,一边小声同蛟苏青讲话——或者该说,她大多都是在听蛟苏青说话。 蛟苏青离了她以后,果然是又到了不少地方去,也寻了不少地方。 幸亏蛟苏青所寻找的并不是魃豹,才叫糯米没有当下就忍不住将魃豹的事情坦白了。 按照蛟苏青的说法,他如今是从那些上仙手上抢回来了一丝浅浅的龙玄女魂丝。这魂丝虽然已经相当浅淡,几乎不再对龙玄女的魂元起到任何作用,但认主的本能却还没有消失。只要能寻着那魂丝的感觉寻觅下去,必定能够寻到那转世灵童的。 糯米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开口,问道,“你原先不是说,灵妖界还有另外一个妖修到了这人间来的么?是叫——是叫魃豹吧?你、你不找他了么。” “怎么,你还记得有魃豹这个妖修的存在么,他可是我们灵妖界的虚将军,也算是相当能耐了的。那些天仙界的都说他的魂元已然消散,我却是不信的。”蛟苏青朝糯米眨了眨眼,也压低声音讲道,“原先我还以为当真是这样,后来我打上门去,见到他们手上只有一点儿魂丝,就知道他们是在撒谎。” “撒、撒谎?”糯米眼睛微微挣大了些,忍不住拿手去拧自己的衣角。 “魃豹身上带着龙玄女的一片魂元。那魂元同寻常的不同,并不会就此消散的。若是魃豹当真不在了,那魂元肯定会召唤魂丝的。若是如今寻不到魂元,那魂元的碎片自然还在魃豹身上。我只要能寻到龙玄女的转世,自然也就能寻到魃豹了。那龙玄女可是魃豹最初喜欢的一个对象,为了她,魃豹连着灵妖界的公主都拒绝了。他只要没有消失,绝对会寻到龙玄女身边去的,哪里需要我担心。” 蛟苏青笑眯眯地讲着糯米完全不认识的那个魃豹,叫糯米听着也不自觉地心中一动。 “魃豹他??魃豹、在灵妖界就有欢喜的人了么?” ps: 昨儿实在是卡文,不知道剧情该怎么走,又很困,就先睡了。。。今天爬爬回来写呀写 四百三十一 兄弟 糯米听着蛟苏青的话,不知怎地心头就是一阵怦动,这感觉连她自己都没办法解释,她都很有些奇怪,忍不住伸手摁了摁自己的胸口,低低“咦”了一声,面上也露出了点儿奇异的深色来。 不过,蛟苏青显然并没有在意糯米的那点儿异样,仍旧是不紧不慢地说着魃豹的话题。 “没错,那可算是魃豹这些年来第一个感兴致的了,只可惜却是个不能回应他的。说是倍派到人间来寻觅这转世灵童,也可以说是他自己求来的一个结果。” “那个、魃豹是开口说要——” “倒也不是。只不过,他同那龙玄女,便当真是个有缘分的。他首个感兴趣的对象是龙玄女,又推拒了灵妖界的公主,可不就必定会被牵扯到这人间来么。” “??这么说,你说的魃豹,根本就不是喜欢那龙玄女的么,他只是、只是感兴趣罢了。说不准也就是同你和那些上仙,一样的心思呢。” 糯米听完了蛟苏青的话,这才稍微喘了口气儿,连着胸口也就跟着一松。可是,胸口虽然是松懈了下来,不知怎地,却又觉得有点儿失落。这种感觉,当真是叫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 蛟苏青便顿时笑了起来。他笑的声音很有些大,震得台上的修士发懵一样盯着他看,他自己却全然不在意。 “哪里像是你这小女娃子想的那样。我们灵妖界的人,自然有别样的心思,恐怕同你所期待的故事不太一样的。你若是想要听那些,倒不如找个话本小说翻一翻。” 方才他在同糯米讲话的时候,声音都压得十分低。可这时候,却不知道是没有了顾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声音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更是叫那台上得修士都冲着他直望过去。 他哪里是会在意这些的,扭头朝着那台上扫了一圈。那些修士在他的目光压迫之下,又都纷纷将头压低了下去。一副不敢同他直视的模样。 糯米却哪里能够如同蛟苏青一样不羁。 只是,等她稍微壮着胆子在台上稍微扫视了一圈,才发现台上不知何时已经空了起来。早上那些登台的修士已经全部轮转了一遍,如今便是到了休息的时候。等歇息完了,下午便是到了那些被拒绝的散修四处闲晃的时间了。 这门派大会既然有这样多散修参加,自然不可能是只持续一日的,因而为了方便起见。便将每日的流程从中分开。上午是散修按顺序登台,被大中型门派挑选;而下午,则是叫那些散修独自游荡,在会场里头碰一碰气运机缘的。 在这些散修往来于小门派之间的时候。便全然没有这些大中型门派管事什么事儿了。他们都会被仙逸城城主请到一块儿去,稍微歇息一番,相互之间也可以攀谈交流的。 许多大中型门派的管事愿意到这门派大会里边来呆坐着,一是因着想要看看能不能收揽到资质上佳的门人弟子,好加入到自己的派别当中去。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这每日下午的一点儿时间了。 在修仙界里边,只有相当少的场合能够同时聚集起这样多的一群修士来,而且个个都是门派当中的精英。为了要在这修仙界混得更好一些,这样的交际也是必不可少的。 而这说是要给那些管事提供休息的机会,那仙逸城的城主实际上也打着自己的主意。 他是好不容易才将这么些修仙界里边的巨头请到了仙逸城里边来的。若是不安插这样的一点儿时间,他又哪里有机会同他们拉拢接触的。 因而,这便是趁了各人的心意了。 糯米原先也曾经听秦广岚提起过门派大会的流程来,如今一看,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到了这台上来,已算是破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参加下午的那歇息的,自然是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回到台下去帮忙,匆匆忙忙地就从台上离开了。 蛟苏青原本也想着要同糯米一道离开的。对他而言,那些逢场作戏大概都是些无趣的事儿,他虽然收了仙逸城城主的好处,可呆坐了半日,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可旁的那些修士同那仙逸城城主又如何愿意放他离开。 仙逸城城主既然愿意花费大价钱将蛟苏青请到场来,哪里会当真是因着想要蛟苏青收下几个门人弟子的,更不可能是为了宣传这门派大会。仙逸城的门派大会已经足够热闹了,城主其实只是寻了个借口,好重新同蛟苏青拉近点儿关系的。 而其余那些门派里边的管事,哪怕是个最愚钝的,都知道蛟苏青的身份和修为十分不简单,又哪里会这样轻易地就放过他。 蛟苏青被这些人拉扯着,又的确是得了人好处的,虽是万般不情愿,却也只得被迫留了下来,被那些修士簇拥着到了备好的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糯米这才终于从台上溜了下来,走的是后头的位置,总算没有被台前那些昂头张望着的散修逮个正着的。 她到了台下以后,一时之间,居然都有些茫然了起来。 实在是这门派大会的场地有些太大了,里头容纳了太多修士,都叫她有些找不到路了。 方才她到台上去的时候,是被蛟苏青虚空一手抓了的,根本没有走寻常的路子,连从空中飞过都不曾。现在突然将她丢到了人堆里边,她便都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摸过去才是了。 她在台下一路转悠了好几圈,发现自己当真没办法找到路,只能开口朝着边上的一个修士问道,“对不住,你知道外头那些摊位的排号么?我想要找——” 旁边那壮修士根本就不等她讲话,就已经呵呵笑着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是同我们一样,是想要寻那千仞宗的吧?我们已经都看好了,这会儿正准备过去的。你既然也要过去,跟在我后头就是了。若是我们都能被选上,可就是同门师兄妹了,无需这样客气。” “??啊?”糯米怔了怔,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看了看那修士身侧的一群同道,不由有些吃惊,道,“你们、你们都是要寻到千仞宗面前去的?” “是啊。谁不想要到那妖修大能的门下去。喝,那台上的门派管事个顶个的傲慢,都不拿正眼瞅一瞅我们的。还是那妖修大能宽和仁爱,在台下立了摊子,就给我们这样的散修机缘。能加入到那大能的门下,日后想必是前途无量的。”那壮实的修士又拍了拍胸膛,面上露出一副很是自豪的神色来。好像在夸耀蛟苏青的时候,就连着他自己也面上有光一样。 糯米张了张嘴,很想将这误会给澄清了的。只是,看着那些修士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她又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来才是。 才不过是小半日时间罢了,台上蛟苏青说的那些话,好像就传得越发神乎了起来。 也许台下的那些修士,原本就没能将蛟苏青说的话听得十分清楚明白的。有些站得后了的,更是完全就听不见了,只能一路依靠前边那些修士朝后传话。也不知道是传话的过程中添加了什么话头,又或是有些修士故意捣乱,到了最后,便成了糯米现在听到的这样。 若是叫这些散修发现千仞宗同蛟苏青完全没有关系,他们固然是会失望,恐怕对千仞宗也没有什么好处。说不准这些散修在一怒之下,当真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哪怕这里是仙逸城,可犯了众怒,恐怕也没有这样简单就可以解释清楚的。 糯米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跟着这群修士慢慢走着。 偏生她这边安安分分的,只希望能早日到达,好寻机会溜走,却不料那高壮的修士却是一副想要引起她注意的模样,又拍了拍胸膛,讲道,“不瞒你说,我同那千仞宗也是十分有关系的。同那掌教有多少交情,也算不得。可那门派里边的副掌教,却是个同我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你既然也对千仞宗敢兴趣,只要跟在我后头,得了我一句话,保管是能进去的。” 他这话一说完,那些跟在他身侧的散修便都跟着点起头来。有些不那样讲究的,已经开始用一种谄媚的表情来朝着他喊起“大兄”来,叫他满脸都是得意的神色。 糯米这才知道他方才说起蛟苏青的时候,面上为何是那样推崇的模样。 她很仔细地打量了那个修士一番,发现自己是当真不认识这人的,便也就含糊地答应了一句,点了点头,又缩到了队伍的后头去。 而且,这修士当初大概也没有站在台前的。若是站得足够近,能听见台上的话,便能知道千仞宗的副掌教是个女修。如今他这样一说,能哄骗到的,也就只有那些完全没有看清台上情形的修士了。 糯米突然就多了这么个过命交情的兄弟,不由伸手挠了挠头。 ps: 谢谢续散亲投的粉红票!嗷! 四百三十二 盛况 糯米虽然想要在队伍里边藏起自己的身影来,不同这些散修多打交道的,可在这修仙界里边,女修毕竟是罕见的,何况是她这样相貌身材都不错,又已经到了婷婷玉立的年纪了的。 不要说是领头那个高壮的了,就连着跟在边上的那些散修,只要不是性子特别内敛害羞,一路上都常常转身同糯米搭话。糯米总不好不理会他们的,只能跟着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题。只可惜这些修士人数实在太多,又十分杂乱,虽然各自都报了名字,可糯米最后却连一个都没有记住,只能就是露出个笑脸来。 这些散修都不是那种心思复杂的——想必若不是太单纯,也不会一下子就被那高壮的修士骗入到了这队伍里边来,因而糯米哪怕只是笑着不讲话,他们也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同他们走了一路,糯米渐渐也就发现这一伙散修,其实并没有多少坏心眼儿,他们可能连心眼都没有,就只是一味地想要修炼罢了,只是比叶梵更多了许多繁杂的念头。 这样的一些修士,倒是当真叫糯米生起了点儿要将他们收入到门下的心思来。 他们虽然可能不会有什么大发展大作为,但在门派里边当一些外门弟子,却不大可能会起什么坏心思。 糯米对当初杂役府的那些修士实在是太过印象深刻了。 虽说万剑宗的确可能也有做得不公允之处,可那些毫不犹豫就抛弃了门派的修士,也叫糯米看着略微有些儿心寒。 她如今若是要挑拣门人弟子,首先要看的,便是心性了。领头那个高壮的修士虽然撒了个谎,可好像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希望稍微能够得到一些关注罢了。糯米瞧着他那夸耀的模样。好不容易才将嘴边的笑意咽了回去。 至少这修士的确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早就将千仞宗摊位所在的位置给打听好了的。糯米跟在他身边,果然一路顺畅。很快地就回到了千仞宗摊位前边来了。 只是,见了千仞宗如今的摊位。糯米便是目瞪口呆的,都有些不敢辨认。 那千仞宗的摊位外头,居然里里外外围拢了好几圈的散修。 在这门派大会下边的摊位,尽数是些小门派,从来也不曾见过有这样多的散修挤到同一个摊位前边去的,所以从来也没有人在这门派大会上有过什么排人龙的心思。如今人都已经过来了,自然便是各凭本事。尽力往摊位里边挤就是了。 要不是这仙逸城明令禁止私斗,这摊位前头恐怕都已经要打起来了。 糯米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样一副盛景,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千仞宗的摊子。她可从来没有想过千仞宗的摊子会有这样火爆的一日,她当初甚至还觉得摊位前边不会有散修愿意驻足的呢。如今这情况却是刚好相反。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形,马上就发现旁边的那些棚子可说是相当的冷清,连个人影也没有。哪怕是有不明所以的修士,在路过这地方,瞧见千仞宗的摊子如此火爆。也会在吓一跳以后拉住人询问,然后很快地也就加入了这庞大的人群当中去。 光是看这争抢的场景,都叫糯米有些想起原先秦广岚去城主府前头缴纳灵石的情形。 “这个??”那高壮的修士还想要讲话。 糯米赶紧就打断了他,道,“谢谢你带我到这摊位前边来。只是。看摊位前头这情形,恐怕一时半会儿我是进不去的。我不若是在外头先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缝隙,就不同你们一道了。祝你们在前头有好气运。” 她也不等那群散修回答,更不想收到挽留,拔腿就从他们面前逃了开去,一路溜到了摊子后头去。 这摊子毕竟不是当真的城主府,围拢的人去数量也少得多。 糯米走到了摊子后头以后,就再看不见其他散修往这边来了。她这才舒了口气儿,从摊子得后门溜入到了摊位里边去。 才方始进入到摊位来,糯米就见到了秦广岚在前边忙碌的身影,而方才被她在台上收揽入门派的邓静平,这时候正站在秦广岚身边,帮着他做事,很有些一丝不苟的模样。 糯米很是好奇地在后头看了一番。 只见秦广岚同邓静平两人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在棚子这狭小的空间里边来回转动着身子,听那些挤到了前头来的散修将自己的资质夸耀上一番。若是遇到不合意的,他们当下便会挥手赶走,根本不会有更多话的,实在是也没有更多时间来说些什么了,多少散修在外头就等着他们的挑拣。 秦广岚恐怕也是完全料不到会这样的,一时之间,也很有些手忙脚乱,在这棚子里边又只有他一个,他甚至都只能拉上邓静平这个不算弟子的“弟子”来帮忙了。 “啊呀。掌教,我回来了。只是,这??” 糯米小声地开口说了半句,却完全被外头那些散修的声音给掩盖住了。她只能走到了前边去,站在秦广岚身边,这才叫秦广岚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啊哟,你总算是回来了。”秦广岚抬手抹了把汗,有些殷勤地讲,“你在外头还没有吃东西的吧?外头有卖吃的,我给你买了一些,你到后头去吃了吧。等我这边完事儿,我们再说别的话。” 糯米静静地看了看外头那些围拢着的散修,只觉得那人群有越来越壮大的趋势了。 只是,她也不好说什么,便当真是转到了棚子后头去,将桌上留着的饭菜匆匆吃了,然后跑到前头去帮忙。 这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忙的。也就是听一听那修士的资料,然后决定要不要将对方收入门下罢了。只是门前的修士多了,也就显得愈发地乱了起来。 糯米仔细地看了看,发现秦广岚也并不是就一味地将散修都收入门下的。 当初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盛况的时候,秦广岚还曾经同糯米开玩笑,说是只要到这棚子前头来的散修,就绝对都会收下的。可如今见到了这样的一个盛况,他自然也就不会再这样随意的了。 千仞宗如今的情形,秦广岚也还算是记得。他若是收揽太多弟子的话,那个小小的门派里边根本就装不下的。因而,这前头挤着的好些散修,却大都是被秦广岚拒绝了的。那些被秦广岚收入到门派里边来的修士,大都是天赋很高,又或是有着什么一技之长的。 糯米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我瞧着,可也不该就这么热闹的呀?” 她这话才说出口来,邓静平就已经有些惶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便赶紧打招呼,又道,“副掌教,是、是我。我只是随口同外头的那些散修说说话,却没想到居然会演变成这样的。那个、那个、副掌教若是得闲,也上前来帮帮忙吧。我这实在是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了。” 糯米顿时就有些无语了起来。 她虽然知道邓静平是个气运强的,甚至可能能带动整个门派的气运也跟着上涨,却从来没料到邓静平的气运居然到了如斯田地。他不过是随口到外头去说说罢了,竟然就成了这样一个轰动的效果。 虽说这原本也是因为蛟苏青先在台上说了些不清不楚的话,才能够叫人这样误会的,可这传播的速度,中间肯定是收到了邓静平气运的影响。 糯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也凑到了前边去帮忙。 她才方始站在了那棚子前边,一抬头,顿时就愣住了。她面前站着的,居然就是方才那个为她领路,又一直同她搭话的那个高壮修士。 “咦、你?”那高壮的修士显然也是一愣。 秦广岚百忙之中朝着糯米这边看了一眼,摆手道,“不要不要,这个不要。他这样的,在门派里边只能当个杂役。我们千仞宗如今已经不缺杂役了,着他去旁边试试吧。” “啊?”那修士一定,顿时就忘记了见到糯米的惊诧,赶紧扭头去想要找秦广岚求情的。 可秦广岚如今面对着这样多的散修,哪里会有心思搭理他一个没有被挑选上的,这时候秦广岚已经又转头去听其他修士的话了,根本就没有在意那修士的存在。 那修士顿时就沮丧了起来,面上露出了一副尴尬的神色来。 糯米看了看他那模样,又想了想,便讲,“千仞宗不缺杂役了,但想必也不怕再添你这一个。既然你想入门,那便叫你入门了吧。谁叫你和我有过命的交情呢。拿着这门派的玉牌,记得按时日过来,一道回门的。” “啊?!”那修士就更加惊诧了,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你、你、你??” 糯米朝他笑了笑,将个门派玉牌塞到了他手中去,又将他的名字记了下来,这才讲道,“我便是千仞宗的副掌教,你不是同我关系相当好的么?” 四百三十三 回门 糯米连同秦广岚他们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终于将棚子前边等待着的那些修士全都都处理了一遍,累得相互只见望了望,都有些不大愿意讲话了。 秦广岚虽然面上还维持着点儿笑容,可那笑容也已经差不多有些扭曲了。他回头看了看糯米,点了点头,都没力气再说什么了,径自就走到了一边去,慢慢地坐下来歇息。 糯米自己更是不愿意再掺合接下去的那些门派大会了。她只不过是到了那台上坐了半日,就已经是这模样了,若是再继续待在台上,都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了。她自己知道千仞宗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哪里还敢招惹这么多是非的。 她翻看那收揽了的门人的名册的时候,甚至还十分担忧地同秦广岚讲,“咱们门派里边,当真还有地方可以住这样多修士的么?只怕人家到了山门里边一看,竟然是那样破败的一个地方,可就不愿意再继续呆下去了吧?” 秦广岚便摇头,道,“这可不就是看我们怎么处理的么。只要先叫他们在门派玉碑上头登记下名字来,可就由不得他们随便叛教了的。到时候再见到这门派的境况,可不就只能生出同甘共苦之心来了么。” 糯米稍微歪着脑袋想了想,等反应过来秦广岚那话里边的意思以后,眼睛顿时也就跟着瞪得圆圆的,道,“掌教,你、你这可不就是骗人么?” “啊哟,你怎么将这话说的这样难听。这就是一点儿小计谋。再说了,我们千仞宗,日后肯定会发展成不输六大的门派的。既然如此,如今叫他们加入,还是便宜他们了。你倒是想想日后。哪里只能只看眼前的呢。” 糯米还能说什么话呢,她只能是沉默了。 有了秦广岚这样一个态度,她便更不愿意到台上去坐着任人指点了。又或是说。她不愿再帮着秦广岚蒙骗那些可怜兮兮的散修。 可她自己不乐意,秦广岚同蛟苏青却都不愿就这样放过她。这两个人联合一道的,果断地就又将糯米又弄回到台上去了。甚至第二日的时候,台上早就已经给她空出来了一个位置,好叫她一上台就可以坐下来的。 糯米看着这架势,实在是挣扎也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只能默默地顺从了这安排。 不知道先前在那歇息的时间里边,花眠同叶梵有没有什么接触。第二日糯米再上台去的时候,花眠已经恢复了他那有些骚包的模样来,隔着许多修士,朝着糯米抛了个媚眼。然后又向着叶梵抬了抬下巴。 按照糯米以往对大师兄的认识,大师兄可是全然不喜欢同人开这样的玩笑的,自然也不喜欢自己被看玩笑。可糯米却见到叶梵稍微愣了愣,居然慢慢的,当真朝着花眠也点了点头。算是示意了一下。 这可叫糯米惊得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在她的心目当中,大师兄叶梵可是个全然不将外人放在眼内的人。不要说是花眠了,哪怕是如今万剑宗那宗主就站在叶梵面前,他说不准都能无视过去。 花眠同叶梵这样的情形,既叫糯米觉得惊诧。也叫她又想起了当初二人的那合作来。只是,这无论如何也再轮不到她多管闲事了。 她在台上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开口了,也根本不会对台上的散修作出什么邀请来。不论是什么样的修士上台来,她都只是顾着同蛟苏青聊天,根本不会正眼去看看那些修士的。她这样的态度,倒是叫台上那些中大型门派的管事稍微对她升起了一点儿好感来。 只是,哪怕她在台上已经是这样明确的态度了,可等上午登台结束以后,却依旧是有许多散修涌到千仞宗的棚子前头去,想要加入到千仞宗的。尽管接下去的几天都再没有了当初的那阵热潮,同旁边的那些小门派相比,却依旧是人多得不像话。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愿意帮帮忙,后来她干脆就自顾自地闲逛去了。反正秦广岚也并不当真需要她的帮忙。 这时候外头的那些坊市又都恢复了冷清,再也没有了门派大会举行以前的那热闹来坊市里边的价格也都跟着恢复了正常。 糯米在坊市里边没有寻到什么好东西,干脆就趁着这个空档,往暖香楼那边去了一趟。 那边的人说是肯定能帮着她找到一些毒方上头的毒物的,她这次过去,果然没有叫她失望,一共又收入了三种毒物。的亏她先前在坊市里边炼制补气丹小挣了一笔灵石,倒是正好能够将那三样毒物买了下来。 这样一算计,她如今已经找到了九样毒物了。只要再凑出九样来,她就能够将这毒方上头的材料都凑全了,尝试着熬制出来,给柱子泡澡用。 只不过,剩下的那九样毒物,每一种都是十分罕见的,有几样糯米甚至根本就没听说过名字的,连着暖香楼这样专门做生意的地方,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能找到这些东西来。 暖香楼的其中一位鉴定师甚至很肯定地指着其中两样毒物,讲,“我这辈子在暖香楼里边干了几十年的活儿,这东西也就见过三次。而且,都不过是见到罢了。那得到东西的修士,也仅仅只是因着气运强大,并没有什么轨迹可寻的。” 而剩下的那七样,不是出自层次高深的毒虫体内,就是伴着厉害的毒物生长,根本没有那么容易取得。 这些东西,她也只能叫暖香楼的人慢慢帮她留意,实在是着急不来的。 在糯米这样悠闲的时候,那门派大会终于也一日一日地步入了结尾。 统共算下来,秦广岚在这门派大会上边,居然收揽了超过八十名弟子。这些门下弟子,都是他精挑细选才选出来的,全都是些资质上佳的可造之材。这些弟子里边,自然不包括另外收揽下来的一些体修同杂役。他们可不算是什么弟子。 目前的这个数字,还是秦广岚筛选以后的结果。否则,若是按照他的心思,就该收下八百名、甚至是八千名弟子,才能壮大千仞宗的声势的。糯米劝说了许久,才叫他从中挑拣出来了八十人。 即便是这个无法叫秦广岚满意的数字,也已经是这门派大会上边空前的情形了。 不论是台上那些大中型门派,又或是下头繁多的小门派,都从来没有在门派大会上一次性收揽这样多的门人弟子。哪怕这一次入场的散修如此繁多,可印着这样那样的原因,每个门派都只不过是收揽了十数名门人罢了,哪里会像千仞宗这样可怕。 那些大中型门派,原本门派的底子就不薄,山门里头的门人弟子也足够多了,到这门派大会来,是为了挖掘宝藏的,因而轻易不会出手。像是六大的圆箓坊同玄天阁,这次又是一个散修都看不上,如同往年一样,空手而回。 至于下头摆摊的那些小门派,倒是想要同秦广岚一样豪迈。只可惜,到了这台下以后,选择权就已经不在门派手中了,而是换成了让那些散修挑拣门派的。若是散修本身不愿意,门派也不能强行将人收走。 这会场里边大部分散修都是先到这千仞宗门前来了一趟,实在没有被收下,这才又到别的门派前边去碰气运的。甚至,有些散修被拒绝了以后,就直接默默转身离开,估计是准备再潜心修炼,等下一次门派大会的时候,再试图一鸣惊人,寻得个好门派的。 这样此消彼减的,小门派就更收不到什么门人了。 也总归算是这次的门派大会,参加散修数目特别多。虽然连带着门派也翻了好几翻,可散修却是更多,也不至于当真叫那些小门派就空手而回的。 等这门派大会当真结束了以后,笑得最开怀的,就是秦广岚了。 他同那些被收录了的散修都说好了的,在门派大会结束了以后,一伙儿人在仙逸城南门处集合,一同回到门派里边去的。 秦广岚自己站在那仙逸城的南门外头,面上都是笑呵呵的表情,唯独糯米却很是有些坐立不安的。特别是见到了面前渐渐围拢过来一群散修,想着这些散修心里边的期盼,而她却要带着这群散修回去那个破落的门派里边,她就紧张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蛟苏青这时候自然是已经离开了的,又重新踏上了寻找那九天龙玄女转世灵童的征途,她更不可能再找出什么人来帮忙了。 她边只能小心地扯了扯秦广岚的袖子,小声地问,“掌教,这、这真的没有问题么?我怕??”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秦广岚听到糯米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了起来,便也跟着小声地安慰她,道,“这样的事情,我早就想好了的,绝对不会叫他们逃得出去的。” 糯米听到秦广岚这样一讲,吓得面色都隐隐有些发白起来。 她问的可不是这个啊。她是怕这群散修发现真相,一怒之下,会用法术把千仞宗连同他们两个正副掌教都轰成尘土的啊。 ps: 觉得手都写残了。跪 四百三十四 大土遁阵 这次在门派大会上被秦广岚收揽的散修,一个不差,全都在约定的时间里边出现在了仙逸城的城门外头,甚至有些散修提前了不少时间就已经站在了城门前边了,叫糯米愈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总觉得欺骗了这么一群人,心里边很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秦广岚却哪里会像糯米一样,有这样纤细的想法。 见到外头聚拢的散修,他边很是有些得意。见了糯米那有些儿茫然的表情,就悄悄地同糯米讲,道,“千仞宗里边虽然没有一个妖修大能,可那大能本身,也根本不愿意招收弟子的。到了我们门派里边来,对他们也算是不错了的。如今我们门派虽然小,只要努力一把,当真发展壮大起来,成了个大门派的,难道还会亏待他们么。到时候,他们可就都是开山弟子,肯定不能少了他们好处的。” “可是、可是,想要将门派发展起来,哪里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儿?”糯米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我也不是没有了解过,的确也有从小门派开始,一步一步朝上爬的。只是,那中间要耗费的时间同灵石,可不是一般的多。咱们、咱们可能压根儿就瞧不见那一日吧?” 秦广岚这才终于低下了头来,很是认真地看了看糯米,接着便笑了起来,拍了拍糯米的肩膀,道,“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却是你想岔了。没错,要发展一个门派,确实是不易的。就如同你所说的,灵石就是一个好大的问题,也可以说是最大的问题。只是,你想过没有。若是按照这个道理,反过来说,只要是灵石供应能够跟得上。这门派发展,就在没有什么问题了。” 糯米忍不住噘了噘嘴。“我们也没有灵石呀。” “不,我们有灵石,而且是有大量的灵石。”秦广岚十分严肃地打断了糯米的话,朝着前头一挥手,“你倒是忘了么,邓静平是带着什么来投的。我又不当真是疯子,若是没有了他的灵石矿脉做基础。我又哪里敢收下这样多的一群散修,可不是要将我们门派吃穷了么。” “啊!” 经由秦广岚这样一讲,糯米这才回想起当初邓静平提起的那灵石矿脉来。 最近这几日,她也实在是忙得有些过分了。居然已经完全忘记了这矿脉的存在。实际上,她自己并不十分相信邓静平的话,又觉得哪怕有个灵石矿脉,恐怕也不这样容易就能被开采出来的,甚至这灵石矿脉更像是一个麻烦。而不是什么机遇,所以她心里边压根儿就没有这灵石矿脉的影子,根本就记不住它的存在。 不过,听着秦广岚这样一讲,似乎也很有一些道理。 若是千仞宗当真拥有了一条灵石矿脉作后盾的话。这发展速度同坐了飞剑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更叫她心头一松的,是秦广岚如今的态度。 她可是当真害怕秦广岚不管不顾地就盲目扩张,到时候不论是对谁,都全然没有好处的。如今突然知道秦广岚其实也有个大略的计划,便叫糯米心里边觉得舒服了许多。她低低地应和了一声,就再不说别的什么了。 虽然那灵石矿脉的说法并不能叫她就完全放下心来,可到底还是不再那样担心了。 现在唯一叫她担心的,便是这么一群散修,再见到了千仞宗那破败的模样以后,到底是会扭头就走,还是会用法术轰炸木屋泄愤。 千仞宗里边,如今除了那个大殿是特地寻了土木修士来帮忙修建起来,稍微有些气势的以外,外头剩下的就全都是木屋了。若是被一个火系的法术轰炸下来,这千仞宗可就要夷为平地了——虽说那地儿原本就同平地也无甚差别的。 糯米也唯有祈祷秦广岚立起来的那个护派大阵当真有用,能够挡住这些散修的愤怒。 秦广岚可没有心思去理会糯米现在的想法,他将人数清点了一遍,发现没有缺失以后,就大声吆喝着将门前的那些散修都聚拢到了一块儿去,说是要准备着回门派去了。 他这吆喝顿时就在城门前边引起了一丝小小的骚动来。 这城门外头虽然常年有着些出门狩猎的散修,三五成群地结成队伍相互等候,可像秦广岚这样带着整整一大团散修的,却还是十分罕见,顿时就引来了不少目光。 在城门前边站着的修士,大都是些常年进出仙逸城的,消息也算是灵通。相互之间交头接耳一问,这就有人将秦广岚这个掌教同糯米这个副掌教认了出来。 城门前边可还有着些同样参加了门派大会的修士,只是如今站在门外准备离开的,自然都是些被拒绝了的。见到了秦广岚以后,瞬时就有散修摸了上来,想要攀点儿关系的。 他们既然是在门派大会里边已经被拒绝了的,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还能被秦广岚看上。如今再来攀关系,多是为了日后的发展了。许多修仙门派,特别是人手不足的小门派,常常是会从附近的仙城雇佣一些散修,帮着处理门派的外务的。 就连糯米也一下子被人围住了,明里暗里地想要打听蛟苏青的消息。 糯米哪里知道蛟苏青到什么地方去了。哪怕她当真知道,也不可能说出来的,只能摇摇头,朝着秦广岚的身边挤了过去。 两人好不容易才将城门前边的那些散修打发了,趁着暂时没有什么人缠上来,秦广岚赶紧取出了几张符纸来,朝那些跟在后头的散修弟子扬了扬手,喊道,“跟我过来吧。没想到这次会有这么多人,我只能是开一个大土遁阵了。若是一路走过去,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呢。” 这次,他可不敢再那样提高声音嚷嚷了。糯米在边上看着他那刻意压低声音的模样,顿时有些忍不住想要笑。只是,想起方才那情形,她也很是心有余悸的。便一路低头跟在秦广岚后头走路。 后头那群散修之间稍微散发出了一点瓮声来,显然是有些震惊于秦广岚如今的手笔。 这大土遁阵同土遁其实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个缩地成寸的法术。能够将人一下子就搬运到别的地方去。大土遁阵同土遁唯一的差别,就是它不是单人操控的一个法术。它能够根据法术操控者的指引,同时将许多人一块儿搬运到同一个地方去。 但想要开启一个大土遁阵,自然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情。 土遁这个法术就只需要修士学会了,再运用出来就是了。而大土遁阵,首先需要操控的修士具有较高的修为层次,可以控制住整个阵法的运转,接着还需要一些将真元力转换成灵罩的媒介——譬如秦广岚手中拿着的那几张符纸。符纸上边所用的材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必须要同阵法的等阶相匹配。 其实,在运转阵法的时候,最好的媒介应当是阵旗才是。只不过,千仞宗如今底子太薄。实在是置办不起阵旗来。即便是这样,也已经足够这些散修惊叹了的。 这些散修虽然算是散修当中资质上佳的,可到底只是散修罢了,同秦广岚这在中型门派里边成长起来的修士,眼界上到底是有差距。见了秦广岚为赶路而取出那些珍贵的符纸来。便都个个惊叹了起来,对千仞宗的期待就更高了。 就连糯米也被秦广岚这做法唬得一愣。 她是知道千仞宗的情况的,更知道秦广岚的为人。秦广岚万万不会为了面子上好看,就随便运转起这样代价高昂的阵法来。千仞宗距离仙逸城虽然不近,但走上几日。终归是能到的,实在没有要动用阵法的必要。 糯米很是疑惑地扭头望了秦广岚一眼,却见秦广岚完全不看她的目光的,只是一味领着人群往仙逸城边上的仙林里边走进去,便也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将所有疑问都吞进了肚子里。 秦广岚领着人群到了仙林里边,其实只是为了避开四周那些来来往往的闲杂散修罢了。等到了一个没有人打搅的地方,他这才叫大家停了下来,围着人群,在地上画了一个浅浅的土圈,这才讲道: “好了,我这便要运转阵法了。你们站在这圈里边不要动,免得脱离了阵法的范围。若是被留下来了,我是不会回头再来接你的,你就自行走到门派里边去吧。最后要是找不到路途,那就不必再到山门里边来了,门派再没有这样的门人弟子。” 他这话一说完,方才那些喧闹的散修们果然都跟着安静了下来。站在外层的修士都有些紧张地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土线,发现那土线距离自己脚边也没有多少距离的,便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道,“掌、掌教,这圈子就不能画得更宽一些么?我、我怕会被边上的人推出去。” 他边上的修士顿时就开口骂了起来,“胡扯!日后都是同门了,我倒是推你出去做什么!” “若、若是你正巧是要抬手,不小心将我推出去了的呢,这可哪里说得准。” 糯米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却被秦广岚一下子就拉住了。 秦广岚稍微弯了弯身子,凑到了她耳边去,讲,“不要搭理他们,就叫他们吵去吧。以我目前的修为,勉强只能控制这么大的范围了。再大的话,我布阵就有可能失败,到时候可不是浪费了我几张符纸么。” 糯米默默地将头扭到了一边去,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是了。 便只听见秦广岚喝道,“别嚷嚷了。连着这么点儿稳固都做不好,日后要如何用宁和的心境来修炼。都站好了,我要布阵了!” 糯米也赶紧又挪了一步,仅仅挨在秦广岚身边,就差伸手抓住秦广岚的衣裳了。 她倒是知道门派的所在的。只是,身为副掌教,若是被抛在了仙逸城,未免也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回头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门下的弟子才是了。 那些散修大概也怀着相似的心思,果然个个都不敢乱动,乖乖地站在原地,等者秦广岚布起了大土遁阵来。 糯米还从来没有尝试过土遁,只觉得面前一黑,四周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整个空间里边好像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存在一样,耳边除了风声以外,再听不到别的什么声音了。 这没有光亮的黑暗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才猛地亮了起来。 糯米的心里也是一亮。 她倒是没想到,秦广岚竟然会用这样的法子来欺瞒这些散修。 ps: 小桥——就是在我文里边龙套灵果娃娃那个藤小桥同学开新坑了,叫《驯夫蛮娘》。听这名字就知道了,是欢脱古言。小桥更新节操有保证,新书需要支持什么的,有兴趣的亲就去看一看,收藏一下投个推荐票吧。书号是,或者我文下边就有好友作品链接了,嗯呐 四百三十五 师娘 糯米当真是没有想到秦广岚会用这样的法子来欺瞒这些还没有加入门派的散修弟子。虽然这法子说起来有些惹人发笑,可不得不说,这当真是个好法子。 这样一来,糯米倒是能够理解秦广岚为何要用到这大土遁阵来了。因为不是用这阵法的话,根本就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下头那些散修也跟着陆续睁开了眼睛,瞬时之间,人群当中又生出了那种细细碎碎的惊叹声音来。 秦广岚竟是拉着这样一群散修,硬生生越过了仙逸城同千仞宗之间的仙林,也穿过了千仞宗外头那个护派大阵,直接落入到了千仞宗的大殿里头来。 千仞宗的大殿是特地花费灵石,请那专门修建门派建筑的土木修士修建而成的,看上去自然是气派豪迈的。猛地一看,绝对没有人能想到这居然是个小门派里边的大殿。秦广岚可是根据当年青泉峰的大殿来设置而成的,说是个中型门派,都不会有人怀疑的。 这些散修都知道千仞宗只是个小门派,猛地见到了这样气派的一个大殿,不由都跟着呆怔了起来,纷纷以为这门派底蕴有多么深厚,觉得自己肯定是气运来了,终于加入到了一个隐藏的大门派里边去。 秦广岚哪里会给他们讨论的时候,更不可能等着他们回过神来。 趁着这些散修仍在惊叹和发愣,他已经赶紧地吆喝了一声,着这些修士挨个儿到他面前来,做最后加入门派的一点儿仪式。 这些散修并不需要当真见到门派玉碑的。只要是同陆纤纤当初一样,将自己的一丝真元力打入到门派的身份玉牌里边去,就能够正式加入到门派里边来了。 糯米站在旁边看了半晌,发现这工作秦广岚完全可以胜任。而且做得十分兴奋,她便也就不再上前去打搅了。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突然被人叫住了。她一抬头。才发现原来是邓静平。 邓静平这时候已经真正地加入到千仞宗里边来了,腰间悬挂着自己的身份玉牌。这时候这个呢笑着朝糯米挥手,一路走到糯米身边,道,“副掌教这是正好要出去么,能不能带我在这门派里边逛一圈的?我怕日后会在门派里头迷路了。你瞧,我如今可是山门大弟子了,总要比旁人更了解这门派的。对吧。” 糯米侧头看了看邓静平递过来的身份玉牌,发上上头所登记的身份果然是开山大弟子,不由有些诧异。不过,她旋即又想到了秦广岚对那灵石矿脉的看重。而邓静平本身的修为层次也不差,便也有些能够理解秦广岚的想法了。 既然这人已经加入到了门派里边来,轻易便不能背叛门派,也不能欺师灭祖的了。若是要做这样的事情,就只能如同叶梵那样。做得干干净净的,叫旁人找不到一点儿线索。否则的话,这在修仙界可是一桩大罪。不管理由是什么,只要是曾经加入过门派,而后又脱离出去的。说起来都相当的不光彩。 糯米却仍是犹豫了一下。 她其实不太愿意去面对这些散修发现事实时候的反应。只不过,这邓静平却是个例外。 糯米还记得当初在门派大会上边的时候,正是因为邓静平率先招惹叶梵,才导致她被蛟苏青拉扯到了台上去;而后来在台下的时候,也还是因为这邓静平同外头的散修胡乱散播谣言,才叫他们误会了千仞宗同蛟苏青之间的关系,似的这些散修都涌到了千仞宗来。 若要说这群散修里边,还有一个是叫糯米全然不会产生歉意的,便就是这个邓静平了。 现在的这一切,甚至都可以说是这邓静平一手促成的,要说他活该也全然不为过。 糯米想了想,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的那点儿小恶念,便点了点头,答应了邓静平的请求。 邓静平还以为自己的气运依旧是在朝着好方向发展,又以为自己在这蛟苏青的熟人面前留下了好印象,就笑得更加的灿烂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叫糯米无端地就想起了当初在仙林里边遇到的一只妖猴来。那猴子总喜欢爬在灵木上边不下来,却又常常伸手拉扯糯米的头发,引起糯米的注意的,后来还是被魃豹爬到树上去赶跑的。 倒不是说邓静平长得就像只妖猴。 若是按照相貌而言,邓静平长得还算是明眸皓齿,眉眼如星的。只是,他这一笑,当真是深得那妖猴的神韵,好像面上闪耀着能照射出阳光来一样。 糯米原先心里边还对邓静平有些膈应的,总觉得这人自作自受也就罢了,偏生身上带着灵石矿脉这样一个大麻烦,却又非要扯上千仞宗,后来又累了这么多散修被骗入到了千仞宗来的。可如今见到这邓静平咧嘴一笑,她便突然就生不出气来了。 她甚至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当初这邓静平是没有在台上冲着叶梵笑。否则的话,说不准当真就叫他加入到玄天阁去了呢。 糯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赶紧就止住了这奇怪的想法,转身领着邓静平朝大殿门外走去。 邓静平却还是跟在边上,试图想要同糯米讲话。 “副掌教,那位妖修大能,什么时候才能到这边来将我接走?” “这千仞宗看着很不错,真的。我如今也是千仞宗的大弟子了,千仞宗门下的一些秘密,是不是也该同我讲一讲?实际上,那掌教只是个代理的吧,真正的掌教是那妖修大能,是不是。” “副掌教你其实才是真正在这门派里边说得上话,又能在大能面前说得上话得是么。不对,他已经答应了要将我收入门下,我这便要改口才是,该喊他师尊的。哪怕不是当面,我也该对师尊尊尊敬敬的。” “副掌教,我、我是不是该喊你师娘?” 师——师娘——! 糯米几乎被这个词绊倒到了地上去。 才不过是从大殿走到门口的这么一段距离。邓静平就已经絮絮叨叨地说了这许多话来。 糯米赶紧瞪了他一眼,道,“闭嘴。你讲的什么话。我同蛟苏青没有那样的关系。你可别在外头乱讲话。” 她性子软和,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已经算是十分严厉了的。 邓静平却只是又咧嘴一笑,点了点头,道,“啊哟,我知道的。师娘你这是害羞。女修大抵都这样,心里边再稀罕,嘴上说的也是另外一个意思。我打小见惯了女子。完全能够明白师娘你的心思的。” “??”糯米觉得自己是完全不同情这人了。她猛地将面前的殿门一推,没好气儿地讲道,“我同蛟苏青完全没有你想的那些关系,我们千仞宗更不是什么隐藏了高人的修仙大派。你倒是自己看看。这破烂的模样,像是什么大中型门派么。可醒醒了,别再做白日梦了。” “哈哈,师娘你这是想要骗——啊?啊啊?” 邓静平的话都已经说了一半了,这才突然见到门外的景色。 大殿外头自然不再像是大殿里边那样富丽堂皇了。同糯米离开的时候相比。也完全没有什么变化的。除了荒地以外,就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家木屋罢了,看上去十分的凄凉。不要说是大中型门派了,哪怕是随便一个已经建立了有一段时间的小门派,看着都要比这模样要好上千百倍的。 邓静平呆呆地愣在了原处。显然是没有料到大殿外头竟然是这样的一副光景,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若是还在仙逸城的时候,糯米可能还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经历了方才的那段对话以后,糯米对他已经全然同情不起来了。见到他这呆傻的模样,倒是还觉得有点儿解气。 谁叫这人就爱胡思乱想,又爱自以为是乱讲话的呢。 糯米耸了耸肩膀,正好见到萧景言匆匆地赶了过来,便抬手朝着萧景言招了招。 萧景言见到糯米以后,面上有些凝重的神色顿时就松了松,快步走到了糯米面前来,讲道,“我方才感应到有东西越过了护派大阵,进入到了大殿里边去,原来果然是你们回来了。怎么,掌教可是开了什么法术回来的么?” 糯米点了点头,正要讲话,萧景言却好像才看到糯米身边站着的邓静平一样,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阿苗,这是什么人,你们这次收回来的门人弟子么?” 邓静平原本是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糯米身边的,可能距离有些太近了,便惹得萧景言警惕了起来。这时候听到了萧景言的话,邓静平好像才回过神来一样,也跟着皱了皱眉头,道,“你又是什么人,居然这样同我师娘讲话?” “师——”萧景言也被邓静平的话吓住了,赶紧扭头去望糯米。 糯米只能气鼓鼓地嘟起脸颊来,道,“他乱讲的,你也信么。我哪里能突然冒出个道侣来。他就要发疯,我拦了也拦不住。” 萧景言仔细看了看糯米的神色,见糯米果然没有一点儿欣喜,面上是当真的气恼,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也跟着瞪了邓静平一眼,道,“你可别乱讲话。阿苗是个女修,哪里容得你这样败坏她的名声。你既已是千仞宗的弟子,便要遵守千仞宗的规矩,也要尊敬千仞宗的仙长。我是这门派里边的长老,你可要记好了。日后见了我,记得要规规矩矩行礼。” “啊?”邓静平又露出了个惊诧的神情来,有些委屈地说,“只是、只是,我也不是这什么千仞宗的人啊。我是师尊的弟子,师娘??” 他话还没讲话,就又被萧景言同糯米狠狠地瞪了一眼,只能委屈地将那话憋了回去。 见那两人再没有别的表示了,他这才续道,“副掌教,先前在门派大会的时候,那大能不是说了,我可以加入到他门下的么?怎地如今竟然是这样的光景。这小、我们这千仞宗里边,就当真没有隐藏什么大机缘的么?” 糯米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当真没有机缘。你眼前所见的,便是全部了,更没有什么前辈高人隐修此地的。也就是说,你被骗了。” “被、被、被骗了?”邓静平显然没有受过这样的打击,接连退后了好几步,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我这样的气运,居然、居然也会被骗?加入到这样的小门派里边来?我、我不相信。怎么可能呢。” 四百三十六 气运c “我这样的气运,怎么可能被骗呢。怎么可能。” 邓静平干笑了两声,声音听上去十分空洞,倒是叫糯米又生出了点儿同情来。 萧景言完全不知道当时在门派大会上边的情形,方才只是因着邓静平的一句“师娘”而有些着恼,如今见了他这模样,也跟着生出了点儿同情来,安慰道,“别看我们门派这样,可日后发展还是很不错的。既然已经加入了,那??” 糯米在边上凉凉地接道,“他在门派大会的时候,可是冲着玄天阁去的。好些门派都邀他入门,都被他拒绝了。他差些儿就加入到那些大门派去了,连着铁生门也对他十分拉拢的。” 萧景言直接就闭上了嘴。 邓静平再三确认了这千仞宗里边的情况以后,便叹了口气,郁郁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对于被迫加入到千仞宗来,好像并没有都太多的抱怨,更多的抑郁却是因着别的原因。 “我的气运,难道就到此为止了么?”邓静平不断地念叨着这句话,“若是没了天大的气运,我日后的修行可该怎么办才是。” 糯米悄悄地望了萧景言一眼,萧景言却也只是跟着摊了摊手,也全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才是。 他们二人都不是那气运十足的,更从来没有尝过什么气运的甜头,自然也不知道邓静平这话是什么意思。 千仞宗如今只有眼见的这么几家木屋是可以住人的。现在是因着秦广岚还在大殿里边为那些散修加入门派,还没有人出来,不显得这门派拥挤。若是等那里边的上百号人都挤出来以后,就只能是露天打个地铺睡下了。 邓静平好赖算是天字第一号的山门大弟子,糯米同萧景言一商量,干脆先领着他去挑个房间就是了。也好叫他稍微分心一点儿,不再想着那气运的事情来了。 萧景言原是想着随便领邓静平去一个木屋里边歇息下来的。却不料那个木屋不知道是屋顶没修好,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屋子里边居然遗留下来了好几滩可疑的水迹。还有些发霉的气味。他哪里想到千仞宗居然会破败到了这个地步,面上顿时也跟着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来。 “我的气运果然已经不在了么。连挑拣的房间,都是漏的。”邓静平面上抽了抽,又重重叹了口气,随手指了指边上的另外一个木屋,道,“罢了,我还是先去那边凑合着吧。” 萧景言同糯米互相对了个眼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了邓静平的话,看着他转身推开了隔壁的木屋。 邓静平才刚踏入到那木屋里边去,就突然“咦”了一声。问道,“你们门派,倒是待遇不错呀。这房间里边,可都刻着聚灵阵的么?” “什么聚灵阵,我们门派哪里可能??咦?这当真是有聚灵阵的效果。”萧景言的话才说了一半。也跟着进入到了那木屋里边去,顿时也就跟着愣住了。 糯米听他们两人一惊一咋的,也跟着好奇了起来,跟着进入到了那房间里边去,顿时也跟着愣住了。 她自然是知道这些木屋里边是个什么情况的。而千仞宗里头的灵气状况。她也是再清楚不过的。可在进入了这个房间以后,灵气的状况却是猛地得到了一个提升,又或说是一个飞跃。仅仅就只是站在这房间的门口,都已经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逼人灵气了。那灵气因为聚拢得有些太多了,都叫人背后一阵渗凉的。 自从离开了青泉峰的大殿药圃以后,糯米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这样充盈着澎湃灵气的地方了。 只是,这千仞宗里边的木屋都是秦广岚同帮忙的散修一手一脚搭建起来的,糯米还曾经将这些木屋尽数查看过一遍。当初这木屋里边,可从来没有什么逼人灵气的。不过是十几日的时间,这房间里边居然生出了这样大的变化来,当真是叫人惊诧不已。 萧景言大概也曾经进入过这木屋的,这时候见到了木屋里头的异变,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来,在屋子里边前后查看了一番,突然开口,道,“不是聚灵阵。你们过来瞧瞧,是灵牧鹃鸟留下的蛋。” “那是什么?”邓静平有些茫然地问道。 糯米却是有听说过这种灵鸟的。这种灵鸟长得十分好看,歌声又十分甜美,据传是由寻常的杜鹃鸟儿吸收了天地的灵气以后,日渐异化而成的一种妖鸟。只是,除了这些特质以外,这灵牧鹃鸟还保持了另外一种叫人哭笑不得的性子。 这种妖鸟就如同杜鹃一样,不懂得自己筑巢,也根本不会孵蛋。它们都会将自己的蛋下在其他妖鸟的巢穴里边,叫那种妖鸟帮着它孵化自己的蛋。而有时候,在附近找不到妖鸟巢穴的时候,它们也会将蛋下在一些偏僻温暖阴暗的地方,以求那蛋可以自行静静孵化。 只是,妖鸟显然都不如凡间的鸟类那样蠢笨,一些有了灵智的妖鸟,根本不会被灵牧鹃鸟的幻术所迷惑。为了能叫自己的蛋更具有欺瞒性,那蛋壳上边都会天然带着一种聚灵阵法。既是为了叫别的妖鸟舍不得毁去这蛋,也是为了叫自己的子息可以更快地成长起来。 若是灵牧鹃鸟的话,倒是当真可能在他们不在意的事后混入到这门派来,悄悄地在木屋里边生下蛋来,然后转身离开的。 为了能够混入到其他妖鸟的巢穴里边下蛋,每一只灵牧鹃鸟都是躲避护阵的大师。不要说是秦广岚布下的这么个护派大阵了,哪怕就是金丹期修士的防护阵,在灵牧鹃鸟面前都全然不算什么。又有哪个修士的护阵是能媲美守巢的妖鸟的呢。 萧景言同邓静平解释了一番以后,邓静平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不由大喜了起来,道,“啊哟。这么说来,我的气运还是相当不错的嘛。随手指了个房间,里边就自带着一个聚灵大阵的了。这样一来,我的修炼速度也就不会受到影响了。很好很好,只要我的气运仍在,哪怕是在这样的门派里边,也不要紧。” 糯米见他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来,不由就有些好奇了起来。 邓静平从方才开始就一路絮絮叨叨着气运的事情,糯米见他终于恢复到了能对话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方才一直在讲气运气运的,其实到底是个什么呢,同你的修炼关系很密切么?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气运能同修炼有什么太大联系的呢。” “怎么没有,这关系可就大了去了。”邓静平不知道是不是确认了自己气运仍在的缘故,这时候都显得有些兴奋了起来,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讲,“师??副掌教你应当是记得的,我的灵根天赋并不好。但我这样的年纪,却已经能够修炼到这层次了,不是很不应当么,这就是因着我气运的缘故。” 邓静平便开始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来了。 他原先是个凡间里头最普通的凡人,而且是出身在一个窑姐的门下。因而从小就同那些窑姐和勾栏院的小倌混迹在一块。 当初他也只不过是比常人要有福缘一些,每日出门,都能在路上捡到铜板的。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莫名其妙的都会到了他手上的。后来,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在后山上边遇到了个濒死的修士,被那修士抓住想要夺舍,却不料那修士的仇人半途追上门来,一剑刺入濒死修士后心,打碎了他的魂元,反倒叫邓静平得了那濒死修士的一身灵气,直接步入了散修之列。 自此,邓静平便脱离了世俗的行列,进入到了修炼一途上来。 他在修仙界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依仗,也根本没多少了解的,更不知道该要到什么地方去才能提升自己的修为。他甚至连修为的作用也不甚明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却依旧是凭借自己的气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糯米在边上听着他掰着指头盘算,便是越听越心惊。那些被他吸了灵气的,个个都是大能;而他捡到的那些宝贝,每每都能引来大祸,却总是被他逢凶化吉,甚或是得到更多好处。 萧景言在边上听着,也跟着有些目瞪口呆的。听着邓静平的这些经历,便好似是在听话本小说一样,叫人十分惊诧。而且—— “你可没有蒙骗我?若是你这经历写出来,哪里是能凑成一本话本仙说,恐怕都够凑个十本八本的了吧。”萧景言忍不住便感叹道。 邓静平撇了撇嘴,道,“我倒是骗你做什么。而且,你们就看我这样的修为,若不是有这样大的机缘,哪里能够有今日这样的修为。所以我这辈子依仗的,也就只有我这身莫大的气运了。若是失了气运,我恐怕连个开光期的修士都不如。毕竟我对这修仙,当真失没有什么了解的。” ps: 槽点一:没错,大师兄就是个颜控; 槽点二:果然邓静平同志就是个爽文男主啊。 四百三十七 发现 糯米同萧景言一道,听了邓静平的经历以后,便只能是默默地感叹一句,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确实是巨大的。 像是邓静平那种随便走在路上,都能够踢到一块灵石的气运,实在不是寻常人能够拥有的。若是能够有他这样的气运,也实在难怪他可以以这样低下的修为,一路走到了如今这傲然的层次上边。 邓静平既然已经选择了现在的这个房间,虽然房间里边多了个妖鸟的蛋,能够给他提供不少好处,可糯米和萧景言总也不能把他从房间里边赶出去,因而这房间里边也就成了邓静平歇息的地方了。 只是,如今的千仞宗之内,连带着这样的木屋都并不很多,自然不能叫邓静平一个人霸占了一整个房间的。所以糯米同萧景言两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将萧景言也搬入到这个房间里边,叫他也跟着一块儿在这房间里边修炼的。 糯米并不是不眼馋这灵气充盈的聚灵大阵效果,只是,她如今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又怎么好同别的男修混迹到一块儿去。再加上她还想要将柱子带入到房间里边去的,可就不能同旁人混在一个房间里边了,就是再欢喜这聚灵阵,如今也就只能是忍痛割爱。 “哎,你们在边上商量,可不要问问我的意思么?这可是我挑拣的房间。”邓静平在边上听着那两人暗地商量,也不避开他的面前,却也完全没有问他意见的意思,不由觉得有些郁闷了起来,便忍不住这样说了一句。 萧景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便笑了起来,道,“同你商量什么呢。这可不就是千仞宗的地头么。除了长老以外,我还兼任着这门派里边的总监祭酒、内务纵观,负责门内大小事务。若是你不满意。我大可同你换一个房间,保证不叫你再同旁人挤在一块儿了的。就方才我给你挑的那个房间,怎么样?” 邓静平面色一红,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地将那恼怒的神情憋了回去。实在是他如今已经加入到了千仞宗里边来了,就如同秦广岚先前所说的那样,他只能接受这门派里边给他定下来的安排,根本不能反抗,更不能背叛门派的。 他会不会在后头抱怨自己的气运在这千仞宗上边施展不开,糯米可就当真不知道了。 糯米倒是在后头悄悄拉了拉萧景言的衣袖。小声问道。“你倒是什么时候兼任了总监祭酒同内务总管的工作了?我也没听掌教提起的呢。” 萧景言偷偷望了邓静平一眼。见他完全没有在意这边,这才小声回道,“就是如今。你这时候将我摆到那个位置上边去,可不就好了么。他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上任的。你是副掌教。总有这样的权力的吧?” 他这话其实也不是随口说说的,其实已经在胸中憋了好久,这时候才算是寻了个机会说了出来。 原先萧景言加入到这千仞宗来,不过是为了要帮糯米的忙,心疼她一个人在这荒凉的门派里头干活儿的。他还想着只要能够加入到这门派来,便一切都无所谓了的,更因着以前在门派里边的经历,而对门派的职位有些抗拒,连着如今身上这个长老的位置。都是秦广岚同糯米二人硬塞给他的。 可现在见了邓静平,萧景言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这些叫他厌恶的官职,还是稍微有点儿用处的。 至少他可以假公济私地将这些新近加入到门派里边来的弟子,用公务的原因从糯米身边调离出去,叫他们没办法对糯米生出什么妄想来。 糯米哪里知道萧景言心里边居然是这样的想法。不由有些奇怪地看了萧景言一眼。 当初她可是很努力地劝说了一番,希望萧景言能够接下内务总管的职位来的。可惜萧景言也不知道是怀了什么心思,常人抢着要当的职位,他却一手推了个干净的,完全不愿意沾到手上去,即便他所做的,正就是内务总管要做的那些杂活儿。 无奈之下,糯米同秦广岚稍微商量了一番,只能给他安排了一个轻省一点的长老职位。 如今萧景言既然自告奋勇地要当内务总管和总监祭酒,糯米自然也不会阻拦。奇怪地望了萧景言一眼之后,果真就将萧景言的职位挂了上去,顿时就叫萧景言的职能多出了不少来。 萧景言看了看自己的身份玉牌,顿时就从嘴角露出了个微不可察的笑容来,很快地就又掩了下去,生怕被糯米发现的。 三人正准备从这木屋里边离开,却突然听见了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吵闹得几乎要掀翻了护派大阵一样。那外头的可都是大大的哀嚎之声,甚至比月圆的时候魃豹冲着天空嗷叫的声音更为凄厉。猛地这样一听,当真是有些吓人。 他们俱是一愣,还是邓静平首先反应了过来,道,“听外头这样的声响,恐怕是那些加入门派以后的??同门们从大殿里边出来了吧?方才我从大殿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反应的。若是有好些人在一块儿,大概就能发出这样的响动来了。” 萧景言还并不知道门派大会时候发生的事情,顿时就皱了皱眉头,道,“胡说。难道加入咱这个门派以前,还不知道这门派是什么样的一个底子么。不是小型门派,又哪里会需要去门派大会哄骗门下弟子过来的。倒是外头,哪里来的这些外人。难道掌教竟拉拢是十数位散修?这门派大会,当真这样热闹?” “呃。”邓静平看了看萧景言,又看了看糯米,好像有些拿不准该不该把事实说出来。 糯米见了他们这模样,倒也觉得有些抱歉,耳边又尽是那些狼嗥一样的声音,便捏了捏自己的袖角,犹豫道,“这个、这个,我们到外头去看看就是了。这个,掌教这次的收获确实——还不错。” “还不错?”萧景言也发现了糯米的异样,一时之间,就有些疑惑了起来。 可不等他再说别的话。糯米已经率先从那木屋里边推门出去了,萧景言没了问话的对象,又不愿同邓静平交谈,只能也跟着疑惑地跨到了门外去。 他才方始看了门外的情形一眼,就默默地又想要退回到房间里边去。只是,这时候他身后还跟着个邓静平呢。邓静平被他一撞,几乎就要摔到了地上去。 “你这怎么了,就不能好好地出去么,退回来做什么。外头有什么追着要咬你不成。”邓静平愤愤地说了一句,声音也不敢很大。将扶再旁边桌子上的手收了回来。就突然愣了愣。诧异地道,“咦、这桌上的是什么东西,是什么灵蜜么?” 萧景言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邓静平又从桌子上边捡到了什么好东西的,只是抬头呆呆地望着外头空地上那百来号的修士。扭头用一种虚无的声音问道,“阿苗,我这是在做梦吧?” 糯米摇了摇头,“光天白日的,你又没中昏睡的咒术,你可清醒着呢。” “那、那我们门派里边,怎么会突然多了这样多的修士来。以我们门派如今的存货,怎么可能养活这样多的修士,恐怕用不了三天。仓库里边的东西都会被吃光的。到时候,咱们可不就成了第一个因为供不起门下弟子吃饭而被迫解散的门派么。” 萧景言的声音几乎已经是在呻吟了。 他最近常常清点那仓库里边的东西,因而对千仞宗如今的存货是特别的有印象。这时候见到这样多的修士,他的第一个反应,居然就是这个。 糯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只能在旁边挠了挠脸。她正想要开口,却听到萧景言又用那种呢喃一样的声音讲道: “不对不对,掌教怎么可能收拢这样多的门下弟子的,这些可是他请回来帮忙的散修么?只是,哪怕只是请回来帮忙,他又怎能一时之间就请回来这样多。不说门派里边根本没有那样多的灵石应对,又还哪里有这样大的空地方供他们歇息的。” 邓静平这时候终于是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开口道,“原先还以为这门派里边隐藏着什么秘密,可如今一看,这门派却是当真如此可怜么。连点儿灵石也拿不出来了,更没有歇息的地方。既然如此,又何苦骗来这样多散修。啊哟,造孽。这门派还是快点——咳咳,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这门派还是快快地车给你长起来才是。” 糯米听他转了话锋,这才收回了瞪过去的眼神,同萧景言讲道,“本也没想要收揽这样多门人弟子的。只是,在仙逸城的时候出了点儿状况,叫外头的散修的误会了,这才成了如今这样的一个规模。你也不要太担心,我想掌教也不能白养着这些散修的。有了人手,自然是能够到外头狩猎更多妖兽,也能安排杂役管理灵田了,也不至于像你推测的那样不堪。” ——况且,哪怕是当真出了什么状况,不还有邓静平口中的那个灵石矿脉在后头撑腰么。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可是不大相信他能找到什么灵石矿脉的,可如今稍微确认了一下邓静平的气运以后,糯米到觉得一个两个灵石矿脉的,对邓静平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况且,欺瞒其他散修,还会叫糯米稍微有些愧疚感,可从这邓静平身上扒取好处么,糯米可是没有一点儿心理障碍的。 方才她还眼看着邓静平在被撞倒的时候,一手撑住桌子,猛地压死了一只年岁极长的疏木虫。 这种虫子她也只是在季风游记上边见过罢了,据说是种十分娇弱的灵虫,平日总是躲在灵木的木芯当中,吸取灵木的树汁儿当养肥,长得白白胖胖的,十分罕见。 它们会将灵木的木汁转化成灵蜜,储存在体内。若是能够杀死一只,就能够从中得到不少灵蜜。这种灵蜜对修为的提升十分有好处。它味道特别鲜美,又十分稀罕、难得一见,因而价格总是居高不下,还常常是有市无价。 可邓静平只不过是随随便便一伸手,就能拍死一只,将灵蜜尽数舔食了。 糯米便觉得,这人只要到仙林里边去钻一圈儿,就能寻到三五道灵石矿脉的。他自个根本不可能将矿脉挖掘出来的,为了补偿这些被他蒙骗了的散修,叫他贡献出一条灵石矿脉,可也不叫过分了吧。 ps: 谢谢jas亲、清路、5555亲打赏的平安符,谢谢若朝朝暮暮亲投的粉红票。 话说,今儿我妈跟我视频我才想起我明儿生日了。求祝福嗷亲们!请祝我早日脱单!(什么鬼! 四百三十八 解释 糯米领着萧景言一路从那些哀嚎着的修士身边走过,看着他们面上那不可置信的神情,糯米只想将自己深深地埋到一个地洞里边去,不要叫这些修士认出来才好。 事实上,这些修士正忙着嗷叫,根本没有时间要看一看是什么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了的。有些心境平和一些的修士,并没有加入到这哀嚎的行列来,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混乱的场景,面上的神色却也不大好看。 只有站在人群前头的秦广岚,这时候面上也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而是大声地朝着下头的这些修士喊话,道,“正如你们所见,我们千仞宗,如今正处于一个较为困难的阶段,正是需要各位大大出力的时候。既然已经加入到门派里边来了,那就不要再动什么歪脑筋了,可要尽心尽力地为门派,门派也必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如今门派正式发展的时候,你们只要为门派做事了,就总会被门派记住。如后门派里边万万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的。你们的功劳,整个门派都会记得;你们的名字,都会留在门派最初的典籍上边。所谓光宗耀祖、扬名立万,就看你们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你们想必都知道,我们这个小门派,并不仅仅就只是一个小门派这样简单,还有着更大的机缘。我们这门派的心思,也不仅仅只窝缩在这个小地方里边。我们有着更宽广的天空,也有着更宽广的机遇。只是,这都要看你们自身的努力够不够,能不能将这机缘抓住。” ?? 那些原本乱哄哄的散修们在听到了秦广岚的喊话以后,渐渐地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就是糯米这个是知道内情的人,站在旁边听着,也不得不承认秦广岚这话说得颇有技巧。 正是因为大家都以为这千仞宗同妖修大能蛟苏青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得关系,因而被秦广岚这样含糊地一讲,便叫大家都跟着朝蛟苏青得身上想去了。 实际上,秦广岚在说话的时候。可有指名道姓地将蛟苏青说出来么?并没有。 身为一个旁观者,糯米能够明白秦广岚所指的“大关联”同“大机缘”其实是指万剑宗。只是,这下头的修士又哪里知道这么多呢。他们只在门派大会的时候见过千仞宗副掌教同蛟苏青之间的关系,因而心里边早就断定蛟苏青是站在这千仞宗后头的大能了。 那些原本狼嗥着的修士,居然一点一点的,慢慢被秦广岚说服了。就连邓静平都跟着露出了个若有所思的神情来,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的,这门派后头主事的。果然是师尊。而师娘则是师尊放在这门派里边的眼睛。这门派如今这样破落。不过是师尊用来考验我们的一个试炼罢了。没能突破这试炼,看破这门派本质的,便不能拜到师尊门下去。要当师尊的弟子,又哪里能是这样简单的。” 他这话虽然是自言自语。声音却没有多小的。萧景言在边上听见了,顿时就愕然了起来。 萧景言不愿意同他搭话,只能拉着糯米,小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蛟苏青又是什么人,同你有什么关系么?这么些修士都是加入门派的,是门下弟子?这千仞宗总没有这样大的吸引力的吧,在门派大会上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糯米原先是不想同萧景言讲这些的,实在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如今萧景言都将一连串的问题推到她面前来了。她若是不回答,也不知道萧景言会想出些什么事情来,只能无奈地将门派大会上边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她本是不想提到叶梵大师兄的,可这事情就是因着花眠挑衅叶梵而起的。她若是不说这个,就更没办法解释蛟苏青到底为何要将她拉到台上去了。因而细细碎碎地说了一通,倒显得有些狼狈。 萧景言静静地听完了,也不顾秦广岚还在上头说着些虚无的口号,就将糯米拉到了一边去,问道,“你说的叶梵,可是我知道的那一个?那个原先是万剑宗大师兄,后来又加入了玄天阁的武修?他如今已经是玄天阁的人了,那铁生门的修士就是因着万剑宗的缘故,也不大可能挑衅玄天阁的门人吧,这可是疯了不成。” “诶?这个、这个,这个我可不大清楚。”糯米低低地说了一句,只觉心虚得都抬不起头来。 萧景言却没在意她得反应,只是自言自语道,“若是这样,他们之间的关联恐怕不仅仅只有铁生门同万剑宗。还记得当初铁生门做的那些事情么,说不准,他们也曾经拉拢过叶梵,却没有成功,这才生怕叶梵会将那些证据摊到众人面前来的。修仙界虽然没有人会理会丧家之犬,可若是能叫自己也从中得到好处的事情,可就有不少人不介意打着正义的旗号去动手。” 糯米完全没料到萧景言竟然会如此敏锐,不觉心下一惊,赶紧摇头,道,“哪里会有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呢。门派颠覆这样的事情,在修仙界里头日日发生,又有谁人会理会。我看,就是花眠这人特别讨嫌。他当初不是也非要惹我的么。” 萧景言想起了当初在杂役府时候的情形,也跟着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是。” 糯米不敢同萧景言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赶紧就转移了话题,道,“对了,那个蛟苏青当真同我们门派没有什么关系的,同我自然更没有什么关系,也就是个见过面说过话的,牵扯了些机缘,常年不见面的,你可不要当真听到邓静平胡言乱语的,就以为他同我们门派有什么关系。实话同你讲了,我们门派还是这样的破败,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萧景言听到糯米竟然同他解释起和蛟苏青的关系来,心里边顿时就热切了起来,忍不住笑着朝糯米追问了一句。 哪怕当初他已经觉得对糯米再没有奢求的心思,可到底在见到糯米同旁人那样亲近的时候,心里头还是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更不要说是糯米一直在被邓静平追着叫唤师娘的。 他倒是还记得蛟苏青那个妖修大能,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蛟苏青的名字,这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知道了蛟苏青就是当初在暖香楼陪在糯米身边的高大男修以后。他便总是觉得有些儿不安,有有些放不下。 只是,这样的心思又怎能放到糯米面前去说,只生生地忍耐了下来,准备自己慢慢消化。 不论糯米是不是当真同那妖修有什么关系,其实都不是他可以阻拦的,更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他却总是管不住自己,忍不住就会去想。 如今糯米不过是稍微同他解释了一句,他就猛地高兴了起来。心情都有些阔然开朗的。觉得糯米终究还是在意他的心思的。甚至可能。糯米也并不想要他误会。 糯米完全没想到秦广岚会因着她一句话就兴高采烈起来的,顿时就愣了愣神,差些就忘记了自己后头要说的话了。 她虽然从陆纤纤的口中知道了萧景言的情意,可自己到底不太确定。她又仅仅只是个小姑娘。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人事,更不可能知道该怎样去处理这样的关系。 经历了最初的紧张以后,她只是决定假装不去在意,任由萧景言留在她身边,她也只用最寻常的态度去对待萧景言,这样,他们两人都要比较舒服一些。 可如今见到萧景言突然兴奋了起来,她便也跟着呆住了。 萧景言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回想起当初糯米对他的闪躲。顿时就后悔了起来,生怕糯米又恢复成那个模样,赶紧问到,“不过什么?你是要说这门派里边还隐藏着什么莫大的机缘么?” “啊?哦。不是的,不是我们门派里边的事情。”糯米这才回过了神来。赶紧讲道,“其实是邓静平身上的情况。当初在门派大会上边的时候,邓静平曾在台上讲过,若是能加入到玄天阁去,愿意拿出一个灵石矿脉的地址来作为回报的。虽然他并没有答应一定将这矿脉的地址说出来,可既然他加入到了我们门派来,掌教可也就是打着这矿脉的心思的。有了这么个矿脉,门派的发展也就不成问题了。” “灵石矿脉!”萧景言没想到糯米一开口,就是这样震天的一个消息,哪里还记得方才的那点儿小甜蜜,顿时都被震得有些找不到北了。 糯米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讲道,“没错。所以,掌教实际上是已经有这个心思的。能也不要担心,只要是能将这灵石矿脉挖掘出来,到时候,我们门派里边便是什么都不缺的,总归能够撑下去。在这以前,倒是劳烦你这个内务总管多费费心思,不要叫这门派当真倒下了的。” 萧景言沉吟了半晌,又听着外头那些方才加入门派的修士,从低落的哀嚎渐渐恢复过来,又发出了微弱的欢呼声,面上的神色更是凝重了起来。 “这矿脉,恐怕不该挖掘出来。” 糯米咬了咬嘴唇,决然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当初,我也是这样同掌教讲的。只是,这矿脉若是不挖掘出来,难道千仞宗还有别的路子可走么?这门派里边大大小小的修士,的确就如你所讲的,三日就能讲门派吃垮。既然这样,倒不如去将那矿脉挖掘出来,还能拼个气运呢。不论怎样,外头那些门派,难道当真会相信我们没有动那一条矿脉的么?” “气运。”萧景言大概是想到了邓静平的气运,不由苦笑了起来,道,“我们这门派里边所有人加起来,气运恐怕都不如一个邓静平。特别是我们这些,连原先门派都破败了的管事,恐怕没有什么气运可言吧。这矿脉若是挖掘出来,的确可能为千仞宗带来转机,可更多的,缺是外头门派的窥探。不过,你说的也有理。既然台上的管事都听到了邓静平的话,这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就能了结,若是到时候被打得门派都散了,我们却没有摸到那灵石矿脉,岂不是太冤枉了些。”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容里边到底有多少是苦笑的成分,可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边才清楚了。 四百三十九 发展壮大 门派里边骤然增加了这样多的修士来,便将陆纤纤都惊动了,隐隐从自己的屋子里边露出了半张脸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前头荒地这喧闹的情形。 那群修士里边,好多是在那棚子里边见过陆纤纤的影画的,如今突然见到了陆纤纤的一点儿身影,都跟着窃窃私语起来。他们都以为糯米是蛟苏青的对象,自然不敢对糯米做什么。因而,见到了陆纤纤这个女修的存在以后,便都各自打起了主意来。 幸亏他们也还算矜持,并没有当真就上前去敲门的。 陆纤纤只能趁着糯米给她送吃食的时候,向糯米打听道,“怎么,这可是掌教又请了土木修士来帮忙修门派建筑的么,可也用不着一次就着来这样多的呀?” 糯米顿时又苦笑了起来,“哪里是什么土木修士,这门前的,日后可都是你的同门师兄弟了。你若是出门,倒是注意一些。哪日若是被谁撞见了你浑身是血的模样,我可没办法再替你欺瞒下去了。” “同门师兄弟?你们这小破门派?” 陆纤纤顿时露出了个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糯米不愿意多同她解释,顺手便将她的房门重新关上了,噘着个嘴巴转身离开了。 她原先还以为伙房那边的杂役恐怕不好找,却没想到那些修士在听说伙房还要负责给陆纤纤送饭的时候,便是个个都想要抢着这位置,甚至有些原本是正统弟子的,都玩闹着说要兼任这样的职责。被一些专心修行的修士见到,自然是大摇其头的。 若不是担心陆纤纤会在这些修士门前露出什么异样来,糯米今日也不会再给陆纤纤送饭的。这次既然已经是警告了陆纤纤一番,她也算是将事情都做圆了,再没必要去担心陆纤纤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唯一叫她忧虑的,倒是如今门下弟子多了,陆纤纤会不会哪天忍不住了,就杀人剖心的。 糯米只要这样一想。就忍不住浑身一颤,赶紧将这念头赶到了脑子外边去。 门派里边既然多了这么些人,木屋自然是住不下了的。刚开始的那一两日,他们都只能是再门派的荒地上边和衣而眠,甚至连个地铺都没有。实在是这千仞宗太过荒凉,哪里能想到居然会突然冒出这样多的门人弟子来的。不要说是杂役了,连着正规的外门弟子,都只能睡到外头的地上。只有邓静平等少数几个大弟子待遇好一些,能睡到木屋里边去。 这次因着一下子收揽了八十名弟子,没办法在短时间内一一考察其心性的。秦广岚便干脆没有在他们当中招揽内门弟子。只是将他们都收为外门。再看他们对门派的贡献,才考虑将他们提升成内门弟子。 这在已经成型的门派当中,可以说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些门派已经有了固定的一批内门弟子,就是有新的弟子加入。譬如叶梵那样的玄天阁里边的外人,也能经由其他内门弟子监督,不可能做出什么不利门派的事情来。 寻常门派里边,内门弟子同外门弟子之间的差距是巨大的,轻易可不会提拔外门。 可千仞宗却实在是太缺乏人手了。就是算上陆纤纤,满打满算的,真正的门派老人也不过就只有四个,哪里看顾得过来这样多的门人,所以干脆就不收揽内门弟子了。叫他们用门派贡献点来换取这样的权力,也能叫他们对门派更上心。 也得亏这些修士都是散修出身,平日在仙林里边猎杀妖兽的时候,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粗糙的环境。既然已经被骗着加入到了这千仞宗来,又觉得这千仞宗并不是没有前途的。也就认命了,并没有多少抱怨。 秦广岚也的确算得上是个有号召的,第二日就领着这门派里边新近加入的弟子,到仙林里头狩猎了一番,既是猎取一些肉食,也好挑拣一些灵木,带回到门派里边来,好建立起更多的木屋来,以供门人使用的。 连着萧景言都忙得没有时间同糯米讲话的。 实在是这门派才方始建立起来,许多规矩还没有定下来。 萧景言当初还是花费了许多时间,才终于将这门派里边管事的供给确定了下来。但他那时候哪里知道秦广岚会一口气儿领着百来号人回到门派里边来的。若是还按照他原先定下来的那套规矩分派东西,仓库里头的东西恐怕当真不够大家伙儿浪费的。 再加上如今到外头狩猎的人数也多了,他也要重新估算仓库里头东西的增长速度,更要将内门弟子的供给早日制定下来,好叫外门弟子看一看的,便是当真忙得如同个陀螺一样。 糯米自己更是全然不得空闲。 她自从会到门派来以后,只有第一日夜里稍微同柱子讲了些话,安抚了柱子一番,紧接着到了第二日,竟然都没有时间再同柱子讲话了——她倒是进了缥缈幻境,为藤小桥送了套衣裳,又同那些灵莲讲了讲话,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魃豹。 自从见了蛟苏青,又听蛟苏青江起魃豹同那龙玄女的渊源,她便总觉得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魃豹才是。即便是进入到了缥缈幻境,见到魃豹闭着眼睛修炼,她都生出了种奇异的感觉来。 这感觉实在是出现得太过莫名,正是因着莫名,才叫她根本无从追溯。所以她最后只能躲着魃豹,悄悄地在心里同魃豹说了声抱歉。 紧接着她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所负责的,可都是这次新近加入到门派里边来的杂役同体修。这些修士还不清楚自己摇在门派里边做什么,而萧景言这个内务总管又实在是没有时间理会这些,糯米就只能帮忙领着他们熟悉门派了。 除了伙房那边以外,另外还有一些需要杂役同体修的地方。 糯米以前曾经是在万剑宗里边同杂役体修混杂在一块儿的,对这些事务倒是相当熟悉,很快地就按照他们每人的灵根属性,将他们安排到了合适的岗位上边去。 她还特地挑了几个土系同水系灵根的杂役,专门安排到了灵田里边去为她帮忙的。 挑拣土系的修士,是为了教他们使用翻土的法术;而挑拣水系的修士,更是不必多说,自然是为了教他们学会那云露诀的。云露诀的好处,糯米自己可是深有体会,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她便希望能将云露诀又传扬出去。 当初在青泉峰上边学到的法诀,照理说应当是不许外传的才是。只是,现在万剑宗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些门派的禁忌。只要稍微同秦广岚商量一番,她就能教门下这些杂役学一些简单的法诀。至于别的运功心法一类的东西,则是由秦广岚负责传授。 真正正规的门派当中,可是有传功殿同专门负责传功的长老的。谁教千仞宗如今连人也没几个,只能是由秦广岚这门柱兼任了。 在这些挑拣出来的修士里边,就有当初在门派大会上为糯米带路的那个高壮的修士,他的名字就叫高壮,也当真是叫人一听难忘,糯米都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当初怎么就没记住这名字,恐怕实在是没听见的缘故了。 高壮同旁的那些杂役相比,同糯米还是熟悉一些的。被糯米一路领着到灵田路上去的时候,他忍不住就问道,“副掌教,你、你身后跟着的这个大块头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啊?” “你这样的,居然也好叫旁人大块头么?”糯米心情倒是不错,还同高壮说了句玩笑话,这才讲道,“这是我的傀儡,平日总爱跟在我的身边不肯离开。你们不用搭理他,只要不对他和我有恶意,他完全不会扭头看你们的。倒是,你们别因着好玩就惹上他,我可没能耐将你们从他拳头下边救出来。” 高壮抬头看了看比他还要高一个头的柱子,咽了咽唾沫,十分紧张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门派里边人多了的缘故,不管糯米再怎么劝说,柱子都不肯待在房门前边,一定就要跟着糯米身后。糯米想到他方才被迫留在门派里边许久,又不愿朝他下命令,只好就随他跟着了。 一路上,虽然所有弟子都忍不住用好奇同惊诧的目光盯着柱子直看的,到底却也没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倒是叫糯米觉得十分满意。等他们都习惯了柱子的存在以后,柱子想必也不会再叫他们这样惊讶了。 她早就想要同这些杂役说一说柱子的事情的,只是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如今高壮这样一问,倒是叫她终于可以说了出来。她太清楚这些闲话的传播速度了。只要是告诉了一个人,这件事很快地就会传遍整个门派的。 毕竟柱子也算是她十分珍重的人了,她可不想每次领着柱子在门派里边走过的时候,都要被人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哪怕柱子不在意,她可也是会觉得在意的。 四百四十 指点传授 糯米原先还以为秦广岚想要从邓静平口中得知那条灵石矿脉的所在,还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没想到她去同秦广岚商量的时候,秦广岚就以一种十分诧异的神情看着她,说道: “你说那灵石矿脉的事情?那矿脉的地点,我早就已经知道了的。如今缺的,不过是个开采的修士罢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在外头打听那些修士的消息了,绝对不会叫那矿脉落入旁人手中的。” 糯米哪里料到秦广岚的动作这样迅速,不由也是一愣,回头看看仍在建造着木屋的门派,忍不住问道,“他可是这样容易地就将那灵石矿脉的所在告诉你了么?我还以为,他会有所抗拒的。他不是说要把这个当成加入玄天阁以后的馈赠的,我还以为——” “这有什么的。加入玄天阁去虽然是面上有光,可能加入到那妖修大能门下,岂不也是件十分荣幸的事情?当初再仙逸城的时候,我就同他讲了,说我们门派实在需要发展,他便十分识相地将那矿脉的所在告诉我了。” “什么妖修大能的。掌教你若是想要同人攀上关系,好赖也该记住对方的名字才是吧。他叫蛟苏青,灵妖界的蛟苏青。”糯米虽然见不得秦广岚老同蛟苏青攀关系的,可这时候看到秦广岚连着蛟苏青的名字都记不得,也很是有些懊恼,忍不住就这样讲道。 秦广岚倒是乐呵呵的,一点儿没在意糯米的这些态度。 他最近几日一直都是这副笑呵呵的模样。 自从千仞宗里边多了这么多门人弟子以后,整个门派的发展也都走上了正轨。 刚开始那几日虽然是忙乱得很,但也只不过是开头的几天罢了。等这些散修各自被安排到了不同的岗位上边去,当真是将门派生涩地运转起来以后,看着也就不再是原先那混乱的模样了。 后头那些杂役弟子忙活得有声有色的。他们以前还从来没有在门派里边生活过,更不知道门派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却也正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门派的生活,因而对门派的安排也相当的顺从,只要是跟他们说了一遍的,他们都会努力地去做到位。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生怕他们会带上什么情绪的,在这空荡荡的门派里边,不愿意努力做事的。可现在一看,也不知道是他们太过纯良,或是别的什么缘故,至少糯米在看着后头那灵田一点一点开垦出来,又有杂役每日到那灵田里边去浇灌灵谷,看着就叫人心喜。 这些杂役都只是刚刚开始修炼云露诀罢了,层次自然不可能同糯米相比较的。 糯米这时候亲自指点这些杂役弟子,才知道原来这修仙道路上边。的确是有天赋的差异的。当初她自己学习云露诀的时候。用不了一天时间就已经上手了。而如今这些杂役已经学了好几日了。也还是有人没办法当真召唤雨露来。 在能够看得见的地方,他们已经相当勤快了,却也还是没有掌握这云露诀的用法。 糯米回想着自己运转真元力时候的感觉,重新又给他们说了一遍。见他们还是露出茫然的神情来,她干脆就挽起袖子来,抓住他们的手掌,准备要给他们运功示范一遍。 她还没有开始做什么呢,那个被她握住手掌的杂役已经先自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讲道,“副、副副、副掌教,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啊?给你示范使用云露诀时候的真元力运转情形啊。”糯米也被对方哪反应吓了一跳,有些茫然地抬头。就只见到那个比她还要高的杂役弟子面上露出了种羞红来,看得她有些茫然。 当初她在万剑宗里边的时候,那山门里边的传功师叔教她运转功法,也是用这种手把手的方式的,又或是把手贴在她的背上。指导她真元力的运行路线。 而柱子师兄教她用真元力去控制灵器的时候,也同样是使用这种方法的。因而,在糯米的心目中,这便是种最为便利的指导方式。她心思单纯得很,这时候只把这些杂役看成是门派后辈,根本不觉得他们是需要防备或是拉开距离的男修,一时便有些对他们的惊诧反应不过来。 那位杂役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哪里敢同糯米提起自己心中的想法来,赶紧就摇头,道,“没没、没什么。只是,这个,被吓了一跳罢了。副掌教的手还真小啊。” “嗯?小么?” 被对方这样一说,糯米也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果然不大,比那杂役小了不止一圈的。虽然是她拉住了那杂役的手,可回头一看,却好像是对方用掌心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里边一样,被握得紧紧的。 那杂役也并没有比糯米高很多,手掌却分明同糯米的不一样。只要看一看手掌,就能发现两人的差别还是相当明显的。一个人的手是粗糙宽大的,另外一个,却是细细软软,带了写肉嘟嘟的感觉,又十分圆润软和。 糯米不由有些愣神。 她有时候还觉得自己是当初的那个小娃子,只要将头发放下来,梳成一个发髻,穿上套宽大的衣裳,还能够像是当初那样,叫人分不清性别来的。 只有在这样比较着的时候,她才愈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同当初不一样了。 她长高了,也长大了,不论她再怎么伪装,如今也不可能有人眼瞎地再将她看作是一个小男娃,更不可能当真同这些男修毫无差别地说话做事的。 她更是忘了,当初在万剑宗上边的时候,可没有人知道她是个女修。外头那些人全都以为她是个男娃子,自然也不会特别地去对待她的。 “副、副掌教?” 那杂役见糯米突然愣愣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不讲话,还以为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便有些心惊胆颤地小声喊了糯米两句。 糯米听到他的喊声,这才猛地回过了神来,面上也不由就是一热。只不过,现在她已经主动抓住了对方的手了,若是直接就甩开,可就显得有些太过刻意了。她只能咬了咬牙。当真拉住对方的手,将真元力延伸到对方的身体里边去,穿过灵脉,牵动着那位杂役的真元力,引导着他将云露诀的施法方式展示了一遍。 那杂役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可随着糯米运转起真元力来,他才知道糯米当真是在用心教导他运功的。他赶紧就收敛了心神,微微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应糯米的引导。 法诀的使用,除了最初形式上的口诀可手势以外。还需要配合着将体内的真元力按照一定的模式运转起来。才可能当真将这法诀使用出来。这就好比是一种限定了下来的武功套路一样。若是不按照这套路走,就根本不可能将这武功施展出来。 不论是手势还是口诀,都只是引导真元力运转的一种方式罢了。 有些修士天资聪慧,譬如糯米这样天生同灵气亲和的。她只要口中念动法诀,指尖轻动,就能够感应到身体内外的真元力随着口诀和手势形成波动,应和着她的召唤。 而这些灵根底下的修士,对灵气的感应能力比较差,就好比是五感比常人要底的凡人一样。他们能够勉强看到感受到灵气的存在,却并不那么敏锐。仅仅只是口诀和手势,并不能叫他们立时就感受到外头灵气的流转,就更不能对此做出应和了。 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调用体内的真元力去同外界的灵气相融合。自然是无论将口诀和手势练得多熟悉,都没办法施展出法术来。 糯米如今帮助这杂役的法子,相当的粗暴直接,却也相当的有用。 这就是用她自己的真元力作为媒介,将那些原本对杂役来说晦涩难懂又不够亲和的外界灵气。直接引导如他们的身体里边去,叫他们感受一遍。 神识、真元力,这样纯魂元本能的东西,其实是相当敏锐的。它们只要曾经接触过一次,就会记住接触的方式同接触的对象。只要是日益练习,加以熟悉,终有一日,他们也能够使用出这法术来的。 糯米给那位杂役示范了一遍以后,见到四周那些杂役都有些渴望地看着她,便干脆是叫他们盘膝坐好,用手抵着他们的肩膀,一个一个帮着他们将这云露诀运转了一遍。 这些散修以前在外头仙城里边的时候,都是各自为战的。他们年岁比糯米大许多,可既然是杂役,修为层次自然是比不上糯米的。可见了糯米是个年轻的女修,刚开始的时候,都隐约有些轻视的感觉。 直到糯米随手教了他们云露诀,他们对糯米的感观才稍微改变了一些,觉得糯米也不仅仅就只是个女修,到底还是有些儿能耐的。 但,这能耐到底有多少呢?他们是压根儿就看不出来的。 他们站在修仙界的底层已经许久了,甚至不像那些外门弟子一样敏锐,在见到糯米的年纪同修为以后,就能够瞬时分辨出来,知道糯米肯定是个不就简单的。 可如今,糯米却叫他们一个个都盘膝做好,温热的掌心抵在他们肩膀上头,一边指引着他们体内的真元力运转,一边用轻柔的声音同他们讲解这云露诀当中的巧妙。 哪怕他们再没有眼光,这时候都好像眼前的迷雾突然被拨开了一样,看着糯米的目光也跟着变了起来。 这已经不仅仅就是个女修,也不仅仅是个炼丹学徒,这才当真是千仞宗的副掌教。 她有天赋,也足够勤奋,还有十足的耐性。 就是在面对着他们这些天赋不够的修士的时候,也能够耐着性子,将运功的诀窍说了一次又一次的,甚至还亲自给他们指点了一番。 以前他们在外头当散修的时候,哪怕是有天大的机缘,又哪里同邓静平那样气运十足的。不要说是有修为高深的修士给他们这样细致地做指导了,哪怕就只是一句指点,可能也不常听见。 他们在加入千仞宗的时候,实在是存了丧气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本也不太可能加入门派,还是先混一混日子,也就罢了。 可如今突然得到了糯米这样仔细的指点,便叫他们猛然发现,加入到这个破败的小门派里边,其实也不全然是坏处。至少,换了其他门派,恐怕不会再有层次高深的修士给他们这些杂役弟子提出什么指点来。 ps: 谢谢林子的香囊,谢谢嘤嘤君和季风送的生日蛋糕!哎嘿嘿,糯米崽现在有三个掌门啦。 以及,之前读者群里一直在抱怨人太少(读者少是我的错啦对不起!)总之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请来加入。群号是二一五三九四七一四(那个,评论区置顶和作者信息里边都有群号啦) 四百四十一 她的师兄 糯米哪里知道自己的一点儿小指导,就叫这千仞宗里头的人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的。 她以前刚开始接触的就是杂役和体修,对他们从来没有什么阶级观念。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哪怕是杂役弟子,也还是有机会听受传功的,只不过这样的传功同真正的内外门弟子能够学到的东西,自然是有着很大差别的。 因着当初这样的印象,便叫她在行事的时候,对待杂役也都十分温和耐心,更叫这门派里边新近加入的弟子都觉得十分舒坦。 除了指导那些杂役弟子以外,糯米自己炼丹的活儿可是一刻都没有放下。 如今门派里边的弟子多了,她的丹药自然再不够免费派发。可只要是愿意接受秦广岚的安排,听命做事,存积起山门贡献点来,终有一日是能够换到丹药的。 门派里边有了糯米这样一个炼丹学徒以后,萧景言便特地将丹药的价格下调了不少,甚至只要是能向门派提供一份完整药材的,就能用一些贡献点进行交换,央求糯米帮忙开炉炼丹的。 糯米性子温和,自己如今又恰巧是在瓶颈期,就是炼制再多丹药,她也不会嫌弃的,甚至还希望能够有人能找来更高阶的仙草来,好帮着她真正踏入到炼丹师的境界里边去。 她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她总觉得自己一只脚已经迈入到了炼丹师的行列里边去,只是差一点儿东西,再有什么在后头推她一把,她就能够顺利地迈入到那炼丹师的门槛里边去了。 连着她的修为,有叫她有同样的感觉。 她在开光期这个层次,已经徘徊了好久了,早就已经达到了大圆满。却迟迟没能推开最后的那一扇门。那最后的一点儿可能根本就称不上是一扇大门,甚至只是一道薄薄的纱,又或是一层透明的宣纸。只是。那一小层隔阂在中间,却叫她就是没有办法真正地进入到分神期去。 门派这边的事情眼看着日益稳定下来。原先叫萧景言觉得担心的粮食问题,如今看来,好像也不算是多大的问题。 新一批的灵谷已经种下去了,只要中途没有遇到什么大波折,到时候收上来的灵谷到底是够一年的吃喝的。在这以前,有秦广岚领着门下弟子在仙林外头狩猎妖兽,虽然没办法提供全部吃食。可也能够勉强撑一段时日了的。 秦广岚已经发散了门派里边的弟子到外头去寻找懂得采矿的修士了,外头有传消息回来,说是打探到了一个以采矿著名的修士,他们如今正在朝那仙城赶过去。恐怕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之前在派遣门人出去的时候,秦广岚倒是想要自己去跑一趟的。只是,如今门派里边很湿需要他这掌教守着,既是给门下弟子一个模样,也好指点这些弟子一番。每日傍晚传功的时候。也就只有秦广岚一个人能担当这个重任。 千仞宗的木头房子都渐渐立了起来,一个一个门人都搬到了房间里边去,而连带着经阁也被建立了起来。里头虽然是空荡荡的,但秦广岚也同那些门下弟子讲了,说只要是灵石矿脉挖掘顺当。很快地就会往里边添置功法玉简的。 这样的门派发展,已经当真是走上了正轨。虽然有些磕磕碰碰的,却到底叫人看出了希望来。 若说刚开始的时候,这些散修只不过是被“蛟苏青”这三个字骗入到千仞宗里边来的,如今才算是渐渐地对千仞宗有了点儿信心,也有了点儿感情。 糯米在门派里边巡视了一遍,发现门派已经当真踏上了正轨以后,她便寻了个机会,到了秦广岚面前去请了个假。 “你要闭关修炼?”秦广岚听到糯米的话以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我知道修为层次对你也很重要。只是,如今门派百废待兴,好些地方需要用到你的,你能不能稍微再缓一缓,等那矿脉开采出来了,再寻思闭关?” 糯米早就料到了秦广岚会是这样的反应。虽然心里边明白,却还是禁不住生出一点儿厌烦来。她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理解了叶梵当初的感受。 明明是临近要突破的时候,明明觉得自己只要稍微再努力一些,就能够推开门前紧锁的那扇门了,可身边却有太多的纷扰,叫人完全没办法安心下来修炼的,更是连着闭关都要被阻止。 也难怪叶梵当初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来,叶梵可是个眼里只有修炼的,敢挡在他修炼道路上的,哪怕就是养育了他的门派,也只能被他弃置不顾。也不知道该说万剑宗太可悲,还是叶梵太可怜。 糯米轻轻张嘴,说道,“不是我的修为层次。我这次闭关,是要冲击炼丹师的层次。我身上存着的仙草已经足够了。如今闭关,我觉得我一定能突破炼丹学徒这个境界,成为真正的炼丹师。我想,我们门派里边也是需要炼丹师的吧。” “炼丹师?”秦广岚听到糯米这话以后,整个人都跟着愣了一愣,瞬时就沉吟了起来。 他的确是觉得门派如今需要糯米主持着,却也知道一个真正的炼丹师对于门派而言到底有多大的作用。他当初就是出身于青泉峰,虽然自己并没有走上炼丹的道路,可对炼丹的理解和感情还是相当深厚的。糯米这样一讲,他果然就再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了。 “好吧,若是你要冲击炼丹术的话,这也的确是个迫切的事。你如今手上的仙草当真够了么,要不要再从门派的仓库里头取一些仙草?”秦广岚十分关切地问着。 糯米想了想,点头道,“好。” 她离开的时候,到底是忍不住回头,又同秦广岚讲了一遍要做门派任务的事情。陆纤纤一日还在这门派当中,她就一日不能放心的。 秦广岚自然对她这强调有些诧异,可看着糯米的神色。便也没有追问,只是点头答应了。 糯米这才去寻了萧景言,拉着他一道到仓库那头去。将里边一些等阶较高的仙草取了出来。 萧景言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听说了糯米要闭关的事情。也跟着关心了起来,十分仔细地问了一回。 糯米便轻笑着回道,“也没有多大的事儿,实在是有些厌烦了这山门里边的事情。原先在仙逸城,我就想着要闭关的,只不过是被掌教打断了计划罢了。如今就算是我偷个懒儿,却也是觉得到了必须要闭关的时候了。等我突破了炼丹师的层次以后。马上就会出来帮忙的。” 萧景言也跟着笑了起来,道,“我倒不是怀疑你。也就只有修士本身,才懂得自己的修炼节奏。若是你已经感觉到了要闭关。却硬生生地憋回去,对修炼可没什么帮助。你手上的仙草还够么?不需要再多取一些?” “够了的。在仙逸城的时候,我就已经准备了许多。这次不过是掌教开口了,我也就来沾点儿便宜,可不敢拿太多了。”糯米面上笑盈盈的。挥了挥手中拿着的那些仙草。 萧景言低头看了看那些仙草,见到她从仓库里边取出来的,不过是一小把;可她放到仓库里边去的丹药,也不知是有多少了的,顿时就觉得有些心酸。又觉得糯米不愧是他喜欢的女修,当真是很好很好的。 糯米自己却哪里觉得这些,笑着同萧景言又摆了摆手,这才往自己的房间走过去了。 一路上,她碰到些门人弟子的,便会同对方打个招呼,又提起自己闭关的事情来,叫他们若是有事儿,就去找掌教或是内务总管,不要再到她房间前头去。就是过去了,想必也是靠近不了门的。 她给守在门前的柱子下了个命令,不许旁人靠近她的房间,更不许有人敲门的。闭关么,总要是不被外界打搅的才好。 “靠——近——?” “嗯,就是地上这个圈儿。瞧见了么?我划出来的这一个。不要叫人进到这圈子里边就是了。可拜托师兄啦。”糯米拿着一根树枝,在自己的房间外头划了个浅浅的土圈。 柱子如今已经稍微能够说话了。只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还是因为魂灵太过稚嫩。他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是说出一句话来,而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朝外蹦。 当初第一次听见柱子开口,含糊地吐露出一个音节来的时候,糯米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又以为是柱子身体里边产生了什么变化,才憋出了这样的声音来。 她还是花费了好长时间,才确定柱子当真是已经恢复到能慢慢开口讲话的地步了。 只可惜,柱子如今好像已经不太记得当初的那些事情了,很偶尔的时候,才会开口同她讲话,含糊不清地喊她主人。 “不要叫我主人。师兄你以前不都是喊我糯米的么?或者,你也可以同他们一样,叫我阿苗。如今我也有姓氏了,我很喜欢这个姓的,你要叫我阿苗么?”糯米十分努力地纠正柱子对她的称呼。 柱子沉默了半晌,似乎正在认真地思考。这样过了许久,他才又慢悠悠地开口,十分含糊地讲道,“主——” “不许喊主人!”糯米气哼哼地瞪了柱子一眼。 柱子又慢悠悠地把嘴巴闭上了。 如果不是柱子已经变成了蛊人的模样,糯米很怀疑他现在是不是又会像从前那样,十分无辜地看着她,然后伸手挠挠后脑勺,露出一个不知所措的神情来。 就好像当初在青泉峰上头的时候,她用自己的贡献点去换回了一块糖糕,然后满心期盼地送到柱子师兄面前去的时候一样。 柱子师兄那时候就用那样的神情看着她,十分为难一样,最后才就着她的手咽下去了一下。 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柱子师兄同她不一样,一点儿也不喜欢糖糕。 糯米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睛里边却含了点儿泪。 “师兄还是叫我糯米吧,或者阿苗也成的。我不要师兄叫我主人。”糯米拉着柱子的手,只觉得这手掌比当初更宽大了,只是,如今却没有了一丝温度。 柱子迟疑了许久,才慢慢地开口,“苗——” 他的声音十分生涩僵硬,甚至有些不太准确,发出来的音调含糊不清的,叫人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在说什么,可糯米还是高兴了起来。 她觉得她的柱子师兄快要回来了。 四百四十二 沟通 拿着从仓库里头要来的仙草,糯米慢慢地闭上了房间的大门。 在门关上的最后那一刻,她见到了柱子笔直地立在门前,只留给她一个厚实的背景,她忍不住又露出了笑容来。这笑意来得这样突然,连着她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只能赶紧伸手捂住了脸蛋儿。 她将前门连同房间里边的窗户都锁上了,只留下了一个天窗,好叫月光能够洒落到房间里边来。 将自己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以后,她这才终于放下了手上抓着的那把仙草,又将自己储物袋里边珍藏了许久的仙草都一一排开,放到了自己的床铺上边去。实在是那房间里边的桌子太小了些,根本不够她堆放仙草的。 这些东西她早就准备好了的,都是炼丹师才能够处理的仙草。只要她能够将这其中一副方子的丹药炼制出来,她就能够真正地踏入炼丹师的境界。 她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只要是能够成为炼丹师,就连一直阻塞着的修为层次,也会因此而得到突破。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先例,因为开光期的炼丹学徒虽然不止她一个,可分神期的炼丹师,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更不要说是她还没有真正进入到分神期去。 甚至同外边的修士讲,说她以开光期大圆满的修为,想要冲击炼丹术初阶的境界,那些修士都会当她是个疯子。 也就只有秦广岚同萧景言这样熟悉她的人,才会知道她并没有在说玩笑话。 “哪怕以前没有这样的先例,那又如何呢。如今不是有了个我么。” 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声,又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那个蕴含着她娘气息的耳坠子,好像能够从中得到无限的勇气一样。 她阿爹是个凡人,却还是能够开炉炼丹,她怎么可能连她阿爹都不如呢。 这样一想。糯米的心便猛地平静了下来,看向那些仙草的时候,眉眼里边都含了笑意。 她以前在开炉炼丹以前。总是要将这些仙草细细地研究一遍,将这些仙草都当成是自己手下的法诀一样。总想着要怎么样去控制它们、怎么样去控制火候,才能够将它们完美地炼化成药液,然后融合成丹药。 可在这门派里边当了一段时日的副掌教以后,不知怎的,她的心思却有了一点儿变化,这才想着要闭关尝试一番的。 她如今不再将这些仙草当作是被她压制和操控的对象了,而是想着当初在仙林外头所见到的那些仙草。想着它们那五彩斑斓又灵动活泼的灵气,慢慢地将自己的神识融入到它们的身体里边去,就如同她本身就该和这些仙草融为一体的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神识很是有些生动。而那些仙草也有些迟疑,更是对她十分的戒备。她能够感觉到那些被她想成单纯的植物的仙草,正在朝她散发出一丝丝敌意的感情来。 这样的情感实在是太过脆弱了,甚至都不如柱子当初稍微回复一点儿人性的时候,更比不上她缥缈幻境里边的那些灵莲。若是她性急地将这些仙草都投入到丹炉里边去。而不是这样静静地用神识同仙草进行交流,肯定不会发现到它们这丝微弱的敌意的。 然而,就在将神识朝着仙草伸展的时候,糯米却是猛地明白了过来,只觉得眼前阔然开朗。原本一直对她紧闭着的大门,正在以十分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打开了。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些仙草还有着自己的情感,需要她去调整和配合。 当她的层次比这些仙草高深许多的时候,仙草那点儿朦胧的灵智,自然是不算什么的。她可以用自己强大的灵压去压制住仙草的所有情感和所有感受,强行地控制着灵火去炙烤去炼化根本无需理会仙草有什么反应。那点儿反应,在还没来得及展现出来以前,就已经被灵火焚化了。 然而,当这些仙草的层次同她一样,甚至比她还要高深的时候,她便不能再压抑住这些仙草了。这些仙草不愿意被她炼制成丹药,她便是花费再多再多的时间,也不可能成功的。 当初在仙逸城的时候,她其实早就可以将这样等阶的仙草炼制成药液了的,却总是没办法成功将药液凝聚成但要来。她一直以为问题是出在她自己的身上,便觉得自己必须要努力提升修为,才能炼制出丹药来,成为真正的炼丹师。 直到在这门派里边经历了一段时日以后,她才突然醒悟过来,原来想要成为炼丹师,并不仅仅只需要力量而已。 诚然,她若是能够突破分神期,进入更高的层次,自然可以回头压制住面前这些仙草,就好比她以前压制那些不入流的仙草一样,顺利地将它们炼化成丹药。 然而,经由这样的法子开炉炼丹,却总有压抑不住的时候。 炼丹师,其实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在修炼,而应当是同仙草一块儿修炼才对。仙草本身并不是炼丹师的工具,而应当是炼丹师最亲密的友人。 糯米想明白了这一点以后,心境也跟着缓和了下来。 她尝试着用十分缓慢的速度,将神识朝那些仙草延伸了出去。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仙草仍旧是发出一阵抗拒和惧怕来。但糯米却没有改变神识伸展的速度,她按照当初在缥缈幻境里头,同那些初具灵智的灵莲交流的方式,缓慢却又稳定地朝着那些仙草靠近了过去。 大概是她神识那稳定的速度叫仙草慢慢地安定了下来,等她的神识伸展到仙草面前去的时候,仙草身上那种抗拒的感觉果然就慢慢地减弱了,甚至已经可以说是平复了下来。 她又稍微等了等,这才开始渐渐地同那些仙草接触了起来。 等她的神识真正融入到那些仙草里边去,她才突然发现,原来这些仙草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性子和喜好。并不是说只要按照方子上边的记述去搭配,就一定是能够开炉成功的。虽然同是鸡丁草,却也有年份老一些,难以被炼化的;或是年岁轻一些,喜欢同烈质仙草呆在一块儿的。 若不是将神识融入到仙草里边去,可当真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细细碎碎的事情的。 她将神识慢慢融入那些仙草,便好像是进入到了一个小小的世界里边去一样,耳边尽是些小声的抱怨。 桌子边上的伶仃草在抱怨自己居然身上被打了个死结,木枕边上的苦凰木又说着自己居然被放到了臭棘爪藤边上。 这样的小小世界,虽然细微,却叫糯米几乎沉溺在了里边。 她当初既没有能够压制仙草的修为,又没有可以聆听仙草声音的细致,从来不会从仙草本身的角度里边去考虑,只觉得这些仙草是样道具罢了,便是同那丹炉一样,供她使唤的东西,也难怪开炉炼丹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成功过。 只是,她却忘了,哪怕是丹炉,也需要她将神识融入到里边去,才能够好好使用的。 想必修炼也是这样的道理。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觉得修炼能够叫她身体健康强壮,又不容易饥饿,能叫她活下去,这才是努力地修炼,又将这些功法当成是恩赐一样,用十分虔诚地心思去对待着的。 可渐渐的,也许是每日都重复着修炼功法,也就慢慢失去了对功法的敬畏,觉得这些不过最普通的东西罢了。 只是,看看外头那些散修,连着云露诀也要细细琢磨的杂役,她如今所修炼的功法,难道当真就只该被她麻木的对待么,显然并不该是这样的。 她已经一步一步走入了一个误区,将自己最亲近的这些东西,都当成了自己的工具。若不是今日从这些仙草当中得到了提示,她大概还要在这地方徘徊许久,才能够突破。 而在突破以后,她大概会慢慢习惯这种用自己的神识去操控一切的感觉,渐渐的,便会完全失去这种同功法、同仙草沟通联系的能力了。 她当真是个天赋高的,只要愿意花费时间,总能将修为提升上去,甚至要比旁的修士更快,比她这样慢慢地同周遭的事物沟通来得更轻便。 可这样孤独地在修仙的道路上走下去,剥离了同功法之间的交流,总有一日,她和功法之间就会分道扬镳而不自知。到时候,她又能够在这道路上走多远呢。恐怕是要同如今这些修士一样,一步一步的前进,一步一步地走得更远,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在走一条同飞升之道截然相反的道路。 糯米用心地听了一番那些仙草之间的话,将它们的心声都记了下来,这才缓缓地增开了眼睛。 她甚至不需要再低头去看那些仙草,只是随便伸手,就打乱了那些按照丹药方子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仙草,从中挑拣出另外一份丹药来。 这次开炉,她觉得自己绝对能够成功的。 绝对能。 四百四十三 突破,出关 外头的日月升降轮回,糯米却已经感受不到外头时间的变化了。她甚至不记得要吃东西了,仅仅至少依靠着自己体内灵气的吸收,而在支撑着整个人的消耗。 她突然进入到了一个玄妙的境界当中去,就好像是已经进入到了那个可以辟谷的状态里边去了,根本无需再从食物当中吸收养分了。 那些食物除了能够为身体提供养分以外,其实还会在体内留下残渣。这些渣滓带着凡世间的俗气,哪怕是从缥缈幻境里边种植出来的灵谷,期间所蕴含的也不仅仅只有灵气,还是稍微会带着一些世俗渣滓,不过是要比凡间的粮食要少许多罢了。 真正想要以肉身入圣,白日飞升,首先还是需要将体内的污浊之物尽数排空才是。 然而,如果一个修士一直无法达到辟谷的境界,体内的浊物只会越积越多,使得身体愈发在这世俗凡间沉沦下去。 糯米并没有刻意地想要培养自己进入到那个状态里边去,只是在开炉炼丹的时候太过专注了,听着那些仙草的声音,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丹炉里边去,完全忘记了自己还需要做别的什么。 等她再推开房门的时候,外头那些正忙碌着的门人弟子都愣了愣,拿一种十分惊诧的神色回头望着她,好像都已经不认识她了一样。 糯米见到了他们的目光,也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却也没见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奇异的地方,便喊住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年青修士,略略歪头,问道,“怎么啦。都拿这样奇怪的眼光盯着我看。哪里不对劲儿么?” “没没、没有。”那被喊住的年青修士连忙摇头,对上糯米眼神的时候,竟然莫名的有些慌张一样。小声讲道,“只是、只是。只是觉得副掌教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你、你不是闭关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很快么?”糯米自己也跟着皱了皱眉,问道,“我这是闭关多久了?” “也没有多久,就是过了十来天。”那年青弟子同糯米讲了两句话,这才慢慢镇定了下来,偷偷打量了糯米一番,突然问。“副掌教,你这是——突破了吧?” “也许吧。” 糯米自己也有些闹不清楚,只能含糊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的确是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有所增长,神识的范围扩大了许多。连带着体内的真元力运转都更顺畅了,只是一个动念之间,真元力就几乎能够围绕着体内的灵脉转一圈。可除此以外,她却再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以往她自己突破修为等阶,又或是在玉简上头见到关于进阶的描述。那进阶总是千难万险的,期间也会对心境有大起落一样的影响,同她这样顺畅的变化完全不同。她自己先前的几次提升,给她的感觉都十分明显。 这次她若当真是从开光期正式迈入到分神期去,按照以往的经验。应当不该是这样的平静才对。 然而,她又的确是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开阔了许多,叫她从中发现了无数美好来。她还没有去尝试着使用法术,但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法术的威力肯定也跟着壮大了许多的。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的空地,那上头立起来的屋子,果然同她原先闭关以前没有很大的差别。 有些先前建了个基础的屋子已经搭起来了,而有些原先还空出来的位置,如今才方始搭建到了一半,果然她这闭关的时间并没有持续许久。 只是,她如今站到了房间外头的时候,却很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都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站在千仞宗里边了。 她正站在房间前头发愣,却突然见到萧景言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一见到她,萧景言面上就露出了笑容来,远远地就朝着她喊道,“阿苗,你果真是结束闭关了?我听着他们说的时候,还有些不信,以为你总要闭关个一年半载的。你——” 萧景言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顿住了,连着奔跑的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在距离糯米好几步距离的地方,默默地站了站,像是叹息一样说道,“你突破了。” 糯米看着萧景言的模样,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只能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萧景言原本就已经觉得自己同糯米之间有着相当大的差距。只是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点儿年龄的优势,多比糯米修炼好些年,修为层次上也勉强能够压住糯米一筹。可现在,糯米才不过是闭关了十来日的时间,就已经又进行了一次突破,迈入到同他一样的修为层次上边来了。 哪怕是他再不愿意承认,再不愿意面对,糯米却也是已经在往着他从来不敢想像的层次跨进上去了。 这时候,他才真真切切地又感受到,即便是在这个还完全不成熟的千仞宗里边,糯米也是哪个副掌教,而他再怎么混迹下去,也不过是个长老、是个总管。 他静静地看了糯米一阵子,突然开口,“副掌教??” “啊?”糯米突然听见萧景言这样喊她,不由就是一愣。 以前,萧景言还从来没有这样正式地用尊称来叫过她。平日说她是副掌教的时候,大都是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就是当着外头那些弟子的面,也不会叫两人之间拉出这样远的距离来的。 萧景言却没有再继续自己的话,反倒是笑了笑,迈前了一步,讲道,“我们原先都以为你这闭关是要好久的,完全没料到你这样快地就突破出来了。你不是说这次是要为炼丹术闭关的么,怎的反倒是修为层次突破了,你就出来了?” “炼丹术??我如今已经是初阶炼丹师了呀。” 糯米小声地回了一句,掌心一翻,手上便托住了一个晶莹的瓷瓶。 就算她没有将这瓷瓶打开,瓷瓶里边那丹药的逼人灵气也已经完全渗透到了瓶子外边来,叫人知道里头装着的绝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丹药。而是真真正正的初阶丹药。这丹药的灵气虽然十分澎湃,却并不凶戾,反倒十分温和。完全不像是那些不入流的丹药一样的不稳定。 萧景言甚至觉得,这瓶丹药就是这样随手放着一百年一千年。里边的药力都不会流散多少的。 糯米这时候已经眯着眼睛笑成了一道弯月的形状,“阿萧你瞧,这是我炼制出来的丹药。我也以为我要花费好多时间,才能将它们炼制出来的。没想到这次开炉这样顺利。这么一来,我也算是个炼丹师了。日后你若是要筑基,我也可以帮你炼制筑基丹的哟。” 这自然是一句玩笑话。萧景言呆呆地点了点头,甚至不知道再接什么话才是。 他呆怔了半晌。这才猛地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这才终于找回了话来,便朝着糯米讲道,“是了。我这次过来,可不仅仅就是为了看一看你出关的。我们门派里边如今来了客人,掌教正在招待着的,都有些忙不过来了。听说你这出关了,掌教才叫我过来喊你去帮忙。你若是没什么事儿。我们还是赶紧先到大殿去吧。” 糯米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听了萧景言这样讲以后,也就点了点头,跟着往大殿的方向赶了过去。 一路上,周遭许多千仞宗的弟子都一路盯着糯米直看。一副要将眼珠子都掉到地上去的模样。 他们就是再没有眼光,到底对灵气也还是敏锐的,能够看得出来他们的副掌教已经突破了开光期,正式进入到分神期来。这就表示着他们的副掌教并不仅仅是个拥有灵根、可以修炼的修士,更是个天赋极高的。 寻常灵根低下的修士,譬如是如今千仞宗的这些杂役,可能穷其一辈子,都没办法突破开光期。 开光期同分神期之间的距离,就好比是天地一样,又好似凡人同修士之间的差距。 这中间,有灵根没灵根,能突破不能突破,就是这样简单。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一辈子也做不到。完全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而且,他们的副掌教如今才多大一点儿。 十五?还是十六?哪怕是十七? 这副掌教面上都还带着些青涩的模样,脸颊之间那种少女特有的圆润还没有褪干净,眼神都还是清澈的,里头根本没来得及带上岁月的痕迹。 只要突破到分神期,寿元就会增加到一百二十岁。同那些四五十岁才突破分神期的修士相比,她实在是还有大把的时间。只要她这辈子不犯晕,冲击筑基期,那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 这些千仞宗里边的门人弟子,在加入了门派许久以后,终于第一次对他们这个年纪轻轻的副掌教生出一丝敬畏来。 糯米哪里知道旁边那些门下弟子的心思,她正一边赶路,一边向萧景言了解着这十几日的情况。 从萧景言的话里边,糯米才知道了他方才所说的那些客人的身份,居然都是附近大小门派派过来的使者。明面上是说想要同千仞宗招呼一声,日后多多合作的,但就萧景言看来,这些门派没有一个先自提起结盟的事情,想必只是到千仞宗来看一看,打探一番,又瞧瞧是不是有机会能从中挖掘到那灵石矿脉的情形。 这些客人就好像是约好了一样,在糯米闭关以后,陆陆续续地就都寻上了门来,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在千仞宗里边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有些使者当场就回转了,而有些则是选择留了下来,再稍微在这千仞宗里边再看了看。 如今秦广岚在大殿照料着的,自然是那留下来的一部分。哪怕是这样,也很是有不少了。 糯米倒是可以理解他们这个时候到千仞宗来。那些门派本身也有在门派大会上边招揽弟子的,自然也需要花时间将他们安顿下来,稍微探讨一番千仞宗发展壮大的可行性,再派使者远远赶过来。再算上这路上的时间,恰巧就都挤在这几日到步了。 萧景言将大殿那边的情形都给糯米描述了一遍以后,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便扭头说道,“是了,那大殿里边,还有一个修士,说是你的旧识,报着你的名号上门的,是铁生门的人。” “铁生门??可不会是花眠吧?”糯米心中一颤,不由追问道。一想到花眠,她的脑袋就开始痛了起来。 萧景言却摇了摇头,“不是,是个年纪小的。他说他叫董天鹰。” ps: 谢谢故蕾西边亲打赏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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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已经习惯了柱子跟在后头了,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有这么一个尾巴。反正不管她走得快走得慢、走到什么地方去,柱子终归是会追上去的。根本无需她操心。 一路朝着大殿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糯米才发现这十几日里边。门派终究是有了点儿起色的,同原先那种稀稀落落的模样已经不太一样了,更看不出来原先那只搭了几间小木屋的颓然来。 门派里边那些长老、管事的位置还都空着,屋子却是率先立起来了。 萧景言同秦广岚两人都是正规门派出身。哪怕当初没有管理过内务,到底是见过的。如今照样搬到了千仞宗来,猛地一看,倒是可以唬住外人了。 也得亏那些使者来的晚了一些。若是他们再早来半月,恐怕是来十个扭头十个,压根儿不会有人看好千仞宗的。 除了董天鹰这个旧识以外,萧景言还向糯米提到了另外一个名字——田甜。 同董天鹰这样新近加入门派的不一样,田甜可一直是青泉峰乃至万剑宗里边的天骄,连着萧景言也曾经远远见过的。自然是对她还有零星的印象。 “刚开始我倒也没认出来。也不知道掌教将她拉到一边去说了什么,她便装作是不认识掌教一样,恐怕就是要瞒骗那铁生门过来的年轻修士吧。他不是青泉峰的人,虽然知道田甜,却不知道掌教的。” 糯米咬了咬嘴唇。又觉得脑袋开始发胀起来。 她绝对想不到门派里边居然又聚集了这么一群人。 那些使者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而董天鹰不过是个旧识,虽然要顶着秦广岚的冷眼,不过只要稍微亲近一些,应当也没什么关系的。 唯独是田甜?? 糯米小小地叹了口气,都有些后悔自己出关的决定了。若是早知道外头这样混乱,她倒不如还是留在房间里边修炼来得舒坦。只可惜她如今已经站在大殿面前了,萧景言已经伸手推开了大殿的前门,她就是想要扭头离开,也已经来不及了。 大殿里边果然如同萧景言所讲的那样,稀稀疏疏的,却仍是站满了人。糯米跟在萧景言身后,稍微朝着里边望了一眼,果然瞬间就见到了两个相熟的身影。 “糯米!” 董天鹰大概是这两日已经受够了秦广岚的冷眼,这时候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同秦广岚离得远远的。听到推门的声音,他第一时间就扭头望了一眼,面上顿时就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来,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糯米的方向奔了过来。 他的声音实在有些太大,顿时惹得整个大殿里边得修士都朝着门口这边望了过来。 田甜远远地见到了糯米的模样,面上顿时一愣,轻轻“咦”了一声,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来。 先前糯米去向清明真人换回柱子的时候,已经是十三四的年纪了,又恢复了女装,换了个化名,清明真人同田甜都完全没有将她认出来的。甚至当时,田甜都还隐隐地对她露出了敌意。 可如今突然听见董天鹰叫出了个熟悉的名字来,田甜脑海中顿时就闪过了青泉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自然还记得那个小男修。只是,从来没有将那个上门来的温婉女修同那小男娃想到一块儿去。那个炼药童子就好比是她的噩梦一样,她又怎么会忘记呢。那炼药童子,是她第一次做丢的事情。 如今推门而入的这个女修,还依稀有着当初十三四岁的影子,面容只是稍微长开了一些,五官更柔和了,身量也拔高了不少,她却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来。田甜总觉得自己十分厌恶这个女修。只是从来想不到原因。 糯米—— 田甜又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自己厌恶这女修的原因来了。 这女修的眼睛十分清澈,毫无杂质,先前还有些怯生生的,如今却已经可以直直地看人了。被她看着的时候,就好像是看着一汪灵泉,都能叫人从中看出自己的倒影来。就同那个叫糯米的炼药童子一样。 田甜忍不住扭头看了秦广岚一眼,面上的疑惑变得更重了。 站在田甜身后的男修这时候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便伸手拉了拉她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田甜虽然这样说着。可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糯米的方向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糯米虽然感受到了田甜的目光,但她这时候总不能上前去同田甜解释些什么。 对这个当初的大师姐,糯米可是怀着一种相当复杂的心情的,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是。干脆就暂时先躲到了萧景言的身边去,扭头同董天鹰讲话。 董天鹰大概是当真被秦广岚憋屈了太久,如今终于见到糯米了,面上都跟着露出了如释重负一样的表情来,差点就冲上前来想要拉住糯米的手。被萧景言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才有些尴尬地将手又缩了回去。 糯米倒是被他这模样逗笑了,引着他走到了角落去,避开了大殿里边其他修士的目光,这才同他讲道。“你如今还认得我的模样么?我还以为你肯定认不得我的了。” “是有些认不得了。”董天鹰这才仔细地打量了糯米一番,感叹道,“你长好看了。不是,你原先也很好看的,只是我们都以为你是个男娃。我也是过来这边以后。才听说副掌教是个女修。当时花眠师兄说起你是这门派的副掌教的时候,根本也没提这个。你、你——你这样真的很好看。” 董天鹰这结结巴巴的夸奖,自然又得了萧景言一瞪。 糯米又笑了一回,想起当初下山历练的时候,不由也是心生感慨,忍不住问道,“你如今加入了铁生门,日子过得还顺当么?当初万剑宗的那些同门,如今在铁生门上边,没有受什么欺辱吧。” 董天鹰这也才收起了表情来,有些郁郁地讲道,“哪里会过得好,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当初在门派里边的时候并不觉得,现在才终于知道那种被排挤的滋味儿。如今叫我代表铁生门过来,还是花眠师兄一力提议的,否则我根本不可能接到什么事情做。虽说修炼不会受打搅,可只能躲在山上修炼,也当真是窝囊,铁生门甚至根本不许我们下山历练。” 糯米虽然料到万剑宗的修士加入铁生门以后,肯定会受到一些排挤,却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严重。这种连着下山历练都不允许的,基本上就是堵死了这些弟子发展的道路了。 寻常外门弟子的分例根本就没有多少的,现在又将他们规限在山门上边,叫他们没有别的法子挣取灵石和山门贡献点,就意味着他们根本不可能得到更多的资源。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个天骄,都有可能被一步步拖成了个凡人,更何况董天鹰的资质,实在算不得极好。 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都觉得这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若不是如今千仞宗还是这外强中干的模样,糯米甚至要忍不住开口邀董天鹰留下了。 不过,她也知道,铁生门不可能将董天鹰放到外头来的。铁生门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又怎么会让话柄流落在外头呢。 董天鹰摇了摇头,又道,“不过,我们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的,至少还能安心修炼。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历练时候,黄石峰上头的那个卫石磊么。他从万剑宗逃了出去,原本是打算要当个散修的,我还同他悄悄的有联系。结果——有一日我在铁生门刑堂——你自己也小心一些。” 他的话没有说得很明白,糯米和萧景言却都已经明白了过来,两人俱是变了脸色。 谁能想到铁生门居然做到了这个份上。不但将万剑宗当初的内外门弟子控制在手中,甚至不惜对逃逸出去的散修尽数斩草除根的。 四百四十五 泼妇 糯米死死地咬着嘴唇,面色已经有些苍白了起来。 她这才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的幸运。 花眠到仙逸城寻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更不是什么巧合,而是铁生门在花费大力气寻找着他们这些知道了铁生门龌龊手段的修士,想要斩草除根。 若不是她当初就借了蛟苏青的名字,她恐怕要面对的,就是铁生门无尽的追杀了。 想必花眠也曾经有过疑虑,这才一点一点地对她进行试探。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却叫蛟苏青同糯米在门派大会上碰了个头。有了蛟苏青那时候的态度,铁生门自然不敢再做什么,只能派出董天鹰来,试图同她交好。 董天鹰又摇了摇头,小声说道,“铁生门的人不知道我见到了刑堂的情形,这才派了我过来。否则,根本不可能叫我同你见上面的。” “这倒未必。”萧景言突然打断了董天鹰的话,“我想,他们是知道的。说不定他们是故意叫你看见了刑堂的事,好借你警告铁生门里边的那些收编的弟子。如今,他们又是借了你的嘴,来给我们发警告。你恐怕不知道吧。那堂堂铁生门,怎么会对我们这样一个刚建立的小门派生出兴趣来。” “据说是因为你们门派掌握了一个灵石矿脉,很有发展前途,不是么?花眠师兄是这样同我讲的。”董天鹰迟疑地回答道。 糯米摇了摇头,“这大概也是一方面吧。不过,他难道没同你讲么。我和那个叫蛟苏青的妖修大能稍微有些渊源。瞧见那大能的面子上,他们大概是不敢动我分毫的,所以才借你的嘴,向我发出警告的吧。” “这、这我倒是当真不知道。” 董天鹰听了糯米简略地讲事情说了一番,面上惊愕的神奇就更浓重了,也跟着有些失落了起来。 他虽然也知道不该奢望,但大概还是期盼着自己当真得到了铁生门的信任,从此能够融入到铁生门里边去。为铁生门好好做事,好好修炼发展的。可如今一看,自己果然也不过是个传话筒,而且还是个一次性的棋子,不由就有些意兴阑珊的。 以前糯米在万剑宗上的遭遇,他是隐有耳闻,只是从来没想到当初那怯生生的炼药童子,一步一步的,居然已经站在了一个他需要仰望的地方。 这千仞宗虽说破败,到底却是个新兴的门派。只要能够撑过开头发展的这一点时间。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甚至连着铁生门都愿意同这门派交好结盟。不论铁生门看到的是这门派背后的灵石矿脉。还是背后的妖修大能。却也可见铁生门也相当看好这个小小的新门派。 糯米如今已经成了这门派的副掌教了,等这门派渐渐有起色以后,她肯定是能够得到莫大的好处的,连带着地位也都跟着有了。 只是。抬头见到糯米那愈发柔美的面容,董天鹰便觉得自己连着嫉妒的力气也失去了。 若是他当初也逃到山下去,当个逍遥的散修,是不是也会如同糯米一样,有一个光辉的前途。又或是会像卫石磊一样,被铁生门的人半途拖回山上,像是只死狗一样扔到刑堂里边去,再被扔出来的时候,便当真只是同个破麻袋一样了。 见到卫石磊被抛到门派旁边的荒林去的时候。董天鹰躲在房间的角落里边,抱着被子抖了好几日,一直在庆幸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哪怕在铁生门里边受到了打压,哪怕再也见不到出头的日子,他却到底还是活着的。只要活着。他便觉得自己还有无限的机会。 可如今,却叫他见到了糯米。 他只能苦笑着甩甩头,告诉自己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或许”和“想当初”了。 先前秦广岚冷落他的时候,他只担心自己会做坏这好不容易得到的差事,会坏了自己在门派长辈眼中的形象。但在同糯米交谈过以后,他已经再不在意那些了。因为不论他这趟差事做得好不好,他都再没有什么然后。 糯米同萧景言也都发现了董天鹰得神色有些不对,他们也不能说什么,也就只假装着看不见,好叫大家都不那样尴尬。 同董天鹰说了一回话,三人心里边都觉得有些儿沉重。正巧秦广岚在大殿那边招呼糯米过去,他们便都跟着松了口气,就好像是要避开这尴尬的气氛一样,匆匆地分开了。 董天鹰这次到千仞宗来,只是为了要帮铁生门同千仞宗结下一个同盟。有了糯米这副掌教出面,只要秦广岚不是老糊涂了,想必这盟约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董天鹰心里边的大石这才总算是落下了一半,慢悠悠地走回到原先的角落去,又重新坐下了。 秦广岚将糯米叫过去,自然是为了要叫她同那些各门派的使者见礼的。 糯米才刚走到秦广岚面前去,秦广岚就猛地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显然是感受到了她已经突破,迈入到分神期里头去了。 只是,如今在这样多的来使面前,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话,便赶紧咳嗽了一声,将自己的失态掩饰了过去,将糯米引荐到那些使者面前去。 他甚至已经在这些使者面前吹嘘门派的副掌教已经是个真正的炼丹师了。 反正当时糯米一直在闭关,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出来,没办法叫那些使者分清真伪的,他便也放心大胆地扯起谎话来。 如今糯米突然出关,他本来是想要将糯米藏起来的,可后来想想,还是一咬牙,就叫糯米到了这大殿来。 横竖糯米只要不炼制那些丹药,就不会被人识破的。哪怕是识破了,像糯米这样年纪的炼丹学徒,已经很是了不得了,反倒会加重千仞宗在使者心中的份量。 秦广岚哪里会想到糯米竟然给了他这样大的一个惊喜,居然已经迈入到分神期去的。这样以来,哪怕糯米就只是个炼丹学徒的事情败漏,就仅凭借着这份修为,都能够叫外人对千仞宗刮目相看的。 那些使者自然也发现了糯米的修为,不由大大惊叹了一番。 他们这些人大都是长辈,哪里不知道糯米如今修为的意义。当初叶梵突破分神期的时候,甚至比糯米都还要更年长一些,却已经是万剑宗的大师兄了。 不知道哪个修士开口讲了一句,“当初听说千仞宗副掌教年轻有为,我还不信的,觉得这年轻人办事不妥当,怎堪大任。没想当,当真没想到是这样的年轻才俊。这千仞宗里头,果然是卧虎藏龙,叫人佩服啊。” 他这话顿时就引来了一番赞同之声。 又有使者开口附和道,“是啊。听说千仞宗副掌教如此年轻,又是个炼丹师的时候,我也是很不相信的。只是,如今见到这样的修为,我也跟着有些相信了起来。这样过人的天赋,说不定当真能够叫我们见到一个修仙界的奇迹。” 这些使者都跟着围在秦广岚前边,相互说着些试探的话。 唯有田甜还远远地站在人群外有,隐约听到了那边传过去的声音,面上便露出了一种嗤笑的表情来,好像几乎都要忍不住开口嘲讽一样。 站在她身边的男修见她这样,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去,小声地讲了一句什么话。 田甜面上的表情顿时就变了,有些恶狠狠地瞪了那男修一眼,突然冷笑道,“姓赵的,你这是看人家脸长得不错,这才被迷惑了的吧。我告诉你,你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边站着的那个妖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炼丹师,她是分神期修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五年前还不过是个开光期初阶,连开炉炼丹都不会。人将牛皮吹破天了,你倒是就信了么,就凭她那张脸?我可告诉你了,她说不准连那张脸都是假的!修为提升得这样快,可不是个邪修吧!” 她的声音虽然说不上是怒吼,但却十分尖细,又快又急。在这样一个大殿里边,原本就比较安静,一时之间就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边去。 连带着那些围着秦广岚站着的修士,也纷纷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来。 站在田甜身后的赵姓男修几乎已经将眉头凝成个死结了,沉声道,“田甜,你这是又发什么疯,那女修如何惹你了,你说话如此难听。我倒从来没听说过你以前有认识这样的一个姑娘。” “呵,你是怪我没有早早告诉你,有这样的一个尤物?”田甜又冷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来,拿指甲直戳着那男修的手臂,厉声道,“你还说不是看上她的脸了?!” 这下子,连着秦广岚都看不下去了。这地方到底是千仞宗的大殿,又有这样多各门派家族的使者站在里头。哪怕他不怕田甜说出什么混账话来,说破了他和糯米的身份,也不愿意见到一个疯婆子在这里边闹事。 秦广岚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来,推开身边围着的那些修士,朝田甜走了过去。 ps: 大师姐终于重出江湖,然后糯米终于成长到要打脸的节奏了,大家期待么(大家你们还在看吗大家(默默伸爪子召唤 四百四十六 质疑 秦广岚推开人群,向着田甜走过去的时候,面上带着一种森森的怒气,心里边不仅也埋冤起这个当年青泉峰上的小宠儿来。 当初田甜在青泉峰上的时候,可当真是十分得宠的。 欢喜她的不仅仅只有青泉峰的峰主清明真人,因着田甜长相甜美,峰上其余大小仙长,都十分迁就她,不管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送到她面前去,只为了见到她一个甜滋滋的笑容。 用俯视的目光慈爱地去看田甜的时候,她的确是个相当能叫人心生愉悦的丫头。她相貌细致,又带着种天生的高傲,眨眼的时候眉眼好像都带着笑意一样。对着下头的杂役弟子,她耍出来的那点儿威风,在仙长看来,便是十分趣致动人的。 只是,如今两人之间换了个身份,秦广岚已经不再是能够俯视着田甜的门派长辈了,他才突然发现,田甜眉眼之间的那种傲慢,竟然是这样的叫人厌恶。她在冲着身侧那赵姓男修嚷嚷的时候,实际上便是将整个千仞宗的脸面都放到了地面上边去跺踩。 若是这样的娇蛮不是冲着本人而来的,只是从旁观看,还会觉得她的行为娇憨可爱而,乐呵呵地在一旁默默看着。可当真是成了那被她厮打的对象,秦广岚这才觉出了恼怒来,哪里还能从她的行为中看出一丝的美和好来, 那个站在田甜身侧的男修,显然也被她这样莫名的爆发而闹得有些恼火,更是有些莫名其妙。刚开始的时候,那男修大概还顾忌着场合,凑到田甜的耳边去,低声下气地同她讲话。 田甜却显然并不领情,一扭肩膀,就甩开了男神搭在她肩膀上边的手,冷笑抬头盯着那男修直看。 男修被田甜看得十分不舒服。他显然也是个有脾气的,被田甜这般蹬鼻子上脸的。也跟着面色阴沉起来,差点就要当场同田甜开吼了。若不是秦广岚适时拦住了他们二人,他们肯定是要在这大殿里边,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吵一通的。 连着萧景言在边上看着,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扭头朝糯米看了看。 以前在没有对比的时候,他只觉得糯米很好,却也从来说不出糯米好在什么地方,同旁的女修有什么不一样的。如今见到了田甜这蛮横的模样,才突然醒悟来过来。觉得糯米那温婉的性子十分招人恋爱。 哪怕是女修再怎样珍稀。长得再怎么好看。恐怕也没有人愿意当着这样众人的面前,被她用指尖戳到脸上去的。 田甜实在是大师姐做得太久了,架子早早地就端了起来,却又突然遭了巨变。眼见着当年那个完全被她的光芒所笼罩、从头到尾都带着憧憬的目光望着她的炼药童子。如今竟隐隐有些爬到了她头上去一样,又哪里会觉得高兴。 甚至,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糯米如今的确是长得好看了。虽然同她那种傲然的甜美不同,却已经完全长成了一个不输于她的美人了。连带着修为层次也同她平齐,甚至说是迈入了她还远远无法触碰的炼丹师行列当中去,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她根本就按耐不住心中的嫉恨,她也完全没有要去忍耐的意思,一张口。就说出了糯米的坏话来。她本以为自己身后的道侣一定会顺着她的话附和下去的,却不料对方竟然反倒夸赞起糯米来,又说了些隐隐像是责备她一样的话。 “你在这样的地方,到底是发的什么疯。临行前师尊发的话,你都忘了么。我们是来交好。不是来交恶。你能不能醒一醒脑子?阿俊他们说你是个小姑娘,当真是没错。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好叫你胡乱发疯。” 赵姓男性十分厌烦地说了一句。正好秦广岚已经匆匆走到了他们身边去,他干脆就扭过身子,故意不再搭理田甜,转而去同秦广岚讲话道歉去了。 这男修恐怕身份地位并不如田甜,讲话的时候却十分合礼得体,叫秦广岚先前厌烦的心思稍微放松了一些。 田甜自然是不服气的,还想要开口反驳。 但秦广岚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她面对着这当初在青泉峰上的师叔,自然也不好太过无礼,只能硬生生地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边去,黑着张脸,趁着那男修同秦广岚讲话的时候,在背后用指甲将男修的后背掐出了道血痕来。 男修眉头一动,微微咬牙,居然默默忍了下去。 那些原先围在秦广岚身边的各派使者,如今见到秦广岚过去劝架了,各个都面面相觑的。 他们不见得就相信田甜的话,但有些修士也是知道田甜的身份的,觉得她的话并不会是随便就说出来的,看向糯米的目光中也带了些迟疑。 方才秦广岚一力拦在糯米同他们之间,叫他们根本没办法亲自和糯米有什么接触的。 如今秦广岚一走,倒是给了他们机会了。 糯米还在十分专注地注视着田甜同那男修之间的情形,面前却突然一暗,边上一个修士移了一步,拦到了她面前,讲道,“方才只顾着惊叹副掌教的修为层次了,却还没有请教其他。先前听千仞宗掌教所言,说你还是个炼丹师,可当真是这样么?” “啊?是的,没错儿。”糯米倒是没想到秦广岚敢这样讲,却也还是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她回答得这样爽快,却叫周遭围在她身侧的那些修士都跟着愣住了,续而生出了荒唐的感觉来。 他们知道千仞宗的掌教是个年轻的女修,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年轻。在见到糯米的时候,他们心里边早就不相信秦广岚之前所讲的那些话了。 什么年轻的炼丹师、什么修炼天才——从修为层次上来看,这小小的女修倒的确是个天才,可若要说她还是个炼丹师,却当真叫人无法信服。 他们甚至可以容忍秦广岚先前的谎话,只要这副掌教承认自己是个努力开炉,终于成功了的炼丹学徒,他们便会觉得这千仞宗有着大大的潜力了。 可如今这模样看着秀雅纯良的女修,居然也都已经开始撒谎了么。 周遭好些使者都默默地摇起头来。 他们虽然并不是炼丹师,也不太清楚炼丹师到底是怎样的,却都是些见识过人的修士。这天武国境内的炼丹师,他们不说全认识,至少是全都听过的。那些炼丹师,就没有一个年纪师在四十以下,更没有一个的修为层次是在分神期的,全都是练气期的修士。 哪怕秦广岚大言不惭地说他自己是个炼丹师,一时半会之间,都不会叫那些各派的使者觉得这样的荒谬。 秦广岚在扯谎的时候,他们心里边其实早就有一杆子秤了,都觉得秦广岚所说的“炼丹师”,其实就不过是个年纪二十许的炼丹学徒罢了。 却没想到,这个女修本身,居然也配合着秦广岚,说出这样的弥天大谎来。 那些使者里边有个年岁长一些的,见到糯米那坦然的模样,便摇了摇头,忍不住开口讲道,“小丫头,你如今的修为,的确是很不错的。或许你接触炼丹不太久,也没有得到什么指导,以为能够开炉,就已经称得上是炼丹师了。炼丹可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不是随便能够炼制出一些药液来就足以称道的。你这样的,只能叫做炼丹学徒,记住了么?” 糯米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静静地听着对方把话都说完了,这才细声细气地回答道,“这些规矩,我是知道的。不过,我的确是个炼丹师。” 若是方才那些使者们还能勉强说服自己,觉得这个副掌教只是个不懂事的,如今却已经有好些人忍不住将冷笑挂到了面上去。 他们自然都觉得糯米是个不知悔改、睁眼说瞎话的。 炼丹一途同修炼不同,完全没有什么邪门歪道可走的,靠的是不断的经验积累。在千百次的开炉炼丹以前,根本没有什么修士能够从中找到突破的。许多年长的炼丹学徒都不能有这样的发展。哪怕他们得到了门派培养,却哪里能够这样年纪轻轻的就成为炼丹师的。 因为他们没有糯米的勤奋,也没有糯米的天赋,更没有糯米这样险死还生的机缘。 在糯米这样的年纪,他们可能还只是规规矩矩地跟在师尊门下,学习着一些玉简上头的丹药知识,只有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才能够摸到丹炉。 那些培养他们的门派实在是太小心翼翼了。 门派里边并不当真就缺炼丹学徒,因而在他们有足够的理论技术以前,他们根本就摸不到丹炉的。 糯米不论是天赋还是努力,都比他们的付出多太多。 许多炼丹学徒在掌握了不入流的丹药方子以后,都不屑于多多开炉练习,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仅仅完成了门派给予的任务,就不愿多去碰那些方子了。他们更愿意把时间花费在学习新方子上头,渴望自己能早日成为真正的炼丹师。 只有糯米才会年复一年,默默地炼制着这些不入流的丹药。 ps: 正痛死在床上,趴着码字中,希望我今天不会掉链子。总之如果掉了,大家也不要厌恶我,跪求,我已经连吞了三粒止痛药了,还是只能一边痛得缩趴起来,一边慢慢码字。啜泣 四百四十七 赌斗 糯米静静地看着面前得这些修士,看着他们面上的质疑,忍不住轻轻将眉头皱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点头承认,就一定会得到质疑,却没料到他们的质疑会这样强烈,站在这周遭的修士,好像就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的话一样。 那些修士看着她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嘲讽,似乎她当真就是个撒谎的,根本不值得信任一样。 她心里边却没有多少委屈的感觉,只是看着这些使者们自以为掌握了一切的优越,有种淡淡的惆怅。如今,她已经不再是同这些修士站在同一个层面上了。 这些修士当中,有不少是已经站在了练气期,甚至是练气期顶端,却根本不明白炼丹师的世界。 糯米咬了咬嘴唇,轻轻地开口说道,“我是个炼丹师,我能炼制低阶丹药了。” 她的声音里头带着少有的坚定,甚至连着萧景言也跟着愣住了。 萧景言在意的,自然不会是糯米话里边的内容。 他方才在糯米屋子前头,就已经知道糯米接连突破到了分神期和初阶炼丹师的境界。他惊讶的,是糯米话里边的那种坚定。 在他的心目中,他所认识的那个糯米,是个相当温和的姑娘,从来不会对旁人说什么重话的。如今糯米这话虽然还是轻轻柔柔的,里头的态度却当真是十分难得一见的了。 萧景言原本还怕糯米会因为外头这些使者的话而动摇,又或是生出委屈的心思来,还想要推开人群,挤到糯米的身边去,将她护在后头的。可听了糯米的话以后,他便像那些使者们一样,尽都愣住了。 只是,那些使者愣住的原因,可同萧景言大不相同。 他们对自己的目光十分自负,哪里会相信糯米当真能够修炼出初阶丹药来的。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只是觉得糯米是个灵根天赋十分出众的,就不该与秦广岚这样的老流氓同流合污。这时候听见糯米说出这样的话来,才发现糯米其实对炼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既然有了解,又怎会说出十来岁的修士是个炼丹师这样没有常识的话来呢。 没想到啊,这千仞宗里边,管事的都是些满嘴说着混账话的。即便是再有灵根天赋,恐怕也不适合当盟友的。 好些使者已经径直摇起头来。 有些厚道些的,只想着回去的时候暗自向自家门主掌教警告一番,说这千仞宗不是个适宜的合作对象。 而有些不厚道的,已经当场笑了起来。扬声道。“既然副掌教坚持。我们自然只能祝贺千仞宗出来了一个万年不见的少年炼丹奇才。只不过,当然不是我们信不过副掌教,却是实在想要开一开眼,看看初阶丹药到底长的是个什么模样儿。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初阶丹药长什么模样呢。谁叫我们门派里头的炼丹学徒不争气。二十好几的年纪了,却总是只能炼制一些补气丹凝神丹的,顶个屁用。” 他这话说得粗俗,却引来了在场修士的一阵笑声和一阵艳羡的目光。 二十许的年纪,能够稳定炼制出丹药来,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只要再加以磨练,日后突破到初阶炼丹师的境界上去,已经是眼见的事实了。周遭那些门派使者都忍不住扭头朝讲话那人看去,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考虑着同这门派打好关系的。 因而。马上就有修士附和了起来。言语之间,尽是对糯米的嘲笑之意。 糯米默默地垂着头,将他们的那些话全都听完了,才慢慢将头抬了起来,突然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来。 那笑容实在是来得很有些突然。猛地就在那些指责当中绽放了出来,就如同是在凛冽的暴风雨当中突然开出的彩虹一样,晃得这些修士眼睛都花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方才还在指责这个小小的女修,只觉得她面上的这个笑容里边含着浓浓的自信和骄傲,叫人都没办法将目光从她面上移开。 “想要我开炉炼丹,自然是没问题的。我在门派里边的时候,也常常为门下弟子开炉。只要能寻到材料来,我就不会拒绝的。不过——”糯米稍微拉长了一点儿声音,面上的笑容突然变得俏皮了起来,眨了眨眼睛,柔声道,“不过,我为门下弟子开炉的时候,还会稍微收取一点儿贡献点,作为费用。我若是帮着诸位仙长开炉,又有什么好处呢?诸位对着晚辈,该不会这样小家自气的吧?” 萧景言站在人群最外头,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原本还担心秦广岚那老狐狸不在一旁,糯米就要被这些使者欺负了去的。却没想到,糯米自己也已经能够处理好这些无端的责难了。她甚至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逆来顺受的小丫头了,更不会只听了旁人的一句话,就会受到影响的。 萧景言笑了半晌,却又突然觉得有些寂寞了起来。 如今的糯米的确是无需他再多担忧什么了,他却还是觉得有些怀念,怀念当初那个遇到事情,会躲到他身后去的姑娘。只可惜,他恐怕是再也见不到糯米面上露出那怯生生的模样来了的。 糯米越是说出这样貌似推脱的话来,周遭那些使者就越是觉得糯米是在故意找借口拖延。 有个中型门派出来的使者,大概是性子烈一些,当场就喊道,“好,你要好处才愿意开炉。若是你能够开炉炼制出初阶丹药来,我钟离门当场就同你千仞宗签下共生盟约来!” 糯米又静静地望了那修士一眼,讶然道,“我还以为各位仙长过来,就是为了同千仞宗结盟的呢。这个——这个也能当作是好处么?” 她虽然没有直接指出对方偷换概念,也没有指责对方小家子气,可那眼睛微睁的俏丽模样,却还是叫周遭的修士跟着轰然大笑起来。 顿时就有修士开口嘲笑道,“那是,那是。老魏,你原本就是过来要同这门派结盟的,却拿结盟来当什么好处说要送给对方,你这可不就是欺负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儿么。” “你瞧吧,老魏,人小姑娘好赖是个副掌教,当真还是懂事的,哪里能由你这样简单的就糊弄了过去。这是给人的好处?人若当真是个初阶炼丹师,到时候可不是千仞宗求着和你们钟离门结盟,而是你们钟离门倒过去哀求人家同你们结盟了吧。嗤。” 那叫老魏的修士面上顿时一红,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妥当,却又不愿意承认,只能梗着脖子讲道,“谁说我是哄骗小姑娘?共生盟约,她不懂,难道你们还不懂么。至少在这十年以内,肯定是他千仞宗多多占便宜的。而且我这话还没讲完呢。除了这个,我还送她一套我老魏亲手炼制的阵旗!哼,这又不是我一个人要看她开炉炼丹。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老家伙能送小姑娘什么东西!” “一套阵旗?!” “老魏你这是、下血本了呀。” 周遭那些修士听了他的话,纷纷都露出了惊诧的神情来。 一个站在糯米右侧的使者点了点头,道,“好,既然老魏这样大方,我也跟着大方一回。若是这丫头当真能炼制出初阶丹药来,我愿意拿出一瓶冰肌玉露来。你们谁再凑点儿东西,总归是够叫这丫头开炉了的吧?” 糯米看了看这些修士的反应,顿时就知道这冰肌玉露肯定是个好东西,不由有些怦然心动。 她方才那样讲,只是不愿意在这些使者面前失了底气,叫他们以为千仞宗的人软弱好欺。 实际上,哪怕是他们一点儿东西不拿出来,糯米也还是要开炉炼丹,以证明自己炼丹师的身份的。就只为了千仞宗不叫人小瞧,她也必须这么做,更何况她也不愿意叫人觉得她就是个撒谎的。 没想到,却当真是得了些不得了的好处。那阵旗,可也是她想了许久却没能入手的好东西。 “若是她当真能够炼制出初阶丹药来,我情愿将师尊赐我的溶火珠给她!”人群后头突然传出个清亮的声音来。只见田甜一路推开人群,站到了糯米面前去,低头盯着糯米的眼睛,讲道,“只是,我们都拿出东西来了,这可算是赌斗了吧。若是你输了,无法炼制出初阶丹药来呢?你情愿为我们做什么,敢将脸蛋儿用法器划花了么?” 糯米愣了愣,见到这昔日的大师姐咄咄逼人地站在她面前,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她摇了摇头,正想开口,却听到萧景言在旁边嘲讽道,“你就拿出一个破珠子,就想要赌斗堂堂副掌教的容貌?你可也将你那破珠子想得太值当了些。哪怕你愿意拿你那残旧的面皮来同我们副掌教交换,恐怕也需要十张百张,才够换来我们副掌教的一个眼角。若是副掌教炼制出初阶丹药来了,你就自毁容貌,却又当如何?” 四百四十八 把握,没有把握 田甜猛地扭头朝着萧景言瞪了一眼,那眼神里边含着深深的怨毒,倒是叫萧景言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他以前总觉得田甜是个高高在上的天之贵女,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低头看人,面上带着种自然却骄傲的神情,哪里会是如今这有些疯狂的模样。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糯米静静看着田甜,心里边也很有些不是滋味儿。 对于这个曾经的大师姐,她的心思是相当复杂的。这既是她童年时候最憧憬、最渴望成为的对象,又是个曾经几度害她丢掉性命的祸首。 如今到了现在的年纪,她自然能够想明白许多事情,也知道当初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去追逐在对方背后,对方只是稍微利用了她一番,就好似利用了一个在路边随手捡到的小石子一样。 年少的时候,她总觉得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人,不论如何都总归是如同看上去那样美好的,从来不认为他们会做出什么恶事来。就好似她流浪的时候,偶然会见到那些城里边的富家小姐同太太,长得那样标致,打扮得那样好看,远远一望,就叫人心头都跟着酥软了起来。 那些好看的人儿,是从来不会对她作什么恶的。 后来、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因为那样的人,根本不屑同她这样的小流民有什么接触。 她却还是不愿意承认田甜是个坏的。 若是将田甜归类成“坏人”,便好像连着她在青泉峰里边的那些回忆也跟着灰暗了起来一样。她实在不愿意同田甜成为这样敌对的立场,她还依然记得当初在青泉峰后头的时候,田甜在她面前流露出的那脆弱的模样来。 说起叶梵的时候,田甜其实不过就是个最普通的柔和少女罢了。 “这也不是赌斗。我是个炼丹师,开炉总是要收取点儿费用的罢了。我不要谁的容貌,也不要同人赌什么。”糯米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不过。我只能是到门派的仓库里头挑拣仙草了。你们不能提供原料,我也不能叫你们将成丹带走。” “这——” 周遭那些修士犹豫了一番。相互看了几眼。 还是那个叫老魏的修士先点了点头,说,“没问题。” 他们原本就不是为了丹药而来的。初阶丹药虽然珍贵,却怎能同一个初阶炼丹师的友谊相比。 老魏看着是冲动,其实却是深深地考虑过的。如果这千仞宗的副掌教当真是个初阶炼丹师,自然值得他花费一套阵旗来拉拢;而这小女修若只是撒了个谎,他其实什么都不必拿出来,根本不担什么风险的。 田甜咬了咬嘴唇,终于也不再说话了。她倒不是个蠢笨的,见到了老魏的反应。也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来。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糯米已经走到了她前头去。稍微冷静了下来。才想起师尊交给她的任务——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千仞宗拉拢过去。 糯米抿了抿唇,这才朝着萧景言同秦广岚点了点头,同他们一道领路。朝着千仞宗的仓库走了过去。 才刚脱离了那些使者的范围,秦广岚就急急忙忙地凑到了糯米耳边去,小声地问道,“你怎么也顺着我的话扯起谎来了。这现在虽然是当真给千仞宗涨了脸面,可、可若是待会儿你炼制不出来,那可不就是——可不就是——当场被扇了一耳光的么?你要不要趁着现在,寻个借口就逃开去?我叫人从外头,假装是别的门派攻打过来?” 糯米见他这模样,顿时就觉得好笑了起来。忍不住扳起脸来,小声道,“可不是么。若不是掌教说了那样的话,我也不能跟着骗人的。若是到时候炼制不出丹药来,可该怎么办才是。” 秦广岚更是慌乱了起来。眼珠子一转,突然决绝道,“要么,我现在就着人去将那炼丹的丹房拆了!” 萧景言在边上听着,几乎要当场喷笑了出来。 糯米见秦广岚竟然好像是认真的模样,这才赶紧拦住了他,小声道,“掌教若是不当我是个炼丹师,怎么讲出那样的话来。这次是我恰巧突破了。若是突破不成,拖个五年十年的,可不是叫人笑话。往后当真不要再说这样了。” “我哪里知道你这样快地就出关了,不是想着他们也没法子试探——啊?你突破了?”秦广岚一愣,声音忍不住就高了起来,惹得后头跟着的那些使者都好奇地朝他张望。 他回头一看,赶紧将嘴巴又捂上了,这才有些不信地问道,“你、你——你突破了?炼丹师?当真是炼丹师?” 糯米朝他笑了笑,再不讲话了,留着秦广岚一个人在旁忧心忡忡的。 萧景言朝后瞥了一眼,见那些使者没有注意,就忍不住凑到糯米耳边去,小声问,“你怎地说要重新开炉给他们炼丹的。若是、若是炼制不成呢?这炼丹也不是就一定能成功。你才方始突破,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了些?” 糯米扭头看了看他面上那紧张的模样,突然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是咧。我如今开个十炉,说不准能够成功一炉,说不准还更少。若是失败了,咱这门派不如就搬到别的地方去,换个名字从头开始吧?” “你——” 萧景言见她这模样,一时也只能语塞。 他自然知道糯米不是那种随意的人,更不可能当真拿门派的前途来作赌。只是,糯米今日不知为何,却好像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一路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回答他的话,叫他忍不住就一阵心慌。 这可当真是怪事儿。 萧景言忍不住忍受摸了摸胸口。 以往,他可是最喜欢看糯米浅笑的模样的,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看的表情了。可如今见了糯米这笑容,却总叫他忍不住心慌,好像糯米在后头打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小盘算一样。 糯米又笑了一回,这才小声讲道,“你以前总教我,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是么?为了门派,我怎么也得赌上一把才是。若不是要当场给他们开炉炼制丹药,他们又怎么可能愿意拿出这样多的好处来呢。这可不光是为了山门,也是为了我自己呀。你瞧瞧么,我可挣到了那样多的东西咧。” 萧景言一怔,突然便明白了过来。 他觉得不安,是因为糯米从来不是这样的性子。 当初他同糯米讲那些话的时候,糯米完全不愿意听他的劝。 这个丫头年岁比他小上许多,做事却从来是妥妥当当的,准备得相当充分了,才会动手,不会像今日这样,随随便便地就开口答应这种完全说不好结果的事情。 若是当真失败了呢? 萧景言是千仞宗的内务总管,管理着门派里头的仓库,自然知道门派里边仙草的存量。如今门派小得可怜,仓库里头的仙草,自然也没有多少。满打满算的,也就仅仅是够凑出三份初阶丹药的药方用料来罢了。他不知道糯米是不是因为刚刚突破,就有些乐得昏了头,竟然答应了这样荒唐的事情。若不是他在边上拦着,这丫头是不是还要答应炼制失败就自毁容貌? 他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讲道,“门派仓库里边的仙草,只够你开炉三次。” “啊、三次?”糯米这才猛地睁大了眼睛,有些愣愣的模样,“只有三次么?我还以为是——诶,我想起来了。原先的确是有更多的,我却从中抓了一大把。三次、只有三次了么。” 萧景言看着她这模样,才知道她原先竟是想岔了,以为仓库里头有足够她开炉的仙草,不仅也跟着有些慌了起来,“不过是三次开炉,你有把握就炼制出丹药来么?哪怕只是出一粒。” 糯米一边走路一边低头暗自算了一回,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讲,“我不知道。我如今的确还不稳当,这些当真是说不好的。仓库里头剩下的,可是净炼丹、破麓丹和金光丹的仙草么?” 萧景言稍微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些炼制都并不容易吧?” “嗯,不容易。都是些真正的低阶丹药。不过——” 糯米正想要说什么话,却突然被后头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你们两个小家伙,躲在一边嘀嘀咕咕个什么话,不会是在商量着要怎么欺瞒我们的吧?”老魏带着一种深深的怀疑插到了两人中间去,硬生生将两人分了开来,抓着萧景言的肩膀,道,“好了好了,这不是已经到仓库了么。我可告诉你们,别耍什么花样儿。我老魏虽然老,却也还没有糊涂呢。到时候我会检查那丹药里头的灵气,看看是不是这小丫头炼制的,这总没有问题吧?你们可不要想着随便拿外头买来的丹药糊弄我。” 糯米被老魏吓了一跳,扭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了脑袋,摇头道,“自然是不会的。” 老魏这才满意了,伸手一推萧景言,道,“去去,去把你们门派的仙草取出来!我可要看看,这小丫头是不是有这么大的本事。” ps: 我做到了!然后我就去躺着装死了。如果哪里写得不够好,请大家。。。不要打我的脸。要打就打肚子吧!谢谢大家!(滚走 四百四十九 依靠 萧景言将仓库里头的仙草尽数取了出来,放到了糯米手中的时候,糯米抬头望了萧景言一眼,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来,好想有什么话想要开口一样。 然而,她最终也只是撩起眼睛看了萧景言一眼,再没说什么话了。 萧景言看着糯米的神情,分明是在嘴里边含着什么话的,顿时就跟着不安了起来。 若是说糯米如今的能力,他倒也是相信的。只不过,糯米到底也只是个修士,并不是什么上仙天神的。她自己也坦然如今很难用这样少量的仙草炼制出丹药来,又怎么叫萧景言不担心。 他倒是没有想过这千仞宗到底会如何,哪怕千仞宗的脸面都丢尽了,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关系。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糯米会因着这样的赌斗而输去了脸面。 同糯米相比,田甜实在是太过凌厉,两人只是在相对着的时候,萧景言就已经忍不住担心了起来,却被后头那些使者一手拉住,说起些闲闲碎碎的话来。 萧景言皱了皱眉头,扭头望了秦广岚一眼,却见秦广岚正在拉扯着旁的那些修士,已经在吹嘘着些不知什么话了,根本没有注意到糯米的异样异样。 糯米拿了仙草,转身就朝着其中一个空旷的木屋里边去,然后紧紧地将门闭上了。 外头那些使者伸头缩脑地望了一会儿,发现实在没办法见到什么东西,这才终于讪讪地将目光收了回去,或是各自聊天,或是拉着秦广岚和萧景言讲话,都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田甜和董天鹰自然也是跟着混杂在人群里边的。不过,他们的心情可完全不一样。 董天鹰到底还是对糯米很有好感的,这时候便盼望着糯米能够成功。好再稍微提升一点儿身价。这样一来,铁生门便是再不可能向着糯米下手了。而且,这样一来。千仞宗的身价也会跟着提升,他这个在中间牵桥搭线的弟子。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一旦想到自己能够在铁生门里边站稳脚跟,董天鹰便忍不住心头一热。 他虽然嘴上是说着对铁生门早已绝望,可当真有一个能叫他飞黄腾达的机会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还是禁不住有些怦然心动,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紧张地向着那木屋的方向张望起来。 而着人群里边,若是当真有一个人真切祈祷着想叫糯米失败的话。那便就只有田甜了。 她几乎完全不同旁边的修士交流,就只是静静地盯着那屋子看着,好像只要她的目光足够怨毒,就能够将糯米钉死在那木屋里边一样。她身边的修士已经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各自对望了一眼,都不太理解这个女修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的愤恨,又觉得实在是有些可惜了她这张漂亮的皮囊。 还有修士在背后嗤笑道,“气量如此狭小,倒当真是可惜了这张好看的面皮。不是说这是个门派家族出身的炼丹学徒么。是不是见着有个比她好看又能耐的女修,这就羡慕嫉妒恨起来了?” 旁的修士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可不是么。不过啊,这样的女修。也是多见的么。又有几个女修是能够同这千仞宗的副掌教一样的?我看啊,这副掌教就很好。若不是年纪小了些,光是凭着这份修为和心性,我也会跟着动心的。瞧瞧,可不完全就是个温婉可人的么。若是还会开炉炼丹,几乎可以说是个完美的道侣啊。” 他们说着这些龌龊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田甜,甚至都没有压低声音,就直接是叫田甜都听到了耳朵里边去。 田甜微微咬牙,暗恨这些修士说话不干不净的。 可如今,她已经不再是青泉峰的大师姐了,周遭的这些修士也不是那些可以容她随便欺负的杂役弟子了。她就是心中再愤恨,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将脸色摆得更加的阴沉,好叫旁的那些修士都离她远一些。只要不叫她听见那些修士的混账话,她便觉得已经很好了。 这些修士在门外守了一会儿,刚开始的时候还热情满满的,期盼着里头会马上就有什么消息的,可渐渐的,时间慢慢地过去,他们这才跟着冷静下来,想起这开炉炼丹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有结果的。 特别是如今糯米要炼制的已经是初阶丹药了,更不可能很快地就有什么结果的。若是糯米现在突然就推门出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肯定是大大地失败了,连开头的步骤都没做全,那丹炉里头的仙草就已经被她烧毁了。 等越来越多的修士发现这个问题以后,他们这些站在空地前边的修士,就渐渐地显得尴尬了起来。 他们如今已经等了半日了,若是突然离开,便好像有些不太妥当。而若是叫他们继续留下来,却又哪里有人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有些丹药开炉甚至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好似当初清明真人留在大殿外头的那炉丹药,可不就是一路烧了好几日的么。 这些人正尴尬着,突然就听到一旁的萧景言突然开口,道,“各位在这守候,固然是好的。不过,这开炉炼丹也不是一日半日的功夫,恐怕没有这样快就能出现结果。不若由千仞宗为各位准备些吃食,各位稍微歇息一番,等我们的副掌教开炉完毕了,再到这边来一同见证一番。” 门前围拢着的这些使者心里边正有这样的想法,突然听见萧景言开口提出,顿时就高兴地附和了起来,各自点头,道,“萧总管真是深谋远虑。千仞宗果然是个妥当的地方。我们也不要托了萧总管的一番好意,就先散了吧散了吧。” 田甜抬头看了那些修士一眼,咬了咬嘴唇,突然开口,道,“我是不会离开的。谁知道这里头的人为了要赌赢,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我要守在这里,不叫他们有耍滑头的机会。” 周遭那些修士都是一愣,连着那个一路站在田甜身边的赵姓男修都露出了个不可思议的神色来,拉了拉田甜的手臂,唤道,“甜甜,你——” “你若是不愿意跟着留下,你也可以走。我只要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门前看着就够了。”田甜一把甩开了赵姓修士的手,冷冷地讲道。 旁边的使者们都已经忍不出嗤笑了起来,虽然声音不大,却还是能够叫人隐约听到了些“懦夫”、“软兔儿”一类的话来。 那姓赵的男修就是再没有脾性,这时候也要恼火起来了,更何况他原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 他盯着田甜看了半晌,这才开口问道,“你当真是不愿意跟我们一道离开?” 田甜将脖子一梗,“我不!” 男修点了点头,道了声好,突然讲,“既然你情愿自己留下来,我也不拦你。你就一个人在这门前当呆头鹅吧。我是不会给你送吃喝的。” 讲完,这赵姓的男修果然就猛地转身,从人群当中走了开去。 田甜显然并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面上一阵错愕,隔了许久,才终于记得跺一跺脚,尖声喊道,“赵立珩!” 那个修士的背影顿了顿,脚下仿佛是停了一瞬,却并没有转头,只是更快地从人群当中走了出去。 田甜顿时就气得几乎折弯了手中的飞剑,用尽全身力气冲着那男修的背影大声吼道,“赵立珩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永远不可能筑基成功的,我要同你分开!” 四周那些修士先是一愕,接着就响起了震天的笑声来,有含蓄一些的,只是转头默默抖动着肩膀,有些却已经指着田甜,大声地嗤笑了起来。 实在是他们也完全没想到,这样一个娇嫩的女修,喊出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些苍白的威胁话。听着不像是个女修,反倒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刁蛮大小姐。 田甜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委屈,眼圈瞬时就红了起来。 只是,她打小就要强,哪里会容许自己在这样多修士面前落泪,赶紧就咬牙忍住了,扭转身子,盯着那头的木房子咬牙看着。 萧景言瞧她这样,也只能是忍着笑意,招呼道,“倒是感谢这位同门,愿意为我们一路守在这屋子前头,给我们做个公证,也好证明我们当真没有在这过程当中耍什么花样。若是渴了饿了,只要大喊一声,自然会有千仞宗弟子为你送到面前来的。以你的声量,应当是不用担心没人听见。” 四周的那些修士又跟着轰然大笑了起来。他们自然是能听出来萧景言最后的那点儿讽刺的意思的。 田甜一扭头,根本就不去理会萧景言。 萧景言也跟着四周的修士笑了笑,却很快地就又将笑容收敛了回去,忍不住都要换成了个苦笑。 他的确怀着将这些修士打发个干净,好悄悄同糯米通一通话的心思,却被田甜歪打正着地破坏了。如今,糯米可当真是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 ps: 大家节日快乐!不过我倒是不太快乐。大家过节的时候都不来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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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甜明明是看见了对方的,这时候却一点儿也不愿意认输,猛地将脑袋扭到了一边去。只见赵立珩上前去拉了拉她的衣袖。凑到了她的耳边去,好像是在低声说着什么好话一样。萧景言虽然站得有些远,却莫名地觉得田甜这时候眼圈肯定是又红了起来。 他干脆转身离开,再不去看那两人。 见到他们的时候,萧景言总觉得心里头堵得慌。 每每见到这样的道侣。相互牵着手掌,小声说着悄悄话,便总叫他想起自己和糯米之间的事情来,忍不住就将他们的行为套到了糯米身上去,幻想着糯米某次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是不是在向他发嗔。 ——他定是发疯了。 柱子这时候依旧是端端正正地立在那房间外头,听从着糯米的指令,不叫外头的人接近到房间里边去。 萧景言看了看这个总跟在糯米身后的高壮傀儡,忍不住苦笑了出来。他明明知道自己在糯米心中的分量,还不如这个傀儡,最近却常常是生出了些幻想来。莫若是已经到了春天,他的心思也跟着生出了春情来。 外头这些修士显然是没有心思去顾及萧景言的这点儿妄想,就连秦广岚,如今也忙碌得很。 在千仞宗里边,唯一空闲的,恐怕就只有那些门人弟子了。 萧景言正胡思乱想着,却突然觉得面前一晃,好像见到了一株挂满了东海南珠的翡翠粉珊瑚招摇着朝他一路走了过来。 “??我这莫非都出现幻觉了?”萧景言一愣,自言自语了一句,赶紧伸手揉了揉眼睛。 再放下手来的时候,萧景言面上的表情便木住了。 果然是有东海的南珠,一粒一粒都大如灵石。其中有着最最普通的白珠,却也有着嫩粉、孔雀绿同黑珍珠。这些珍珠相互碰撞的时候,发出一种细微的“喀嚓”声,就好像是从深深的海底发出来的神秘回响一样。 翡翠粉的珊瑚散发出一阵强烈而充沛的灵气来,上头除了珍珠以外,还镶着好几粒春鲛的泪珠。那春鲛的泪珠就如同是珍珠一样,却又是天然的水滴形状,范着幽深的蓝色光芒,上头蕴含着的灵气明显有别于其他珍珠,叫人一眼就辨认了出来。 而这些招摇而来的珍珠同珊瑚,自然不懂得自己走路。它们都穿戴在一个穿着一身藕粉色衣裳的青年身上。他身上穿的明明是一件藕粉色的长袍,腰带竟然是一条烟绿翠蟒的外皮织成的,而脚上踩的竟是一双酱红色的宝靴。那靴子被重重粉色的珍珠缠住了,叫萧景言一时半会也瞧不出材质来,只能从散逸出来的灵气中感受到这靴子绝非凡品。 萧景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夸张的红绿粉搭配。幸亏青年身材还算高大,这些东西全穿在他身上,还不算十二分的突兀。 这青年的模样十分俊俏,面色有点儿不见日光的白。明明有一条高脖子,这时候却因为缠住了太多的黑珍珠,而显得根本就没有颈窝一样。他的下巴被那成堆的黑珍珠顶得昂起,当他想要低头同萧景言讲话的时候,就只能将身体微微弯下来。 青年笑眯眯地问,“听说——你们门派里边的——副掌教。成为——炼丹师了——是么?” 萧景言默默地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听着他讲话的时候,胸前那大串大串的珍珠因为胸腔的震荡而发出微弱的声响,又看着对方因为身上那些装饰的重量,而被压得话都说不连贯了,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这不是暖香楼的闻人少爷么。你要不是先将身上的挂饰取下来一些。我知道你是不会觉得辛苦的,只是,我的眼睛恐怕要瞎了。” “哦。”闻人扉奕听了萧景言的话,顿时又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来,居然当真开始将手腕上身上的珠串子一圈一圈往下摘。 萧景言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嘲讽的话,哪里想到闻人扉奕居然当真就开始动手将东西摘下来了,顿时更是愣住了。 闻人扉奕好不容易才将身上的东西摘下来了一些,却又舍不得全部摘掉一样,又追问了一句,“糯米是成为炼丹师了么?” 萧景言这才点了点头,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闻人扉奕就又将话抢了过去,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讲道,“方才就听前头带路的弟子讲了,说是要赌斗的。早知道你们这边仙草不够,我可不就是连着仙草也带过来了么。可惜这次带来的东西都不合用,若是带了金丝楠木的簪子来还能当柴火烧一番。我就说这小美人儿日后肯定有出息,我看人可绝对不错的。咦、那边站着的那个美人叫什么名字?” 他这一口气地就说了一串儿话,中间接连变幻了好几次话题,听得萧景言都有些脑袋发晕得。 萧景言都用不着转头,就知道闻人扉奕这时候问的是谁,就答道,“那位叫田甜,她——” 原本,萧景言还想说田甜已经有道侣了,可闻人扉奕根本就没有听完他的话,就只是得了田甜的名字,马上就已经转身朝着田甜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故意晃动着身上的那些珍珠同珊瑚装饰。只留下萧景言一个人在后头目瞪口呆的。 他以前倒是听说过这个暖香楼的话闻人少爷的,也曾经远远地见过一次,那时候,糯米甚至还在闻人扉奕身边,旁边还多了一个蛟苏青。当初萧景言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糯米身上,几乎都没有见到那远远的闻人少爷是个什么模样。 从传闻里边看,这位少爷总归能算得上是个好人。可惜,却是个放浪形骸的好人。若说纨绔公子这四个字能够凝聚出形体、化成精怪,恐怕就是闻人扉奕这个模样了。 只是,有些人终归是闻名不如见面的,譬如这个闻人扉奕。 若不是当真见面了,萧景言哪里知道当真会有人戴着这样繁重的珠串出门,甚至将珠串一连卷到了不能弯下脖子的地步。 而且,常人只要看一看田甜同赵立珩如今的站姿,多少就已经会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了,更不会用这样欣悦的模样上前去邀那位女修同游。 这闻人扉奕,恐怕当真是个称不上常人的存在了。 萧景言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脑袋突然开始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四百五十一 混乱 等糯米当真从那个屋子里边出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好几日了。 开炉炼制初阶丹药,对任何人而言果然都并不是那样轻松的。糯米如今才刚刚进阶,根本不可能会对这些丹药有任何想法同改进,因而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先前那些玉简上头的记述,慢慢地将整个炼丹的过程完整地呈现出来,才能够完成那些丹药的炼制。 萧景言自己虽然没有守在那房间前头,但却仍是派了些杂役弟子在那前头等着的,也有些使者修士是一并跟在荒地前边等候着的。糯米才方始推开了那房间的门,就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一时之间,就都跟着涌上了前去,围拢到了糯米面前去。 就是有些修士还在门派里边别的地方转悠,可这千仞宗也确实没有多大,根本没有地方供他们游玩的,他们干脆就都站在了这荒地前头。反倒是萧景言同秦广岚二人还要忙活着这门派里头的大小事务,还得接了门下弟子的消息,才能一路赶过来,自然没有在这人群里边。 糯米完全没想到外头居然会有这样多的修士在等着她,顿时就愣住了。只见面前光线一暗,原先站在屋子边上的柱子已经大步迈了出去,朝着一群就猛地挥出了拳头。 她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在开始炼丹以前,曾经有向柱子下过命令,叫他一路守在房间前边,不许叫人靠近的。这时候她虽然出来的,柱子却并不懂得自行判断是不是该中止这命令,便没头没脑地朝着四周的修士攻了过去。 糯米赶紧将柱子喝住了,便见到田甜又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刚一接触上,田甜就“哼”了一声,猛地将头扭到了一边去。做出一副不屑同糯米交流的模样来。 实际上,田甜自己心中的那种紧张,却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糯米还在发愣。面前那些修士就已经纷纷围了上来,乱糟糟地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 “丹药可到底炼制出来了么?” “花费了这么些时日,总不能叫我们白等的吧。” 糯米面前瞬时就被这些修士挤得满满当当的。若不是还有柱子站在她边上,为她稍微挡开了一点儿人流,这时候恐怕都要已经被人挤垮了。 她赶紧从身上摸出了一瓶丹药来,拿在手上晃了晃,点头道,“自然是炼出来了。不知道哪位想要验证一番?” “什么?!”田甜率先惊呼了出来。那惊呼的声音当中隐含着浓浓的讶异的怒气。 可如今却哪里还有人有心思搭理她的,那些围在前头的修士早就已经抢着从糯米手上夺去了那瓶丹药,然后哄抢着从那玉瓷瓶里边将丹药倒到了手上去。站在圈子里边的那几个修士还能没人分了一粒,再外头那些修士。就是拼命往里头挤,也就只能是远远看着——那瓷瓶里边的丹药根本就不够他们分没人一粒的呀。 糯米只是静静地站在边上看着。 横竖这些都是外头来的各派使者,修为层次也都有一定的境界了,总不可能当真为了坑骗她这小小的一粒初阶丹药,就拉下脸面来当众将那丹药抢走服下的。 她倒是踮着脚朝人群外头张望了一圈。却之见到人群一重一重的,她长得不够高大,根本见不到外头的情形,也不知道萧景言同秦广岚到底赶过来了没有。 那些修士先是将丹药放到了掌心上边去,稍微检查了一番。确定了那当真是初阶丹药,这才又扭头,回身向糯米确认。 糯米这时候自然是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神识延展了出去,以供他们确认的。 以这些修士的修为层次,只要稍微接触到糯米的神识,再回头看看手上的丹药,就能够确定这丹药是不是糯米炼制出来的。 这些丹药里边,绝对都会带着炼丹师的一点儿气息的,只要那气息相符,就表示这些丹药肯定就是糯米炼制的。 糯米既然敢将这些丹药递到他们面前去,自然是十分的有自信。他们即便是不查,心里边也已经相信了一大半了。等用神识稍微一查探,就更是兴奋了起来。 他们相互看了看,又好像是想要避开对方目光一样,很有默契递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外头那些没办法挤圈子里边的修士就跟着着急了起来,吵吵嚷嚷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到底是不是初阶丹药,到底是不是这小丫头炼制出来的,你们倒是说句话呀。” 那边的人相互吵着讲话,吵得糯米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才见到了萧景言和秦广岚两人挤开了人群朝着她走了过来。 萧景言当先就用一种疑问的眼神看了糯米一眼,对上糯米的笑容以后,他才很慢地松了口气,也向糯米回了个笑来。 三人根本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就已经被涌上前来道贺的修士各自拉住了。外头那些修士虽然没有亲自检验那些丹药,可见到了手上拿着丹药的那几个修士的表现,也都已经全猜出来了。这时候又见到了千仞宗的掌教和总管,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那些拿着丹药的修士,这时候才纷纷又将丹药装了回去,转手塞到糯米手上,一边就拉起糯米说起别的话来,一下子就霸占住了糯米身前的位置,叫旁人都挤不进来了。 后头的修士一看,既然没办法同糯米讲话,这就转身开始拉住了秦广岚和萧景言。他们毕竟都是千仞中里边能说得上话的,有些修士拉不住糯米讲话,就转身拉住了萧景言和秦广岚。在他们看来,效果也都是一样的。 连着董天鹰也挤在人群中,兴冲冲地向着糯米道贺。只不过他到底是个小年青,修为层次不够旁人高深,连着体型都不如旁人纤长宽广,根本就没办法挤到糯米身边去,只能跟着周遭的修士一路往前,嚷嚷着些他自己都听不清的话。 糯米更是有些被吓住了。不过,她好赖还是记得要面上带着微笑的。 她是个女修,那些修士总还有些估计,并不会就伸手去拉扯她的衣袖,她并不像萧景言同秦广岚那样被人拉得都站不稳,却也到底是无法听清耳边那些纷杂的话语来的。她正头疼着,却突然又觉得面前猛地一亮。 还来不及抬头,糯米就已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这纷杂当中十分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边来: “咿,小美人儿,你可出来了么。你们这千仞宗确实不怎样,叫我在这等了许久,若不是有个美人儿可以聊天,我可怕要闷死在这儿了。” 糯米都用不着抬头,就已经能够认出这人的声音来了,忍不住笑了笑,道,“闻人少爷。” 她的声音不大,连她自己耳边都没听清,闻人扉奕却好似是听到了一样,伸出手臂将周围的那些修士都推挡到了一边去,顶着后头的人,同糯米讲话,“我就觉得你是很快就会突破的,一听到你是副掌教的消息,我就亲自过来了,正好见到了你开炉成功。小美人儿,你??呀、倒是出落成大美人了。” 糯米一见到闻人扉奕的那身打扮,就忍不住想要发笑,只能努力板着脸,朝着闻人扉奕点了点头。 这样混乱的环境当中,哪怕是两人想要交流,也十分的不容易。 糯米干脆就不讲话了,只是仗着闻人扉奕挡开了人群的一瞬间朝着柱子身后挤了过去。等她挤到了柱子身边,事情就好办多了。她一边指挥着柱子开路,终于将萧景言同秦广岚也跟着拯救了出来。 秦广岚如今才终于见识到头晕的滋味儿,觉得这实在是比当初那些散修上门更可怕。 那些散修到底还是隔着个棚子的,又不像面前这些各个都不能得罪。 等他们稍微离开一些以后,那些使者才慢慢冷静了下来,想起方才的失态来,也纷纷觉得有些后悔。 依照他们的身份,本不应该吵闹出这样大的混乱来的。他们其实应当是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边,一边悠闲地吹开灵茶上头那漂浮着的茶叶碎末,一边雅致地同秦广岚谈论这结盟的事情。方才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可能是受了环境的影响,居然个个都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冲动,可怎能不叫他们后悔。 这时候冷静了下来,便纷纷都咳嗽了一声,各自退后了一步。 说到底,也终归是这不满二十的初阶炼丹师太叫人震撼。好像他们不这样汹涌,就没办法显示出自己对这炼丹师和千仞宗的重视来一样。 糯米这时候悄悄都扭头看了看,只见田甜仍是愣愣地站在人群外头,倒再没有叫闹了,只是眼神有些呆滞,身后一直站着的男修也已经不在了,正用一种十分茫然的眼神朝着人群的方向看过来。她虽然是在看着这边,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眼睛里边去一样,面上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四百五十二 童年怨 前头这些修士终于收敛了起来,萧景言这才稍微喘了口气儿,同秦广岚一道,又喊上糯米,三人一同带着后头那些修士往大殿那头走了过去。 这千仞宗虽然已经发展起来了一些,可猛地一看,却还是同原来一样破败。虽然多了好些木屋,却终究只不过是木屋罢了。唯一一个足够华美也足够装得下这样多修士的,也就只有那个大殿了。 糯米又扭头朝田甜看了看,见田甜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孤零零的一个人,便突然觉得都有些可怜起她来。只是一想到先前田甜投过来的那些怨毒的眼光,糯米就有些根本不敢靠近过去。也不知道现在走到田甜面前去,会不会又叫田甜拿飞剑在脸上划出两道伤痕来。 她想到了当初的情形,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赶紧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随着萧景言往大殿走了过去。 一路上走着的时候,有不少弟子都已经在用一种十分仰慕的眼神看着糯米了。 千仞宗根本也没有多大的地方,他们的副掌教成功炼制出初阶丹药、受到各派使者追捧的消息,很快地就在山门里边流传了开来。他们再看向糯米的时候,眼神自然是不一样了,甚至都已经带上了一种自豪。 若是刚开始叫他们知道自己会因为身在千仞宗而感到自豪,他们肯定会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只要蛟苏青没有在这门派里边,这门派里头又有什么事值得他们自满呢,莫非是这些他们亲手建立起来的木头房子么。 没想到这才隔了十天半月的,门派里边的副掌教就用她自己来叫外头所有人都对千仞宗刮目相看的。 萧景言这时候才终于有机会避开人群,小声地同糯米讲话,道,“这次虽说有些惊险。你终归是成功开炉了。先前我可是忧心得很。对你这样没信心,我可要说句对不住。” “我没有成功呀。”糯米听萧景言将话讲完了,这才悄悄地摇了摇头。道,“我、我将三个方子的丹药都只炼成了药液。浪费了门派里边的仙草。我才是要说对不住咧。” “??啊?”萧景言一愣,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你都失败了?这次开炉,完全没有炼制出丹药来的么?” 糯米眨巴了一下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萧景言便听得脑袋都涨大了,颤抖着声音悄声问。“你——你这是用什么法子欺瞒了他们?那丹药是从外头买的么?会不会被发现?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糯米见着萧景言这副模样,这才猛地笑了出来,抿嘴露出了个俏皮的表情来,悄悄道。“你可将我想成什么样儿了的。我这次虽然失败了,可我到底是个初阶炼丹师呀。着丹药就是我自己炼制出来的,能有什么问题么。你倒是忘了我原先给你看的那瓶丹药了么,我这次就是把那瓶丹药又给他们看了看,好赖也是我自己炼制的么。” 萧景言这才想起糯米出关的时候。手上的确是已经有一瓶初阶丹药的了。他也是急昏头了,居然都忘记了那丹药的存在。 糯米拿眼角看了看萧景言,慢慢凑到了萧景言身边去,用细小的声音讲,“我原本以为仓库里边的仙草是够我再炼一炉初阶丹药的。没想到是我想岔了。不过,不这样当场开炉一次,他们恐怕也没这样信服。那个、那个总归是我炼制的丹药,我这也不算是骗人的,是吧?” 萧景言低头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神,哪里还说得出别的什么话来,便宠溺地笑了笑,跟着点了点头。 不论糯米如今的成功几率是有多高多低的,只要是当真能够独自炼制出一炉初阶丹药来,便已经是炼丹师无疑了。外头那些修士想要知道的,不过也就是糯米是否具有这样的境界罢了,倒也并不是当真介意糯米能不能用那三份丹药当场炼制出初阶丹药来。 一行人一路走到了大殿前头,有些使者犹豫了一下,突然喊住了秦广岚,诚恳低讲道,“掌教,我看,我们今日还是先到此打住吧?贵派副掌教才方始结束开炉,我们也已经等了好些时日了,终归是要叫副掌教休息一番,再好谈别的事情。你看,我们明日再寻你谈写结盟的事,可还妥当?” 那修士这样一开口,周遭的人都跟着愣了愣,却猛地都回过了神来。 他们这次过来的时候,可完全没有人知道这千仞宗的副掌教竟是个炼丹师。这时候既然有了转变,他们自然应当先向门派家族报告一番,才好当真下定论的。他们就是再有决议权,面对着个未满二十的炼丹师,还是要更慎重行事才是。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并不应当这样一大群人的簇拥上去同秦广岚谈论结盟的事情。他们这是结盟,又不是菜场大妈围拢着抢菜,本就不该叫秦广岚觉得千仞宗占据了优势了。 所有使者这时候都开始暗地里反省了起来,觉得自己先前实在是太过不冷静了,居然被糯米的一点儿初阶丹药就唬住了,又被当时环境氛围一个煽动,居然就—— 只是,那到底是个不足二十的初阶炼丹师啊!不但是个炼丹师,还是个分神期的炼丹师! 除非她是今生再无寸进,否则在未来可见的日子当中,她一定会渐渐成长起来,成为中阶炼丹师的。甚至,说不定还能冲击天武国已经许多年没有再出现过的高阶炼丹师! 一想到这一点,所有使者都是跟着心头一热,哪里还按耐得住,也跟着纷纷提出了告辞来。 秦广岚到底是从青泉峰上头下来的,就是当初再不管事,又哪里不知道这些门派家族里边的弯弯道道,便含笑点头,又同他们说了一番客套话,那边的修士这才慢慢的散了。 等那些使者都几乎要走干净了以后,却突然有个男修走到了糯米面前去,开口道,“我想要同你说说话,不知道你能不能匀出一些时间来?我们借一步讲话。” 糯米一抬头,便见到那个一直站在田甜身后的男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萧景言皱了皱眉头,正想要开口讲话,却被那男修一句话又堵了回去: “我是在请问千仞宗的副掌教。恐怕,副掌教的时间,还不到内务总管来决定吧?” 糯米想起了田甜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外头的身影,摇了摇头,问,“你不是该回到、回到田甜道友身旁去么?” 那男修只是直直地盯着糯米,慢慢讲道,“我正是有些关于她的话,想要同你讲一讲。” “关于她的话?”糯米倒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讲。 她犹豫了一下,又扭头看了看一直默默跟在她身边的柱子,这才终于点了点头。她还安慰了萧景言一句,道,“有着柱子这傀儡跟在我身边,可没事儿的。不过是在门派里边说说话罢了,你也别担心。” 萧景言哪里能够不担心。 他既是担心糯米会出什么意外,又担心着姓赵的会不会是对糯米兴起了什么兴趣来。可他到底不是柱子这样的傀儡,自然不可能跟在两人身边,非要听他们讲话,只能十分不情愿地看着二人转到了一个无人的屋子后边去,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男修领着糯米一路走到了没有人迹的地方,四下看了看,这才突然开口讲道,“我叫赵立珩,你应当记得我的罢。看甜甜那模样,你恐怕也是万剑宗的门下了,想必是哪个峰上的内门弟子。只是,我完全不记得你是哪里的修士,当初青泉峰上,就没有你这样的一个女弟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知道这傀儡,你是从师尊手上得到的,你和师尊如今又是什么关系?” “赵立珩?” 糯米总觉得这名字很有些耳熟,低着头想了半日,突然醒悟了过来。 这可就是当初田甜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交往的那一个道侣。 当初因着这赵立珩,害得糯米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廊下吹了大半日的冷风,又累得她被带到了青泉峰得大殿去帮忙烧火,几乎就死在了那亡魂谷当中。 糯米咬了咬嘴唇,就是再用力忍耐,面色也还是不仅变得沉闷了起来。 她甚至不会刻意去记着这些仇怨。若是这赵立珩再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绝对不会想起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将当初年幼时候的那份惊惧和小小的厌恨还埋在心中。 只是,这人如今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正用一副坦然的神色同她讲话,她便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这人生出一点儿宽和和原谅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糯米断然摇了摇头,突然抬起头来,直望入到赵立珩的眼睛里边去,道,“千仞宗也绝不会同你的家族结下什么盟约,不论你开出怎样的条件,都绝不可能。你还是回去好好待田甜,我同你没什么可说的呢。” ps: 谢谢季风和俄罗斯的吃货亲投的粉红票! 那个、觉得最近实在有些太累了,今天身体又真的不舒服,没办法集中精神,所以决定暂时先双更好了,请大家不要抛弃我。捂脸。精神不太好,我自己也觉得写得不太好,所以不如先休息一下好了,呜 四百五十三 拒绝 糯米很努力地才忍住了自己身体上的颤动,转身就要离开。 没想到赵立珩却突然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也不知道赵立珩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样拉住田甜的手臂,所以也压根儿就不觉得自己如今拉扯糯米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甚至可能是就将糯米当成了是个寻常的男修也说不准。 糯米一怔,却听见赵立珩在她身后热切地讲道: “等等,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关系。当初在万剑宗的时候,我们确实有过一段子。不过,如今我和她再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也没有要打探你事情的意思。若是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道歉。我只是想要同你有个好关系罢了。是不是同千仞宗拉上关系成为盟友,我其实根本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 赵立珩显然是完全没能认出糯米来,或是说他根本就从来没有记得住当初被他嫌弃过的那个青泉峰上边的小杂役,脑海中自然是从来没有留下印象来的,就叫他也完全没办法感受到糯米如今的那点儿怨愤。 糯米低头盯着赵立珩抓在她肩膀上边的手,突然发现赵立珩的手的确长得很好看。 那种好看不同于女修的细长,也不同于柱子的那种粗糙,可以说是更像叶梵那样的——宽大,纤长,却又带着分明的骨节。若是只看手的话,赵立珩同叶梵,还是稍微有点儿相似的地方的。 她便突然笑了出来,扬起脑袋,看了赵立珩一眼,“你想要同我讲的就是这些?” “你终于愿意和我讲话了?”赵立珩这时候也跟着笑了笑,好像认为糯米是已经接受了他一样。慢慢地继续讲,“我只是对你有些好奇,你却为何要对我这样的防备。或许外头也有些人是想要利用你的。不过,我却不是。我知道你同我一样。都是从最底层爬起来的修饰,我们身上有着同样的味道。” 糯米被赵立珩拖着手臂,走也走不开,只能被迫地听赵立珩讲话慢慢地讲完。 事实上,她如今反倒是不着急着要走开了,她反倒是想看看,这姓赵的到底是有什么话要讲。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其实田甜根本就只是将他当成了是叶梵的替身罢了。而且,她还有种十分强烈的感觉,觉得赵立珩自己也是知道这个事情的,所以在对待田甜的时候。便一直始终是略带逢迎讨好,却又始终不冷不热的态度。 果然,接下去赵立珩就说起了这样的话来。 在赵立珩的话里边,他果然就不过是个田甜随便找来打发时间的替代品罢了。他知道田甜心里边就只有一个叶梵而已,根本没有他的位置。他也从来没有强求过。站在田甜的身边,他从来没有一日是当真高兴的,都只是在受田甜的利用罢了。 在进入山门以前,他在凡间的家里条件并不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糟糕的。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一家连带着他都是被欺辱的对象。他一直渴望能够通过科举考而成为个了不起的人才,进而改变一家子的命运。 他的确是个努力的,脑子也十分好使,当真被他当上了童生,差些儿就能得个功名了。 没想到在他考县试的时候,他明明觉得自己必然能过,终究却还是落榜了。 落榜以后他才知道原来是有人买通了试官,将两人的试卷对调了。他当时年轻气盛,一时冲动之下,竟趁着夜深人静,持了尖刀将对方捅杀在街头。 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他连夜出逃,几乎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却偶然遇见了青泉峰的某位仙长,将他带回到了山门上边去。 刚开始加入青泉峰的时候,他也不过仅仅就是个杂役弟子罢了。他是用尽自己的所有努力和机遇,才一点一点地从杂役的位置上爬了起来,加入到了青泉峰的外门里边去,最后又被田甜看上,成为了大师姐一个排忧解闷的小玩伴。 糯米被他抓着在原地,静静地听他说这些话,忍不住又翘起嘴角微微笑了笑。 若她从来没有在青泉峰上边见过那二人在一块儿的模样,她大概也会被赵立珩的这些话打动的,说不准还会觉得他当真十分可怜,为他捧上一把同情的泪水。 只叫外人看来的话,田甜的确是个刁蛮任性的,特别是这几年遭逢大变,性子都变得有些乖僻起来,根本已经叫人无法想像当年那个大师姐的风采了。瞧着田甜仇视人的那模样,谁能觉得她其实是个好姑娘。 糯米却是在青泉峰上曾经见过赵立珩的,而且相当的印象深刻。 就算田甜没有怀着什么好心思,赵立珩本身却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他心里边的那股子自私傲慢,恐怕比田甜还要有过之。 田甜就是再不好,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对待赵立珩,却也还能算得上是一心一意的,甚至为了他,还惹得清明真人都生气了。所以赵立珩根本就不像他自己话里边所说的那样无辜,也不那样可怜。 糯米静静地看着他,有些闹不准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只能等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这才歪头,问道,“你的故事我也听完了,你到底找了我是要说些什么话?总不能你就是为了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吧?” 赵立珩一滞,显然没料到糯米听完他的话,居然还这样冷静。不过,他的反应十分迅速,马上就将自己的神情掩饰了过去,又讲,“你看我如今是跟在师尊清明真人同田甜后头做事,却也知道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甚至已经又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他们不过是想要利用我罢了。我希望你能够悄悄的帮我,让我加入到这千仞宗里边来。我是绝对不会叫你失望的。”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还特地将“你”字说得重了一些,好像完全就是在暗示什么一样。 糯米有些愕然,“你在他们身边待得好好的,忽然说要转到这门派来,不是要害我们么。哪怕是要加入门派,你也该去找掌教,而不是我。” 赵立珩却不肯放手,摇摇头,道,“不。掌教是个高高在上的,哪里会懂得我们这样小人物的悲哀?我想你也是同我一样,身上背负着秘密的,更是一样从底层爬起来的,肯定愿意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才是。” 若不是他当初曾经对糯米做过那些有意无意的过份事儿,糯米说不准当真就要被他说服了。 只是,一想到当初他无意流露的那样自私傲慢,糯米就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相信他的话。 糯米干脆就将他的手甩了开去,道,“你还是回去吧。你方才说的事情,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与其想着在这个门派里边得到什么好处,不如是把握好你如今的地位吧。” “你不信?”赵立珩愣了愣,面色突然就变得阴沉了起来,道,“我这些话,从来??” “你这些话,从来没有同旁人讲过,这是第一次对人开口倾诉的,是不是?”糯米摇摇头,直直盯着赵立珩,“也许你说的是真话,只是,从我这,你并不能吸引我什么,更不能打动我什么。不论是加入门派又或是门派结盟。我想,你都找错对象了。你不是认得这傀儡么?没错,那傀儡的确是我从清明真人手上得回来的。你为何不去问问田甜,我当初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你自己当初做过的事情,你倒是回头问我,这可真有意思了咧。” 她把这话说完,干脆就直接扭转了身子,喊上柱子,直接就快步离开了。 再多在赵立珩面前站一会儿,她怕自己都会忍不住将以前的那些旧事都说出来。 她只是不愿意在这人面前示弱。 赵立珩显然是被糯米的话说得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冲着糯米的背影喊道,“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以前在山门上边曾经见过么?你是哪个峰上的弟子,你难道不是内门,也是从山门底层爬起来的?” 糯米哪里会愿意搭理他,只是将脚步走得更快了。 偏偏就是赵立珩,她绝不愿意叫这人得到什么好处,也不愿意这人当真安安稳稳的。哪怕他回头去问田甜话,会叫田甜警觉起来,同清明真人再说些别的什么,她也已经顾不得了。 她讨厌这个男修,从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她就唯独讨厌这个男修。 “师兄师兄,我是不是太冲动了?”一想到方才得事情,糯米就忍不住伸手拉住了柱子的手掌,“身为副掌教,我是不是该将这人就拉入到门派里边来才是?” 柱子静静地低头看了她一会儿,隔了好久,才慢悠悠地发出一个含糊的声音来,“高——兴——” “拒绝了他,才我不觉得高兴呢。我现在可是后悔得很。”糯米嘟了嘟嘴巴,却也跟着笑了出来,“也是。他若是加入了门派,我就不高兴了。我不高兴,就不会炼丹了,对门派还是更大的损失。嗯,果然还是要拒绝他才是。” ps: 谢谢流星和jas亲投的粉红票!我爱你们!嗷呜! 四百五十四 探听 糯米拉着柱子走到了外边,差点儿就一头撞到了萧景言身上去。 萧景言看来是十分担忧的样子,一直就守在外头等着。这时候见到糯米完完整整地走出来了,这才跟着松了口气,赶紧问道,“怎么样,找你说什么了?” “他——他说想要加入到这千仞宗来。”糯米想了想,最后决定挑了结论开始讲,“不过,我拒绝了。我不喜欢这人,他在门派里边我不高兴。你同掌教也说一嘴,我不想要同这人扯上关系,也不想要同他们那家族结盟。” 萧景言见她这样,倒是惊奇了起来,道,“噫,你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没有什么讨厌的人呢,竟难得见到你这样明确。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你这样不高兴了?” 糯米歪头想了想,说,“反正我不欢喜这人,他从以前就不是什么好的,如今又欺负田甜。若是他加入门派,我肯定不乐意为他炼丹的。” 萧景言顿时就摇了摇头,“你说那个曾经的大师姐?她都这样了,你还要帮她出气?” “我可不是帮她,我是帮我自己。那人不单欺负田甜,也曾经欺负我呀。”糯米还从来没有当真这样公报私仇过,说不了几句话,自己就跟着害羞了起来,赶紧推了推萧景言,“反正、反正我是不要同这人有什么关系的,我也不要去和掌教说这话。你记得要帮我同掌教说一声才是。” 萧景言虽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可见到糯米难得为自己争取点儿什么,他便是觉得高兴了的。又知道糯米对赵立珩只有讨厌,就更是开怀了,赶紧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次过来想要同千仞宗结盟的门派家族众多,也绝不会少那样一个中小型门派的,想来秦广岚也不会不考虑糯米的心情。 若不是糯米出关得晚了一些。当初就叫所有来使都知道这千仞宗里头有一个不满二十的炼丹师,想要留下结盟的断然是不止面前这么一批的。只是,到时候等这消息传开了以后。不知道那些早早离开了的使者会不会在门派里边跺碎了脚。 走了几步,萧景言才突然想起件事情来。便赶紧拉住了糯米,讲,“对了,邓静平今日在外头狩猎妖兽的时候,捡回来了一个重伤昏迷的修士。那修士的伤势太过严重,仓库里边的仙膏只能勉强撑着用,你再去给他送一些伤药吧。” 糯米跟着点了点头。两人这才又分开了。 萧景言去同秦广岚招呼不要同赵立珩的家族结盟的事情,糯米则是转头去向邓静平送仙膏和其他伤药。 那个被邓静平捡回来的修士的确伤势严重,胸前和背上都有着深深的伤口,一看就是被妖兽用爪子抓挠出来的。是几道能够见到骨头的深伤。他胸前的那伤口尤为严重,从胸口一路斜拉到了肚子上边去,都已经能够隐约见到里头的肠子了。 糯米在外头历练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各种伤势的修士,甚至见过有被妖兽撕成碎块的。但伤得这样严重却还是在顽强呼吸生存着的修士。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万幸的是这修士身上并没有什么无法愈合的伤口,脸上虽然有些伤疤,却没有伤到眼睛,四肢也都还是完整的。他显然是知道自己身上那些部位受伤足以致命,勉强将那些位置都护了下来。这才终于活到了现在。 邓静平甚至在旁边耸了耸肩膀,道,“这两日我会在边上守着的。若是他当真撑不下去了,我会先一步为他兵解,将他的魂元拖出来,交由总管去锻造成器灵的。” 糯米完全看不出来这人到底是在说玩笑话,还是认真的,忍不住背后一凉,只能咳嗽一声,认真地为那受伤的修士全身上下都涂了一层仙膏。 不过,这修士如今的呼吸还算平稳,又有了仙膏的滋养,想必也没有那样容易就逝去了的。 据说邓静平是在一个妖兽的巢穴里边发现这个修士的。当时那只妖兽大概是将这修士当成了粮食,拖回了巢穴,正准备食用,却不知道怎地又从巢穴里边离开了一瞬,正好被邓静平路过发现了。 除了这修士以外,邓静平还从那妖兽的巢穴里边拔到了一些仙草。 后来等他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才发现那妖兽原来是出门同另外一只妖兽争斗了起来,两败俱伤倒在了地上,也被他一路拖回到了门派里边来。 糯米对于邓静平的气运早就已经习惯了。自从这人加入到门派里边来以后,三天两头的就能发现好东西,甚至是在门派里边转一圈儿,都能捡到个陆纤纤落下的手镯,兴致勃勃地送过去以后还得了陆纤纤的一点儿谢礼。 刚开始的时候,门派里边的修士还会对他有些羡慕嫉妒恨的。可日子久了,这样的事情多了以后,也就再没有人会觉得惊诧了。实在是邓静平的机缘太过丰厚,都叫他们有些懒于去羡慕了。 糯米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重伤的修士,却也没有发现他到底是从哪个仙城里边出来的,他身上更是没有身份玉牌,也没有什么能够表明身份的东西,连个储物袋子都没看见。也不知道这修士本来身上就没有这些,还是在被那妖兽拖到巢穴的时候,将东西给弄丢了。 不过,哪怕是全然不知道这修士的身份,可人都已经救回来了。 只要他不是当真撑不下去,这千仞宗好赖也是个名门正派,总不能当真将人兵解了,将魂元拖出来炼制的,也就只能将他放在房间里边慢慢养伤。 得亏如今千仞宗的屋子已经很不少了,即便是多放这么一个伤员,也完全不显得碍事。 糯米离开的时候,正好还见到外头有使者正朝着大殿那边走过去,想来是希望趁着秦广岚落单,稍微同秦广岚沟通一下结盟的事情。只是,秦广岚如今是不是当真一个人,那就不可知了。 糯米先前才刚刚突破出关,接着就又花费了好几日时间开炉炼丹,中间根本就没有歇息,这时候也觉得有些疲累起来。她干脆就不再去想结盟的事情了。只要旁人不来烦扰她,她就更不愿意掺合到这里边去,赶紧就绕得远远的,想要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边去休息一番。 没想到她才走到半路,却突然见到平日都不怎么露面的陆纤纤居然从门缝后头露出了半个脑袋来,幽幽地朝着她招手。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被那从漆黑门缝中央伸出来的白皙手腕吓了一跳。等再认真看的时候,才知道那竟是陆纤纤,不由就更是惊讶了。 她本是想要装作没看见的,可后来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若是不去理会陆纤纤的话,恐怕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陆纤纤都会亲自摸到她的房间里边去。为了避免那样的情况发生,她还是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陆纤纤瞧见糯米走到了她房间前头,就一副再不愿意靠近一步的模样,不由弯着嘴角笑了笑,往前伸了伸手,好像想要摸到糯米脸上去一样。 糯米赶紧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指尖,这才问道,“怎么了么?又是偷溜出去的时候丢了个什么在外头?” “我不过就是丢过一次镯子罢了,你倒是记到如今。”陆纤纤摇摇头,“这次可是当真有事儿要问你么。先前我见到了个女修站在外头,长得还十分甜美标致的,那是个什么人儿?” 甜美标致的女修,不是田甜,又能是谁。 糯米没有想到陆纤纤竟然会问起田甜来,不由心生警惕,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反问道,“你要问这人做什么?她可是外头来的使者,代表着某个家族的。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她要是不能顺当地回那家族去,对门派和你都没有什么好处的。” 陆纤纤便又笑了起来。 她一直都是躲在那门缝后头的,只露出小半张脸。可就连那稍微露出来的脸上,都迷迷濛濛地笼了一层雾气,叫人看得不甚清楚。她这样一笑,就更是显得迷离了起来,好像只要看一看她这笑脸,就能叫人膝盖都开始发软。 “我没有打她的主意。我只是觉得这女修长得真好,这才问问得。她是当真的很好,你可不觉得么?” 糯米扁了扁嘴巴,没有回答。 她总觉得陆纤纤这话里头还藏着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她读不出来罢了。 不过,即便是她不愿意告诉陆纤纤,陆纤纤终归还是能从其他弟子的口中问出田甜的事情来的。糯米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田甜的名字告诉了陆纤纤。 “哦,田甜。”陆纤纤的声音也像是裹着一层烟雾,话音里边带着轻佻的笑意,“这名儿起得真好,你不觉得么?便是同她的人一样,甜滋滋的咧。当然,你的名儿也一样,同你的人一般,软软糯糯的,叫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一番。” 糯米一把拉着柱子,扭头就走。 徒留下陆纤纤在后头,咯咯的轻笑。 四百五十五 结盟 糯米没有心思去搭理外头那些使者是怎样去同秦广岚沟通那结盟的事情的,她自己实在是累得很,只想要慢慢地歇息一回。 但她却不得不去在意陆纤纤对田甜的在意。 她就是再不愿意同田甜有什么接触,心里边仍存着个小小的疙瘩,却也不能叫田甜就在这千仞宗里边出事儿了。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就当然不可能叫陆纤纤对田甜不利。 哪怕田甜如今对她心怀怨愤,她却也还是觉得田甜曾经是她的大师姐,总不能立刻就转头不认人的。 陆纤纤平日白天是不大会离开房间的,糯米变也跟着在白天的时候休息,等夜幕降临下来以后,才开始悄悄地注意着陆纤纤的行迹。她甚至悄悄地在田甜暂住的屋子前头,用那几个小豆子人儿布下了眼线,却完全没有见到陆纤纤有什么行动。 这样过了两日,糯米自己倒是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莫非陆纤纤当初的询问,当真只是因为见到田甜长相好看,这才稍微打听了一下田甜的名字,完全没有别的意思的么? 这样的事情,就是当真能够发生在面前,糯米也还是觉得十分不相信的。 不过,如今看来,两人之间一时也没什么交杂,反倒叫她更心烦了起来。 若是陆纤纤早早地就显露出心思来,糯米也好早早准备。但如今陆纤纤一直将心思藏得深深的,完全叫人看不出来,这才是真正让糯米烦心的事情。 只有千日做贼的,却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呢。 一想到陆纤纤当初听见田甜名字以后那捂着嘴唇露出的浅淡笑意,那眼睛里边都好像要溢出水来一样的眼波,糯米就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陆纤纤仅仅只是想要知道田甜的名字。 可惜陆纤纤这边没有什么动静,糯米自己也不能上门去质问,更不能去叫田甜小心一些,只能继续暗地里进行观察。 董天鹰倒是又寻了糯米一次。 这次他再出现在糯米面前的时候,面上总算是带上了点儿喜气洋洋的模样来了。拉着糯米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那结盟的事情来,都不管糯米是不是愿意听的。 糯米还是将他迎到了房间里边去,敞开着大门,又为他倒了杯灵茶,这才慢慢地坐在边上听他说起这次的结盟来。这样有些悠闲的时日如今已经很不多见了,便叫糯米莫名地想起当初他们还在万剑宗上边的时候,他们几个同年加入门派的小外门凑到一块儿去聊天说话的情形,不由就觉得有些恍惚。 只是,如今不论是她还是董天鹰,都不再是当初那小小少年了。 她自然是变了许多。董天鹰也没有停留在当初那少年得时光。如今她已经长大到了能够独自慢慢地站起来了。能够担当起对自己的责任。糯米甚至都已经需要抬头。才能够够得上董天鹰的眼睛,看着他那难得一见的神采飞扬的模样。 这样的董天鹰,同糯米原先在小云雾峰上边所见到的那个董天鹰才是同一个人,还是那样的充满自信。 同铁生门的盟约。果然如同糯米所料想的那样,根本没有什么问题,秦广岚十分痛快地就答应了,甚至快得叫董天鹰都觉得错愕。 糯米拿起杯子来抿了一口,将自己心里边的思绪也连着茶水一同咽了下去。 秦广岚虽然十分仇视铁生门,但若是有同铁生门拉上关系的机会,他是肯定不会放过的。在他心目中,铁生门就是最终复仇的目标,而铁生门上边侵占着的万剑宗地盘。他也是肯定要拿回来的。若不是担心铁生门会生出警惕之心来,秦广岚说不准这时候就已经提出要将那万剑宗的地盘给收回来了的。 虽然这样一来,看在初阶炼丹师的份上,铁生门大概也会答应,但到底师暴露了千仞宗。倒不如是像秦广岚如今这样。只是提出一系列叫铁生门培养千仞宗的条件来。 千仞宗原本就是个小型门派,才方始建立起来,那些要同千仞宗结盟的门派,看到的都是千仞宗未来的发展。千仞宗越早发展起来,对他们而言,就是越快能够收到结盟的利益。所以哪怕秦广岚不提出这样的条件来,铁生门也会如同其他上门结盟的门派一样,主动对千仞宗提出帮助,秦广岚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糯米原先还担心秦广岚在面对铁生门的时候,会忍不住太过冲动,将心思太早暴露出来。可现在听了董天鹰的复述,便发现秦广岚好像又恢复了当初的决断,这时候忍耐得相当好,而且做得十分不着痕迹。既能稍微拖累铁生门的发展,又并不显得十分贪婪。 甚至,秦广岚还主动提出要帮铁生门开炉炼丹。 要说这铁生门最后悔的事情,大概便是在攻打万剑宗的时候,没能将清明真人那个初阶炼丹师留下,叫他落在了其他修仙家族手中,害得铁生门如今是没有一个初阶炼丹师的。 秦广岚便提出,只要铁生门提供丹药,千仞宗这边就会帮忙开炉炼丹,只有在炼制成功以后,才会收取少许费用,将丹药交付到铁生门手上去。若是没有成功炼制出丹药来,则是分文不收的。 这对比起外头那些炼丹师来,自然是要公正许多。外头那些炼丹师,只要开炉,就必定是要收费的,不论是否能够成功。期间的失败,自然也需要委托者来承担。 这听上去的确有些儿不公。只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这世上想要委托炼丹师炼制丹药的修士千千万,真正的炼丹师却没有几个。面对这样僧多粥少的情形,外头那些修士,也就只能被迫听从炼丹师的安排了。 董天鹰完全没想到千仞宗会答应一个这样优厚的条件,自然是喜出望外。他甚至可以想到,自己谈下了这样的条件来,回到门派以后,一定会得到大大的夸奖的。 糯米在边上笑眯眯地听着,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自己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她转念一想,觉得铁生门的人恐怕不会看出什么破绽来,只会夸赞董天鹰机敏,这才当真将话忍了下来。 实际上,这样的一个条款,看着好像是叫铁生门占便宜,其实却是一个大大的陷阱。 若是铁生门将仙草都送到了千仞宗这边来炼制,糯米开炉多了,技术自然会提升上去,同时也会降低铁生门内部那些炼丹学徒开炉的机会。他们久久接触不到高阶的仙草药材,炼丹术的提升自然也会受到限制的。这样一消一涨之间,两个门派的距离,无形中便是被拉近了许多。 而且,既然仙草都已经交付了过来,千仞宗失败又不收取灵石,那么这中间的比率,可就十分引人深思了。秦广岚高兴了,就多给他们两粒丹药;不高兴了,就是说糯米失败了一百次,他们也到底不能说些什么话,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了。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董天鹰讲道,“这果然是好事儿,没想到掌教这样看好同铁生门之间的盟约,愿意退让这样大一步。你回去以后,可千万要将这事情同铁生门里头的长辈汇报一番,由他们朝上报上去,万万不要太贪功了。” 董天鹰自然想不到糯米会是这样的一句话,顿时愣了愣,有些不解地说,“这可是为什么?这功劳是我的,我若是回去直接汇报了门主,说不准就能够脱离如今的情势了。若是——你为何还教我要分功劳?” “你可是在铁生门待得太久了吧。”糯米摇摇头,道,“你将这事直接报上去,固然是你的全部功劳。但你想想,以着铁生门对你们的态度,当真能够叫你加入内门么,我看倒是未必的。但你这样一来,却是得罪了不少人,恐怕要吃苦头的。倒不如把功劳分薄一些,虽然看着没有那样得利,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这人情,叫自己活得舒服一些呢。” 董天鹰听了糯米这好不容易才瞎扯出来的原因,稍微思索了一回,也觉得糯米说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一时竟没想到这些。你到底是当了副掌教,思虑果然时不一样的。” 糯米只能略带尴尬地笑了笑,含糊地将话带了过去。见董天鹰总算是将她得话听进去了,她也好放心了一些。若是这事情一层一层报上去,到时候铁生门就算突然明白了过来,要找人担责任,恐怕也就轮不到董天鹰身上去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别的话,大都是董天鹰兴致勃勃地说着,而糯米则是如同年幼时候那样安静听着,间或插上几句话。 却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冲着房间的方向,远远地就传了过来: “好哇,你们这对子狗男女!我就知道的,你们果然是在这里苟、苟、苟且!光天白日的,你们你们——你们还有没有脸了!” ps: 谢谢评价票!只要是票票我都喜欢! 对了,是不是忘记打滚要推荐票了。推荐票存在手里没用的亲请给我投一下吧。爱你们哟 四百五十六 气息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明明只是隔着个桌子坐着讲话,可突然被人这样呵斥了一句,却仍是觉得心头一跳,好像自己当真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样。 不过,他们两人到底是没在做什么坏事,连着房门都是敞开的,自然很快地就回过了神来。 糯米抬头一看,正好见到田甜带着满脸的怒气,朝着这边冲了过来。等冲到了房间前头的时候,田甜好像才发现坐在糯米身边的人是董天鹰,那愤怒的表情不由愣了愣。 董天鹰也觉得有些尴尬,可他比糯米更不敢忽略当初这青泉峰上的大师姐,只能站起身来,朝着田甜行了个礼,“田师姐,你可是有什么误会了吧。我们只是在这坐着说说话罢了,并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 田甜皱了皱眉头,语气还有些儿冲,道,“谁是要找你的了。你、你是什么人,为何叫我师姐。” 当初董天鹰根本不是青泉峰上边的弟子,田甜自然不认得他。董天鹰只能自我介绍了一次,田甜这才点了点头,小声地“哦”了一声。 糯米见田甜好像稍微平稳了些呼吸,这才终于也跟着站了起来,小声地问道,“师姐你这是过来要找什么人吧?我这屋子里边今日就见了天鹰一个,再没旁人了。你这是——” “没旁人了?赵立珩不是在你房间里边么?”田甜听到糯米这样讲,便又是一愣,露出了点儿不相信的神色来,道,“你不要瞒我,我是知道的。先前他还拉着你说了许久的悄悄话,这门派里边的人都传开了的。今日他也是要来寻你,才早早的就出了门。如今你还要抵赖么。你说人不在你这,我不信。这门派里边我都寻遍了!就只剩下你这个房间而已。你让开,让我进去。我就不信找不到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诶?师姐?” 糯米伸手想要拦,又哪里拦得住,被田甜一手就推开了。田甜到底年岁比她长,也比她高壮,更是连修为层次也同她相当。没有防备之下,糯米差点就被推到了地上去。 田甜气势汹汹得样子,推开了糯米以后,直接就闯入到了糯米的房间里边去,抬头就四下张望了一圈。 柱子大概是感受到了田甜身上那股子不友善的气息,这时候努力弯着身子。想要从门外挤到房间里边去帮忙。糯米见到他那努力的模样。便干脆伸手一拦。又挡住了董天鹰,道,“算了。她既然要发疯,那就随着她吧。横竖房间里边就这么点儿东西。她爱看就看吧。” 这还是糯米第一次用这样冷淡和不满的口气说起田甜来。 董天鹰愣了愣,回头看了糯米一眼,见糯米微微低垂着脑袋,将整个表情都掩到了刘海后边去,便再也不讲话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好像不应该说话。若是现在同糯米说话,糯米好像就随时会哭出来一样,叫他莫名有些儿心疼。 糯米的房间原就没有很大,如同旁的门下弟子住的那样。是个小小的木屋。木屋里边只有一张木头床和一些灵木做成的桌椅。除此以外,也就只剩下几盆种着好玩的仙草。这么小的一个地方,一眼就可以看完了,哪里能够藏得住什么人的。 田甜原先是气势汹汹地冲到房间里边去的,这时候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藏着人,便扭过头来质问糯米,“你到底将他藏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糯米摇了摇头,脑袋依旧没有抬起来,也没有看着田甜,“我没见过这人,更不愿意见他。你若是搜完房间了,就请你出去。” 田甜却嗤了一声,不屑地道,“怎么,你现在倒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起来了?我是知道的。你嫉妒我同他曾在一起,所以连着同我们门派的结盟,也跟着卡了是不是。不要紧,这是你们门派的损失。不过,我倒是要告诉你。他可没你想的那样好,恐怕是不值得你这么做的。他不过是个我不要了的男修罢了,也值得你这样使小性子?” 董天鹰在边上听着,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开口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今日我也在这,一直没有见到你说的那个什么男修。糯米也说了,同那人没关系,你怎么非要这样蛮缠着。说不准那人就只是厌烦了在你身边,出门喘口气呢。” “你——!” 田甜面色猛变。 糯米有心想要将这人轰出房间去,又不愿意叫门派里边的人看了笑话,便还是拉着柱子的手,一字一句地开口讲,“你既然还记得我,就应当记得我当初经历过什么。我不欢喜这人,当初在山门上的时候,我就讨厌他。你若是对结盟有什么不满,请去同掌教讲,你若是——咦——” 她的话才说了半,却突然顿住了,猛地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地朝着田甜的方向看了过去。 方才她一直就低着头,压根儿就不愿意同田甜对视的,如今突然这样一抬头,却叫田甜也跟着吓了一跳。 田甜还以为糯米是想要做什么,甚至觉得自己会被死死瞪住的,却见糯米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这边,面上带了些不可置信的神色,便更是觉得奇怪了起来。 “你看什么,你还要说什么?说什么掌教副掌教的,说不要结盟的,可不就是你么?你也不要装了,赵立珩每日夜里回房间的时候,身上都是一股子的香味儿。这门派里边,除了你,还哪里有什么用香粉的女修。喂、喂?” 田甜连续追问了几句,却都没有得到糯米的任何回应。糯米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她,眼神都有点儿呆滞了,叫她越问越是气弱。 糯米却哪里还顾得上去听田甜那些质问的话。 她方才突然在田甜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这气息是她日日带在身边感受着的,是来自那个碧绿色耳坠子里头的气息,她阿娘的气息。 当初她在青泉峰第一次看见田甜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感受到这种气息的存在了。只是,当初她不过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更没有什么对比的,因而她只觉得对田甜十分亲近憧憬,根本没有在意这是什么原因。 后来离开了万剑宗以后,就几乎没有再同田甜有什么接触,甚至都完全忘记了田甜身上是带着这样一种叫她觉得心神荡漾又无比熟悉的气息的。 若不是这次她得到了那个碧玉耳坠,田甜又当真站到了她面前,她可能完全不知道这两者当中有什么关联。 不过,田甜身上所带着的气息十分浅淡,并不像是她自己身上的气,反而更像是那气依附在什么东西上头,又沾染到了田甜身上去。 “喂,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避开么。”田甜甚至还想要伸手去推糯米,被柱子一手挡住了,反手逼退了几步,忍不住跺起脚来。 糯米见了柱子的这个动作,这才稍微回过了神来。 她方才还是觉得十分生气的,平白无故地就被冤枉了,又同那赵立珩扯上了关系,还是被自己曾经那样憧憬过的大师姐不信任,都叫她有些心灰意冷的,觉得自己又何必还在意这个人,还担心这大师姐被陆纤纤所害。可现在她突然发现了田甜身上带着一丝她阿娘的气息,就叫她又差点儿忘记了方才的那些不愉快。 不论是田甜也好赵立珩也好,哪里比得过现在的这个发现呢。 糯米这时候心情平复了下来,眼神也跟着收了回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向田甜套话,一边摇头,道,“我这里边从来不藏人,房间里头也从来不用香,身上更是没有什么味道。你若是要找那人,大可等夜里问问他自己,就不必缠在我这里的。我绝不愿意见他,更不愿意同他有任何关系。若说熏香??” ——香。 糯米先前没有太在意田甜的话,这时候她自己讲这话讲出来的时候,心头才突然动了动。 若要说到这千仞宗里边焚香的女修,可不就只有那一个么。 田甜既然断定赵立珩寻的是个女修,又闻到了香的味道,自然是有一定原因才会这样讲的。 也难怪最近几日在田甜门前守着,也从来没有见到陆纤纤有什么动静。 因为陆纤纤根本就没有直接缠上田甜。她用了一种更隐秘的方式,又或者说她的目标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赵立珩。这几日,大概赵立珩一直有到陆纤纤的房间里边去,这才在身上留下了熏香的味道。 田甜又扭头看了看糯米这可以称得上是简陋的小房间,用力嗅了嗅,发现这里头果然没有任何熏香的味道,有的只是淡淡的仙草青涩味儿,面上便也露出了点儿疑惑来。 不过,田甜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寻错了地方的,便干脆叉腰讲道,“不论如何,你是这门派的副掌教,你不是该要管一管这事情?我倒是就要给你我一个说法,非要不可!” 四百五十七 亲近 刚开始的时候,田甜几乎听不进去糯米说的那些话。 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田甜已经习惯了当个大师姐,只有她同旁人讲话的,哪里还轮得到她要听下头的弟子说些什么。这时候糯米解释再多,她心里也只觉得糯米是当初那个在她身边不敢抬头看人的小杂役,根本就不将糯米的话放在心上。 还是等她渐渐地冷静了下来,这才开始思考起糯米所说的那些话,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是找错了地方。 即便是这样,以她的高傲,也是不会向糯米道歉妥协的,只是鼻子里边“哼”了一声,又匆匆忙忙地从糯米的房间里边离开了。她虽然有些羞涩,大多却都不是因为误会了糯米,而是因为自己居然没有找准目标。 有了田甜的这样一闹事,董天鹰都突然觉得自己不好再留在糯米面前了,只能匆匆告辞,从糯米的房间里边离开了。 糯米没有挽留董天鹰,等董天鹰离开了以后,糯米的面色才渐渐沉了下来。 田甜先前说的话,叫她不得不怀疑赵立珩最近一直都在陆纤纤的房间里边。她纵然再不喜欢田甜和赵立珩,却也没有眼看着他们就被陆纤纤挖出心脏的道理。因而,糯米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到陆纤纤那边去,探一探陆纤纤的话。 若是陆纤纤打算在这门派里边做什么阴邪的事情,她自然是要去阻拦的。若陆纤纤只是贪图好玩,想要从那两人身上寻点儿乐子,她倒是没有理由再去打搅陆纤纤了。 而且,她在房间里边稍微歇息了几日,也想要到外头去转一转了。再这样一直憋在房间里头,她都怕自己会憋出病来。特别是还受了田甜的那点儿气,要是不到外头去发泄一下,说不准心里头的火就要窝出问题的。 她原本是想要直接到陆纤纤那头去问一问的,可一想到方才田甜的那种傲慢的态度。直接冲入到她房间里边去四处翻找的,她又觉得不高兴起来。 田甜同赵立珩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哪怕她如今是千仞宗的副掌教,这两人好像也没有一点儿要尊重她的心思,更没有对她做到一点儿礼貌的,仅仅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瞎忙活着。 糯米犹豫了一下,朝着陆纤纤房间走去的脚步便跟着一顿。 这二人既然从来没有将她当成是个对等的修士去看待,她却这样一头热地帮忙,到底还是叫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她虽然不知道陆纤纤想要做什么,可如今也没见陆纤纤闹出什么人命来。恐怕陆纤纤自己也是个有分寸的。万万不会毁了这个能叫她静修的门派。 这样一想。糯米干脆就转过身去,朝着门派后头灵田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要陆纤纤不当真闹出人命,她根本就不愿意去理会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她已经有些不愿意再搭理田甜和赵立珩的事情了。 灵田那边被她放下了好些日子的,这时候往灵田一看。果然同她原先亲自管理着的时候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这边的杂役弟子虽然已经都学会了云露诀了,可他们的修为层次还不够,法术等阶也太低,每日能够召唤出来的灵露并不太多,质量也没有她的上乘,灵谷在他们的浇灌之下,不要说是异变进阶了,就连生长速度也要跟着慢上许多。 如今的千仞宗已经不同以往的地广人稀了,正是急需灵谷吃食的时候。糯米见到这情形,只能挽起衣袖,亲自动手向那田里施放了一遍云露诀,瞧得旁边的那些杂役弟子都跟着艳羡不已。 刚开始向他们教导这个法术的时候,糯米就已经同他们介绍过了。把五层云露诀能够培育出变异灵植来,他们才这样有练习的热情。 他们常年在外头当散修,早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天赋,也知道自己不大可能当真走到一个怎样的高度上边去。若是能够在这门派当中站稳脚跟,又能有这一技之长,不论是到什么地方去,肯定都能够受到更好待遇的。哪怕如今糯米只是为了叫他们帮忙灵田里边的活计,才教会他们这样的法术,但已经够叫他们珍惜的了。 糯米见着这些杂役弟子这样勤奋地练习,也觉得十分高兴,便又在那灵田前边向那群杂役传授了一遍其他法术。虽说贪多嚼不烂,可以这些杂役的知识,如今还不到多的地步,更不用担心嚼不烂的问题了。 原先这样传授的事情,可是由秦广岚来做的。 但如今秦广岚每日都要忙着同那些外边门派来的使者交流,哪里还有时间管理门派里边的这些事务。 糯米同这些杂役弟子一问,才知道秦广岚如今已经忙乱到了这个份上,便干脆将自己手上的玉简取了出来,同这些杂役弟子讲了更多的一些修炼的诀窍。 她还从来没有同人讲过这样的话,只能是按照自己当初在青泉峰上边听过的传功来向这些杂役弟子传授功法。幸亏她的脑子十分灵活,记性又很好,干脆就是将那山门上边各个传功师叔说的话都背了下来,重新给这群杂役弟子都说了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要花费多少时间的。没想到当她开始说起这些来的时候,那些弟子提出的问题便渐渐的多了起来,甚至有些都叫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老实坦诚自己不知道,叫他们将问题记录下来,日后好问到掌教面前去。 而且,她周遭的修士也开始渐渐地聚拢了起来,越来越多,有些根本不是杂役弟子的修士这时候也听到消息,赶到了灵田这边来,想要跟着一同听一听传功的。 糯米发现了越来越多弟子围到了面前来,连着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只是,她话都已经开始说着了,总不能说了一半就走,只能又将嘴里边的话都讲完了,又将自己知道的问题都回答完了,这才将那些聚拢过来的门下弟子都驱散了。 那些弟子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围在糯米边上,副掌教副掌教地喊着,想要听糯米说更多修仙上头的知识。 糯米只能笑着赶他们,道,“去去去,今日的事情已经都说完了。再说下去,我嘴巴都干了。你们那些问题我也回答不了,明儿去问你们的掌教去吧。” “啊哟,副掌教,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掌教如今哪里有时间搭理我们。我们这也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了。你若是还有什么,就继续同我们讲了呀。” 周遭围拢着的那些门人弟子都开始哀求了起来。 他们进入这千仞宗的时日也不短了,同几个门派里边的管事儿们相处久了,也知道糯米这个副掌教是最好讲话的,而且是最近这些日子里边最空闲的。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个机会,便忍不住缠了上去。 糯米去哪里会搭理他们,一边笑一边挥手赶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伙房的火都要熄了吧。赶紧先去吃饭吧。往后的日子多了,总有再给你们传功的时候。等门派里边的事情谈妥当了,掌教还不是会继续给你们传功的么。今儿就别烦着我了。” 周遭那些门人弟子见糯米不肯松口,也只能慢慢地散开了一些。 他们想要听糯米传功,其实倒不全是因为传功的缘故。有些东西,自然还是秦广岚这老姜说得更准确一些。只是,糯米常常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边开炉炼丹,并不怎么同外头这些门人弟子交流。除了刚开始的那些杂役以外,好些弟子甚至根本都没有同她讲过话。 陆纤纤是个白日绝不踏出房门的,他们就是再想,也见不到对方的脸面。这时候有机会同副掌教亲近,自然是个个都觉得是机会。 哪怕就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可在这副掌教面前露脸了以后,也总归是能够叫对方稍微有点儿印象的。等日后需要央这副掌教帮忙开炉的时候,哪怕是她能稍微上心一些,总也是有好处的。 有着这样想法的修士可不在少数。 糯米赶了他们一回,他们却还是围拢在糯米身边不愿离去,簇拥着糯米朝那伙房走去。糯米不再同他们说些修炼上的事情了,他们便改为同糯米说一些门派里边的事情,也就只是闲聊罢了,却也能够拉拢大伙儿之间的关系。 得亏往日在那散修的村落里边,糯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簇拥,倒也没觉得有多不自在的。 他们正走了半路,边上突然有个弟子讲道,“是了。副掌教你可知道么?先前被掌教派出去的那些弟子,好似已经传音回来了。” “派出去的弟子?”糯米愣了愣,这才想起先前秦广岚的确曾经派过门人出去寻找可以开采灵石矿脉的修士,便摇头道,“我倒是不知道。是好消息么?” “不是。好像是说他们慢了一步。等他们到仙城去的时候,那个擅长开采的修士,已经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直没能回去。” 四百五十八 火光 糯米对那采矿的修士并不很在意。 她原先就并没有很看重那灵石矿脉,只是觉得山门里边若是有了一个这样的助力,肯定就会突飞猛进。只是,这样的助力到底是外来的,甚至根本不知道真假。要有,她自然是高兴的;要是没有,也不过就是回归到现在这平凡的日子里边,却也并没有多少变化。 如今千仞宗的日子虽然过得苦一些,但糯米自己眼看着门派一步一步走上正轨,如今还得了这样多的盟友。她相信以秦广岚的能耐,绝对不是那种在盟约当中委屈自己门派的。 千仞宗也没有必要委屈门派的利益,来讨好盟友。 这样一来,即便是没能开采出那灵石矿脉来,也不是什么太叫人哀怨的事情了。 不过,那些门下弟子倒是觉得相当的可惜。 毕竟他们都是些散修出身,本身也没有什么气度,听到门派里边拥有着条灵石矿脉却无法开采,到底还是觉得十分可惜。 糯米还要回过头去安慰了他们一番,这才叫大家的心思渐渐转移了出去。 那条灵石矿脉倒当真是存在的。 秦广岚早就亲自去看过了,正是确定了那灵石矿脉的存在,他才开派出门下的弟子去寻找能够开采矿脉的修士。 可惜,暂时是不可能将这灵石开采出来了。 “哎,明明是坐在灵石山上头,却没办法将这些灵石弄出来,可当真叫人觉得不过高兴啊。”高壮在一边感慨着。听他的语气,可当真是觉得十二万分的遗憾。 周遭其他的那些杂役弟子便跟着哄笑了起来,有人马上就开口嘲笑道,“你倒是想得美了。可哪怕是咱们门派里边将那灵石矿脉开采出来了,难道还轮到你有什么好处?你可当真是会想的。” 高壮傻傻地笑了笑。挠头正色道,“那可不能这样讲。若是这灵石矿脉开采出来了,哪怕我们拿不到多少。至少分派下来的份例也是多了的呀。何况,这门派里头灵石多了。可不就是会寻人再将山门修葺一番么。我可是早就对老邓那个房间羡慕好久。” 其余杂役听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在认认真真讲话,可后来话头一转,就又说起些羡慕嫉妒的事儿来,便又哄笑了起来。 老邓的房间,自然是指邓静平和萧景言的那个房间了。 那个房间里边如今多了个妖鸟的蛋,起了个聚灵阵的作用,使得那二人的修为提升如同是踩着飞剑一样。倒当真是叫人觉得十分艳羡。 这千仞宗到底是在仙林深处,原本灵气就还算是充盈的,若是当真能够在门派里边为每个房间都配备一个聚灵阵,恐怕这些门人弟子的修为提升也会飞速起来。这不论是对他们自己又或是对门派而言。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然而,这也的确是需要大量灵石支撑才能做出的事情来。 若是没有灵石,哪怕门派里边有研究阵法的修士,门派里边也那不出这样多的材料来叫他调制灵墨。没有了灵墨充当媒介,即便是再精密的阵法。也都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来。 糯米自从得了上次的那些赌斗后的东西,就已经满足许多了,根本也没想过要再添置什么。可现在同这些门下弟子走了一路,听了他们杂七杂八地说一些话,这才知道门派里边欠缺的还有许多。 那些弟子有些话只不过是个幻想。又或是做做白日梦的。可有些东西,却是必不可少的。 糯米一一将那些东西在心中记了下来,准备回头去和萧景言说一遍。萧景言虽然也是个细致的,但有时候却也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同这些杂役弟子一道用完晚膳再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千仞宗如今还没有多少灵器,除了大殿经由秦广岚特地精心用阵符照料过以外,照明的时候更是只能用到一些火把一类的凡物。 糯米看着那些火把,忽然就想起了门派里边那个据说能看穿阴阳轮回的火把。当初陆纤纤虽然将那火把的功能吹得十分玄乎,但糯米亲自过去看了几次,都没从火光中看出什么阴阳轮回来,那只叫阿渡的大黑狗也从来不愿意离开那火把身边到外头来的,更是叫门派里边的弟子都完全记不起来有这样一只护派灵兽在山门里边。 也就只有在那些使者靠近山门的时候,它曾经发出过几声贯彻云霄的呼啸声,叫门派里边的人惊觉还有这么一个护派灵兽的存在。除此以外,它甚至都不怎么出门觅食,若是没有人给它送吃食,它就宁可是饿着,也不会主动到外头来寻吃的。 糯米先前闭关的时候忘记同那些杂役弟子交代一声,都没有人记得要为阿渡送点儿吃的。若不是这妖兽原本修为层次就很不错,说不准倒是要给饿死了的。 这时候她又突然想起了那火把来,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那房间门前去,伸手搭在了门把上。 她的心突然又跟着猛地跳动了起来。 以前她还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特别想要知道的事情,哪怕是她爹娘的事,她也没有刻意想要去了解。可今日,她心里边却突然藏了个疑惑。 她想要知道田甜同她阿娘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那股淡淡的气息,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她犹豫了一下,明明知道那火把的焰火当中可能什么都照映不出来,她却还是忍不住将门轻轻推开了。 “是谁——?!” 才方始推开门,糯米就被吓得一退,猛地抽出了袖中藏着的符纸。 她看见了,在昏暗的房间当中,有一双凶厉的眼睛一闪而过。 那绝对不是阿渡的眼睛。她甚至隐约地看到了对方的身影,是个背对着她的男子,只是朝着她的方向微微扭了扭头。 这个房间里边,应该是没有旁人存在的才是。就是有人想要靠近那火把,阿渡也是绝对会阻拦的。如果这人能够控制住阿渡,然后出现在这房间里边,那这人的修为可当真是深不可测了。 “嗷——” 然而,回答她的却只有一声低沉的兽咆,就是她最熟悉的一个声音。 糯米抬手揉了揉眼睛,房间里边却哪里还有她刚才见到的那个男人的身影,在火把那晃动恍惚的光圈当中,就只有那只绒毛细长的黑色大狗趴在地上,回头盯着她看。那只黑狗,连眼珠子都是黑色的,带了点儿深深的靛蓝,正静静地望着她,眼珠里里头还有不住晃动的火光,映出来斑斓的颜色。 “咦、阿渡?”糯米愣了愣,又伸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眼睛,抬头四下顾望。 只是,不管她再怎么看,都再没有在这房间里边发现其他人的踪迹了。 这房间是最初建起来的木屋之一,同糯米自己的房间一样,十分窄小,里边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阿渡静静地趴在火把落下的光圈当中,一动不动的,显然是一直就在这个地方,完全没有移动过身躯。 火把上头燃烧着的火焰虽然不大,光芒也并不很强烈,却还是勉强够糯米看清这房间的角落。 没有,哪里都没有她见到的那个男人的身影。 她犹豫了一下,朝着阿渡问道,“我方才好像见到了一个人在这房间里头,你有见到么?” 黑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很快地甩了甩脑袋。黑亮的毛发在火把的光芒下边,愈发显得耀耀生辉。 糯米觉得自己方才明明是见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的。那人背十分宽广,赤着上身,腰部以下的位置掩在了黑暗当中,看样子好像是坐在地上。他披散着头长发,眼神冷淡,里头好像就没有什么感情一样,回头的时候,甚至带着敌意。 奇异的是,那男子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外头守着的柱子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原本,柱子应该是对杀气十分敏感的才是。糯米一点儿都不觉得那男人的眼神含着善意,柱子却没有丁点动静。 这样想着想着,便连糯米自己都开始迷糊了起来,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晃神了,在火把的光芒之下,将那条粗横的黑狗看成了个高壮的男人。 糯米晃了晃脑袋,眼前见到的还是那个燃烧着弱弱火苗的火把,和那只卧在火把下边的黑犬,哪里有什么男子。 她觉得自己方才一定是看错了,这才终于走到了火把前边去,小心翼翼地踮起脚,朝着那火把的火焰里头望了一眼。 这火把被陆纤纤带到千仞宗来,已经有将近一两个月。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担心这火把把子细细短短的,还生怕火把哪天就要烧尽了。结果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那火把上头的火焰依旧,却不见把柄有稍微短上半分。这火焰好像并不是通过燃烧把柄来维持的,只是凭空依附在上头罢了。 糯米的眼睛才刚望入那火焰中心,却见那火焰猛地涨大,火焰中心发出一道说不出的眩目彩光来,照入到了她的眼眸里边去。 四百五十九 大少爷 “吼——” 耳边传来一生熟悉的吼声,糯米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踮起脚朝着那火光一路凑过去,已经几乎凑到了那火焰里边去了。沸腾燃烧的火焰就在她鼻尖前头晃动,几乎都能撩到她鼻尖上渗出的细密汗水。 她吓了一跳,猛地一缩,这才从那火光前头缩了出来。若不是这火把上头燃烧着的火焰特别细小,她这时候可能已经直接撞到那火焰里边去了。 方才她退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曾经瞥到了一抹暗红色的光芒。虽然她根本没能看清楚,但她却知道那是魃豹。魃豹的声音,她已经太过熟悉了,刚才正是魃豹突然发出声音来,将她从那玄妙的状态当中唤醒了过来。 “噫、奇怪。”糯米抬起手来揉了揉脑袋,只觉得脑袋有些发胀,使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她总觉得自己方才在那火光当中,好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只是,醒过来了以后,却再也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魃豹打断了的缘故,她只感觉到浑身沉沉的,有点儿提不起劲儿来,好像她的精神还陷在那火光当中,没有抽离出来一样。 “魃豹?”糯米低低地叫了一声,却没有能得到魃豹的回应,也不知道魃豹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糯米揉着脑袋,看了看这屋子里边的情形,又看了看那火把。 只见阿渡还是用原先那个姿势卧在地上,尾巴一晃一晃的,偶尔出现在火光当中,偶尔又晃入到黑暗里边去。除此以外,这屋子里边就再没有什么动静了。连着方才好像猛然变大了的火焰,也依旧是那怯怯弱弱的模样,安静地燃烧着。细细的一捧,好像被人一拳头捏住,就会熄灭了一样。 糯米忍不住又盯着那火焰看了许久。看得自己的眼睛都被火光晃花了,却还是没能看出什么来。只能放弃了。 她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想起方才的事情,想起自己到底在火光之间见到了什么,可不管她再怎么努力,脑子里边却就只有几道残破的碎片和几道浅浅的影子,根本就没办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在那火光当中,她好像看到了魃豹,却又好像没有。 这样混乱的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哪怕她当初毫无畏惧地独自修炼,差点儿要走火入魔,也从来没有在脑子里边出现过这样混乱的画面,更不要说这种连神识都好像被撕成几片一样的感觉了。连着外头的那些幻阵。都不可能给她这样的感觉。 “我好像见到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了。到底是什么呢——” 糯米轻轻揉着自己的脑袋,发现实在是想不起来,而那火焰又没有什么异样了,这才不甘心地从那房间里边离开了。 她记得当初陆纤纤就曾经警告过她的。 陆纤纤说这火把有着无上的灵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驾驭得住的。陆纤纤自己当初也是偷了巧儿。又因着怀了鬼胎,体质特异,这才能从中见到了阴阳轮回。寻常的修士若是随意使用这个仙器,说不准反倒会被它伤了神识。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是不相信的。她看着这捧细细的火苗,甚至根本不觉得这会是什么仙器。既不觉得这火苗能看轮回。自然也不相信它有这样庞大的灵力,能够伤害那些窥探它内部的修士。 没想到今日鬼使神差的,糯米自己倒是当真试验了一回。 她终于感受到了这火把的威力。只可惜,她完全记不住方才在火光中所见到的到底是什么。 糯米被这火把弄得头晕脑胀的,又在火把边上研究了半日,愣是没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遗憾地先放弃了,准备先回房间里边歇息去了。 无论如何,她的确是感受到了那火把当中所蕴藏着的灵气,若是使用得当,这火把绝不仅仅只是一个照明的器具那样简单。甚至,只要能想出方法来引导那火把当中的灵气,说不准能成为山门的一样守护之物。 糯米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一边晕晕沉沉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边去。 等她已经坐到了床沿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记了要到陆纤纤的房间那边去了。她原先是打算今日去问一问陆纤纤的心思的,却阴差阳错的最终没有成行。 糯米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还在跳动着发痛的脑袋,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去搭理这件事了。 她自己身上的事情还有许多,没道理再将讨厌的人放在第一位的。就是拖个几日,想必也没有什么关系。这样想着,她才渐渐陷入到了梦乡里边去。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日头已经上得老高了。 糯米许久没有睡过这样的懒觉了,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觉得有些迷糊了起来。 她的脑袋仍是有些胀痛,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都有些像是要迷失在梦境里边了一样,隔了许久,这才终于回过了神来,慢慢从床上爬起。 洗漱完毕以后,糯米正准备着要继续昨日没有做完的事情,到那陆纤纤的房间去问话,门前却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来。 最近糯米自从出关以后,到她门前来敲门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候是些上门求丹药的门人弟子,有时候是那些上门来讨好的各派使者,糯米都已经习惯自己门前常常来往着这些人了。这时候听见敲门声,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将门打开了。 她才刚打开门,就有种想要重新将这门又关上的冲动。 门外是个珠光宝气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用金片儿和月纱丝织出来的衣裳,如同是件金缕玉衣一般,看着十分奢华。糯米只要一抬头,感觉就要被对方身上那吊挂着的宝器都刺痛了眼睛。 今日闻人扉奕已经算是穿得相当朴素了,身上戴着的都只是些木头的珠串子,上边装饰了些亮眼的金属。只是,这些木头串儿看着不那样抢眼,期间所蕴含的灵气,却是浓郁充沛得吓人。他整个人站在外头,就好像是个小太阳一般,又如同是一块大大的灵石,朝着四周散发灵气。 这样一看,他身上的这些木串子,肯定也不是什么便宜的货色,说不准都是些千年万年的灵木木芯儿雕刻成的。靠近了看,更是能够看出那木串子上头的每一粒珠子上边,都有十分精细的雕刻,叫人一看就心喜。 糯米呆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要同对方打招呼,然后让开门前的位置来,将对方迎到了房间里边去。 “闻人——少爷。今儿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糯米顿了顿,抬头见到闻人扉奕那满身上下的细碎物,那句“道友”便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嘴来。她这时候才突然理解了仙逸城里边许多人的心思。对着这样的一个人物,可不就只能喊一声大少爷的么。 闻人扉奕并不在意糯米对他的称呼,笑眯眯地跟着糯米进入到房间里边去,径自挑了个位置坐下,就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十分的自动自觉。 他才只是抿了一口,就惊呼了起来,“啊哟,好茶!不过,小美人儿你这没有灵酒的么?老是喝茶水,嘴巴里边都要淡出鸟来了。” 糯米看着他这模样,实在也没法子,只能从自己的储物袋里边摸了壶灵酒,递到闻人扉奕面前去。 没想到,闻人扉奕却不去接糯米的那壶灵酒,反倒是将手中的杯子一抬,将那里头的茶水喝尽了,然后送到了糯米面前去。 糯米还是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现这人是想要叫她帮着倒酒。糯米又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大少爷”,为闻人扉奕倒了一杯灵酒,闻人扉奕这才满意了,捏着那个杯子,不住地在手上转悠着。 “这灵酒是小美人儿自己酿造的吧,上头还带着你掌心的气息。啊哟,光是这少女的气息,就可以叫这灵酒的价格再提高三分。没想到你不光能开炉炼丹,还另外有这样的本事。难怪那个大能也这样看重你。” 闻人扉奕自说自话了一番,也不管旁边糯米的脸色怎么样,仍是当初那副笑眯眯的调戏模样。 只要不在蛟苏青面前,他好像就能完全地把握住自己,端住他的那个纨绔大少爷的架子,叫糯米对他无可奈何的。 偏偏这人曾经也对糯米提供了许多好处,不管他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甚至只是因着害怕蛟苏青,可如今这做派,也的确不到叫糯米觉得讨厌的地步。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闻人扉奕找她要做什么。她还以为,闻人扉奕会直接找到秦广岚面前去。 这个大少爷看着不着四六,其实却是个真正的生意人,完全知道什么时候到什么人面前去、说什么话,才能叫自己得到最大的利益。 有着蛟苏青搅合在这里边,糯米甚至以为闻人扉奕不会想同千仞宗拉扯上关系的,她却到底是想岔了。 ps: 谢谢书友254君投的粉红票和评价票!谢谢小笑小5亲的评价票!哎嘿嘿。 四百六十 重视 糯米等了许久,却还是只见闻人扉奕以一种十分悠闲的姿势坐着吃酒,便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要讨口酒喝的么?” 闻人扉奕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将空了的杯子又一次伸到糯米面前去,示意糯米再给他倒酒。 糯米都有些被这人气得乐了起来,又为了倒了一杯酒,讲,“我这灵酒虽然不值什么东西,不花费什么灵石,可这恐怕也不合闻人少爷的口味吧?” 闻人扉奕眯着眼睛将酒倒入到喉咙中,品味了一番咽了下去,这才终于笑着开口,道,“话又怎能这样讲。每一个美人儿酿造出来的灵酒,都有一种不同的风味。像是你酿造出来的,里边就透着一股子龙族的气息咧。” 糯米一愣,本能地便觉得闻人扉奕说的是蛟苏青的事情,便摇了摇头,道,“我当真同蛟苏青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何如今仍是不信呢。蛟苏青于我,也不过是因缘际会,中间诸多事由,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释得清楚的。你是想要结盟,可以去同我们掌教商量。若是想要打听蛟苏青的事儿,恕我实在无能为力。” 这样的人,的确也不是没有。 应该说,在那众多上门来向糯米打招呼的修士当中,绝大部分的目的并不是仅仅为了结盟,也不光就是因为她是个初阶炼丹师。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人都隐藏得很好,好像他们所关心的,就不过是眼前的千仞宗罢了。可等他们话说多了一些以后,就开始隐隐约约地打听起蛟苏青来。他们十分专注地想要问出蛟苏青目前的所在,还有蛟苏青一切相关的事情。 有些事情糯米的确是知道的,但蛟苏青既然能告诉她。她便觉得这里头代表了一种信任,她总不好讲蛟苏青的事儿拿出去到处宣扬的。因而都在那些人面前岔开了话题。 “我还以为你不想要同蛟苏青再有什么关系咧。”糯米忍不住说出了句带着点儿嘲讽的话来。 闻人扉奕却又笑了。 他笑的时候的确很好看。一口洁白的牙,暗红色的唇。衬着他沉沉的肤色,便是给人一种十分舒坦的感觉。绝不会觉得他是个讨厌的人。一旦他笑起来的时候,甚至都可以叫人忘了他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只见得到他面上的这个笑容了。 大概因着这位少爷有这样的一种特质,才可以当真穿戴着那样浮夸的东西在外头四处游晃,却也并不叫人觉得讨厌。 糯米忍不住面上红了红,赶紧侧转了身子,躲开了闻人扉奕的那个笑容。 “我可不是要来说蛟苏青的事情的。你说得对。我可不想要同他有什么关系。这世上还有这样多美丽可人的美人儿,我何苦为自己找不痛快,心里边想着个叫我头痛的男修的呢。我过来,是问一问你开炉的事情。你可还记得我当初同你讲的话么?若是你当真有什么成就了。可不要忘记了我暖香楼才是。” 闻人扉奕合了合指尖,笑眯眯地盯着糯米那粉嫩的耳垂,十分淡定地讲道。 他这样一开口,糯米才想起他以前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就在他将那丹炉送出去的时候。 当初在仙逸城里边。糯米只不过是炼制出来了一点儿药液,还曾经想过要不要给暖香楼送过去一些。只是,后来转念一想,觉得暖香楼并不会缺少这样不入流的东西,这才最终没有向那边送过去。 如今她成了个真正的炼丹师。倒可以算是混出头来了。 只是,她如今已经在这千仞宗里边了,她炼制出来的丹药,首先就要供给门派里边的那些门人弟子,便都忘了同闻人扉奕这样的约定了。虽然这也算不得是什么约定,她心里边却还一直惦记着当初闻人扉奕的那点儿好,这时候突然听到他这样讲,便率直地道歉起来。 “诶,对不住。我是当真忘记了这回事儿。门派里边的丹药,不光是我自己的仙草,就从来没想过要——若是你有需要,我一定会开炉炼制的。日后若是我自己炼制了什么丹药想要出手,绝对会拿到暖香楼去的。” 闻人扉奕见到她这有点儿慌张的模样,便更是笑得灿烂了起来,道,“我正是因着这事,才来寻你的。你有没有想过叫千仞宗同我们暖香楼合作起来?” 糯米静静地听着闻人扉奕的话。 闻人扉奕的确是个十分妥当的商户,他想出来的条件,叫糯米完全不想要拒绝。 千仞宗如今虽然出了糯米这么一个初阶炼丹师,但这也不过是上门来的这些门派使者知道的罢了。除开他们以外,外界根本还不知道有糯米这样一个炼丹师的存在。 那些结盟了的门派,为了能够更独占炼丹师这一资源,自然不会主动向外宣扬什么。 而千仞宗虽然急需宣传,可以他们门派的实力,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没有多少修士会相信的。若是没来一个质疑的修士,糯米都要开炉证明一次,那就光师这开炉炼丹,都要花费去糯米全部的时间。 所以,以闻人扉奕看来,千仞宗便是急需一个暖香楼这样的盟友。 糯米所炼制出来的丹药,经由暖香楼处理出去,再由暖香楼将“盟友千仞宗拥有一个初阶炼丹师”的消息散布出去。 由于暖香楼是仙逸城的老字号了,手上又有一批初阶丹药,说服力自然是比千仞宗自己开口要大上许多。千仞宗能因此而展露头角,暖香楼也能因为这个盟友,而得到更多上门的来客。这的确是个对双方都很有好处的法子。 糯米稍微考虑了一番,觉得这的确是个好方法,对千仞宗可说是有各种各样的好处。唯一会稍微拖累的,也就是千仞宗目前弟子的发展。若是她炼制的丹药都拿出去贩售,门派里边自然就没有那样多的丹药可供弟子服用了。 不过,如今这些初阶丹药都是需要用门派贡献点来换取的,暂时还没有哪个弟子是已经达到了要求的,所以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个问题。 糯米又仔细寻思了一回,觉得的确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个好法子,我觉得我是愿意的。只是,你为何没有到掌教面前去说呢?到我这边来,先叫我同意了,到底还不是要再同掌教说一遍的么。” 闻人扉奕看着她那有些疑惑的模样,便又笑了起来,“你才是那个开炉炼丹的,我怎能越了你去同别人商讨这事情?况且,我们是曾经先说好的,你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再提,沃野不乐意见到一个美人儿被丹炉熏得眼睛都红肿了的呀。美人儿自己的意愿,可不就是最重要的么。” “啊?”糯米倒是完全没料到闻人扉奕会是这样一个想法,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她方才也稍微猜想过闻人扉奕来找她的原因,无外乎是因为秦广岚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结盟,闻人扉奕才会找到她面前来,央着她帮忙说几句好话的。在闻人扉奕面前说的那些,既是乔装不知,也是为了给闻人扉奕一个台阶,叫他好将尴尬的话顺当地说出来。 没想到,闻人扉奕当真是直接就找到了她面前来,倒叫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秦广岚不同于外头的那些修士,而这事情也不仅仅关于千仞宗,的确是需要糯米自己先同意,才能再谈其他。 可若是秦广岚已经同意了,下得话来,糯米纵然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听着。她可以做得不用心,到底却不能不去做,除非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脱离这个门派。 糯米瞧了瞧闻人扉奕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那、那你先到我这边来,若是我不同意呢。若是我的确觉得劳苦,不愿意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你难道就不再同掌教提起这结盟合作来了么?” “若是你不同意,我自然是不会再提的呀。”闻人扉奕稍微瞪大了点儿眼睛,好似糯米的问题才比较奇异一样,道,“你不乐意,我再勉强你,又有什么意思。美人儿可都适合如花一般的笑颜,哪里能叫美人儿愁眉苦脸的呢。你若是不愿意,我会同你们掌教说一些普通的结盟法子,绝对不会再将你牵扯进去的。” 糯米有些愣愣的,看着闻人扉奕面上那大大的笑容,都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才是。 她总觉得闻人扉奕这话压根儿没有什么道理,可见到闻人扉奕面上那笑容,又觉得这人的话说不准是真的。 至少,对方这样考虑她的心情,叫她觉得自己也是十分被重视着的。 她甚至觉得有些羞涩起来,好像自己是在被重视着一样。不过,这到底应该是她的错觉。闻人扉奕可不是对着每一个女修都是这种态度的么。 这么一想,糯米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领着闻人扉奕朝大殿那头走了过去。 四百六十一 互利【和氏璧打赏补更】 秦广岚果然十分痛快地就答应了闻人扉奕的结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喜出望外的。他大概也是在担忧着这个问题,正在想着该如何解决,闻人扉奕就主动送上门来了,哪里不叫他高兴的。 糯米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很快地就达成了共识,也觉得有点儿高兴。 她自己虽然是要再辛劳一段时日,不过有了这么个结盟,千仞宗不论能不能挖掘出那条灵石矿脉来,都能够继续快速发展下去了的。 而且,这也是她自己愿意的,并不觉得委屈。 秦广岚还稍微留了她一会儿,同她讲了先前的一些结盟了的门派,好叫她知道日后该用怎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外头那些使者。 其中能同千仞宗结盟的,除了铁生门以外,其余都是听着名号就已经流传了许久的老字号门派,虽然规模不一定十分巨大,却都是些在修仙界里头相当有信誉的。只是看着这些盟友,就能够看出秦广岚的小心谨慎来。 有些新兴起来的中型门派,虽然开出了很不错的条件,他却完全没有动心,恐怕是还放不开当初铁生门的事情。 糯米忍不住问了问开采灵石矿脉的事情,秦广岚却只能在边上摇头,说道,“这矿脉的确是个诱人的。只不过,也不是随便什么样的修士都能够将它开采出来的。若是寻不到专门的修士,就是我们知道矿脉的位置,也不能将灵石取出来使用。先前那些弟子出门去,还以为能找到开采矿脉的修士,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听说是那位已经出门了是么?”糯米想了想,便问道,“若是换一个修士呢?我想,懂得开采矿脉的修士。应当也不只有那一个的吧?” “外头的确还有能够开采矿脉的修士,只是,懂得开采的散修。却只听说了这一个。”秦广岚又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沮丧。“采矿原本就不是什么修炼里头的正道。寻常修士,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个矿脉,所以在散修里边,几乎没有人会修炼这样的技艺。也就只有那些本身就拥有矿脉的门派家族,才会花费心思去培养一个采矿的修士。如今在外头,但真也寻不到第二个懂采矿的散修了。” 糯米从来没有接触过采矿,自然也不知道采矿在外头是怎样的一种技艺。如今听了秦广岚讲。才知道居然如此稀罕。 明明手上把握着一条灵石矿脉,却不能采挖出来,的确是一件十分叫人痛心的事情。不过若是当真没有办法采挖出来,倒也是没办法了。 毕竟这是十分专门的一种技艺。就好比是开炉炼丹、又或是锻造法器一样。寻常修士是根本不可能做得好的。那灵石矿脉若是浅一些,倒能够将露出地面的浅层矿石挖出来一些,可惜那道灵石矿脉却埋得相当深,虽然藏量很足,没办法开采出来。却只能是白白在一旁看着。 “那些想要同我们结盟的门派,有两个看着其实还不错。”秦广岚摸了摸下巴,慢悠悠地开口,“只是,他们却居然提出。向我们提供采矿修士。我当场就拒绝了他们的结盟。这样的门派,惦记着的都是我们的好处,日后肯定要打我们主意的。” 秦广岚自言自语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才又回过头来,向糯米问道,“是了。先前你曾叫景言向我传话,说是不愿同师兄所在的徐家结盟,可是有这事情么?” 糯米听他发问,自然是忙不迭点头的。 徐家,正是清明真人同田甜所依附的那个小修仙家族。那家族大概是隐约知道清明真人同秦广岚之间的关系,这才派着田甜和赵立珩过来凑这个热闹的。只是没想到糯米十分厌恶赵立珩,还会因此而拒绝了这结盟。 糯米张了张嘴,正想要同秦广岚解释这期间的关系,却见秦广岚朝她摆了摆手,道,“你无需同我解释什么。难道我就会欢喜那个马上投入到了旁的门派里边去的师兄?那师兄身为青泉峰峰主,却全然没有一丝峰主的担当,我早就不愿意同他接触了。当初若不是为了你所求,我根本也不会到那徐家去。你这样做,很好,很有万剑宗的风骨。” 听着秦广岚这略带赞许的话,糯米还能说什么,她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了,只能兀自在一旁傻笑。 她倒当真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是觉得自己不喜欢赵立珩,不愿意见到赵立珩每每在自己面前晃荡的,才在一时气愤之下拒绝了结盟,也拒绝了赵立珩的加入。她原本还担心秦广岚会因此而责备她,如今看来,秦广岚最在意的,还是当初的万剑宗。 同铁生门结盟,是万不得已,为了麻痹铁生门,也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获取铁生门的一些消息。可对迅速抛弃了青泉峰的清明真人,秦广岚可就当真没什么好脸色了。 知道了秦广岚的态度以后,糯米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 千仞宗既然已经答应了同暖香楼结盟,自然应当首先向暖香楼提供一批丹药,好叫暖香楼马上就开始帮着抛售出去,同时也为千仞宗打出名气来的。 如今,千仞宗虽然看着发展迅猛,每一日都有个新变化,结下的盟约也越来越多,可实际上,却是行走在风头浪尖的。稍有不慎,这门派就要毁于一旦。 不要说如今千仞宗还没有能形成一个良性发展,门派里边的储存根本就不够门下弟子的消耗。就光是外头那些对灵石矿脉虎视眈眈的门派,就已经够千仞宗众人头痛不已的了。 他们如今当真没有能守住这宝库的力量,因着情势复杂,外头的门派又暂时搞不清楚蛟苏青的心思,才不敢对这千仞宗有什么动作。一旦叫他们探明了千仞宗的虚实,那条灵石矿脉,恐怕就会成了千仞宗最大的催命符。 如今结盟的那些门派,说实在的,并不是全然可靠,也并不是马上就同千仞宗是生死之交。若是千仞宗当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们更可能做的,是袖手旁观,看看能不能从中获利。 比起那些门派来,倒是暖香楼更叫人相信一些。 因为暖香楼并不缺灵石,虽然没有人会嫌弃灵石更多一些,但对暖香楼而言,一个可以合作、拥有炼丹师的强大门派,自然比一条灵石矿脉要更诱人。因着暖香楼是纯粹的商家,对他们而言,同千仞宗结盟,是为了纯粹的利益。这样的利益,暂时足够叫他们不会损害千仞宗。 秦广岚原是想要着人将丹药送到暖香楼去的。 可闻人扉逸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盘算,最后居然决定要留在这千仞宗里边,等糯米开炉炼制出丹药来,然后再拿着丹药离开。 这对千仞宗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如今上门来结盟的使者陆陆续续都离开了,这千仞宗里边再没有什么叫外头顾忌的。若是有门派心怀不轨,说不准就会趁着这样的机会打到山门前边来。 只是,若这千仞宗里边还端坐着个暖香楼的少爷,那些门派就要盘算一下,是不是值得惹恼闻人家族了。 糯米虽然猜不透闻人扉逸的心思,但同样也不反对闻人扉逸留在千仞宗里一段时间的。 她为了要尽快炼制出丹药来,好将千仞宗的名声传播出去,止住那些可能出现的危机,早早地就缩回到了房间里边去,准备要开炉炼丹。 等她的手都摸到丹炉上去的时候,她却突然愣了愣。 她忽地想起,自己居然忘记了一件事儿。 原本她是打算要去看看陆纤纤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的。只是,中途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事情,叫她每每都只能放弃这个打算,一直到她都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的一点儿心思了。如今她都已经退回到房间,准备开炉炼丹了,才猛地想了起来。 ——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田甜和赵立珩是不是已经离开千仞宗了。 最近她根本没有见到田甜,更没有见到赵立珩。 只要这两人不在她面前晃荡,她便完全忘记了对方的存在,心里头只存着自己的事情。 她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听说这门派里边发生了什么怪事,也没听说田甜还在门派里边闹出什么事情来的。 秦广岚同外边的门人弟子都没提起田甜的行踪,她自然也无从得知对方是否离开。 想想那些上门来结盟的使者已经三三两两都离开了,糯米又觉得田甜和赵立珩不该仍留在门派里边才是。若是他们还留在门派里头,没道理门派里边的弟子不会议论的。 这样一想,糯米才安心了下来。 她可不是当真要管陆纤纤做什么,她也管不住。只要陆纤纤不在门派里头闹出人命,于她也再没有什么关系了。赵立珩和田甜的安危,自有清明真人去掌管,她倒是没必要再多管闲事了的。 ps: 这个是还债!还给季风的和氏璧打赏加更! 四百六十二 提升 糯米又将自己几乎完全关在房间里边,开炉炼制起丹药来。 闻人扉逸的确是早有准备,在动身到千仞宗来的时候,身上就已经带了许多适宜的仙草,这时候正好给糯米当应急用。 因着是闻人扉逸提供的仙草,炼制出来的丹药自然是属于暖香楼的了。就是转手出去了,卖出去的灵石也是归暖香楼所有,千仞宗能得到的,不过是一点儿名气连同很少的一点儿灵石罢了。 尽管这样,秦广岚同糯米却也还是觉得满意的。 毕竟如今他们门派里边已经再没有能够叫糯米开炉炼制的仙草了,若是要等门派本身慢慢收集,糯米怕是要有很长的一段空白时间,不能再有所提升。既然如此,还不如借着暖香楼的仙草,来提升糯米现在的炼丹术。 除了这一批仙草以外,那些同千仞宗结盟了的门派也陆续送来了一些仙草,希望糯米能够帮忙炼制,糯米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在见到铁生门的仙草的时候,糯米手上忍不住顿了顿。 她倒是不希望见到董天鹰会因此而受到责难,对着仙草,她肯定还是会用心地去炼制的。只是,最后到底要交出去多少丹药,也轮不到她来说事儿,端是要看秦广岚的心情了。 糯米摇摇头,只能不去想手上的仙草到底是属于哪个门派,好好开炉炼制就是。 先前这些过来求结盟的门派大都是在仙逸城门派大会台上见过的,唯有圆箓坊同玄天阁没有向千仞宗派出使者来。 刚开始的时候,秦广岚还是相当期待的,连糯米都暗暗地有些儿希望能在那些使者当中见到叶梵的身影。然而,像六大这样的庞然大物,到底是不可能愿意同千仞宗这样刚建立的小门派牵扯上什么关系,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糯米甚至觉得,这两个门派里边,早就有修士看透了蛟苏青同她之间的关系。知道蛟苏青根本不可能留在这千仞宗里边,更不可能当真就关心千仞宗死活的。 她总觉得像是六大这样的门派,总归是同寻常门派家族不同,更能接触到那些上仙,也更能知道灵妖界和天仙界的事情。 这样一想。糯米才突然记起外头还有几个上仙一直在游荡着。他们从天仙界来到凡间。恐怕同蛟苏青是同样的一个目的的。只是,这次听蛟苏青说从他们手上抢走了什么东西,却再没有见他们出现过。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就对蛟苏青展开报复的。 糯米便有些担心起蛟苏青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儿可笑。 她只不过是刚步入分神期的修士罢了,在蛟苏青同那些上仙看来,可能连一只蝼蚁都不如,居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要去担心蛟苏青的。 然而,她就是觉得心里边放不下。 蛟苏青就是再厉害,到底只有一个人罢了。如果被那些上仙围攻,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若是——若是魃豹能回到蛟苏青身边去帮忙—— 糯米一愣。赶紧摇头把这想法重新甩到脑袋外边去。 魃豹如今只不过是一个鬼修,修为层次又很低,叫魃豹去同那些上仙战斗,不是要送了魃豹的命么。如果她能顺利帮着魃豹渡过天劫的话,她一定、一定会叫魃豹去帮蛟苏青的忙。 这样一想,糯米才安稳了有些。又重新忙起自己的开炉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如今开炉,好像突然就变得轻松起来了一样。 原先她不过是刚刚进入初阶炼丹师的境界,开炉的时候总是有种生涩感,好些地方都没办法控制得那样到位。当初她同外头那些使者比斗。这种生涩的感觉可是尤为明显,叫她一连失败了四五次,完全不能炼制出丹药来的。 这中间,她就再没有开炉炼丹了,只是忙了一些门派里边的杂务。可等她再开炉,却发现自己整个炼丹的技艺好像都突然得到了提升一样。 原先一些不明白的地方、叫她觉得复杂的地方,都突然变得浅显了起来。她的神识延展过去,心思一转,那些磕磕碰碰的地方就猛地顺过去了,再没有什么为难的。 她在开炉的时候,也没有心思去顾忌这么多,只是想着要好好地炼制完手上的这些仙草,不要辜负了秦广岚同闻人扉逸对她的期许才是。 几乎是在炼制出了第一批丹药以后,糯米就着急地从房间里边跑了出来,将丹药都送到了闻人扉逸面前去,好叫闻人扉逸马上带回到暖香楼的。 闻人扉逸这时候在千仞宗里边,可是当真成了个少爷一样,不论是什么事情,周遭的那些千仞宗的弟子都尽是紧着他做,更不要他动手,每每只要他开口,就会有人将他需要的东西送到他面前去。 糯米甚至都被门下弟子敲过门,说是那闻人公子想要副掌教酿制的灵酒。糯米有些哭笑不得,一气儿给了对方好几大坛,叫那弟子不要再打搅她开炉炼丹了。这也得亏她这次炼丹的时候没有再给柱子下什么命令,否则这弟子可就要伤在柱子手下了。 闻人扉逸见糯米将丹药送了过去,就将丹药都倒了出来,仔细看了看,跟着就点起头来,“小美人儿果然是个厉害的。这么些仙草,竟然能够炼制出这么多丹药来,当真是不容易,也叫人叹服。回头我肯定要给你宣扬一番,你就等着上门来的修士好了。” 糯米挠了挠脸蛋儿,总觉得闻人扉逸这话有点儿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这个、这个并不是全部仙草都炼制完了。你交给我的那些仙草,还有些儿剩余的呢。只是我想你总归是个奔忙的,也不能每日就尽待在千仞宗里头。你放心,其余的那些仙草,只要一炼制完了,我就会着人给你送过去的。” “没用完?” 闻人扉逸原先面上还带着种叫人觉得有些夸张的赞叹,听了糯米的话,他便是一愣,面上的赞叹也跟着慢慢收了起来。 糯米见他这样,自然是有些诧异,到底却还是点了点头。 闻人扉逸的表情这才认真了起来,想了想,便伸手摁住了糯米的肩膀,道,“我原就知道你是个有天赋的,却没想过你已经天赋过人到了这个地步。既然如此,你放心,暖香楼是绝不会待薄盟友的。” 糯米被闻人扉逸的话说得有些怔愣,闻人扉逸却再没有解释什么,带着手上的那些丹药,就匆匆赶回到仙逸城去了。糯米自己虽然也感觉到自己开炉炼丹的时候比以往顺畅了许多,却也没有计算过自己到底是节省了多少仙草的,如今被闻人扉逸一提醒,她才稍微有了点儿意识。 只是,她也没有多同初阶炼丹师接触过,更不知道外头那些初阶炼丹师炼丹的成功率有多高,这中间的事儿也就有些无从考究了。 等闻人扉逸从千仞宗里边里边,就代表所有上门来求结盟的门派使者都已经离开了。如今都千仞宗,才是那个最纯粹的门派,里头都只剩下门人弟子罢了。 糯米又同萧景言碰了个头,稍微了解了一番仓库里头的情形,又到灵田去了一趟,就准备再将手头接了的丹药。 唯有将那些丹药先炼制出来,千仞宗才能得到那些结盟的盟友提供的帮助。 那些盟友也并不是傻子,不会平白无故地就向千仞宗提供帮助的。千仞宗是个小门派,就是再怎么无奈,终归还是要先展露一番,才能得到信任。 糯米心里边盘算着首先要炼制哪个门派的丹药才可以更快地得到支援,一边心不在焉地在灵田上边做事儿,几乎都没有察觉到旁边那些杂役弟子的窃窃私语。 一直到了她准备要回房间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杂役弟子面色好像不太对头,三三两两地聚拢在一块儿,也不知道是在小声说着什么悄悄话。 糯米想起原先她自己到这灵田来以后,杂役弟子的那些反应,便有些惊奇了起来。 见那些杂役弟子完全没有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她反倒是好奇了,便扭头看了看,寻见了高大壮,就朝着他们那边的小团儿人走了过去,扬声问道,“你们几个不干活儿,聚在这里做什么?” 那几个杂役一扭头,见到糯米朝着他们走了过去,便赶紧稀稀落落地向糯米打了个招呼,又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该由谁开口回答才是。 这一小伙人当中,自然是高大壮同糯米最为熟悉。几人退让了一回,都伸手去推高大壮。 高大壮只能挠了挠头,讲道,“副掌教你最近都没有出门,所以没听说吧?我们在说的是门派边上的仙林里头,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地方阴森森的,没有妖兽,可散着的是一种比妖兽的妖气更阴寒的气息,据说会叫靠近的妖兽发狂,怪可怕的。” ps: 谢谢鬼少和童言有忌亲投的粉红票! 四百六十四 坑洞 “阴寒的地方?”糯米皱了皱眉头。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门派里边的陆纤纤。 陆纤纤是个邪修,身上又怀着鬼胎,常常在夜里偷偷溜到门派外头的仙林里边去,也不知道是在仙林里头做些什么事儿。不论是从哪个方面看来,陆纤纤都十分的可疑。 高大壮的话却还没有结束,“嗯,我们是没有靠近过。不过有些出门狩猎妖兽的同门见过,说是个很大的地洞,妖气从那地洞里边传出来,叫人不敢靠近。最近门派里边都传开了,叫我们不要靠近那个地方。” “是掌教交代的么?” “是掌教交代的。”高大壮老老实实地点头。 糯米沉吟了一下,静心想了想,却完全没想出来哪个玉简上头有关于这奇怪的地洞的记述。就连她觉得记录十分详尽细致的季风游记里边,也完全没有见到关于这地洞的描述。这样一看,这地洞肯定不是什么常见的邪物。 她方才去仓库同萧景言讲话的时候,萧景言根本没有同她提起这地洞来,也不知道是害怕她担心,还是不愿她分神,觉得她总也不可能跑到那地洞边上去的。 可糯米自己却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忍不住就想要跑去质问陆纤纤。 只是,才方始跨了一步,她就又停住了。 就算那地洞当真是因着陆纤纤的缘故而出现的,她现在跑到陆纤纤门前去问话,难道陆纤纤就会老老实实地坦白么。 若是和陆纤纤无关,她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若是这和陆纤纤有关,她也更不可能得到什么回答。 后头那些杂役弟子见糯米愣在了远处,忍不住喊了几声“副掌教”。 糯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笑着朝他们摇摇头,转身跑去寻秦广岚去了。 从秦广岚口中,她才得知了那地洞的情形。 秦广岚本身并没有很在意那个地洞的存在。在他口中。那地洞不过是个突然出现,稍微影响了平日的出入罢了。只要在仙林里边稍微绕开那个位置,就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那是个充满着阴厉之气的地洞。只是,在秦广岚看来,那地洞应当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大概是早就已经形成了。不过是先前没有被发现罢了。如今既然发现了这个地洞,只要是稍微注意点儿,不要再沾到那地洞边上去。就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了的。 而且,那地洞也并不如外头杂役传言的那样凶邪,并不会对周遭的修士产生任何影响,只是叫那些原先依傍着仙草而生的妖兽不敢靠近那个地洞附近生长着的仙草罢了。 那个地洞的范围也并不大,可能就只有拳头大小,散发出来的气息虽然叫人觉得不舒服,却只是凝聚在地洞边上盘旋着,并不散乱。只要修士不靠近那个地洞,甚至都完全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 不过。因为那地洞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叫人觉得不舒服,过路的修士便远远的都绕开了,根本没有靠近去观察过,自然也不知道那地洞具体是个什么情形。 那地洞周围的一圈儿范围完全没有妖兽生长,好像也没有什么仙气特别浓郁的仙草存在。就那些见过地洞的门人弟子所言,那地洞附近所生长着的仙草。都是蔫巴巴的,好像缺少养分异样。他们虽然怀疑那地洞会吸附或是隔阻灵气,却到底是不敢靠近确认。 糯米仔细地听完了秦广岚的描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虽然没有见过这地洞,可却觉得这情形听着叫她相当耳熟。 “那地洞就是个坑洞么?上头可有生长着什么藤蔓仙草的?” “藤蔓?”秦广岚没想到糯米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来。稍微回想了一下,便摇头道,“我不知道。那些弟子回来的时候尽是报告了那地洞的事儿,却完全没有提到旁的什么东西。不过,我想应当是没有的。若是有那样一株惹人注目的仙草,他们应当实惠注意到的才是。怎么,你是想起什么来了?” “没什么。”糯米摇了摇头,静静想了一会儿,就不再讲话了。 她想到的自然是原先被清明真人种入到她体内的那株寒藤。 寒藤外散的灵气虽然没有那些弟子形容的那样强烈,但从阴邪和吸收灵气这两点看来,倒是同寒藤十分类似。 “是了,那些弟子回来的时候,倒是还提到了另外一点。据说那个地洞里边除了散发着阴寒的气息以外,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血腥,就好像是有什么妖兽的骨血被埋在下头一样。不过,恐怕是什么妖兽不小心落到了那地洞里边吧。我倒是觉得,说不准是那妖兽的冤魂不散,才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鬼地。”秦广岚伸手拍了拍糯米的肩膀,道,“你不用担心那个。若是有缘,说不准能凝聚出一个鬼修来,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鬼地这说法,糯米倒是曾经听说过的。 一个灵气特别充盈又带着阴气的地方,特别容易形容鬼地。只要是有数个修士在那地方殒落,魂灵被当地的阴气束缚不散,就很有可能在那片土地上形成一个鬼气的漩涡,也就是秦广岚所说的鬼地。 在这鬼地上头,散布着的自然都是阴寒之气,甚至可以说是阴森森的鬼气。只要这鬼气一直无法四散,又渐渐吸附周遭的灵气,就有可能修炼出一个鬼修来。 只是,这样的地方上头常常都是殒落了数个修士,才会形成这样的一个鬼地来。像是秦广岚所讲的这个情况十分罕见,却也并不是没有。仅仅只有一直妖兽的话,也就可以解释了那个地洞里头的气息为何并不强烈,范围也并不宽广。 糯米仍是对那个地洞有些挂心,被秦广岚劝了几句,才稍微放下了心思来。 萧景言也是为了不打扰她的开炉,这才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 秦广岚好歹将糯米劝了回去,也叫糯米打消了到外头去看一看的念头。他甚至笑着同糯米讲,“你可用不着这样操劳的。门派里边的事儿,虽说你是副掌教,上头不仍我有这管教看着的么。我知道你关心这门派里边的弟子,不过,有些事儿你好赖是能交给我们分担点儿,也别想得太多了。” 糯米看了看秦广岚,心里边觉得可不是因着你这个掌教太不靠谱儿么。 她自己原先从来没有负责过什么人的生计,总是只要自己好了,就能过得妥当,连着当初周步云要当她的弟子,都叫她不习惯了许久。 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天所思所想,都是这门派里边的门人该如何才能过得更好了。 为了这门派里边的发展,她每天想着的都是该要做什么,才能不叫这门派倒下,甚至已经许久没有想到自己应当怎么样去提升修为。哪怕是先前闭关,也是因为要为门派里头提供方便。 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怎的就会有这样强烈的一个转变。 周步云寻上她的时候,她明明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秦广岚寻上她的时候,她更是抱着想要逃离的心思。可能她只是太认真,不论做的是什么事儿,只要是到了她手上,她便总想要将事情做得最好,再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可就是这样,她却还是一步一步地提升了自己。 当这门派渐渐建立起来的时候,在不知不觉中,就连着她自己的修为也慢慢提升了上去,炼丹的技术更是稳步提升,好像不经意之间,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跨过了那个台阶。 也许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有心栽花之时,花并不一定会开;无心插柳,回头一望,柳已成荫。 期间所花费的时间和心血并没有减少,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所投附的期许了。 有心之时,因着太过在意,稍微经历一点儿挫折,甚至都没到失败的地步,就已经开始泄气了。这便叫糯米无来由地想起周步云来。 当初周步云开炉的时候,他明明有机会炼制出药液来的,却因为自己太过在意,以为自己全然失败了,心神受到震荡,这才错过了凝结出药液的机会。 而当糯米的心思并不放在修炼上边,有时候修为提升遇到了瓶颈,她自己也不以为意,反倒是在不经意间就跨过了这个门槛。 糯米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改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既然秦广岚保证了会关注那个地洞,糯米也就先自回到房间去,继续她的开炉炼丹。 在开炉以前,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先将那丹炉取出来,反而是走到了一旁的木床上边去,打坐进入了那缥缈幻境里边去。 她一旦要开炉,肯定不会是一日半日的事情,她惦记着缥缈幻境里头的那些仙草和灵莲,生怕自己开炉太久,没有给它们浇灌灵露,会延缓它们的生长,因而才在开炉以前,首先进入到缥缈幻境里边去,先为那些仙草浇灌一番。 四百六十四 初现 才刚一进入缥缈幻境,糯米就见到面前忽然蹿过去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她面前一闪而逝了。那小身影的速度飞快,好像不想要被她发现一样,一下子就钻入到了旁边的那片灵谷当中去,掀起了一阵浅浅的麦浪来。 糯米呆了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应当是她只见过一次的灵果娃娃藤小桥。 当初她在同那些灵莲讲话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个小娃娃好奇地伸出脸蛋来。只是,当她一转身开始注意起这小娃娃以后,这小娃娃就用遁地术逃走了,彻底消失在她面前。 自此以后,她就再没有在缥缈幻境里边见过那灵果娃娃了。 她在这空间放下的衣裳或是吃食,第二日总是会失去踪影,可见那灵气凝聚出来的小娃娃其实并不排斥她送的东西,却不知道是因为天性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到底不愿意在她面前显露出行迹来。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觉得有点儿伤心,可后来渐渐习惯了以后,倒也觉得这就是灵果娃娃该有的模样。灵果娃娃原本就十分害怕人类和妖兽,从来不愿意展露面容的。若是它有一日改变了,糯米自然是会觉得高兴的,可若是它不愿意出现,也不过是选择做个最普通的灵果娃娃,压根儿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次进入缥缈幻境以后,居然能够见到藤小桥的一点儿影子,已经算是十分意外了。 “怎么了,你是想要做什么的么,我打搅你啦?抱歉抱歉,我只不过是进来浇灌些儿灵谷罢了。等我离开了,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事情。” 糯米朝着藤小桥消失的那片灵谷笑着说了一句话,这才转头开始施展出云露诀来。 她如今的云露诀早就超过了七阶。施展出来的时候,虽然不像蛟苏青那样呼风唤雨的,可也已经是一大片灵露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几乎能够浇灌大半个缥缈幻境里头的仙草和灵谷了。将这飘渺环境里边的仙草都浇灌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才方始施展了两次云露诀,糯米就突然见到在湿漉漉的灵谷当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同样湿漉漉的小脑袋来。 只见那小脑瓜子被灵露打湿,刘海全都细细碎碎地粘在额头上边。几滴细细的水珠子顺着丰润的脸颊往下滑落。到了那樱色的嘴唇瓣上,就被伸出来的舌尖舔走了。也许是满意于那灵露当中充沛灵气,小脑瓜的主人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副十分开怀的模样。 糯米一愣,差点就指挥着一大片灵露都朝那小脑袋直砸过去。 她好不容易才认出了那是只见过一面的灵果娃娃,这才将手上的动作又收了回来。 藤小桥居然出现在她面前了,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她在仙逸城买下来的袍子,可当真是叫她觉得十分惊讶。 那袍子套在藤小桥身上,很有些松垮垮的,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一样。偏偏这又是个完全不会穿衣服的小灵果,虽然有灵智。却根本没有任何生活的知识,连着衣服也不知道该怎么穿,只是松垮垮地将那小衣裳披到了自己身上去,大概也只是为了使用衣服上的聚灵阵罢了,根本也没有把衣服好好穿上的。 糯米瞧着藤小桥那胖嘟嘟的小身子,一副几乎要在地上滚起来的模样。差些儿就忍不住要笑出来。 可她想到自己若是笑出来了的花,说不准就要叫这好不容易才露脸的小娃娃又吓回去了的。 糯米只能忍住笑意,装作完全没有见到藤小桥的样子。 浇灌完了灵谷以后,她又转过身去,为那些灵莲生长的灵池重新添了些水。又像往常一样同那几株快要化形了的灵莲交流了起来。 她听着那几株灵莲叽叽喳喳地同她讲起这缥缈幻境里头的事情来,才知道原来藤小桥并不是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的。 先前因为有了糯米的交代,所以这几株灵莲自个儿在缥缈幻境里边的时候,便十分努力地想要同藤小桥进行沟通。 这可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藤小桥才方始从灵果当中凝聚出来,虽然开出了灵智,却并没有很高深的智慧,甚至不太能明白灵莲的话,许多时候,灵莲说了一堆,它却只是茫然地看着灵莲,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来。 后来等它们相互之间接触多了,说了许多话,藤小桥的神智才一点一点地提升了起来,总算是达到了她外表看上去的年纪,也就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 等藤小桥终于能听明白话以后,灵莲仙子们这才开始同她提起糯米来。 刚开始,藤小桥自然是不愿意听的。不要说是糯米进入缥缈幻境的时候了,就是这些灵莲仙子提起糯米这个人来,藤小桥也会迅速地躲到灵谷里边去,不知道遁走到什么地方。 可它们都在这缥缈幻境里头被关着,不论使用什么法术,只要没有得到糯米的允许,它们就绝不可能离开。所以藤小桥在这缥缈幻境里边独自闷了几日,又是只能回到了这灵池前头,嘟着嘴巴听几株灵莲仙子说起糯米的话题来。 许是听得多了,藤小桥渐渐地也就开始对糯米接受了起来,进而也生出了点儿好奇得心思。 “主子主子,你不知道。它其实每次都躲在一旁偷看你的。” “是呀是呀。特别是在浇灌灵露的时候。它可贼了呀,每次都挑着灵气最充盈的雨露吞下去,害得灵谷当中的变异种都少了好多。” “我们说话的时候它也在一边看着的。” “那天见到衣裳,还打量了好久,好像怕衣裳是个陷阱一下。” “就是,就是。那么好看的衣裳不敢穿,反倒是愿意同那只粗鲁的鬼修妖兽玩闹,真是太粗鲁了嘛。” 糯米先是笑着听灵莲仙子们七嘴八舌地说一些闲话,这时候突然听到她们说起魃豹来,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说的鬼修妖兽,是那只红色的豹子么。他怎么啦?” “就是那只豹子,就是那只豹子。” 所有有了神识的灵莲,居然都跟着点起了脑袋来。 在这缥缈幻境里边,自然是完全没有风的。可这些已经有了神识有幻化出了一定魂灵来的灵莲,却能够控制着自己的躯体,如同是人类点头一样,一下一下地弯动自己的枝茎,将那硕大的莲花脑袋慢慢地弯下来,微微点动。 糯米见着她们这模样,便忍不住高兴了起来,插嘴道,“瞧你们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想必很快就能够凝化出人形来的吧。” 灵莲仙子们又唧唧喳喳说了一堆话,这才又各自抢着继续起魃豹的话题来。 听了她们的话,糯米这才知道魃豹原来早就已经看上藤小桥了——或是说魃豹早就已经想要将寒藤上边结出来的灵果娃娃吞服下去了。那灵果娃娃都还没凝结出形体来,他就已经守在寒藤边上,每日用爪子去抓一把那灵果,又伸出舌头去舔一舔。 要不是糯米阴差阳错地见到了那灵气风暴,提前知道了灵果娃娃的降生,这时候那灵果肯定已经在魃豹的肚子里边了。 可即便是这样,藤小桥却好像从来就没有害怕过魃豹。 也许是因为魃豹并不是只纯粹的妖兽,他是个鬼修,身上所弥漫着的是最纯粹的灵气,完全没有杂质,因而藤小桥一点儿都不害怕魃豹。魃豹偶尔进入缥缈幻境的时候,藤小桥还会咯咯笑着,主动扑到魃豹身上去。 可想而知,自然是扑了个空的,可灵果娃娃自己却相当乐在其中。 魃豹自然也发现了自己被那灵果娃娃当成了个玩物一样的,由此甚至朝着藤小桥咧出了牙,又伸出了爪子。 没想到藤小桥抬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又继续笑着扑到了他身上去,完全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意思。想来,若不是糯米不允许,魃豹早就把这灵果娃娃撕碎吃掉了。 “魃豹、魃豹居然还有这么个被欺负的模样么。”糯米掩住了嘴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 她悄悄地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远远藏在一旁的藤小桥,嘴角便跟着弯了弯。 “好怪,好怪。” “害怕对它好的,又和要吃它的那么亲近。” “那小娃娃是个傻子。” 灵莲仙子们又七嘴八舌地发表起意见来。 糯米好不容易才从那笑意种脱离了出来。她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转过身,朝着藤小桥的方向走了过去。如今这时机,她觉得已经很不错了。既然藤小桥已经愿意出现在她面前,想来已经算是不排斥她了。 不过,那灵果娃娃到底是个敏锐的。她才方始往前迈了一步,就见到那个开开心心摇晃着灵谷谷穗的小娃子动作突然一顿,猛地一扭头,十分警惕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眼神中仍是带着深深的戒备。 糯米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脚步却终于还是伸了出去。 ps: 才发现刚才的章节打错标题了,刚才应该是四百六十三,现在才是四百六十四,跪。等周一会喊编辑帮忙改过来的,嘤哇 四百六十五 第一次【和氏璧打赏补更】 糯米小心翼翼地朝着藤小桥的方向迈了一步,只见那小小的娃娃明显退缩了一下,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钻入到灵谷后头去,使用遁术逃走的。糯米心中一喜,觉得这实在是个天大的进步了。 她以十分轻柔的动作朝着藤小桥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尽量不要叫自己的脚步吓到对方的。 在走过去的期间,她一直用眼睛同藤小桥对望着,希望那小娃娃能够感受到她目光里边的善意,不会再随意逃开。 也不知道是她的方法起了作用,还是因为藤小桥每日都听着那些灵莲仙子说起“主子、主子”的,这次,它终于没有逃开,而是容许糯米慢慢地走到了它身边去,然后朝它伸出了手。 糯米的手在碰到藤小桥的时候,可以感受到藤小桥的身子又微微颤了颤,当真就好像是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小娃娃一样,十分惹人恋爱。看着这么细小的一个小娃娃,看着就如同是个精致的玩偶一样,又胖嘟嘟带着点儿温热,糯米都有些怀疑了起来。 这当真是个灵果凝结出来、人化而成的灵果娃娃么?看上去,反倒像是个人类的幼崽。 “不怕不怕,我才没有想着要把你吃掉呢。” 糯米一边小声哄着藤小桥,一边将这小娃娃抱到了怀里。 藤小桥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看糯米,突然就伸出肥肥软软的小手来,往糯米脸上摸了一把。 “好,看。”小娃娃一字一顿地说到。 不过是两个字,它就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尖,痛得泪眼汪汪的。 糯米瞧着它这模样,都忍不住有些心头发软起来。 哪怕这就是个灵果,又有谁舍得将这样可人讨喜的一个小娃娃吃掉的呢。魃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想要吃掉这样的一个小娃子。 被糯米抱在怀里以后,藤小桥很快地就安静了下来。大概是通过接触,发现对方当真没有什么威胁性。 糯米这才重新帮它抹了把脸,将披散着的头发扎了起来,又穿好了衣裳。 那衣服对藤小桥来说有些太大了,糯米只能帮它紧紧绑住腰带。又将袖子挽了好几个折。帮着藤小桥穿起这衣裳来。倒叫糯米想起了她自己最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个小小的人儿,门派里边的袍子到了她身上,都显得太过宽大。她也就只能是这样扎紧腰带。挽起衣袖。 藤小桥安安静静地坐在糯米怀中,偶尔咬一下自己白嫩的指尖,满脸的好奇。 它既不是男娃,也不是女娃。它是从灵果当中凝聚出来的产物,吸收天地之灵生长出现,因而根本就不是个人类,或者它就根本不是个寻常的生物。 糯米都忍不住悄悄看了看它的身子,等看清楚了以后,就有些默然了。戳了戳藤小桥的脸蛋儿,问道,“你如今可算是个什么呢。你要当丫头,还是要当个伢子?” 藤小桥歪了歪脑袋,一脸茫然地看着糯米。 糯米便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寻常灵植在化灵以前,常常会经历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边。植株本身会先幻化出神智来,同周遭的世界进行接触,叫它们慢慢建立起自己的性子来。它们在化性以前,会渐渐地感知自己的身体同神识,最后决定自己化性以后的模样和性别。 然而。灵果娃娃却是个例外。 灵果娃娃在成形以前,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它们的意识成形的时候,便是它们化出形体来的那一刻。因而,灵果娃娃最初是没有性别的。它们必须在化性以后,慢慢接触外界的环境,一点一点凝聚出自己的神识来,强化自己的意识,最后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有些灵果娃娃,甚至可能永远不幻化出性别来,成为一种奇异的存在。 糯米倒是有些担心起藤小桥来。 寻常的灵果娃娃,虽然也是这样胆小的性子,可它们在外头四处逃窜的时候,却到底会遇到不少妖兽同人类。在这过程当中,它们可以慢慢形成性别的意识,最后凝聚出自己真正得形体来。 可在这缥缈幻境里头,安全是安全了,藤小桥却没有机会接触到多少人类同妖兽的。 它显然也并不觉得魃豹是个什么妖兽。 “哎、算了。有些事情,总归是着急不来的。你如今既然愿意同我一块儿了,我就带你到外边去看看,好不好?”糯米点着藤小桥的鼻尖问道。 藤小桥又歪了歪脑袋,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它哪里知道糯米说的“外边”是个什么地方。 糯米可不敢一下子就将藤小桥带到别的修士面前去,生怕会吓着藤小桥。她只是将藤小桥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边去,叫她趴在窗户上头,悄悄地看一眼外头的世界。 果然,即便只是这样,藤小桥也被外头来来往往的修士吓得几乎要使用出遁术来。要不是糯米一直紧紧地抱着它,它都不知道会逃到什么地方去。 糯米领着它在房间的窗户上看了好久,指着外头的修士和各式东西,一样一样教它辨认。 藤小桥便好像是那些刚凝出自己意识来的仙草一样,只是比那些仙草要再聪明一些。糯米一样一样教它,它也就十分好奇地一样一样跟着学。 它在缥缈幻境里边从来没有说过话,就是同那些灵莲交流,也无需它开口。如今跟着糯米学讲话,讲不了几个字,就会咬到自己的舌头,痛得它眼泪汪汪,猛地鼓起腮帮子来,一副再也不要讲话的模样。 糯米被它这模样逗得发笑,指着外头的东西叫它瞧。 它往往是赌气地不去看,却总是忍不住,很快又被吸引住了注意力,不一会儿就又跟着糯米说起话来。一边说,一边咬自己的舌头,又是痛得含住一大泡眼泪。 糯米教了藤小桥许久,等藤小桥累得打起了小呵欠来,这才将藤小桥放到了一边的床铺上边去,给它倒了杯灵茶,教它自己拿着慢慢喝。 她原本是想要将藤小桥送回到缥缈幻境里边去,然后再开炉炼丹的,也好叫自己不要分心。 可没想到,她才刚表露出这个意思来,将藤小桥抱在怀里,藤小桥就开始在她怀抱里边扭动了起来。 “不要,不要。”小娃娃努力地摇晃着脑袋,一边拉着糯米的头发不放,“不回去。” “你不喜欢缥缈幻境么?”糯米见到藤小桥这副模样,倒觉得十分惊奇。 她还以为小娃娃会喜欢那缥缈幻境的。毕竟在那里边一个人都没有,不会叫这生性胆小的灵果娃娃产生惊吓。 “不要!无,聊!” 小娃娃含着眼泪控诉道。 糯米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家伙也并不想要待在那个只有灵谷的缥缈幻境里边。哪怕有魃豹偶尔进入、有灵莲仙子能同它讲话。可对它而言,缥缈幻境终归是个太过于狭窄的地方,根本没办法满足它那好奇的心思。 “你在旁边看着吧,我要开炉炼丹了。这边的灵火很危险,你就不要靠过来了。” 糯米想了想,觉得把这小娃娃留在外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干脆就答应了。 她将藤小桥放到床上去,又叮嘱了一番,藤小桥都乖乖地点头答应了。 糯米这才终于将丹炉取了出来,又拿出了一份仙草来,转身忙碌了起来。 藤小桥十分乖巧地坐在床铺上头,静静地看着糯米将一份又一份仙草投入到丹炉里边去,又看着那丹炉当中升腾起一道道白色的烟雾来。那些烟雾带着淡淡的一点儿药香同稀薄的灵气,却一下子就吸引住了藤小桥的目光。 它还是个刚凝聚成形的灵果娃娃,连形体都还不十分稳固。 那灵气风暴结束了以后,它就再也不能得到外界多少灵气了。 这丹炉里边飘散出来的灵气虽然稀薄,对于它而言,却是不可多得的补品。 它赶紧从床铺上站了起来,向着空中跳了跳,努力地吸了一口大大的药气。 吸了一口,又一口。 那些白烟就如同收到了什么吸引一样,自动自觉地飘到了它面前来,钻入到它的鼻子喝嘴巴里边去。远远一看,它就好像是在吞云吐雾一般,浑身笼罩着的都是一股仙药之气。 完全没有人教藤小桥如何修炼,它也完全不需要去学习。灵果娃娃天生就带有那样的天赋,只要能够吸收天地的灵气,它自然就懂得该如何修炼。 它蹦跳着在床上吸着药气,它还记得方才糯米叮嘱它不要离开床铺,不要靠近丹炉。 等它终于吸够了药气,小肚子也变得圆鼓鼓的了,它这才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将两条滚圆的小腿一盘,摆出一个歪歪扭扭的打坐姿势来,闭起眼睛开始了自己第一次修炼。 对于灵果娃娃而言,这样的修炼本应在凝聚成形的第一日就开始进行的。 藤小桥一直被关在缥缈幻境里边,这时候终于才开始了自己迟来的修炼。 ps: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还给流星的加更(还是嘤嘤君的?)对不起我都没记住!不过总之,次数我是记得的,还回来了!还欠着季风一次!嗷呜! 四百六十六 受难 糯米一旦开始炼丹,就再没精力去照管藤小桥了。 幸亏这小娃娃也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个人,修炼也是无师自通的。它身上穿着糯米送的那一套衣裳,微微散发着灵气的白光,远远一看,就好像当真是个小仙童一样,看着就十分讨喜。 糯米要将手上的这些仙草尽数炼制出来,自然不能分心。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担心有藤小桥在身边,会打扰她开炉炼丹。毕竟如今她要炼制的已经不再是那样随便的不入流丹药了,就是她再纯熟,终归不过是刚开始炼制这些丹药的罢了,也没能掌握多好,不可能在受打搅的情况下还好好开炉的。 以前周步云在她身边看着,她还勉强能够把丹药炼制出来,如今换了更高阶更繁复的丹药,想要这样顺畅地炼制出来,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还好,藤小桥出乎意料的乖巧,可能也是灵果娃娃的特性,叫它十分小心谨慎,不会随意靠近丹炉,更不会跳到外头去,省了糯米许多担心。 她慢慢地开起炉来了以后,渐渐地就都忘了藤小桥的存在了,沉浸到了炼丹当中去。 这次手上的一批丹药,也花费了糯米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已经十分努力了,炼丹的过程当中将整个精神都绷得紧紧的,却也还是没能多炼制出什么丹药来。其余的那些仙草,不是被她炼制成了药液,就是不小心烧毁,成了焦炭。 她倒是没有太过勉强自己。 自从有一次炼丹太过专注,使得自己的神识太过劳累,差些儿伤到了魂元以后。她就再也不敢这样拼命地开炉炼丹了。 每炼制出几炉丹药来,她都要稍微停下来缓一缓,吃点儿东西,又同藤小桥说说话的,好叫自己的神识也可以休息一番。 藤小桥的乖巧温驯叫糯米都觉得有些惊诧。这个灵果娃娃刚开始的时候那样排斥与人类修士接触,可一旦接触过了以后,又竟然这样乖巧地粘在她身边,当真是叫她吓了一跳。 后来糯米才发现。大概是因为到了这外头来的缘故,藤小桥十分害怕外边那些来来往往的修士。它虽然好奇心重,可每每见到那些修士,又都吓得赶紧缩起脑袋躲回到了这房间里边来。 灵果娃娃见人就逃,在这人来人往的千仞宗里边,对它而言。最安全的地方可能就是糯米这个小小的房间了。 糯米发现了这问题以后,还颇有些儿哭笑不得的。她便戳着藤小桥鼓鼓的小脸蛋儿,问道。“你既然这样害怕外头的修士,我也没得空闲同你出去玩儿。你先回到那缥缈幻境里边去可好么?” 藤小桥顿时就将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一样。 它在这房间里边初次尝试到了修炼的滋味儿,又吸收了不少带有药气的灵烟,比它在缥缈幻境里边偷偷吸收糯米施放的云露诀还要叫她觉得舒服,如今哪里会愿意回到那个空荡荡的缥缈幻境里边去。 糯米也不愿意勉强,见她反抗得这样激烈,稍微摸了摸它的脸,只能又将它放在了房间里边,准备继续开炉炼丹。 她正将房间里边的丹炉摆正,准备摸出灵火符来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房间里边猛然爆发出一阵森寒的鬼气来。 这房间明明没有打开门窗,只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透气儿。糯米却好像感受到了背后有一股阴冷冷的风刮过一样。这阵风并不是从她的肌肤上边吹抚而过,反倒像是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冻结了她的骨头和内脏,叫她从身体里边渗出一股凉意来,冻得她整个脊椎都如同寒冰一样。 糯米猛地打了个寒颤,扭头去看藤小桥得时候。便见到那个小娃娃果然也惊惧地缩起了身体,将自己埋在了床铺被子下边,微微地鼓起一个小山包了。糯米怕它会因为太过惊恐而使出遁地的法术,不知道会跑到什么地方去,赶紧就跨到了床边去,一手将藤小桥抱了起来。 藤小桥细细小小的身子连同被子一起缩在糯米的怀抱当中,微微发抖,很是惹人怜爱。 不过,糯米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看一看藤小桥是个什么模样了。她抬头在房间里边四下顾盼了一番,小声地喊了一句,“魃豹?” 她并没有得到回应。 房间里边的鬼气依旧是在不住凝聚着,这时候已经凝出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来,在房间里边缩住了满满的鬼气,叫这房间都突然变成了一个冰窟一样。 糯米看着这房间里边的东西,甚至能够见到房间里边种着的几盆仙草突然被吸走了生气一样,叶子慢慢地垂落了下去,渐渐地失去了活力,眼看就是要被吸干了一样。 那鬼气唯有在靠近糯米的时候,才会被她外放出来的灵压阻挡,无法靠近。 糯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怀中的藤小桥送入到了那个缥缈幻境里边去。 她如今虽然可以自保,但还要再兼顾藤小桥,确实有些儿吃力。与其叫藤小桥在这外头受了什么伤害,倒不如先一步将她送回缥缈幻境去,让她躲过这一个鬼地。 “魃豹,是你吧?你怎么了么?” 将藤小桥送回缥缈幻境以后,糯米边觉得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一些。她这才又开始在房间里边寻找起魃豹来。 虽然魃豹完全没有回应,但她却还是能够在这阴森的鬼气当中,敏锐地感受到魃豹的气息。 门外传来了撞击的声音,糯米就是不用扭头,也知道是外头的柱子在试图打破房间,进入到这房间里边来。柱子大概是觉得这阴森的鬼气会对糯米造成伤害。 糯米只来得及命令柱子停下。 她如今的大部分神识和真元力,都花费在保护自己不受外界鬼气伤害之上,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向柱子解释什么。 柱子受了糯米的命令,先是稍微安静了一小段时间,紧接着,就开始慢腾腾地在房间外头转悠了起来。他显然是有些不甘心就只守在外头,一心只想要在这鬼气当中护住糯米的,因而便想要在房间四周寻找一个进入房间的通道。 糯米也没心思管他,一边尽量抑制住周遭的鬼气,一边努力地在房间里边寻找起魃豹来。 她可以完全确定这汹涌的鬼气是来自魃豹身上的。这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气息了,她绝对不会错认的。 最近,她总觉得魃豹对她有些儿冷淡。 好像是从她去看了虚空火把以后,她觉得自己的修为和炼丹术隐隐有了提升,魃豹却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显露过身影。 她甚至怀疑,自己当初去看那虚空火把的时候,是不是连着魃豹也在那火光当中见到了什么轮回,这才对她这样的不亲近。 甚至,魃豹可能已经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份,知道他的使命,想要回到灵妖界里边去,又或是想要同蛟苏青一道,去寻找那个转世灵童的。 每每想到这里,糯米就觉得自己实在有些高兴不起来。她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干脆就将这问题放到了一边去,假装它根本就不存在,仍是按照平日的习惯,开炉炼丹、照看门派里边的事务,叫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 可如今,魃豹眼看着就是出了什么问题的。 她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汹涌的鬼气。 “魃豹你在房间里边的吧?” 糯米一路喊着魃豹的名字,在房间里边走了一圈,却还是没能找到魃豹的身影。 她顿时有些着急了起来。 魃豹身上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召唤出这样汹涌的鬼气漩涡。这漩涡同当初藤小桥诞生以前的灵气漩涡很有些类似。只是,这鬼气却更霸道一些,不但会吸收和破坏周遭的灵气,甚至还会将四周的一切凝成冰凌。 糯米甚至有些庆幸魃豹是在这房间里头出现问题的。 这房间早就被秦广岚布过阵法,寻常鬼气,是没办法飘散到外头去的。若不是这样,魃豹恐怕已经要惊动这仙林里头的所有妖兽同修士了。 只是,没有发现魃豹,糯米也不知道魃豹到底是怎么了。 她正想要再在房间里边寻找一圈,心头却突然一动,好像听到了魃豹呼唤她的声音一样,猛地一抬头—— 魃豹果然就趴在大梁上头,痛苦地垂拉着四肢和尾巴。 “魃豹!” 糯米还是第一次见到魃豹这样痛苦的模样,不由着急了起来,想要爬到那大梁上边去,却听到魃豹发出了一阵压抑的吼声,里边充满了阻拦她的意思。 “你、你不要我靠近吗?可是你都这样了,我??”糯米咬了咬嘴唇,又抬头朝那大梁看去。 从她的这个位置,只能见到魃豹一点儿脑袋同垂拉下来的长尾巴。她还可以见到魃豹那永远直立的耳朵,这时候都已经痛苦地耷拉了下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我才不要离开。” 糯米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捏出一粒仙藤的种子来。 ps: 谢谢书友486君打赏的平安符! 四百六十七 实体 “我怎么能抛下你不管,一个人逃开。” 糯米咬了咬牙,猛地将指尖上的那一粒仙藤种子捏碎了。 在捏碎仙藤的时候,她稍微用了个小法术,将种子里边的生命力尽数激发了出来,使它猛然生长了起来。从一株小嫩芽开始,以飞快的速度生长成了一根长长的藤蔓,足足有她的拇指粗细。 这藤蔓一头紧紧地缠绕在糯米手腕上,另外一头长长地生长延伸了出去,远远一看,就如同是一条缠在糯米手腕上头的长鞭一样。 这是糯米自己想出来的一个法子。以生木诀结合各种仙藤的种子,哪怕是身上不带着灵鞭,她也还是可以使出鞭法来。 这时候召唤出藤鞭,自然不是为了攻击。 糯米单手一抬,将手腕上头的藤鞭一晃,藤鞭的末梢瞬间就拍打到了大梁上头去,紧紧地在那大梁上头缠绕了好几圈。 她稍微试了试力度,确定藤鞭已经紧紧缠住了大梁以后,便又是一收一拉,弯膝一蹬,借助藤鞭的力度,将自己拉扯到了空中,一抬手,就勾住了大梁。 魃豹虽然痛苦,却没有失去意识。见到糯米爬到了大梁上头来,便猛地喷了喷鼻息,好像准备要后退一样。 只可惜它如今当真是没有一点儿力气,才刚刚将身体撑起一些来,就被身上暴走的鬼气又拍回到了大梁上边去,一下子就又摔倒了,根本没办法移动。 “你都这样了,可就别爬起来了。” 糯米摇摇头,单手一抽。将缠绕在大梁上头的藤鞭收回到了手上来,就赶紧朝着魃豹跑了过去。 这房间虽然不大,修建的时候用的却是上好的料子,因而大梁便是一整根宽厚的灵木。这时候糯米踩在上头,也并不觉得艰难,反倒是跑得飞快的。 越是靠近魃豹,鬼气就也是浓重。哪怕是隔了道灵气,糯米都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了空气中的阴寒。那当真是中能叫人骨头都冻住的冷意。 她用自己的灵压抵御住了周遭的那些四处暴走的鬼气。跑到魃豹身边去,忍不住就朝着魃豹的脑袋伸出了手去。 然而,她自然是没办法触碰到魃豹这个鬼修的。白嫩的手从魃豹额头穿了过去,糯米只能又将手收了回来。 “你到底是怎么了,是碰到什么印符了么?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看着魃豹喘着粗气趴在大梁上头,她却连摸一摸魃豹都做不到。糯米也跟着着急了起来,忍不住就连声发问。 她也知道魃豹如今肯定是相当的痛苦,可能根本就没有回答她的余力。只是。她却还是想要帮魃豹一把。哪怕她根本不知道魃豹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却还是手忙脚乱地将储物袋里边的丹药都摸了出来,尽数都推到了魃豹面前去。 “这里边有清毒的丹药、有凝神的丹药,也有聚气的丹药。对你总归是有帮助的吧?你还能服用丹药么,对你有帮助么?” 魃豹十分费力地抬头看了糯米一眼。他甚至要十分用力,才能将自己的脑袋抬起来,就连撩起眼皮子,好像都已经花费了他满身的力气。 他颤抖着爪子,用脑袋朝那堆丹药里头猛地一推,就开始剧烈地喘息了起来。 糯米低头一看。见魃豹好像是想要朝着某瓶丹药伸过去,赶紧就将那瓶丹药拿了起来。倒出了一粒,送到魃豹嘴边去。 这次,她总算是感受到了魃豹的存在。 虽然依旧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但她却能够摸到魃豹的嘴巴,甚至能够感觉到魃豹嘴巴边上那细密的短毛刺得她掌心发痒。魃豹喘息着的时候,嘴巴里边会稍微喷出一点儿急促的气息来。直接拍打在她的手腕上边。 “是这个吧?魃豹你想要吃这个丹药是么?” 糯米顿时就喜出望外,哪里还去管手上的这丹药是要送给哪个门派的东西,一把就将那丹药塞到了魃豹嘴巴里边去,又重新倒出来了一粒,继续往魃豹嘴巴里边送。 丹药就是全被魃豹吃光了,她也还可以重新开炉炼制,可魃豹若是——若是—— 糯米咬了咬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多余的事情。 柱子还在绕着房间慢腾腾地转圈,想要寻找一个能够进入房间的空隙。 糯米只能不去在意外头的柱子,也不去想房间里边这些将周遭都凝成冰的鬼气。只要魃豹愿意张嘴,她就将丹药喂过去。 她根本没有看一看自己手上拿的是什么丹药,也根本没有心思去数自己到底已经喂了魃豹多少丹药。她就只是跪在魃豹面前,努力地将丹药喂到魃豹的嘴巴前边去,直到魃豹闭上嘴巴,在再也不愿意服用丹药。 当她再朝着魃豹伸手的时候,魃豹微微甩了甩脑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吼声。 糯米自己一直在朝着魃豹递丹药,根本没有在意外头的情形,这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隔了许久才突然回过神来,猛地扑到了魃豹身上去,一把抱住了魃豹,高兴地喊了起来: “魃豹魃豹!” “吼——” 魃豹显然是有些儿不太好意思,轻轻用爪子推了推糯米,想要从糯米的怀抱当中挣脱出来。 糯米哪里会理会他,依旧是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用脸去磨蹭着魃豹身上那短短的皮毛。 “你方才到底是怎么了,可当真把我吓到了。你还叫我离开呢。若不是方才吞了那么多丹药,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你身上那些鬼气要是都散了,那该怎么办。你——你——诶?我、我、我这是能摸到你了?” 糯米絮絮叨叨地数落了魃豹一番,正准备继续要说什么,却突然猛地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怀抱里边那只巨大的豹子。 她以前可从来摸不到魃豹的,除非魃豹将身体的某个部分幻化成幻体。 只是,那时候魃豹也只能将自己的嘴巴又或者是一只爪子变成幻体,哪里像现在这样,叫糯米可以将他整个抱在怀里的。 魃豹是只相当巨大的豹子,与其说是糯米抱着他,倒不如说是糯米缩在他的胸前,揪着他短短的毛发来得准确。这豹子得皮毛相当细短光滑,有些丝绸一样的质感,摸得糯米都呆楞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糯米呆呆地看着魃豹,数次朝魃豹伸出手去,仿佛确认一样在魃豹身上摸了一遍又一遍。 三角的耳朵、嘴巴前头细长的虎须、粗长灵活的尾巴?? 刚开始的时候,魃豹还耐着性子被糯米伸手搓来揉去的,可糯米揉得久了,他便变得不耐烦起来,又伸出爪子去,在糯米脸上推了一把,一副有些害羞的模样。 随着魃豹的恢复,房间里边原先那些暴走的鬼气也开始渐渐平稳了下来,重新凝聚回魃豹的身上去了。房间里边出了一些遗留下来的鬼冰,同那几盆被鬼气夺走了生机的仙草,就再没有什么异样了。好像这房间里边的那阵鬼气漩涡,都全是幻觉异样。 糯米自然直到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而且魃豹还因此而凝聚出了实体来。 这样的实体虽然有些虚幻,看着还如烟雾一般,却当真是能叫人触碰得到的身体。 魃豹好像并不十分愿意同糯米交流。 从糯米张口询问开始,他就一直臭着张脸,紧紧闭着嘴巴,将脑袋扭到一边去,完全不愿意同糯米讲话的模样。 糯米干脆就伸手过去掰他的脸,道,“你就是不同我讲话,也没必要扭转脸的呀。你又不会开口,你倒是看着我看着我,也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嘛。” 大抵是实在受不住糯米的纠缠,魃豹左右看了几眼,这才十分不情愿地同糯米交流了起来。 他的确是在虚空火把的火焰当中见到了什么东西。他看到了自己以前在灵妖界的日子,虽然没有看到什么太具体得事儿,却正好看到了一些修炼的法子。其中,有一个鬼修的功法,正好适合他如今使用。 只是,他却并没有看到很完全。 他以为自己能够修炼成功,却没想到因为方法不太对头,引发了身上鬼气的暴动。若不是糯米用丹药为他抑制住了身上的鬼气,他说不准已经被鬼气撕裂了魂元,飘散在这天地之间了。 不过,也正因为他服用了不少丹药的缘故,大概算是因祸得福,居然叫他提前修炼出了实体来。 糯米在一旁听着他解释,不由就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最近躲着我,是为了修炼那鬼修的功法了?叫我离开,是怕我被卷入到暴动的鬼气当中去?还是说你就只是不愿叫我看见你这丢脸的模样?” 魃豹十分不情愿地地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承认还是否认。 糯米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了,只能扑到魃豹身上去,用力地扯了扯他面上的长须。 “你这可是要吓死我了。在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早就该跟我讲的。拖到身上的鬼气都暴动了,你这当真是活该。” 四百六十八 选择 糯米完全没料到魃豹身上的鬼气会突然暴动的,她也完全没料到魃豹这样突然地就凝聚出了实体来。当然,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炼制出来的丹药就这样花费出去了一小半。 她甚至开玩笑地点着魃豹的脑袋,道,“若是早知道你只要服用大量丹药就能够凝聚出实体,我又何苦那样辛劳。将丹药都塞你嘴里就是了,也免得这房间都被你搅得一塌糊涂的。” 魃豹自然不愿意接她的话,低低吼了一声,扭头就躲开了糯米的指尖。 这房间里边确实被魃豹毁得有些不成样子的。 整个房间都被阴寒的鬼气扫过,房间里边的摆设上都凝了一层浅浅的鬼冰。 偏生这鬼冰又是鬼气凝聚而成的阴寒灵冰,寻常的阳光和火焰根本无法将它融化。若是想要将这些阴冰铲除,就必须要用到灵火。 糯米想了想,觉得这些阴冰成之不易,若是就这样用灵火焚化,倒当真有些可惜了。她干脆就叫萧景言到她房间里边来,将这房间里头的阴冰尽数除去,带到仓库里边去,当锻造材料先摆放着。这些阴冰,只要锻造得当,可是十分优异的法器材料。 萧景言听了糯米的话,到了房间里边一看,发现糯米整个房间里边都凝满了阴冰,不由吓了一跳。 “你说房间里边有阴冰,我还以为只是稍微有一点儿,没想到整个房间里头都挂满了冰凌。这阴冰并不会自然产生,你倒是在房间里头召了鬼修么?怎地产生了这样多的阴冰来。我看,我们自个儿门派里边是用不完了的,倒可以卖出去一些。你这是气运已经赶上邓静平了么。” 糯米干笑了一番。不知道该怎样同萧景言解释,干脆就闭口不谈。 萧景言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并没有当真要糯米回答的意思。这时候见到这样多阴冰,干脆又从外头喊了几个弟子帮忙,好不容易才将这房间里边的阴冰搬空了。 这些阴冰实在有些太多了,萧景言回头请示了秦广岚,最后还是决定要将这些阴冰卖出去一些。 原本秦广岚同萧景言是想着在卖出去以后,多给糯米分一些灵石的。 可糯米如今也用不到什么灵石。她干脆就拒绝了,反倒是想要一套用阴冰雕刻的瓶子。 这阴冰阴寒无比,又是鬼气凝聚而成,最是凶厉。用来储存某些特殊的丹药,不但能够叫丹药药力凝而不散,甚至能够吸附四周的凶厉之气。对丹药本身进行强化。 只是因为阴冰太过罕见,这样的药瓶才并不流行。可以说,一个初阶炼丹师。若是愿意花费足够的时间,使用一整套阴冰雕成的药瓶,甚至可以媲美一个中阶炼丹师。 当然,这个吸附凶厉之气强化丹药,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若是没有长久的时间,放在阴冰药瓶当中的丹药也不过是寻常的丹药罢了。 如今是恰好有了这样的机会,糯米哪里会嫌弃,干脆就叫萧景言动手,为她雕刻了整整一套阴冰药瓶。 在萧景言雕刻药瓶的时候,她便又要重新开炉。将手上剩余的仙草继续炼制成丹药。 她原本没想过会将丹药耗费在魃豹身上的,如今就是再怎么努力。炼制出来的丹药也并不很多,同那些花费出去的仙草相比,都显得她的成功几率有些太低了。秦广岚虽然没有责备她,她自己心中到底觉得不安,就好似自己骗人了一样。 魃豹在一旁看着,很努力地到外头去为她寻回来了一些仙草。只可惜。如今合用的仙草也并不是这样容易就能够到手的,魃豹寻回来的这些,勉强够再凑除一副方子来,实在也没有太大的帮助。 幸亏糯米也是个方始进阶的,外头的修士对她期待再高,也并不觉得她是多么纯熟。只是,见到了这样的成丹率以后,那些原本对她这个年轻炼丹师十分狂热的门派,也跟着稍微冷静了一些。 糯米还花费了好长时间去同柱子进行交流。 她当时在房间里边,只是粗暴地制止了柱子撞门的行为,防止柱子吸引来更多门下弟子的注意,却来不及同柱子解释什么。 因为这件事,柱子还别扭了许久。 他闹别扭的方始同常人不同,一点儿也不显露出来的,仍是默默地跟在糯米身边,只是跟得更紧了,完全不愿意从糯米身边离开,也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了。糯米进入屋子里边去得时候,他甚至也想要钻入到房间里边去。只不过是因为他这身形实在太过碍事,最终才没能成功。 若不是糯米将许多心思都放到了柱子师兄身上去,说不准都发现不到柱子的那点儿心思。 她知道柱子如今只希望跟在她身边,又不愿意见到她遇险,才会有这样的表现。在觉得害羞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儿高兴。 唯一叫她有些犹豫的,是她也不知道柱子的这点儿心思,到底是发自真心,还是仅仅来自于同她之间的契约。 也许、也许柱子师兄也并不是那样愿意守在她身边,只不过是因为体内的魂灵上被烙下了印痕,才不得不一直守护着她罢了。 原先柱子还只是个蛊人的时候,糯米从来不会去想这些问题。因为当初她仅仅只是为了帮柱子恢复原状,就已经心力交瘁了,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别的事情。可如今柱子也稍微恢复了点儿人性了,有着自己的感情和想法,糯米却猛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特别是如今,柱子越来越有自己的情感了,糯米就更是忍不住想起这些事情来。 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柱子师兄的确也待她很好,每每都只是静静守在她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伸出手去拉她一把。 可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柱子师兄的全部。 她还是在离开了柱子以后,才隐隐约约地知道了一些柱子的过去。有些是林萝含糊地提起的,有些是同旁的修士那里打听回来了。她并没有想要窥探柱子师兄过去的意思,可当她打听这个人的情况的同时,那些声音自然而然地也就流到了她耳朵里边去。 柱子师兄同她不一样,在这世上并不是无依无靠的,还有着叫他牵挂的人存在。 特别是在家人遇到了那样的情形以后。 糯米在隐约得知了柱子和林萝的过往以后,才渐渐有些理解林萝对柱子的疏离。 也许经历过了那样的事情,林萝才会特别不愿意对柱子露出好脸色来,哪怕这当中其实有着天大的误会。 糯米专门拉着柱子的手,同他讲了许久的话,也不知道柱子到底心里边有没有放开了一些。她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兄,你、你还记得林萝么?” 柱子好像稍微呆了呆,很吃力低头看了糯米一眼,隔了半晌,这才缓缓地跟着糯米,重复了这个名字,“林——萝?” “嗯,林萝。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眉眼都可以滴出水一样的。是师兄你的小妹呢。她如今也开始修炼了,据说是个散修,却也是个厉害的商客。你想去看看她么?” 柱子好像已经彻底的呆楞住了,完全没有听见糯米的话一样。隔了好久,他才又慢慢滴重复起林萝的名字来,接连重复了三次,这才又安静了下来。 糯米看着柱子这模样,心里边顿时就觉得难过了起来。 柱子师兄心里边果然还是放不下林萝的。哪怕他现在可能根本就不记得林萝是谁,但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就会生出眷恋来。 这本来是应当的事情,那位到底是柱子师兄的血亲,就是再怎样也不可能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的。 “她——”糯米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知道她曾经吃过不少苦,可她看着,一点儿也没将师兄放在心上的。师兄还要那样对她好么?我、我不是想要说她的坏话,只是、只是我觉得,师兄对她那样好,也该是还够了的。她如今过得很好,师兄也不用太担心她。” 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总好像是在挑拨柱子和林萝之间的关系一样。哪怕如今柱子根本没有那个意识,糯米自己却还是羞得脸蛋儿都红了。 “我知道师兄心里头肯定还是惦记着她的。若是有机会,我会叫师兄同她见上一面。可是,可是——” 糯米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柱子突然抬起了手,缓缓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好像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柱子总会这样安慰沮丧的她。 她突然就觉得再没办法开口了。 柱子可能根本就还没有那个意识,也不知道这就能够安慰她,只是本能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罢了。她却已经觉得十分高兴了。总觉得、在她和林萝之间,师兄好像选择了她一样。 糯米猛地发现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想法,不由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 四百六十九 血洞【和氏璧打赏补更】 糯米将手上的那些仙草尽数炼制成了但要以后,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儿了。 这时候第一批送到暖香楼那边去的丹药,已经都抛售出去了,糯米这个刚方始到了及笄年纪的炼丹女修的名声,也跟着千仞宗一道传扬了开去,成为周遭大小门派和修仙家族十分关注的一个新秀。 甚至都有门派朝她送了请柬,邀她参加门派之间年轻一代的比斗。 只是,这些请柬根本就送不到她面前来,已经被萧景言同秦广岚两人撕碎了。 糯米只能在一边呆看着,忍不住开口,道,“就是不参加,将请柬撕了,也有些太不尊重了吧?” 秦广岚便在一旁冷笑,道,“他们可也曾尊重千仞宗了么?你是千仞宗里边的副掌教,虽说修为层次不高,年纪也算是个小的,辈分上却哪里能和那些小辈一样。你到了那边去,他们若是跪着喊你一句师叔祖,那也便罢了。否则的话,便是无端辱没了我们千仞宗的副掌教。” 糯米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现在听了秦广岚一讲,回头细细一想,才发现当真是这样,忍不住就有些哭笑不得的。她自己可当真没有这样的心思,还要考虑这些门派之间的明争暗斗的。 如今无需开炉,她也可以常常到门派里边,做些旁的杂活了。 魃豹如今终于有了形体,也不知道他心里边是怎么想的,倒是愿意在外头的修士面前露脸了。他以前是从来不愿意被旁人看见的,如今许是有了身体,总是大大方方地从糯米的房间里边走到外头去。又从仙林里边拖回猎物来。 糯米看着他那模样,倒觉得他其实早就希望能够出现在旁人面前了的。只不过是因为当初的身体太过虚幻,连他自己也不欢喜,干脆就藏到一边去。糯米还曾经以为魃豹就是不愿意同修士混杂到一块儿去,如今才发现其实是她想岔了。 魃豹第一次出门的时候,还在门派里边造成了一点儿骚乱。逼得糯米跟在后头,解释说这师门派里边新的一只护派灵兽,这才叫那些门人弟子放心了些。 后来见魃豹的次数多了。又发现魃豹每每会从仙林外头拖回猎物,外头那些弟子便都说魃豹才是真正的护派灵兽。至于那只几乎没有人见过的黑犬阿渡,恐怕早就被他们遗忘到天边去了。 糯米好不容易才将藤小桥劝说得出了门,却没想到造成了一场混乱。 这混乱并不是来自于藤小桥是个灵果娃娃,却是来自于灵果娃娃本身的。 藤小桥长得相当的乖巧,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四周看的时候。无端地就叫人觉得她有些像糯米。虽然她常常是被来来往往的修士吓得将脸蛋埋在糯米的胸口,可糯米抱着这么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却到底是惹来了四下门人弟子的围观。 他们哪里知道藤小桥居然是个灵果娃娃。见到副掌教抱着个同她有些相似的小娃子,便都传说是副掌教的孩子。 有些没有见过藤小桥的修士还不相信,觉得副掌教才不过这么一点儿年纪,怎么可能会有孩儿的,就有见过的弟子绘声绘色地将藤小桥的模样形容了一番,又道: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副掌教的年纪虽说不大,却也已经不小了。在村里边,哪个丫头不是十三四的就嫁出去。跟副掌教同岁的,哪个不是已经有娃娃的。那小娃娃的眼珠子可是绿汪汪的。我看啊,咱副掌教同那妖修大能果然是个有关系的。那大能的长发可不就是绿色的么。” 这样的话刚开始也不过是杂役之间的闲话,可后来说的人多了。大家就都跟着信服了起来,越看藤小桥,就越觉得她的五官轮廓同蛟苏青类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简直就是同糯米如同刻板倒模一样的类似。 邓静平原先都被糯米说得放弃了的,可见到了藤小桥以后。他便觉得自己的气运果然是充足的,这副掌教到底同妖修大能蛟苏青很有关系,更是兴致高昂了起来。 糯米本来是全然不知道那些门人弟子之间的闲话的,可这闲话传到了萧景言耳边去,萧景言又哪里忍得住,直接就找到了糯米面前去,指着藤小桥,声音都有些颤抖地问道,“阿苗,你抱着的这个娃娃,是谁家的孩子?” “谁家的孩子?”糯米很是有些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被萧景言吓得发抖的藤小桥,便稍微皱起了眉头来,“阿萧你别靠得太近。这娃娃怕人,你靠近了,它会逃走的。它不是谁家的孩子呀,嗯,应当说是我的孩子吧。” 萧景言几乎听得要晕过去。 幸亏糯米的话还在继续。 “是我育出来的一个灵果娃娃,怕生得很,这不是带着它出来转转么。你日后见到它了,可不要欺负它。否则它可是会遁地逃走的。” 萧景言听完了糯米的话,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糯米这时候才注意到萧景言的面色有些不对,便歪了歪脑袋,问,“你这是怎么啦,面色看着可不大好咧。” “没什么没什么。”萧景言暗地里抹了把汗,心里边暗自决定回头要将那些乱讲话的门下弟子都惩罚一顿,这才赶紧岔开了话题,道,“我是想要来同你说那个地洞的情况。我记得你好像还挺担心那个地洞的。如今有了些变化,我想,也不好瞒你。” 他这样一讲,糯米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引开了。 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仙林里边的那个地洞,对千仞宗不会产生什么影响的。那个地洞虽然看着阴邪,可同千仞宗之间却有一个不短的距离。若不是专门朝着那个方向走上半日的话,压根儿就不会见到那个地洞,甚至都感觉不到那个地洞的存在。因而刚开始的时候,萧景言根本就没想过要同糯米提起那个地洞来。 后来这地洞的存在流传开来了以后,门下弟子也都尽是绕着那个地洞走,偶尔有些好奇的弟子,只过去看个一回两回的,也就对那地方失去兴致了。 大抵也正是因着无人留意那个地洞,才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洞是在什么时候发展成如今这模样的。 “原先见到的时候,不过是拳头大小的一个坑洞。里头虽然散发着些鬼气,又带着血腥,到底只是小小的一片地方,并没有什么影响。可等再有弟子发现的时候,那地洞已经长大了数倍。中间仿佛是塌陷了下去一般,散发出十分浓重的血腥味来,哪怕不是在那地洞附近,只要是风位一变,就能闻到飘散出来的腐臭血味。” “那地洞的范围变大了?” 糯米不仅又细细回想了一番,却还是没有想到哪个玉简上边曾经有类似的记述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甚至怀疑是那地洞上头生长着一株吸灵草,将周遭的灵气都吸附了个干净的。可既然如今那地洞已经慢慢化成了一个庞大的血洞,自然就和寒藤没有什么关系了。哪怕是那上头当真生长着寒藤,恐怕也不是那个血洞形成的真正原因。 当初秦广岚提到的鬼地,倒当真和这血洞有些相符。可这血洞听上去还要比鬼地阴邪数倍。 糯米忍不住又想起陆纤纤来。 她就是再怎么控制,也没办法叫自己不想起陆纤纤这个女魔头。说不准这个血洞就是陆纤纤制造出来的呢。 萧景言点了点头,继续讲道,“原先我们都以为这血洞没有什么影响的,可如今看来,这血洞当真是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也不知道成因,却连着上头弥漫的鬼气也严重了起来。若是再不处理,说不准到时候会一路延伸到门派里边来的。掌教亲自过去看了一回,只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我只是叫你知道,不要往那边去,掌教终归会想到处理的办法的。” 糯米知道萧景言同秦广岚都是担心她的,便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里边却已经盘算着该怎么样向陆纤纤开口了。 就是明知道陆纤纤不可能承认,她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探一探陆纤纤的心思。 而且,她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觉得陆纤纤应当是知道那个血洞的。若是将这血洞置之不理,恐怕反倒会生出诸多麻烦来。 千仞宗的发展一路十分稳妥,也十分顺当。如今终于遇到了问题,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到底还是碰到了第一个磨难了。 萧景言也看出糯米很有些心不在焉的,便又同她讲,“你也不要太忧心了,到底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那血洞再延展,难道当真能渗到门派里边来么,不过是提前处理罢了。就是再霸道再凶邪,总也不会将人吸到洞穴里边去的吧。” 他这话不过是说个玩笑,糯米去莫名地就想到了寒藤,又想到了先前魃豹身上的鬼气,不由小声地讲,“这可也是说不准的呀。” ps: 还给季风的打赏加更!这样的话就还完了!嗷呜! 四百七十 否认 糯米坚持要到仙林里边的那个血洞看一眼。不过,在那以前,她却有个非去不可的地方。 ——陆纤纤的房间。 她还是稍微花费了点儿时间,才将要跟在她后头的萧景言甩开了。萧景言同柱子可不一样,别说萧景言根本不知道也不能知道陆纤纤的事情,就是这事如今被他知道了个大概,糯米也不可能同他再详细讲更多的。 因而,就是觉得稍微有点儿抱歉,糯米也只能是想法子将萧景言支开了。 至于柱子,却是糯米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支开的。哪怕她已经同柱子提起过林萝了,如今柱子却也还是若无其事地跟在她身边,也没显露出什么异样来,就好像刚开始那个对林萝怀着愧疚的、听到林萝的名字就有反应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糯米原本心里边有些愧疚,也有些忧虑,只是转头一看柱子仍是那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都不知道如今心里边能不能记住多少事的,干脆就叫糯米都绝了要为他再寻回林萝的心思了。 她或许当真是太过着急了一些,也不该在柱子意识还含糊的时候就去考虑那么多,更不该叫柱子自己考虑这些的。 至少不论她到哪里去,柱子也仍是愿意跟在她身后,这就很是了。 她手上还抱着藤小桥,便觉得不该叫藤小桥同陆纤纤接触的。哪怕藤小桥扁着嘴巴,露出一副不愿意回到缥缈幻境里边去的模样来。她却还是狠狠心,将这小娃娃又送了回去。她可不想叫陆纤纤又盯上了这么一个灵果娃娃。 糯米小小地叹了口气,将那些郁结的心思都堆到了心底里边去,这才抬起手来,轻轻地敲了敲陆纤纤的房门。她稍微等了一会儿,没见到陆纤纤来开门的,便又敲了一下,扬声喊道。“是我呢,给我开个门吧。” 她这边开口了,房间里头才传出来了陆纤纤应答的声音。隔着个门板,听得也很是含糊。她站在门等了一会儿,听到里头房间传来些细微的收拾声音,紧接着才是细碎的脚步声。当脚步声来到了房门前边的时候,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哟,副掌教,小美人儿。”陆纤纤一手抓在门缝上头。探出半个脑袋来张望着。 等见到糯米的确是一个人到她房间里边来,她这才大大方方地将房门打开来,彻底露出了身影。 才不过是一两个月的时间罢了。陆纤纤小腹上边的凸起已经变得相当明显。刚开始的时候。她肚子上不过是有一丝略微的隆起罢了。可如今一看,就好像肚子里边当真怀了一个婴孩一样,那腹部的曲线已经完全遮挡不住了。 糯米还没来得及开口,陆纤纤便兀自笑了起来,道,“我听说你今日得了个孩子。怎的没有带到这边来,却老是盯着我的肚子看?” “孩子?”糯米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大概是藤小桥。 糯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藤小桥的存在。 若是对面的人是萧景言,或是随便门派里边的哪个弟子,她都可以坦荡荡地说藤小桥是个灵果娃娃。可若是换到了陆纤纤面前。她又哪里能够就这样开口说出来的。 对着门派里边的修士,她并不仅仅是信任。而是因着藤小桥同寻常的灵果娃娃不一样,并不能为一般的修士带来任何好处。她曾经调查过一番,发现藤小桥身上所蕴含着的灵气,其实是更偏向鬼修同邪修的灵气的。 许是吸收其他灵气而生的缘故,藤小桥体内的灵气十分浑浊复杂,根本不能为灵修提高修为,反倒是如同毒物一般,会对灵气产生损害。也难怪当初魃豹会想要将藤小桥吞服下去。实在是藤小桥也只会对魃豹这样的鬼修起到作用。 只是,这却不一定。她总觉得陆纤纤就好比是当初的清明真人一样,肯定有什么阴邪的功法,能够将藤小桥体内的灵气归于己用的。 糯米只能含糊地答了一句,赶紧将话题扯到了陆纤纤身上,“我哪里来的孩儿。倒是你——鬼胎没有实体,也会叫你体内的反应这么剧烈么?” “没有实体,却有胎魂啊。”陆纤纤轻巧地说了一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便又巧笑了起来,“我总不信你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看一看我这肚子的。说罢,这次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又有什么是我需要注意的么?” 糯米垂下眼帘想了想,听到后头有些门人弟子不住看着这边小声讨论,便干脆跟着陆纤纤进入到了那房间里边去。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进入陆纤纤的房间了,房间却仍是同她上次见到的那样,透着些朦胧却明净的光线,照得满屋子都亮堂堂的。 房间里边的熏香仍旧是点着,这时候点的熏香里头好像混合了腊梅的味儿,十分浅淡,可同原先那些浓郁的香气相比,却反叫糯米更欢喜一些。 闻到这房间里边的熏香,糯米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先前她一直忘记打听的事情,便问道,“是了,你先前打听了田甜的事儿,后来你同她身边的那个男修接触过吧?” “男修?”陆纤纤露了个惊诧的脸,拿指尖点着自己的下巴,细细想了一回,摇头道,“我是向你打听过那个丫头。不过,那可是因着我瞧她好,想要她继承我的功法。她同你不一样,不论是相貌脾性,都很得我欢心。我却要找她身旁的男修做什么,男修可不都是用来挖了心肝儿吃的么。你既然不许我在门派吃心肝,我倒是找男修做什么。” 糯米顿时就愣住了。 她没有想过陆纤纤会这样大方地承认自己对田甜的那点儿心思,更没想到陆纤纤她没有同赵立珩接触过。 在这千仞宗里边,的确就只有糯米和陆纤纤两个女修。 当初田甜不知道陆纤纤的存在,所以才会觉得赵立珩的一身熏香,肯定是在糯米身边沾染回去的。而糯米自己当初也一直认为赵立珩身上的熏香是从陆纤纤的房间里头沾染的。 然而,她终归没有当真再见过赵立珩,更不知道赵立珩身上的熏香到底是不是陆纤纤房间里边的这一些。 陆纤纤低头瞧了瞧糯米的面色,甚至笑道,“怎么,我倒以为你对男修是没什么兴致的,却原来你只是不喜欢主动贴上门来的么?这原本是属于别人的东西,你倒是有兴致了。若是这样,我倒是瞧错你了,你还算相当适合修炼我的功法。怎么,你可要考虑一下?” “我对那男修没兴趣。”糯米差点儿没将自己的眉头拧出了个死结来。 若不是陆纤纤的话—— 糯米抬头稍微打量了一下陆纤纤的房间,却完全没办法在这个房间里边看到什么蛛丝马迹的。她甚至连陆纤纤是不是在撒谎都不知道。 按照常理推测,既然陆纤纤愿意把她对田甜的心思坦白说出来,恐怕就不太会在赵立珩的事情上边撒谎的。因着这对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 对陆纤纤而言,男修的确算不得什么东西。只要是她看上的,随便勾勾指头,多少男修就要在她房间前头排出一条长长的人龙来。她完全没必要将心思放在赵立珩这样的男修身上。 原先糯米还以为陆纤纤是借赵立珩去靠近田甜,可如今一想,却发现陆纤纤根本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必要。 哪怕她直接去找田甜,会叫旁人发现,那又如何? 既然陆纤纤愿意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便根本不怕旁人知道她对田甜有兴趣。 “不是你的话,那会是什么人——我们这千仞宗里边,可没有第三个女修了呀。”糯米小声地喃喃了出来。 陆纤纤便捂着嘴笑了起来,“我是不知道你在烦心些什么。可说到要找男修,也并不仅仅只有女修才能做的吧。说不准是别的男修将你大师姐的情郎勾去了魂儿呢。” “呸呸,才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儿呢。” 糯米赶紧就否认。 她突然发现,不管是什么事儿,只要是到了陆纤纤的嘴里,终归不会出来什么好话的。她的脑子里边好像就只有那些男欢女爱的事情,叫糯米都觉得她根本不可能撒谎。因着除了这些以外,她根本就不会在意什么事。 糯米自己敲着脑袋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回头去问陆纤纤,陆纤纤却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说自己虽然同田甜接触过两次,却完全不认识什么赵立珩,更不会让这样的男修到她房间里边来。 糯米也分辨不出她话里边的真假,听着她这样讲,也就只能暂时相信了。 横竖田甜和赵立珩如今已经不在千仞宗里边了,哪怕是再出什么问题,到底和千仞宗没有关系,糯米想了想那两个人的态度,就有些不愿意再多考究这问题了。 她这次过来,毕竟也不是为了这件事儿。 “诶,我过来也不是想要打听那两个人的。我是想要问一问外头的一件怪事儿。门派外头的仙林里边生出了个血洞来,你可听说过么?” ps: 谢谢恋.."薰hyl2009亲投的粉红票,谢谢萨洒亲打赏的平安符~ 四百七十一 邪术 “门派外头的仙林里边生出了个血洞来,你可听说过么?” “那个散着鬼气的地洞,我自然是听说过的。怎么,你果然是怀疑我了呀。”陆纤纤浅笑着伸手掩了掩嘴唇,说话倒是毫无顾忌,“我本是要来这门派安心养胎,哪里会想要搞些乱七八糟的。你竟然怀疑我,可当真叫我心寒呀。” 糯米静静地盯着陆纤纤,心里觉得这么个女魔头的存在,才是当真叫人觉得心寒呢。 只是,这话她当然也不能说出嘴来。 陆纤纤也没有在意糯米的态度,反倒是当真同糯米说起那血洞来。 按照陆纤纤的说法,这血洞并不是什么天然形成的洞穴,更不是什么鬼地,而是一种相当阴邪的功法产生的地陷。是因为有人在那个地方修炼那阴邪的功法,才会创造出这样的一个空洞来。 刚开始的时候,这地洞并不很大,可能仅仅就只有指尖大小,毫不起眼,也根本不会散发出多少鬼气来。哪怕是最敏锐的妖兽,都没办法察觉这洞穴的存在,更不要说是寻常的修士了。 可随着邪修在那片土地上头修炼得越久,那个洞穴的边缘就会塌陷下去,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坑洞。 为了邪修修炼功法,那个坑洞里头常年充斥着妖兽的尸首,因而便会飘扬出血腥的味道来,其中甚至会飘散出腥臭,都是因为坑洞当中的尸首。 而当中的血气越充盈。就越会为那妖修的修炼提供便利。 那个邪修的修为层次越高,这血洞的范围也会越大。等到血洞扩散成一个大池子,而里头又充满了血水以后,只要那邪修泡入到血水里面去,就会大大增长自身的修为。 这个血池既然对邪修有如此的便利,对寻常修士自然是没什么好处的。 不但是没好处,等这个血池慢慢成型以后,甚至是会对周遭的修士产生出威胁来。只要是在附近路过的修士和妖兽。都会被那血池吸附进去,无法脱身,成为血池里头的其中一具尸首。 糯米在旁边听着陆纤纤说起这血池来,渐渐地就皱起了眉头。 她倒不觉得陆纤纤是在骗她,可这样阴邪的功夫,她的确从来没有听说过,连那季风游记上头都没有任何记述的。 然而,陆纤纤接下去的话却就直接给了她解释。 “这种功法好像是最近十几年才突然兴起的,我当初也曾接触过。你们外界这些修士。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我当初倒挺愿意接触这功法,只是后来发现它所以来的不是精血。而是怨气。这才没有再修炼罢了。” 陆纤纤自己说得十分坦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好像手指上边就粘着血珠子一样。 糯米听了陆纤纤的话,倒是觉得陆纤纤没有在撒谎。 至少在这功法上头,陆纤纤并没有说瞎话。虽然糯米从来没有了解过邪修的功法,可只要是修炼。大抵还是相通的。只要是功法,期间的一些细节都十分类似,不会有太大的差异,而陆纤纤对那功法本身的描述,同那地洞的情况一比较。的确没什么问题。 那个地洞里头的情形,经由陆纤纤这样一解释。也跟着清晰了起来。 糯米有些不大相信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儿。 她不相信陆纤纤对那个地洞的出现懵然不知。她总觉得陆纤纤应当早就对此有所感应才是。 按照陆纤纤自己的说法,她是在外头的那些门人弟子悄声讨论的时候,才知道了那个血洞的存在的。她自己完全没有去接触过那个血洞,更不知道那血洞的主人是谁。若不是糯米寻上门来找她询问,她原本是打算假装不知道这血洞的存在的。 “只要稍微注意些儿,那血洞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前期只要不靠近,根本不会受那血洞所害。而等那血池将要凝成的时候,总会有人将那血池处理干净的。你道我为何讨厌这功法,除了我不喜欢怨气以外,实在是这功法太过显眼。十几年来,没有哪个邪修当真能守到血池成型,就被正道的修士发现,最终池毁人亡。我可不要落得那样的下场。” 糯米想起当初陆纤纤和她道侣被一路追杀,却还是逃得十分逍遥,不由也跟着静默了。 虽然陆纤纤是个邪修,可正因为她是邪修,才更懂得这些邪修之间的事情。她懂得怎么样才能从正道修士手中活下去,那血池既然如此被她唾弃,恐怕当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陆纤纤见糯米面上忧心忡忡的模样,甚至还反过来劝说糯米。 她到底不愿意在自己生产以前,就看着千仞宗覆灭,因而说的倒也相当详尽。 秦广岚这样的门派修士可能从来没有接触过那血池邪修,但因着近些年来这种功法日益流传开来,修仙宗门那边,早就已经开始注意到这种邪术了。只要是修仙宗门那边注意到有这样的邪术运转,自然就会派人处理的。 糯米听着陆纤纤那有些随意的话,不由担心地问了一句,“等他们发现,不会太晚了么?” “哎,你倒以为那血池是这样好凝聚出来的么?就是在血气特别充盈的鬼地,这样的血池都要凝结好些年。还要那练功的邪修每日往血池中央填塞尸体,才能慢慢成型。哪怕只是形成一个浅浅的池子,期间的怨气也是冲天的,哪里还没有正道修士过来管事。要我说,修炼这种功法的修士,可尽都是些傻子。这样显眼的血池,还巴望着最后功成身退,简直就是做梦么。” 陆纤纤可一点儿不吝啬对那功法的嘲讽。 有了陆纤纤的这么些解释,糯米这才终于放心了一些。 至少暂时看来,那个小小的血洞的确对千仞宗没有什么明显的影响,短期之内,更不会突然涨大,应当也不至于能叫那藏在暗处的邪修杀人填洞的。 她亲自到了仙林里边去,远远地望了那个血洞一回。 只见那个血洞果然同门下弟子所讲的那样,散发着阵阵腥臭的腐烂气息,叫人只是稍微靠近,就泛出一阵噁心的感觉来。 她本是想要凑到那血洞面前去看看的,可就仅仅只是在外围,她都已经能够感受到一股让人窒息的鬼气,当真是十分不舒畅。她根本没办法靠近过去,哪怕是将身上的灵压都解放开来,也不能压制住周遭那种催人作呕的腥臭血气。想要再靠近,当真是不可能。 糯米自己还稍微好一些,至少能够远远望见那血洞。有些修为层次低一些的门下弟子,这时候都只能留在后头,被那阴邪的血腥鬼气逼退在后头。 随同她一起到那血洞面前的,就只有魃豹这个鬼修还能够稍微靠近到那个血洞旁边去。 糯米是可以同魃豹共用视线的,她随着魃豹移动,更靠近地见到了那个血洞。只见那血洞当中果然如同陆纤纤所描述的一样,随意塞满了妖兽的尸首。有些尸首还勉强能够看出是什么妖兽,有些却已经腐烂了,根本看不出原先是个什么模样。想来,这血洞形成已不是最近的事情了。 哪怕是魃豹,也不敢太靠近那个血洞。 实在是那血洞如今好像已经生出了缓慢的气场,会将周遭的灵气吸收到洞穴里边去。 若是不靠近那个血洞,倒是当真没有什么问题的。 只是,糯米回头想了想,仍是有些不放心,干脆就主动去同秦广岚提起这功法来。 她自然不能说是从陆纤纤嘴里边听说这功法的,只能含糊地说是传音问了熟悉的散修,这才得了回话,知道了那血洞的成因。 按着糯米的想法,既然知道这血洞是经由邪修的功法创造出来的,自然应当在那邪修还未形成气候的时候将对方翦除。她不是不信任秦广岚,却还是觉得同那修仙宗门通报一句,叫他们派来来处置比较恰当。 秦广岚却哪里会听糯米的话,更没有去附和。 听到糯米说起那血洞是由邪修的功法形成的,他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亮,一手摁住了糯米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你确定这是邪修的功法,而且是种得修仙宗门追捕得邪修功法?” “是、是呀。”糯米被秦广岚眼神里边闪烁着的光芒吓了一跳,差点儿都要以为秦广岚是想要逮住那个邪修,然后逼问出功法的详情来了。 她赶紧摇了摇头,将这样不靠谱儿的想法赶到了脑袋外边去,赶紧继续说,“我瞧着这恐怕是个祸害。还是、还是同宗门那边说了,教他们来将这血洞处理了吧。若是发展成了血池,恐怕就要当真成了个害处了。” 秦广岚哪里还会在意糯米的想法,眼珠子转了几圈,也跟着摇起头来,压低声音同糯米讲道,“不,我们等着!这可不是个祸害,而是千仞宗的一个机遇!若是千仞宗能独自将修仙宗门追捕的邪修铲除,你可知道我们能得到多少贡献点么?” ps: 感谢苏家小小妹亲投的粉红票!还是两张!嗷呜! 四百七十二 怀疑 糯米唯一关心的,就是那个血洞会不会对千仞宗造成什么影响的。 她大抵同秦广岚还是不一样,关注的地方也全然不同。换到她身上来,她是断然想不到要从这中间谋得什么好处的。她只是担心这样的邪术会对门派造成影响,却从来也不觉得还能借助这邪术有别的发展。 秦广岚却当真是一副十分兴奋的模样,拉着糯米的手臂,絮絮叨叨地说着门派能够得到多少好处,又说起修仙宗门如何大方,只要能够稍微得到些贡献点,就能换取得无上的好处。 糯米很努力地忍耐着,才没有当场就皱起眉头来。 她自然知道贡献点能够换取不少好处的。只是,哪怕是这样,她却也还是担心门派能不能在这邪修手下讨到好处。她所接触过的邪修,无外乎就是陆纤纤这样的。 陆纤纤这样神憎鬼厌的一个女魔头,如今还不是好端端地活在他们的门派里边,全然没有点儿躲闪的意思,光明正大的,却完全没有得到什么正道弟子的质疑。 不要说千仞宗门下好些弟子都想着要讨好陆纤纤,将她幻想成了个仙女一样,就是秦广岚这样修为层次的,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陆纤纤是个邪修。有时候连着糯米自己都开始怀疑了起来,觉得面前活生生见到的这个陆纤纤,到底是不是外头传说的那个叫人闻之色变的女魔头。 如今的陆纤纤,看着是再不会伤害修士的性命了的。更不会修炼什么邪恶的功法。 要不是还记得当初陆纤纤凶狠地将妖兽的心肝挖出来的那个画面,糯米可当真要忘记陆纤纤还曾经有个女魔头的称号。 陆纤纤如今甚至都不怎么到外头来露面,更是叫糯米常常忘记了陆纤纤是个邪恶的存在。 只是,无论如何,陆纤纤却仍是个邪修。 糯米每次见到陆纤纤,甚至只是路过陆纤纤的门前,都会忍不住提醒自己,叫自己不要忘记那房间里边住着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邪修。 她自己曾经怀疑过,也努力思索过,到底邪修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只是,她一直没有找到太确切的答案。 若是说杀人,她并不认为如今的正道弟子,就当真是不会杀人的。哪怕是她,以往在外头当散修的时候,每日所面对着各种各样的危险,也总归是会碰上要对修士动手的时候的。 而大家修炼的功法不同。这也不过就是修炼的方式方法罢了。邪修的功法虽说都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压力,可只要修炼者本身并不介意消耗寿元,旁人也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地方。 唯一将邪修和正道修士之间分出差别来的。恐怕就要算是邪修对待生命的态度。 只是。糯米也不是没有见过漠然的修士。 特别是那从天仙界来的上仙。他们虽然不会主动招惹是非,也不会随意地就抬手杀人,可对待生命的态度,其实同邪修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两样的,从中根本见不到一点儿怜惜,唯有的就只是冷漠。 他们可能并不会主动对外界的生命做出什么威胁来。那却只不过是因着他们自持身份,不愿意去同那些低下的生命竞争罢了。若要说到漠视,其实他们同邪修之间,根本也没有什么差别。 这就好比寻常人在面对着蝼蚁的时候一样。眼中根本就看不到那样细小孱弱的存在,自然也就不会特地去在意对方的感受。更不会在乎自己的行为是不是会对那些小存在造成影响。 这样一看的话,她倒是觉得什么邪修和正道。期间所不同的,也不过就是功法的差异罢了。 以前在山下流浪的时候,她曾经远远地偷窥过一些世俗武林里头的武者。他们每每说起邪教来的时候,都是尽力去控诉那邪教是如何的泯灭人性,为了叫挑拣出来的弟子断绝红尘,会用十分残忍的手段将那些少年弟子的家人杀害,好叫他们能够将根定在门派里边。 她还曾经见过那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的情形。 只不过那时候她仍是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看着那些邪教武者掳走弟子,又看着周遭的流民一拥而上,将那房间里头的东西抢掠一空。 回头想想,其实这修道之路,好像本来就是一条泯灭人性的道路。 他们从最初就再没有什么红尘和俗缘,修炼的最初,就是要切断同凡间的联系。也就只有柱子这样的体修,还会还同山下的家人有所牵扯。 只要是能够在修仙界站得住脚跟的修士,同家族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再这样深刻的。接济,也不如柱子那样频繁。 等到当真走向白日飞升那一步的时候,更是连着种种凡心都要抛却开来。 每次见到那几个上仙的时候,糯米都觉得自己好像是见到了几个戴着同样面具的人偶,有些分不清他们之间的差异。这大概就是因为他们修炼的是同种功法,心中又没有什么杂念的缘故。 这样当真就是好的么? 糯米曾经问过自己好几次,却从来也没有得到过答案。 她只知道,那些邪修要杀害无辜的时候,她终归无法眼睁睁在旁边干看着。 “掌教,你要眼看着这邪修在门派旁边潜藏着修炼么?”糯米静静地想了一回,还是觉得没有办法接受秦广岚的这个想法,便忍不住拉着秦广岚的衣袖,摇头道,“这邪修若是当真在门派边上修炼起来了,的确可能对门派暂时没有太大影响,只是,他要修炼这样的邪术,终归是要杀害妖兽乃至是凡人、修士的。我们难道就要这么白白看着他在外头逞凶么?” 秦广岚显然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听了糯米的话,不由也愣了愣,眉头慢慢地才跟着皱了起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有个邪修在门派附近,到底不是件爽快事儿。不过,如今的情形便是如此,有得有失,总不能完全平衡的。”秦广岚细细地想了一回,一低头,见到糯米仍在用一种担心的眼神看着他,便笑道,“这你放心,我总不会叫他伤害门派里边的门人弟子的。如今我会看着,也会回头转报修仙宗门。只要宗门确认了,我马上就会将那邪修除掉,你大可放心。” 他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糯米也再没什么别的可讲的了,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糯米其实还是觉得担心,生怕秦广岚会因为太过轻敌,在那邪修手上栽个大跟斗。只是,如今秦广岚这样志得意满的,他又是个对自己修为相当自负的,断然不会再将糯米的话听进去。 邪修功法的特点,便是一个“快”字。 习得快、掌控快、提升也相当快。 如今这邪修只是躲在一旁暗自修炼,显然修为层次并不很好,也相当忌惮这千仞宗,所以才一直没有露面。但这并不代表那邪修会一直就停留在这样的一个修为层次上头。 糯米甚至有考虑过这邪修是不是专门冲着千仞宗来的,这想法却反叫陆纤纤笑话了一番。 “你们这个破破烂烂的小门派,哪里有什么值得旁人羡慕的么。谁会这样的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要谋了你们门派去?”陆纤纤听到糯米的担忧以后,简直就是笑得花枝乱颤,糯米还从来没有见她笑得这样的夸张,“你说你想些什么不好,如今却是钻入到牛角尖去了。老实同你将,这地洞的形成是一点儿一点儿发展出来的,刚开始的时候特别缓慢,可能要耗费很长的一段时间,又经由修炼者慢慢地将小型妖兽的尸首填入进去,这才能一点点成型。看这洞窟如今的大小,时日恐怕不少,该说是你们打搅了对方的修炼才是。” “我们打搅了对方的修炼——” 糯米莫名地就想起了那个被邓静平从外头捡回来的那个修士。 在千仞宗当中,没有谁是将那重伤修士放在心上的。他虽然如今是捡回了一条命,却从来没有苏醒过,一直昏昏沉沉地睡在邓静平的房间里边。 秦广岚都亲自去看过一回,说那修士似乎是受到过妖兽法术的攻击,将整个神识封印了起来,连他都看不见那神识的所在,自然更不可能帮着解开那法术了。 当初看着这修士的时候,只觉得是个可怜的。他又安安静静的,好像是辟谷了一样,只是占着一个床铺沉睡,也就没有谁会生出将他赶走的心思。 可如今听了陆纤纤的话,糯米莫名又想起了那个修士来。 也许他就是那个在外头修炼的邪修,只不过是伪装成受伤的样子,来瞒骗其他人的眼光呢。 有了陆纤纤这样一个狡猾的女魔头,糯米再不觉得这世上的人就尽只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样。若是那邪修也有法子自由出入守护阵法,那又有什么地方是比千仞宗更符合他要求的。只要住在这千仞宗当中,可不就是紧挨着他修炼的邪地了么。 ps: 身体好点儿了,爬来更新! 四百七十三 推测 糯米心里边纵然是有怀疑,却也不能拿着同外头的修士四处宣扬。 那重伤昏迷的修士到底是邓静平带回到门派里边来的,糯米觉得邓静平肯定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也不可能会对门派不利。因而,即便是那重伤修士当真有什么问题,根源恐怕也不在邓静平身上。 她若是随随便便地就将自己的心思宣扬了出去,反倒是叫邓静平在这门派里边尴尬了起来。不论这事情最后的结果如何,邓静平恐怕是很难再在这门派里边再有什么出头日了。 糯米想了好久,最后只能寻到邓静平面前去,希望邓静平能将那受伤的修士挪个地方,挪到她的房间里边去。 至于这期间的原因,她自然不可能直接说是因为怀疑对方的真实身份,只能想了个借口,说是自己最近正在开炉炼制还神的丹药,想要在这修士身上试验一番,又希望可以就近观察这修士,要求能找到炼丹方面的突破。 “况且,”糯米很是认真地同邓静平讲,“你这房间里边,虽然有着聚灵大阵,能够自动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化成一个强大的灵气气场,却到底只是灵气罢了,对这修士身上的伤势,恐怕没有什么特别的帮助。但在我的房间里头,每每开炉炼丹的时候,都能够产生出药气来。这样的药气对修炼和恢复都十分有好处,还是叫他在我那边呆一段时间,说不准他就能醒转过来了。” 邓静平哪里会怀疑糯米有别的什么心思。十分干脆地就答应了,又回头问糯米,道,“副掌教,这开炉炼丹时候的药气,当真有这样神奇的作用?这样的话,倒不如你直接到我这房间里头开炉——” “开炉炼丹是个细致的活儿,容不得旁人打搅。你以为这是吃饭说笑。能够容得旁人在边上一路打搅的?” 邓静平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同样在房间里头的萧景言给打断了。 糯米便笑着摇头,道,“阿萧你也别这么讲。他这么说,也不过是玩笑话,哪里会当真的。” “诶,副掌教你当我是说笑么?我可是认真的。” 邓静平马上就接了一句,不出意外地被萧景言一眼瞪了过去。 他这人虽然有些胡混,可却当真是有些忌讳萧景言这个内务总管。因而。他只是嘀咕了两句,就闭上嘴不讲话了。 糯米也觉得很有些无语。她已经这样明显地帮着邓静平开脱了,没想到他自己却是个不开窍的。硬是要往这上头撞过来。倒是怪不得萧景言气恼了。 萧景言本来就不太愿意叫糯米同那重伤的修士住在一块儿的,觉得这到底是个男修,哪怕是个昏迷的,日子久了,恐怕还是要传出些奇怪的话来。 可糯米这时候是难得的坚持,他反对了两句。也没有太多的道理,只能看着糯米将人带回到了房间里边去。 糯米自己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问题。 她年少的时候甚至都同柱子同席而眠,压根儿就没将这些放在心上。虽然在外头同男修接触的时候,偶尔会叫她猛然想起自己是个女修,可这种时候。到底不太多的。 将那个重伤的修士接回到房间里边去以后,糯米这才觉得安心了一些。小心地避着那修士,将藤小桥安顿在了缥缈幻境里边,又同魃豹和柱子交代了几句,这才开始研究起这昏迷的修士来。 她虽然有些怀疑这修士的真实身份,可见到对方仍是深深沉眠着,又觉得自己的怀疑好像没有什么缘由,说出来都要叫人笑话。她干脆按照先前秦广岚的法子,帮着这个修士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这其实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法子,必须是要接受探查的那一位完全放空自己的身体,接纳外头传来的真元力和神识。否则的话,哪怕只是生出一丝抗拒来,都有可能叫自身的真元力同传入来的力量相互碰撞,从而引发出反应来,叫身上的灵脉被过量的真元力生生挤爆。 上一次,是秦广岚帮这修士查探。这一次,则是由糯米自己亲自动手。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手缓缓地贴在了对方的天灵盖上边去。 若面前这当真是个昏迷的修士,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自然不会对查探的真元力生出反应,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假若这修士是在假装昏迷,体内真元力只要随便一荡,就会引起连锁反应,说不准会害的对方灵脉寸断,再也无法修炼功法。 “我、我的神识要融入到你的身体里边去了。这可十分困难。你若是、若是醒着,绝对会对你造成极大伤害的。”糯米咬着嘴唇,同床铺上躺着的那个修士小声地讲着。 说完以后,她静静地站了一小会儿,直到她确定面前的这修士不会突然醒转,坐起来同她讲话,这这才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将真元力和神识从对方的天灵穴开始,慢慢侵入到对方的身体里边去。 这可比当初清明真人查探糯米修为的做法要危险千万倍。 查探功法,不过是将自己的真元力通过手腕,稍微同被查探的对象进行接触,通过这种最纯粹的真元力同真元力的碰撞,感受对方的修为层次。而如今糯米对这昏迷修士做出来的事情,可以说是直接控制住了对方的生死。 只要她稍微有点儿异动,面前平躺着的这个修士说不准会连脑袋都炸裂开来。 糯米在同那修士讲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存了点儿小心思。她觉得寻常修士,都应当知道期间的凶险。她同秦广岚的修为层次很有差距,说不准都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真元力和神识,平白将对方害死了。 既然对方能一直沉睡下去,那不是演得太高明,就是他当真是个昏迷着的。 糯米还是第一次将神识放入到旁人的身体里边去。 刚一进入这修士的体内,糯米就觉得自己的真元力如同是浸泡到了热水里边去一样,滚烫得几乎要沸腾起来一样。 她并没有慌乱起来,只是默默地在心里边回忆着秦广岚无意中说的那些话。 这修士体内火辣得如同是个沙漠一样,不但灼热无比,还带着一种叫人难耐的干,哪怕只是神识延伸到这身体里边来,却已经能够叫糯米感受到这身体里头*辣的,十分难受。 秦广岚当初用神识延伸进入这修士体内以后,也曾经提到过这个感觉。 按照秦广岚的说法,这样的高热,应当是法术所造成的。 这修士面上虽然是十分平静,一直昏迷沉睡,其实整个魂灵却是被那法术所炙烤着。魂灵为了逃避这法术造成的热气,同时又被封印住了,这才难以醒转过来。 糯米如今一探,便发现秦广岚说的完全不错。这修士体内就如同是个炼丹炉里边一样,热得乱七八糟的。 秦广岚当初只是稍微这样探了一探,神识无法忍受那修士体内的高温,很快地就从他体内退了出来。 可糯米是个惯常开炉炼丹的,平日也要将神识投入到丹炉里边去的。这修士体内虽然剧热,到底比不上丹炉,糯米还是能够稍微忍耐,继续将神识探入到这修士的身体里边去,慢慢地顺着他的灵脉运转了一圈。 这样查看了一遍以后,糯米便自己自己当真是想错了。 这个修士体内的灵脉空荡荡的,虽然还充斥着灵气,可这些灵气都十分疏散,完全凝聚不起来,根本就凑不成什么真元力的。很像是这修士在全然无意识的状态之下,将自己的真元力慢慢流散开去,才形成了灵脉当中这样散乱的一些灵气。 她在这修士的灵脉当中一点点运转,完全没有接触到任何抵抗和碰撞,这的确不像是个清醒的修士,更不像是怀着什么什么坏心故意伪装成昏迷的。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是想着要拆穿这个修士的,可等将这修士的灵脉查看了一遍以后,她又改变了主意,打算要帮这修士恢复过来。 这修士一直昏睡下去,也并不是个办法。 先前是因为秦广岚根本没有彻底查看过这修士的灵脉,不清楚对方的状况。如今糯米看了一回,心里边多少是已经有了点儿想法。 这修士昏睡至今,并不完全就是因为受到了什么法术的封印。 糯米倒觉得,立下封印的,说不准反倒是这修士自己。 他体内的确是有法术的痕迹,可这法术只会叫这修士浑身如同火炉一样炙烤着,却并没有封印的意思。若是当真要害这修士,只要是将他的魂灵封印起来,又或是将他的魂灵放在这高热上边炙烤,也就达到目的了。 非要先将他体内化成火炉,却又将最重要的魂灵封印起来,这可不就是件多此一举的事情么,向来没有妖兽会这样做事的吧。 既然如此,只要想办法将这修士体内的高热降下来,他说不准就会慢慢醒转过来了的。 四百七十四 退火 对各种阴邪的法术,糯米的确没有多少了解,没有接触过,自然更不直接破解的方法。 她如今既然是已经知道了那修士体内大概的情形,便决定先去同秦广岚商量一番,然后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处理。 实际上,她并不看好秦广岚会给出什么确切的意见来。实在是她也在一路触碰到了那修士的丹田的时候,才突然在心头生出一点儿涟漪来,想到了那个解决的法子。如今她突然同秦广岚商量,恐怕秦广岚也不能给她多少意见。 果然,秦广岚听了她的描述以后,只是将眉头锁得紧紧的,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糯米甚至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将这修士的事情拿到陆纤纤面前去说了,还是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自己走过去的脚步。 哪怕如今这修士当真是个昏迷的,并没有在假装,糯米也没有完全就对他放下戒心来。 说不准他就是那个邪修,只是在修炼的途中,遇到了妖兽的袭击,结果就昏睡过去了呢。她不是陆纤纤,也无从得知这种邪术是不是一定要人维持,才能一直运转下去。说不好外头那洞窟,只要是有人开始修炼那邪术,将它产生出来,它就会自动运转起来,将周遭的灵气同妖兽的血气都吞噬到洞穴里边的呢。 糯米已经对那修士信了九分,独独留下那一分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放松。 幸亏她原先就同邓静平他们提过,说自己正在开炉炼丹。想要帮着这修士疗伤的,也就没有什么人对她突然的举动产生疑惑。 她没有办法去破解那修士体内的法术,修为层次也不足以用灵气强行将对方体内的炙热压制下去。她干脆就换了个法子,从另外一个方面绕过去,想看看能不能用别的方法来缓和那修士体内的热度。 这方法自然便是丹药同灵露了。 她的云露诀如今已经修炼到七阶,虽然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却充盈着大量灵气,又是水露。十分和缓,非常适合侵入到那修士的灵脉当中去,平息那暴热的无形之火。 而她自从拥有了阴冰雕刻成的药瓶以后,便炼制出来了一路属性阴寒的丹药。当初只不过是为了放在阴冰的药瓶当中,看看是不是能达到传说中的那个效果,如今却正好是拿出来叫这修士平息体内的热度。 这修士一路昏迷,换了旁人,恐怕很难将丹药在他体内催化。 幸亏糯米对着也是十分熟练。这修士就是昏睡着,灵脉也还是完好无缺的。总不会比灵脉都干枯成一团的柱子更难催化药力。 糯米按照当初帮着柱子催化丹药的方式,十分轻松地就将那些阴寒的丹药给这修士喂下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自己不敢太过勉强。给那修士喂下去的丹药仅仅只有一粒。云露诀也不敢施展得太快。生怕压抑不住那修士体内的无形之火,反倒激起了火焰的反扑,伤到了修士体内的灵脉。 她十分小心地查看着那修士体内的状况,一边催化药力,一边分出一半的神识来,仔细地看着对方体内的状况。随时准备着要做出反应来。 那修士体内的情形同她原先猜想的十分类似,在那把无形之火感受到了外来的灵气和药力以后,只是稍微收缩了一瞬,猛地就又昂扬了起来,顺着那修士的灵脉一路流蹿上来。差些儿直接咬住了糯米的神识,连同糯米都一起落入了火海当中。 他体内的火焰是中没有实体的存在。并不会当真就叫人看见的,却比有形的火焰更为邪毒。正因为没有任何实体,所以才更难以发现,也难以根除。糯米的神识差点儿就被这豁然缠上了,顿时也跟着吓了一条。 这时候,糯米倒是有些后悔了。 她本应找萧景言又或是秦广岚在一旁帮忙。这样,不论是突然发生什么情况,终归有人能够把控得住场面,也不会叫她闹出太大的乱子来,更不会使这修士就永远昏睡下去。她都要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叫这修士的魂灵当真被无形之火烧个一干二净的。 如今再去想这些,却也已经毫无用处。 她也说不准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向外头任何人提起这事情来,只是稍微问了秦广岚,并没有向秦广岚求助。 也许她内心最深处的地方,还是有着一个小小的期望,期望自己一个人能够做好这件事情,不要再去依赖旁人的力量,不要显得那样的软弱无力。 她如今的后悔,并不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完成这件事,只是突然发现,自己不该这样自负,将那修士的性命放到了悬崖边上去。她只能咬咬牙,尽自己所有能力去做好。 先前那些想法,倒是不错的。她甚至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可能根本就不是她所想出来的,而是在触碰到那修士的丹田的时候,对方所流露出来的一点儿小思绪。 也许他已经静静地等待了许久,只是等着一个人能理解他的意思,帮着他在这昏迷当中苏醒过来的呢。若是这样的话,糯米觉得自己很是应该好好地处理这一切。 不论这个修士以前是什么样的,哪怕他当真是个邪修,可已经落到了如今这个下场,她终归还是要好好帮忙的。若这是个邪修,大不了在将对方恢复过来以后,再将他的想法重新扭转过来,甚至是将这人就逮住交到修仙宗门去,却也不能如今眼看着他受苦而不管的。 糯米一旦下了决心,就再没有别的杂念了。 她心里边的那点儿想法也渐渐变得更具体,也不知道到底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那修士传达给她的思绪。她只是按照心里边的那点儿想法努力地去抑制住对方体内的那点儿邪火。 那火燃起来了,她便用更多的丹药和灵露去扑灭。 期间,糯米的脑海当中甚至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如今花费的这些丹药,都已经好够在暖香楼里头转手好些灵石的了。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仅仅只是出现了一瞬罢了,根本没有停留多长时间,只是叫糯米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来。 “你可一定要醒过来呀。”糯米低头看了看那个昏睡着的修士,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我在你身上花费了这样多的灵石,又用了这么多功夫。若是你醒过来了,好赖还能帮着我做点儿事情。若是你一路就这样昏睡下去,我这些付出可不都白瞎了么。等你醒过来了,可要把丹药的钱都赔给我才是。” 她自己累得满头大汗的,却又忍不住被自己的话逗得笑了出来。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统计过,自己在这昏睡的修士身上,到底花费了多少精力和丹药。这些丹药如果一直放在阴冰的瓶子当中,渐渐地培养发酵,还会产生出更多的价值来。 不过,即便是这样,糯米也并不觉得后悔。这人既然到了她面前来,又叫她正好能够查探到身体里边的情形,恐怕也是一种机缘,到底算是这修士命不该绝。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道理再将这修士退出去,视而不见的。 “你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咧。” 糯米被那修士体内的无形之火烤得满头大汗。为了不叫自己放松,她只能咬牙坚持,一边自言自语着为自己分散注意力。 若不是这样的话,她都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将手撤了出去,叫那修士体内的情形变得更乱七八糟的。 她如今已经插手了,就只能坚持下去,用自己的神识去压制着那修士体内的情形,哪怕是被那无形的火焰缠上了,也不能放松分毫。她只要一放松,那火焰恐怕就要压制不住。到时候被一个反扑的,那修士体内的灵脉恐怕就都要被烧断了。 除非糯米如今是全然不顾那修士的生死了,否则她根本就不可能再撤手。 糯米自己也不知道已经花费了多少丹药,更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 她只知道那修士体内的热度还没有降下去,她就必须一直控制着那修士体内的情形。 若是温度低一些,她便可以用云露诀去控制;若是温度已经在她无法控制的高度了,她便只能是用丹药去扑灭那修士体内的火焰。 她甚至见不到任何火焰,只能用自己的神识去感受对方体内的温度,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 这时候,她甚至都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忘记了自己的神识是陷入到了对方的身体里边去了。她有种错觉,觉得好像正在受到火焰炙烤的人,是她自己一样。她必须拼命努力,才能活命下来。 这样的对抗持续了许久,直到——直到糯米突然觉得身体一松,四周那些炙热的气息突然在一瞬间就消退了。她的神识来不及收回去,猛地一下子扑了出去,差点儿没将自己给弄伤了。 “你——是谁?” 糯米耳边有个沙哑的声音,十分清晰地响了起来。 四百七十五 兰战舟 “你——是谁?” 有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在糯米耳边猛地传来。 糯米本来就因为火焰突然的的退却而吓了一跳,突然又听到了耳边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顿时就被吓住了,猛地一撒手,人往后头一退,差点儿没直接就坐到了地上去。 “??你的欢迎、也太热情了。” 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再次传来。虽然话里头好像有些玩笑的意思,可这人讲话的时候,语调十分认真,哪怕是听上去好像是玩笑话的,到了他嘴里,都又忽然成了十分严肃的一句话。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糯米有些着恼地抬起头去,这才发现原来是那个一直昏睡着的修士,如今已经醒转过来了,正有些吃力地扭头看着她。 见到她几乎坐到地上去的那个模样,那个修士也并没有怎么吃惊,眼神还是十分沉稳,如同是见了熟人一般,根本没有多少惊诧的。 糯米却是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情绪安抚了下来,这才终于走到了对方面前去,开口道,“我叫苗糯米,是千仞宗的副掌教。你如今躺着的地方,就是千仞宗。你先前被本宗门下的一个弟子从仙林里头救了回来,却一直昏睡。我才方始将你救醒过来。你呢,又是什么人?” 她到当真没有挟恩自傲的意思,不过是最平常地叙述了一件事罢了。 等这事情说完了,她也没指望着对方道歉。更没指望对方会要报恩的。 那躺着的修士却果然没有提起任何道谢的话来。 他稍微扭动了一下脑袋,将自己身处的房间打量了一番,有些艰难地开口,讲,“好小的房子。你们宗门——就是小丫头掌教?” 糯米干脆不讲话了。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扑上去咬这人一口。 那人好像也并不需要糯米的回应,兀自将房间里边的情形打量完了,这才继续开口。“我叫兰战舟。”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低沉,听着就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讲话的一样。大抵是因着昏迷太久,虽然他这样层次的修士能够短时间辟谷,却到底是水也没喝一口,连着嘴唇都开裂了,嗓子肯定更是已经干得不成样子了。 糯米原先觉得这人没有一点儿礼貌,有心想要不管他的。可是,见到对方声音都已经哑下去了,却也还是不愿意开口讨杯水喝。她又忍不住心软了。 或许这人性子就是这样倔,说话的时候同头闷牛一样,其实没有什么坏心呢? 至少。这男修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像是个杀人挖心的邪修。 她总觉得兰战舟这名字,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的。只是,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这一时半会儿之间,她也完全想不起来。这名字的确相当契合面前这人的性子何模样,方正刚阿的。端是条铁铮铮的硬汉。 只可惜这人讲话也同样是这样硬邦邦的,就像是一整块巨大的山石,直接拍到人面前来,很是能将人拍得头晕眼花。 糯米终于还是倒了一杯水,默默地递到了兰战舟面前去。 兰战舟很有些诧异地望了糯米一眼。显然以为糯米会抛下他不管的。他挣扎着试图从床上撑起身来,可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便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糯米看他这样子,甚至都没有了嘲笑他的心思了,走过去轻轻将人扶起来了些,就将杯子凑到了他唇边去。 对着对方那惊愕的眼神,糯米干脆耸了耸肩膀,轻声解释道,“我可不想将我的床铺弄湿了。” 兰战舟这才闭上了嘴巴,就着糯米的手,将那一杯水咽了下去。 他昏迷了许久,只喝那一杯水,哪里足够的。 糯米要是性子坏一些,这时候就该在他面前摇晃着茶壶,引他开口求饶的。不过糯米想了想,便觉得那也没什么意思。兰战舟这人一看就不是个会说软话的,她干脆也不开口问了,又倒了好些灵茶递过去。一直到那灵茶都被喝得差不多了,兰战舟才满满地摇了摇头。 如今这人的确是已经醒过来了,可糯米却突然觉得,这人在醒过来了以后,却比昏迷的时候更叫人糟心了。 面对着这么一个男修,糯米是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想了想,便同兰战舟讲,“你现在这边歇着,我去同门派里边通报一声,待会再领人过来同你问话。” 兰战舟微微动了动眉头,“拷问?” “??”糯米差点没把手上的茶壶砸兰战舟脸上,只能转身就走。 她觉得自己大概不太会同兰战舟交流。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萧景言比较妥当。 偏生萧景言在这门派里边,是个最最繁忙的,平日根本就见不到人影。糯米拉着好些门人弟子问了许久,在门派里边几乎跑了一圈,才终于在伙房前头逮住了萧景言。 又等萧景言同那些杂役将事情都交代了一遍以后,糯米这才终于找到机会将萧景言拉到一边去讲话。她甚至都不等萧景言答应,就已经拉着萧景言往她房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萧景言不由有些莫名,偷偷看了看糯米的面色,见她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的,就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苗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弟子招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咱们门派里边的弟子,个个都是好的,哪里会招惹我不高兴。”糯米一想起方才兰战舟的那些反应,顿时就觉得自己门派里边的门人弟子简直个个都是文曲星儿下凡,嘴巴都跟抹了蜜糖一样。想要兰战舟,她就忍不住觉得胸口都痛了。 “那你这是怎么了?” 糯米撩起眼皮子看了萧景言一眼,叹了口气,道,“先前那个睡在你和邓静平房间里头的男修,你还记得么?就是那个一直昏睡不醒的。我如今将他给救回来了。” “救回来了?”萧景言看了看糯米的表情,又确认了一下,顿时就笑了起来,“阿苗你这可当真是将人救回来了么?若是你不讲,我还以为你这是把人给治死了呢。既然人救回来了,你怎的还是这样一副模样,他难道哪里不好么。” 糯米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默默地给了萧景言四个字,“又臭又硬。” 萧景言一愣,也跟着露出了个愕然的神情来。 糯米也不知道该怎么同萧景言去说才是。她原本就不是个喜欢在背后说人闲话的,这时候受了点儿闷气,要说也并不是很严重。她虽然觉得有些儿生气,却也觉得那人的性子也当真好笑,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了,领着萧景言一路走到了房间前头去。 萧景言看着糯米的面色不同一样的温和,也很是有些儿纳闷。 哪怕是在见到花眠,又或是赵立珩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见过糯米面上露出这样浅淡的神情来。 平日糯米的神情总是相当温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温润的;而若是见到讨厌的人,哪怕是皱着眉头,一副不愿同对方接触的模样,糯米却也还是保持着自己特有的一点儿软和。 如今糯米的表情却是彻底的淡,淡得好像完全没有表情一样。 萧景言再开口问,糯米也只是摇头,更是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只能自己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窄小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道缝隙,萧景言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间里头的情形,就听见屋子里边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淡淡地讲,“你又是个什么。小丫头副掌教,肉面团掌教?” 萧景言默默低头看了糯米一眼,却见糯米垂着脑袋,低头看着地上的门槛,好像那每日都见到的门槛上头突然雕了花儿一样,叫她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人的话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没礼貌一些,当真算不得什么。 可他的口气实在是太过淡然,就好像他说的就是事实一样,根本没有要同旁人交流的意思,简直就像是在自说自话地下定论,这才是叫人最受不得的地方。 也难怪糯米方才要说这人又臭又硬。因为他根本就不懂得同旁人沟通一样。 萧景言吸了口气,跨入到房间里边去,这才见到了房间里边的那个男人。 他已经撑着身子坐起来了。这修士在萧景言的房间里边躺了好久,萧景言原本应当是对他十分熟悉的才是。然而如今一看,萧景言却发现自己好像完全都不认得这个人了一样。 当初他就知道这男修是个壮实的,他还曾经同邓静平私下揣测过,这人是不是个难得修为层次如此高深的体修。可如今这人睁开了眼睛以后,萧景言便知道自己错了。 没有哪个体修会有这样傲慢的一双眼睛。 他就连傲慢,也十分的淡定。就好似这天地间的确就是他的演武场一样。他对自己的骄傲都十分有把握,像是一头沉稳而狂傲的野兽,静静地坐在那里,同他沉睡的时候完全是不同的两个存在。 ps: 作者表示好喜欢兰战舟,怎么办 四百七十六 又臭又硬 萧景言觉得自己如今很是能够理解糯米的感受。实在是听见了对方的那些话以后,很叫人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对面那人是这样认真地在讲话,边总叫人觉得生气也似乎有点儿不太妥当。然而,要说不生气,却也是绝对不可能的。谁叫这人说话太过硬冷。 “我是这门派里头的内务总管,可不是掌教。你又是什么人?” 兰战舟这才当真扭头往了萧景言一眼,淡淡开口,“比那小丫头还没礼貌,难怪只是个总管。” 萧景言愣了愣,皱起眉头来,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名字。”兰战舟摇摇头。 萧景言又忍不住扭头去看糯米,却见糯米这时候换成了扭头看窗外,好像窗外突然出现了什么特别吸引她的东西一样,叫她死活不愿意回头看一看这房间里边的情形。 刚才站在门外的时候,萧景言还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糯米的感受,可现在一看,他才发现自己到底是感慨得太早了。那人明明自己毫无礼仪可言,却偏偏要挑剔旁人是不是守礼,是不是按照规矩先自报名姓得,可当真是叫人连生气的力气都欠奉了。 萧景言倒有心在糯米面前叫那男修难堪,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其实没什么意思。哪怕他当真在糯米面前将这人训斥一顿,当真叫这人收敛回去了,难道糯米对他萧景言的感觉就会变好么。 这么一想。萧景言便也跟着意兴阑珊起来。 他便又将那口气忍回去了,自报家门道,“萧景言。” 里头那男修好像完全没有受到方才的事情影响,听到萧景言说出了名字来以后,这才稍微点了点头,哑声道,“兰战舟。” “你就是兰战舟?”萧景言听到对方的名字,顿时大大吃了一惊。 糯米先前一直在看着地下和窗外。这时候听到萧景言的惊呼,也跟着扭头看了萧景言一眼,诧异地问道,“你认识他么?我先前就觉得他的名字很熟悉,只是总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原来是你认识的人?” “哪里是认识。你原先忙得很,可能记不住了。先前掌教派人出门去寻的那个懂开采矿脉的散修,不就是叫这个名字。我当初见过他这名字的写法,印象倒是相当深刻。” 听了萧景言这样一提。糯米顿时也跟着想了起来。 她当初的确是从那些杂役弟子的只言片语之间听说过这名字的,不过她同萧景言不一样,当初也没有关心过这名字到底是哪几个字儿。只是稍微听旁人提起。因而印象倒没有那么深刻。如今萧景言一说,她便马上想起来了。 在好久以前,那些被秦广岚派出去的门人弟子已经传音回报了,说那个难得懂采矿的散修离开了一直居住的仙城,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据说那个是个孤僻的,平日也没有什么好友。连着租住的地方也没几个人能同他搭上话的。他们只知道兰战舟出门了,许久没有回去,却并不知道兰战舟是到了什么地方去的。 寻常散修出门修行又或是狩猎妖兽,就是花个半年一年的功夫,也是十分常见的。有些修士甚至会在仙林里边待上个三五年的。直到身上带着的粮食都用完了,储物袋里头又塞满材料。这才会回到仙城里边去。 因而,那些被派出去的弟子稍微等了一段时日,不见兰战舟回转,也就出发往门派这边赶回来了。 糯米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叫他们遍寻不着的修士,会这样随随便便地被邓静平捡回到了门派里边来,顿时就有些面面相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反倒是兰战舟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你们听说过我?” “倒不是听说。只是当初有想过要请你帮忙。如今你被救到我们这门派里边来,也算是个缘分了。” “缘分?恐怕是孽缘。”兰战舟在边上冷冷地接了一句。 萧景言那话本来还打算继续往下说下去的,突然被兰战舟这样冰冷冷的一句话,顿时就将后头的那些说辞都又冻回去了。 只是,方才不知道这人的身份,萧景言还能想着同这人生气,又或是直接将他数落一顿,可如今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门派里边又有需要拜托他的事情,就是有再大的怨气,也只能是默默地忍耐了下来,回头去慢慢同他商量。 糯米在一边看着萧景言那想要爆发却又不能的模样,忍不住就抿着嘴唇笑了起来。 若是在旁边听着兰战舟和别人的对话,其实倒是相当有趣的一件事,只要同他讲话的不是自己,糯米便觉得兰战舟看着还是个相当不错的修士。 毕竟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认真真的,当真没有玩笑的意思在里边。虽然又冷又硬,可终归是十分确切的,无需旁人再去猜度什么。 萧景言既然知道了兰战舟的身份,自然是趁着兰战舟还没有恢复过来的时候,就站到了兰战舟身边去,同他讲起要邀他帮忙的事情。 他们其实也没有要邀兰战舟加入到千仞宗里边来的心思,若说刚开始的时候,秦广岚可能还有一点儿这个想法,可等萧景言同兰战舟接触过了以后,萧景言也还是决定再不要提起这样的事情来。天知道这兰战舟在听说了这个邀请以后,会不会又说出什么话来。 而想要请兰战舟帮忙,这想必没有什么问题。 他到底是附近唯一一个懂得采矿的散修,虽说用到采矿的机会并不很多,可那些小型门派的数量如此恐怖,很难说各自都有什么机缘。在那些小门派里边,恐怕到底会有一些遇上矿脉的。或是灵石、又或是其他灵性的金属,终归会求到兰战舟门前去。 糯米在后头远远看着兰战舟的神情,便知道他的确不是第一次被人央着帮忙采矿。 只不过,她远远地站在后头,看着萧景言的背影,又看着兰战舟有些疲惫的神情,顿时就有些同情了起来。 萧景言还在旁边同兰战舟说着事情,糯米看着不忍,便走上前去拉了拉萧景言的衣袖,小声开口: “算了,阿萧,也不必如今就同他讲这些。他才方始醒转过来,也耗费了不少精气神的。你如今说得再多,恐怕他也是听不进去的,平白浪费了你口舌。倒不如还是先让他歇息一番,稍微好转一些再说吧。” “我倒是怕这人稍微好转一些,直接就摔门而去了呢。”萧景言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当着兰战舟的面就直接这样讲了出来。不过,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同糯米一起走到了屋子外头去。 糯米能够感受到背后的兰战舟在用一种十分诧异的眼神看着她。 大抵在兰战舟的心目中,这些上门来要他做事的修士,又是门派里边的,当真是会霸道一些的,就如同是萧景言这样的态度。如今突然见到糯米这样又温和又软绵的,自然是感到十分的惊讶,估计都要琢磨着糯米是不是在后头藏了什么手段要对付他了。 可实际上,哪怕是萧景言,在同兰战舟说话的时候那般不客气,也是因着兰战舟自己的态度太过冷硬。 要么怎么说兰战舟这人在仙城里边的时候,也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对象,萧景言和糯米如今可真是深刻地体会到了期间的原因来了。 萧景言同糯米出得门去,这才将自己心里头的愤愤表现了出来,朝房间里边瞥了一眼,就讲,“阿苗你何苦对他那样好,这看着就是个不知感激的。与其叫他好转过来以后摆起谱儿来,倒不如现在就叫他将帮忙的事儿应下来,也好叫掌教高兴高兴。” 糯米歪头看着萧景言面上这愤愤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萧景言顿时就有些不满地看了糯米一眼。糯米这才将笑容又憋了回去。 “难得见到阿萧你这样不高兴的模样么。我看他倒没什么恶意,不过是天生性子如此罢了。你瞧他说那些话,可都是脱口而出的,哪里有经过一点儿考量。他到底是个病人,身上又带着伤,我看着也怪可怜的。这时候还是不要勉强他了。若是他不愿意帮忙,你就是如今逼得他答应了,终归也没什么好处的。他可不见得会努力做事儿。” 糯米十分认真地讲道。 萧景言哪里是不懂这道理的。他不过是看着兰战舟实在不顺眼,如今又听糯米帮他说好话,不由叹了口气。 他想了想,又道,“如今这人也醒过来了,睡在你房里,恐怕不方便。门派里边的房间也不少,我着人收拾一个地方,也好叫他自己住得舒心一些。你回头叫他准备着,傍晚就叫他搬到歪头去。” 糯米想想,觉得这是好事,便也点头答应了。她想到要回房间里边去面对着兰战舟,这才突然觉得有点儿头疼了起来。 方才,她可真不该笑话萧景言的。 四百七十七 物物相克 萧景言回头去给兰战舟安排宿处,糯米便也回到了房间里边去。 她先是给兰战舟说了一番要帮他安排住处的话,接着就发现自己有些无话可说了。实在是她不论说什么话,兰战舟好像都不会好好听着,总归是平平淡淡的一句冷语,就能将她后头的所有后续都又冻了回去。 兰战舟这时候难得安静,默默地坐在床上,倚着一旁的墙,看着糯米来来回回地在房间里头忙活着。 糯米好几次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兰战舟,便见到兰战舟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看,居然没有一点儿避讳的。她当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就是同她目光相碰,也全然没有一点儿躲闪的意思,就那样直接地盯着她看,反倒叫她觉得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都不敢去看兰战舟了。 她便觉得很是有些莫名,也不知道兰战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如今兰战舟既然是难得安静,她便也在兰战舟的注视之下默默地在房间里头忙活。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手上在做的到底是什么事儿,只是觉得在兰战舟的目光之下,不做点儿什么,可当真是尴尬得要命。 就是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不过是懵懵懂懂地将房间里头原本就十分整齐的东西又挪个位置。 她其实觉得兰战舟看向她的眼神很有些莫名,里边好像有些探寻的意思。可她却实在没有那个勇气。开口问一问兰战舟的。她总觉得兰战舟绝不会说出什么叫她舒心高兴的话来。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就让兰战舟将那话一直憋在嘴里,总比说出来叫她不高兴要来得好。 既然萧景言已经说要去帮兰战舟准备房间了,糯米也就象征性地在自己的房间里边收拾了一番,其实当真没有什么东西的。只是兰战舟睡着的那床被褥是她新拿出来的,如今便是打包起来,一同送到那边的房间去。 兰战舟静静地看着糯米在房间里头忙活了半日,前后转悠了好久也没安静下来。便突然开口,问道,“你们门派不想邀我加入?” 糯米没想到兰战舟居然会主动开口同她讲话,不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还以为兰战舟是那种哪怕憋个三天三夜,也不会主动同旁人开口说一句话的人。没想到这才不过一小会儿,兰战舟就忍不住主动开口同她讲话了。 糯米顿时有些好奇地扭头看了过去。 只是稍微看了一眼,糯米就又后悔了。 兰战舟仍是摆着那副冷硬的表情,根本没有因为同她讲话而稍微软和一点的。看着他的表情,糯米才是当真怀疑了起来。她方才该不会其实是幻听了吧。 糯米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自己,问,“你是同我讲话了么?” 兰战舟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冷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 糯米这才确定兰战舟方才确实是开口了。便回道,“邀你到门派来,难道你会答应么。” “不会。”兰战舟得面色还是淡淡的。 糯米这便是实在忍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来,道,“那我们又何必开口邀请。横竖不都是要被你拒绝的么。叫你拒绝了。我们可是不高兴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做出一副完全不在乎,随便你要不要帮忙的模样来,总归能叫你觉得好奇的吧?” 她这话自然是说笑的。可她这话说完了。却叫兰战舟一下子愣住了。 大概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同他讲话,他来想了一会儿。很缓慢地将眉头皱了起来。 糯米同他说了一句玩笑话,这才觉得气氛稍微活络了一些,可回头见到兰战舟十分严肃地拧着眉头,好像当真是在考虑着她方才的话一样,不由又有些气结。 她当真是从来没有见过活得这样认真的人。 哪怕是叶梵那样的,也不过是不愿意多搭理外人,并不代表他就不懂得这些玩笑话,更不代表他会将旁人说的一切都当真。 可兰战舟却就给人这样的感觉。 他是十分认真地在讲话,每一个字他都咬得很准,好像只要是说出口来的,每一个字他都要负责一样。 对方不论是同他开玩笑也好,或是说些暗语也罢,他也都是认认真真地去对待,从来不会去考虑这句话里边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含义,又或是旁人做这个事情,是不是仅仅就为了要同他开个玩笑。 他活得倒是相当认真的,认真得糯米都替他觉得累。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心里边还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觉得这修士会不会根本只是借了兰战舟的名字。可如今一看,这人的名字虽然可以乱讲,可这性子却到底不容易模仿。她是听过外头那些弟子的议论的,说是这个兰战舟正是因为性子太过冷硬,才一直没有加入到门派或是家族里边去。否则,以他这手罕见的功夫,随便加入到一个家族里边去混点儿灵石丹药,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糯米一时又心软了起来,便拿着自己炼制的一些但要,摆到了兰战舟面前去,一样一样点着给兰战舟介绍了一遍,然后说道,“我觉得你是个有主意的,你应当知道自己身体里边的情形适合什么丹药。你从我房间里头搬出去以后,就再没有人会帮你辟除体内那些无形的邪火了。你挑几样丹药去,也算是应急用的吧。” 兰战舟看了看那些丹药,又抬头看了看糯米的脸,原本就已经锁在一起的眉头顿时就拧得更紧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救人总要救到底,送佛也要送到西。总不能救活了你,却叫你在这门派里边又出什么意外的。你想这样多,可也不累么?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你倒是帮我们个忙,将那灵石矿脉采挖出来,也算是还了人情了。”糯米见兰战舟又开始纠结起来,顿时就觉得很是好笑,“哪怕你不叫兰战舟,不会采矿,我也总不能眼看着你就死在我面前吧,那对我道心可不是有大影响么。” 兰战舟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心里边到底是下了个什么样的结论,这才终于从糯米手上拣走了两粒丹药。 他没有再开口说什么,糯米自然也不可能去问他。 然而,糯米却发现自己当真是已经无事可做了。唯一叫她觉得安慰一些的,是兰战舟如今再没有盯着她看了。 幸亏在她开始觉得尴尬以前,房门就已经推开了。 随着萧景言一同过来的,还有接到了通知的秦广岚。 秦广岚先前接到外出的弟子传回来的符纸,本来已经有些想要放弃了的,却没想到原来他遍寻不着的那个散修居然一直就藏在自己的门派里边,这叫他哪里还坐得住。他当下就赶到了萧景言身边去,拉着萧景言,风风火火地又赶到了糯米的房间里边来。 一路之上,萧景言可没少将兰战舟的性子灌输给秦广岚。可瞧着秦广岚那兴奋的模样,萧景言便知道他压根儿就没有将话听进耳朵里边去。 秦广岚推门进入了房间以后,都来不及同糯米打个招呼,就已经扑到了兰战舟面前去。先是介绍了一番自己和千仞宗,紧接着就是拉着兰战舟的手臂,同他说起这门派的发展,又说起那灵石矿脉的事情来。 糯米跟萧景言站在后头,眼睁睁看着兰战舟好几次开口想要讲话,都被秦广岚又堵了回去,根本就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萧景言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糯米,小声地讲,“先前我总觉得这人性子不好,还有些儿因着他的话生气。可如今见到他在掌教面前连开口都做不到,却又竟然有些同情起他来了。就他这种说话慢腾腾又只极短的,恐怕就是开口了,也会被掌教无视过去的吧。” 糯米看了看那头的情形,忍不住也跟着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这世上,莫不都是物物相克的么。” 这两人虽然都觉得兰战舟有些可怜,却又都不敢上前去打断秦广岚的话。 秦广岚哪哪儿都很好,唯独是在说起这门派发展的时候,却总是很有点儿偏执的感觉,叫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好像只要在他面前稍微摇摇头,就会被他缠上,絮絮叨叨个三天三夜的感觉。 当初糯米在仙逸城里头过得好好得,还不是就被秦广岚轻轻松松地拖到了这荒郊野岭的门派里边来。虽说糯米的性子是软了些,又记挂着秦广岚当初的恩情,可也到底是因着秦广岚太过无法叫人拒绝,她才只能答应得这样爽快。 他们在后头看着兰战舟数次开口无果,面色慢慢变得难看了起来,这才相互退让着,终于一同走到了秦广岚后头去。 糯米心软一些,便率先开口,道,“掌教,他才方醒过来,恐怕记不住你说的这么些话。横竖他总归要在门派里边养一段时日的伤的,你倒是留一些话,日后再同他讲吧。” 四百七十八 静默 秦广岚到底还是听糯米劝的。如今听了糯米的话,低头看看兰战舟却是面上带着疲惫的神色,当下也就闭上了嘴巴。 他自然是不会认为自己给兰战舟造成什么负担的,更不觉得兰战舟面上那疲惫就是因他而起,仍是十分热情地拉着兰战舟就要到新的房间里边去。 糯米只能又拉着他劝了一会,说兰战舟如今才方始醒转过来,还是不要太过勉强行事,秦广岚这才终于有些依依不舍地放弃了,说是先到那边的房间里边去,帮着收拾收拾,绝对要叫兰战舟在那里边舒舒服服的,没有一点儿顾虑。 等秦广岚风风火火地离开了以后,房间里边的三个人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兰战舟看着糯米,嘴角动了好几次,也没能说出什么感谢的话来,恐怕平日是当真没有什么同旁人接触的经验,更拉不下脸面来向糯米道谢。 糯米看着他那有些儿别扭的模样,心情倒是突然好了起来。她原本也没有奢望兰战舟会向她道谢的,如今见到兰战舟这有些不好意思的踌躇样子,已经够叫她心情舒畅的了。 她便笑着同兰战舟讲,“若是接触久了,你便知道了。掌教实在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性子急躁一些,当真做事的时候却还是稳妥的。你也不要觉得不舒坦,掌教想来不至于勉强你,不过是热忱得有些过分罢了。” “没错。到底是掌教,分寸还是有的。只是平日看着他这狂热的模样。终归有些吓人。若是习惯了,倒也没什么了。”萧景言也笑着在一旁补充道。 他们两人刚开始的时候都被秦广岚的反应吓了一跳。 可如今回过神来了,想想以前秦广岚说起那灵石矿脉来的时候,又或是说起这门派发展的时候,可不都是这样的一副神情么。 只是,秦广岚大都是对着门下弟子进行激励,又或是没有特别地对着某一个人这样讲话。大概也就只有糯米当初窥探到了一点儿这种狂热,所以一时之间被吓了一跳。再回想起来的时候。便觉得秦广岚原本就是这样的德行,叫他改恐怕不大可能,只要旁人习惯去无视就是了。 兰战舟又皱起了眉头来。 不过他这时候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 糯米拉着萧景言说了一会儿话,说明了如今兰战舟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宜常常被秦广岚打搅,萧景言便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同我讲这话,恐怕没有多大用处。我自然知道该帮他寻个僻静的地方好养伤。只是,掌教听说兰战舟在门派里边以后,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直接寻到我面前来。说是无论如何也要将房间安排到他旁边去。你是知道掌教的,我哪里能拦得住。如今我还在头疼这个问题。你说这姓兰的一看那房间的位置,是不是都该从门派里边爬到外头去。” 糯米听萧景言说得有趣。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兰战舟听到这头得声音。扭头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糯米这才赶紧将笑容又憋了回去。 萧景言很是无奈地看着她,道,“你倒还笑得出来,我可不这样乐观。反正我是不在乎这兰战舟在不在门派里头的。可这兰战舟若是突然离开了,恐怕就要轮到我们这些人被掌教烦得欲仙欲死的了。” 糯米撩了他一眼。“你想的原来是这个。我倒你哪里来这样的热心肠。” 她这一眼颇有些陆纤纤的味道,大抵是同陆纤纤接触久了,不经意之间就沾染了一些陆纤纤的动作习惯。眼角挑起的时候,就好像有水波在里头流转一样。她眼睛原本就又亮又润,如今再添了点儿风情。顿时将萧景言都看得呆住了。 糯米却已经将头低了下去,细细地琢磨开了。“的确不能叫兰战舟就挨着掌教住下。他如今体内的邪火不稳,总要静养才好。掌教没有坏心眼儿,唯独是这脾气爆得很,又憋不住,恐怕要惹出祸事儿来。这样吧。阿萧,你回头去同掌教说一声,就说我这发现兰战舟身子还不稳定,不适宜到外头去单独住着。还是让他在我这里呆上几日,等身体养好了再作别论。” 萧景言一味顾着呆看糯米的模样,根本没有听到糯米说的是什么话。等糯米将自己的话又再复述了一边,他这才一惊,猛然摇头,道,“这可怎么行。若是要静养,到外头去不也是一样的么。叫掌教不要靠近他,也就罢了。怎的非要住在你屋里头,对你终归是个麻烦。” 麻烦—— 糯米忍不住扭头去看了兰战舟一眼,果然又毫无意外地对上了兰战舟直视过来的眼神。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确觉得兰战舟是个麻烦。 这人冷着个脸,说话硬邦邦的,好像没有一点儿回旋的余地一样,根本不想要同旁人交流似的,叫人完全琢磨不透。 可如今一看,这人好像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冷硬。 至少在秦广岚讲话的时候,他数次张嘴,却也没有强行插话,的确是个守礼的。 而且,看着他这模样,与其说是性子冷硬不喜与人交往,倒不如说是不习惯与人交往来得贴切。他自己好像其实并不拒绝同人进行接触,只是方式有些问题,才叫旁人都觉得他性子不好。 兰战舟如今的确是需要有人看管着。 就是给了他丹药,有些时候,却也不是丹药就能完全解决问题的。 “这门派里头,除了我,却还有谁的云露诀是能压住他体内那无形火的么。水灵根的修士的确不少,可修习的尽是些攻击防御用的法术,用到兰战舟身上,恐怕反而会坏事。倒不如叫他留在我这边,我好看着。” 萧景言张了张嘴,可见糯米坚持,他也没什么别的可以说了。 他只能回头看了一眼兰战舟,见兰战舟直直地盯着糯米看,心里头便升起了点儿不爽快来。 不过,他到不至于见到兰战舟盯着糯米看,就闹什么性子,只是点了点头,对糯米讲,“那你注意一些。到底是个外人,不能尽就相信。” 糯米也跟着点点头,“我晓得的。” 两人商量定了,这才回头去同兰战舟说起这件事情来。 他们自然也不好直接就将兰战舟拘在糯米的房间里边,自然是先回头去问兰战舟一句的。 兰战舟原本是冷着张脸,听到萧景言说起外头的房间是在秦广岚隔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面上抽了抽,默默表示想要留在糯米的房间里边。 自己体内的状况,兰战舟自然是清楚的。 他稍微感受了一下,就知道糯米的确没有说瞎话。 要不是糯米在他身边,他体内的火焰的确还有反扑的可能性。 他本来不是个喜欢同人多交集的,可留在糯米的房间里边,终归是要比被秦广岚拉扯着讲话要好。况且,糯米直到现在,也没有问他一点儿相关的情况。 以往他身边有人存在的时候,总是会十分热忱地拉着他,问这问那的。 有人好奇他为什么会修炼采矿的法术,有人会好奇他平日在仙林里头如何过日子,更有人会好奇他的经历和过往,甚至觉得他这性子肯定是因为发生了某些事情,才会形成的。 他其实只是觉得同人讲话十分的麻烦,偏偏那些人都死活要缠着他,他便只能冷硬起脸来。 糯米却没有多问他什么话。 自从问了他的姓名以后,就再没有同他多说什么了。 哪怕是两人在房间里边,糯米也没有好奇地打听过他的来历他的出身,更没有要问他为什么会倒在外头的仙林里,只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有时候虽然开口同他讲话,却也并不一定要得到他的回应。除非那事情是当真同他有莫大关联,否则的话,这姑娘好像从来就没有期待过他会回答一样,偶尔自言自语一句,倒也不叫他觉得讨厌。 若是所有人都如同糯米一样安静的话,兰战舟倒是觉得自己不介意身边有什么人存在。 甚至,糯米都已经安静得他有些儿不习惯了。他所知道的人,都是絮絮叨叨地讲话,又非要逼着他回应的,总叫他觉得十分不舒服。糯米同那些人完全不同,他都有些好奇了起来,观察了好久,有些忍不住想要主动同糯米开口讲话了。 只是他实在不习惯主动开口,这才一直只是默默地看着,不说一句话。 糯米和萧景言哪里知道他的心思。 见兰战舟自己也决定要留在这个房间里边,糯米就打发萧景言去同秦广岚报告。 等萧景言离开了以后,糯米便又恢复了那沉静的模样。她甚至就在兰战舟面前,取出了一些仙草来,大大方方地扑在了桌子上头,准备将那些新鲜的仙草重新又炮制一番,压根儿不管兰战舟还在一边盯着她看的。 糯米已经完全将兰战舟当成了另一个柱子,又或者是另一个木魁。这样沉默的目光,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时候回头一想,便再不觉得尴尬了。 ps: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香囊!话说好久不见了耶 四百七十九 误解 兰战舟哪里知道糯米以前接触的,大都是写不会给她回应的对象。 有些仙草哪怕是给她回应了,也只是散散的一点儿情感,根本没有很具体的话语,甚至都可能只是一个字,或者是一段叫人莫名其妙的感情流。 糯米早就习惯了每日面对这些莫名其妙得东西,如今兰战舟给她的回应,好赖还是人所能够明白的,已经很叫她觉得满足了。她甚至觉得兰战舟同都比不上那几株灵莲仙子,可能只是同她的柱子师兄那样,说话的时候只愿意蹦单字儿。 一旦将兰战舟套入到柱子那傻憨的形象里边去,顿时就把她自己都给逗乐了,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兰战舟在后头看着糯米那浅浅的笑容,莫名就觉得背上生出了一股子寒意来。不过,等他再仔细看的时候,又发现糯米面上挂着的那个笑容浅淡而柔和,很有些温婉的气息,根本不至于叫他觉得可怕的才是。 他正想要将目光从糯米身上挪开,却突然见到糯米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矮矮小小的娃娃,踮着脚尖,正努力伸手去勾糯米的衣袖。 那小娃娃长得十分讨喜,浑身上下都是圆嘟嘟的,连手指都给人一种胖乎乎的感觉,脸蛋儿是红润的颜色,叫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轻轻掐一把他的面颊。 糯米一时之间还没有发现那个小娃子,那小娃娃却十分敏锐。大概是感受到了兰战舟的目光。只见那娃娃扭头瞥了兰战舟一眼,猛地一跃,就落入到了糯米的怀抱里边去,好像是完全躲起来了一样。 他躲起来也就罢了,偏生那小娃娃却十分的不安生,躲到了糯米的怀抱里边去以后,还从糯米的肩膀上头悄悄地伸出脑袋来,向着兰战舟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好像在看兰战舟有没有发现他一样。 兰战舟又怎么可能没看到那样大的一个小脑瓜子。 结果那小娃娃在发现了兰战舟的目光以后,就又猛地缩回到了糯米的怀抱里边去,这次是死活都不愿意冒头了。 “小藤你怎么跑到外头来了。” 糯米低头看了一眼怀抱里边的藤小桥,手上却还拿着写仙草,只能无奈地任由藤小桥在她怀里头钻来钻去的。 她本来以为藤小桥是绝对不会到外头来的。毕竟她是那样的害怕陌生人,就是见过萧景言好几次了,却也还是不敢正面去看萧景言。哪怕是当初糯米自己,也是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得到了藤小桥的信任。 藤小桥最愿意接触的。到底还是魃豹、柱子,又或是缥缈幻境里头的灵莲仙子那样的,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的存在——虽说魃豹大概是这所有人当中。最想要把她吞服下去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从来没有感受到来自魃豹的杀气。 这时候藤小桥已经自行跑出来了,糯米总不能再当着兰战舟的面,将它送回到缥缈幻境里边去的,只能柔声哄道,“不怕不怕,那不是个坏人。他如今也受伤了。追不上你的,你可以放心坐在边上。” 兰战舟听糯米那话,刚开始还好端端的,后头突然就话锋一转,面上的表情不由就是一沉。 藤小桥悄悄地探出眼睛瞄了兰战舟一眼。马上就又躲回到了糯米的怀里边去,嘟着嘴巴。道,“坏,凶。” 兰战舟无奈。 殊不知糯米却比他更无奈。 糯米沉吟了一番,觉得如今的确不好再将藤小桥送回到缥缈幻境里边去,只能扭过身子去,同兰战舟讲,“那个、这孩子叫小藤,是个相当胆小的,很是怕人。你、你不要吓唬它,它很快就会自己下地玩儿的。” 兰战舟连声音都沉了下去,“我没吓唬他。” 藤小桥的眼角都要冒出泪花儿来了,拉着糯米的头发死活不愿意撒手,“凶,凶!” 两人俱是无奈。 兰战舟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年幼的娃儿。以前他在仙城里边的时候,虽然也有生儿育女的人家,可他从来不同旁人亲近,就是偶尔在路上遇见了娃子,那些小东西也会自动从他面前绕开去的,根本不可能同他在这样狭小的一个空间里边共存着,更不可能对他说出这样埋冤嫌弃的话语来。 他倒不觉得那小娃娃讨厌,相反,还觉得小小的看着十分趣致,无奈却到底是将那小娃子吓住了的。 糯米也觉得十分无奈。 她这时候正在整理仙草,藤小桥突然从缥缈幻境里头跑了出来,躲到了她怀抱里边来,她便是再也无法做事了的。这时候若是藤小桥愿意坐到一边看着,那也就罢了。可如今藤小桥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她的怀抱,她手上又沾染了仙草的汁液,便是连抱着藤小桥站起来都十分困难。 “小藤不是常常和魃豹一起玩耍么。这位阿叔难道能比魃豹更凶么?”糯米只能这样开导藤小桥。 兰战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头。 魃豹? 叔? 藤小桥稍微想了一瞬,马上就挺起了胸膛来,十分骄傲地喊道,“魃豹,凶!” 糯米虽然不知道藤小桥为何居然要展露出骄傲的模样来,但对这个答案还是很满意的。她便继续讲道,“所以呀,连魃豹那样凶的,小藤都能同他玩得那样好,何况是这样的一个阿叔咧。你就坐到一边去,看着我做事儿,好不好?” 藤小桥拿指尖点着小腮帮,认真地思考了很久,这才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它果真是乖乖地从糯米的膝盖上边爬了下来,然后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边去了。只不过,就算是坐在了糯米旁边,它却也还是距离兰战舟远远的,还不时十分好奇地扭头去打量兰战舟。一旦发现兰战舟在盯着它看,它马上就又将脑袋扭转了回去,露出一副“我没有在看你”的模样来。 糯米自然是不会理会这些的,只要藤小桥能坐到边上去,她就已经觉得很足够了,又知道兰战舟如今身上的伤还没好,根本不能起来做大幅度的活动的,就干脆不去搭理兰战舟那边了。她总觉得这时候自己一扭头,大概会看到兰战舟十分不善的面色。 至于藤小桥,糯米平日也不是没有让它看着工作的,倒也不成什么问题。 反倒是有了藤小桥在身边以后,她还能稍微和藤小桥说说话,便显得房间里边的气氛没有这样尴尬了。 糯米又开始做事了以后,渐渐的倒是觉得房间里边的气氛好了一些。她像往常一样,将手上的药材一样一样地指给藤小桥看,也不管藤小桥暂时能不能记住,慢慢地给它讲解着。若不是藤小桥还时不时地扭头偷看兰战舟的方向,糯米甚至都要忘记兰战舟还在这房间里边了。 兰战舟一直盯着糯米和藤小桥看,突然便琢磨起这两人的关系来。 糯米看上去年纪实在不大,虽然已经达到了分神期,可也不过是分神期初阶。在这样的修为层次里边,修士仍是会渐渐变老的。糯米再怎么看,也不会超过双十年华。而藤小桥看上去,却也已经有三四岁了。 兰战舟忍了好久,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是——你孩子?” 他从来不太习惯主动与人开口讲话,这时候实在是好奇,却也还是显得有些笨拙。 糯米更是没想到兰战舟会开口问她这个问题,很是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同兰战舟解释灵果娃娃的事情,又觉得藤小桥这身份还是不要叫外人知道才好,因而才点头应了下来。 那个犹豫着的点头,在兰战舟看来,却是有些迟疑的意思了。就好像糯米不愿意承认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鬼使神差地追问了一句,“他爹呢?” 糯米这下子是彻底尴尬了起来。她这时候已经知道兰战舟误会了,她却总有不能再解释什么,只能咬了咬嘴唇,小声地讲,“它没爹。” 兰战舟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不由愣住了。 他再抬头去看糯米的背影的时候,便发现糯米纤弱的肩膀好像在微微颤动一样,叫他忍不住就后悔了起来。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一样。 既然他不再讲话,这房间里边就再一次安静了下来。这次可是当真的彻底安静了。连糯米也不再开口同藤小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处理着手上的那些仙草,颇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可是后悔了起来。 若是知道兰战舟会误会,她方才就绝不会点头的。 只可惜这说出去的话便如同泼出去了的水,哪里会有什么收回的可能。如今兰战舟这样一误会,她便只盼着兰战舟早早从她面前消失,也不要在外边胡乱讲什么话。虽然外头的门人笛子都知道藤小桥的身份,可这—— 藤小桥这时候也发现了房间里边气氛有些不对,扭头看看兰战舟,又扭头看看糯米,面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来。 四百八十 错落 糯米虽然明知道兰战舟误会了,可这样的误会却也叫她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才是。她只能默默地又将话咽回到了肚子里边去,直接略去兰战舟那疑惑的目光。 兰战舟被她放在了房间里头,接下去的几日,她房间里边便来来回回的都是人。 首先是萧景言这个不放心的,只要是找到一点儿借口,就往她房间前边跑,也不管那个借口是不是合适,会不会被人笑话。糯米倒是知道他是单纯的担心,没有别的意思,因而就是觉得他有些烦人,却也还是默许了他的做法。 除了他以外,到这房间里边来得最频繁的,自然要数秦广岚了。 秦广岚可同萧景言不同,他到房间里边来,压根儿就是为了要同兰战舟讲话的,虽然没有拉扯着妨碍糯米做事,可只要他到这房间里边来,免不得就要同兰战舟絮絮叨叨一番。 糯米就是想要无视,却还是常常被他的话打断思绪。 实在是他的存在太过抢眼了,一直在边上慷慨激昂地讲话,叫糯米实在是没办法无视他的存在。 甚至在秦广岚讲话的时候,糯米还总是忍不住悄悄地扭头去看兰战舟,总会见到兰战舟紧紧锁着眉头,十分努力地想要在秦广岚的话中间寻出一丝空隙来,插上一句话。然而,直到如今,兰战舟显然是一直失败着的。 糯米见这情形多了,就忍不住偷偷地在后头同秦广岚讲,“掌教你也不要逼得太狠了。仔细最后反倒成了个不好的结果。我看他是个怕麻烦的,你每日这样同他讲话,说不准的确能叫他厌烦,只是、只是他也不一定会答应留下来的呀。” 秦广岚却完全不觉得这是个什么问题,笑哈哈地讲道,“也就是要这样,才能凸显出我对他的诚意来的么。我每日都抽时间看他。可不是尊重他么。” 糯米默然,只觉得这样的重视同尊重,她是并不想要的,她觉得兰战舟大抵和她是同样的心思。 可既然秦广岚是个不通透的,不管怎样都不愿意将自己的行为收敛一些。糯米也就只能是每日都寻机会同兰战舟道歉一番,又说一些秦广岚的好话。 只是,再怎么叫她讲,她也就只能说出“掌教没有坏心”、“掌教只是重视你”这样来来回回重复的话来。不要说兰战舟会有什么想法,糯米自己都已经先自开始觉得无趣了起来,后来干脆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每次等秦广岚离开了以后,都歉意地笑一笑。 按照兰战舟的性子,原本是最最厌烦有人拉扯着他讲话的。可不知怎的。每日见到糯米那个略带着歉意的笑容的时候,他心里头的火气便慢慢地消了下去。 也许这门派里头的修士,也的确只是想要他帮忙做事罢了。 只是,从那天见过一次那个小娃娃以后。兰战舟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那天糯米急急忙忙将那娃娃抱出门了以后,就再不见抱回到这房间里边来。看着糯米那模样,也并不像是着急的,恐怕是糯米自己将那小娃娃藏起来了。 兰战舟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可话到了嘴边,却总是没办法吐出来。 每次想要开口问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先前糯米的那句“没爹”。他也不知道当时糯米是什么心情。更不知道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边为什么猛地沉了沉,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样,就再不敢向糯米询问那小娃娃的事情了。 兰战舟原本还担心糯米会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可没想到糯米将那小娃子抱走了以后,再回到房间里边来,面上已经丝毫没有异样的神色了,就好像方才的对话根本不存在一样,仍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偶尔露个侧脸,面上的表情也十分平静,没有一点儿尴尬。 糯米其实只不过是将藤小桥送如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又叮嘱她不要随便出来罢了,根本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自然更不会觉得哪里不舒服了。 反倒是将藤小桥哄回去了以后,她想着再不用同兰战舟解释什么,反而是松了口气,却哪里知道兰战舟竟然又想到了更歪的地方去了。 不过,只要兰战舟不开口,糯米又哪里知道这人脑袋里边已经冒出了多少念头来。 她如今只要看着兰战舟的身子,不叫他体内的那些无形火焰再蹿烧起来,每日也就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她也不是不好奇兰战舟身上发生的事情,只是每次抬头见到兰战舟那张冷硬的脸,她便觉得自己面前又是个比木魁更不爱讲话的家伙,哪里会搭理她的问题。 每日忙完了手上的事情以后,糯米甚至是宁可坐到门槛台阶外边去,拉着柱子讲话,也不愿开口问一问兰战舟,省得自讨没趣儿。 就如同她当初同兰战舟所讲的那样,正是因为知道邀请他留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才压根儿就不开那个口,好赖给大家都留点儿距离,也留点儿脸面的。 这两人虽然都住在同一个房间里边,关系却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维持了下来。 好些千仞宗的弟子都十分好奇兰战舟这人的存在,因而常常会见到那些门人弟子以各种各样可笑的借口和理由跑到糯米门前来,只为了伸着脑袋看一眼兰战舟。 刚开始的时候,不过是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弟子。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在外头传言,说那个兰战舟长得端正,偏生却是个冷僻的,日日住在副掌教房间里头,却也不知道在动什么奇怪的心思。有了这样的说法,这才一下子叫挤到糯米门前来的人猛然增多了。 糯米看着高大壮邓静平他们几乎每日都要到她门前来一趟,便颇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她虽然平日很好讲话,到底也是门派里头的副掌教,总不能由着门下的弟子不做事到处闲逛的。第二日刚好逮到了高大壮,便故意板起脸来喊了一声,“大壮,你们不做事儿专往我这房间前边跑,这可是个什么事儿?我房间里边是藏了灵石还是美人,叫你们这样天天地不打歇地过来看。” 高大壮是个憨厚的,被糯米喊住了,便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呵呵道,“我的活都忙完了呗。副掌教你这可不是藏着美人嘛。” 糯米顿时就被这答案噎住了。 她都有些不敢回头去看兰战舟的面色了。她总觉得兰战舟听了这话,如今肯定摆不出什么好面色来。 跟着高大壮一块过来的杂役弟子也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妥当,就赶紧用手捅了捅高大壮的腰眼。 高大壮“啊哟”一声,也不知道明白过来了没有,搓了搓手,继续憨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副掌教你是美人。我们、我们就过来看看美人呗。” “??”糯米觉得自己就该将门板甩这些弟子面上的。 周遭那些弟子也并不是个个都像高大壮这样憨楞的。听了他的话,便是人人都成了一副憋笑的模样,只是不敢当着副掌教的面直接笑出来罢了。 有个机灵的弟子看着高大壮仍在傻呵呵地乐着,生怕他还说出什么更叫副掌教无奈的话来,便赶紧插了一句话,道,“是了,副掌教,你最近可有去看那仙林里头的血洞么?如今那个洞又变得更大了。我寻思着那应当不是个好东西,是吧?” 糯米虽然知道这弟子是上前来插科打诨的,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禁不住吃了一惊,追问道,“如今可是怎么一个情形?” “刚开始的时候,那地洞不是只有小娃娃的拳头大小么。后来等再发现的时候,却已经长到了成年男子的拳头大小了。现如今,更是已经有海碗大,里头的鬼气和血腥味十分浓重,不要说是靠近了,就连那地洞周遭原本生长着的仙草,都已经被吸收去灵气一样,如今都干枯下去了,看着很是可怖。” 那弟子一看能够引开糯米的注意力,顿时就精神一振,绘声绘色地开始描述起外头的那血洞的情形来。 按照这弟子所讲,他并没有亲眼见到那血洞周遭的情形。不过,秦广岚自从听了糯米的话以后,到底还是对那血洞重视了一些,因而最近一直派着两个弟子每日去那血洞附近看看情况。 那两个弟子不敢太过靠近血洞,更不敢在夜里过去,生怕会碰见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他们都只是远远地朝那地洞张望,看得不甚明显,却也足够他们知道那地洞周遭的情形了的。 糯米细细问了一回,没想到那弟子倒是知道得还挺清楚的。他一口咬定那两位弟子白日在地洞周遭望风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有别的妖兽靠近那个地方,更不要说是修士了。 那弟子甚至讲,“那个地洞里边散发出来的气息那样吓人,就是瞎子聋子也不能往那地方凑的,更何况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样不长眼的。” ps: 跪求新一个星期的推荐票,跪求自动订阅。每天都看着均定在一点一点往下掉,有点伤心。捂脸 四百八十一 误会愈深 糯米的注意力一下就被那血洞又重新吸引过去了。 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只能专注地做一件事情。当她全心全意地想着兰战舟的身体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余力去考虑外头那个血洞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一个情形了。 最初她想要将兰战舟放到身边来看着,其实不就是因为那个血洞的缘故,叫她怀疑起兰战舟的身份来么。可如今兰战舟被她治好了,她反倒是忘记去注意那个血洞的发展了。 糯米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脑袋,这样稚嫩的动作,顿时就看得边上一群弟子都目瞪口呆起来。 她自己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反倒是开始思索起外头那血洞的情形来。 对于陆纤纤对那血洞的解释,糯米还是觉得相当信服的。毕竟她再找不出来什么别的说法了。如今看来,倒是只有陆纤纤的说法最为贴近她所见到的那个血洞。 而在这里边,她曾经怀疑过兰战舟。 可如今她对兰战舟的怀疑也算是基本解除了。她实在不信兰战舟能够在她的房间里边,躲开她的目光,溜到门派外头去,站在那血洞旁边进行修炼。 按照陆纤纤的说法,这个血洞同邪修之间是有很大的联系的。如果没有邪修在一旁操控,这个血洞便不会增长——至少,不会增长得如此迅速。 而既然那两个负责去查探血洞的弟子没有见到有什么修士靠近的话,只能说明那邪修每日都是在夜里才会靠近那个地洞的。 糯米想了一会儿,便拉着方才岔开话题的那个弟子。问道,“我想要见一见那两个负责看管血洞的弟子。他们如今可在门派里边么?” “现在可是白日,他们可不在门派里边。”那弟子摇了摇头,“不过,傍晚的时候,他们总是要回来吃东西的。阿杰倒是没那么在意,可来福却很在意那个血洞。估摸着也是好奇吧。不到天黑,来福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诶?”糯米听了对方这样讲,一时便惊讶了起来。 那弟子见到糯米那神情,可不敢再开玩笑了,只能继续讲道。“原本掌教喊我们去看那个血洞的时候,可没有人愿意靠近那个阴邪的地方的。可来福同我们不同,居然说那个血洞是个奇怪的,说不住藏着什么仙缘在里头,自告奋勇地就到那边去了。先前阿杰都先回来了,来福还呆呆地在那边等着。像是个呆子一样。还是总管知道了,责备了阿杰一顿,阿杰如今才等着来福一同回来。哎。虽说来福给我们减轻了点儿负担,可我看他那样,倒像是着了魔一样的。” 糯米便抿了抿嘴,小声道。“缘倒是有的。只是,那恐怕不是什么仙缘,而是——”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旁边那些弟子没有听清她后头的话,都不由竖起了耳朵来,探着身子往糯米面前凑过去。 而这时候,糯米却摇了摇头,道。“罢了,如今也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你们待会儿领我过去,我当真想要知道那边血洞的情形的。” “那边、那边当真没有什么情形,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些——” “我知道你时肯定不会说假话的,也肯定不会说漏什么。”糯米见到那个弟子着急了起来,便朝着他微微笑了笑,“不过,我想知道的并不仅仅只是这些。有些东西,还要亲眼见过了才知道的。我如今过去看,总不比他们每日都见着来得准确。倒不是怀疑你什么。” 那个弟子得了糯米的安抚,这才终于安静了一些,默默地退到一边去了。 这时候就是再说什么,已经再没有用处了。 糯米便将那些围在他门前的弟子全都赶走了,这才一边想着血洞的事情,一边回到了房间里边去。 她才刚转过身,就碰上了兰战舟的眼神。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兰战舟的眼神当中起了点儿变化。以前,兰战舟的眼神总是淡淡的,里边没有什么情感,就好像这是单纯地看着一件物品一样。虽然是盯着糯米看,却没有展露出什么想法来。 而这次,却是糯米第一次从兰战舟的目光当中读出了感情,里头带着点儿浅浅的疑问。 糯米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开口向兰战舟坦白,“在说外头一个邪门的地洞,据说是邪修的功法造成的。我原先、原先曾经怀疑你,所以才将你带到了房间里边来看着。后来也是阴差阳错地,才将你救了回来。” 兰战舟的眼神里边终于带上了点儿诧异,他想了一会儿,这才很慢地开口,“你不说,我不会知道。” “可我自己总是知道的吧。”糯米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与其憋在心里边,倒不如坦白同你讲了,实在没有值得你惦记感激的地方。你也不用因为这个,就犹豫要不要留在这门派里边。不过,我当然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帮忙,哪怕只有一次。我是希望你帮忙,却不想要挟恩。” 她这样说完以后,兰战舟果然就默默地将头低了下去,再没有说什么话了。 糯米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逗了一句,道,“不过,我看你本来也没有将这放在心上的呢。不管怎么说,你到底是讨厌掌教的,是不是?啊哟,我可就该要说我是多么大公无私,叫你愧疚的才是。你如今肯定是再不愿意留下了的。” 兰战舟顿时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糯米便跟着乐了起来,也不管兰战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高兴地讲道,“那好,那很好。你这就是答应了要帮忙的意思了吧?我会帮你转告掌教的。其实呀,你早早地这样决定了,可不是对大家都好的么。你决定要帮忙了以后,掌教绝对不会再到我这里来烦你了的。” 兰战舟听了糯米这样,面色猛地就是一沉,咬牙道,“你不早同我讲。” “我、我忘了呀。这不是方才想起来么。掌教见天往我房间里边跑,你以为我就很高兴么。”糯米回这话的时候,都有些心虚了,干脆就转过身去,不再搭理兰战舟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忘记了这回事儿了。 可是后来秦广岚来的时候多了,她可是早早地就意识到了,只要兰战舟答应帮忙,秦广岚肯定就会闭嘴的。 这大概就是秦广岚最为狡猾的地方。 他虽然每日跑到兰战舟床前去,将兰战舟来来回回骚扰一遍,可却从来没有很明确地求兰战舟帮忙。他这是在逼着兰战舟主动开口。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其实中间却是大有不同的。 若是秦广岚先开口求兰战舟帮忙,这便是千仞宗去哀求别人了。不说态度要端得好好的,更是要给出不少好处,才能叫人心里边过得去。 可一旦兰战舟主动开口,这便没有千仞宗什么事儿了。这既然有人想要报恩,想要帮忙,这可不就是件倒贴的事情么,对千仞宗总归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只不过,兰战舟到底是不太懂得与人交往,压根儿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每日只是被秦广岚吵得头晕脑胀的,又苦于自己身体还没有好转,无法逃走,只能生生忍受。 糯米不愿意在旁边开口提醒,倒不全是为了瞧热闹。 她对兰战舟可没有多少不满的。这人说话就是冷硬,也没有戳到她心窝子里边去,她哪里会这样的小家子气。 实在是她觉得自己开口了,兰战舟也不会同意的。 兰战舟只是不擅与人交往,又不是傻子。糯米先前那样开口,他哪里还会想不明白秦广岚的那点儿心思。若是叫兰战舟知道了秦广岚的想法,恐怕不会有什么好处,反倒是叫他生出抵触的心理来。 因而糯米每日在旁看着,也只能是默默摇头。 她自己虽然是这样想的,兰战舟却并不这样认为。 糯米虽然否认了,可在兰战舟心中,藤小桥的事情却到底是一个结。糯米越表现得无所谓,兰战舟便越觉得自己是问了叫糯米伤心的话。 如今见到糯米好像是连同秦广岚一道缠烦他,他本该是要恼火的,可见到糯米扭转过去的背影,他却又突然想起了那日糯米好似有些颤抖的肩膀来,心底的那股子火气才刚升起来一丝,就马上又烟消云散了。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一点儿线索,叫他觉得自己当初的推测果然没错。 糯米到底还是记着当初他问的那句话,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机会,叫他也跟着烦恼了好些时日。这样一想,他只觉得糯米有些叫人怜惜,哪里还要记得发什么火。 糯米悄悄地瞄了兰战舟几眼,却见兰战舟一直默默低着头,偶尔往她的方向看一眼,眼神里边却没带着任何恼怒,便也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既然兰战舟没有因此而气恼,她自然也就不再去挂心这件事情了。 四百八十二 商量 糯米在房间里边又坐了一会儿,等到日头都落下去了,这才终于离开了房间,走到了外头去。她待在房间里边的时候,也发现兰战舟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兰战舟的眼神了,就是被兰战舟盯着看,她也完全不在意,更不会开口同兰战舟说什么的,反倒是将兰战舟憋得有些频频想开口。 自从兰战舟醒过来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糯米从房间里边走出。一时之间,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糯米抛弃了一样,居然有些不习惯起来。 他心里边顿时就是一愣。 以前在那些仙城里边生活的时候,他是最怕要同人接触的,总觉得那会为他带来麻烦。可到了这门派里边来以后,他便都有些改变了一样。 不仅仅是糯米,就连着常常跑到这房间里边来说着凉淡淡的话的萧景言、和那些在房间门前探头缩脑围观的门下弟子。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同外人接近过,这次只是因着身体原因,不能离开房间,便只能是默默躺着看着这些修士来来往往的,不能逃开,也不能闪避。 而在这过程当中,看着糯米笑眯眯地同那些门下弟子讲话,和萧景言相互开着玩笑,突然猜发现原来同人混迹在一块儿,虽说是麻烦,当中却还是有许多别的东西,叫他突然就有些迷茫了起来。 当然,那个每日只是拉扯着他絮絮叨叨的秦广岚,他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喜欢的心思的。 幸亏糯米是个安静的,并不像旁人一样非要叫他开口。他便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思。只可惜他如今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好像只是越整理越糟糕了。 糯米离开房间以前。还特地伸脑袋去同兰战舟交代了几句,道,“我只是出门转一转,你自个儿待在房间里头,可不要到处乱跑。” 兰战舟眉头动了动。淡淡地讲,“我能乱跑吗。” 糯米顿时也跟着笑了出来,“那是。你若是能够乱跑,也没必要等着我离开房间才逃的。你乖乖的,我回头就去帮你同掌教说一回,绝不会再有人上门来惹你烦厌的了。” 她不提这个事情还没什么,突然听见她提到这个,面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起来。 糯米瞧见兰战舟的面色一变。顿时知道自己又提到了兰战舟完全不愿意想起的事情来,赶紧就吐了个舌头,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开了。 兰战舟坐在床铺上边,面色才刚一变,就见到糯米像只小兔子一样,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边逃出去了。与其说糯米是因为害怕而逃出去的,倒不如说她是做了淘气的事儿,不想要为之负责。便转身溜走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糯米这样俏皮的一面,在生气以前,倒是先惊愕住了。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糯米已经彻底从他面前逃开去了,只留下那扇没有被关紧的房间,还在来回微微晃动了好几下。 兰战舟看着门外洒进来的一点儿夕阳光芒,不由很慢地摇了摇头。 这次被形势所迫,却也到底是叫他感受到了一点儿难得的新鲜。 糯米离开了以后,房间里边好像猛地就安静了下来。 这原本是兰战舟自己最习惯的环境。在窄小的空间里边,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存在。可当糯米突然离开了以后,他才发现面前这个安静的空间居然都给他一种有些陌生的感觉来。过去那能够被他一个人撑满的空间,随着糯米的离开,却好像是突然缺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一样。 虽然还不到叫人不舒服的地步,可还是叫他有点儿手足无措的。 过去他从来不能想像自己居然会觉得哪个地方太过空旷,可如今确实叫他有这样的感觉。 他稍微愣了愣,觉得大概是因为糯米一直也是个安静的,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就已经慢慢地用自己的行动来昭示了自己的存在,慢慢地融入到了这个安静的空间里边去。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安静当中包含着糯米这样的一个存在了,如今糯米突然离开,他便猛地觉得好像是缺了点儿什么一样。 不过,这样的愣神也不过是稍稍一瞬罢了。他只是因为长久跟着糯米接触,这时候突然 兰战舟很快地又恢复到了那个心如止水的心境里边去了。 如今这房间里边没有了旁人,兰战舟稍微愣神了一会儿,紧接着就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修炼了。 打从他被拖入到那妖兽巢穴开始,他便再没有进行任何修炼了。不过,当初被拖入到那巢穴里边去的时候,他可都以为自己一定活不下来了的,哪里还会有什么旁的心思。 后来虽然被人救起,可一直被体内的邪火逼得只能将自己的魂灵封印起来,更谈不上什么修炼了的。 再醒过来以后,睁眼所见的便都是些他不熟悉的地方、不熟悉的人。哪怕是他想要修炼,也是绝对不敢在这么些外人面前修炼的。 他每日在糯米这房间里边,也并没有见到糯米就当着他面前打坐练功的。这样一想,糯米便其实也没有拿他当自己人看待。 想到这个,兰战舟就不仅是胸口一闷。 不过他的修为层次已经到了一个境界,并不因这样的事情就烦恼动气,反倒是慢慢将自己思绪都收了回来,默默地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准备要开始打坐修炼。 他才刚闭上眼睛,却又慢慢地将眼睛给睁开了,静静地扭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只见原先一直闭得只剩一条缝隙的房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缓缓推开了。在那道窄窄的缝隙后头,幽幽地露出了小半张艳丽的面庞来。 兰战舟还是第一次在这门派里边见到糯米以外的女修,不由就是一顿。 那女修撩起眼睛来在房间里边看了一圈,没有见到旁人,这才又将目光转回到了兰战舟身上去,柔柔地笑了笑,轻声道,“你可就是外头传说的那个兰战舟了吧?我叫纤纤,是特地过来看你的。” 兰战舟有些想要皱眉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他并不很喜欢这个突然冒出头来的女修,总觉得这女修身上有许多叫他不舒服的地方。只是,这感觉才刚刚升起,他又有些茫然地发现自己好像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讨厌这个女修了。这女修安安静静的,给人的感觉又十分柔软,猛地一看,同糯米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纤纤的年岁虽然长一些,可纯净的感觉却好像更在糯米之上,叫人一见就是心中荡漾,只想要同她亲近。特别是在她这样浅浅地勾起嘴角的时候,更是叫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捧在心上,不让她有一点儿哀愁。 兰战舟晃了晃脑袋,心里边却隐隐生出了一丝警惕来。 他以前一直是混迹在仙林里边的,并不很常同修士接触,却常常是要在仙林里边躲避开无数妖兽的袭击的。因而他的直觉反倒是比那些生活在仙城里边的散修要优异得多。在那仙林里边得时候,有许多次,他都是被那敏锐的直觉所救下来的。 因而,面前这个女修虽然看着娇弱无比,又十分惹人怜爱,他却还是用一种十分警惕的眼神盯着那女修看。 那女修入门的时候还是保持着那种有些娇弱的笑容的,抬头见到兰战舟面上那有点儿防备的表情,不由就是一愣。 不过,她的怔愣也就仅仅只是放在眼底,都还来不及上升到眉尖儿,就已经被她自己又压下去了。她仍是柔柔地对着兰战舟笑了笑,走到了房间里边来,回过身去,十分轻柔地将门板又掩上了。 她还细细地将门上下看了看,确定那扇门不会再被风刮开了,这才终于回过身来盯着兰战舟看。 “你不要担心,我也是这千仞宗里边的弟子,不过是不太爱凑热闹的罢了。你若是担心,随便再这门派里边儿寻个弟子来问,保准都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女弟子的。” 纤纤笑了笑,显然是瞧出了兰战舟面上的不信任,便这样淡淡地讲了一句。 兰战舟面上的警惕并没有因此就放松多少。 他在这门派里边压根儿就没有几个能讲话的对象。哪怕是对着糯米的时候,他也不很愿意主动开口。这时候突然有人冒头出来这样同他讲,他自然是不会觉得对方有什么好的。更何况,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因而面前那女修就是笑得再好看,他也不可能放松一分一毫的。 那女修看到他面上那警惕的神色,便有些无奈地撩了撩长发,露出了个有些伤心的模样来。 “你若是不信我,那也无妨。我这次过来,也不过是想要同你谈点儿事情罢了。你至少该愿意听我说几句话的,是么?我这样纤弱的一个姑娘,总不能在几句话里边就叫你怎么样的。你总不至于连听我说话的胆识都没有的罢?” ps: 昨儿家里有事,忙活家里边的事情去了。默默爬回来。话说呀,最近常常看到粉丝值为零的亲留言讨论vip章节的剧情。那个、有点神囧啊。 嗷对了,谢谢流星打赏的香囊!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什么鬼! 四百八十三 过往 兰战舟年轻的时候,自然不是这样冷硬的性子的。 他十五岁发现自己身上拥有灵根,可以修炼。在那以前,他就只是个很普通的乡间小童子罢了。 若是要说不普通的,恐怕就是这个响亮的名字,同他那倔牛一样的性子。还有家里边放在他身上的希望。 兰家祖上出了书生,这名字可是他外祖亲点的。当时适逢国难,他外祖直感慨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才为他取了这样一个烈性的名字,希望他日后能弃笔从戎,成为一名为国效命的武将,更是成为一个先锋大将的。 那时候同乡的名字大都是叫大狗二蛋木愣子的,突然听见他这名字,那些同他相当年纪的都差些儿咬到了舌头,因而便都笑话起他的名字来。每每在外头喊他的时候,都叫他“那个囡”。若不是他性子从小冷僻,说不准当时就要同周遭的小娃子都干上一架的。 在乡里住着的时候,他家教极严,只要是他在外头稍微有一点儿弄脏了身上的衣裳,不管是什么原因,更不论是谁挑起的架,他都要被责罚。所以他从来不爱同外头那些乡亲子弟玩耍。久而久之,就更没有人愿意同他讲话了,他的性子也就变得更冷僻固执起来。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冲撞过地主家的宝贝儿子。因为时日太久,他已经不大记得当初冲撞的原因了,大抵是年纪小,见到身旁的伙伴受了欺辱。虽然是个不爱同人亲近的性子,可却仍是有些热血上冲的。想要为伙伴讨回点儿公道。 当初具体发生了什么,兰战舟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只好像是同某个小丫头有关系的。如今回想,许是那小丫头受了什么轻慢了。 那时候大家都在田野之间生长,哪里懂得那样多。也就只有那些大户人家出身的。更懂得一些不干不净的事情,见到了个好看的小丫头,便就用在了那小丫头身上了。 当时那些穿着开裆裤的村头孩童哪里懂得这些,甚至对男女之情都相当懵懂。见了那小丫头被调戏,好些顽皮的也就跟着起哄了起来,笑闹着要叫那小丫头嫁入到地主家里边去,羞得那小丫头一脸茫然的。 以前他从来不混入到那群小娃娃当中去,觉得他们面上总拖着鼻涕。手上得泥巴也总擦不干净,都是些同他不一样的。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家中习武学字儿,除了每日总要出门放牧牛羊以外,同其余那些乡间玩闹的小童可是全然不一样的。 除了放牧牛羊以外,他所剩下的时间都要被严格地掌控起来。 当时家中有个书生外祖,又特地请了个教拳脚的师父,每隔几日就会上门一次,抽查他的功课。他在做得不好的时候。身上常常都有淤青的抽伤。 这并不叫他觉得苦闷,而是让他觉得自己同外头那些拖着鼻涕的乡野粗汉儿女总归不同。 以前他一直很克制,也记得不能同那些孩童打闹在一起。那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见到那位财主家的宝贝儿上前调戏那个小丫头的时候,他却突然有种被上涌的血液糊住了眼睛的感觉。 许是当初那小丫头怯生生地为他递出了快擦手的方巾、许是那小丫头总在人群后头悄悄冲他微笑——即便那方巾总是比他的手脸更脏,而那笑容里头总是带着羞涩和怯弱。 他只依稀能够记住当初他自己一个人冲上前去,为了别人的事情而奋勇争斗,周遭那些围观着的小家伙却瞬时一哄而散。有些留下来的,却也只是远远地咬着指头看热闹。他甚至找不到那个小丫头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只记得面前那个孱弱虚胖的小子被他一下子就揍翻在地上。 当天晚上,他就被罚着跪了一夜。 他虽然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形了,可师父的话却还是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边。 “你是武者,你要知道轻重。正是因为你手上有了旁人所没有的力量,这才要小心小心,更加小心,不要叫自己的手上沾了鲜血人命。你如今还控制不住自己,怎能随随便便出手。” 他当时颇不服气,觉得自己做的是件好事。 师父和外祖轮流到他面前去说教打骂,他都倔着个脑袋,死活不肯道歉。于是他便又被罚了一夜。 第三个白日开始,他被罚了禁足,只能在家拆房干活儿,完全没听见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 因着他将那地主家的宝贝儿揍了一顿,事情都闹大了,几乎整个村子里边的人都知道了那小丫头被调戏了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小声在后头议论,后来事情说开了,每个人都在讲,于是说闲话的声音渐渐的也就大了,不少人都在笑话,说那个丫头如今只能嫁到财主家去当小妾了。 那小丫头家里边万分无奈,只得悄悄找人上门去问那财主家里头的意思,却被人冷笑了赶了出来。 财主家里头扬言,说家里边是不会要这么一个乡下的小丫头的。若是个守规矩的,得了宝贝儿欢喜,收到家里边去,也不过是多一张吃饭的嘴罢了,到底还是会当个姑奶奶一样供着的。只是这丫头既然早就同那兰家的小子有了勾搭,还累得宝贝儿受了一身伤,可见是个克男人得,他们便是万万不会要的。 “要娶,就叫那兰家的小子娶去吧!你们家那个好闺女,不是已经同人私定了终身么。” 财主家的仆人将他们赶出门去的时候,一边泼了一面盆的脏水,一边还这样讽刺地大声嚷嚷。 他们那个小村落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地方。一时之间,那小丫头家人想要巴上财主却反被赶走的事儿,便传得沸沸扬扬的,全村子里头的人都知道了。 那小丫头的家人万般无奈,见到村子里头已经是这样传言着了,连附近的一些村子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眼看着家里边的闺女儿是要嫁不出去了的,只能又求到了兰家门前来。 兰家总归是书香门第,又期盼着兰战舟日后能成将帅之才,哪里会答应这样一门不般配的婚事。再加上那小丫头原本就比兰战舟要长好几岁,兰家的长辈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这件事情在外头传了许久,兰战舟才偶然从路过墙角根的几个娃子嘴中听见了。他立时就想起了那个小丫头在他面前羞红的脸蛋儿,总是微微低头,不敢同他对视的样子,便觉得心中一阵激荡,匆匆找到长辈面前去,说自己愿意娶那丫头为妻。 他当时根本不懂什么妻妾,更不懂什么情爱。只知道婚嫁以后能够一辈子在一起,他觉得自己能够接受那丫头,心中还略微有些窃喜。 当他跪在长辈面前说完那些话以后,他只听见上头坐着的阿爹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站起来,走到了门外去了。 兰家终归还是疼爱他的,又怜惜那个丫头。得了他的话,当真便准备要向那丫头提亲。 然而,那丫头却终究没等来那一日。 就在兰战舟跪求的第二日,村头的井边上发现了那丫头的一双红鞋子,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好些年轻力壮的村民冒险吊到水井里边去,都没办法发现丫头的尸首。日子久了,甚至有村民传说那丫头是被逼死的,已经化为了厉鬼,那口水井也被渐渐封住了。 兰战舟却总也忘不了那个丫头害羞地低头,将方巾递到他面前去时候的那个神情。 他再没有同什么人亲近过,连着同家里边的长辈都渐渐生份了。他并没有责怪长辈的意思,更不觉得这事里边有谁是做错了的——除了那一家霸道的财主——他只是再生不起要同什么人亲近的心思。他的性子原本就孤僻,经了这一次,渐渐就冷硬了起来。旁人看着,就愈发觉得他难以接近。 家里一直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武将,他也确实是按照家里边的期许去做了。 十五岁就参军,几乎死在战场上。 也就是在那九死一生当中,他偶遇机缘,得知自己身上有灵根,可以进行修炼,得道成仙,他毫不犹豫地就去做了。 而在修炼过程当中,他所选择的也都是些最最生僻的功法和法术。他不求那些功法是最好的,只求没有旁人修炼,他便都愿意去学。 他虽然是最普通的土灵根,修炼的功法却恐怕是学多修士一辈子都没有听说过的。 而他所选择要学习采矿的法术,也都是因着类似的原因。 如今,却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同他开了个老大的玩笑,又叫他见到了一个羞怯怯的小丫头,又一次唤醒了他的记忆来。唯一不同的,是如今这个小丫头看着修为层次并不比他低,想必在这修仙之途上头,是足够自保的。 若是可以的话,他宁可一辈子都不再想起当初村子里头的那些生活。 只可惜,连着他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 四百八十四 推论 糯米回转到房间里边来的时候,整好碰上了陆纤纤推门出来。她全然没料到会有人从房间里边走出来的,差点儿便同陆纤纤撞了个满怀。 等她看清楚了面前的人以后,便更是惊讶了起来,眼睛都有些儿瞪得圆圆的,有些戒备地问道,“你到我房间里边来做什么,是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陆纤纤见她这副小动物一般的模样,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眯眯地讲,“哪里有什么事儿。没有事情,可就不能到你房间里头来么。不过,我这次可不是来找你的,而是要找你房间里边的那位客人,商量几句话。如今话也讲完了,我也该回去了。我可不能在外头待太久。” 糯米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房间里边还有个兰战舟。方才陆纤纤是从房间里边推门出来的,也不知道兰战舟在里头怎么样了,顿时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你没有将他怎么样吧?” “啊呀,你瞧瞧我,再想想里头那块茅坑石头,我难道还能将他怎么样么。他可不要欺负我,我也就谢天谢地了咧。”陆纤纤捂着嘴笑了一回,见糯米仍是一味盯着她看,这才终于慢慢严肃了一些,道,“我不过是来同他商量个事情罢了,如今事情谈妥当了,我怎么可能还对他怎么样。你若是担心,大可进去看看,也不必非在外头扯着我讲话。” 陆纤纤这样说完,就准备想要转身离开。 糯米却突然又想起件事情来,赶紧一手拉着陆纤纤。讲,“等等等等。我可还有话要请教你的呢。你先前说过那地洞的事情,我还能再详细问一问的么?” 陆纤纤显然没有料到糯米会再找她问这样的话,顿时有些惊讶起来,又调笑着讲道,“你倒不怕我蒙骗你么?” “怕。只是。如今除了你,我还要找什么人问去。我倒不觉得你需要欺瞒我什么。你不是也发过血誓,不能对我不利,不能多在我面前杀人的么。” 陆纤纤这才终于笑了笑,跟着糯米又回到了她的房间里边去。 兰战舟在房间里边见到这两个人一同走了进去,自然是十分错愕。 糯米如今好像已经是彻底相信兰战舟了,虽然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可已经不再避讳着在兰战舟面前提起那地洞的事情来了的。 她不愿再跟着陆纤纤去那头的房间。想要跟陆纤纤讲话,也就只能是当着兰战舟的面儿了。 陆纤纤数次撩起眼睛看了看兰战舟,糯米却都当兰战舟不存在一样,又好似兰战舟只不过是一个摆设,虽然兰战舟的目光常常放到糯米身上去,糯米却都没有怎么去回头看看他。陆纤纤见着两人是这样的一个情形,顿时就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了。 糯米如今哪里会在意陆纤纤和兰战舟之间私下谈论了些什么。只要陆纤纤不是想要在这门派里边作恶,其实同糯米就再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来的。哪怕陆纤纤如今是想要同兰战舟双修。只要两人你情我愿的,糯米也完全不打算要开口多说什么。 她如今最在意的,就是外边仙林里头的那个地洞。 或许正如同糯米自己原先所想的那样。她压根儿就不可能是同时处理好几件事情的,只要她这时候心里边想着一件事,专注地去做,就藏不住其他更多的想法了。这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地洞,对兰战舟不免就有些疏忽了起来。 糯米如今心里边已经有了点儿猜想,只是这个猜想对整个门派总归有点儿冲击。她没办法在不确定的时候就直接开口说出来。因而就是在向陆纤纤询问的时候,也都显得有点儿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自己的想法泄漏了出来一样。 陆纤纤也已经是活成了人精儿了的,虽然猜不透糯米心中的想法,可到底也算是个熟悉糯米的,更知道糯米的性子,见到她如今这样的反应,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大概的心思。她这次倒是老老实实的,也没有笑话糯米,更没有拿这事情调笑。只要是糯米问的,她都一一回答了。 可在听完了陆纤纤的回答以后,糯米的眉头却微微锁得更紧了。 “嗯,我知道了。后头这些事情,我自个儿会处理的。你若是、若是没有什么旁的事由,最近也不要靠近那个地洞为妙。”糯米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可却能够稍微看出一点儿决心来。 陆纤纤见她这难得的模样,不由心头一动,问道,“你是在怀疑门派里边的修士?” “??”糯米静静地没有讲话,只是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手。 不过,她既然没有摇头,其实就同点头是一样的效果了。 “你是想要做什么么?我劝你还是再多看几日。那个邪修虽然潜藏起来,不过既然他能够藏得这样深,自然有他得倚仗。寻常修士靠近那个血池原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你若是想要来硬的,光靠你一个人,恐怕是不够的。” 陆纤纤的话里边难得的叫人听出了一点儿真诚来。也不知道她是当真在担心糯米,还是在担心别的什么事情。 糯米如今已经没有余力去分析陆纤纤话里边还有什么别的含义了。她既然已经警告过陆纤纤,便觉得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又同陆纤纤说了几句,便匆匆地将陆纤纤送到了门外去。 她推门的时候,稍微回头看了看,猛地碰上了兰战舟有些探究的眼神。那眼神当中含了点儿疑问,好像是在等待着她的解释一样。她犹豫了一下,却终于还是跨到了门外去。 如今还不到同任何人解释的时候,哪怕是兰战舟这个躺卧在病床上的。 糯米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可越是听了陆纤纤的话,她便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等将陆纤纤完全送走了以后,糯米这才回转到了房间前头来,慢慢地伸出手去,拉住了柱子的手掌,又牵住了他的手指。 柱子如今身体已经再没有什么感觉了,浑身上下都被炼制出一身铁皮一样的外壳来,偏偏那外壳又并不十分光滑,摸上去的时候就如同是在摸着一块生锈的冰冷铁块一样,叫人觉得十分的不舒服。哪怕是他背后的那个伤口,如今也已经是被覆盖上了这层锈迹一样的东西,生生变成了一种非人的存在。 糯米就是再怎么努力地想要将他恢复过来,喂他服用多少丹药,那些都只能改造他的内部,叫他的魂灵苏醒过来,变得稍微清明一些。他的身体、他的脸,依旧还是那个可怕的模样,看着就让糯米有些黯然的。 她如今还是没办法配全陆纤纤给她的那个毒方。据说这个世上,就唯独只有那一个毒方,能够将蛊人的外貌稍微恢复过来一些。除此以外,别的什么东西都毫无用处。 糯米自己也曾经尝试过一些别的法子,用不同的药液去洗刷柱子身上的那层锈壳,却终归是毫无用处的。 可她却不怕。 她还是喜欢像小时候那样,拉着柱子师兄的手,将那粗大的手指握在掌心当中,就觉得浑身上下又有了力气。 “师兄,这次一定要你帮我才行。魃豹、魃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躲着我的。而且,就是他愿意,他也是做不到的。我想了好久,还是只有师兄你能靠近那个地洞。虽然你显眼了些,不过夜里的时候,想必也不那么要紧。” 糯米直直地看着柱子,就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一样。 只可惜,如今柱子根本就不会给她这样复杂的问题任何反应。柱子根本就听不懂她的意思,只能是呆呆地站着。 糯米等了一会儿,见柱子完全没有反应的,也知道他是没有听懂,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可她不想在柱子面前叹气,便强自忍住了,又露出了个笑容来,慢慢地讲,“师兄帮我看着仙林外头的情形,好么?” 她将问题又换得简单了一些,这次柱子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含糊地开口讲,“好。” 毫不犹豫的答案。 糯米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完全是多此一举。 明明知道柱子师兄的魂灵里边还有她的烙印,根本不可能抗拒她的命令的,却还是喜欢在指派柱子去做事以前,问一问柱子的意见。除了叫柱子不许跟在她身后以外,难道柱子还会对别的事情有什么不同意见的么。 只是,哪怕知道这些,糯米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去问。她其实只是想要同师兄说说话罢了,不管师兄如今是怎么一个模样。 她又摸了摸柱子的掌心,从中感受到无数疙瘩。她甚至还记得柱子当初还是个体修的时候,手掌哪个地方有茧子,哪个地方又特别的温暖。 如今—— 糯米又将一个叹气憋在了胸口,朝柱子笑了笑,“麻烦师兄了。每日夜里都要守在那地洞边上。” 四百八十五 消失 接下去的几日,糯米都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的分神是这样的明显,以至于外头过来围观兰战舟的门下弟子都能感觉得出来了。 以往他们借着各种事由到糯米门上来的时候,总是会被糯米笑话几句的。可现在他们再到这边来,却几乎都听不到糯米同他们讲话了。糯米甚至都只是呆呆地坐在边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心事儿。也就只有萧景言上门去同她讲话的时候,她才会笑着答应两句,很快就又陷入到了沉默当中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萧景言也没有多想什么。可后来见糯米每日都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后来有一日,萧景言见到糯米在处理仙草的时候,几乎都要将刀切到自己手指头上边去了,就赶紧一把抓住了糯米的手腕,把她拖到了一边去,小声地问,“你最近可是怎么了,见天儿地发愣。我瞧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儿,还是不要做事了,免得当真将自己的手指给切下来了。” “啊?”糯米自己也是呆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上有个浅浅的伤口,这才终于发现了自己方才做的好事儿,不由也有些心虚,干笑了两声。 她最近想的还能是什么事情,来来回回不过是那外头的地洞罢了。 对于那个依靠地洞修炼的邪修,她心里边稍微有一点儿想法。只是,在没有完全确认下来的时候,又叫她怎么去同别人说这样的话。说她如今正在怀疑门派里边的某个修士。 萧景言见糯米一直低着头不愿讲话,不由也有些焦躁了起来。便拉着她讲,“那道这门派里边的弟子都怎么讲的?他们都说副掌教是被那个姓兰的石头给迷上了,这才老是唉声叹气的。” “??” 糯米这次才是当真受了惊吓,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呆看着萧景言。 萧景言也跟着白了她一眼,道。“我自然知道是他们在外头瞎讲话,不过你这模样的确不太对劲。你自个儿又在琢磨什么事情了?” 糯米张了张嘴,抬头看到萧景言的脸,又默默地将话憋回到了心里边去了,“还不是外头那事情么。我总觉得掌教好些有些不太够重视。我这有些推断,却又怕是错的。哎呀。过几日说不定就出结论了的,你不要着急,就几日时间。” 萧景言很是疑惑地看了看糯米。见她面上有些坚持,便也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这样说了。我自然是信的。不过,你最近恐怕还是不要再做什么事情了。今儿是我看着,明儿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手腕直接给剁下来了。” 糯米只能点头答应了。 他们两人躲在房间角落里边讲话,稍微好转了一些的兰战舟坐在床沿上边,默默地盯着他们看。而围在门外的那些弟子。则是聚在一块儿小声地讨论了起来。 “你说副掌教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怎的我都有些儿看不懂了呀?” “可不是都是你们的错么。说什么副掌教因为那个姓兰的就心神不宁的。你们可是都忘了,副掌教可是那妖修大能看上的人。如果是能同那妖修大能站一块儿。还有什么是能够再去老想老想的。这姓兰的能够同大能比较?我看你们是疯了。” “啊哟,只是如今你们看一看,总管又是怎么个事儿。啧啧,我以前怎么就没有瞧出来,总管居然是这样怜香惜玉的人才。” “你说话的时候声音小点儿,若是叫掌管听见了。仔细你这一身皮。到时候给你的分利少点儿,嘿嘿——” “不过啊,我看总管虽然有心,副掌教却好像没有哪方面的心思,恐怕总管是要悲情了的。果然这副掌教心里头想着的,仍旧是那个蛟、蛟蛟、蛟什么的妖修么?” “那可也不见得,你看那个姓兰的还在一边看着呢。我倒是知道的,那些小妞们其实就好这种冷冰冰的。说不准就是看他面皮长得好,又琢磨不透的,才特别的欢喜。不然你们倒是说说,副掌教这几日怎么突然魂不守舍起来了,不就是魂儿被勾走了么?” “去去去,就不能是副掌教突然接到了那妖修大能的传音?” 这些弟子说得火热,当真就好像是在说到了跟自己十分有关系的情况一下,一边舔着嘴一边眼神发亮的模样,若是糯米这时候扭头看一看,肯定会吓得马上关上门的。 接下去的几日,糯米都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的分神是这样的明显,以至于外头过来围观兰战舟的门下弟子都能感觉得出来了。 以往他们借着各种事由到糯米门上来的时候,总是会被糯米笑话几句的。可现在他们再到这边来,却几乎都听不到糯米同他们讲话了。糯米甚至都只是呆呆地坐在边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心事儿。也就只有萧景言上门去同她讲话的时候,她才会笑着答应两句,很快就又陷入到了沉默当中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萧景言也没有多想什么。可后来见糯米每日都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后来有一日,萧景言见到糯米在处理仙草的时候,几乎都要将刀切到自己手指头上边去了,就赶紧一把抓住了糯米的手腕,把她拖到了一边去,小声地问,“你最近可是怎么了,见天儿地发愣。我瞧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儿,还是不要做事了,免得当真将自己的手指给切下来了。” “啊?”糯米自己也是呆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上有个浅浅的伤口,这才终于发现了自己方才做的好事儿,不由也有些心虚,干笑了两声。 她最近想的还能是什么事情,来来回回不过是那外头的地洞罢了。 对于那个依靠地洞修炼的邪修,她心里边稍微有一点儿想法。只是,在没有完全确认下来的时候,又叫她怎么去同别人说这样的话,说她如今正在怀疑门派里边的某个修士。 萧景言见糯米一直低着头不愿讲话,不由也有些焦躁了起来,便拉着她讲,“那道这门派里边的弟子都怎么讲的?他们都说副掌教是被那个姓兰的石头给迷上了,这才老是唉声叹气的。” “??” 糯米这次才是当真受了惊吓,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呆看着萧景言。 萧景言也跟着白了她一眼,道,“我自然知道是他们在外头瞎讲话,不过你这模样的确不太对劲。你自个儿又在琢磨什么事情了?” 糯米张了张嘴,抬头看到萧景言的脸,又默默地将话憋回到了心里边去了,“还不是外头那事情么。我总觉得掌教好些有些不太够重视。我这有些推断,却又怕是错的。哎呀。过几日说不定就出结论了的,你不要着急,就几日时间。” 萧景言很是疑惑地看了看糯米,见她面上有些坚持,便也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这样说了。我自然是信的。不过,你最近恐怕还是不要再做什么事情了。今儿是我看着,明儿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手腕直接给剁下来了。” 糯米只能点头答应了。 他们两人躲在房间角落里边讲话,稍微好转了一些的兰战舟坐在床沿上边,默默地盯着他们看。而围在门外的那些弟子,则是聚在一块儿小声地讨论了起来。 “你说副掌教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怎的我都有些儿看不懂了呀?” “可不是都是你们的错么。说什么副掌教因为那个姓兰的就心神不宁的。你们可是都忘了,副掌教可是那妖修大能看上的人。如果是能同那妖修大能站一块儿,还有什么是能够再去老想老想的。这姓兰的能够同大能比较?我看你们是疯了。” “啊哟,只是如今你们看一看,总管又是怎么个事儿。啧啧,我以前怎么就没有瞧出来,总管居然是这样怜香惜玉的人才。” “你说话的时候声音小点儿,若是叫掌管听见了,仔细你这一身皮。到时候给你的分利少点儿,嘿嘿——” “不过啊,我看总管虽然有心,副掌教却好像没有哪方面的心思,恐怕总管是要悲情了的。果然这副掌教心里头想着的,仍旧是那个蛟、蛟蛟、蛟什么的妖修么?” “那可也不见得,你看那个姓兰的还在一边看着呢。我倒是知道的,那些小妞们其实就好这种冷冰冰的。说不准就是看他面皮长得好,又琢磨不透的,才特别的欢喜。不然你们倒是说说,副掌教这几日怎么突然魂不守舍起来了,不就是魂儿被勾走了么?” “去去去,就不能是副掌教突然接到了那妖修大能的传音?” 这些弟子说得火热,当真就好像是在说到了跟自己十分有关系的情况一下,一边舔着嘴一边眼神发亮的模样,若是糯米这时候扭头看一看,肯定会吓得马上关上门的。 四百八十六 泪 糯米呆呆地在门外的荒地处站了很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这次柱子突然消失了,她是再不知道该怎么办,去哪里寻找柱子了。叫她想,她也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柱子是已经同她的神识相连接的,现在突然就消失了,原本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才对。若要说柱子的感觉突然消失了的话,她所能够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柱子遇到了什么情况,突然就从这世上消失了。 糯米唯一能够想到的情形,就是柱子遇上了什么,整个魂灵突然地就被碾碎了,灰飞烟灭的。柱子的魂灵若是已经不存在了,自然不可能再在糯米的神识当中有什么感应的。 只是,若柱子当真遇到什么事情的话,应当也不至于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突然被碾碎了魂灵的。 柱子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体修了,现在虽说是变成了个蛊人,可蛊人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他如今可不再那样容易被打倒了。他就好像是一个法器一样,整个身体都是个强大的存在,既是攻击的武器,又是防护的守阵,根本不会那样轻易就被拉扯处魂灵来。 哪怕就是蛟苏青那样的人物,想要在没有一点儿动静的情况下就瞬间将柱子的魂灵毁灭,也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 在柱子的存在消失以前,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一点儿异样的地方。柱子仍是好像平日异样接近到那个地洞边上去,朝着那个地洞看了一眼。甚至连着柱子的情绪都没有一点儿波动。他如今固然是个没有多少情绪外漏的,可在遇上敌人要战斗的时候。总归还是会有点儿感情流露出来的。 这样一想,糯米就变得更茫然起来。 她自然不愿意见到柱子受什么伤害的,柱子只要是好好还活着,她便已经十分高兴了。只是。如今出现了这样的情形,她根本就没办法想像出其他情况来。 就是柱子陷入到了阵法当中去,恐怕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同她彻底断绝了任何牵连。 只是这样站着,好像就已经耗费去她所有的力气了。方才柱子的魂灵猛然消失的瞬间,好像对她的神识也造成了不少冲击。只是不知道受伤了没有。那是一种被硬生生撕裂灵魂的感觉,让她一直头痛欲裂。 她就这样呆呆地站着,直到兰战舟扶着门框站在了她身后,她才猛地醒了过来。 “你??”她张了张嘴,想要同兰战舟说句话,可才刚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她都完全认不出来了。 她想要劝兰战舟回房间里边去,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好像都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兰战舟静静地看着糯米,在清冷的月色下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无限拉近。却又无限推远。兰战舟原本只是有些诧异,出门来见到糯米赤着双脚站在沙砾上头,神情愣愣的,面上满是泪痕却都全然忘记擦拭了,便也跟着有些担心了起来。 这可是他已经许久没有燃起过的情感。 糯米在见到兰战舟以后,也总算是清醒了一些。叫她清醒的。其实倒不是兰战舟的担心,而是她突然想起,兰战舟如今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虽然已经可以稍微落地行走,到底不能勉强太久。如今兰战舟扶着门框站在后头,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她总不能为了柱子的事情,又害得兰战舟伤得更重。 “你先回房间去吧,我没事儿。”糯米小声地说了一句。 她的声音很小,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就好像已经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叫她连稳稳地站着都做不到了。 兰战舟仍是静静地看着糯米,看着她有些摇晃的身影,显然不觉得面前这个人儿看着像是“没事儿”。他实在是有些担心糯米下一刻就会栽倒在地上,又哪里会当真扭头回房间。若是他这时候会扭头。当初他压根儿就不会站到这外头来。 糯米有些无意识地摇了摇脑袋,见兰战舟没有半分要回房间去的意思,她害跟着呆楞了好久,紧接着才慢慢反应了过来,觉得兰战舟大抵是在担心她的。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直接就跑到那个地洞旁边去寻找柱子的,只能有些无措地看着兰战舟。 “回房间??吧?” 兰战舟的话罕见地带着犹豫。 他是从来不怎么主动开口的,如今见到糯米这模样,硬着头皮开口讲话,都有些狼狈了起来。 幸亏糯米虽然有些呆呆的,却到底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只见糯米点点头,当真是慢慢地走到了他面前来,低头看着地面,却伸出了手去,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兰战舟从来没有见过糯米这副模样,很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领着糯米回到了房间里边去。 等回到房间坐下来以后,糯米便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气息,不讲话,也不做别的事情,就只是坐着而已。 兰战舟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居然是需要去安慰别人的,见到糯米这样子,他又没办法当真将糯米就抛下不管,只能左右看了看,伸手给糯米倒了被灵茶。 糯米乖乖地将那灵茶捧在了手中,只是不喝,眼神仍是直愣愣的。 兰战舟便更着急了起来。 他有心想要去找萧景言,可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就已经又收了回来。 如今去找别的人来,难道就会对糯米有什么帮助么。就是萧景言过来了,他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像萧景言解释糯米如今的情形,更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才将糯米的思绪唤回来。 他低头又打量了糯米一番,这才在烛光下,发现糯米腿上带着几个细细的伤口,恐怕是在方才赤脚跑出去的时候刮伤的,如今早就只剩一点儿痕迹了。 糯米的皮肤十分白净,衬着那浅红色微肿的刮伤,居然意外地带了些别的韵味在里头,慌得兰战舟猛地就扭转了头。 他想了好久,最后只能犹豫着开口,问,“怎么了?”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憋出来的一句话。 糯米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坐在椅子上头,低头看着手上的那杯灵茶。 在兰战舟以为糯米绝对不可能开口回答他的时候,才见到糯米动了动嘴唇,十分缓慢地开口,“我、我把师兄弄丢了。” ——弄丢了? 兰战舟因为糯米的这个没头没脑的说法而皱了皱眉头。 他从来不知道有什么人是可以被“弄丢”的。 不过,在开口质疑以前,他却突然顿住了。 他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曾经有过同糯米同样的情形。那是在年幼时候,发现了那个小丫头落井以后。那个夜里,他也是这样直直地站在房门前边,呆呆看着星空。 那天夜里,他还记得是个没有月亮的夜,天上却一点儿不暗。数不尽的星辰如同一双双小眼睛,一边眨动一边同他对视。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哭了没有,只知道当时同糯米一样,觉得自己心里头好像缺失了一块似的,好像当真是把某个很重要的人,就弄丢了的感觉。 兰战舟从来没有关心过糯米身边来来去去的有什么人,更没有想过糯米如今这个年纪,是不是心里头已经安了些什么。可如今他却突然后悔了起来。 他连开口安慰一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糯米显然也并不需要安慰。 她只是开口说了那句话,就又安静了下去,好像魂魄已经不在身体里边了一样,微微咬着嘴唇,底下脑袋,叫兰战舟完全看不清她是不是还在流泪。 兰战舟实在不是个会说话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也跟着坐在糯米的身边,总算是陪着糯米一道。他其实很想对糯米讲,说他可以理解糯米那种悲伤绝望的心情,只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这时候,他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候的那个夜晚。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初的心情,觉得自己当初根本就没有余力开口讲话,应付旁人的安慰。若是有人想要帮他分担什么,那就只要是静静地待在他的身边,这就已经很足够了。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这样安静地看着糯米。 两人肩并肩坐着,糯米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坐了多久,兰战舟根本不敢开口,也不敢去打搅糯米。他只觉得糯米好像在一点一点的往他身上靠过去。 刚开始的时候,兰战舟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很快的,他就发现这并不是什么错觉。 糯米的确是在往他身上靠,而且已经完全倒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在沉睡着的脸庞上边,还有几道蜿蜒的泪痕,一直没有被擦去。 兰战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来,用衣袖帮糯米擦了擦脸上的那些残留的泪水。 四百八十七 异变 “我要到那地洞边上去看看。” “不可能!如今的情形你也是见到的,根本不可能靠近到那地方去。你就是好奇,总也不能这个是好闹着要过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我??”糯米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发现自己也没办法说出什么实在的话来。 她在这千仞宗里边,还从来没有对谁讲过柱子师兄的事情,外头这些修士,都只知道柱子是她身边的一个傀儡,虽然也都看得出来她十分疼爱珍惜,可哪里知道柱子对她的意义。哪怕她是当真就说要去找柱子,然后死命奔到那地洞旁边去,肯定也是会被门派里边的人各种阻拦下来的。 如今那个地洞的地方,已经不再是当初他们见到的那模样了。 糯米扭头朝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眼神当中隐隐含了些忧虑。 她还记得当初她去问陆纤纤的时候,陆纤纤十分明确地告诉了她,说那个血洞还是不完整的。想要发展成可以供修士浸泡的血池,还需要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 正是因着陆纤纤的这句话,糯米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儿心神。 只是,从昨日夜里柱子突然消失去任何痕迹以后,到这白天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时间,她才迷迷糊糊刚醒过来,脑袋里边的钝痛还有些挥之不去的,就已经听到门外有些弟子在喧闹着讲话。 平日虽然那些弟子也起得早,却当真没有这样闹腾的 她醒过来以后才发现自己一直是靠在兰战舟肩膀边上的,顿时就羞得脸蛋儿都红了。抬手揉了揉胀痛的脑袋,不知道是该道歉还是该感谢。 兰战舟却显然没有要得到她话的意思,扭头看了看她的模样,觉得她已经恢复过来了。便就默默地走回到了床边去,慢慢地坐下了,根本没有打算要同她讲话的。 糯米稍微犹豫一下。昨夜的事情,她倒是还记得的,只是觉得有点儿不真切。这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是该向兰战舟解释一句的,可看着兰战舟那冷淡的神情。又突然怀疑了起来,不知道兰战舟到底是不是对她的解释感兴趣。 她正犹豫着的时候,门前那喧哗的声音又变得更高昂了,甚至隐约好像已经到了她门前来,甚至还有人已经敲响了她的房门。 糯米回头看了兰战舟一眼,见兰战舟完全没有什么表示的,便弯身朝兰战舟行了个礼,匆匆忙忙地就跑到房间前边去,将房门给打开来了。 才刚打开房门,迎接她的便是扑面而来的一股浓重血腥味。 这血腥的味道并不单单就是血液的味道那样简单。中间还夹杂着一点儿腐烂的气息,让人十分不舒服。闻在鼻腔之间,都好像是鼻子要被熏得掉下来了一样,催人作呕,叫人难受。 那种腥臭的气息甚至好像都能刺激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样。糯米才刚打开房门,就忍不住将眼睛眯了起来。差点儿没有当场冒出泪花来。 “外头这是怎么了?” 糯米忍不住有些愕然。 “副掌教,是那个、那个地洞的方向。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上前来敲糯米房门的那位修士,显然修为层次并不低,说话之间倒还能够保持冷静,没有受到那腐臭血腥气息的影响。 糯米抬头朝着那边的天空望了一眼,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时候明明应该已经能够见到日头的太阳了的,可这个时间,她打开门朝外头看,却只能见到天上一天暗色的红。这种红并不是来自云朵,更不是来自仙雾。十分凝重地压在天空上头,好像随时都会从天上落下来,将下头的人尽数包裹在里边吞噬一样,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糯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强忍着空中那腐臭给她带来的不适感。问,“掌教和总管都起来了吗?” “都起来了。他们也是见了这样的情形,才叫我过来通知你的。”敲门的弟子点了点头,领着糯米,匆匆朝着大殿的方向赶过去。 离开房间的时候,糯米还犹豫了一下。最后,她还是又重新推开了一点儿房门,朝着兰战舟交代了一句,叫他不要随意离开房间,这才将房门合拢了起来,走到了大殿里边去。 那些原先还站在外头议论纷纷或是难受得低头作呕的杂役弟子,都被糯米招呼了过来,一同朝着大殿那边过去。 在大殿四周,秦广岚又亲自布下了一个法术护阵,好歹是将外头那让人不舒服的腥臭气息阻隔了一些。在跨入到大殿里边去的瞬间,糯米就莫名觉得胸口一松,面前的空气终于重新变得清明了起来,呼吸起来也再没有那样困难了。 她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所呼吸的空气有什么特别的。可经了这一次以后,她才发现原来能够自由地呼吸,已经是件十分幸福的事情来了。 只是,她也来不及去体味这样细微的幸福,转头就走到了秦广岚面前去。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那地洞今日的异变,很可能是同昨日柱子的消息有些儿关联,而柱子仍是活在那地洞附近,只不过是出了点儿事故,这才叫她和柱子之间被切断了联系。这可能只是她一厢情愿所产生的错觉,但即便只是错觉,也叫她浑身上下突然冒出一股子力气来。 有希望,总归是比她昨夜那种绝望的感觉来来得好。 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洞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异变,因为如今根本没有人能够靠近那个地洞。 他们就是隔着个护派大阵,距离那地洞这样遥远,也还是受到了那腐臭气息的影响,更不要说是靠近到那仙林里边去了。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尝试,只要是离开这个大殿,就已经能够感受到那地洞里头传出来的压迫了。 糯米在大殿里头环视了一圈,发现这大殿里边,门下弟子可是一个都不少的,连着从不出门的陆纤纤,如今也顶着个有些明显的小腹,默默地坐在边上。而在陆纤纤身边,则是稀稀落落地围着几个献殷勤的修士。 之所以陆纤纤身边围着的人不很多,大概是因为如今站在陆纤纤身边的几人,修为层次在门派里边都算是上流的。 糯米很想走到陆纤纤面前去,问一问这个地洞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可陆纤纤却在她靠近以前,就突然一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了看。 那个眼神当中所蕴藏着的拒绝和阻退实在是太过明显,叫糯米都忍不住直接愣住了。 陆纤纤的眼神十分严肃,所包含着强烈的感情,糯米瞬间都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定身咒定住了一样。 直到陆纤纤慢慢地将脑袋低下去了以后,糯米这才又回过了神来。 她终于还是没有走到陆纤纤面前去,而是转头找到了秦广岚了解情况。 秦广岚也不过是刚刚起身罢了,只比糯米早起来了小半个时辰,也没办法走到那地洞周边去,哪里能知道得清楚的。糯米问他的话,好些他也不知道。唯一了解的,就是外头如今肯定是有大变故。 “如今是邪气和血气交错蔓延,恐怕那边会有大动。”秦广岚看了看糯米,接着讲,“先前你同我讲,说那边是个邪修修炼的地方。可如今我看着,倒当真是不像的。若是邪修,这动静可有些太大了。瞧着这模样,倒像是有什么天地凝成的万恶妖物要诞生一样。” “万恶妖物?”糯米呆了呆,又环视了一下这大殿里边的修士,突然醒悟了过来。 她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些儿怪怪的,原来问题竟是出在这上头。 前几日的时候,她正是因为怀疑这门派里边有个修士是那邪修,这才会派出了柱子去看着那个血洞的。只是,在那期间,她一直没有见到什么异样,更没有见到什么邪修,倒是有些落实了她的想法。 可如今那血洞遭逢大变,这门派里边的弟子却没有一个离开门派,倒好似这门派里边的弟子果真和那个血洞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难道陆纤纤当初说的竟是假话么? 糯米忍不住扭头去看陆纤纤,可陆纤纤已经完全不再看向她的方向了,只是一味浅笑着,同她身前的那几个修士搭话。 若要说陆纤纤当初说的都是假话,那么,那么—— 糯米一时之间,都开始懊恼了起来。她本不该将柱子师兄派到那地洞边上去的。若不是因为陆纤纤的话而叫她十分在意那邪修的存在,又哪里会叫柱子师兄如今生死不明的。 “先前我同修仙宗门那头报告了一番,他们的确确认了那地洞应当是妖修修炼造成的。不过如今看来,这地洞恐怕不仅仅只是妖修修炼造成的邪地,当中还混杂了一些旁的东西在里头。我想,最可能的,便是那个修炼的邪修中途出了变故,遗留下了这个血洞,被什么阴邪之物利用了。” 秦广岚接下来的这些话,却又叫糯米愣住了。 “如今,邪物将要出世,恐怕我们是无能为力了。”秦广岚慢慢地摇了摇头,面上难得出现了懊恼的神色来,“当初的确就该听你的,将这血洞早早处理干净的。” 四百八十八 聚集 糯米没办法说服秦广岚,总不能当真不管不顾地冲到外头去。 如今就是当真叫她一个人到那地洞边上去,她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如今突然叫她要应对,她自然是慌了手脚。 她甚至都觉得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昨日夜里不该因为脑袋剧烈的疼痛就陷入昏睡的,当时就直接跑到那个地洞边上去,说不准还能够见到一点儿蛛丝马迹。哪怕是再不舒服,又哪里能够同柱子师兄比较。 可惜她已经完全错过这样的机会了,现在再回头想要去找柱子,又哪里是可以轻易靠近那个已经生出异变的血洞来。她就是再后悔,这世上却到底没有后悔药,她只能站在大殿里边,踌躇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才是。 不要说是秦广岚拦着她了,萧景言知道了她的心思以后,也同样是把她拦在了大殿里边。 糯米还想要张嘴辩解,就见萧景言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论你是有怎样的理由。既然我是知道了的,肯定不能让你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你自个儿也是明白的,即便你到了那头,也根本做不了什么,倒不如是先在这大殿里边等着。这样大的动静,说不准修仙宗门那头很快就会有反应的。” 她没有办法说服秦广岚和萧景言,反倒是因为被这二人知道了心思,便不论是走到什么地方去,都会被那二人像是监视一样盯着看,就生怕她一时冲动。当真溜到那地洞边上去。 有了萧景言这样几乎是贴身的看护,糯米压根儿就找不到机会离开大殿,只能颓然地坐在一边,搓揉着自己的脸蛋。努力想要理顺这几日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外头的那个血洞并没有多大,根本引不起所有人的注意,所以也没有人在意这地洞到底是怎么样引起的,她也被秦广岚那个鬼地的说法所折服,并没有继续在这地洞上头花费什么心思。 兰战舟被邓静平救回到门派里边来。大抵差不多就是发现地洞的时候。 后来有相当漫长的一段时日里头,都完全没有人去在意那个地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更没有在意它是不是有所变化。等真正发现那个地洞产生了变化,已经是过去好久了。这期间,完全没有人知道这地洞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她也是因为知道了这地洞的变化,去同陆纤纤沟通了,才怀疑起兰战舟来,将兰战舟接到了她的房间里边去,却阴差阳错地将兰战舟救醒了过来。 而到这时候,她才因着陆纤纤的话。渐渐重视起那个地洞来。 也不知道秦广岚是怎么想的,可他终归还是向那个地洞派出了修士去看管着。 只是这时候,仅仅只是看着,也再不起什么作用了。糯米甚至怀疑那两个被派出去的弟子当中,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借用地洞修炼的邪修,只是没有证据。她也不敢随便乱开口,这才派了柱子到那地洞边上去,希望能够看到什么痕迹来。没想到痕迹见不到,最后却是连着柱子也跟着一并失踪了。 特别是今日被秦广岚一讲,糯米都有些茫然了起来。 她甚至不确定那个地洞的确是被一个邪修在后头操控着了。 哪怕陆纤纤不是故意要骗她的,可如今看来,这个地洞的发展速度实在是有些太快了。也许中间是发生了一些连陆纤纤本人都没能想到的异变呢。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如今这情形,才算是符合常理的。 先前魃豹和柱子靠近了看那个血洞的时候,那血洞的确都并不很大。还符合一个邪修倚仗血洞来修炼的猜想。可今日这异变,却实在是来得太早了。这门派里边虽然完全没人知道血洞成型会有怎样的异象,可如今一看,那血洞肯定是产生了什么变化的。这样的变化,本来是不该发生的才对。如果它当真只是被邪修控制着修炼的话。 一时之间,众多念头纷纷熙来,叫糯米更是分辨不清。 她呆呆地在大殿里头坐了半晌,这才猛然醒悟了过来,赶紧就想要朝外头跑。 萧景言可是一直在边上看着她的,这时候见到她突然要往外跑,不由一愣,还以为她还是想要跑到那地洞旁边去,赶紧就奔过来拦住了她。 糯米急急忙忙摇了摇头,冲萧景言讲,“我不是要到外头去。只是、只是,兰战舟他还在我房间里边。我要将他带到这大殿里边来才好。” 她出门的时候也实在是太过匆忙,后来脑子里边想着的又都是柱子的事情,哪里还记得有兰战舟这个人存在的。如今猛地想起来了,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粗心了,居然将兰战舟一个人遗留在了房间里边。 打从见到这外头的情形开始,她心心念念着的,就都是昨夜走到了地洞边上去的柱子,心里头将先前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又一遍,哪里还想得起来兰战舟的存在。 若是这时候当真发生了什么,又或是外头那腥臭的气息对修士会有什么恶性影响,她可当真是要后悔了的。 萧景言一听,不由也是一愣。 先前派门下弟子去找糯米的时候,大伙儿都没想到外头那些血腥腐臭会越来越激烈,逼得他们必须要在这大殿里头重新布下一个护阵来。 他们只注意到了所有门下弟子都被召集到了这大殿里边来,却从来没有把兰战舟也算在里边。 实在是兰战舟从来也不出房门,更同那些弟子没有什么交流,冷冰冰的。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便都忘了兰战舟的存在了,也不能说是刻意的。 糯米这样一讲,萧景言才也跟着想起了兰战舟这人来。 不管平日再怎么觉得兰战舟不好,这时候总也不能就将兰战舟一个人丢在外头的。他们根本还不知道外头的那腐臭的气息会不会对修士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更是不能叫兰战舟就暴露在外头。 糯米的房间虽然因为常常开炉炼丹的缘故,又布下了一个小型的阵法,但那个防护阵平日是压根儿不运转的,这时候兰战舟待在房间里边,到底还是会渐渐受到那些腥臭气息的侵袭。 萧景言见到糯米着急地要往外跑,赶紧一手将糯米摁住了,讲,“你如今一个人跑到那外头去,能做得成什么事。” 他这头将糯米拦住了,紧接着就唤来了两个相熟的弟子,招呼他们帮忙去将兰战舟从糯米的房间里边搀扶过来。 兰战舟如今已经勉强够能下地了,可却还是不能走很远的路。糯米这样一个姑娘过去喊兰战舟到这大殿来,除了招出一把飞剑来叫兰战舟当拐杖扶着用,的确也当真没有什么用处。 那两个修士都是到糯米门前去偷偷看过兰战舟的,这时候听了萧景言的话,也跟着点点头,不顾外边还弥漫着的腐臭气息,赶紧就跑到外头去,不一时就将兰战舟搀扶了过来。 兰战舟显然也对外头的那状况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是他一直没有出门,不知道外头的情形,那也就罢了。可他昨日才扶着房门站到了外头去,还同糯米一道站了好一段时间。当时那天色可还是好端端的,连着天上细朦朦的星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得。如今才不过是几个时辰罢了,竟然就有了这样的异变,当真是叫他惊讶不已。 只是,这大殿里头根本也没有人能搞明白外头出了什么状况,自然更不可能有人会主动同他说明情况了。他自己是个不爱开口的,待在这大殿里边,同这样多修士混杂在一起,就已经够叫他不舒服的了。若不是周遭的修士都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块儿小声讨论着,没有人上前来打搅他,他恐怕都宁可回到糯米的房间里边去独自待着了。 他在大殿里头环视了一圈,在见到陆纤纤的时候,眼神猛地收了收。不过他到底是个控制力好的,并没有当场就站起来,更没叫人看出他的异样来。 除了陆纤纤意外,着房间里边他所认识的,也就只有糯米、萧景言和秦广岚了。周遭那些弟子当中,虽然有好些他都觉得有些熟悉,却都完全不知道名字的。 秦广岚是他完全不想要去搭理的,除了陆纤纤以外,这大殿里边百十号人的,他能够说上两句话的,也就只有萧景言和糯米了。 只是,如今萧景言和糯米都站在角落里边,也不知道是在讨论什么,陆纤纤更是明显地摆出了一副同他毫无关系,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的神情来,顿时叫他所有疑惑都只能是憋在了肚子里边。 兰战舟本还有些害怕秦广岚会又找他讲话的。 可很快他就发现,秦广岚如今也是满脸严肃的模样,偶尔转到了大殿里边的内间去,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他一个人远远隔离开人群坐着,一时都显出有些格格不入来。 四百八十九 经书 糯米同萧景言商量了一回,两人都是压抑着心里边的惊惶和疑虑,相互说了几句话,却还是没能讨论出个清晰明白的结论来,更不要说是能够想明白那地洞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形了。 秦广岚到了大殿后头的房间里边去,不多时就又回转到了外头来,面上带着严肃的神色,将糯米和萧景言都招到一边去交代了一番。 他如今能够联系的,自然也就只有那修仙宗门了。只是,这宗门也并不是这样好讲话的。秦广岚将情况汇报上去了以后,便会有专门的修士来将他说的问题分类,交由管事浏览一遍,紧接着才是会分派到下头负责的那些分堂里边去。 若是快的话,有个两三天的,事情也就能得到回应了。可若是中间出了些什么变故,这日子可就不好说了。 秦广岚同那修仙宗门联系,原本就没抱着多大的希望的,如今一看,果然也还是没能得到重视,也只能是遗憾地走到了外头来。 那些方始结盟没多久的盟友们,这时候其实是信不过的。 不过,秦广岚还是朝着他们都发出了传音符纸去。不求他们能够上门来帮忙,只是希望借助他们的人脉和多年在修仙界里边混出来的见识,看看能不能对外头那个血洞的情形稍作解释。 秦广岚还十分苦中作乐地笑道,“如今门派外头成了这模样,其实也不尽是坏事。大抵这地方变得如此阴邪,想来是再没有什么旁的门派敢在这种时候打上门来了的。这也算是给咱们门派弄了个天然的保护罩了。” 糯米同萧景言二人相互看了看。扯了扯嘴角,却仍是觉得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这外头的情形看着实在是太过诡秘,根本没办法叫人放下心来。 只是,哪怕他们再忧虑。却也还是对外头这样的情形毫无办法。 他们甚至完全不知道这情形是怎么就发生了的,连着觉得是那血洞出了问题,也不过就是他们自己的猜测罢了,其实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确认。他们如今坐在大殿里边,相互之间的眼神里头都带上了一种深深的焦虑。 有些修士沉稳一些,能将这种焦虑藏在心底;而有些修士的焦虑都已经浮到面上来了。 糯米是这些修士里头最为难受的一个。 她除了担忧外头的情形以外。还要思考柱子如今怎么样了,甚至还隐隐怀疑今日的异动会不会其实就是柱子折腾出来的。 如果这当真就是柱子闹出来的情形——那她岂不是该要为这些事情负责才是。 再加上她的脑袋如今还一直在钝钝地痛着。 自从柱子嵌入在她神识里头的那点儿魂丝突然被扯走了以后,糯米的脑袋就一直疼得厉害,好像有把看不见得刀子一直在她脑袋上头劈砍着,又像是有个无形的箍子扎在她的头上,紧紧地收缩压迫,叫她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 千仞宗所有修士都聚集到了大殿里边来,不管是门下弟子,还是秦广岚这样的掌教,又或是陆纤纤这样已经怀着身孕的女修。统统没有例外。 在经历了最初的惊诧以后,这群修士将外头的情形讨论了一番,也跟着渐渐安静了下来,开始寻找起自己能做和该做的事情来。 他们虽然是已经被困在了大殿里边,可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 有些沉稳点儿的修士,不再去理会外头那些怀疑的讨论和争吵。已经各自在大殿里头寻了个角落,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修炼起来。 那些面上带满焦虑的修士,见到其余同门都开始沉静了下来,情绪也跟着变得安稳了一些。 特别是原先就是做着大小事务的杂役,这时候虽然不大能出门,却也还是按照往日的习惯,开始将这大殿里边打扫了一遍,又商量着该怎么去伙房那头弄点儿吃喝来。 糯米看着这大殿上头的修士都开始各做各的事情,连着秦广岚和萧景言都开始同那些结盟了的门派相互联系起来,心里头这才跟着变得安定了一些。 不论外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形。可只要是同这样一群人在一块儿,她就觉得自己还不是孤单的一个人,总归还有旁人是可以依靠的。她也要更努力一些,好能成为这些人的依靠才是。 她将心思沉下来了以后,思索也半晌。也跟着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开始盘腿打坐起来。 如今她这样的心境和身体状况,自然是不可能打坐修炼的。不过,打坐起来准备要进入到那缥缈幻境里边去,却也还算是凑合。 她准备到缥缈幻境里边去看看,看看魃豹是不是在那里边。 先前她还曾经派着魃豹到那地洞旁边去看过的,魃豹虽然也并不能完全抵抗那阵鬼气,到底却要比他们这些修士好一些。她自然是不敢再叫魃豹太过靠近那个地洞了的,可魃豹是个机灵的,远远在仙林边上望一眼,终归比如今这一无所知的要好得多。 打定了主意以后,糯米便不顾头上的难受,闭起眼睛来,进入到了那缥缈幻境里边去了。 她才方始进入到幻境里边来,就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欢愉的感情扑面而来,直接传达到了她心底里边来。 随着这欢愉的感觉一同朝她扑过来的,则是那个咯咯笑着的藤小桥 “诶?怎么了?你是发生什么好事儿了么?”糯米不得不一手捞住几乎要从她身上掉下去的藤小桥,耐着性子问道。 她还以为那欢愉的感觉是藤小桥所散发出来的。 然而,藤小桥却笑着晃了晃她的手,又摇了摇小脑瓜子,拉着她的手努力地往那灵池的方向拖了过去。 就是进入到了这缥缈幻境里边来,糯米仍是觉得自己的脑袋钝钝生痛,反应都有些迟钝了起来。直到藤小桥一路将她拖到了那灵池边上去,见到了那几株无风自摇的灵莲,糯米这才一下子醒悟了过来。 “灵莲仙子这是终于要化形了么?” 藤小桥笑着不住点头,而那几株灵莲听懂了她的话,居然露出了一副娇羞的模样来一样,微微扭动了一下枝干。 糯米这才知道,方才朝她展露出欢愉感觉来的,其实并不是藤小桥,而是这几株灵莲仙子。 她在这几株灵莲上头倾注的心血,可以说一点儿也不比倾注在魃豹身上的要少。只是最近事情多了,她也常常没办法抽空到这缥缈幻境里来,倒是有些没注意灵莲仙子们修为的进展了。 若是换了以往,她是绝对不会错认这些灵莲仙子们传递出来的情感的。可今日大概是因为神识受损,她居然都有些迟钝了。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她因此而高兴。 “太好了。你们准备了这样久,终于到了要化形的地步了。在这缥缈幻境里边,没有什么能够妨碍你们的存在,你们就专心准备化形就是了。下次再进来,恐怕我见到的就是一群美丽的姑娘了。” 糯米抿着嘴唇笑了起来,终究还是没有用外头那些繁杂的世事去影响这群纯真的灵植。 几株灵莲先后点了点花脑袋,又扭了扭枝干,在糯米的神识当中发出了一阵娇笑,显然也是对自己化形的到来充满了起来。 糯米本是要到这缥缈幻境里边来寻魃豹的,却没想到魃豹没见到,就先自听到了这些灵莲仙子的好消息。 她心里边还含着焦虑,得知了好消息以后,笑着说了几句话,就忍不住向灵莲和藤小桥问起了魃豹的行踪。 然而,不管是灵莲还是藤小桥,又或是这缥缈幻境里边其他带有灵智的植物,都纷纷摇起头来,说是最近已经有好一段时日没有见过魃豹了的。魃豹大概是因为新近得到了身体,所以再不愿意待在这缥缈幻境里边了,每日都是在那仙林外头奔跑,十分偶尔才会回缥缈幻境里边来修炼一番。 “魃豹,跑,跑,不在。” 就连藤小桥也扁着个嘴巴,朝着糯米一迭声地控诉了起来。 藤小桥平日最喜欢的就是同魃豹玩在一块儿,也不知道魃豹到底哪里吸引它了,它总是爱缠着魃豹去拉扯魃豹那粗壮的尾巴,惹得魃豹总是忍不住一爪子将它扫倒在地上。如今魃豹不回到这缥缈幻境里边来,糯米又不许它出去玩儿,它自然是觉得十分无趣。 糯米看藤小桥那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也只能伸手摸摸它的脑袋,柔声哄了它几句。 藤小桥却还是扁着嘴巴,眼眶里边打转的泪水却终于慢慢收了回去,显然糯米的哄劝还是有效的。它这才甩了甩手,将手中的一个东西塞到了糯米的手上去。 “魃豹,豹。回来,看,看。” 小小的娃娃挥舞着胖嘟嘟的小手,用力拍了拍糯米手中的那个东西。 糯米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手上被塞进来的,居然是当初在仙逸城的时候,悔悟送给她的那一卷经书。当初她来来回回的也没能看懂,便将经书放到了一边去,反倒是魃豹,却好像对这经书十分感兴趣一样。 她倒是没想到,魃豹如今居然好像仍在研究这经书一样。 四百九十 恶化 糯米还记得自己曾经也翻看过那本经书,只是实在看不懂那里头的内容到底是想要说什么的,更研究不出里边有个什么巧妙,只能是将这经书放到了一边去。 当初魃豹翻看这经书的时候,糯米也跟着在后头翻看了好久,却也还是没能看出什么来。她干脆就直接将这经书放下了。 幸亏当时悔悟将这经书给她了以后,并没有要求她就一定要看明白的,更没有再后来打听过。她倒是曾经向悔悟道歉过一次,说自己确实看不明白那经文的意思,悔悟却只是笑笑,摇了摇头,并没有再作什么表示。 糯米便一直觉得悔悟是个很奇异的存在。 换了她自己,一定不能忍受这种不能讲话的孤寂。 若是天生就无法讲话,又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故,使得没办法开口了,这便是件无奈的事情,只能被迫陷入无声当中。可悔悟却并不是这样。 糯米曾经好奇地向悔悟打听过,知道悔悟一直都是可以讲话的,只不过是他要修炼闭口禅,这才将自己的嘴巴封印了起来。这大抵是因着出家人也信仰祸从口出,想要彻底隔绝从嘴巴吐露出来的诳语一类的思想。 当初糯米还觉得,也的确是应该这样的。否则的话,若是本来就不能够讲话,还有什么修行可言。 她自己虽然没有接触过,却也知道在佛家当中,可是有很多这样的苦修的。这只是其中一个派系罢了,但在那个派系当中。据说人的肉身生来便是带着污浊和罪恶的,只有洗净了肉身上的污浊,才能够飞升入圣。这同糯米所知道的辟谷,其实有些异曲同工。只不过在悔悟这一派的僧人看来。想要洗净污浊,必须先叫肉身受难。 ——不过是一介皮囊。 终归是这样的想法。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那经书拿在了手上,从缥缈幻境里边带了出去,打算再重新翻看一遍。横竖她在外头也就只是被困在大殿里边,也不能到外头去。更不能打坐修炼的,将这经书那出来了,好赖能够看着打发打发时间,也算是个消遣了。 当初她打坐的时候,挑的就是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这时候虽然从缥缈幻境里边将经书取出来了,可也并不很惹人注目。后头再见到她手上多了本经书的,也都只以为她是从身上的储物袋里边取出来的罢了,倒当真无人在意。 糯米要离开的时候,又被藤小桥拉着衣角,眼巴巴地望了许久。一副想要跟着从缥缈幻境里边出去的模样。藤小桥最近都被迫留在缥缈幻境里边不能离开,早就对这幻境有些厌恶了。外头虽然满满都是叫她害怕的人,可那些人看着都对它没什么威胁,渐渐的,她都习惯了那些修士的存在了。它总是好奇地去观察那些修士,也着实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可惜如今它是不可能到外头去了的。 糯米哪里敢叫藤小桥从幻境里边出去。又跟着哄了一回,才叫藤小桥不情愿地留在了缥缈幻境里边。 看着藤小桥面上那不乐意的神情,糯米都觉得有点儿愧疚了起来。 她甚至想要把那经书还给藤小桥,叫它再继续看这经书解闷了。然而藤小桥却大大地晃动脑袋,怎么可不肯接。 “不懂,不懂,看、不明白。”藤小桥一边甩着脑袋一边讲。 糯米这才想起藤小桥连字儿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看得懂这经书里边的内容。 没奈何,她只能从储物袋里头找出来了那本介绍凡间草药的药书来,算是给藤小桥解闷了。 藤小桥果然很喜欢上头那些粗糙的草药图画。拿着前后翻看了一遍,很是满意的模样,这才终于没有哭喊着要跟到外头去了。 等离开了那缥缈幻境以后,糯米缓缓睁开眼睛,见到的便又是那些或是在打坐、或是凑在 一块儿小声议论的门下弟子。 她抬头张望了一圈。没有在人群当中见到秦广岚,倒是见到萧景言站在兰战舟面前,正在同兰战舟说着什么。两人那样凑到一起,居然当真是在认认真真地讲话,这便叫糯米看得一愣。 这两人以前可是从来不怎么讲话的——应该说,兰战舟以前根本就不怎么搭理萧景言。每次萧景言说了什么话,兰战舟所回应的都不过是冷冰冰的一句,硬得像块石头一样直砸到人面前来。 萧景言的脾气说不得坏,却也没什么忍耐的心思,好几次都差点儿要同兰战舟吵起来。若不是兰战舟的性子属于那种根本不会同人吵架的,身上又带了伤,这两人说不准都已经在演武场上斗了好多次了。 糯米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衣裳,朝着那两人靠了过去。 她还没走到那二人跟前去,萧景言就已经先自发现了她的存在,扭头朝她招呼了一声。 “阿苗你也过来了。我这是问他点儿事情。他不是个懂得采矿的么,我想,对这些地洞大抵也是有研究的。若是这地洞不是邪修造成的,而是天然形成,说不准他会知道些什么。” 糯米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被萧景言一提,这才醒悟了过来,也跟着看向了兰战舟。 兰战舟方才好像还没有回答萧景言的话,如今被糯米一看,面上稍微动了动,这才慢慢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他这话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却也显得十分认真。 光是听了他这三个字,便叫人觉得他是当真不知道,而不是在敷衍。 连兰战舟这可以称得上是专研的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萧景言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糯米本来也怀了点儿希望,这时候见到兰战舟摇头,也跟着失望了起来。 她也不愿再在这大殿里边走来走去的,就在兰战舟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这才开始感应起魃豹的存在。她的脑袋虽然还在抽痛着,一动念去想柱子,就感觉神识又要被撕裂了一样,可她去感应魃豹的时候,却没有什么问题的。 魃豹很快地就给了她回应,而且居然是在这门派里边的,就在那个存放火把的房间里边。 糯米这才想起门派里头除了门下弟子和兰战舟这个外来客以外,还有着阿渡这护派灵兽的存在的,不由就羞怯了起来。 她能够记住兰战舟,完全是因为兰战舟每日都同她待在一个房间里边。可阿渡平日都不出门的,连着吃食都是安排杂役三五不时地去送一趟,根本也没有谁当真将阿渡当成是护派的灵兽,自然也没有人记得它的存在。 糯米赶紧向魃豹问了几句,叫魃豹领着阿渡到这大殿里边来。 没想到,却被魃豹拒绝了。 按着魃豹的意思,他和阿渡都并不惧怕外头的这腥臭的气息。虽然并不能离开门派,凑到那血洞前头去张望,可留在这门派的阵法当中,却是没什么问题的。连着魃豹自己,也都不愿意到大殿里边来凑热闹。 既然魃豹已经这样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糯米也就不好再强要魃豹到那地洞边上去看看了。 特别是先前夜里叫柱子突然失去了踪影以后,她如今都还在后悔着,觉得自己不该勉强柱子到那地洞边上去,便是更不能叫魃豹去冒险了的。 这一整日下来,他们对外头那种种异变可是毫无半点儿办法。 秦广岚和萧景言忙活了半日,同外头那些结盟了的门派沟通消息,果然也得不到丁点儿帮助。所有回覆来的传音符纸,说出来的话都是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儿份量。 倒是有些门派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同陆纤纤之前讲的并没有丝毫差别。 那些门派的资历久一些,多少也见过邪修,更是知道这种新新兴起的邪术的,便都做了这样的推论。不过,他们所能够说出来的,便也就只有推论罢了。要不要给予千仞宗实际支援这样的话,他们可是一句都不曾透漏。 秦广岚同萧景言二人听着那些传音符纸里边的话,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由都露出了苦笑来。 若不是这门派就立在此处,甚至可能已经有人忍不住想要从这地方撤离出去了。 他们站在大殿里边,眼睁睁地看着外头的天空渐渐从翻滚着浓郁的乌云变成了血色满天,就好像是天空上头凝聚着一场血雨一样,腥臭的气息愈发浓重了起来。虽然是有着法术隔挡,却到底没办法完全将那种腐臭拦在外头。 那些负做伙夫的杂役虽然想尽办法准备了吃食,却到底没有多少人有胃口再吃进去。 他们的鼻腔里边满满都是粘稠腥臭的血味,没有当场作呕,已经相当了不得了,哪里还能吃下去什么东西的。 糯米强忍着恶心,吃进去了几口东西,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那血气越是浓厚起来,她的脑袋就越是疼得厉害,叫她连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了。 ps: 人生,总会经历什么都写不出来的瓶颈时刻的,嗯||| 四百九十一 昏迷 将那经书从缥缈幻境里边取出来以后,原本还想稍微翻看一下的。 然而,随着外头那些腥臭的气息愈发浓重,她的脑袋也愈发疼痛了起来,撕扯得她眼前一片模糊,不要说是去看那本经书的内容了,就连那本经书本身,她都看得有些不清不楚的。她甚至连握住那本经书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软绵绵地靠在一边的墙上,微微喘着粗气。 在这大殿里边,唯一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的,也就只有近在她身边的兰战舟了。 刚开始的时候,兰战舟也并没有发现糯米的情形不对,还以为糯米只是依在墙上睡过去了。等他发现的时候,糯米整个人已经显得十分不舒服了,眯着眼睛靠在那墙角边上,面色有点浅浅的白,连着呼吸都又浅又短,根本不是在一个寻常的状态里边的。 兰战舟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是被糯米那种难受的状态打败了心中的纠结,忍不住坐起了身子来,凑到糯米面前去,小心地用手推了推糯米的肩膀。 糯米整个人都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了,除了太阳穴的位置在一下一下抽搐着痛以外,全个脑袋都好似要炸开了一样,连着眼眶都跟着痛了起来,叫她甚至想要伸手将眼珠子给挖出来,好让它不要再痛了。 只可惜她如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静静地缩在角落里边,低低地喘息着。 外头那些喧闹好像都渐渐地离她远去了,周遭的那些人事同她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头,就好似一朵暗自枯萎的花,根本无人在意。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想要别人发现她的情形,还是想要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若是将脑袋砍下来就能够止住疼痛的话。她都宁可要将脑袋摘掉了。 兰战舟小心翼翼地推她肩膀的时候,她其实是感觉到了的。只是,哪怕是感觉到了,她也仍是处于一种浑身无力的状态当中,就是想要抬头撑眼,都没办法做到。只能稍微从鼻尖之间哼出一点儿小小的声息来,勉强算是回应。 耳边紧挨着的地方好像传来了一个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她旁边说了句什么话,她却已经完全听不到脑子里边去了。 她明明听见了对方的话,十分清晰的就在耳边响起,甚至对方的呼吸都已经能够喷在她的脖颈上头了,她的脑子却好像是被凝固住了一样,完全转不过来,更不要说去思考对方到底是说了什么话了。 “嗯??” 糯米隔了好久才又慢慢地用鼻腔答应了一声,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对外头地问话作出回应罢了。 兰战舟还从来没有见过糯米这个模样——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就是这副模样的。看着糯米那有些不太寻常的脸色,他咬了咬牙,伸手在糯米额头上探了探。 糯米的额上没有一点儿热度。 并不是说她身上没有高热,而是连着本应该有的一点儿温度也完全消失了。如今糯米额头上的触感简直就不像是一个活人。 皮肤的触感一片冰凉,因着疼痛而稍微渗出的冷汗沾在身上,就更显得那种触感如同是大理石一样。缺乏一点儿热度。 兰战舟这才猛地吃了一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什么与人冷淡的,一下子就弯下身子去,将糯米横抱而起,准备放到一边搭着的凉席上头去。 叫糯米躺在一边,总归是比她就这么依靠着墙角坐着要好的。 兰战舟这一下子动作很大,在一众盘腿坐着的修士当中十分显眼,一下子就叫旁人都看得傻了眼。不要说是周遭的那些修士了,就连刚从后头走出来的萧景言都跟着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把阿苗放下来!” 萧景言见到这边的情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眉头一跳,就朝着兰战舟身边直奔了过去。 兰战舟扫了萧景言一眼,也不顾他的阻拦,默默地将糯米抱到了一边去。直到萧景言快要冲到他面前来了,他才硬邦邦地丢了一句。“她病了。” 萧景言一愣,本能地就反驳道,“胡扯!修士怎么可能生病。” 但他的话才刚说完,就马上发现糯米的神态的确有些很不对劲。 若是糯米如今仍是好端端的,是绝对不可能叫兰战舟就这么抱着而不反抗的。哪怕只是说几句话、哪怕只是稍微挣扎挣扎。可如今糯米就是那样软绵绵地倒在兰战舟的怀抱里边,好像连呼吸都十分艰难一样,胸口微微起伏着,脑袋歪到了一边去,双手无力地垂落,怎么看也不像是平日那个活泼的模样。 “阿苗、阿苗怎么了?” 看着糯米这模样,萧景言也不由着急了起来。 兰战舟却只是默默地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将糯米放到了一边的席子上边去,尽量不叫她才承受一点儿负担的。 他实在也不知道糯米身上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只知道糯米这样难受的时候,他是绝对不能再叫糯米受一点儿刺激的。他自己当初被妖兽下了法术以后,那种神识被烈火炙烤、痛不欲生的感觉,叫他永世难忘。 如今虽然不知道糯米到底是怎么样了,可他却不由就想起了自己受的那些痛楚。 若是放到糯米这样一个女修身上的话—— 兰战舟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躺在席子上边的糯米,默默地抿紧了嘴唇。 他手上好像还有方才糯米倚靠的重量。他抱着糯米的时候,糯米的额头就挨在他的胸膛上,那点儿汗水粘在了他胸前的衣服上边,叫他十分强烈地感受到糯米的存在,昭示着他方才的确是将这小小软软的丫头抱到了席子上边去。 当初他在外头受的那些苦,就是放到他这样一个壮汉身上去,都叫他恨不能立时死去的,更何况是糯米这样一个小小的姑娘。他只要一想到当初那样的疼痛,再看看糯米这细细的身姿,就很有些怜惜忍不住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本不该有这样的怜惜才是,如今却很有些忍不住了。 萧景言看了兰战舟一眼,见他站在边上发愣,这时候也没时间再去理会他在想什么了,赶紧就蹲下身去,凑到了糯米面前,想要看看糯米到底是怎么了。 只是,不论萧景言再怎么同糯米讲话,都没办法得到糯米的一点儿回应。糯米所能够给他的,不过是从鼻腔之间发出的一点儿浑浊的声音,十分轻浅,根本不带什么含义的,叫他觉得糯米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在说的是什么话,更不可能给他什么回应了。 哪怕就只是这样浅浅的哼声,糯米的声音也越来越低了下去。甚至连着那回应的时间,也渐渐地变长了起来。甚至到了后头,他问了一句话,糯米也都不再回应他了,就像是陷入了昏迷一样。 萧景言看着糯米的面色越来越惨白,连唇上的那点儿残存的红也慢慢落了下去,成了黯淡的青色,瞬时就变得更焦急了起来。 他一点儿也不敢伸手去摇晃糯米,只怕糯米原本就是不舒坦的,被他一摇晃,就更是难受了起来。 糯米看上去是那样的孱弱,就好像是一捧渐渐熄灭下去的焰火,叫人看着就不由觉得着急。 “总管,总管。副掌教这是怎么了?” “副掌教是受了法术么?” “是身子哪里不舒坦?” 周遭那些原先各自聚拢着讲话的弟子,这时候也跟着围了过来,伸着脑袋来看糯米的情况。他们这些弟子当中,有不少是糯米教导过的杂役,也有一些是借着各种借口到糯米房前去看过兰战舟的。 虽说他们平日总是对糯米有些没大没小的,心里边却总觉得这个副掌教是自家的妹子一般,十分可亲,又年纪小小的,总是觉得该是个被保护的对象。如今见到糯米倒下了,自然也都跟着着急了起来。 萧景言猛地抬起头来,咬咬牙,朝着人群挥了挥手,“去将掌教找过来!”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也没有向着某个人说话。但在那人群当中,还是一下子就跑出去了好几个,朝着大殿后头奔了过去,显然是去喊秦广岚去了的。 这时候,萧景言都没心思去搭理外头那些弟子的疑问了。兰战舟本就是个孤僻的,也没有人敢问到他面前去。这两人都蹲在糯米旁边,却同样的感觉到了一阵无力。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糯米身上发生了什么。 而在这大殿里边的修士尽数围拢在糯米身边的时候,大殿厚重的大门却悄然无声地就敞开了。在那道裂开了的缝隙当中,有个红色的身影缓慢却又坚定地走了进来。 在这大殿上头,唯一一个见到这身影的,恐怕就只有远远坐着的陆纤纤了。 陆纤纤看着那打开又合拢的大门,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目光淡淡闪动了起来。 四百九十二 魂丝 萧景言着急地喊周遭围拢的门下弟子去叫秦广岚,自己却是同兰战舟一道,跪在了糯米身边,死死地看着糯米的反应。 只是,他们就是在这外头看着糯米,却也没办法对糯米生出一点儿帮助来。他们只见到糯米费力地呼吸着,额头上渗出冷汗来,却是对此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甚至连着萧景言自己的额头上,也跟着渗出了冷汗。 他也根本不知道秦广岚能不能做点儿什么。 在这个千仞宗里边,除了糯米以外,就找不出第二个医修药修来了,更不要说是炼丹师了。秦广岚虽然修为层次高一些,见识也广,甚至同样是从青泉峰上头下来的,可对炼丹和治疗的认识,却同糯米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萧景言看着糯米难受,便好像是自己也在跟着难受一样,心都快要被揪起来了。然而,他就是将心都揪烂了,恐怕也帮不到糯米半分。 他们这边正着急着,围拢着的修士后头却突然生出了一阵骚动来。人群在动乱了一阵以后,微微让出了一条道路,好像是在让某个人物进入一样。 萧景言还以为是秦广岚过来了,猛地一抬头,却差点儿没撞到一个硕大的豹子脑袋上边去。 “魃、魃豹?”萧景言愣了愣,显然没想到穿过人群走进来的居然会是魃豹。 自从魃豹有了形体以后,他便总是喜欢在门派里边来来去去的,又喜欢从仙林外头拖一些猎物回来。当作是自己的晚餐。有所剩余的部分,则是全部上缴到门派当中去。因而,这门派里头的修士可都已经对魃豹十分的熟悉了,甚至都觉得只有魃豹才算是千仞宗里边的护派灵兽。 而在这门派里边。也没有哪个人是不知道的,魃豹是只属于副掌教苗糯米的灵兽。 这时候见到魃豹,那些门人弟子虽然都同萧景言一样十分惊诧,却还是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去。 “吼——” 魃豹朝着萧景言发出了一声低吼,又冲着他露了露尖锐的牙齿,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显然是叫萧景言从糯米身边退开去。 萧景言眉头一皱,摇头道,“不。阿苗如今已经这样了,你是要来做什么。” “吼——!” 魃豹又猛地提高了音量,好像十分不耐烦一样朝着萧景言大吼了一声,一爪子将萧景言搭在糯米肩膀上的手拍到了一边去。 “你??”萧景言还来不及发怒,就只见魃豹轻盈地一跃,从地上弹起,稳稳地落到了糯米身上去了。 他的力度用得十分巧妙,跳起的角度很好。落点又不远,四肢有力地撑住地面,虽然是落在了糯米身上,却一点儿没有碰到糯米的,只是轻轻地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放了下去,缓缓地、缓缓地接触到了糯米。 然后。魃豹便小心地伸出了舌头,在糯米脖子上边舔了舔。 萧景言想要出言阻止。然而,在见到了魃豹那样温和地举动以后,他又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阻拦才是了。 秦广岚跟着过去报信的弟子匆匆赶到大殿外头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魃豹微微伏在糯米身上的模样。 魃豹明明是个鬼修,但当他伏在糯米身上的时候,却好像是一只活生生的豹子,在用自己的体温为主子取暖一样。而他面上带着一种凝重的神情,虽然不会讲话,却还是叫人看出他在做一件十分严肃的事。 就连秦广岚也有些被魃豹那种认真的态度给镇住了。连着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就那样远远地看着人群当中的情形。 魃豹就这样将糯米护在身下,像要抵抗住外头那些有形的无形的东西对糯米的侵害,默默地将自己的身体化成盾牌一样。 他用舌头舔了舔糯米的脸蛋儿和脖子,将糯米身上渗出来的汗水都舔干净了。眼神里边的光芒这才又变得更柔和了一些。看着糯米的时候,就如同是看着自己的幼崽一样,十分的小心。 虽然外头这些修士都知道魃豹是个鬼修,身体毫无温度可言,但看着他慢慢沉下身子去,用胸膛贴在糯米身体上的时候,他们却还是幻想起魃豹是在帮着糯米取暖这样的事情来。 然而,魃豹显然并不是在按照他们的期待行事的。 魃豹的胸膛在贴近糯米的时候,突然就升腾出一阵青蓝色的光芒来,将整个大殿的空间都笼罩在了里头,把周遭的每一个人、每一样东西都映照成了青蓝色的光芒,要将这些东西都融在这光芒当中同化掉一样。 秦广岚猛地吃了一惊,本能地倒退了几步,这才发现那光芒当中并没有蕴含着侵略的意思。 那光芒实在是太过柔和,不仅仅只是像水一样,甚至该说像是星光。 月不常在,又孤傲,而星光却常有。不论是怎样的夜里,只要是云层中间又哪怕一丝缝隙,星光就会悄悄地洒落下来,披挂在旅人的肩膀上头。 这浅浅的光芒不仅仅只是看着像星光,连那柔和的感觉,也同星光一模一样。 秦广岚远远地看着,都忍不住有些发起呆来,更不要说是就围在糯米边上的那一群修士了。他们面前的光芒更盛大,却一点儿也不刺眼,只是慢悠悠地落在他们眼前,充盈满他们眼底的每一寸空间。 这光芒完全不像是魃豹这样粗豪的妖兽鬼修能够施展出来的法术,然而,在他们面前,却又实实在在是魃豹召唤出了这样温柔的光来。 他们都不过只是被这光芒笼罩在里头罢了,就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好像浑身上下都渐渐充满了力量一般。 而魃豹自然不是为了他们才施展出这法术来的,他所有面对的对象,都只是自己身体下边护着的糯米。 萧景言努力地想要看一看糯米的情形,可他无论再怎么探脑袋,也已经完全见不到糯米的情形了。 魃豹本就将糯米挡去了一大半,如今又有那莫名的蓝光,如同是个茧子一样,将糯米完全包裹在了里边。萧景言再怎么看,也就只能见到魃豹身下一片澄蓝,根本见不到糯米的身影的。 只是,在这光芒的照应下头,萧景言却莫名地觉得有点儿安心。 至少,他觉得这光芒至少是不可能对糯米造成什么坏的影响的。这青蓝色的光芒是如此柔韧而温暖,若是糯米能够同他一样,感受到这里头的治愈,那到底是不可能出什么问题来的。 而且,虽然他不愿承认,但魃豹目光中对糯米的那些儿依恋和爱护,并不就比他要少。 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望着糯米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但只是这么看着魃豹,他就莫名地觉得,自己同魃豹这时候的模样大概相当的类似。特别是目光当中所包含着的那点儿神采,恐怕是一模一样的。 萧景言猛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不是突然疯了,居然会生出这样可笑的想法来。 他们如今只能静静地守在一边,看着那团蓝色的光芒,祈祷着糯米能在这光芒里边有所好转。 有些敏锐一点儿的门人弟子,甚至瞧见了这蓝色的光芒当中,好像有什么气流在慢慢流动游走,想要找一个可以停驻安歇的地方一样。 那是一个十分安静却又十分孤寂的魂灵,已经被封印游荡了许久,只想回到它本该停驻的地方去。然而,它却终归没能找到一个可以歇止的地方,只能再继续在这世间飘荡着了。 只是,这些光芒再温和、再细致,却也还是慢慢缓和了下去。 那些青蓝色的光慢慢退散开来,重新回到了魃豹胸膛里边去的时候,糯米也渐渐地从中间显露了出来。 她虽然仍是静静地躺着,面色看上去却已经是缓和了一些,至少不同方才那样青白,稍微浮起了一点儿血色来了。她的呼吸也跟着平稳了下来,胸膛上边都能见到明显的起伏了,不再是如同原先那样,几乎是要没办法将空气吸入的模样来。 那光芒虽然散去了,魃豹却仍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将糯米护在下头。 他甚至有些痛苦地甩了甩脑袋,好像对于那青蓝色的光芒没能将糯米彻底治愈过来而有些懊恼一样。 这是魃豹唯一懂得的、龙玄女魂丝的用法。他明知道龙玄女的魂丝不可能这样轻易地就归位,却也还是心存着一点儿幻想。特别是见到糯米因为魂体受到震荡而如此痛苦的时候,他恨不得将自己的魂魄都拉扯出来,叫糯米都补充回去。 然而,糯米毕竟还是拒绝了。 那魂丝虽然原本就该是她魂灵的一部分,她却终究还是拒绝了。龙玄女的魂丝不甘愿地在外头游荡着安抚着,想要渗入到糯米身体里边去,却终究只能又重新暂驻在魃豹的胸膛里头。 就如同以前许许多多次一样,她拒绝了那片魂丝,叫魃豹一直没有办法顺利地寻到她的身边去。 四百九十三 祸端 糯米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梦里边,她追逐着柱子师兄的背影,一路往前跑、往前跑。 她想要追上前去,拦住柱子师兄,不叫他到那个地洞旁边去了。甚至,若是可能的话,她都想要待在柱子师兄身边,不让他再同清明真人有任何接触了。 虽然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更没有同什么人讲过,但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大抵就是当初没有拦住柱子走向清明真人的脚步,还有没能将铁生门的阴谋告诉万剑宗的那些仙长。 这两件事情,都是她心底最痛的一道裂缝。 她甚至不知道这会不会已经成了她的心魔,在哪次她修炼的时候,就突然张开大嘴,将她吞噬进去。 所以,她只能在梦里努力地想要赶到柱子身边去。 她很努力地一直跑一直跑,却总是没有休止,没办法追上前去。不管她再怎么拼命喊,这次,师兄好像再不会回头看她一眼了,更不会如同在万剑宗上边那样,站在前头笑呵呵地等她。 “阿苗,阿苗!” “副掌教!” 耳边焦急的呼唤声音打断了她的梦,她猛地一惊,只觉得心头一紧一沉,就好似突然从空中落了下来一样,忽然又掉入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边去一样,原先一直模糊在前头的高壮背影也跟着停住了。 停住了,然后缓缓地消失在了她面前。 糯米微微动了动眼皮子,却觉得眼皮十分的沉重。她想要睁开眼睛来。接连试了好几次,这才终于将有些干涩的眼睛睁开了。 触目所见,竟然是一片暗红色的皮毛,完全将她的视线淹没在下边。 “——魃豹。” 糯米轻轻地叫了一声。 那片暗红色的皮毛顿时动了动。渐渐地才又挪开了一些地方,叫她看到了外头的情形。 她见到了萧景言,还有兰战舟,还有许许多多围绕在她身边的门下弟子。她很想扯着嘴巴展出个笑容来,却发现自己好像连怎么笑都忘记了,不由有些茫然。 有些事儿。大抵她决定了以后,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先前柱子消失的时候,就好似在她的心口拉扯出了一个小小的空洞来一样,痛得她全然不能自已的。而如今,那个空洞好像已经被填补上了,她不再因此而觉得难受,她却、却突然觉得,倒不如是留下那点儿疼痛要比较好。 只要那个空洞还存在着,她便知道柱子师兄的确是曾经在她身边的,如今不过是稍微离开了。他应当终归还是会回来的。 而当那个洞被堵塞住了以后,她的心则变得更加空落落的,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她一直坚信她的师兄会回来的,不会叫她的心一直空洞下去。 而如今,连柱子留下的那个空位都不在了。 脑袋确实不再疼痛了,她却忍不住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阿苗。你怎么了,哪里仍是不舒服么?” 萧景言大概是见到糯米面上那快要哭出来一样的神情,还以为她是哪里仍然不舒服,赶紧凑到糯米面前去,小声地问她话。 糯米呆了半晌,这才很慢地摇了摇头,哑着声音慢慢讲,“我没事。” 她虽然这么说了,可周遭这些修士都是眼看着她倒下的,哪里就能把她当个没事儿的人看待。这些修士打从修炼开始。体魄就已经同寻常的世俗之人不一样了。常人会被病痛打倒,他们却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病了的,也难得见到有修士倒下。 若是有修士倒下,又没有外伤,那肯定是因为什么缘故伤到了魂元。只有这种触及魂元和神识的伤害。才能叫一个修行者这样难堪。 他们虽然不知道糯米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敢多问,却也不同意糯米随便就起来。 一行人仍是让开了一条道路来,叫秦广岚挤到糯米身边来,帮着她查探了一番魂元的。 秦广岚满脸严肃地拉着糯米的手腕,将自己的神识延伸到了糯米的身体里边去,稍微一探,顿时就诧异地“噫”了一声,惊讶道,“魂元没事儿呀。虽然有些松动,却十分完整,没有受伤的迹象。” 萧景言同兰战舟都跟着在一旁皱眉头。 兰战舟沉默一些,也不愿意同秦广岚讲话。萧景言却哪里管那些,一下子就抢过了话来,讲,“怎么可能一点儿损伤也没有的。方才阿苗的情形,是大家都见到的。虽然说不准就是魂元上头的伤,可、可除了这个,倒也没别的解释了。” 秦广岚便摇摇头,“的确是没有。你修为层次不够,否则也能亲自探一探的。方才的情形沃也见到了,可如今的确没事儿。她好好的你还不高兴了,非要她出什么毛病才好么。” 萧景言被这样一说,面色也禁不住一红,讪讪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有些儿担心。” “你也担心得太过了。”秦广岚拍拍萧景言的肩膀,道,“阿苗如今没事儿,自然是很好的。她方才既然是有什么不适的,自然要好好休息一番。你安排着吧,你可不就是该管这些的总管么。你也好好看着,不要再叫她出什么状况了。” 萧景言只能点头。他犹豫了一下,先是安排了几个门下弟子守在糯米身边,看着糯米的状况,紧接着就将秦广岚拉到了一边去。 “掌教,你看阿苗如今这样,会不会是因为外头那邪恶血腥气息的缘故?若是这样的话,恐怕咱们门派里头的弟子都会有危险,要不要先从这门派当中撤离出去?” “你是说、担心这外头的血气会对魂元造成损伤?”秦广岚这日都只是忙着去同各个地方联系,想要搞明白外头仙林的异变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却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这时候听到萧景言这样讲,不由是愣住了。 不过,秦广岚也只是稍微想了想,跟着就摇头了,“不可能。若当真是这样,阿苗的魂元怎么会好端端的没有一点儿损伤。我只怕她方才,也并不是因为魂元受伤,才——” “对修士而言,难道还有别的伤害能够叫人那样难过?如今阿苗的魂元确实没有受伤,却不保证是一直就没有受伤的。我怀疑方才魃豹的那个法术,说不准是有治愈浑圆的功效。”萧景言到底不笨。 他虽然不知道魃豹方才施展的不是法术,却不妨碍他对糯米魂元受损和如何被修复进行推测。 秦广岚一怔,显然也是被萧景言的话打动了。 若是可能的话,秦广岚其实轻易不愿意从这千仞宗里边撤离出去的。毕竟在这千仞宗里边,有着他这将近一年的心血。若是如今退出去了,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了。 而且,若是从自己门派里边退守出去,不论是怎么样的缘故,在外面看来,也都是他们抛弃了自己应有的荣誉和尊严。再找多少借口,他们门派也都是守不住山门的。 然而,若当真是如同萧景言所猜想的那样,外头的异变当着是能够损伤修士魂元的话,这门派便是万万留不得的了。 哪怕是要背上嘲笑和骂名,又有什么是比性命更要紧的呢。 秦广岚看了看萧景言那坚定的眼神,又扭头去看了一眼糯米那虚弱的模样,心里边也有些被打动了。 他只是不甘心,就这样直接从门派里边退守出去。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还觉得有缓冲的时间,可以去调查去研究,去解决门派外头的诡异事情。他甚至都幻想着能将后头闹事的邪修拎出来,他便可以从修仙宗门里头得到莫大的好处。 然而—— 他也的确是见到了。 虽然是被魃豹挡住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糯米那娇弱无力的模样,面色如同张宣纸一样,却仍是叫他印象深刻。 “——两天时间。”秦广岚咬了咬牙,低声道,“这两天里边,若是找不出什么解决的法子来,我亲自领着门下弟子往外头退去。你如今叫我往外退,我也没有个地方。倒不如是一边寻着解决的法子,一边看看能同哪个盟友商量着暂时借游一番。” 萧景言还能多说什么。他话都已经讲到这个份上了,既然秦广岚仍是这样的心思,他也只能默默点头了。 而且,秦广岚所讲的也的确是有道理。 他们如今毕竟不是一两个人了。一整个门派,到底是有百十号人的,总不好就走路到仙逸城去租住着。同盟友商量着借游,虽然人数多了一些,可到底说出去要比门派失守好听多了。 秦广岚在这门派当中下了心思,他萧景言,却也同样是在这门派当中耗费了不少心血。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又有谁愿意彻底就将这门派抛弃去了的呢。 哪怕是退守,缺了秦广岚,那么门下弟子恐怕也没办法在这环境当中退出去多远。 “我也帮着一道联系吧。阿苗有人看着,又有魃豹在一旁,不会有事的。倒是希望这异变当真有个解决的法子,不要将我们都困死在这里头。”萧景言扭头看了看糯米,这才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四百九十四 世事如棋 萧景言虽然十分担心糯米的情况,可他思索了一回,最终还是咬咬牙,转头到后头去帮秦广岚去联系盟友去了。 糯米到底也不是一个人在那大殿前头的,除了兰战舟和一大群门下弟子能够守着他以外,还有魃豹在一旁威风凛凛地站立着,就如同是一个守护神一样,当真是有些守护神兽的气概。 萧景言虽然也想要守护在糯米身边,可他自己也知道,哪怕是他就一日不停地站在糯米身侧,也不能对糯米起到一点儿帮助。平日空闲的时候,他还能抽出时间来到糯米面前去晃荡,可到了如今这样紧迫的情况当中,便是再没有这样的时间来给他荒废了。 他甚至都有些羡慕外头那些能够围在糯米身边的门下弟子了。当初他可是也想要当一个外门弟子就作罢的,后来为了帮着糯米分担,才勉强接下来了这内务总管的担子。当时的确是觉得自己能帮上糯米许多忙,可如今到了这种需要放下手中活计才能站在糯米身边的时候,他倒恨自己手上的事情太多了。 可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便只能是努力地去说服自己,告诉自己糯米有那样多人看守着,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而且他如今也确实帮不上糯米的忙,倒不如是想办法早早将外头的事情处理完毕了,不叫糯米再为此而操心。 等他回过头去看大殿那边的时候,已经有好些门下弟子已经围拢到了糯米身边去,手舞足蹈的样子。好像正在比划着将方才魃豹身上升腾起青蓝色光芒的情形学给糯米听。 萧景言站得远远的,看着他们那头热闹非凡的样子,突然觉得同他们之间的距离很有些遥远。 曾经他也同这些门下弟子一样,什么都不需要思考。只要看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就够了。所要考虑的,更没有这一整个门派这样巨大,哪怕是门派里边出了什么情况,他也只要想着自己逃命就是了。 好比当初再杂役府里边的时候,哪怕是遇上了什么变故,他也可以选择是迎难而上。又或者是扭头逃走。当初他所肩负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死存亡罢了,就是后来再多了个糯米,也无需考虑太过周全。 无论是留下还是逃跑,这中间到底是有许多可以周旋的地方。 而如今他却需要负担着整个门派上百号人的生死。只要他不是到了对这些人完全漠然的地步,就逼着他必须一点一点地去考虑去琢磨,去思考怎样才能将所有人都好好地带离这片危险的地方。 有时候可能只是他的一个想不到,就叫这门派当中的某个弟子殒落当场。 他以前总觉得那些门派当中的管事者太过冷血阴暗,从来没有去考虑他们这些门下弟子的利益的。 但等他自己当真站在了这样的高度,他才发现原来并不是那些管事的仙长没有考虑,而是那些仙长考虑得太多太远。到了一个叫他当初完全没办法企及的高度。 有些选择和取舍,是他站在下位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理解和认同的。只有当他自己也渐渐地背负上了责任以后,他才知道,原来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当初他还只是一个弟子的时候,他面前的世界实在是太过窄小,他所需要考虑的事情也并不很多。 这就好比是同人下围棋一般。 刚开始入段的时候。所考虑的不过是眼下这一步棋能不能将对方的路子堵死,眼睛当中根本就没有整个棋盘的存在。也就只有是等能力也跟着上去了以后,渐渐地将整个棋盘大局都看全了,才知道自己当初那些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 糯米坐在席子上边,安静地听着身边的那些门下弟子为她学先前的情形,一边眨着眼睛,面上好像有些惊奇的神色,只是没有十分显露出来罢了。 大抵是有弟子同糯米讲了,说那最初发现她不对头的人是兰战舟,糯米便有些诧异地看了兰战舟一眼。看得兰战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这才小声道谢了,眼睛里边含了些笑的模样来。 萧景言看着糯米的精神好像已经回来了,这才跟着放心了一些。他又站了一会儿,看着糯米慢慢地露出点儿浅淡的笑容来。同周遭的那些门下弟子讲起话来,这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正准备转身从这大殿前头离开,却不知道哪个弟子回头的时候瞧见了他,居然就朝着他招了招手,招呼他到糯米身边去。 萧景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到了糯米身边,自然是又得了糯米一个羞怯的笑容。 糯米自己自然是知道自己身体里边发生了什么情况的,可在外头的那些弟子和萧景言面前,她也绝不能说实话,只能摇摇头将这一切都推于未知。她如今身体还很有些虚弱,自然也没有人勉强她一定要说出什么缘故来。 她只能在心里边暗暗对那些关心她的弟子感到歉意。她看着萧景言站在她面前,有点儿欲言又止的,也不敢开口去问萧景言心里藏了什么话。 糯米甚至有好些话想要同魃豹讲。 她虽然能够同魃豹心意相通,可这种相同却也是有限度的。平日里稍微交流一点儿是是非非的问题,还并不觉得困难。可如今当真有复杂的话想要问一问,便到底是成了个问题。她倒是可以直接开口同魃豹讲话,只是如今身边围了这许多人,显然也并不是什么询问的好时机。 魃豹十分威严地站立在糯米身边,要不是偶尔还低头看看糯米的情况,可当真要叫人觉得他都已经完全化为一块镇守的石头了。 连着糯米身边那些门下弟子,见到魃豹的时候,都不由有些畏缩。 他们虽然是见惯了魃豹的,甚至都同魃豹玩闹在一块儿,可终究是没见过魃豹这样严肃的模样。也就是见到魃豹这个样子,糯米才猛然省起魃豹原来还是灵妖界的一个将军,身上还背负着一个叫她不太能够理解的使命。 她都觉得有些对不住魃豹了。 外头那些弟子不知道,她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那所谓的青蓝色光芒,被弟子们误会成了一种罕见的鬼修法术,糯米却是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法术,而是那藏在魃豹胸膛当中的一缕魂丝。 当初见了蛟苏青的时候,蛟苏青还以为这缕魂丝而烦恼;再后来,在那门派大会之中,蛟苏青便是用这魂丝的存在,将魃豹大大取笑了一番。 “没有人会随随便便将魂丝就放在胸膛当中的。”蛟苏青当初的话,糯米还觉得就在耳边一样,“会将旁人的魂丝放入到身体里边的,大抵都是放入了道侣的魂魄。这可以怕道侣的魂魄飞散,到时候找不到回头的路,才这么做的,大有约定三生的意思。” 对魃豹来说,那样重要的东西,如今却因为她和柱子的事情,就逼得魃豹要随随便便地去动用。 糯米觉得魃豹一定相当的不高兴。 她也生不起一点儿高兴的心思来。 这虽然的确表示魃豹十分在意她,愿意帮她渡过难关,可她自己却并不希望成为魃豹的拖累。不论是对着魃豹也好、柱子也罢,哪怕是如今已经不再那样心心念念着的叶梵,她总也不希望自己就是个被守在后头小心对待的人物。 她希望自己能够为这些人做点儿什么,好将自己的一片心意都送出去。 那些弟子们吵吵嚷嚷地再说了些什么,糯米几乎都没有再听入到耳朵里边去。她偶尔听到了一些话,边是笑一笑点头答应。 她如今也却是显得虚弱,反应慢一些缓一些,那些弟子也没有什么怨言,反倒是将她看得更紧了,生怕她又会出什么意外得。 糯米很想要开口同他们讲,说自己的身体不打紧,同外头那些血雾腥气也没有关系,可即便是她这样讲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她也就只能是将那些话默默咽回到了肚子里,继续听着那些弟子们的闲话家常,又扭头去看了看外边的情形。 外头的天色如今已经慢慢黯了下来。 就好似平常日升月落一样,到了这个时候,外头的光线也跟着暗淡了下来。 这时候再朝外边看去,已经见不到那层红彤彤的厚积云了,同平日的夜晚也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有外头随风而来的隐约腥臭,才能够叫人察觉出一丝异样来。 要不是到了这时候,门下弟子都还围拢在这平日空荡荡的大殿当中,糯米可当真是要记不得如今外头的状况有多么糟糕。 她这坐得久了,身子恢复了一些,便觉得有些饿了。她正想要起身去找点儿什么吃的,却见有人看着十分熟悉的弟子拎了吃食,送到了她面前来。 糯米歪头想了想,突然小声开口,问道,“你叫来福,是么?” 四百九十五 选择 被糯米喊住的修士微微一愕,抬头看了糯米一眼,显然是没料到糯米这个副掌教竟然会记得他的名字。他不过是门派当中的一个杂役罢了,平日也没有很经常在糯米面前晃荡。唯一同糯米的交集,就是当初糯米曾经问过他一次话。 他长得不起眼,修为层次不高,甚至尽量的将自己藏在人群后头,希望自己不引人注意。然而,糯米还是记住了他的存在。 “是,我是叫来福。”徐来福小心翼翼地朝糯米行了个礼,偷偷撩眼看了看糯米的神情。 糯米的表情很淡,面上没有什么显示,甚至都有闲情扭头将周遭的情形看了一圈,见没有人在意他们这边,这才对着徐来福笑了笑,直接道,“我也不同你绕弯子了。你就是那个在利用血洞修炼的邪修,是么?” 徐来福完全没有表现出惊讶来,只是苦笑了一下,道,“你上次来找我问话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对,你果然是瞧出来了。” “我记得你同那些招揽过来的修士不同,早就已经是同掌教相识了的。”糯米看了看徐来福的面色,见徐来福没有什么表示,也跟着有些黯然。 她原先是不敢确定的,只是觉得这个主动要求到地洞旁边去看情况的弟子有些怪异,这才生出了想要问一问情况的念头。 后来,得知那地洞白日总是没有人出没以后,她这才将柱子派遣到了那地洞旁边去守着,却也是从来没有家见到有什么邪修趁着夜色靠近那个地洞的。既然如此。那邪修唯一能够有机会靠近那个地洞的时间,也就是被秦广岚派到地洞旁边去守着的这个时机了。 秦广岚想着派门下弟子去看守着那个地洞,殊不知却是亲自将那邪修推到了地洞边上去。 “我本就是在那歪头修炼的,平日也不过是寻些妖兽练功。并不妨碍什么人。这千仞宗还是后来才搬过来的。若不是——我倒是愿意一直在这门派里边的。当个正派弟子也不错。”徐来福摇摇头,神色这才显得有些落寞了起来,“不论你信不信,外头那动静,当真不是我折腾出来的。我也不知道那小小的血洞怎的就突然生出异变来。” 糯米忍不住抬头将眼前这人打量了一番。 若不是将身份挑明了,她根本就不会觉得面前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会同邪修扯上什么关系的。应当说这汉子看着甚至就同修仙完全没有任何联系。他更像是一个老老实实在农家乡下耕地种田的泥脚汉。身上完全没有那种出尘飘逸的气息。 唯有这时候同糯米讲话,才稍微露出来了一点儿不卑不亢。 他如今说的这些话,糯米不能完全相信,却也不能说就完全不信。 邪修所修炼的,到底也是些邪门的功法罢了,若他当真没有杀人,那同恶人倒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按照徐来福的说法,他原先不过是个寻常的农家汉罢了。后来偶然发现自己身上拥有灵根,可以修炼成仙,可手上拿着的却偏偏只有这么一个邪门的功法。 然而。对于寻常世俗凡人而言,哪怕是这样的一个邪门的机会,他也实在不愿意放过。 他祖上曾是猎户,他看了那邪门的功法以后,便寻了个林子,开始猎杀动物修炼。只是。世俗凡间的动物并不能对他的修炼起到多大的帮助。他一路摸索,也不敢随意展露自己的功法去问旁人,一路磕磕碰碰的,却也修炼出了一点儿模样来。 后来他打算在这仙林里头安定下来,却遇到了秦广岚到这来看地盘,打算建立起一个门派。 刚开始的时候,徐来福可不相信秦广岚能当真建立起个门派的。毕竟这门派的事情,哪里有这样容易就建成的。后来等见到了千仞宗建起来了,这才有些慌了手脚,也跟着到那仙逸城里去。倒是因着早就同秦广岚结识,总算是混入千仞宗当了个杂役弟子。 至于那个血洞的异变,糯米倒是愿意相信徐来福对此并不知情。 若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将那血池都养起来了,又何苦还要留在这门派里边。刚到大殿的时候。他面上那种茫然和仓惶,看着完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糯米总觉得那血洞的异变同柱子之间有着深厚的关联,便更是相信徐来福对此毫不知情。 而且,她如今也只能选择相信徐来福了。 “我没有想过要将你赶出门派去的,更没想过要到掌教面前去说什么。我还不确定你是怎样的修士呢,倒也不愿意就直接将你赶出去。我只是、只是如今有件事,必须叫你帮忙。你既然是那血洞的原主,自然知道怎么才能靠近到那血洞边上去而不受伤害的吧?” “副掌教你、你要过去?”徐来福这时候是当真惊讶了起来,看着糯米面上都还有些惨白的模样,忍不住就开口阻拦了起来。 糯米顿时觉得有些想要发笑。 徐来福明明才是那个邪修,是应当利用那个血洞来杀人修炼的,可如今却在劝阻,叫她不要到那血洞边上去。就冲着徐来福这样的表现,看着当真不像是个坏的。 “我知道如今到那血洞旁边去,肯定要有危险的。只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这么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瞧在我没有直接拆穿你身份的份上,你就将那法子教给我吧。我夜里就去一趟。不论回不回得来,都没有人会怪到你头上的。” 糯米实在很少这样勉强旁人,更不要说是这种像是强迫别人同意她去送命一样的话,因而说出来了以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儿别扭。 徐来福仍是摇头,“不行不行,那边实在是已经控制不住了的,我也不保管那护身的符咒就管用。副掌教,你何苦就一定要去处理呢,哪怕这门派地方再好,可如今已经这模样了,再换一个地方另起炉灶不就好了么。” 糯米咬咬嘴唇,干脆扯住徐来福的袖子,道,“不行。我、我有很重要的人陷在那血洞边上了,我——” “那你就更不要去了。虽然那是我自个儿修炼的地方,不过你当真是个阴邪的,原本就已经很厉害了,现在还是这模样。不论是什么人,肯定是连骨头都被化成血水了,你就是去,不也是平白、平白、平白陪他一道啊。” 徐来福便是将头摇得同拨浪鼓一样。 “不会的。”糯米眼眶都跟着红了起来,难得露出了坚毅的模样来,“哪怕他死了,我也要看到他的尸首才甘心。化成血水,我也要将那血水勺出来。若是做不到,我就去陪他了,那我也甘愿的。哪怕他不在了,我去陪他以前,也许也能帮着门派化解一次危机呢。” 徐来福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平日笑容都软软甜甜的副掌教忽然就变得这样刚烈起来,不由吓了一跳,动了动嘴唇,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是了。他想了很久,最后只能弱弱地开口: “你、可是——可是,也不仅仅是那个人就好的吧。你瞧瞧今日你倒下的时候,总管那样的担心。你要是到那血洞旁边去了,总管得多难过啊。” 糯米一愣,也跟着想起萧景言在旁边看着他时候的那个神情。 也许她这样冲动地到那个血洞边上去,的确什么都见不到,也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见到的可能当真是柱子的尸骸,若是连尸骸都不如的一点儿存在。 她若是有什么危险,萧景言一定会十分担心难过的。 ——然而—— 然而哪怕是这样,她却仍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到那地洞去一趟。 若不是有柱子师兄的话,她的命早就在青泉峰的亡魂谷里边就丢掉了。 当初柱子知道她落入了亡魂谷的时候,同现在的情形,其实都是一样的。柱子当初也并不知道她就活着,更知道那亡魂谷当中是多么的凶险。寻常人肯定会觉得她被抛落亡魂谷,不是摔死,就是被谷中的妖兽啃噬成白骨。柱子却仍是义无反顾地就爬到了亡魂谷下边,只为了不要叫这么一个小小的希望溜走。 没有柱子师兄,她根本活不到今日的。 所以,哪怕就只有一丁点儿希望,她都要到那血洞旁边去一趟,哪怕这一趟中途有着千难万险,可能会叫她将命都丢出去。 萧景言的关心,她同样也觉得十分感激,更不像辜负。只是,若要叫她在柱子和萧景言当中挑选一个的话,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柱子师兄待她太好、为她做了太多,而自己却总是过得那样艰苦。 “??对不住。”糯米低着脑袋,很小声地讲了一句,这才猛地抬起头来,紧紧看着徐来福的眼睛,认真地讲道,“若是我回不来了,我自会传音,同阿萧道歉。只是,我必须要去。所以,请你把法子交给我,我会努力活着回来的。若是回不来,我甘愿在那地方就陪着那人。我的命就是他给的,若是不去一趟,我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ps: 谢谢林子和书友598君投的粉红票!最近没打滚儿也有票票呢!以及那些默默在给我投推荐票的亲,我爱你们。感动地哭了起来,嘤嘤嘤嘤 四百九十六 战意 糯米慢慢地四下环顾着面前的一点儿环境,忍不住又是一阵浅浅的咳嗽。 她虽然已经按照徐来福的指点,在身上贴上了一道能够阻挡外头腥臭气息的灵符,可就如同徐来福所猜测的那样,经了这次异变以后,他当初用以护体的符纸如今已经效用不大了,虽然能够勉强保证糯米不被血雾吞噬进去,却并不能再叫糯米完全在这阴邪的气息当中被保护下来。 站在这地洞旁边,抬头又是一片漆黑,糯米根本就看不清面前一寸地方到底是什么。在这地洞旁边,再找不出来什么能够探路用的棍子了,她只能用脚一点一点地去丈量这片土地,慢慢磨蹭着前进,不要叫自己也不小心落入到了那个血洞当中去。 在她的脑海当中,还依稀对那血洞的位置有一点儿印象。然而,这印象太过浅淡,又是在没有变异以前所见到的,糯米也并不能就保证那个血洞仍是当初的模样。 若是带着魃豹在身边,她如今倒是无需这样狼狈。 只是,这次出门,她连魃豹都一并隐瞒了过去。 她悄悄地从大殿当中溜了出来,经由徐来福的配合,费尽心思才在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溜到了这地洞旁边。 为了不叫魃豹发现她的行踪,她甚至忍痛在自己身上又贴了一张隐藏神识的法术符纸。不管有没有用,到底叫她安心一些。 她实在不愿意见到再有什么人因她而牺牲了。魃豹要是知道了她的行踪,肯定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她的。她当真不想要那样。哪怕她这次真要出什么意外,她还是希望魃豹能够好好活着,去寻找那个他心目中的转世灵童。 这样危险的事情,她自己决定了要去做。便自己自己去摸索就是了,没有道理再叫魃豹为她冒险。 至于萧景言,她更是觉得叫萧景言身陷险境,是件毫无道理的事情。 糯米又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四周却仍是安安静静的,充满了黑暗。哪怕她如今抬头,目光也根本无法穿透天上厚厚的那层血雾。 她手上虽然也拿了个照明的法器,可法器的光亮却完全没办法穿透那迷蒙的血雾,仅仅就只在糯米的面前照应出一点儿红亮来,好像面前根本就不是一片烟雾,而是一堵厚厚的墙壁。 站在这样的血雾当中,她也很难保持清醒,总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许是受了血雾的刺激。胸膛中的咳嗽也是怎么也止不住。 她却仍是在慢慢摸索着前行。 越是靠近那个血洞的位置。她就越是紧张,也越要小心脚下的地方,是不是会突然出现一个凹陷的空洞。 在这彻底安静又黑暗的腐臭当中。糯米还是很努力地咬着嘴唇,这才忍耐住了没有开口呼唤柱子的名字。 这里头的气氛太过压抑。叫糯米连气息都不敢随便吐露出来。 她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面前所见到的这些颜色,到底是红,还是黑,又或者是已经粘稠得发黑的一片血色。 柱子一定就在这血洞旁边,只是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去罢了。 糯米十分努力地去回忆,回忆她最后感应到柱子存在的那个时刻。 从离开门派的守护阵法开始,她就开始在一点一点地计算了起来。她的脑子好像从来没有哪一刻是这样清醒的,哪怕如今因着这血雾的缘故而变得有些昏沉沉的,她却还是清楚地记得,从柱子离开门派的守护阵法开始,一直到突然失去踪影,这中间一共经历了四分三炷香的功夫。 她还记得柱子的步伐,甚至闭着眼睛的时候,她的脑海中都能升腾出柱子走路的那模样来。只要是柱子跟在她身后,她都会刻意放缓一点儿脚步,好叫柱子能够跟在她身边不掉队。 如今她所需要的,正是按照柱子的步伐,以同样的速度,前进同样的时间。 中途差点儿没撞上一株灵木,她还记得,柱子曾经在这个地方附近,发出了一点儿疑惑的感情来。恐怕是也同她一样,几乎要撞到灵木上头去的。 从这灵木旁边绕过去,再走不远,应该就是柱子失去踪影的地方了。 这时候,她身侧那些血雾已经浓重得像是湿木头烧出来的浓烟一样,刺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来。哪怕她身上有着护身的符纸,这符纸却只能守住心神,并不能就叫人耳鼻幸免。 糯米伸手揉了揉鼻子,总觉得鼻子几乎都要被熏出血来了。 她抬手了,手却根本来不及收回。 不知哪里传来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猛地击到了她面前。 她的手臂还举着,来不及反应,破空而来的东西已经撞到了她胸前,却正好被抬起的手臂挡住了。 “唔——!” 纤巧的身子被那股力道一下带起,又毫无防备,根本止不住力道,瞬间就被击得凌空倒飞出去,直撞到了后头的灵木上边。 糯米完全没料到会受到袭击,直到后背撞在了树上,喷出一小口血来,她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遇到了袭击。她的手臂这时候软绵绵地垂在身侧,骨头好像因着方才的那一击而断开了。若不是手臂正好做了缓冲,如今凹陷下去的,估摸着就是她的胸膛了。 她的反应相当迅速,根本不管耳边又听到的破空之声,用另外一只完好的手臂将那照明的法器一收,塞入到了储物袋里边去,人已经朝着旁边的地下扑倒了。 骨折了的手臂受了震荡,痛得糯米眼眶一红,忍不住冒出了眼泪来。 她这时候却不敢乱动。 那破空的声音瞬间就已经到了她原先站立的位置,一下子就失去了声息。 糯米的心都几乎要从胸膛当中蹦跳出来。方才的那袭击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来不及作反应,如今只是本能的躲闪。若是对方再跟着追击而来,她绝对是无法逃过的。 还好,那个偷袭她的对象。好像也不太能在这样的血雾当中发现她的存在。她紧张地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后续的追击,连着破空的声音也跟着消失了,好像那血雾当中完全没有人存在一样。静悄悄的。 糯米自然不会以为自己这样就安全的。 她首先做的,就是伸手去摸胸膛上那种护身的符纸。等确认了那张符纸的存在以后,她这才开始慢慢地观察起四周来,回想自己方才受到偷袭以后,到底是朝那个位置扑下来的。 以前她经历的战斗并不很多,更没有多少是需要她亲自动手的,但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为了柱子怀了死意的缘故,她虽然受到了袭击,却还是出奇的冷静。 她扑倒的时候也并不是慌慌张张随便躲开的。她预估了对方的位置。躲开的同时。也在判断着对方追击的时候。会落在什么方位。所以—— ——右边! 糯米猛地朝着自己心中的那个位置甩出去了一张法术符纸,只听见那灌满了真气的符纸一路划破血雾,冲入到她的右侧去。也不知道是撞到了偷袭者还是撞到了灵木,一下子爆出了一团回旋的风刃来。将那浓重的血色雾气都划成了支离破碎的形状。 她根本就不管那符纸有没有击中目标,十分狼狈地在地上一滚,趁着那符纸爆破的声音,又滚动到了另外一个方位去了。 直到如今,她还不能确定对方能不能在这浓雾当中瞧见她的身影,她只能躲闪再躲闪,想尽办法创造攻击的机会。 至少,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倒在这个地方。 左手手臂的骨头几乎已经被打碎了。在她翻滚的时候,手臂软绵绵的拖在身后,只要同地面一接触,就疼得人不由自主冒出泪花来。而且,在她扑倒的时候,这手臂更是成了一个累赘。 糯米咬咬牙,含泪的双眼紧紧盯着前头那仍在碰撞着的风刃,一边取出了一根带子来,将已经折断了的左手绑在了腰上。 她已经经历过太过的痛了,就是今日早些时候,她也才痛得想要将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所以、所以左手骨折这点而小伤,她应该还能够忍受才对。 想想柱子师兄以前所经历的事情,她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这点儿伤就退却。 血雾当中,她根本也看不清自己的手到底是伤成了什么状况,只知道是一片钝痛,痛得她半个身子都几乎是麻木的,连伤口上头流血的感觉都几乎察觉不到了。 然而,哪怕是痛得眼前都被泪水糊住了,她也仍是咬着嘴唇,努力地瞪着那片被风刃撕打着的区域。 只要是能够见到对方的一点身影,她就可以进行反击了。至不济,她也还可以悄悄地从对方后头溜过去。 即使她已经这样狼狈了,她也还是没有忘记要去计算柱子曾经走过的时间和路程。 快了,快了。 只要她再从这偷袭者身后绕过去,应该马上就能到达柱子失去踪影的那个地方。 就是要倒下,她也必须要倒在那个地方才是。 ps: -a-、我知道我战斗写得不好,剧情安排也不够紧凑,不过、不过我还是在努力着,希望能够把战斗写得顺畅一点,也让糯米的成长明显又不突兀。于是我又挤牙膏战斗了,那个、如果对战斗描写和成长描写有任何意见的话,都欢迎留言。 各种不顺畅什么的肯定是我没把握好,不是糯米崽的错。嘤嘤嘤嘤(好嘛、本来就不是糯米崽的错耶 四百九十七 暗战 糯米连睫毛上都已经沾满了泪珠。 她自己其实并不想要哭的,她也不觉得面前这情形就有什么叫她要哭出来的地方。只是,手臂上边的痛实在是太过难以忍受,哪怕她再怎样咬牙,那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滑落。那实在是*感觉到疼痛以后,所产生的自然反应。 而在那片风刃当中,她也到底没能见到那偷袭者的身影,哪怕只是一片衣角。也不知道是那偷袭者躲闪得宜,还是她根本就将法术丢错了地方。对方的声息虽然大致是停留在那个位置附近,却并不代表就一定会一直留在那个地方。 耳边尽是风刃相互碰撞所发出的爆破之音,对方哪怕有什么行动的声音,也完全都被掩盖起来了。 本来挑选这风刃的法术,是为了掩盖自己退开时候的声息,可如今糯米却有些后悔了起来。 这么一来,她也听不到对方的响动了。 糯米正准备算计着再凝聚出一个法术来,身侧却是风声突起。 她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就逆着风声响起的方向往后退去,险险躲开了这一次攻击。 然而,她的反应到底是慢了一些。虽然已经做出了闪避的动作,可身上还是被挂了一道伤痕,不要说是身上又被抓出了几道口子来,连着身上的衣裳都有些摇摇欲坠。 她下意识地跳开以后,又接连后跳了好几步,对方却好像是个幽魂一样。在这黑暗当中,如影随行地贴在她的身前,攻击朝着她身上一路招呼过来。不管她朝着哪个方向退缩,那攻击都能准确无误地冲击到她身前。要不是她身体轻盈灵活。这时候哪里能是这完好的模样,早就又被对方一巴掌拍飞出去了。 方才发出去的风刃早就已经消失了,此时在黑暗当中,当真是再没有一丝光亮。 那个冒头偷袭的人悄然无声地跟在糯米前头。动作好像有些缓慢,却十分坚定,拳风十足。他的拳风和身法都十分怪异,能够稳稳地贴在糯米身前,拳头都带着劲风,拳法之间却又好像没有一丝灵气在流动一样,只是靠着拳头在硬撼糯米的护身灵气。 若不是这样,糯米如今哪里能够还有命在,正是因为对方的拳头没有章法。又不含灵气的缘故。 哪怕是这样的拳头。还是叫糯米觉得阵阵心惊。 对方不过是赤手空拳地在战斗。连灵气都没有使用出来,就已经能将她护体的灵气硬生生撕裂开来了。若是等对方运起灵气来,她根本就没有逃避的地方。也没有活命的道理。 更可怕的是,面前的这个偷袭者就好像完全不需要喘息一样。追了她这样就,虽然动作缓慢了一些,每每却都能精准地寻找到她的所在,拎着拳头就朝她砸过来。 反倒是她自己,手臂受伤,目不能视,哪里敢展开动作四处逃串。 要说速度,糯米比那偷袭的人不知道是要快了多少,若是她能够将浑身的速度都施展出来,肯定能从这密集的拳头下边逃出来,重整脚步再反击回去。 只可惜在这完全的黑暗当中,她根本不知道身后身旁的会是什么东西,每每在躲闪的时候,都会迟疑半分。就只是这么半分功夫,就叫她一直没有办法摆脱身前的追击,每次都只能凭借着声音,险险躲开身前轰落的拳头。 ——若是能看得见的话。 糯米咬着嘴唇,专注地听着身前身侧拳头落下时候所发出地破风之声。 虽然她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在这黑暗当中看见对方的攻击,但每次听到声音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扭头去看一看那个方向。 而且,在躲闪的时候,也并不是就那样顺畅。她好几次都撞到了灵木上边去。要不是她机灵,几乎就是自己朝着那拳头上边送了。 对方的拳头像是雨点一样轰落下来,糯米咬着嘴唇,虽然勉强掏出了好几张法术,也跟着丢了出去,却好像并没有命中对方的身体。百忙之中,召唤出藤鞭来,也压根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她同对方之间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悬殊了。 召唤出来了藤鞭,一挥击缠到了对方的手臂上,糯米还来不及觉得高兴,就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道顺着藤鞭传了过来,拉得她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就朝着那拳头倒了过去,吓得她赶紧就撒手。 全是因为看不见外头的情形。 糯米不甘心地将嘴唇都咬出了血来,却还是毫无办法。 哪怕她重新将照明的法器取出来,所照亮的也不过是面前三分地,根本不够她战斗的空间。 面前这血雾不但浓重,好像还带着刺激一样,熏得糯米眼睛里边的泪水都一直没有停歇过。 若一直是这样的情形,倒不如她本来就是瞎子。是个瞎子的话,在这环境当中,还可以用其余的四感和神识去感知这个世界,哪里会被逼得这样窝囊。 糯米一手扶住已经痛得麻木了的肩膀,又眨了眨干痛的眼睛,有些不甘愿地将眼睛给闭上了。 眼睛才刚刚合上,她猛地就是一愣,心里边好像闪过了一个什么念头。只是,在面前追击的拳头当中,她也没有办法去细细的思考。 听到面前传来拳头破风的声音,她几乎是直觉地就跃到了一边去。 在这漆黑的环境当中,哪怕她就将眼睛闭起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影响。她的眼睛原本就如同是个摆设一样。 甚至,当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神识突然疯狂地向着四周延伸了出去。 她本能地跃起,翻了个身,从身后一株旁边擦了过去。 那一直追在她面前的拳头猛地落到了灵木上边去,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根本不用去看,糯米都能感受到那灵木强烈的震荡以及那些无辜被打落的树叶如同飘雨一样到了她面前来。 她的神识本来就十分敏锐,范围又相当宽广。方才不过是因为她习惯性地睁着眼睛,这才压抑了神识的发展。这时候她突然将眼睛闭上,完全不去思考,将身体完全交托给自己的本能,反应倒是快上了几分。 一体二魂的境界,这时候才被发挥到了极致。 她好像又成了个旁观者,站在高高的空中,看着神识操控着身体,一边感知周遭的环境,一边控制着身体朝安全的地方逃逸。 刚才是她逃得狼狈,如今却是面前追击的那偷袭者追得狼狈了起来。 糯米虽然见不到对方,却能不时听到对方的拳头轰在灵木上头的声音。那声音如同是落雷一样,听着就叫人心颤。不要说是灵木了,就好像是碰到了坚硬的石头,他都能一拳轰碎一样,难怪方才能够徒手撕裂糯米护体的灵气。 然而,不论对方的拳头威力有多大,只要追不上她,没办法将拳头打中目标,那也不过是徒有一把子力气罢了。 糯米受了了方才的感悟,用心和神识去感受周遭的环境,专挑那些灵木后头躲闪。 而那个偷袭的人好像完全就看不见那些灵木一样,只是一味走直线,将拳头都落在了他和糯米之间的那些灵木当中。 糯米便突然怀疑了起来。 那个偷袭的人,恐怕也并不能在一片漆黑当中视物,也不像她一样,能够用神识去感应这个环境里边的每一点儿东西。他所依仗的,恐怕是更为原始的一种感觉。 嗅觉。 这附近一直就弥漫着腥臭的味道,因为糯米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如今一回想,她的手上确实是有好几道流血的伤口的。这种血液的味道,在这浑浊的腥臭空气当中,她自己是注意不到的,但若是对方十分灵敏,肯定就能寻着气味追到她面前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以后,糯米只觉得整个人都徒然一松。 对方也同样看不见的话,这对她而言,就太是个优势了。 她闭着眼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一路飞退,到了一个她觉得足够的距离以后,便在原地站定了,将自己一直绑在腰间的左手解放了开来。 她需要结一个法印。而那个法印的复杂程度,光靠一只右手,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完成的。她的左手如今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手骨尽碎,连稍微抬起一点都做不到。只要是有一丁点晃动,左手就痛得叫她想要跪到地上去。 只是,她不能停在这个地方。 除了那个困身的法术以外,她再没有别的法子,能够困住前头那个拳风凌厉的偷袭者。 她的这个法术,是加入到千仞宗以后,才从秦广岚手上学会的,至今所能困住的,也不过是开光期的修士。 那偷袭者一直没有将灵气灌入到拳头当中,她根本没办法判断对方的修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困住对方。然而,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她也只能是赌上一把了。哪怕只能困住对方一弹指的功夫,也足够她跑到柱子消失的那个地方去了。 至于那往后的事情,再说! 四百九十八 星光天牢 糯米如今所能想到的唯一控制手段,就是当初在千仞宗里边从秦广岚手上学来的那个困身法术。 她自己虽然在法术方面十分有天赋,却从来没有认真地去学习过法术。 当初在青泉峰上头的时候,她是没有那个机会。后来离开了,却是没有时间和条件了。她所学到最有用的一些法术,还是当初趁着那几位上仙对她的好奇,而乘机在大云雾峰上头“骗”来的,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太好的货色。 真正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她如今将要施展出来的这一个,星光天牢。 她直到如今还是没能见到对方的身影,偷袭的人不知道是融入到了那片腥臭的血雾当中,还是他本来就体质特异,糯米的神识延伸出去以后,居然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她却也并不需要对方的方位。 糯米一咬牙,用右手牵动着左手指尖,先是摆出一个莲花一样的手印来,紧接着就是手腕一翻,两手一扣一松,右手飞快地在空中连点数下。 她已经尽量不将繁复的手印放到左手去操作了,只是让左手受着牵引,辅助右手摆出手印来,却还是痛得她差点又将嘴唇咬破。左手如今软绵绵的没有一丁点儿力气,完全就是空晃晃的,好像是一滩烂肉,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她只是摆动着指头,就牵扯得伤口一阵剧痛。 只能强忍,抢攻。 从她凌空点出第一下开始,她的指尖上头就绽放出了一点莹白的光芒来。在这片彻底的黑暗当中,就好比是一星游走的萤火虫,十分亮眼。 接着就是第二点,第三点??万千星光随着糯米指尖落下的痕迹。相继绽放开来,在她面前连接成了一个大大的封印来。 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来,她却没有时间去擦一擦。 这个法术要施展出来,十分复杂。除了要配合繁琐的手印以外,还要在真元力消散以前就将它们顺着指尖描画在空中。空中点出的那些光点,并不是随意排列的,而是要组成一个星阵,这才能真正发挥出法术的作用。 糯米还从来没有试过单手完成这个阵法。 她以前一直有修炼手印,手指是相当灵活的。哪怕是这样,每次练习这个法术的时候,她也是需要用双手去排布那些星星点点的光斑,这才勉强能在手印召唤出的真元力消失以前。将法术所需的星阵布置下来。 这时候。她却只能勉强自己去拼了。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真元力正在飞快地流逝着。耳边风声大作,就是感应不到对方所处的位置,她也知道那人肯定已经是拎着拳头朝她直面扑过来。她能够感受到自己心脏一下一下剧烈跳动的声音。甚至能够听见体内血液流淌沸腾的那种喧嚣。 周遭的时间空间都好像突然缓慢了下来一样。她脑子里头空荡荡的,没有伤痛。没有担忧,没有疑虑,所记得就仅仅只有星光天牢的星阵排布。 她的手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空中飞点数下,将那原本稀疏的星阵慢慢排满布齐。她的手都差不多已经是僵固住了,白嫩嫩的手背上头,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都被逼得几乎要爆裂开来,指尖上斑斑点点的都是血迹,她自己却全然没有感觉。 哪怕是两只手都废在这了,也不能阻挡她要越过去的决心。 她的神识又分化成两半,一半检视着体内真元力的流逝,一边注意着那片星阵的结成。 ——能赶上! 糯米的心中才方始一喜,跟着却又是猛地一沉。 她手指的速度虽然好像勉强能够跟上真元力的流逝,面前的敌人却绝不会给她完成星阵的机会。 实战的经验,她还是太少了,虽然已经退后了一段距离,却仍是不够。 哪怕她感应不到对方的位置,只听着那已经要扑到面前来的风声,她就知道对方已经到了她面前来,只差一拳落在她身上了。 糯米想退,可星阵已经布下了,就只差最后的一点,她又忍不住一个犹豫。 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困住对方了。她的手根本就经不起再一次的手印。 只是这么一个犹豫的瞬间,拳风就已经逼到了身前来。她已经连退走的路都被逼断了。 就在这时候,糯米脑子里边闪过柱子的一个影子,猛地一咬牙,咬破的舌尖血已经像道飞箭一样喷了出去。那血当中混着她最后的一点真元力,朝着星阵左下方那空荡荡的位置补了过去。 血箭出口,糯米身上的力气也跟着被全部抽空了,几乎是在那同时就已经摔坐到了地上去。 那道血箭才刚粘到星阵上去,糯米面前就是一阵盛大的光芒爆裂开来,将那已经逼到她面前的敌人牢牢地锁在了里头。 那星光幻化成千千万万的细碎光点,直附在了对方的身上。 糯米浑身脱力,坐在地上抬头,却只见到那个敌人被困在了星光当中,浑身上下都被光芒笼罩着,根本看不清模样,就好像是穿了一件萤光的衣裳一样,连面目都遮挡在了光芒后头。 那个被星光天牢困住了的敌人,在光芒当中还十分努力地挣扎着,挥舞着双手,试图将自己身上纠缠着的那些星光甩开去,又想要用手去撕扯身上的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 糯米想起对方能够徒手撕裂开她的护体灵气,不由心里边就是一寒。 星光天牢已经是她懂得的最高阶的法术了,若是连这都困不住对方,叫对方逃脱出来,恐怕要丧命的人就换成是她了。 她看着那个被星光困在当中,却仍是不停挣扎想要逃离出来的高大身影,忍不住朝后头退缩了一分。 这时候,她大概应该取出武器来,将这人的性命拿下。又或是绕到那人身后去,寻找柱子留下的最后一点儿痕迹。 然而,她却实在是没有那个力气了。 方才施展星光天牢,确实花去了她太多的真元力,又叫她双手都受了伤。她这时候就是想要给对方最后一下子,也到底有些有心无力。甚至就这样勉强撑坐着喘气,都已经耗费了她好大的力气。 她这时候才感觉到手上的疼痛。 不止是左手,连着右手上边都迸裂出许多伤口来,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血。 幸亏身上贴着的符咒还算牢靠,这时候还在她胸前晃荡着。她被这浓烈的血雾熏得又咳嗽了几声,喘息了一下,这才抬起手腕,将那符咒往身上贴得紧了一些。 她的手才刚碰到那张符纸,就在上头划出了血的痕迹来。 周遭的那些血雾好像在不知不觉当中变得更浓稠了起来。就连着那星光天牢所发出的光芒,也完全没办法冲破这厚厚的黑暗。 如今糯米的鼻腔当中,满满的都是血腥的味道。叫她甚至分辨不出来这味道到底是来自于自己身上,还是来自于面前的这片血雾。连着她嘴里边那个腥甜的血味,这时候都变得让人难受了起来,好像是同外头的血雾融为了一体,十分难受。 她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抬头看着那仍是挣扎不已的敌人,不由在心中犹豫了起来。 ——杀,还是不杀? “杀了他。” 糯米听到自己心底好像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这声音的语调十分平静,没有什么起伏,更没有什么感情,叫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她自己的心声。 她的心正在劝服她,上前去将那人杀掉。 “他伤了你,他想杀你。你不杀他,接下去他从法术中挣脱出来,他就会杀了你。不要犹豫,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那个声音缓缓地从糯米心底传出来,原本不带一点儿感情的声音,随着话说得越来越激烈,渐渐地也带上了凶戾的色彩来。 糯米静静地听着那个声音,自己面上也慢慢染上了凶戾来。 然而,她却完全不知道,只像是着了魔一样,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粒草籽来,激活成了藤鞭的状态,将它缠在右手手腕上,一步一步,步履蹒跚地朝着那依旧挣扎着的敌人走了过去。 那困在星光天牢当中的人并不知道糯米的靠近,直到这时候,仍在努力挥舞着双手,挣扎着想要撕裂面前那妨碍他的星光。 糯米走得很慢。 她的身体早就没有什么力气了。 然而,她心底的那个声音却一直没有停歇。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有点儿疑惑。可等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被星光天牢困制住的人面前去的时候,她的耳朵里边已经满满当当的,就只充斥着这喧闹而愤恨的声音了。 她已经分不清那声音是从她心底传出来的,还是从她身旁环绕着的。她只知道,自己要杀死面前的这个人。 如果她不将这个人杀死的话,死的就会是她自己。 “杀??了他。”糯米轻轻地跟着吐出了这句话来。 四百九十九 梵音 糯米已经站在了那个被星光天牢围困的人面前。 她的眼神当中带了点儿不确定的迷茫,好像有些疑惑自己心中那种突然漫起来的杀意。 手上的伤口还没有被处理,糯米的血正顺着如钢一般低垂坚硬的藤鞭一路往下流淌滴落。 若是糯米能够在这黑暗当中视物的话,她就会看见她的血在滴落到半空中的时候,就已经被空中的那血雾缓缓地吞噬了进去,根本就落不到地面上。 她有些茫然和空洞地看着面前的那个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边总有另外一个十分熟悉的影子挥之不去。她好像、好像觉得自己应当认识面前的这个人才是的。 只是,脑海中溢出的杀气根本容不得她细细思考,不管是那从心底中升起的声音,还是如今沸腾的血液,都在呼喊着叫她杀掉面前的这个人。她越想要思考,却只发现自己的思虑都被不知抽到什么地方去了,叫她根本想不起一点儿东西来。 她缓缓地举起了右手,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手腕上头缠绕着的藤鞭却并没有软下去。 这是她已经练习了无数次的招式,能够破石裂金、洞穿黑铁,甚至能够将一块巨石打成碎末。 她正准备要扬起手中的藤鞭,将那灌注了真元力的藤鞭挥舞抽下,却突然感觉脑子里边传来了“嗡”的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当真是从她的脑子里边直接传出来的,震得她头皮一阵发麻,脑子跟着就是一空。 一声凄厉的惨叫也几乎是在同时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呀——!莲仙子!大观佛法!” 那凄厉的声音就好似是被泼了一同滚水一样。猛然尖叫了起来。尖叫的声音就近在糯米耳后响起,阴测测的,吹得她更是浑身一阵发凉。 她都没能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只觉得脑子里边猛地一松。方才明明还弥漫着满心的杀气,可才不过这么一点儿功夫,她心里头的杀气就如同潮水一样瞬间退却了,举起鞭子的右手有些无措。只能缓缓地就又放下来了。 糯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不仅仅是面前那个星光天牢,就连她身后,都微微地散发出了一点光芒来。 站在她身后的是三个宫装女子,头上挽着的都是莲花模样的发髻,生得十分高挑,却并不给人以粗壮的感觉,反倒是如同仙鹤一样,十分纤长雅致。这时候虽然只是背对着糯米。但糯米却仍是能够感觉到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淡淡的清香。就是这背影。都叫糯米觉得似曾相识。 看着这三个身影。糯米心里头一点点地升起另外三个毫不相关的影子来。 明明看着的是宫装女子,可糯米却仍是想起了灵池当中的三株灵莲来。 她早就知道这些灵莲已经到了化形的边缘,却没想过她们居然已经化形成功了。还努力地跑到了这外头来,只为了要帮她的忙。她曾经希望这次不要借助任何人的力量。也不要叫什么人因为她而陷入危险的,可如今却到底是叫这三个灵莲仙子救了下来。 那三个宫装女子各自娇叱了声“大胆”,又围拢到了一块儿,好像要将糯米护在身后一样,樱唇微张,又自口中发出了一声梵音。 这次的梵音总算对糯米的震荡不再那样巨大了,她只是脑子微微一震,很快地就清醒了过来。 而同时清醒过来的,好像还有脑子里边的另外一点东西。 有什么正从她的神识当中,一点一点地苏醒了过来。 “——闭嘴!闭嘴!” 那尖细的声音又再次惨叫了起来,伴随着的好像还有一丝磨牙的声音。 糯米这时候听得那尖细之声,猛地就反应了过来。 方才她所听见的,哪里是什么心底里边传出来的声音,分明就是外头这个声音在作怪。也不知道这声音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她的魂给迷住了,叫她觉得这声音好像是从她心底里头传出来的一样。实际上如今一听,这声音根本就不像是糯米自己的。 “你这妖孽,敢伤我们主子。” 那三个宫装女子亦不相让,就像是一堵红墙一样站立在糯米面前,朝着那个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厉声喝道,又聚拢在了一块,再次口吐梵音。 然而,这次比上一次要更加不如。别说是震荡那个不知名的声音了,就连糯米的反应也没有前两次的大了。 “嘻嘻嘻嘻,你们三个不过是刚化形的莲仙,对大观佛法也就之参悟了一个字,还真道我怕你们了?”那个飘忽忽的声音在她们四周响起,时远时近,叫人摸不清它的位置。 而且,这声音听上去高且细,有时候像是男声,有时候又像是女声。特别是在笑的时候,与其说是像人类的声音,倒不如说是像某种兽类在低低的鸣叫一样。 糯米听着那个声音,忍不住有些难受地皱起了没有来。 “为什么要拦我。我将这小丫头的骨髓都吸干净了,不是正好把你们放出来了么。你们是仙灵,化形以后,海阔天高,何苦守着个人类呢。我叫那小丫头同她的傀儡死在一起,死在一起,不是她的心愿吗。” 糯米虽然早就已经有所感应,这时候听到那飘忽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在那星光天牢当中,那个被围困住的人,仍是在努力地挣扎着。哪怕早就该知道根本没有办法挣脱,他却依旧没有放弃。他的体力大概已经被消耗去了不少,星光也渐渐地缠住了他的身体,叫他的动作越来越小、越来越缓,可他还是在努力地挣扎着。 明明知道对方是听不见的,糯米还是忍不住用细细的哭腔喊了一声,“师兄??” 她早就应该将柱子认出来的,她怎么可以对柱子起杀心的呢。 在方才战斗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有一些模糊的感觉了。只不过当时柱子实在是逼得太紧,叫她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思考。后来等将人困住了以后,那个该死的声音又冒了出来,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控制住了她的思想,甚至怂恿她亲手将柱子杀死。 恐怕柱子也是被对方用这样的妖术所控制住,才会迷失了心性。 她虽然心疼柱子,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身上的伤是柱子造成的,这时候却到底没办法将柱子放出来。她实在是是不确定柱子如今到底会不会听她的话。 方才经三位灵莲仙子的梵音一震,她的脑子里边的确空灵了一些,也能够隐约感觉到后头柱子的存在了,然而却仍旧没有办法同柱子有任何交流。她能够感觉到柱子,柱子却好像完全是被封禁住了一样,根本不会对她做出任何回应。 暂时也就只能让柱子先困在那个星光天牢当中了。 那三个宫装女子还想说话,糯米却深吸了口气,抢先一步开口,道,“你是什么人,你想要做什么?” “我?你说我是人?错了错了,我根本就不是人。嘻嘻嘻,你看我像是个人吗?”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又轻飘飘地响了起来。 “我想干什么呢,我才不想做什么。是你们自己三番五次地闯入我的地盘,又想要把我杀死。没关系,没关系。对我来说,你们都是很好很好的食物。莲花也好,人类也罢,啊哦、后头那个大块的实在不好吃,我只能留着当个打架的,可惜就是太笨了,也没什么用。你们也不要挣扎了,乖乖的,就不那么痛了。” 糯米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来。 这声音自称不是人,恐怕是个什么样的精怪了。 看来,秦广岚当初的猜测到底没错,这血洞当中确实生出了异变,养育出了一只嗜血的精怪来,恐怕连徐来福自己都不知道这精怪的存在,才叫这精怪一路生出了灵智来。 若是不知道那精怪的本体,想要杀死它,甚至就比登天还要难。 “你也不过是为了修行罢了。我可以不同你计较,只要你将后头的这傀儡还给我。”虽然心里边已经怀着杀意,糯米不动声色地试探着,“我们这争斗,能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既然忌讳我手上的大观佛法,何苦同我硬碰硬。” “不不不,你们一个也别想要离开。你们都是肥料,我的肥料。好不容易有肥料上门了,我怎么可能放过呢。你试试呀,试试从这雾气当中走出去,嘻嘻嘻嘻。把你的骨髓都吸干净以后,我就可以钻到你的身体里边去,用你的皮囊离开这个无趣的地方,然后去吞噬更多更多血肉。刚才不小心废了你的手,不好、不好。这次我亲自出手,会很小心的,绝对不会弄坏你的骨头。” 那个声音可能是太久没有说话,这时候倒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糯米面上的神色微微地变了。 这地方所孕育出来的,果然是个阴邪的。这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同人好好相处,它唯一的目标,就是血肉。 杀人,喝血,吃肉。 五百 强攻 那三个灵莲仙子才刚刚幻化成形,虽然是灵莲之体,原本就对那些阴邪之物有一定的震慑作用,可到底是根基不稳,修行尚浅,哪怕拿着那佛经,也仍是不能完全抵御那个不知名的魔物。 糯米不过是躲在灵莲仙子后头,稍微得到了一点儿喘息的机会罢了。当真想要从这魔物手下残存下来,到底还是需要糯米自己想办法才是。 然而,她却没有哪怕一点儿头绪。 她甚至连那个魔物到底是躲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是将它揪出来杀掉了。 这魔物好像是一直缠绕在她的身边,却又好像一直不存在一样,叫她都有些茫然了起来。然而,她却是知道的,不将这个魔物处理掉的话,她是绝对不可能将柱子带回去的。她虽然不知道那魔物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可既然不愿意放人,那就不能怪她下狠手。 糯米咬了咬嘴唇,希望能够凭借这样的疼痛来唤醒自己的身体。 那魔物对灵莲仙子还是有所忌惮的。 糯米趁着这么一个空档,咬牙忍住疼痛,好不容易才颤抖着从储物袋里边掏出了点儿仙膏来,胡乱地将手上的伤口糊住了,叫血不要再往下流淌了。 那根被法术激活了的藤鞭,如今早就已经枯萎了下去,早就没有一点儿鲜活的痕迹了。 糯米自己也没有想过要依靠自己手上的藤鞭来同那魔物对抗。 实在是她如今手腕上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抬起来擦个药,已经是她的极限。再要她用这双手去战斗。她恐怕是当真做不到了。至少现在绝对做不到。 这次过来的时候,她走得十分冲动,虽然也有想过中途会遇到阻碍可困难,却到底没有时间去补充身上的那些法术符纸。 她自己身上的那些货色。她自己自然是清楚的,根本没有什么足以对抗那魔物的法术。 若是她的星光天牢能够留到这个时候,说不定还能将那飘忽的魔物困在里头,可她要是当真将星光天牢留而不发。说不定这时候已经站不住了,早就被柱子的拳头打到了地上去。 这时候她还要想着身后的柱子,又要担心面前的那三个灵莲仙子,心思就是跟着一散。 不过,她恐怕很快就连担心自己的功夫都没有了。 外头那个虚无飘忽的声音来来去去地晃荡着,时不时发出一些笑声来,扰得糯米心思一阵动荡。那魔物到底是对三位灵莲仙子手上的大观佛法有些避讳,并没有立刻就缠绕上来。然而,它大概也知道这三个灵莲仙子撑不得太久。因而便是一路在旁边游荡着。寻找机会要扑上前来伤人。 糯米甚至完全不知道这个魔物除了幻术以外。还能够使用怎样的攻击法子。只能心怀警惕地一路盯着外头的情形。 她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却又马上被指尖上传来的痛楚刺得眉头一痛。 无论如何,她左手上边所受的伤是再也不能战斗了的。趁着这时候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那魔物一时半会之间又不会扑到她面前来,糯米便赶紧将左手又重新绑回到了自己腰上边去。 她的手如今已经是软绵得如同面条一样。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晃来晃去的,疼痛蔓延开来,连着整个上半身都已经是一片酥麻。若是可以的话,她甚至想要将手臂扯下来,不要妨碍自己战斗了。只有最后那一点儿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这样冲动。 不说别的,就是面前这血雾,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害处的,说不准会顺着她的伤口,侵入到她的血脉里边去。 哪怕是她的右手,这时候也不能做什么大动作了。 糯米站在后头,看着那三个灵莲仙子十分警惕的盯着外边,身上渐渐渗出了汗珠来,将身上那套宫装的后背都打湿了,身体也愈发的踽偻了起来。 看着她们这坚持的模样,糯米不由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拍了拍她们的后背,小声讲,“回来吧。” “主子,那东西怕我们呀。”那个叫水墨的姑娘回头看了糯米一眼,面上尽是不解的神色。 糯米又想要叹气,却被一阵咳嗽堵在了胸口。她几乎是要咳出了一口血来,摇摇头,讲,“它不怕你们,它才不怕。如今不过是在玩猫戏鼠的游戏罢了。你们这是撑不下去的,还是先回去歇息一番,等我需要的时候,你们再出来吧。这佛法留给我,我自有办法对付他的。” “主子??” 那三个灵莲仙子都各自回头看向糯米,糯米却只是笑笑,又在她们背上拍了拍,柔声道,“好了,都回去吧。在外头也帮不上我忙的。这外头的事情我有分寸,辛苦你们了。” 她其实哪里有什么退敌的把握。她只是知道自己赢面不大,干脆就先将那三位仙子送回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这并不是为了放弃,而是为了能够如她所讲的那样,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让这三个灵莲仙子稍微帮点儿帮。 三位水边仙子是绝不愿意离开糯米身前的。 只可惜她们初初化形,如今确实已经撑不下去了,只能向糯米深深行了个礼,将那大观佛法交托到了糯米手上去,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糯米的面前。 “你把她们藏起来了,你能把她们藏到哪儿去呀。嘻嘻嘻,你一个人是斗不过我的,还是快点儿把她们放出来吧。说不定你还能逃走,还能找到一丝生门呢。” “呵,将她们唤出来,好叫你把她们一个个都吸收了,修为大涨,然后回头来吃我么?”糯米轻轻笑了笑,拿着那佛法后退了一步,后背正好是隔着那星光天牢,挨在了柱子身上。 柱子这时候的挣扎已经相当的微弱了,他就是再不知疲倦,可外头那些星光却会紧紧地将她缠绕在里边,越拉越紧。他越是挣扎,这些光丝就会越绑在他的身上,最后叫他完全无法动弹。 那尖细的声音原本就抱着要吞噬三位灵莲仙子的心思,这时候被糯米点破,不由冷哼一声,本来有些玩闹一样的声音也跟着变得不屑了起来。 “哪怕是你将她们收回去,我没办法吞噬她们,难道你以为就可以从我手心里边逃出去?咯咯,你让我不高兴了,我也会让你不高兴的。等着吧,等着吧。我要把你撕得碎碎的,把你的心肝从嘴巴里边拖出来吃掉。我要叫你生不如死!” 糯米“哧”地一声笑了出来,低喝道,“怎么,你突然又不想要我的骨头了么?” 她这话并没有想要对方回答的意思,一问出口,只希望对方能因此而分神,她的脚已经跟着飞踢了起来,朝着方才声音传来的那个位置。 一张符纸被她灌输了真气以后,从她鞋面飞出,凌空朝那声音的方向甩了过去。 “你想要我的皮囊,可没有这么简单。” 糯米咬牙说了一句,身子在空中一翻,第二张第三张符纸已经接连被她踢了出去。 她如今所用的,正是当初面对陆纤纤的时候所使用的那个法子。她在武技上边可以说是天赋相当糟糕,练了这样久,也就只是勉强同一些体修向平齐,可能还有所不如。而她的双手又都受了伤,再没有战斗的能力了。 身上所有剩下来的,就只有这么写符纸了。 这些符纸每一张的威力都并不很大,甚至不如星光天牢十分一的威能。这时候漫无目的地寻个方向丢出去,也可能根本就打不中目标的。 糯米却并没有期盼过自己甩出去的符纸能够一下子就打中目标。 符纸同兵刃不同,爆发的时候,范围十分宽广。只要是那个法术在炸裂开来的时候,能够稍微擦到那魔兽一点儿衣角,糯米这个施法者就能感受到对方的位置和气息了。有了这些以后,糯米的反击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她从头到尾所能够依仗的,都并不是武技,而是她天赋最高的法术。 指甲裂开来了,手臂上的筋骨都断了,这其实根本就不影响糯米的战斗。 她的战斗并不依赖这些,虽然伤痕累累,她体内的真元力却仍是满满的,十分充沛。只要身体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动,可以将符纸甩出去,她的战斗就还能够继续。 复杂的手印做不到,她不是还有许许多多的法术符纸可以使用么。 一张符纸的威力不够,她就用上十张、一百张。就是这世上最坚硬的灵铁,在这样密集的法术轰炸之下,也就只能是成为一滩铁水了。 “啊——啊——啊——!” 那尖细的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尖叫着,听得糯米耳朵一阵发痛,腿上的动作不由就是一怔。 然而,也就不过是这么一瞬罢了。 她的眼神微微迷离,手上握着的那本大观佛法突然地就冒出了淡淡的光芒来,笼罩在糯米的身上。糯米很快地就又回过了神来,咬咬牙,继续用法术符纸抢攻。 五百零一 同归于尽 糯米双腿连环踢出,只是这一瞬,已经不知道踢出去了多少张法术符纸。 只见那层原本十分厚实的血雾被爆裂的法术硬生生从中撕开了,裂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来。 糯米不敢太过靠近那阴测测的声音,可这时候也还是忍不住追上了前去,连连将法术丢出去。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施展的那些法术,已经将对方困在了法术中间。那东西好像一路在左右挪移尖叫着,在法术的间隙中间闪躲回避。 它所移动的路线,并不一定是最安全的,有时候可能也会收到一些擦伤。只是,除此以外,这个路线却是最容易从连环相扣的伪法术阵当中脱离出去的。 若糯米仍是当初同陆纤纤战斗时候的那种修为,肯定就要叫对方从这低阶法术编织的牢网当中逃离出去了。 可糯米如今的修为哪里是当初可以媲美的,自从进阶了以后,糯米的修为可算是水涨船高,连带着对这些福州的控制,也跟着稳固了不少。她的神识只要延伸开去,就能够清晰地感应到那个魔物的存在,连着它每一次的逃蹿,都完全是在糯米的意料当中。 她并没有很刻意地去思考,就好像是顿悟了一样,看着那魔物逃蹿时候那混杂无边的路线,根本不用花费心思,对方要逃窜的方位就已经像烙印一样清晰地印在了脑海里边。她只要在那个地方布上一个法术,往往就能将那几乎脱阵而出的魔物又重新套回到了阵法当中去。 那魔物不住地尖叫挣扎,暂时却还是没办法从糯米手动布下的伪法术大阵逃离出来。 法术。到底还是为威力太小,虽然已经锁定了敌人,却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彻底的攻击 这些法术的威力大小先不论,就仅仅只看这些阵法彻底地撕裂了血雾。将那魔物暂时地压制在下头,就可以看出糯米这样的战术到底还是有用的。 只可惜,这样微妙的平衡就紧紧只是维持了很短的一点儿时间。 糯米毕竟不是个习惯用脚发动法术符纸的修士,如今又更是强弩之末了。根本没有办法将符纸踢出的路线保持那样完美。 她就是再咬牙坚持,却也毕竟是个人。她还不是神仙,还不能做到那样精确。随着体力的消耗,晃动伤口所带来的疼痛,糯米踢出符纸的动作也越来越僵硬,渐渐的都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子了。 不过是一晃神功夫,也不知道是糯米因为伤痛而分了心、还是那些法术本身威力就不足以困住那个魔物,糯米不过是腿上那张符纸稍微踢出去慢了半分,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啸自那爆裂的法术当中腾空而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长串忽大忽小的尖笑声。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那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糯米抿了抿嘴唇,因为那声音太过刺耳而稍微皱了皱眉头,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她早就知道这个魔物不会放过她的。这时候哪怕是听了威胁,也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的。她的目的。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如今,还不够! 糯米闭着眼睛,耳边听着那魔物的声音,神识疯狂地朝着身旁四周延伸出去。 这次,她所要探索的不仅仅只是地形。除了那地面的情况以外,她的神识还朝着天空一路伸展上去,形成了一个像是半圆蛋壳一样的神识范围,将她身前身后乃至是身前空中都笼罩在了里边。这里边的每一点儿动静,都再不会离开她的耳目。 那魔物仍在外头飘荡着,尖叫着。 糯米却一点儿也不为所动。 还差一点,只要再有一点儿时间。 她身上还有灵符,她的右手和双腿还可以动。哪怕是这时候她只能扑上去同那魔物撕咬,她也是愿意的。只可惜那魔物当然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有了这样一点儿宝贵的时间,糯米干脆便喘息着尝试运功,用真元力按照一定的顺序,去灌洗自己的血脉。 这是一种十分霸道的法子,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当初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的了,只记得那遇见上头,对这功法可是有些不大愿意提起一样,只是含糊地给了一个介绍。 据说这是一种相当危险的功法,就如同是用真元力当中的先天真火去点燃血脉里头的血液,强行脚血液沸腾起来,让修士暂时忘记了疼痛和理性,可以瞬间提高攻击能力。只是,在这样强行沸腾血液以后,会留下漫长的后遗症,甚至可能会烧断灵脉,叫人终生再难无法提升半分修为。 糯米还从来没有试过,她也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使用这样有些阴邪的法术。 她过去的人生算得上是循规蹈矩的,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很出格的事情。因为没有哪个师叔是会对她倾注全部关注,因而她自己学会了从那些玉简当中去翻看去了解。只要是那玉简上头警告了的,不论威力再大,她都不会去碰。 只是,如今已经不是拘泥这些的时候了。 她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糯米一直是闭着眼睛的,自然是看不见自己皮肤上升腾起的那股烟雾来。 随着她将真元力灌输到血脉里边去以后,她的皮肤也跟着隐隐泛起了红光,当真就好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你这是要做什么!住手,住手!你要将好端端的皮囊都给毁了!” 那声音又尖声叫了起来,一个俯冲,居然当真就朝着糯米面前直扑了过来。 看来,它的确是很在乎,想要夺取糯米的这身皮囊。 魔物刚冲入到糯米神识的范围里边来,糯米就已经隐隐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 她仍是闭著眼睛,等那魔物就快要冲到她面前来的时候,突然猛地一张嘴,一口热血“噗”地一下,泼头盖脸地就都喷到了那魔物身上去。 “你不是想要我的血肉么。好,我给你。” 糯米听也不听那魔物到惨叫,右手一抖,一根藤鞭已经朝着对方的身上盘旋着缠了上去。 她的血是热的,这时候心却很冷,冷得她忍不住想要发颤。 手腕上的这根藤鞭,同以前所用的都不相同。这藤鞭并不是缠在糯米手腕上的,而是直接就从糯米的伤口当中生长出来的。 这根藤蔓有一个十分别致的名字,叫万点嫣红。 因为它吸血,只吸活着的、热乎乎的血。 刚开始的时候,它同寻常的藤蔓并没有任何差异,只是十分不起眼的一根灰扑扑的山藤罢了。可只要它吸到了第一滴血,它便会慢慢地伸展开来,散发出甜腻的香味,诱惑着更多的猎物走到它面前来,成为它的粮食。 吸得的血越多,它藤蔓上边的血红斑点也会越多。到了最后,整根藤蔓上边星星点点的尽是血红色的斑点,而藤蔓本身也会化成一片雪白。远远看去,就好像是雪中落下的梅花瓣一样,十分的好看。 糯米从来是不种植这样凶戾的灵植的,生怕会影响了整个缥缈幻境里边的幻境。要不是迫不得已,她甚至都不会一直培育着那寒藤。 先前偶然得到这万点嫣红的种子的时,糯米还差点儿将它丢到了一边去,没想到如今却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是她所能够想到的,唯一的两败俱伤的法子。 哪怕时将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烧干了,她这样的身体,也实在是不够同这个魔物缠斗。她只能用自己的血浇泼到那魔物身上去,用最后的力气只会着万点嫣红缠绕到对方的身上。 被万点嫣红缠绕住的猎物,除非是你死我忘,否则根本不可能松开。 “你这小丫头,往我身上丢了什么东西!” 那声音气急败坏了起来。 糯米直到如今也见不到对方的模样,却能够顺着手上那万点嫣红的拉扯,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万点嫣红生长在她的伤口上,也吸附住了那魔物。 糯米动了动嘴角,勉强露出了个笑容来,“你想要我的血肉,多少我也给你。” 她已经有些走不动了,身上没有痛的感觉,却很累,累得她几乎抬不起脚。 哪怕是这样,她还是努力地顺着万点嫣红,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那条原本灰扑扑的藤蔓,如今已经生出了星星点点的血痕来,如同是谁人落下的泪水拍打到了藤蔓上头一样,那枝条也渐渐变得洁白了起来。 糯米拖着步子,十分缓慢地走到了那不停挣扎的魔物面前,张开手臂,稳稳地抱住了对方。 她的耳边尽是那魔物的尖叫声,眼角余光瞥见了后头那个星光天牢撕裂了开来,光斑渐渐幻化成了真正的星点,她面上的笑容便勾得更深了一些。 “师兄??师兄,快、逃。” 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在那魔物的尖叫声音当中,甚至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不过,她觉得柱子师兄一定能够听见的吧。她也终于能够帮师兄做点儿什么了。 最后的意识当中,她好像听到了一声怒吼,紧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只记得,要死死的抱住那个魔物,绝对、绝对不能叫它再伤害师兄。 ps: 如果我说这篇文就这么完结了的话,会不会有人骂我坑爹?咳咳 五百零二 苏醒 随着太阳的升起,千仞宗里边也渐渐地跟着热闹了起来。 原先一直窝缩在大殿里边的杂役们都苏醒了过来,开始了一整天的忙碌。他们原先就是些起得比较早的,在旁人都还睡着的时候,就已经是他们忙活的时间了。 只不过,如今他们被外头那浓浓的血雾逼得只能在大殿当中活动,根本不可能再到外头去打扫的。虽然早早起来了,却突然发现都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忙碌的。只要将这个不算小的大殿打扫完了,就再没什么可做的了。 “怎么办,我们这时候,总不能还就到外头去打扫吧?” “这、可在这大殿里边,也确实没有什么是可以忙活的了呀。总不能叫我们都到外头去打扫吧。又或是要准备早上的吃食么。在这大殿里边,哪里还有什么让我们准备的,不都是将馒头热一热,挨个儿分一分就是了么。” 几个杂役小声讨论着这些事情,又有人忧心忡忡地朝着外头望了一眼,面上就露出了点惆怅的神色来。 他们如今日日盼望的,不过就是外头的那血雾能够被阳光稍微驱散一些。只可惜这血雾好像一点儿也不怕阳光,根本没有如他们所期盼的那样,随着阳光的升起而渐渐消散的,反而是凝聚得更深了。 若是这血雾能够随风退却,那该是多好啊。 那几个杂役相互看了一眼,都各自摇了摇头,为自己这可笑的心思而在心底嗤笑不已。 刚开始第一天的时候。还会有这样的期盼,没想到都过了好几日了,却仍是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心思。 他们正愣愣地站在大殿前头的一小片空地上边,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道: “你们怎的站在这种地方,已经没有事情可做了么?那就去给大殿里边的香案上个香,再去熬一些粥,好叫副掌教需要的时候也能用上。” 几个杂役弟子没想到还有人同他们起得一样早。这时候听了声音,纷纷扭头看去,顿时就愣住了,各自喧杂地喊了一声“总管”,却都没有人愿意去接萧景言的话。 “怎么,你们这是当真都没有事情可做了?我同你们说了,你们还在这里发愣?” 萧景言像是说着玩笑话一样同这几个杂役说了一句,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他们几人,里头全然没有很么笑意。 外头的那些杂役都知道。门派当中。平日就数这个内务总管嬉皮笑脸好讲话。可当真要说起什么事情来的事情。他却也是一等一的讲规矩,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时候被萧景言这样严肃地看着,他们也都跟着心虚了起来。纷纷压低了脑袋。 其中有个胆子大一些的杂役,看着这气氛有些儿不对。便大着胆子抬起了点头来,小声地开口,道,“可、可是,总管,副掌教她……她已经……” 那杂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萧景言投到他面前去的冷冽眼神,吓得他猛地就将话又吞了回去。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总管面上露出这样严厉的神色来。 好像自从副掌教出事儿以后开始,这总管就表现得特别的严厉,只要有人敢说副掌教半句,他就会露出凶狠的神色来一直瞪着人。 旁边的那些杂役都在后头暗地里拼命拉扯开口那人的衣角,叫他不要再去刺激萧景言了。 那杂役便也只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其实,看着萧景言这副模样,那杂役倒觉得,萧景言与其说是当真凶厉,倒不如说是在害怕。他才是最害怕副掌教当真出什么事情的人。 当初那徐来福上门去说副掌教可能出事儿了的时候,萧景言那神情,好多门下弟子都是看在眼里的。 许多人忍不住就想起了先前门派当中流传的闲话来。 他们以前都并没有亲眼见过什么,只是这个传言流传得广了,他们也就跟着津津乐道起来。可也就是那天夜里,他们才当真发现,萧景言这个总管,可能当真对副掌教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否则的话,又怎么会不管不顾自己的死活,非要冲到外头去呢。 这群杂役相互之间对了个眼神,可能都跟着想起了当初那天夜里萧景言的表现,都接连闭上了嘴,默默地退到了大殿的边上去。 在大殿最左侧的地方,有个稍微被僻出来的角落,放置着一些从外头伙房搬进来的炉灶。 他们都懂得一些简单的灵火法术,在这大殿当中生活造饭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柴火的。这么一点儿小锅小灶的,倒也勉强足够他们使用了。 这几个杂役都是沉默着准备手上的东西,将那些早就蒸好了的馒头又重新拿出来热了一遍,期间完全没有一个人讲话的。 那个方才开口同萧景言回话的杂役,可能是特别耐不住寂寞,这时候见到长久的没有人讲话,憋了一小段时间,忍不住就转身,用肩膀碰了碰旁边的修士,小声问道,“诶,你说,我们这是当真要给熬一锅粥放着么?副掌教不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另外一边的人给打断了。那人直接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呵斥道,“你个没良心的。副掌教以前待我们多好,你可不也受了人家恩惠的么。怎么,现在就是叫你烧个粥,你就嫌麻烦啦,不愿意动手啦?按我说啊,李子你这小驴蹄就是个没心肝的,副掌教以往可是白教你法术了。”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啊!”那叫李子的杂役听了对方这样讲,马上就叫起了撞天屈来,“可是,你们也是知道的,如今副掌教……若是副掌教想吃,我就是熬个三日三夜的粥,又有什么打紧的。可如今我们熬了粥,到底是要给谁吃么?说是副掌教副掌教的,副掌教能来吃嘛。” 李子这话说完,周遭的那些杂役都跟着沉默了起来。 他们原本就已经没有怎么讲话了,这时候听了李子的话,纷纷都跟着叹起气来,连着这边的气温,都好似突然低了几度一样。只有灵火跳动的时候,还是稍微弹跳处一点儿噼啪的声音来。 那个拍打李子后脑勺的杂役也跟着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你就不要管这么多了。我相信,总管总归是有他自己的心思的。哪怕不为着副掌教,就为了叫总管高兴,你也把这粥熬了吧。咱们千仞宗,还不至于就缺这么口粮食的。你方才那样同总管讲话,他要多难过啊。当时总管在外头看到的那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子这才抿着嘴点了点头,再不讲话了,转身乖乖地抓起两把灵谷,洗了起来。 如今千仞宗没有了副掌教的存在,好像一下子就跟着安静了下来。 虽然以前副掌教还在门派当中的时候,也是个不常常露脸的,只有大伙儿需要丹药,才会当真求到她门前来。每次看着她出门,若不是带来什么新的丹药,就是到那灵田里边去看她的宝贝灵谷。 然而,这门派当中有个那样宽和的女修,感觉的确就是不一样。 几个杂役虽然没有再讨论这个事情,却还是忍不住都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门派里边缺少副掌教,已经有五天了。而他们熬的这锅粥,也整整是坚持了五天。 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们准备饭食,总管就会到他们面前来,叮嘱他们熬一锅蔬菜粥,好等副掌教随时可以用上。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很愿意做这件事情的,可经过了五天以后,便都开始觉得这总管有些可怜起来。 哪怕他对副掌教痴心一片,可叫他们这些杂役熬粥,又有什么用处呢。 这粥是一放一整日,到了夜里,总管甚至是要亲自过来看火候的,却总归没有人来享用,最后被泼到了地上去。 第二日,他们便又重新地开始熬制。 若是可以的话,他们倒是希望副掌教能够将这粥用下去。若是这样的话,当真是如同李子讲的那样,哪怕三日三夜不合眼地熬制,他们都没有一点儿意见。 几个杂役正心不在焉地持续着手上的动作,却突然听到身后大殿的方向,猛地传来一声惊呼。 “阿苗、阿苗……!” 杂役们都是一愣,相互之间对了对眼神,其中有人迟疑着开口,问,“那是总管的声音?” 另外一个人便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是总管的声音。” 几人又是一对眼,眼神都是猛地一亮,“副掌教醒过来了!” “走走走,赶紧去看看去。守了这么些天,副掌教总算是醒过来了呀。” “同去,同去。” 李子这时候也跟着从地上跳了起来,喊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他人才刚跳起来,就被旁边的杂役一巴掌又拍回到了地上去,“你小子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呆着吧!人都跑空了,这里蒸着的馒头要怎么办。况且,你这还给副掌教烧着粥咧,仔细这粥烧糊喽。等粥烧好了,你再一并端过去吧,啊。” 五百零三 牵手 糯米艰难地紧了紧眼睛,外头那光线倒没有很严重的,却还是叫她一直紧闭着的眼睛感到了一点儿不舒畅,叫她没办法马上就将眼睛睁开。 耳边刚开始传来的是萧景言的一阵惊呼,紧接着就感觉到了肩膀两边都分别搭上了手掌。其中一只十分炽热,体温从掌心散发出来,透过被子和她的衣裳,直直落到她的肌肤上边。而另外一只,则是更加沉稳宽大,没有那种逼人的热度。 “嗯……” 糯米有些不情愿地用鼻腔发出了一阵浅浅的声音来,算是回应了萧景言的呼喊。 她甚至有些不愿意睁开眼睛。 周遭的声音十分吵杂,好像有许许多多修士围拢在她身边讲话一样,叫她心里边有些不高兴。最重要的,是她如今浑身上下酸痛不已,好像是被什么巨石滚撵过一样,叫她连骨头里边的骨髓都跟着痛了起来,更不要说是肌肉了。 要不是萧景言的声音太过叫她在意,她甚至都不愿意调动一点点肌肉,来给萧景言作出一个回应。 她还记得自己悄悄地威迫了徐来福,叫他帮忙,趁机溜到了门派外边去,寻到了那个地洞附近,想要将柱子师兄找出来的。 没想到师兄还没有找到,她就已经受了袭击,而且袭击她的人,还是她正在寻找着的柱子师兄。 她拼尽全力才将柱子给困住了,为了不叫柱子和那三个刚化形的灵莲仙子受伤,她选择了同那个不知名的邪魔同归于尽。 最后的那点儿记忆。便是消散在同那邪魔的同归于尽当中。她抱着那邪魔,让万点殷红顺着她手臂上的伤口,一直缠长到了对方身上去,而分散出去的另外一点神识。则是都放到了柱子身体里边去,努力冲击柱子体内的那个封印,将柱子的魂灵重新唤醒了起来。 按照她的心思,本来是希望叫柱子醒转过来。好赶紧逃跑的。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同那邪魔相比,而柱子这个用拳头战斗的,又哪里是那邪魔的对手。 然而,她还记得自己最后昏过去以前,好像是听见了柱子的怒吼,眼角余光的地方,甚至是见到了柱子朝她扑过来的身影。 “啊……!” 糯米猛地就睁开了眼睛,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然而,不说她如今浑身是伤。肩膀上还压着两只手掌呢。自然是跳不起来的。 萧景言的声音适时从旁边传来。声音里边好像还带了些哭腔一样,“阿苗,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糯米又眨了眨眼睛。盯着面前那高大的身躯,很是有些不敢相信。 站在她右边。将温热的手掌放在她肩膀上的,自然就是萧景言了;而站在她右边的人,却是她一直就心心念念着的柱子。 她又缓缓地眨了眨眼,好像生怕一不小心眼睛多闭了半晌,柱子就会从她面前溜走一样。 萧景言还来不及说第二句话,就已经猛地被人推开了。 糯米还想再多看看柱子,面前却已经突然挤进了秦广岚大大的脑袋。他那长胡子耷拉着,几乎都要垂落到糯米面上去了。 “啊哟,啊哟。你醒了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秦广岚也是听了消息,急急忙忙爬起来扑到糯米面前来的。他面上还带着点儿憔悴的神色,头发都是刚起来还没梳理整齐的模样,眼角有些泛红,便叫糯米也跟着一愣。 她从来没想过,秦广岚原来是这样关心她的。 不管秦广岚关心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这一刻,她却确确实实是被秦广岚所感动了。 “我没事儿。”糯米舔了舔嘴唇,这才缓缓地挤出了一句话来,“掌教,阿萧,叫你们操心了,对不住。那、那外头的血雾,退了么?” “哪有这么容易就消退的。你不要担心,那血雾倒是淡了些,至少没有再逼入到门派来。这些事情,我们会想法子的。”萧景言好不容易又重新挤回到了糯米身边去,推了推秦广岚,朝着糯米露出了一个笑脸来,“倒是你,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冲动,竟然瞒着我们所有人,就冲到了那地洞边上去。要不是徐来福瞧见了那血雾当中的光芒变换,发现了你离开,叫我们可以及时赶到,说不准你当真就是要殒落在那地洞边上了的。” 徐来福……到底还是叫他救了呀。 糯米心中叹了口气,正想要开口再问一句什么,却突然愣住了。 她感觉到盖在被子底下的手掌旁边,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一样。 那种感觉十分细微,哪怕是她自己低头看去,都没有见到被子有什么起伏。然而,她却真真切切地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指,然后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阿苗你当时倒在外头的时候,可当真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你身子就跟个漏水的破水袋一样,浑身上下都冒着鲜血,身上又缠着小半截不知名的藤蔓,好像是吸附在你的伤口上边一样的。若不是纤纤想办法帮你处理了,我们可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了,我这给叫杂役帮你准备了清粥,你要不要吃一些?” 糯米稍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觉得有些饿的,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中间,还有些她需要去慢慢思索的事情。 围拢上来的人群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叫她就是撑起身子,也没办法看见陆纤纤在什么地方。 她倒是没有想到,陆纤纤居然会救她的。若不是陆纤纤,她就是没有死在那邪魔的手上,恐怕也逃不过被万点殷红吸干血液的下场。就冲着这一点,她倒是该向陆纤纤道谢的。 萧景言转身喊人将那粥端了上来,放在了糯米面前一张矮矮的小木桌上。萧景言自己当然是想要亲自喂糯米的,可糯米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虽然软和,却十分害羞内敛,绝不可能让他当着这些门人弟子面前,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糯米原是想要伸出左手去拿勺子的,可手才方始动了动,面上便是浅浅的一红。幸亏她一直是微微低着脑袋的,旁人也看不大清楚她的表情。 她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只能将右手从被子里边拉了出来,慢慢地吃起清粥来。 在被子下边,她的左手被人轻轻握住了。 那握住她左手的手掌虽然没有一点儿温度,上头的触感也十分粗糙,却还是叫糯米忍不住有种掌心发热的感觉。那感觉顺着她的指尖,一路热到了她的心尖儿上边去,叫她着实是心慌不已。 从她醒过来到现在,柱子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边,除了这时候十分出格地在被子底下握住她的手以外,就再没有表现出任何同傀儡不一样的模样来。 越是这样,糯米就越没办法扭头去同柱子讲话。 她只是压低脑袋,慢慢地吃着面前的菜粥。若不是那锅上热气升腾,她都恨不得将脸面就整个埋到了这砂锅里边去。不过,这锅热气腾腾的,倒也有好处。至少,她可以为自己解释,面上这片*辣的感觉,是因为粥上生出的热气熏来的。 萧景言和秦广岚还是霸占着糯米床前的那一点位置,将围过来想要看看糯米的门下弟子都挤在外边去。 糯米虽然没有说什么,可看着这些弟子如此热情,心里边还是忍不住觉得一阵暖和。 她以前在教这些弟子法术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想过需要什么回报的,更没有去考虑大家会不会记住她的好。她只觉得自己站在这个地方,背负着这样的身份,自然是应该做这些事情的。 可如今发现自己是这样被大家深深惦记着的,才叫她突然发现,原来被人这样挂念着,感觉确实是很好。 她年少的时候,已经过了太多死在路边也无人牵挂的日子了,如今突然被这样重视,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差些儿都要将眼泪落到了那粥里边去了。 萧景言在旁说的话,无疑是叫她可以打起精神来分一分心的好东西。 从萧景言的叙述当中,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过去五日了。 当初秦萧二人约好了要用两日时间去寻找新的落脚门派,也因为她的昏迷而搁浅了。 他们虽然都不知道糯米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可观察了半日,却也认定外头稍微消散了的血雾不会对糯米造成什么影响,反倒是随意的搬弄,说不准会对糯米浑身伤痕的躯体造成更多的伤害。因而,他们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自从糯米同那魔物两败俱伤以后,外头的血雾便当真是浅淡了一些。 门派里边的人虽然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见到了现场那情形和糯米身上的伤口,又有了徐来福和陆纤纤隐晦地在一旁提醒,也跟着猜出了个大概的情况来。 “你不要担心。”萧景言还在一味地安慰着糯米,“只要知道了是什么东西在捣鬼,解决这事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掌教终于得了修仙宗门的回复,就是出了什么邪魔,也绝斗不过修仙宗门派出来的人的。” 五百零五 大观佛法 糯米的声音并不大,然而,那血雾当中的身影却微微一晃。虽然是隔着浓浓的血雾,糯米却仍是觉得自己见到了对方面上不变的笑容一样。 “小施主,最近可还好吧。” 悔悟的声音也十分优雅,同那清脆的响动十分相似,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却能叫人从中听出了不同的感悟来。 糯米却是一愣,面色渐渐地就黯淡了下来。 她还记得,当初在仙逸城的时候,悔悟一直在修炼着的是闭口禅,一种绝对不能开口讲话的功夫。今日第一次听见了悔悟的声音,的确是十分悦耳动听,可听在糯米的耳中,只叫她的心一路就往下沉了下去。 悔悟已经破了他自己的功夫了,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状况,才会叫他没能坚持下来。 这样的修行,据说他已经持续了二十八年了。只要再坚持两年功夫,他的修行,便又能突破一个境界。只可惜,如今这一切都已经化为了幻影。 不管糯米心中是如何的难过怜惜,悔悟仍是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踏到了大殿前边来,朝着这千仞宗的数十弟子缓缓施了一礼,这才抬头向糯米笑了笑。 他这一抬头,糯米更是大大吃了一惊,几乎要从柱子的肩膀上边直摔到地上去。要不是柱子发现了她身形不稳,适时伸手,她说不准当真就要摔倒了。 那个血雾当中走出来的僧人,身上虽然带着糯米熟悉的气息,可面容却已经再不是糯米当初所见到的那个模样了。 却也不能说悔悟就是全然变了个模样。 当初在仙逸城的时候,糯米所见的僧人悔悟,虽然说不上年轻俊朗。看着却也到底是个如星如剑的中年儿郎。可这时候,悔悟一抬头,糯米都要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龙钟老者。从那依稀的眉眼里头,的确能够叫糯米认出悔悟的五官来,可不管再怎么看,这也不像是糯米当初在仙逸城所认识的那个僧人。 悔悟又朝糯米礼了一礼,“请小施主不要担心。这不过是副皮囊罢了。如今这模样,也是我本来的面目。这次前来,是为了那雾中妖孽,小施主不必挂心其他。” 糯米张了张嘴,又见到悔悟那副面容,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她怔愣了许久,直到那大殿的前门又轰然贺合隆,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小声同柱子讲。“师兄,先放我下去吧。” 柱子闻言,朝糯米伸出手去,将糯米放到了地面上。 才一落地,糯米就觉得双膝一软,差些儿没有直跪到了地上。 她身体还是没能恢复过来。就是这样站着,已经有些勉强了。可她却必须要站着。 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代表着的是整个千仞宗。虽然面对的是旧识。却也不能太过丢了脸面。 她有好多话想要开口询问,只是一见到悔悟那苍老的面容,她就觉得那些话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更问不出口来。 不论是什么原因,悔悟开口破功,容颜变老,这也是个事实。他这闭口禅的功夫突然破解开来,恐怕会牵连到了寿元,叫寿元也跟着缩减。每每想到此处,糯米就跟着心酸不已。 悔悟却没有糯米那样多感慨。他见糯米落地站稳,这才朝糯米伸出手来,道。“既然贫僧已经到了此处,小施主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糯米根本用不着思考,就已经从怀中将那大观佛法取了出来,放入到悔悟的手中去,忍不住问道,“大师可是知道这雾气当中的精怪是什么来头吗?” “这个精怪……同贫僧有很深的牵扯。”悔悟深深地看了糯米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佛经,显然不愿意太深入地去谈论这件事情,“原是希望这佛法能护住小施主一片平安,却不料这妖孽已然成型。贫僧追逐这妖孽许多年,也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两人之间的谈话太过虚幻,顿时听得周遭那些弟子一派云里雾里的。 有些聪敏点儿的,才能猜到糯米这次勉强幸免,是因为那佛经的缘故。又看看面前这慈眉善目的僧人,却哪里觉得这僧人同那血雾当中孕育出来的邪魔有什么关联的。 秦广岚和萧景言这时候得了消息,也匆匆从后头赶了过来。二人远远见了悔悟的面容,也跟着大大地吃了一惊。 特别是秦广岚,对悔悟的印象犹为深刻。这时候猛地一见,甚至都以为自己如今见到的,是当初那位悔悟的老爹,一时之间,竟也是呆愣住了。 悔悟却大大方方地同二人讲话,“二位施主许久不见。贫僧本就知道这祸事,终归却还是未能阻止,实在是罪过。” 他这话一说,秦广岚的面色也是跟着一变。 “你就是当初仙逸城那个和尚?你当初就知道会有这事,所以才拿那种目光一直盯着我看?” “施主身上,缠着血气。当时贫僧就想,施主恐有血光之灾。”悔悟仍是微笑看着秦广岚,就像一个快要作古的老人慈祥地看着自己的晚辈一样,“皮囊,皮囊,终归都是一样的。当初若是劝了,恐怕施主也是不会听从的。贫僧这次来,正是帮施主收拾残局的。” 秦广岚一听他这话,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一时就冷笑了出来,道,“皮囊。你连自己的寿元都保不住了,还谈什么收拾残局。” “贫僧本已到了这样的岁数,哪里算是保不住寿元。当初施主所见,不过是个幻化出来的躯壳。施主是个修行之人,难道还看不破这一些么。”悔悟摇摇头,话倒是不疾不徐的。 他这话一出口,秦广岚便又是一愣。 糯米知道这二人在仙逸城的时候关系就并不很好,或是说秦广岚单方面的不喜这悔悟真人。原先在仙逸城的时候,悔悟一直修习闭口禅,口不能言,同秦广岚之间自然也没有什么冲突。这时候他能够开口讲话了,糯米更怕两人会吵闹起来,赶紧就插入到二人中间去,一边讲一边朝着萧景言使了个眼色: “不论如何,难得大师上门,可是支援一个。我们倒是先安排大师住下,这才再作详细打算吧。” 悔悟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萧景言得了糯米的眼色,赶紧也上前来招呼。 他们这样的表现,秦广岚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面上有些愤愤的神色。 糯米也不知道秦广岚怎么就同这悔悟师父好像有很大仇怨一样,这时候也顾不得多打听,只是强撑着身子,一路招呼悔悟住下。 这千仞宗里边已经没有剩下什么可以挑拣的地方了。唯有这个大殿,立起了法术护阵来,才住得舒坦一些。 悔悟并不挑剔,也没有带什么行囊。随意挑了个空旷的位置,就如同其他修士一样,盘腿坐到了地上去。 糯米这时候方始看清了他手上拿着的法器,是个模样有些怪异的小圆筒。那小圆筒通体都是金色的,上头以浮雕的手法雕刻着一行一行的梵文,想来是种什么经文了。而在那小圆筒的最上头,绑着一个细细的金坠子。只要悔悟一晃动这小圆筒,那细坠子就会敲击在圆筒上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来。 悔悟大概是感受到了糯米的目光,主动将那怪模怪样的小东西递到了糯米面前去,笑道,“这是贫僧的经筒,小施主可要看看?” “不、不用了。我就是有些好奇。”糯米赶紧摆手拒绝了。 悔悟也不勉强,又是笑笑,从行囊当中取出了一个瞧不出材质的木鱼来摆好,当真就不管糯米了。 糯米见他这模样,显然就是不愿再交谈,只好也从悔悟身边离开了。 她才刚走开,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诵经声音。 悔悟念经的时候,同他平日讲话的声音全然不同,低沉得如同是从腹腔间发出来的一样,完全变了个人一样,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的,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好似是在吟唱一样。 明明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诵经罢了,可听到糯米耳中,却好像有万千个僧人坐在这大殿当中开口一样。整齐,却又不那样整齐,来回重叠着的诵经声一路回荡着,不像诵经,倒似在唱诗一样。他的声音并不平坦,有着细致的高低起伏,溪流一样落入到旁人的耳朵里边去。 糯米方才醒来的时候,胸口本来还有些滞闷。这时候听得悔悟的声音,只觉整个人真气都跟着一震,猛地就变得清明了起来。 她忍不住环视了一眼四周,只见许多弟子面上都露出了一阵恍然大悟的神色来,有些悟性高的,这时候已经开始打起坐来,显然是从这经文当中参悟到了什么突破一样。 甚至连着大殿外头的那些血雾,好像也随着悔悟高低起伏的诵经声而渐渐消散了一些。 糯米看了一眼悔悟那边,只见悔悟面前摆着的,正是那本大观佛法。他微闭着眼睑,身上隐约散发出一阵明黄的光芒来,将他笼罩在里头。 也难怪当初那邪魔会说三位灵莲仙子没能参悟,原来这大观佛法,当真吟诵起来饿时候,竟有这样大的威能。 五百零六 解经 不仅仅只是糯米,只要是在这大殿里边认真听了佛法的千仞宗弟子,都好像是受到了启发,有所感悟一样,各自都沉吟了起来。 糯米也跟着呆愣愣地听了许久,这时候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周遭的弟子都在低头沉吟,或是寻了个地方打坐的。 她扭头忘了柱子一眼,却见到柱子的眼神一派清明,竟然是这大殿当中最清醒的一个了。 “师兄……”糯米犹豫了一下,还是倚到了柱子的手臂上边去,侧头小声地同柱子讲话,“师兄你已经能记起好多事来了,是不是?” 柱子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处,好像悄悄看了糯米一眼,又似乎没有。隔了许久,才很慢地点了点头,一副不愿意开口的模样。 糯米却并不很在意他到底是怎样表述的,这时候见到柱子确实是已经能够回应她了,顿时就笑了出来。 她都不知道该同柱子说什么才是,只要柱子站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能够同她讲话,这样就够了。哪怕是如今这样子,她也觉得是足够的幸福。 至于柱子如今到底是为着什么有些闪避,她也没有心思太过计较了。 二人也没在大殿前头站立多久,才只是一小会儿,柱子就已经又默默地将糯米送回到了塌上去,小心翼翼地将糯米给放下来了。 柱子的面上仍是那种蛊人特有的僵硬冷漠,没有表情,也完全没有一点儿以前相貌的特征。可是糯米只要见到对方扶着她时候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就觉得能够透过这冰冷的外壳,看到过去那个温厚淳朴的师兄。 她还想要开口同柱子讲话。悔悟的经文却恰巧已经到了完结。只听悔悟晃动了一下经筒,发出了一声清浅的响动,他嘴里边传出来的诵经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直到这时候,许多门人弟子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来,再四处顾盼的时候,便是连着眼睛里边的神采也是不一样了的。 糯米心中还挂念着那外头捣乱的邪魔,有心想要同悔悟多商量一番。只能是又扶着柱子的手臂,从床铺上头站起了身子来。 柱子大概是不愿意她随便乱动,见她起来了,突然一手抓住她的胳膊,手上稍微用劲儿,就又将她给放会到了那床铺上边去。 糯米已经好久都没有感受过柱子这种自主的,一时之间,竟有些怔愣和不惯。 “你、你……师兄,我要到那边去和悔悟大师说话呢。”糯米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细声细气地跟柱子解释了起来。 她这样歪着脑袋,专注地看人的时候,眼睛里边水汪汪的,好像有星光在闪烁一样。被这样黝黑纯净的杏眼看着,恐怕是连柱子这样的面皮,都要忍不住有些发热。 柱子只能有些笨拙地摇了摇头。 糯米咬了咬嘴唇。原本是想要说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奶娃娃,许多事情是有分寸的。可她也知道,这话说出来多少会有些伤柱子心。因而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将话又憋了回去。 幸亏这时候,远远坐着的悔悟也朝着她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正好是无需她再坚持离开床塌了。 悔悟并没有多问外头血雾当中那邪魔的情况,只是关心了一回糯米身上的伤势,接着就坐到了糯米的床边去,翻开了手上那本大观佛法来,细细地同糯米解释起上边的那些字句来。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是压根儿没有什么心思将悔悟的话听进去的。 只是,悔悟的声音里边就好像是有一种特别的魔力一样。他在讲话的时候。声音如同山涧清风石缝细泉,清澈透亮,一下子就流入到了人的心头去。叫人忍不住就耐心地去听他的话了。 糯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将那些话听到耳朵里边去的,一时之间,两人竟然当真是如同师徒一样,翻看起那佛法当中的精髓来。 当初糯米自行翻看这佛法的时候,可是连一个字也无法参悟。那三株灵莲仙子,才方始化形,就已经能够参透了一个字来,可谓十分有慧根。 可这时候,听着悔悟的讲解,糯米竟然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理解这佛经当中的每一个字句一样。 这样的感觉太过奇妙,就好比她修为层次提升了以后,再回头去看原先那个无法理解和施展的法术,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自然。那些法术对她全然没有隐瞒和隔阂,只要她看在眼里,就已经印入到了心底。 糯米一边看着悔悟翻动手头的经书,一边听着悔悟的讲解,直到悔悟“啪”地一声,轻轻将这佛法重新合了起来,糯米这才猛地惊醒了过来。 “讲、讲解完了么?”糯米一时之间还有一丝恍惚和茫然。 悔悟微微一笑,双手合十,礼道,“不错,这大观佛法的精髓,小施主已经尽数掌握了。我还未曾遇到悟性这样好的修行之人。小施主当真不考虑要皈依我们佛门么?” 他这话当中有些玩笑的意思,糯米一听,顿时就有些羞红了脸蛋儿,赶紧摆手,道,“不不不,我可没有什么悟性。当初我自己翻看这本经书的时候,可是连一个字都看不懂的。如今能够听着大师讲完,肯定是因为大师讲解得十分透彻的缘故,同我可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你这样讲,我可当真是受不起的。”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切就是缘。”悔悟仍是笑眯眯的,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卷经书的时候,就如同是看着一个心爱的孩子一样,目光当中充满了慈祥。当他用指尖拂过那经书的封面之时,糯米甚至觉得他面前所见到的东西,肯定是不一样的。 悔悟如今已经是一个行将入木的老人姿态了,可他在用指尖轻触经书的时候,确实那样的小心,又是那样的温和,就好似一个小伙子正在触碰自己最亲爱的姑娘的脸颊一样。他容颜虽老,却并不给人憔悴枯黄的感觉。 “每个人所理解的经文,都是不一样。而经文当中的每个字,其实却又没有变化。不同的人看着这经文,都是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你以为我是为你讲解了经文,实际上,我不过是将这经文旁边的注解为你念了一遍。你原先看不懂、看不开的东西,经了一场生死,难道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么?” 悔悟这话,糯米听得有些似懂非懂的,只能有些迷茫地跟着点头。 她所经历的生死,其实并不只有这一次。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甚至是年少在山下流浪的那一年许的时间当中,她也曾经有好些次,几乎是要丧命的。 只是,在那些经历当中,她都只是被动地去接受着旁人给她的安排。 那时候的她实在是太过弱小,没有反抗的力气和本事,只能默默地接受死亡的降临。若是不甘心,也就只能扑起来朝对方身上咬一嘴巴,却也仍是逃脱不了自己的命运。 而这次,却是她自己主动扑上去的。 是她自己的选择将自己的命递出去,作一个赌注。 她的确是赌赢了,也叫她有种阔然开朗的感觉。 只是在悔悟将这种感觉点出来以前,她只是迷蒙地感觉到了一些,并没有十分在意。 “是呢。若是气运不济,我如今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糯米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她身后倚靠着的那个身子却是突然一僵,原本就已经十分硬直的躯体好像变得更为僵冷,几乎是叫人完全感觉不出什么生的气息来。 她这才省起柱子还在后头听着她讲话呢,不由暗怪自己说话不注意,叫柱子师兄自责了。她赶紧就岔开了话题,道,“是了。我先前培育的三株灵莲,同这佛法大概十分有缘分。她们才方始化形,就已经参悟了其中一个字来。若不是得了她们,我恐怕也没机会坐在这儿讲话了。” “哦?方始化形就已经能够参悟?这可当真是天大的悟性和福缘了。”悔悟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才朝着糯米解释道,“莲花本是观音坐下之物,佛根深些,也是寻常。小施主如今已经记住了这大观佛法,日后抄录出来,每日着那灵莲讼唱一遍,都是有好处的。” 糯米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悔悟瞧着糯米那个模样,突然便又笑了笑,“小施主,你可是还有别的话要问我?” “诶?我我我、我……没有呀。”糯米被悔悟突然一问,顿时就慌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摆手摇头。 悔悟却也不看她的反应,笑道,“有就是没有,没有就是有。我若是不将这缘由说出来,虽然不至于被怀疑,恐怕小施主的这个心头大石,是不会落下来的。方才当着许多修士的面前,贫僧当真是拉不下脸面来。不过既然小施主如此在意,贫僧也就直接说了吧。这外头的那阴邪之物,实际上同贫僧是有着莫大的牵连的。” 五百零七 可怜可恨 悔悟并不算是个纯正的僧人。 他年轻的时候出身并不低,家族是元柯国里头数一数二的官宦人家。年纪还小的时候,他俗家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尽快成长起来,能够好好继承家业。 “我打从记事儿开始,就已经知道家中的状况了。家里边要求严苛,几乎到了刻板的地步,所见所学,也多是宫中礼仪行止,只盼日后能够入宫从侍。” 悔悟的声音十分浅淡,一下子就将糯米拉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朝代里边去。 当时的元柯国,甚至都不如如今的天武国。全国上下,几乎没有多少个修炼的修士。国君虽然崇尚天道,也渴望得到长生,却到底没有那个根骨和资质。 为了能够得到长生,那国君想尽了各种法子,包括是用国库里头的钱财去倾购丹药。 然而,修仙之人炼制出来的仙丹,哪里是能以世俗金银来衡量价值的。除了那些落魄得已经要为后辈考虑的修士,又有哪个修炼之人是会贪图那点儿金银的。若只是些强身健体的丹药还好说一些,可牵扯到了增长寿元的丹药,便不是那样容易就可以炼制出来了的。 因而,那国君虽然遍寻丹药,却只能叫国库连年亏空,最后仍是一命呜呼了。 新王登基的那年,悔悟整好十岁。而那位新王,年纪还要比悔悟更小一些。 面对着先王留下来的烂摊子,新王一个小小孩童,就是再聪慧,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法子。他需要面对后头那些要谋权篡位的宫妃,又要照料着前头朝堂的种种。在悔悟看来。那个登基的新王,做得实在是已经很好了。只是,却还不够。 他入宫的时候,那新王是病着的,殃殃地躺在塌上,竟然没有什么人当真着紧他的性命。 悔悟一直记得那个比他小一些的孩童,穿戴隆重。面色苍白的模样。 两个少年为着一个国家而努力,悔悟当时甚至得到过三道免死金牌,他们家里头的权势也因为新王的倚重而几乎到了通天的地步。 当他们家里边的权势达到了顶点的时候,悔悟拦住了家里边的反叛,却拦不住新王发布的抄家懿旨。 新王的确没有杀他。那三道免死金牌,他原是想要救人的,却只落得被赶出了元柯国的下场。 讽刺的是,当他被从元柯国赶出去以后,一路流浪。才发现原来外头的世界那样宽广。他身上天生就有灵根,能够修炼。当初那国家倾尽国库所要求购的丹药,在修仙者手中,原来也没有那样珍贵。 他带着力量回到了元柯国,将元柯国上下搅得天翻地覆的。那外头的兵卒对他而言根本就形同虚设,他直接冲入到了宫里边去。将曾经的好友和杀父仇人用飞剑钉死在了皇位上边。 当初他加所谋划的那些龌蹉之事,他也是知道的。然而,不论理由为何。他都不可能放着杀父仇人不顾。他气恼这个好友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他家一个机会,连那三道免死金牌,都一并作废了。 可他在杀死了这童年好友以后,才发现这国家的贵妃,是他的阿姊。 他阿姊是家中最和善的一个,当初已经怀了身孕,如今被收入到了后宫,产下了个孩儿。那孩儿正是如今元柯的太子。 二人不愧是相知多年的好友,新王连着他想要保下的对象。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打算将这国家都送入到他们家手中。 他早就知道那好友对王家心灰意冷,却从来不曾想过新王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他曾经做过的一切,也同时挣脱了王家的束缚。 看着手上好友的鲜血,他这才大彻大悟,离开了那个小小的国家。 “我也不知道是走了多少的路。知道侄儿当上王以后,便对这红尘再无眷恋,这才成了一名僧人。只是,这事却也还没有完结。也不知道是那宫中有什么宝贝,还是我那好友年少曾服下什么丹药,魂魄竟然凝而不散,化成了一个妖魄,四出害人。” 悔悟叹息了一句,神情当中,尽是恍惚。 他直到如今,也不愿意相信那位王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当初元柯国旧王曾遍寻丹药,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仍是太子的新王用过什么,只使得如今他化成了个妖物。 第一次见到那顶着好友面容的妖物之时,悔悟震惊得几乎站立不住。 他当时被师门派出去除妖,却被那面容所震,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妖物将同行的师兄弟都撕成了碎块。当那妖物转向他的时候,微微迟疑了一瞬,紧接着就从他面前逃了开去,留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身上还沾染着同行师兄弟的鲜血。 当初放他一命,如今又放他一命。 这样算起来,他实在已经欠了对方两条命了。 若是他认识的那个好友,是决然不希望自己成为现今这模样的。 从那时候开始,悔悟便一直四处行走,成了一名行僧。他只希望将那妖物寻出来,这次,是绝不会再手软了。 “他打小就是个心肠软和的,从来舍不得伤害一个宫女太监的。后来在朝堂之上,想的也总是各人的好处。若不是当初我家逼宫,他也不会……如今恩怨已了,我想,他肯定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的。与其留他这样活在世上,不如仍是由我来亲手解决个干净。” 糯米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悔悟的故事,听到了后头,甚至觉得眼眶微微热了一热。 只是,修行之人,原本就要冷心绝情的,她也很快就将那感情又重新压了回去。 她这才知道这妖物是从外头过来的,大抵是受了那血池的吸引,觉得是个能够增添功力的好地方,这才悄然霸占了。 在悔悟到来以前,她还从来没有想过,那样阴邪的妖物也有过去。只是,看着悔悟浅淡的面色,她便知道,悔悟已经是铁了心思要将那妖物降服了。 糯米张了张嘴,却完全不知道能说什么。 悔悟大概是见了她的面色,突然便笑了出来,道,“小施主你可是担心了么?你放心。我才是最懂得我那好友的。若是可以,我自然希望能将他收服,日日诵经,洗净他身上那些凶厉,叫他重修肉身。只是,这却也讲一个‘缘’字。这些年来,我一路追寻着他的踪迹,却总是差了一步。如今好不容易赶上了,若是收而不得,也只好将他强行打散,也总好过他日日在人间害人。贫僧念佛多年,早已看透,小施主不必太过挂心。” “是么……” 糯米低低地应了一句,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这时候,她的心莫名地就有些动摇了起来。 当初面对着那妖物的时候,背后站着的就是柱子,她可是铁了心想要与那邪魔同归于尽的。只是,如今听了悔悟的话,她却莫名地有些动摇了起来,觉得那邪魔竟也有些可怜。 “小施主,不必烦恼。须知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而可恨之人,亦必有其可恨之处。怜该怜之人,立不动之心思,才可在修行路上走得长远。切不可太过软和,叫邪魔有了可乘之机。”悔悟悠悠地在旁边说了一句话,又低头看着手上那经书。 糯米愣愣地听着悔悟的话,将那话放在心里细细琢磨了一遍,只觉越想越恍惚了起来。 这世上,果然没有那样的单纯,非黑即白的。每个人到了她面前,都有不同的模样。她所见到的,毕竟都只是其中一面。 “眼所见为实,耳所听为真。并不是那确实如真。只是三千世界当中,幻影无数,只有面前所见,才是你该有的世界。若是想得太多,反陷入了虚妄之中。只要心中信念坚固,便无所畏惧。” “三思而后行为益,三千思而后行则为害。凡事讲究量力而为,适可而止,切切不能做得太过。否则,即便是菩萨一样的心肠,也要孕出祸事来。” 等糯米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去了许久。 悔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已经离开了,这时候正坐在一边,默默地打坐,嘴巴一动不动的,就如同是修士入定了一样。 糯米眨了眨眼睛,想起悔悟方才说的那些话来,不由又是一阵怔愣。 那些话里边所蕴含的道理,其实她都懂。只不过是有时候行事,不免就要想得多了一些。她总觉得想得多是好事儿,如今才知道,原来想得太多,也未必就当真是好的。就如同是陷入了幻阵当中去,想得太多,只会困死其中。 “唉。师兄呀,你说这修炼一途,怎的就这样艰难呀。道心再坚定,总不免遇到各种状况。叫我说,倒不如回乡下去,买上几亩薄田,倒也是过得安稳。”糯米叹了口气,斜靠到柱子身上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已经踏上了修仙之路,这便是仙缘。就是一时心累,这条道路,也是注定要走一辈子了的。 五百零八 灵莲摇曳 悔悟暂时在千仞宗里头住了下来。 他一旦开口讲话了以后,这门派当中,便日日都响起了他诵经的声音。 甚至是这门派里头的门人弟子,也都有不少修士被他拉扯着讲话。然而,在这门派的当中,像是糯米一样愿意听他讲解佛经的,也就再没有多少个了。许多人只是同他打了个招呼,听他讲了几句话,就已经尴尬地从他身边逃开去了。 他却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若是外头那些弟子不愿意听他讲话,他也并不为意,只是道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就径自念他的佛经。 只是,每日到了傍晚的时辰,他总是会默默地站起身来,朝外头那片血雾走出去。 这大殿里头本来就没有什么躲闪的地方,许多门人弟子都见到了他的行动,不由是纷纷议论了起来。特别是见到悔悟走出门去,竟然能够将那血雾分开以后,更是忍不住小声说了起来。 糯米的精气神好了一些,这时候已经能够稍微坐起来,倾着身子去看悔悟的情形了。 她倒是想要追上去给悔悟帮忙的。特别是在听了悔悟说的那些纠葛以后,更是觉得那邪魔怨灵原来也是个可怜的。她甚至都还记得悔悟当初说的那些话。 “若是可以,自当是将他收在身边,日日诵经念佛。哪怕是穷我一生,也要将他好生净化,重塑肉身。只是,若他没有这样的机缘,也只好将他打得烟消云散。” “唉、若是悔悟大师能够……能够叫他清净过来,自然是好。若是……” 糯米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日日想着这些。都觉得自己要有些疯魔了。 可惜,不管她再怎么想要跟着悔悟出门帮忙,却也知道自己如今没有那个能耐。哪怕她没有受伤,也就只能是同那邪魔拼个同归于尽,都伤不到那邪魔的根基。如今身上收了这么些苦痛,更是不能帮忙做什么了的。 悔悟要出门的时候,自然是有萧景言和秦广岚派人在一旁跟着的。有时候。甚至还是秦广岚亲自跟在后头,同他一块儿去追捕那掩藏在血雾当中的邪魔。 只是,那邪魔阴邪狡诈。他们虽然已经从糯米的叙述当中,知道了对方大概的藏身之处,却到底没能够直接摸到那邪魔面前去。 有了悔悟每日在外头诵经,就连着那浓密的血雾,也跟着渐渐浅了一些。 特别是这千仞宗里头的血雾,更是已经稀薄得如同寻常仙雾一样,能够叫阳光从上头打落下来了。 糯米自己坐在这大殿的床塌上头。没了萧景言和秦广岚同她讲话,顿时觉得有些不习惯了起来。外头那样多的门人弟子,其实当真能够陪她聊天儿的,连一个都没有。她自然不能是找那冷硬着脸面的兰战舟同去说话,只能默默地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边。精神头好一些的,才会稍微散散步。 她固然想要同柱子多说说话。可这几日一接触,便发现柱子好像有些不愿意搭理她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柱子可能是有些不惯。日子久了,也开始惆怅了起来。 柱子如今这模样,确实同旁人不同。她虽然没在这当中做什么,可恐怕柱子自己本身,也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又是被谁将身体害成这副模样的。 这时候他猛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是以这样一种非人的方式留在糯米身边,觉得有些无法接受,也是自然的。 糯米几次想要同他说起当年清明真人的事情来,可每每话到了嘴边。却又终究是咽了下去。 她还不知道柱子如今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想法,更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叫柱子更伤心难过。她宁可自己一个人先被柱子误会着,总好过扰乱了柱子的心神。 这种不能四处游晃的日子。糯米除了着门下弟子给她送过来账本,稍微翻看一遍以外,剩下的时间,就全都是泡在了那个缥缈幻境当中。 说起这缥缈幻境来,她还当真是觉得后悔不已。 当初,藤小桥通知她的时候,那灵池当中其实一共是有七株灵莲,接近到要化形的时期的。只是—— “主子主子。” “主子你过来啦,快来悄悄我今日的裙子好看么?” 糯米才刚一靠近那灵池边上,就已经感应到了那灵池当中的几株灵莲都在唧唧喳喳地同她打招呼,又好像是在炫耀一样,在糯米面前展示它们新进生长出来的花瓣。 “嗯,很好看呢。”糯米哪里愿意驳她们的兴致,不由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对了,他们……他们还是一点儿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么?” 那些灵莲相互之间好像沟通了一瞬,紧接着就纷纷摇起了脑袋来,说着“没有没有”的。 若是换了以往,见了这样多的灵莲能够凝聚化形,控制自己植物本体的运动,自然还是高兴的。 可如今,她却当真是连笑都笑不出来。 在这灵池当中,如今一共化形成功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么三株了。就连着这三株,虽然对佛法十分有悟性,只是花了一点儿时间,就已经参透了一个字来。可对外头的其他事情的时候,确当真是没有那样这样大的天赋了。 自从上次在血雾当中受了伤,那三株化形了的灵莲,就再也没有在糯米面前显露过人形来。恐怕不恢复个十天半月的,是没办法再凝聚出形体来了。 糯米虽然着急着想要她们再多学点儿佛经,好趁着在她忘记以前,将这佛经都跟着给她们念伤一边,叫她们自己参透,可如今也只能是等着了。 至于其余的那五株灵莲,如今都是悄无声息的。糯米这样问话的时候,在那群摇头的灵莲当中,还有五株,一直没有动静。 它们正是当初最接近化形的七株之五。 只是,它们那时候的灵气还不十分稳固,正处于化形的关键时期的时候,突然感应到了糯米正在受邪魔侵害。 这些灵莲护主心切,明明是没有到化形的时间,却仍是强行运转真气,希望能够提前化形。 在那七株灵莲当中,也就仅仅成功了三株。剩下的五株,也不知道是运转灵气的时候出了岔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但没能够幻化成人形,如今还落得打回原型的下场。在它们的身上,糯米再感觉不到什么灵智的气息。就好比是她面前当真就只是五株小小的灵莲,根本没有任何化形的机会。 “主子不要再记挂了。它们冲击化形失败,这时候灵智已经烟消云散了。不管是再养几百年,也不可能再生出什么魂魄来了。主子就将它们摘下来吃了,不管是沏茶还是炼制成丹药,都可以呀。” 其中一株已经幻化出人形来的灵莲,口嘴利索一些。它见到了糯米仍是那样在意那五株灵莲,不由又重新劝了一遍。 ”唉、到底是为了帮我,才……否则的话,只要是顺应天时,终归是能够幻化出人形来的呀。”糯米摇摇头,有些不情愿,“明明是为了帮助我才落到了这样的田地,我若是再要将它们吃掉,不是太、太叫人心寒了嘛。” “……心寒?”那三株灵莲都跟着愣了愣,紧接着就跟着齐齐摇头,“不会不会,怎么会的呢。我们本来就是灵莲。种植出来,就是应该被服用下去的。又或是炼制成法器,也是可以的。我们有了神识灵智,这才希望多活一些。可如果没有这样的感情,倒宁可被吃了,也不要等到花落,成了一捧泥尘。” 它们话音刚落,周遭那些还没有化形的灵莲听见了,都不住地跟着点头。 “是呀是呀,若是不能化成,我也情愿被摘花泡灵茶。” “你倒是雅致。我不介意的,哪怕是用我包粽子,也没有关系。” 糯米倒是没有想过灵莲竟然都是这样的心思,一时之间,都有些愣住了。 它们在灵池当中聊得火热,这时候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来,好像是带着笑意一样,散播着自己的意识,道,“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再吓唬主子了。我们虽说是灵莲仙子,可一片小小的魂魄,都是附在泥地里边的藕段上的。只是摘去了莲蓬,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主子可以放心使用我们。摘了旧花,说不定对它们还有好处。几百年以后,说不准还能修炼出人形来。” “几百年……”糯米咋舌了一番,朝着灵池当中看了一眼,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方才讲话的那朵灵莲,恐怕就是池中唯一那朵带有浅粉色的莲花了。糯米并不知道它是怎样参杂到这满池塘的白莲墨莲当中来的,只是,它开放的花朵,一直都是最大的;而它平日讲话,又总是不像其他灵莲那样俏皮。 “没事的。如今我也不需要什么花瓣泡茶喝。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进来采摘莲蓬。对了,这佛经我就放在这灵池前头。虽然没有任何佛法大师加持过,不过是我自己抄写的,希望对你们有一点儿用处。” 五百零九 靠不住 糯米将自己亲手抄写的经书放在了灵池前边,希望能对将要化形的灵莲仙子们有一些帮助。 她也是直到如今,才知道经书同那些灵莲仙子之间,是有着相辅相成的作用的。越是佛门大德所抄录的经书,就越有无边的法力,能够帮助这些灵莲仙子早日化形。而这些灵莲仙子的唱诵和翻看,也因为灵气属性相符,而能够增强那佛经当中所蕴含的灵气。 糯米手抄的经书,当然比不上当初悔悟送给她的那一本。 然而,她也是挑拣出手上最好的一种锦缎,又用金粉将佛经抄录在上头的。只要是交由这些灵莲仙子保管,只要历经一段时光,总归也会化成一样宝器。 当初悔悟将那大观佛法放在糯米身边的时候,糯米还总担心自己是不是沾了悔悟的便宜。如今知道了灵莲仙子们还有这样的一种妙处,这才觉得心里稍微安慰了一些。 她本人没有办法跟着到外头去降妖除魔的,只希望经过灵莲仙子灵气洗炼的佛经,能够为悔悟助上一臂之力。 藤小桥已经好久没有到外头去玩耍过了,魃豹又不愿意留在这缥缈幻境当中陪着它。因而它一见到糯米,就欢呼不已,扑到糯米的身上来,非要缠着糯米给它施放了好几遍的云露诀,又可怜兮兮地看着糯米,一副求饶的模样,显然是希望到外头去玩耍一番。 “你现在想要到外头去呀。那可是有好多好多的修士,都是在大殿里边呢。你不是最怕人的么,虽然都是些熟悉的,可是全都在一个大殿里边,你就不会觉得害怕?”糯米刮了刮藤小桥的小鼻梁。笑盈盈地讲道。 “唔……”藤小桥一听,脸蛋儿顿时就皱了起来,完全是折成了一个小包子一样,苦哈哈地望着糯米。它的眼睛本来就水汪汪的,这时候微微一皱,眼眶里头流转的泪珠马上就已经要满溢出来一样。 “乖啦乖啦。我可不是故意想要关着你的,实在是外头有太多人了。你一定会觉得害怕的。等着门派当中的事情都解决完了,我一定放你到房间里边玩,还教你施展法术,好么?这段时间,你还是在这幻境里边先待着吧。” 糯米瞧见藤小桥那小模样,早就觉得心软了。 只是,如今当真不适合放藤小桥出去。它这样胆小的性子,平日在路上见到个人都要躲半日。这时候突然见到一大群,保不齐就要遁地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藤小桥虽然觉得不甘愿。却也掰不过糯米,只能委委屈屈地点头,扁着个小嘴巴,嘴唇红嘟嘟的,看着好不可怜。 糯米被她闹得有些好笑,却也不忍心责备它。只能不去看它了。 这缥缈幻境当中风平浪静的,外头却没有这样的安静祥和。 自从糯米醒过来了以后,就再没有能完整地同魃豹讲过一句话。 她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魃豹的存在。也知道魃豹同悔悟混在一起,想要收拾那血雾当中的邪魔,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对那邪魔怀着深深的恨意。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自然觉得担心。好不容易见到魃豹拖着猎物回到大殿上,总忍不住想将他喊到身边,想叮嘱他小心一些的。 只是,魃豹却并不愿意搭理糯米。每次还是将东西一放下,转头就蹲到了悔悟面前去。 连这大殿上边的门人弟子都悄声讨论起来,说往日那总喜欢蹲在副掌教身边的豹子,最近怎么改了性子了。突然就缠住了个外边的和尚。 还有门人忍不住笑话道,“说不准这豹子是个有佛根的,喜欢听大师讲解佛法呢?你我资质愚笨。没办法理解佛经的精髓。可这豹子到底是养在副掌教面前的,同我们肯定是不一样。” 旁边顿时有人嘲笑了起来,“咦、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副掌教明明就是个修道之人,同那佛法、佛法……有什么关系。我瞧呐,咱这护派的灵兽,就是觉得不放心。你们想想,他是什么呀,可不是个妖兽么。而咱这门派呢,号称的是什么?同副掌教有关系的那位大能,不正是个妖修么。我看,这绝对是那位大能派来的眼线,肯定没错。” “还肯定没错儿呢。我们这门派如今闹成这副鬼样子,你见到那妖修出手做什么了吗。若那当真就是大能派来的眼线,岂不是应当第一个咬死你这肖想副掌教的小贼。” 外头这些闲言闲语,糯米就是听见了,也不过是当笑话一样笑一笑。 若是换了平日,她肯定是不会容许这些门人弟子随便乱讲话的。只是,如今这门派已经成了这德行了,所有弟子都被那血雾围困在了大殿里头。虽说的确可以任意外出,也不受那血雾影响。但是他们只要一想到糯米刚回来时候的那个模样,就纷纷失去了出门的勇气了。 从这点上来说,他们甚至都不如一个魃豹,或是一个阿渡。 门派里边没有了闲人行走,连阿渡都会在需要吃食的时候走到这大殿外头来挠门讨要。可这大殿当中的修士,却没有哪个是愿意随便出门的。 如今门派当中的气氛这样糟糕,被他们调侃几句,也就当做是消遣了。实际上,这些弟子除了嘴巴里边胡乱讲以外,也没有哪个人是将这些话当真的。 糯米更是清楚魃豹对那佛经的兴趣。 以前大观佛法还在她手上的时候,便只有魃豹是常常翻看的。如今难得有机会听经,魃豹兴致高一些,糯米也觉得可以理解。 只是,魃豹为什么要躲着她呢? 糯米如今空下了时间来,细细思量一番,这才发现好像从前一段时间开始,魃豹就已经在躲着她了。只是当初她自己也忙碌,并没有将这样的躲闪放在心上,又顾忌着兰战舟的存在,没有常常同魃豹见面,这才没有发现。 如今……如今这到底是怎么了。 糯米这时候更是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来。 不过,她的身子眼看着是好了一些。 萧景言和秦广岚都不在,自然就只能由她负责去管理同外头那些盟友来往的信件了。 如今许是见千仞宗在异变当中屹立不倒,同他们来往的书信,倒是渐渐更多了一些。有些门派大概是已经想明白了,居然还主动传音,说是愿意接纳千仞宗的弟子。 只不过,有些门派大方一些,愿意接纳千仞宗所有修士;有些则是小家子气一些,又或是目标明显,只接受糯米带领了一小帮人才。 不论是怎样的传音,糯米听了,也都只是笑笑,斟酌着词句回了张感谢的符纸,只说日后有需要的话,一定会早早联系。 而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些拐弯抹角探听消息的。 糯米考虑了一下,干脆就将千仞宗已经等到支援的消息放了出去。 萧景言和秦广岚其实一直期盼着那些门派能够派出支援来的。不论人数多寡,哪怕只是来一个修士做做样子,总也能够提升千仞宗的一点儿士气。然而,这些盟友到底是新近联系上的,两派之间根本没有很么真正的友谊可言。他们愿意为千仞宗派支援,前提却是要千仞宗先提供一批丹药。 这样的请求,秦萧二人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答应,糯米干脆都给拒绝了。 不过只是派人来做做样子,就已经这样的要挟,想必日后也没有多少继续结盟的必要了。果真是在患难当中,才能见到真情。 只有恨少数的几个门派或是家族,才是真心真意在关心着千仞宗事情的进展。这其中,就包括了仙逸城的闻人家族。 只不过,他们这种情真意切的关心,说到底,关心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利益罢了。有着千仞宗这盟友的存在,对他们而言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因而他们才愿意无条件地对千仞宗提供支援和退路。 哪怕只是这样,也已经很不错了。 糯米挑拣着把桌上堆积的传音符纸分开排列起来,归为几个大类。等她一一听完答复完以后,整个人都已经有些愣神了。她一直都知道那些盟友不那样可靠,可心里头明白,和当真直面,却又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情况。 这时候,她可当真是觉得,在那些传音符纸当中,连闻人扉逸的声音都是冷冰冰的。 “这门派与门派之间,果然没有什么长久的友谊吧……”糯米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肯定是因为千仞宗建立时日尚浅,还没有同他们建立真正盟友关系的缘故。” 她看着面前那一堆小山一样的传音符纸,想想若是千仞宗的同盟门派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再想想秦广岚会做出的决定来,不由也跟着叹了口气。 既然他们自己也做不到无条件地去支援盟友,实在也没有资格去抱怨其他。 人总归还是要看着利益做事儿的。又不是派发善粥的祠堂,总归,还是要叫自己先存活下去再作他想。 五百一十 楼清河 糯米每日还是待在这大殿当中,看着门下弟子修炼,偶尔也跟着指点几句,身上的伤也慢慢地已经好上一些了。 后头那些传音符纸有了她的处理,也就跟着被理顺了不少。 大概是听到糯米散布出去的那些消息,见到了千仞宗能够好好处理完了门前的那些麻烦事儿,那些新近结交的盟友也跟着热情了不少。这几日过来的信件,想要占便宜的少了,反倒是着急着想要重新拉拢起关系来。 糯米原先可从来都没有处理过这些,自己想了一回,有些想不明白的,只能等萧景言在一边的时候赶紧问了一番,然后再作回答。 萧景言倒是没料到糯米竟然对这个感兴趣,同糯米讲解了一番以后,便有些调侃地讲,“怎么,我还以为你是从来不对这些人情往来感兴趣的。如今怎地突然就想要学起这些东西来了?” “我可不愿意学这些呢。说话都要拐好几个弯儿的,实在是累人。不过呐,如今你和掌教都在外头忙着,我一个人在门派当中养伤,总不好随随便便就坐着。找点儿事情做做,也算是帮忙了嘛。我也不是全都不懂,你看那边,都是已经回覆过了的。只是这些不太懂,才来问你的。”糯米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那些传音符纸,自觉也并不很多,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的这点儿心思,在萧景言看来,可是相当趣致的。萧景言见了她那模样,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你若是不愿意学,也不必勉强。听不懂的放一边。我自会答覆的。对了,修仙宗门那边,如今可有什么回应?上次他们答应了会派出支援来,已经又过了些日子了,怎么还是没有见到有人过来?” “这里边倒是有修仙宗门的传音符纸,不过……”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话给讲完了。“不过,连着他们也想要得到好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咱们门派能够炼丹,开口就是银尧丹,一次要三十粒。材料还要咱们自己出呢。” 萧景言顿时就笑了起来,“修仙宗门虽然是掌管着天下门派的地方,可那些修士也不是神仙,总要吃丹药的。哪怕是神仙,没有了香火不也是不行的么。他们要点儿好处,这是正常的。还好。比我想象中的要懂行道的,要得还不算太过分。” 糯米虽然这样抱怨了一句,不过也知道,他们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跟修仙宗门谈价钱的资本。 虽然如今有了悔悟的帮忙,眼看着的确能够控制住外头的血雾。可经了这些日子,她也总算是瞧出来了。光靠着悔悟一个人。实在是不足以同那修炼多年的邪魔战斗。 邪修的功法就是这样,因为是逆天而行,进展总归是要快一些的。悔悟如今皈依佛门。功法中正平和,在这一点上面,可是要吃不少亏的。就是加上萧景言和秦广岚二人,恐怕也压制不住那操控血雾的邪魔。 否则的话,也不会拖上这样好几日的时光,也没有能够将那邪魔收服。 糯米也只是朝着萧景言抱怨了一句。二人同掌教秦广岚禀报了一声,糯米便同意了修仙宗门那边的条件。 也就是在如今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以后,糯米才敢这样轻易地答应修仙宗门那头的条件。 如今事情他们已经控制住了,只要再添上一个助力,肯定能够解决掉了外头的那个邪魔。能够将这门派护下来。他们才愿意花费这样大的代价。 否则,若是无法保住这门派,他们又何苦去请修仙宗门的修士过来支援。不过是徒添花销,倒不如大家将这些东西分一分,各奔东西就算了。 不过,就是这样,糯米却也还是觉得有点儿不高兴。 给那修仙宗门传音的时候,她规规矩矩地讲完了该说的内容,见那符纸仍是亮堂堂的,便忍不住小声地又讲了一句,“不过咱们千仞宗是个小门派,一时之间恐怕拿不出那么多银尧丹来。若是只拿出二十粒,不知道能不能换一个没那样厉害的修士上门来支援?” 这话讲完,连糯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原是觉得不妥,想要重新再换一张符纸的。可后来转念一想,便觉得这也没什么的。 虽然她一直将修仙宗门当成了个严肃的地方,可回头想想秦广岚当初的叙述,实在也只是像一个森严一些的大家族,并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地方。如今千仞宗有了悔悟的帮助,本来不需要要太多的助力了。若是能够给门派省一些丹药,也是好的。 这样一想,她的手便又停住了,在那符纸上头用朱砂勾了修仙宗门的记号,便将那传音符纸放飞了出去。 糯米的回覆才传出去没两日,就已经见到了几个踩着飞剑的年轻弟子从空中破开了血雾,直接落到了千仞宗的护派大阵面前。 他们身上穿着的服饰,秦广岚都还记着,急急忙忙地就出去将几人迎到了门派里边来。 糯米也跟着在大殿边上瞧热闹。 只见那几个修仙宗门过来的修士看着都是二十许的年纪,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脑袋上又公公整整地梳着一个发髻。远远一看,只见那几个修士都身量挺拔,叫人一见心喜。 站在后头的几个修士都是安安静静的,双手就垂在身边,一副不多言的模样。 而其中那个站在最前头同秦广岚讲话的,则是个面容坚毅的男子。 也不知道那男子同秦广岚讲了什么话,只见秦广岚回了一句,又抬手朝着糯米的方向引了一引。 糯米正有些奇怪,却见到那男子扭过头来,朝着她看了一眼。 那男子同她之间还隔了些修士,看得也不甚清楚,糯米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看她,还是越过了她去看后边的什么东西。 对方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凌厉,糯米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觉得自己并没有穿出什么奇怪的衣服来,便又扭头去朝着身后望了一眼。可她的身后,除了柱子这个高大得完全盖住了光线和人流的蛊人以外,就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她正奇怪着,再一回头,却发现那修仙宗门过来的玄衣男子已经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会、不会真的是在看我吧?” 糯米只小声地喃喃了一句,对方已经推开了人群,当真就直走到了她的面前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凑近了以后,糯米才发现这男子的眼珠子并不是纯净的黑色,而是一种深深的蓝。那蓝色并不很明显,若是不注意的话,一下子就会将那眼珠子看成是黑的。但若是凑近的话,便会发现那其实是接近海底的一种颜色。 “修仙宗门楼清河。敢问你就是千仞宗的副掌教?” “诶?啊,是。我就是千仞宗副掌教苗糯米。谢谢楼……道友这次领队前来助拳。”糯米闹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更不知道对方特地走到她面前来是什么意思,只能先恭敬地回了个礼。 楼清河原本是一直面无表情的,这时候听到了糯米的回答,突然便勾了勾嘴角,道,“不必多礼。我是修仙宗门玲珑门剑修堂大弟子。这样的身份,副掌教看,足够二十枚银尧丹了吗?” “呃……够、够了够了。不不不,这个怎么可以这样比较呢。” 糯米赶紧摆起手来。 “若是我行止得宜,助贵派解决了麻烦,副掌教是不是还有赏赐?” 这话明明就不当得真的,楼清河却还是说得十分严肃,面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糯米张了张嘴,瞥了一眼楼清河那脸色,只能无奈地讲,“这个……只要能够解决外头的那麻烦,千仞宗自然是不惜任何代价的。绝对不会亏待了远道而来的道友。” 她这才知道原来还是自己多说那一句话带出来的祸事。 不过,要说是祸事,倒也不一定。 这修仙宗门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平日出面帮忙做事的,肯定轮不到这大弟子出山的。只是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竟然因为她一句话——还不是什么好话——就放这大弟子出来帮忙,到也算是给足了千仞宗面子了。 只是这面子并不那样好挣罢了。 楼清河倒是没有为难糯米的意思。他听了糯米的话以后,眼睛微微弯了一弯,就又恢复到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去了,这才当真朝着糯米见了个礼,十分的工整。他也没多做停留,同糯米讲了那句话以后,紧接着就转身回到了修仙宗门的队伍那边去了。 糯米虽是怀着满腹的疑惑,可这时候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仍是站在一边看着热闹,思绪却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若是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多那么一句嘴的。到底是她小孩子心性太重,玩心一上来,竟不记得自己做什么都该严严谨谨的。这时候惹上了楼清河,却也不知是福是祸。 五百一十一 降妖 楼清河回到了那队伍前头去以后,当真就再没有扭头看糯米一眼了。糯米自己倒是心里边惦记着,站在人群外头朝里边张望了一回,却还是没有瞧见什么来。 原本她也应该跟萧景言和秦广岚一样,站到前头去迎接修仙宗门的来使的。只是,她如今腿上还有伤,到底不能久站,倒不如是让她在外头瞧个热闹了。 修仙宗门过来的几个修士都是剑修,大概也是武者的性子,场面话并没有说很多。只是同萧景言和秦广岚说了几句,很快地就了事了。而且,开口的基本都是楼清河,后头跟着他的那些剑修,除了自报家门,几乎就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不一时,他们的话都讲完了,萧景言已经领着那一群剑修走到了边上去,准备想办法在大殿后头给他们凑出一个房间来。 糯米见到这情形,赶紧就从人群后头退了出去,慢悠悠地走到了萧景言他们边上去,小心地跟着。她是有些想要上前去同萧景言搭话的,又十分在意楼清河。只是,如今她也不知道该上前去说什么才是,只能领着柱子,静静站在一边看着。 不过,萧景言倒是很快地就见到了她,便扭头朝她笑了笑,又招手叫她过去。 糯米想了想,还是慢慢地走到了萧景言身边去。 萧景言便朝着那几个剑修引了一引,道,“方才没有见到,这时候却整好为你们介绍一番。这就是我们千仞宗的副掌教,叫苗糯米。本是应该朝各位引荐的。只不过她先前同那邪魔战斗,身上还带着伤,不便久站。这才没有来同各位见面。” 糯米抬头看了楼清河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几个剑修,这才施了个礼。 楼清河还不知道糯米身上带伤,这时候听萧景言提起,面上顿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来,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苗副掌教这样的……年纪。也敢同那邪魔恶斗,的确是年轻有为。不知道能不能同我们介绍介绍那邪魔的情形。” 他说起“年纪”二字的时候,微微地顿了顿,似乎是中途改了什么话的,才说出了这两个字来。 糯米知道对方是诧异于她的修为。不过,既然楼清河能够愿意听她说那邪魔的状况,显然是相信了这件事,并不因为她修为偏低就歧视她。她这时候也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便应了下来。 楼清河看着是个武夫,心思却还很细。一群人到了个可以坐着讲话的地方,这才开始说起那邪魔的状况来。 这次楼清河到千仞宗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去降服那个邪魔。这时候听糯米说起当初争斗的情形来,自然是格外认真的。 糯米将柱子一事掠过不提,只说自己是心中激愤。年少不懂事,以为自己能够解决外头那邪魔,这才悄悄地溜到了那血洞旁边去。中间同柱子争斗的过程。自然也不会再说,仅仅是将那邪魔的状况说了一遍。 她所知道的,林林总总数下来,其实也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罢了。她既没有见过那邪魔的模样,也没有见过那邪魔真正出手,只是对那邪魔的诱惑之术有特别深刻的印象。 “那邪魔如今好似已经凝聚出了形体来,恐怕不是什么新近生出的魔怪来了。我虽然只见识了它的诱惑法术,没有当真见过它出手,却也可能是因着我修为低下,它觉得没有必要的缘故。各位还是小心为妙。” 楼清河同那些剑修一道。静静听完了糯米的叙述,又想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摇头。道,“不对。那妖物若是当真有什么手段,被你贴身以后,应当使出来的,不该让你伤到它才是。” “咦……这……只是,我确实不觉得那东西就只有这么点能耐。许是它因为别的原因,有所隐瞒吧?”糯米歪头想了想,看着楼清河那眉头轻锁的模样,突然心中一动。 也许当初那妖物并不是真的不能使用法术,而是它根本就不愿意呢。 悔悟也曾说过,他第一次同那妖物见面的时候,那妖物将他身边的所有师兄弟都撕杀了,却独独是将悔悟一个人留了下来。 那妖物并不像是仍保留着过往记忆的模样,只是,也许它可能本能就记住了悔悟的气息呢。若是这样,那么,它肯定也是能从大观佛法当中认出悔悟的气息来的。那可是悔悟一直贴身带着的东西,沾染上气息,却也寻常。 楼清河回到了那队伍前头去以后,当真就再没有扭头看糯米一眼了。糯米自己倒是心里边惦记着,站在人群外头朝里边张望了一回,却还是没有瞧见什么来。 原本她也应该跟萧景言和秦广岚一样,站到前头去迎接修仙宗门的来使的。只是,她如今腿上还有伤,到底不能久站,倒不如是让她在外头瞧个热闹了。 修仙宗门过来的几个修士都是剑修,大概也是武者的性子,场面话并没有说很多。只是同萧景言和秦广岚说了几句,很快地就了事了。而且,开口的基本都是楼清河,后头跟着他的那些剑修,除了自报家门,几乎就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不一时,他们的话都讲完了,萧景言已经领着那一群剑修走到了边上去,准备想办法在大殿后头给他们凑出一个房间来。 糯米见到这情形,赶紧就从人群后头退了出去,慢悠悠地走到了萧景言他们边上去,小心地跟着。她是有些想要上前去同萧景言搭话的,又十分在意楼清河。只是,如今她也不知道该上前去说什么才是,只能领着柱子,静静站在一边看着。 不过,萧景言倒是很快地就见到了她,便扭头朝她笑了笑,又招手叫她过去。 糯米想了想,还是慢慢地走到了萧景言身边去。 萧景言便朝着那几个剑修引了一引,道,“方才没有见到,这时候却整好为你们介绍一番。这就是我们千仞宗的副掌教,叫苗糯米。本是应该朝各位引荐的。只不过她先前同那邪魔战斗,身上还带着伤,不便久站,这才没有来同各位见面。” 糯米抬头看了楼清河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几个剑修,这才施了个礼。 楼清河还不知道糯米身上带伤,这时候听萧景言提起,面上顿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来,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苗副掌教这样的……年纪,也敢同那邪魔恶斗,的确是年轻有为。不知道能不能同我们介绍介绍那邪魔的情形。” 他说起“年纪”二字的时候,微微地顿了顿,似乎是中途改了什么话的,才说出了这两个字来。 糯米知道对方是诧异于她的修为。不过,既然楼清河能够愿意听她说那邪魔的状况,显然是相信了这件事,并不因为她修为偏低就歧视她。她这时候也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便应了下来。 楼清河看着是个武夫,心思却还很细。一群人到了个可以坐着讲话的地方,这才开始说起那邪魔的状况来。 这次楼清河到千仞宗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去降服那个邪魔。这时候听糯米说起当初争斗的情形来,自然是格外认真的。 糯米将柱子一事掠过不提,只说自己是心中激愤,年少不懂事,以为自己能够解决外头那邪魔,这才悄悄地溜到了那血洞旁边去。中间同柱子争斗的过程,自然也不会再说,仅仅是将那邪魔的状况说了一遍。 她所知道的,林林总总数下来,其实也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罢了。她既没有见过那邪魔的模样,也没有见过那邪魔真正出手,只是对那邪魔的诱惑之术有特别深刻的印象。 “那邪魔如今好似已经凝聚出了形体来,恐怕不是什么新近生出的魔怪来了。我虽然只见识了它的诱惑法术,没有当真见过它出手,却也可能是因着我修为低下,它觉得没有必要的缘故。各位还是小心为妙。” 楼清河同那些剑修一道,静静听完了糯米的叙述,又想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摇头,道,“不对。那妖物若是当真有什么手段,被你贴身以后,应当使出来的,不该让你伤到它才是。” “咦……这……只是,我确实不觉得那东西就只有这么点能耐。许是它因为别的原因,有所隐瞒吧?”糯米歪头想了想,看着楼清河那眉头轻锁的模样,突然心中一动。 也许当初那妖物并不是真的不能使用法术,而是它根本就不愿意呢。 悔悟也曾说过,他第一次同那妖物见面的时候,那妖物将他身边的所有师兄弟都撕杀了,却独独是将悔悟一个人留了下来。 那妖物并不像是仍保留着过往记忆的模样,只是,也许它可能本能就记住了悔悟的气息呢。若是这样,那么,它肯定也是能从大观佛法当中认出悔悟的气息来的。那可是悔悟一直贴身带着的东西,沾染上气息,却也寻常。 五百一十二 距离 糯米自己如今身上还带着伤,开炉炼丹,自然是没有那样的方便了。她想了想,觉得在这大殿里边,所有门下弟子都知道她是要开炉炼丹的,横竖也不可能有什么人会打搅她。她干脆便探出身子去,朝着柱子挥了挥手,将他也喊到了屋子里边来。 “师兄师兄,我如今身上还带着伤,手上总归有些不便,你能不能来帮我的忙?” 她知道柱子最近都不太愿意同她讲话,这时候便换了副小心翼翼的神情,用期许的目光盯着柱子看。这样的神情,她已经许久都没有展露出来过了。 自从她到了外头当散修;自从萧景言选择从她身边离开,叫她再没有了依赖的对象;自从她可以自己开炉炼丹,有了养活自己的手段。 她已经好久没有向人露出求助的目光来了。因为即便她向什么人求助,也已经得不到回应了。既然这样的话,她到不如将自己的那些心思都收起来,还能给自己留一点儿自尊。 柱子本是有些犹豫的,嘴唇也抿得紧紧的,不愿意要同糯米多讲话。可是这时候碰上了糯米的眼神,心中便是跟着一震,不由点了点头。 “可……”柱子缓缓开口讲了一个字,马上就又将嘴巴给闭上了。 哪怕是他不将这话说完,糯米也知道他的心思,顿时就笑了起来,道,“没事没事的。师兄不也是青泉峰上头出来的弟子么,虽然不是炼丹出身,好些东西也都是学过的。师兄你不想要跟着学一学炼丹的技术么?也算是来帮我做事儿了呀。” 柱子如今面上已经几乎是一块生锈的铁板一样的了,听了糯米这话,也忍不住露了个皱眉的神情。只是。这神情放到了他面上去,就如同是生硬地掰折了一张铁片一样,叫人看着十分难受。 糯米又拉着柱子的手说了几句软话。 柱子是最听不得糯米说软话的,见糯米说得可怜巴巴的,说是这青泉峰的炼丹手艺不能外传,又说这门派当中就没有个机灵的,都要从头教起。十分不便,这才终于勉强点了点头,答应要试试。 糯米其实哪里当真是需要他做什么的,只是觉得最近同柱子都有些疏远了,想要借这个机会来拉近一些关系罢了。 而且,她也是真心的希望柱子也能够学会炼丹的技术。 虽说柱子如今和模样,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恢复过来,可她心里边却总是有着这么一个期盼。到时候若是柱子能够恢复过来的话,再有一门炼丹的手艺。就是离开了她身边,也可以好好地过日子。若是不离开,也可以给她帮忙打个下手。 如今这千仞宗结盟了许多盟友,都是为了这门派当中能够炼制出丹药来。叫糯米一个人去忙活这开炉炼丹的事情,恐怕是要忙不过来的。将柱子训练成一个能帮忙的,自然是对大家都多有好处。 一想到柱子可能会从她身边离开。糯米就觉得心中一滞,猛地升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来。 她甩了甩头,很快地就将这些不愉快的感觉丢到了一边去。开始同柱子讲解起这开路炼丹的诀窍来。 柱子的脑袋果然不如周步云灵光,如今又没有了真元力和灵气,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一些处理仙草之类的打杂事务。 尽管是这样,可糯米仍是细心地给柱子将整个炼丹的流程都讲解了一遍,又手把手地教柱子去处理一些他如今可以处理的仙草。 这些技艺,当初柱子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其实也略有耳闻。只是他一个体修,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多少仙草的,更不要说是开炉炼丹了。所以哪怕是糯米拿出最简单的仙草来同他讲解。他也还是有些笨手笨脚的。 他自己并没有多说什么,可实际上,却也对这开炉炼丹十分感兴趣。他很是认真地听完了糯米的讲解。又慢慢地按照糯米提示的操作去做。他如今不光是脸面僵硬如同铁块,就连四肢关节,都硬得几乎不能弯曲。也就是手指上的关节因为常常握拳弯曲,这才比其他地方要灵活一些。 可即便是这样,要叫他低头弯腰,缩在桌子旁边切割烘烤仙草,却仍是太为难他了。 糯米在边上眼看着柱子动手,见到他用那粗厚的指尖笨拙地按压仙草,数次都有些忍不住,想要上前去帮忙了。 只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事情终归还是要柱子自己去慢慢体会,这才将帮忙的心思掩了下来,只是在一边静静看着。 刚开始的那几次,柱子果然失败了,没有一点儿悬念。 柱子抿了抿嘴唇,面上的神情又变成了那种皱起来的铁块模样,一下子就将手上的仙草都放到了一边去,慢慢地摇了摇头,讲,“算了。” “不是做得好好的么,怎么就要算了呀?”糯米有些诧异,听出了柱子声音里边隐藏着的一点儿沮丧,这才终于走上前去,当着柱子的面,给他示范了一遍。 她拿出来给柱子练习用的,自然是些不入流的仙草。这些仙草她从小就开始处理炮制,熟悉得很。为了给柱子看得清楚明白的,她故意放慢了动作,却也还是十分迅速地将那仙草给处理干净了。 柱子静静地看着糯米的手指,一直到糯米将那仙草都处理完了,放到了一边去,他才很慢地开口,道,“算了。我……只会浪费。” “诶、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呀。”糯米早就从柱子的神态当中看出了些什么来,这时候听到柱子说要放弃,她也并不惊讶,只是扭头劝道,“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熟练的。我刚开始处理仙草的时候,还在青泉峰上边呢,也不比师兄好多少。第一次炮制,本来就会比较陌生,多练习几次就好了。师兄你放心吧,我如今也不缺这么点儿仙草。你练好了,才好给我帮忙呀。” 柱子有些愣愣地低下头看着糯米,见到糯米那笑得弯弯的眉眼,突然便觉得面前这女修是那样的陌生。 没错,从她的五官上头,的确依稀能够年初年少时候的模样来。只是,只是…… 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初同床共枕的小师弟,原来竟然是个女修。他隐隐约约地知道了什么,却不愿意去深究。他只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是自己曾经疼爱的糯米,只觉得自己应该跟在她身边。 与其说最近是不愿同她讲话,不如说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讲话。 他一辈子都没有这样亲近过一位女修,自然也没有哪个女修会瞧得上他如此粗陋的一个体修,所以他自打上了青泉峰,就再没有想过娶妻生子的事情来。 这时候猛然恢复了自己的神智,他既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成了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也不知道糯米怎么忽地就成了个女修,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哪里还能同糯米多说些什么话。 他还依稀记得在那血雾当中,糯米是怎样将他护在后头的,也记得自己同糯米之间曾经有过很深的联系。虽然这样的记忆模糊而不真切,他却知道一切都曾经发生过。 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修,当真是给他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他愣愣地看着糯米的手指,觉得就连这小小的指头,也都生出了变化。 当年糯米刚上山的时候,他还曾经握住糯米的手,小心翼翼地去给她清洗指甲缝里边的泥巴,为她包扎手上的伤口。他还记得,那时候糯米的手小小的软软的,甚至有些像是那伙房当中值八点贡献点的白面馒头。捏上去的时候,温热软和。 而如今,连这手指都已经长得十分晶莹纤长,全然看不出当初受过的那些伤痛了。 糯米哪里知道柱子的这点儿心思,抬头看了看柱子,见他目光有些直楞楞的,便以为他还是在担心着,干脆就伸手去拉住了柱子的手掌。 她正想要开口讲话,手才方始搭到了柱子的手背上头去,柱子便是一副被雷电击中的模样,猛地将手一抽。 “诶?”糯米一呆,抬头朝着柱子看去,却见柱子那铁块一样的脸面上头,根本就没有什么表情。 两人尴尬地做了一瞬,柱子这才哑着嗓子开口,道,“我、我自己再试试。” “嗯,你就再试试吧。仙草我这儿还有的是。数量很是不少,师兄也不用太担心,只要慢慢练习,终归会熟悉起来的。”糯米点点头,又朝着柱子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容当中,无论如何也还是带了些茫然和无奈。 她突然有种感觉,觉得柱子师兄好像距离她十分遥远一样。她如今不再在柱子的魂元当中存有烙印,已经没有办法再去窥探柱子的内心了。虽然柱子就坐在她面前,她却还是觉得柱子好像同她有千万里的距离一样。她努力迈出去一步,柱子便会朝后退上一步,叫她茫然失措却又不知该如何补救。 五百一十三 交丹 教会柱子处理仙草,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糯米只是突然心生奇想,想要同柱子联络联络感情,这才将柱子叫到了房间里边来。 等给柱子示范过一次以后,最后开炉炼丹,却也还是需要糯米自己亲自动手。而且这银尧丹是楼清河指明要的,她又已经答应了对方。哪怕是炼制不了这么快,到他们回转的时候,怎么也要先炼制出一炉来,这才好交代。 因而,同柱子讲解了一番以后,糯米拿出了一些不入流的仙草来叫柱子慢慢练习,自己就到了边上去,做起炼制银尧丹的准备来。 她可没有想过楼清河他们能够这样快地就将那血雾当中的邪魔给解决了的,所以当她听到外头敲门的声音的时候,也全然没料到居然是楼清河他们已经做完了事情回来的。 柱子如今虽然已经和糯米没有感应,对灵气和杀气却仍是十分敏感。那敲门声都还没有响起来,他就已经先自抬起头来,朝着门外望了一眼。 那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糯米开炉正到了要紧的关头,根本没有闲暇功夫去理会。 柱子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开门,又怕惊扰了柱子,外头那敲门的声音却又跟着自行消失了。那敲门的人在门外站立了半晌,便悄然无声地转身离开了。柱子虽然看不见外头饿情形,却还是能够隐约感觉到对方的真气渐渐从门开移开,渐渐走到了大殿那头去了。 糯米躲在这房间里边,又花费了一些时间,这才终于将第一炉银尧丹炼制了出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炼制这种丹药,平日只是在遇见上头见过药方。虽然丹药层次不高。可能够一次成功,也算是万幸了。 只可惜,这到底是她第一次炼制银尧丹,成丹率并不如她期待中的高。一整炉足量的仙草,竟然只凝出了六枚丹药来,当真叫她有些郁郁寡欢的。 她本来是盘算好了的,只要每一次开炉都能够炼制出十枚丹药来。那么只要开个三炉,就能够凑齐楼清河需要的银尧丹了。 如今她第一炉就数量不足,接下去的两炉恐怕也不能凝出更多丹药来。这样一算,她至少要开五次炉,次次不失败,这才能够凑全楼清河所需要的丹药。 “唉、我还想得好好的,果然如今的修为层次仍是不够。方才若是能够更稳地控制住灵火的走向,就能够炼化出更多药液来。若是凝丹的时候真元力流转更快一些,本不该浪费那样多药液。唔……果然是修为还不够。” 糯米用不着别人说什么。就已经先自叹了口气。 不过,如今这房间里边也就只有她和柱子二人,她就是说再多的话,也不过是只有柱子能够听见了。 柱子在一旁练习炮制仙草,这时候听了糯米的话,不由觉得有些尴尬。又突然想起那敲门声来,便赶紧岔开话题,指了指门口。道,“先前有人敲门。” 糯米自然是点头。她也是听见了那敲门的声音的,只是当时没有心思开口讲话而已。 她原本想要留柱子在房间里边继续练习,自己抽空出去走走的。可柱子也不知道是害怕她出事儿,还是有别的什么心思,死活要跟在她后头。她掰不过,也就只能叫柱子跟着了。 到了大殿外头以后,糯米才知道原来竟然是楼清河他们已经履行了承诺。 其实,她刚离开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是心有所感了。 因为外头那原本朦朦胧胧被血色掩盖的天空。竟然已经在不知何时露出了一道细细的天来,散发着靛蓝色的光芒。糯米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天空的颜色了,每次抬头。所见到的都不过是被血雾笼罩住了的环境。慢慢的,她都好像已经忘记了天空的颜色了。如今一看,她便是突然一愣,都有些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糯米正看着窗外的一线天空发愣,却突然听到了前头传来了打招呼的声音: “苗副掌教,你终于出来了。我们修仙宗门这边,已经依诺收拾干净了外头的那东西。不知道贵派答应的银尧丹,什么时候能够拿出来?” 糯米一扭头,就见到楼清河不知何时出现在廊前的过道上,正迈开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啊?收拾干净了、就这样?我、我怎么感觉好像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外头那邪魔除了年份修为高一些,并无太大的奇异之处。修仙宗门的剑修都会修习剑阵。有了我们几人的剑阵,想要降服那邪魔,的确不需要多少时间。”楼清河解释了一句,走近见到了糯米的面色,突然眼睛眯了眯,道,“是我疏忽了。这时间尚短,贵派可是……” 糯米哪里会等楼清河将话讲完,赶紧就截住了他的话,歉声道,“不错。我的确没料到修仙宗门的剑修如此干净利落。这么一点儿时间,我不过是开炉了一次,炼制出来的也不过是六枚银尧丹,实在是对不住了。是我想得不够周全。” 楼清河一愣,眼神微微闪了闪,突然就变得温和了一些,摇摇头,讲,“不碍事。也是我不对,没有同副掌教先打好招呼。你这一次开炉炼丹,就炼制出了六枚银尧丹是么?实不相瞒,这银尧丹确确实实是我需要的。我可是等你继续开炉炼制,只是,这当先的六枚,可不可以先给我?” 糯米犹豫了一瞬,脑子里边念头一转,很快就点了点头,将那六枚银尧丹递了出去。 她的确是有些担心这单独交易,会叫对方有了翻脸不认账的机会。不过转念一想,这楼清河是修仙宗门的剑修大弟子,想来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点儿丹药,就败坏自己的名声的。这东西原本就要交给他,这时候不论找什么借口,楼清河也不是傻子,自然会懂得糯米是在怀疑他。与其同楼清河交恶,倒不如同他交好了。 楼清河从糯米手上结果了那装丹药的小瓷瓶,掀开盖子看了看。他再抬头的时候,目光已经盈出了一点儿笑意来,“的确是六枚银尧丹。如此,剩下的二十四枚,也要麻烦副掌教了。” “不碍事。楼道友助我千仞宗除了邪魔,才应当受我一谢。” 糯米有些不习惯楼清河突然笑起来的模样,不由将目光低垂了下来。 她本还想要问一问那邪魔最后有没有被悔悟收服了的,可见了楼清河如今这模样,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太愿意多同他继续讲话。她自己也说不清那种感觉来,只是也没有多想,朝着楼清河行了个礼,匆匆地就离开了。 楼清河仍是站在原地,看着糯米的背影一直消失到了走廊的拐角处,这才当真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他又将那个装有银尧丹的瓷瓶打开,闻了闻那丹药的味道,面上的笑容就落得更深了一些。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走出来了个修仙宗门的剑修。 那剑修开口道,“大师兄。我去查过了,这千仞宗的库存里头,的确没有银尧丹。结合先前宗门里边的调查,这苗副掌教的确应当是第一次炼制银尧丹才是。” “第一次炼制。”楼清河转了转手里边的瓷瓶,将它递到了身后那人手上,讲,“你看看这个。她的第一次,一开炉就是六枚成丹,自己好像还不甚满意。这么一看,她开炉的成丹率的确很高。外头那些传言,果然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她一时肯定炼制不出这么多银尧丹来的,这留下来的几日,你们要好好调查,务必要掌握清楚她的本事。” 后头那剑修小心翼翼地从楼清河手上接过了丹药瓶子,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才点头,“是六枚银尧丹没错。大师兄,连掌事都那么看重这小小的千仞宗,而这副掌教又有如此才华,莫不是这门派当真是……” 楼清河眉头一皱,猛地打断了对方的话,“闭嘴。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猜。何况还是在别人的地头上边。” 那剑修果然不再讲话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楼清河这才朝后挥了挥手,道,“去吧。这银尧丹,就拿去喂你那银丹鹤吧。我听说它如今快要抱窝,你就让它补一补。生下来的小兽,说不定能突破珍品,成为奇品的仙兽。” 那剑修顿时欢喜了起来,朝楼清河笑了笑,“我知道大师兄最疼我。这么点丹药,虽然不贵重,也够我的银丹鹤当小半月零嘴了。好,我这就去。大师兄想知道的事情,我必定也会好好调查的。” 楼清河点点头,这时候面上哪里还有半分笑意。 糯米恐怕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丹药,在楼清河他们的眼中,不过是可以随便拿去喂饲灵兽的零嘴。 楼清河对她所说的话,恐怕就没有哪一句是真的。 不过,即便就是知道了,她也不能不去炼制。 ps: 最近都没人看文了呢……到底是我的错,还是世界杯的错……望天 五百一十四 夺舍 糯米不知道楼清河他们背后打的主意,自然对此没有任何防备,更没有过多的心思。 对她而言,这种不知道,可能恰恰还保护了糯米的心思。否则,当真叫她知道了,哪怕是勉强着将丹药炼制出来,心里边也终归是不能高兴的。 糯米着急着想要到外头大殿去找悔悟讲话,这时候同楼清河分别,匆匆忙忙就赶到了外头大殿上去,远远地就见到了好些弟子聚拢到一块儿,正围着什么窃窃私语。 有眼尖的弟子见了糯米远远走来,便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喊前头的那些修士让出了一条道道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么?”糯米见这些弟子面上虽然带着点儿诧异,却并没有什么慌张的神色,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这才有闲心边走边询问。 那个率先同糯米打招呼的弟子便开口,道,“还不是那外头回来的么……那个悔悟师父啊……哎呀,这我也说不好。副掌教你自个儿进去看看吧。” 糯米眉头一皱,紧了紧脚步,不一时就走到了人群中央去。 只见在那人群之中,端端正正地打坐坐着悔悟。 悔悟见到糯米走了过来,甚至还抬头朝糯米笑了笑。可他仍笑得那样舒心,同在仙逸城的时候无异,糯米却被他的那个笑容吓得大吃了一惊。 萧景言和秦广岚虽然都还蹲在悔悟边上,可糯米眼前所见到的,就只有一个悔悟了,旁的那些,还哪里顾得上。她只记得蹲下身子,紧张地握了握拳头,朝悔悟问道,“悔悟大师,这……这……你这是怎么了,是被伤着了么?” “不碍事的。”悔悟摇了摇头。面上仍是不忘挂着一个温和的表情。 糯米皱着眉头看着悔悟,看着他面上那温和的表情,又看了看他半边身子上那溃烂一样的浓疮,面色一时都变得惨白了起来。 萧景言在边上见着糯米的脸色,忍不住探身握住了她的手,小声讲,“阿苗,你别担心,悔悟大师确实没事。他身上的这不是伤口,而是那血雾当中的邪魔依附到了他身体里边去、想要夺舍的缘故。方才修仙宗门的剑修摆出剑阵。那邪魔在别灭的最后关头附到了悔悟大师身上。楼道友原本想要帮忙。可悔悟大师自行拒绝了。说是自己可以处理干净这邪魔,这才……” 糯米一愣,又回头看了看悔悟。 尽管悔悟身上穿着宽大的僧袍,看不见那下头的情形。可仅仅只是看着他面上手上的溃烂,就能猜出他僧袍下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片光景。只是细细一想,就叫人不寒而栗了。 这毒疮不仅仅只是狰狞,还隐隐散发着一阵强烈的臭味,就好似悔悟如今已经有半个身子是死人了一样。他面上一半还维持着完好的皮相,能够朝着糯米和蔼地笑;而另一半却已经完全成了烂肉。正是这样的对比,才更叫糯米觉得难过。 那邪魔夺舍不成,却也仍是叫悔悟的身上留下了如此痕迹来,当真是阴毒得紧。 实际上。那邪魔一时夺舍不成,原本就应当从悔悟体内冲破出来的。不知道悔悟到底是用了怎么样的法子,硬生生就将这恶魂困在了他自己的肉身之内。 这身体如今的腐烂,既是因为那恶魂本身就阴毒不已,不是寻常*能够承受的缘故;另外更是因为这一个身体当中。确实不适合住入两个魂灵。 这住入两个魂灵的情况,可同糯米的一体二魂不一样。如今虽然悔悟本身的魂灵为主体,暂时能够控制住那恶魂,可能恶魂却肯定是无时无刻都在努力想要冲破桎梏,进行夺舍。当两个魂灵同时抢夺一个身躯的时候,期间所造成的痛苦,就如同是将这*硬生生撕裂开来一样,是十分难以忍受的。 糯米也不是没有在玉简上边见过这样的情形,可如今亲眼目睹,却仍是有些难受。 “是、是为了……” 糯米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见到悔悟摇了摇头,又朝她笑了笑,将她的话拦住了。 “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邪魔既然依附在我身上,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佛缘。我会用自己的办法,慢慢去净化这苦痛的魂。终有一日,它会恢复纯净的模样。我心意已决,苗小施主,就不要挂心了。” 糯米看着悔悟那模样,心中不由一阵难过。 她明知道悔悟这是故意的,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放开肉身,叫那邪魔觉得有可乘之机, 这才用自身的苦难锁住了那四处流传的邪魔。既是将那邪魔困在了身边,又是留住昔日好友最后一点生的可能。 若是没有了楼清河他们的剑阵,光是悔悟、萧景言和秦广岚三人,想要彻底将这邪魔降服,恐怕不是这十天半月就能做到的事情。可如今有了剑阵,却逼得悔悟只能以这种方式挽留和拯救昔日好友,却要叫糯米觉得一阵黯然。 悔悟大概是看出了糯米情绪不高,这时候还安慰起了糯米来,道,“苗小施主不要觉得这是苦。苦行的僧人,原本就应当有舍弃一身皮囊的心思。我昔日修行闭口禅,也是一种苦。而这样的苦,却是能够助我修行的。汝之蜜糖,彼之砒霜,不外如是。” 糯米听得有些似懂非懂的,可却也知道悔悟同那邪魔背后之事,兼又明白悔悟不愿意当众承认同那邪魔之间的关系。因而听了悔悟的劝,这是也只能点点头,默默地守在一边。如今她所能够做的,也不过是多多炼制一些安魂的丹药,又多准备一些仙膏,以供悔悟使用。其余的事情,端就看悔悟自己的修为和造化了。 他既然如此坚持,心中肯定已经有所思量。 方才糯米过来以前,悔悟正在同秦广岚商量,希望能够在这在这千仞宗里头借住月余,等他稍微处理一番身上的这毒疮,才好到外头去。 “我倒是不介意这东西长在身上。这不过是那冤魂的恨和恶。等他渐渐被净化了,身上这东西也要化下去了。不过。我随不在意这皮囊,这皮囊到底是可怕,又散着恶臭。若是四处走动,恐怕不便。希望能够借贵派静地,我先自处理一番,也好不叫外人因此受惊。” 悔悟终归是因为前来助阵,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不论他同那邪魔有没有关系,也不管秦广岚和萧景言知不知道,他们终归不能做出无情无义的事情来。如今有这样多弟子看着,又有修仙宗门的人还在门派里边。也不在乎再多一个悔悟了。 外头的血雾虽然还没有散尽。可随着侵占血洞的邪魔不再存在。外头的血雾也跟着浅淡了许多。只要是再将那血洞封印起来,日后应当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封印一事,既然楼清河他们在,自然是择日就顺手办了的。 萧景言指挥这几个门下弟子。去为悔悟挑拣了一间僻静的房间,又打扫干净,这才将悔悟扶到了那边去。 糯米趁着大殿里头各人都忙着收拾,准备回去自己房间的空挡,悄悄地找到了徐来福身边去,小声地叮嘱了他一番,叫他以后再也不要动这样的歪心思了。 这次虽然因为悔悟和楼清河他们的缘故,并没有闹出多大的乱子来,可事到如今。也当真算不得什么小事了。若是徐来福不听劝阻,三番五次地仍要修炼这些邪门的功法,糯米就是觉得他心思不坏,也断不会再替他遮掩了的。 徐来福听了糯米的话,当下就点了点头。小声道,“副掌教放心,我也是明白的。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门派里边既然有正经的功法,我是绝对不会再去碰那些邪门的功夫的。不瞒你说,这次见到外头闹得这样厉害,我自己也是怕得紧。只要副掌教愿意给我机会,绝对没有下一次。” 糯米听他这样讲,这才眯起眼睛来笑了笑,道,“是么,这次动乱,将你也给吓怕了吧。不过你说的什么给机会的,我可不懂。你又没有做错事儿,怎么能说要叫我给机会呢。倒是这次你看着外头情形不对,通知了掌教他们,可当真是救了我一命。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徐来福呆楞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知道糯米是再不追究这回事儿了,伸着就当做是没发生过一样。他当下便是大喜,只是生性木讷,也不知道该怎么道谢,只能朝着糯米揖了两下,被糯米笑着赶开,这才又转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萧景言送了悔悟出去,再转回来的时候,整好见到糯米同徐来福在讲话,不由觉得有点儿惊奇。 不过,糯米平日同这些杂役弟子之间也没有什么隔阂的。萧景言知道糯米是杂役出身,对杂役特别亲切,因而也没有怀疑,只是快步走到了糯米身边,又细细同她讲了一回降服邪魔的情形。 糯米本就知道那会是十分的惊心动魄,只是碍着悔悟面前,不好询问。这时候萧景言愿意绘声绘色地同她描述,她自然是听得津津有味的,不时插嘴提问一句,倒当真是将外头那降魔服妖的情形拼凑出了个*分。 萧景言描述得细致,又多多说了楼清河他们几个剑修的作用,听得糯米是心驰神往,恨不得当下就扔掉自己的鞭子,改练剑法算了。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子,就是当初的鞭子,她也是练了好久,才稍微有点儿成绩。如今要叫她弃鞭改剑,恐怕是没有什么前途了的。 但听了萧景言说的那些,她却也还是心中一动,不由拉了拉萧景言的衣角,讲,“阿萧,我听你方才所讲,好似剑阵的确是样好处么?楼清河那几个剑修的修为,我也是知道的。虽然不错,但也没有比掌教还要高的。他们如今……大抵也是剑阵的缘故吧。我想,咱们门派如今新兴,修为高深的弟子没得几个,练剑的却不少。若是能够叫他们也练成剑阵,不就是门派里边的一大助力了么?” 萧景言眼睛瞬时一亮,“没错,我怎么就没想到。好,我回头就去打听这个事情。阿苗,还是你的脑子灵光。” 糯米得了夸奖,微微笑了笑,面上露出了点儿害羞的神色来,倒也还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她同萧景言之间,如今自然不需要那些虚的了。 ps: 推一下同组姑凉的文。书号:,《星际炮灰联盟》,作者:啃罐头的猫。简介:重生捡到一堆二货炮灰,一起逆袭。有兴趣的亲可以去贡献一下点击收藏什么的 五百一十五 恐怖的成丹率 将悔悟安顿了下来以后,糯米还是回到了自己房间去,继续她的炼丹。 如今兰战舟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自然不需要再同糯米一个房间了。哪怕兰战舟自己有这样的心思,也会被萧景言给拦住的。何况糯米如今需要在房间里边开炉炼丹,又怎么可能再让兰战舟在一旁打扰。 除了炼丹以外,糯米更是想要将柱子接到房间里边去,叫他好好学习一番炮制仙草的功夫。而柱子恢复了自己的神识以后,糯米更是不愿意叫柱子一个人守在外头了。 她自己倒是不介意柱子钻入到房间里边去,柱子听了这样的命令,却是狠狠一愣,紧接着就努力地摇头摆手,也不顾自己身上的僵硬,反正就是不愿意进入房间里边去。 糯米嘟着嘴巴,几乎是趴到了柱子身上去,眼睛里边含着一汪清泉,不高兴地问,“师兄师兄,你为什么不要跟我一块儿到房间里边住着呢?我知道你如今不太方便,在房间里边可能不那么舒坦。只是……只是我看你也并不是不能进房间的么。多多活动一下关节,肯定也没那么僵硬的呀。” 柱子又摇头了半日,见糯米仍是那副不高兴的神情,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这……你是、你是女修……” “我一直就是个女修呀。在青泉峰上头的时候,我们不还是住在一个房间里边的么。”糯米歪着头讲道。 她自己自然也知道那是因为年纪还小、她又隐瞒了身份的缘故。可她如今就是长大一些了,也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同的。柱子师兄在她心中,永远就是那个柱子师兄。她只盼着师兄好,更不认为师兄会给她招惹什么麻烦的。 而且,如今柱子也已经是个蛊人傀儡了,外头那些门人弟子,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她带着柱子出门在外的时候,在那仙林里边,照样是睡在柱子的怀抱里边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影响。她都已经习惯了柱子的存在了。这时候柱子要用这样的籍口来说服她,可有些说不过去了。 柱子是个老实的,原先就不太会讲话。这时候成了蛊人,又迷糊了好久,骤然见到长大了的糯米,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才是。 如今糯米除了叫他想起自己家乡那个小弟以外,还亭亭玉立的,一副娇艳美貌的模样,瞧得他心都慌了,哪里还有什么别的话可以说得出来。 糯米也知道自己如今有些欺负柱子不会讲话的意思。可她也是不管了的。她就是不愿意再叫柱子师兄在外头日晒雨淋的。 柱子掰不过糯米。只能被糯米推入到了房间里边去。 这千仞宗的房间原本就不大,如今再塞了一个柱子,顿时就显得空间都被占去了一大半。 糯米却并不在意这些。见到柱子终于进入到了房间里边来,糯米也算是心满意足了。她又拿出了一些不入流的仙草来。细细同柱子讲解了一边炮制的方法,然后自己又转身开始炼制起银尧丹来了。 她都没发现,在她房间外头,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修仙宗门那头过来的剑修,好似守在她门前一样,站在树荫下头聊天儿。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千仞宗的门人弟子上前去同他们打招呼,同他们搭话,多有巴结的意思。可后来见到这两个修士根本没有什么同旁人讲话的兴致。渐渐也就不再去搭理他们了。 千仞宗的弟子倒算是有礼貌的,见到他们好似在等候什么的样子,便有人搬了凳子过来,叫他们坐下,然后就径直离开了。 那两位剑修这才坐了下来。 其中一个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前头那木屋。便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瞧不起这个门派,实在是连住宿的地方都这样破旧,又哪里像是有什么靠山的。我看,掌事这次恐怕是看走眼了。这门派除了有个天资不错的炼丹师,想来再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了。若要说炼丹师,我们宗门里边也不缺,何苦就叫我们巴巴守着。” 另外那剑修年纪看着小一些,为人却更沉稳。听了对方所言,便笑了笑,道,“这是掌事的意思,也是大师兄的意思。大师兄恐怕不仅仅只是在意这炼丹师的身份。你先前是在外头帮门派做事,知道得不甚清楚。原先堂主可没有想过要派大师兄过来的。只是听说那副掌教——就是那个小小的炼丹女修,不知在传音符纸里边说了什么话,叫大师兄听见了,他这才自请到这门派来。不然,大师兄修炼到了要紧的地步,哪里会愿意离开宗门的。” “还有这事?”先前开口的剑修显然不知道这情况,听了这话,面上顿时一滞,想了想,便笑了起来,“怎么,你的意思是……大师兄他也动凡心了?” “我可没有这样讲,这是你自己猜的。不过,我总觉得大师兄待这门派、和那个副掌教,总归是不一般。不论是为什么,你我只要守着就是了。再说了,这副掌教若当真是有掌事料想的那样能耐,留在这个破败的门派当中,的确是屈才了。哪个地方会嫌弃炼丹师太多的,即便是宗门里头,也不会的。” “你说得倒是有理。”先前讲话的剑修点点头,总算是同意了对方的观点,“不过,你说啊。若是大师兄这样重视这个副掌教,怎么又将她炼制的银尧丹送出去喂银丹鹤呢?这个、不是该留下来待回宗门去的么?” “有大师兄一句话,还需要当真见到丹药不成。” 他们毕竟只是剑修,说起丹药来,虽然多少知道一些,却到底没有那样细致的。平日缺了什么,只要去宗门里边说上一嘴,终归是有人会安排好,直接送到他们面前来的,根本不需要他们操心。这样一来,他们也就全然不知道糯米如今是有多少价值。 甚至就连糯米自己都发现了,她如今的成丹率,好像要比原先高出不少。 以前她要炼制银尧丹这样等阶的丹药,多少还是会有些儿吃力的。若是气运好的时候。第一次就开炉成功,也是有的。可接连下去三四次,次次都开炉成功,这就有些吓人了。 她暗地里感受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体里边流转的真元力十分顺畅,根本没有一丝停滞的。就连着她在炼制丹药的时候,对那些仙草的感知,也都更敏锐了一些。接连地开炉炼制银尧丹,居然一次都没有失败过。 只是,她如今的修为。仍是当初的修为。并没有多大变动的。 随着她每日练功。这修为自然是提升了一点儿,层次却并无变化,不知怎地,却在炼丹的时候有这样大的不同。 她仔细地将自己体内的真元力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来,只能是暗自皱眉。不过,转念想想,这到底是好事儿,说不准是因为她历经生死,又被悔悟点化,这才有了如今的顺畅呢。 虽然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十分牵强,可暂时也只能是这样去想了。 因为如今开炉炼丹格外的顺畅,便叫糯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本是想要再炼制个十日八日。算上失败的次数,整好将那些银尧丹都炼制完毕,拿出去交给楼清河的。可这格外顺畅的开炉,却叫糯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她才不过是花费了三日时间,就已经将剩下的银尧丹都炼制成丹了。同她所猜想的时间可是大大提前了不少。 这自然是好事。可当她拿起那一个装满银尧丹的瓷瓶的时候,却不由犹豫了一下。 楼清河他们的确是在等着要银尧丹。只要拿到了银尧丹,他们一定就会马上离开千仞宗的。只是,她这时候将银尧丹都拿出去,当真好么。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娃娃,好些事情,她也是懂得考虑一番的了。 先前她就已经同楼清河说过了,说这门派当中并没有储备银尧丹,因而需要她即时开炉炼制。可即便是十分熟练的炼丹师,也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是次次开炉都能成功的。当初糯米自己炼制那些不入流的丹药的时候,还是偶尔会失败个一次的,何况是银尧丹这种等阶的丹药。 若是她这时候就将丹药拿出去的话,不论是从什么地方解释,都好像有些说不通。 是说她炼丹技术特别好,每每开炉都一定成功;还是说这门派当中原本就已经存储了银尧丹呢。 前者不要说是外人了,就是糯米自己,也压根儿不能相信,只觉得自己是气运好;而后者,若是叫楼清河这样想了,这千仞宗便可算是把修仙宗门给得罪上了。 绝对不能这时候就将丹药拿出去。宁可将时间再拖几日,到时候再说是气运好,失败得少,也好叫人信服。 “怪了,最近这开炉,怎地就会这样顺畅呢,简直都叫人害怕了。”糯米摸了摸下巴,看着手上的那装丹药的瓷瓶,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难道这门派当中来了个气运强盛的邓静平,就连着我这个副掌教也跟着扭转了气运?呸呸,我才不信这些呢。” 柱子在一边看着糯米呆呆看着瓷瓶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悠悠地开口,问,“快……快不好?” “也不是不好。只不过这次实在顺当得没有一点儿由头,我就好比是个原先玩泥巴的小娃娃,一日突然顿悟,成了个能用泥巴烧出高级瓷器来的工匠。这中间的跨度有些太大了,一时半会儿的,我……我有些不习惯呢。”糯米摇摇头,再看看手上的瓷瓶,不由也叹了口气,“不过,师兄你说的也是。顺畅了好了,终归是件好事,我没必要这么忧心忡忡的。” 糯米这样说着,终于还是将那银尧丹收了回去,打算再帮着悔悟炼制一些静心凝魂的丹药,到时候好一并拿出去。 她自然不知道外头同样有那样多人在留心着她的成丹率,只是本能觉得这成丹率有些太过惊世骇俗,不是同至亲之交,最好还是不要随便透露为妙。 这样一想,她才终于放松了一些,转而又去看柱子炮制仙草的手法来。 柱子本是做得不错的,已经比先前熟练许多了。可这时候见到糯米突然盯着他看,不由就紧张了起来,“咔嗒”一声脆响,差点儿没将自己的手指给剁了下来。 他的手指虽然没事儿,可那桌上放着的仙草,却已经被他切成两段,树汁儿流了满桌,是绝不可能再用了的。 五百一十六 宗门的计算 糯米没有料到自己如今的成丹率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又不愿叫楼清河他们想岔了念头,因而干脆就将这交丹的事情放一放,转儿去指导起柱子处理仙草的事情,她自己又炼制了一些悔悟可能会需要的丹药。 悔悟虽然如今已经是个僧人,可丹药这种东西,就是寻常凡人也是能够吃得的,悔悟这个半路出家的,更应当没有问题才是。 柱子自己原先处理仙草的时候,倒也还是好好的,这时候突然被糯米一指导,生怕糯米觉得他愚笨,反倒是紧张得连连犯错。 糯米好赖也曾经当过周步云的师父,哪里会看不出来柱子这是太过紧张了。 她想了想,便故意扁着嘴,托着下巴同柱子讲,道,“我瞧师兄方才还是做得好好的,这时候我一看,就开始慌张了起来。我看哪,师兄肯定是不欢喜我,这才不愿意我看着的。” “没有没有,没有的。”柱子如今哪里又说得过糯米,听她这样讲,便慌慌张张地摇头。 “那师兄就当我不在,也就是了么。我不过是看一看,又不会多说什么。若是我每次过来看,就要害得师兄将手指剁下来,那我可不敢再靠近师兄了。哪怕是如今感觉不到痛,也不要这样呀。”糯米抬头想要去看柱子的眼睛,这时候突然发现柱子实在太过高大,她根本就够不到柱子的眼睛的,只能泄气地又将脑袋低了下去。 糯米这样一说,柱子自然是更不好意思了。 他也不是个愚笨的,听了糯米的话,慢慢地按照先前熟悉的那些手法一点儿一点儿地处理着仙草,渐渐地也就有了个样子了。 糯米也不过是来看看进展的,并没有想过柱子能这样快地就掌握处理仙草的诀窍的。这时候见到柱子已经能够做得有模有样的,便高兴地笑了笑,转头又回去炼制起自己的丹药去了。 柱子见了糯米这反应,知道糯米是认可了他的进步。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他实在是不习惯如今的这个糯米。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样同糯米相处才是。糯米在他面前表现得越自然,他就越觉得无措。 这和糯米没有关系,是因为他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体修了,他甚至都算不上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问过糯米是怎么找到他然后把他带在身边的,他也不敢问。 也许从糯米离开青泉峰开始,两人就再也没办法走上同样的道路了。 糯米如今这样厉害,他十分高兴,却也只能是在旁边看着高兴,想办法护着糯米。 他明明已经不再是当初那模样了。明明不再是什么师兄。糯米却仍是那样粘他。用纯净的眼神看着他,亲热地喊他师兄。他总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当不得这个称呼了,可糯米这样喊他了,他又怎么舍得拒绝呢。 糯米可不知道柱子心中的那些心思。她自己如今可是忙得很的。 除开刚开始炼制银尧丹的那三日,她又躲在房间里边炼制了三天的凝神丹。这三天的开炉,同样是全部成功,连一次失败都没有。 这么一来,她如今的成丹率,便的确是已经到了一个叫她觉得害怕的地步,当真不可能是因为气运太强的缘故。气运再强,又怎么可能保她连着开十炉初阶丹药也不失败的。 等打开门的时候,糯米才知道。外头竟然就有两个修仙宗门过来的剑修,一直等在她的门前,就等她什么时候炼制好丹药,拿出来交丹的。 虽然对方说是关心,可糯米看在眼里。不免多了几分别的想法。 她这时候倒是庆幸了起来。 若不是她心中一时的念头,将交丹的日子压后了三日,说不准又要闹出什么乱子来。她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虽然不能表现得太平凡,可在没有实力把握的情况下,也不能表现得太打眼才是。 如今割了六日时间,她又炼制出了二十五枚银尧丹。这成丹率算不得惊世骇俗,却也已经够不凡的了。 若是换了早些年、甚若只是半年前,糯米肯定也不会考虑这么多的。可自从她帮着萧景言他们处理了一些盟友的传音符纸以后,多少也在里边听出了些问题来。 哪怕就是盟友,也没有哪一个是这样关心对方的。这期间所蕴藏着的,说到底了也不过就是利益。这时候修仙宗门对她糯米展现除了异乎寻常的关注来,这中间肯定是要有什么问题的。 她如今在这千仞宗里待得很好很舒心,根本不愿意有什么变动,所以她也只能是做得更小心一些。 那两个修仙宗门的剑修倒也没有为难糯米。 见糯米终于出门来了,他们便赶紧迎上了前来问候了一句,然后便领着糯米到了楼清河住下的房间前头。 楼清河照样是那副平静的面庞,见了糯米拿丹药过去,也没有什么诧异的神色,只是默默结果了那装丹药的小瓷瓶,打开看了一眼。 “苗副掌教,这里边放着二十五枚银尧丹,比约好的多了一枚。” “没错。这时候我开炉的时候炼制出来的。我想,既然不过是多了一粒,不如就一并送给你们了。咱们门派当中,暂时也用不到银尧丹。这么伶仃的一粒,希望你不要嫌弃。”糯米自然是知道这丹药数量的,这时被楼清河点出,便解释了起来。 楼清河拿着那瓷瓶犹豫了一瞬,也没有矫情,当下点头接了,又道,“能在七日之间就炼制出三十枚银尧丹来,苗副掌教果然是如同外界所传言的一样,年轻有为。既然如此,我想要同副掌教谈一单生意,不知副掌教意下如何?” “……生意?” 糯米一愣,便见到楼清河抬手挥了挥,原先站在房间里边的那几个剑修都迅速退到了门外去,小心翼翼地将门给掩上了。 她先是心中一惊,紧接着想起门口守着的柱子,这才又慢慢地放松了心思。 不论楼清河是想要做什么,横竖不会是对她不利的。 楼清河一直等着房间里边的光线都因为门窗禁闭而暗了下来,这才微微笑了笑,道,“苗副掌教,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是有疑虑的。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当真是想要好好同你谈一谈的。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炼丹技艺,我觉得十分的钦佩。所以,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帮着我们修仙宗门做事?” 糯米根本没有思考,就直接摇了摇头,“我在这千仞宗里边待得很舒心,不愿换个地方。而且,我答应加入这千仞宗,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报答掌教当年的恩情。我是不会离开千仞宗到修仙宗门去的。” “不,我没有那样的意思。请你听我说完吧。”楼清河也跟着摇了摇头,面上的笑容并没有因为糯米的拒绝而消淡,继续讲道,“这个合作,并不需要你离开千仞宗,甚至不需要你踏入修仙宗门一步。我只问你,愿不愿意为修仙宗门炼制出一枚丹药来。只要你答应尝试,不论你能否炼制成功,修仙宗门都绝不会亏待你的。” “要我炼制丹药?”糯米一愣,看了看楼清河的表情,见他不似说笑,不由就纳闷了起来,“我自然是可以帮修仙宗门炼制丹药的。外头同千仞宗签下盟约的门派,许多也有请问我炼制丹药。只要自备材料,又缴纳炼丹的费用,我也不会拒绝。只是、只是……” “只是修仙宗门有许多炼丹师,为何还要从外头找你帮忙,是么?”楼清河倒是清楚糯米心中的想法,瞬间就将糯米没有问出口来的话给点了出来,“好吧,我若是不解释清楚,恐怕你也不会真心实意地帮修仙宗门开炉炼丹的。修仙宗门里边虽然有不少炼丹师,却从来没有一个是女修。而且,从来也没有你这样年纪轻轻的。” “炼丹就炼丹,这同女修和年纪有什么关系……不对、若是要说女修的话,莫非修仙宗门想要炼制的,是三阳九阴丹?”糯米一愣,赶紧就摇头,“不行不行,这个丹药,就是我答应了,我也不可能炼制得出来的。不论你开什么样的价钱,我也绝对不可能炼制成功的。这几百年来,就再没有人成功炼制过。” “你无需成功。只要你愿意尝试,修仙宗门绝对不会亏待你。”楼清河已经将笑容敛了回去,面上尽是刚毅的神色。 糯米仍是摇头拒绝,颇有些心烦意乱的感觉。 她第一次听见“不会亏待你”这句话,是在叶梵的嘴里边;而第二次,则是在秦广岚的嘴巴里。她总觉得,只要是有人说出这句话来,必定没怀了什么好意的。 楼清河却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伸出手去,好像想要拍一拍糯米的肩膀,却还是在中途将手握成了拳头,轻生道,“你不必这么快就答复。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过几日,我自然会再传音问你的,希望你不要叫修仙宗门失望了。” ps: 谢谢5555亲打赏的平安符!好久不见的打赏!好久不见的读者!qaq! 五百一十七 潜移默化 “唉……” 糯米趴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盯着窗户外头透进来的点点星光,忍不住大大地叹了口气。 楼清河已经领着那几个剑修从千仞宗离开了。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如同是来的时候那样,根本没有惊动什么,更没有同糯米打招呼,默默地就已经要离开了。他们好像真的只是来帮忙一样,等事情办妥了,又拿了糯米炼制的银尧丹,他们就再不愿意在这千仞宗里边多待半日。 秦广岚自然是对这些剑修诸多挽留的。只是,他挽留的话就是说得再多,那些剑修也全然不为所动,楼清河更是以修仙宗门内务繁重为由,一一都拒绝了。 等糯米接到萧景言那边的通知,匆匆忙忙赶出去一同送行的时候,楼清河他们已经都准备好了,都已经站到了那大殿外头的空地上了。 就如同是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安安静静的,完全没有一点儿要惊动旁人的意思。若不是萧景言这边上门来同糯米讲了,糯米可能根本都不知道这些剑修要离开了的。 等她匆匆忙忙赶到了大殿前头的时候,整好看见了楼清河正在和秦广岚最后道别。 楼清河朝着秦广岚微微点头,再一扭头的时候,整好见到了糯米赶过来的身影,便是和糯米对了个眼神,勾起了嘴角来。 他平日是不大笑的,这时候突然露出了个笑容来,幸亏是背对着后头的那些剑修,不然肯定是要叫他们都大大吃上一惊的。 “多谢副掌教前来送行。有了副掌教炼制的这些丹药,我也可以回去宗门交代了。日后,还希望宗门能够同千仞宗多多交流。”楼清河十分客气地朝糯米稍行了个礼。 秦广岚并不知道两人私下说的那些话,还以为楼清河还是单纯地代表修仙宗门,向他们千仞宗散发出了善意来。秦广岚一直最希望的,就是能够同修仙宗门攀扯上关系。 先前他不愿意找修仙宗门求助,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多多争取一点儿修仙宗门的贡献点,好将千仞宗发展起来。如今骤然听到楼清河这样的话。他不仅也高兴了起来,也不等糯米回答,就已经将话接了过去,连应了几声“一定”。 糯米却是知道的,这楼清河话里边哪里就是这件简单的意思,恐怕是明里暗里地在提醒她,叫她不要忘记了那个帮忙炼丹的事情。这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前,谁也不好将这事说得太明白,糯米更不好拒绝什么,只能也跟着回了个礼。道。“多谢楼道友和几位道友前来相助。千仞宗绝不会忘记这次的恩情的。” 千仞宗的确是不会忘记。只是她苗糯米要不要帮忙开炉炼制三阳九阴丹么,那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楼清河倒也没有勉强糯米,听了糯米的话,只是又勾了勾嘴角。马上就又恢复到了原先那种面无表情的状态里边去了。 糯米一看,这楼清河是没有要马上叫她答应的意思,也也跟着放松了一些,这才又真诚地再行了个礼。不管怎么样,修仙宗门派了楼清河他们前来,帮着千仞宗渡过了危机,也是事实。得了人家的好处,回报点儿丹药,这也是应当的。 这时候送行。千仞宗里头的饿弟子倒是尽数出来了。除了陆纤纤,就没有漏下一个。 至于悔悟和兰战舟,这两人原就不是千仞宗的弟子,自然也无需参与到这些事情里边来。 楼清河他们仅仅就只在千仞宗里边的待了八日,转身就离开了。完全没有一点儿留恋。恐怕是千仞宗这样的地方,也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留恋的地方。他们唯一所惦记着的,恐怕就是叫糯米帮忙炼制丹药了。 糯米站在秦广岚身边,看着修仙宗门的剑修踩着飞剑,如同来的时候一样离开了,只给这千仞宗留下了一个背影,不由觉得 有些感慨。 萧景言大概是看出了糯米的心不在焉,等修仙宗门那几个剑修都走远了以后,他这才稍微凑到了糯米耳边去,小声地讲,“阿苗,你不是关心剑阵的事情么。我回头已经去打听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我看,暖香楼那边肯定是有剑阵的功法,只是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代价才能拿到手罢了。” “暖香楼……”糯米将这三个字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下,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道,“的确,找暖香楼,我想还是保险的。在外头那些盟友当中,曾经有过利益关系的,也就只有这个暖香楼了。虽然可能要多出一些丹药,可终归还是能够拿到剑阵的图谱,这就足够了。横竖总是要将丹药从他们那儿出手的,多让利一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萧景言也跟着点了点头。 他虽然不知道糯米和闻人扉逸的具体关系,却也见过二人在仙逸城的时候走在一起,很容易就能猜到两人关系并不一般。有了这样一重关系,他就更愿意是同那暖香楼做交易了。 毕竟,外头的那些盟友,说到底,也不过是些权宜的,还不知道一方真正的心思是什么。 两人稍微商量了一下,敲定了大概可以接受的价格,这事情也就算是定下来了。 这件事情,原本应当是负责总管内务的萧景言独自确定下来的。只不过这事情本来是糯米先提起来的,中间又可能会涉及到叫糯米帮忙开炉炼丹,所以萧景言才同她商量了一番。 等这事情说完了以后,糯米正打算要转身离开,萧景言却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赶紧又将糯米给喊了回来,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如今这门派当中也没有什么别的情况了。那个受了伤的采矿修士,就是那个姓兰的,身上的伤可是大好了?我想,若是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的话,门派手上的那条灵石矿脉应当是可以掀起来了吧。这灵石,挖掘得越早,对门派的作用就越大。趁着门派如今仍是新建,有了灵石,也好早早发展。” “你要同他采挖矿脉。直接去和兰战舟说就是了,何苦要来问我呢。”糯米没想到萧景言叫她的居然是这么一件事,不由愣了愣,“而且,人可不是有名字的么,叫兰战舟,你怎么叫他姓兰的的呢。” “哎、我这时候找你,不是就问问这姓……这兰战舟身上的伤到底好了没有啊。我总不能拖着个病号,逼着人家帮我们采矿的吧。而且,这个事情。我觉得还是你亲自去同他讲比较好。他在这个门派当中。唯一能稍微说上话的。大概也就只有你了。”萧景言摇摇头,倒是给糯米解释了一遍。 糯米也跟着摇头,“他的伤倒是没事儿了。就是……你也没必要这样躲着他的呀。他虽然性子不太好接触,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儿。我瞧他倒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既然答应了要帮着门派开采灵石矿脉,就不会推辞的。” 萧景言在一边只是看着糯米笑,并不接话,面上都露出了点儿讨好的意思。 糯米看着他这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帮着萧景言去问句话,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她如今丹药也炼完了,要去给悔悟送一些丹药,整好也是顺路去看看兰战舟,便点头将这事情答应了下来。 悔悟和兰战舟都是外人。暂时只是借住在千仞宗里边罢了,因而两人都被分配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房间仅仅依靠着,周遭不是有修士路过,也不知道是在闲逛。还是在巡逻看守。这门派当中虽然没有人对他们有什么微词,可在行动上,秦广岚却还算是小心翼翼的。 哪怕悔悟是千仞宗的恩人,可好赖也是个外人,暂时还是不能叫人随便就放心。糯米虽然看在眼里,却也不会觉得秦广岚过分,想必悔悟和兰战舟二人也是能够明白的。 那些在前头走着千仞宗弟子,见了糯米就赶紧行了个礼。 糯米这才找机会拉住了其中一个比较熟悉的,悄声问道,“怎么啦,你们过来看着,是掌教的意思么?” “没有没有,哪里敢看着。掌教就是说这边人迹罕至,本来就是门派里边荒凉的地方。若是只有悔悟大师和兰战舟先生独自住着,恐怕会太过僻静。就叫我们多多过来走走罢了。”那弟子回答得恭恭敬敬的,又悄悄看了糯米一眼,好像是怕糯米会生气一样。 糯米看他这模样,哪里不知道秦广岚的真正心思。而且,这些过来巡逻的弟子恐怕也是知道的。这时候看他们这个模样,不由也笑了笑,挥挥手,道,“掌教说得很是,你们可要多到这边来走走,别让悔悟大师和兰先生住得不习惯了。” 那个被糯米喊住了的弟子自然连声称是。 糯米挥手叫那弟子离开,却突然听见前头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嗤笑: “呵,兰先生?” 糯米一抬头,便见到兰战舟斜靠在了门框上边,正静静地盯着她看。 兰战舟站在房间的阴影里边,逆着阳光,又站在暗处,糯米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同他的声音当中听出来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糯米根本不敢想象兰战舟居然还有笑的时候,突然听到兰战舟的声音,不由就是一愣。不过,她也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朝兰战舟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边笑道,“可不是兰先生么。你既然答应了帮忙,在这千仞宗里边,就是上宾。这么一声先生,也是当得的。” “我还没见过被囚的上宾。”兰战舟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清明和冷硬。 这话听着像是责备,可糯米再仔细听,却又发现兰战舟的声调十分平和,没有一点儿怪罪的意思。 她总觉得兰战舟虽然不喜与人交往,心里边其实却什么都明白。这时候听了兰战舟的话,她也不生气,只是默默笑了笑,歪头问道,“怎么今日到外头来了。你若是不愿意我进门,我就站在这院子里同你讲话,也是可以的。” 兰战舟仍是站在那屋檐的阴影下边,也不知道目光投到了什么地方去。他大概是静静地看了糯米一会儿,许久,才开口,道,“进来吧。” 话音一落下,他自己便已转身走回到了房间里边去,独留下糯米一个人在外头,好像根本就不关心糯米会不会随着他一同进门一样。 糯米看着兰战舟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 这人好像一直就没有什么变化。她还以为这人在千仞宗里边待得久了,总是会有点儿变化的,说不准能够慢慢融入到这个门派里边来。 她虽然没有开口挽留过,可其实却是十分在意兰战舟的存在的。 兰战舟到底在她房里住了好几日,她是知道兰战舟的性子的。就如同她对萧景言所讲的那样,兰战舟虽然是个冷硬的,却绝对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更没有什么坏心思。这样一个修士,有着采矿的技艺,本身修为层次又不算低,若是能够留下来,自然是最好的。 她原想着以兰战舟的性子,最好是不要勉强他,而是叫他自己慢慢看着这门派当中的一点一滴,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习惯,叫他慢慢融入到这个环境当中来。 兰战舟这样的人,肯定是最不愿意接受改变的。到时候,只要他习惯了这门派里边的生活,就不会再主动离开了。哪怕他拉不下面子来说要留在这千仞宗里边,可只要他不离开,待得久了,再找机会将他安定下来,那也就是了。 ——可惜呀。 糯米在后头悄悄地叹了口气。 原本她还有一段时间能够同兰战舟相处,想办法感化他的。可偏偏又发生了那血雾的事情。如今看来,时间恐怕是有些不够了。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再想点儿法子,将兰战舟留在这门派里边。 叫兰战舟这样的人才离开了,不要说是她,恐怕就是秦广岚也不可能答应的吧。 五百一十八 古史书 要开采灵石矿脉的事情,兰战舟既然已经答应了,自然也就不会推托。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今的确是已经没有大碍,可以行动自如了的。 他既然想着帮千仞宗采矿的,如今身上的伤也好了,自然是想着要赶紧将这灵石矿脉开采起来的。至于开采完了以后到底是要离开,还是要有什么别的打算,他自己也还没有思量好。这时候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只能是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糯米既然也已经直接找到门上来了,兰战舟也没有再说什么,点头将事情应了下来。 只是,说起要到大殿那边去找秦广岚的时候,他才终于露出了点儿不情愿的神色来,道,“采矿可以,我不想见掌教。” 糯米见他那样子,便忍不住有些想笑。想了想,又逗他,道,“可是,知道那灵石矿脉所在的,整个门派里边,也就只有掌教和先前救你的那个邓静平了。那邓静平只是个门下的弟子,不可能就带着你到那矿脉去的,终归要有掌教带着,你才能去开采矿脉呀。” 兰战舟一时就将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糯米见他当真是不愿意,也不好太勉强他,生怕他因此而有了什么别的想法,赶紧又说,“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你若是不愿意见掌教,那就跟着我后头就是了。我去同掌教说一声,等掌教同意了,邓静平就可以带你过去了。只是,这矿脉所在隐秘,不能叫其他弟子知道,恐怕到时候掌教还是会跟着过去,以防万一。” “一个掌教,不好好留在门派里,去什么山野矿脉。”兰战舟冷冷地将了一句,尽数恢复了他当初冷傲的本色。 不过,他就是再冷傲。恐怕到了秦广岚面前,都要露出涨苦瓜一样的脸面来。一想到这点,糯米就有有些忍不住要笑。 兰战舟说得再如何冷硬,也知道糯米的话的确有理。秦广岚根本不可能就放他和邓静平二人去开采矿脉的,这中间的确不安全,更不能叫别的修士跟着。这样一来,只要他去开采矿脉,边上就肯定是要有个秦广岚。这样一想,他都恨不得自己当初就没有答应过这件事。 “你是知道的,我们这门派里边。人手当真是不够。”糯米悄悄看了看兰战舟的脸色。慢慢开口讲。“这门派里边当真管事情的,也就只有掌教、我,还有阿萧这个内务总管。内务总管总不能离开门派的,而我身上还带着伤。修为又不十分高。就是跟着去了矿脉,当真出了什么状况,恐怕也做不了什么。两个伤员一同出门,这可是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吧。” 兰战舟抿着嘴唇不讲话,面上的颜色都是阴沉沉的。 糯米却哪里会理会他的心情,又笑着同他讲了几句话,得不到他什么回应,也就作罢。她干脆就起身告辞,“到那灵石矿脉去。恐怕今日是不能成行的了。整好,你也可以趁着今日收拾一番,等我同掌教说好这事儿了,明日他自会来找你的。你若是讨厌他啰嗦,我和他说一句就是了。我是尽力了的。你可不要觉得我只会瞧你笑话。” 兰战舟想要摇头,可见到糯米那诚恳的模样,想来糯米也确实不能拿掌教怎么样,只能默默地忍耐了下来。 这千仞宗到底是救了他的命,又是他自己答应了要帮忙采矿的,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了。 糯米见兰战舟默默地接受了安排,这才高兴了些。想到这门派里边终于是要有空余的灵石了,可以将门派再发展起来,她这个副掌教也无需日日被克扣,终于能够得到自己应得的例钱,便更是开心不已。 她童年的时候在山下流浪惯了,上了青泉峰以后,就养成了将手上的钱财或是其他财务储存起来的习惯。当初还在山上,她存的是贡献点。后来受了孙敏的教训,又经了山门大变,她便习惯将身上的那些灵石都藏起来,越多越好。每天清点这灵石数量的时候,便是她最高兴的事情了。 要花出去的灵石,她当然也知道是该花出去的,以往在仙逸城里边买仙草的时候,她就从来都没有吝啬过。 只是,如今她已经是一个门派的副掌教的,可在这门派的发展当中,她却常常是要倒贴灵石的,这可叫她怎么可能高兴起来。 如今好了,等这门派上了正轨,原先那些付出也终于可以要回来了。 这样一想,糯米顿时就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来。 兰战舟还在因为秦广岚的事情而头疼,突然见到糯米绽放的笑容,不由是跟着一愣。 这笑容实在是太过轻松耀眼,好像是放下了一切,又得到了珍宝一样,连眼角都放射个光芒,引得人不由自主就盯着她这笑容看,完全被吸住了目光一样。 他还以为糯米并不在乎这灵石矿脉,因为糯米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多说一句的。只是,这时候突然见到糯米露出大大的笑容来,一下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想开采矿脉?”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实在是那笑容太过震荡人心,连着他惯有的冷硬,也跟着露出一丝裂缝来。 糯米却实在是太过高兴,并没有发现兰战舟的异样,点点头,道,“没错。谢谢你,愿意去将那灵石矿脉开采出来。” 兰战舟看着糯米那模样,一时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开采灵石矿脉的事情,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离开了兰战舟的房间以后,糯米又到了悔悟的房间去了一趟,将先前几日炼制的清心凝神的丹药尽数交到了悔悟手中。除了丹药以外,寻常处理伤口的仙膏,是糯米一直随身带着的,也都取了出来,叫悔悟随意使用。 悔悟的身体仍是像那日在大殿上一样,半边是完好的皮囊,半边已经腐朽成了一坨烂肉,几乎都叫人看不出形体来了。 糯米见到悔悟那外露的身躯,不由又是一阵难过。 这次,悔悟却没有再劝慰糯米,大抵是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他只是笑着同糯米打了个招呼,接过糯米的丹药,放到了一边去,然后就又默默地翻看起了经书来。 他如今甚至已经不诵经了,只是在翻看经书的时候,偶尔会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去轻轻抚摸自己已经溃烂了的肩膀,小声地喊,“央生。” 糯米本是想要马上离开的,可看着悔悟这模样,她不由有些诧异,站在原地又看了一回。 “央生……是那位……的名字么?”糯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如今依附在悔悟身上的恶魂,只能十分含糊地开口问了一句。 “没错,他叫央生。他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没有一点儿凶厉的地方。”悔悟微微笑了笑,虽然只剩下半张完好的皮囊了,可从那半边看上去,同以前却完全没有什么两样。 要不是这屋子里边还熏着淡淡的檀香,也难以掩盖那溃烂的臭味,糯米在晃神之间,甚至会觉得面前这半掩在阴影后头的悔悟大师,同以前完全没有很么不同。 悔悟又翻了一页手上的经书,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将那经书又放下了。只见他转身从旁边的桌子上头抓了一本书卷到手上,递到了糯米面前去,道,“对了,差点儿就忘记了这个。先前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发现身上还带着这样一个书卷。我觉得这书卷同苗小施主你肯定是有缘的,这时候正好送给你了,也好感谢你为我炼制丹药的一番苦心。” 糯米张了张嘴,原是想要拒绝的,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这悔悟大师,她总也看不透。当初悔悟给她那卷大观佛法的时候,她可是从来也没有想过,那是能救她命的东西。她虽然不愿意再多接触什么佛法的,可既然悔悟觉得同她有缘的东西,说不准真有什么大用处。她接了,再不济,也可能放到灵莲仙子们面前去,叫她们参透一番。 悔悟大概是看见了糯米面上的犹豫,便又轻轻笑了笑,道,“小施主可是不愿再翻看佛法了?放心,小施主佛缘根浅,除了大观佛法,再没有什么有缘的佛经了。我这次要给你的,也并不是什么佛法,只是一本史书罢了。小施主既然一直好奇央生之事,若要经我之口,倒不如是亲自看一看罢。” “亲自……看一看……”糯米一愣,倒是很快就醒悟了过来,“大师是说,这卷史书,是旧的,里边所记载的是当年央生的事情?” 悔悟含笑点头,再次将那一卷史书平平地递到了糯米面前来,就等着糯米伸手。 糯米的确是对那位央生的事情十分好奇,因而不再拒绝,将那卷史书接到了手中。她又朝着悔悟道谢了一番,这才从悔悟的房间里边离开了。 五百一十九 苗姜 开采灵石矿脉的事情,只要是兰战舟同意了,就一切都好办。糯米只要去同秦广岚通报一声,秦广岚自然就会对此作出安排。 糯米一个还在休养的伤员,实在没有必要去再多关注这件事情。 对于灵石矿脉的开采,秦广岚自然是要比糯米更上心的。听到兰战舟那边的回复以后,秦广岚几乎是乐开了怀,哪怕是听到糯米同他讲,说兰战舟喜静,不愿意多听他啰嗦,他也没有半分不悦的意思。秦广岚甚至表示,只要兰战舟愿意开采那灵石矿脉,不论是什么条件,他都会愿意答应的。 糯米听着他的话,不由在背后慢慢摇了摇头。 只怕对方不愿意向你要什么条件要求的,只希望你能闭上嘴巴呢。 对于兰战舟这样的人才,秦广岚自然是比糯米更想要挽留的。只不过,两人如今都还没有什么头绪,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先叫对方帮忙将那灵石矿脉开采出来再作它想了。 秦广岚这个掌教虽然要离开门派,不过他以往也不是每天都守在门派里边不出门的,甚至可以或是离开的时候比镇守的时间更多。有萧景言和糯米二人在门派里边看着,肯定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的。 糯米同秦广岚商量了一回,秦广岚又将萧景言也喊了过去,三人细细盘算了一番这次开采灵石矿脉的事情,觉得的确是万无一失了,这才终于将事情敲定了下来。 留守门派的二人没必要多做改变,唯有出门的秦广岚,反倒是需要多点儿心眼。 那条灵石矿脉本就是邓静平发现的,秦广岚思前想后了一番,觉得就只有他和兰战舟去开采矿脉,到底还是不保险,因而便是决定将那邓静平带上。 萧景言甚至开玩笑地讲,“带上邓静平也不错。他这样的气运,可是好到了一个叫人艳羡的境界。来这门派里边才多久。就已经又有所突破了。在那血雾当中,人人自危,唯独他出门找到了一株因血雾而变异的仙草,又提升了不少修为。掌教带着他出门,必定能够逢凶化吉的。” 糯米倒是不知道邓静平的这些事情,这时候听到萧景言提起,不由也有些惊愕。 看来,这邓静平可当真是个祖坟冒青烟的,走路都能踢到灵石。虽然灵根一般,想必前途不可限量。 秦广岚也是首次听说邓静平的这些事情。顿时也是有些惊讶。 开采灵石矿脉的事情便就确定了下来。 秦广岚这时候要为门派里边的弟子传功。空不出时间来。只能由萧景言去通知邓静平。糯米身上还带着伤,便先自去伙房领了点儿吃的,然后回房间里边歇息去了。 若是换了平日,这个时间。应当是她打坐练功的时候。可她从悔悟那新得了一本史书,这时候对那史书当中的内容好奇得紧,忍不住就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将那史书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头翻看了起来。 这本史书的确如同悔悟所言,写的尽是元柯王朝的历史。 大概是世俗凡间的书卷,这史书并不像玉简一样方便,也不像法术册子一样散发着灵气,只是一叠普普通通的羊皮用粗麻线装订起来的。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连带着糯米在翻看的时候,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使劲儿,就将这古书给扯坏了。 这书开头写的是元柯王朝的来历,紧接着就是写了几位王族的功绩。还有零散的一些事迹。 换了平日,糯米肯定会将这些当成是话本里边的故事,细细翻看的。可她这时候心里边惦记着的,却是悔悟身上那个叫央生的恶魂,便不由一路朝着后头飞快地翻找了起来,终于在接近末尾的地方找到了关于央生的记述。 这样看着数十年前的古书记述,又同听悔悟讲故事不一样。 从悔悟的嘴里边讲出来的,总叫糯米觉得那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日一样。可这时候当真再翻看起古书来,才猛然发现原来那当真是已经发生在上百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别说是她糯米了,就连她的阿爹阿娘,也还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呢。 糯米虽然已经从悔悟的口中知道了那个故事,可如今从史书上见到的,却好像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那史书上边记述的是个叫央生的王,为元柯国穆景王。才不过是九岁,就已经登基称帝,一直在朝堂之上勤勤勉勉,文韬武略无所不能。 十三岁,迎娶了王妃穆朱氏;十五岁,迎娶王妃穆柳氏;十七岁,迎娶王妃穆吴氏。同年,穆吴氏产下王子,被立为后。 三十二岁,穆景王央生病逝。 穆吴氏育有一子,名穆晖。依穆景王遗诏,立穆晖为太子,即日登基。 在和史书当中,糯米所见到的,不再是悔悟口中所讲的好友,而是一个十分真切的王。这个王年纪轻轻就担起重任,一直做了不少为国为民的好事。至于悔悟自己的家族,在这史书当中,便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一笔。因为那叛国之事被悔悟拦了下来,所以甚至连这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只是在某年大事记上头,留下了淡淡的一笔。 吴家以下犯上,罪不可赦,赐诛九族。 那样活生生的人,到了史书上头,都不过是一行冷冰冰的字罢了。 糯米看着这史书上头的记述,不由都有些儿发起愣来,都忘记了要去吃手上的馒头了。 等她终于回过了神来,再细细将那关于穆央生的生平记述看了一遍,这才慢慢地开始翻看起穆晖的事情来。 若是按照悔悟的说法,那个穆吴氏,应当就是悔悟的姐姐了;而那个穆晖,自然就是吴家的遗腹子了。 关于穆吴氏的记述,在这史书上边就只有八个字——贤良淑德,行和静雅。 而那穆晖,从史书上边看着,也是个相当不错的君王。 写完了穆晖的平生,这本史书也就到了头。 穆晖虽然是个好王,可惜命却不长。连着穆吴氏,也跟着儿子一道去了。史书想必也是新王登基的时候,命人撰写的。 这本史书除了古旧以外,还已经有些破损了。糯米默默地翻看着,甚至能够感受到悔悟曾经长久地看着这本史书,从上头感受他最后的至亲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史书也被他放到了一边去,渐渐地就脱离了那红尘。 糯米叹了口气,将史书稍微正了正,这才又翻动起来,往前去看前头的那些君王。 她原本不过只是随意翻翻,打算将这史书当成是个话本看看故事,可翻着翻着,她却突然愣住了。 在这史书上头,她竟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苗姜。 她还记得悔悟曾经同她提起过,说那穆央生的阿爹,也就是他上一代的君王,十分迷恋丹药,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想要寻求长生不老之道,所以变得到处寻找那些能够增添寿元的丹药。 而苗姜这个名字,也是同那穆央生的阿爹有关。 穆央生再上一代的元柯国王,名叫穆德勒,号穆齐王。在那史书的记述当中,的确是个十分迷恋修仙一途的君王。只是,穆德勒本人身上没有任何灵根,无法修炼,只能去寻找元柯国内的修士,为他炼制丹药。 苗姜这个名字,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对于不重要的臣子,这史书上头多半是没有很么记载的。又或是犯了忌讳的,像悔悟曾经的家族,也同样不会被记入史册。苗姜的名字虽然是出现了,描述却也十分简单。只说这位臣子原是元柯国内的一位郎中先生,并没有修仙入道,却有一手炼丹的好功夫,因为被穆德勒奉为上宾,一直是国之重臣。 然而,糯米再怎么左右翻看,也再找不到有那苗姜的一点儿描述了。 寻常出现了名字的臣子,哪怕描述不多,总归有个生平死记的。唯独这个苗姜,连这些都没有,就好像人突然就消失了一想。 “苗姜……这不是我阿爹的名字么……”糯米拿指尖点着这羊皮卷上的名字,不由有些发起呆来。 她是知道的,这史书上边记述的人,早就是百年前的了。若不是层次高深的修士,到了如今,也已经作古了。更不要说是还能勾搭当她阿爹,在十几年前把她生下来。 只是,她却又没办法将这当成是巧合。 难道就当真是有这么巧合,再百年以前,同样是有一位叫做苗姜的郎中先生,不能修炼,却又可以开炉炼丹。 苗这个姓,本就不是大姓。苗姜这名字,也不见得如此常见。更何况这能开炉炼丹的凡人,更是百年也不见得能出来一个。 “只是、若这苗姜当真是我阿爹,那我阿爹一个凡人,又是怎么能活这么久的……” 糯米看着面前那史书,一时之间,竟茫然了起来。 难道悔悟想要给她看的,并不是穆央生的生平,而是这个苗姜么? 五百二十 投资 因为在那古史书上头见到了苗姜这个名字,糯米几乎一整个晚上都在思索着对方到底是不是她阿爹,整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什么修炼一类的,自然也是没有进行了,只是默默地前后翻看着手上那羊皮书卷的史书,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痕迹。 然而,她就是将这史书翻烂了,也再不见上头有写那苗姜更多的情况了。 那位苗姜就如同是史书上边所记述的其他臣子一样,只是在史书上头留下了浅淡的一笔,再也没有别的痕迹了。 糯米几乎连那史书的封线都恨不得拆开来,想要看看那里头会不会隐藏着什么文字。要不是她还存着一点儿理性,又知道这史书恐怕是悔悟十分珍惜之物,这时候当真是已经将这古书卷给拆散了的。 她虽然想要早早地去找悔悟问话,可抬头看了看朦胧的天色,又扭头瞧了一眼外头显示时间的更漏,也只能将心里边的事情暂时按捺了下来。 哪怕悔悟夜里不歇息,这时候醒着,她也断没有这样大清早就上门的道理的。 而且,今日还是秦广岚领着兰战舟去开采灵石矿脉的日子,她这个当副掌教的,总归是要准备东西送一送的。她身上如今的丹药几乎都已经掏空了,仙膏又都尽数给了悔悟。这时候猛然想起来,才记起自己原是想要在晚饭后再制作一些仙膏,叫秦广岚带在身上的。结果她却在房间里边看了一整夜的书,将这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 她这才急急忙忙地将史书放到了一边去,匆忙制造起仙膏来。 这仙膏制作并不困难,要用的仙草品阶也不高。她拉着柱子帮忙,好赖是在秦广岚他们出门以前赶制出来了一些,总算是赶上了到大殿前头去给秦广岚他们送了一路。 将那些仙膏交给了秦广岚以后,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从怀里变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来。将兰战舟喊到一边,塞到了他手里边,道,“这个是离震丹。服用下去以后,能迅速地恢复真元力。还有这一笑壶灵酒,也是我自己酿造的。你都拿着,在外头的时候,好赖也算是有点儿东西傍身,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兰战舟早就知道糯米是个心细又爱担心的,可这时候见她将东西硬塞了过来,还是不免有些诧异地看了糯米一眼。 糯米同他接触的时日久了,倒是大致能明白他的想法。这时候兰战舟虽然没有开口,她却也还是笑着解释了起来。“你不要想着掌教那边。掌教常年在门派里头,身上哪里会每个使唤的东西。他的好东西多了,不缺这么一点儿的。我也知道你自己肯定也有存货。只是,这次到底是帮着千仞宗做事,你又……我也不熟悉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也算是一点儿心意了。我虽然不懂采矿,终归还是要用到真元力的,这酒总要用到的不是。” 兰战舟这才点了点头,默默将东西接了过去。 他不是那些会说虚话的,可这时候接了糯米的东西,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小声道,“我会尽快开采。” 糯米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她知道兰战舟是有些想岔了,她给兰战舟送这些东西,并没有要催促他的意思。不过,既然兰战舟已经这样讲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能够赶紧将灵石矿脉开采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连着邓静平那边,她也稍微分了点儿东西的。只不过邓静平只是个领路和帮忙的,其实也不会花费什么力气,所以她分过去的东西自然是最少的。 邓静平也不知道是真委屈还是假装的。露出了一副可怜相来,说副掌教竟然对那个外人更好。 糯米顿时就眯起了眼睛,小声笑着讲,“你若是答应我去帮忙用法术搬运山石子,清理道路,我倒是可以多给你一些灵酒。” 邓静平瞬间就将嘴巴闭上了。想了想,这才用兰战舟可以听见的声音讲道,“那可不成。不过,副掌教待外人比同门好,这也是不对的。啊,我知道了。那外人总有一日也会成为同门的,是不是?” “……你哦。”糯米瞥了兰战舟那毫无表情的面容一眼,也跟着抿了抿嘴。 邓静平这大概是得了秦广岚的意思,开始帮起嘴来了。 他们这次出门,是要开采灵石矿脉的,自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就连这门派里边的弟子,也对他们这次的行程好不知情。趁着好些弟子还没有起来,三人早早地就离开了门派。 糯米目送着那三人走远,这才同萧景言一道离开了。她如今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些居心叵测的门派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生事。 千仞宗如今还是太过薄弱了一些,根本不能同那些底子深厚的门派相抗衡。 她想了想,干脆招手叫萧景言将耳朵附到了她面前去,同萧景言将了一番悄悄话。 萧景言的眼神不由一亮,紧接着就又犹豫了起来,“你这法子倒是很好的。只是……他们能答应吗?” “我瞧着是可以的。”糯米又抿唇笑了笑,不知道想起什么来,连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细细的缝儿,“我知道你不太清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过,他肯定不会动什么歪心思的。我如今炼丹的时候用的那个丹炉,还是从他手上骗过来的。那样贵重的东西,他都能转手送我了,别的肯定也不能小气。” “你……”萧景言一时皱起了眉头来。 糯米赶紧摆手,“你可不要胡猜,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当初在仙逸城的时候,你不是也曾见过我们一块儿参加大会的么。当时,他一直以为我同阿蛟——就是那妖修大能蛟苏青之间,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阿蛟也是为了要帮我出头,才叫他误会的。所以我想,他如今还以为我和阿蛟之间关系特别,绝不会动什么坏心思的。” “他以为……难道你和那妖修大能之间,当真就只是误会?我怎么听说,你同那大能关系密切。在门派大会的时候,你都坐到人膝盖上边去了?”萧景言难得听到糯米主动提起蛟苏青的事情来,面上不由绷紧了起来。 糯米吐了吐舌头,只是笑。并不回话。 她可不蠢,还记得萧景言对她的心思。既然她如今心思不在萧景言身上,也就没有必要太上赶着去辩白,省得叫萧景言还要误会。她虽然同蛟苏青没有男女之情,可却暂时也不愿意叫萧景言觉得她能够接受追求。 萧景言看着她这样子,摇摇头,最后果然也是不再追问了。萧景言到底算是看着糯米长大的,见到糯米这模样,大概也明白糯米同蛟苏青之间,的确没有很深的牵扯。 他也不过是不甘心。那股子醋劲一直压在心底,这时候说出来了,反倒是好事儿。 糯米见萧景言终于不再追问了,这才又笑道,“那我亲自去同闻人说一声?就说我这要炼制丹药。门派里边也没什么好手,怕这丹药在路上出事儿,叫他派人过来接应就是。” 萧景言点点头。 知道了糯米同闻人扉逸之间的关系以后,他倒是明白糯米亲自开口的原因了。 糯米看他不讲话,还以为他仍在担心,便讲,“放心吧。我最后会同他讲清楚的。咱们这点儿小手段,放到闻人家的大少爷面前,恐怕是不够瞧的。既然这样,倒不如是明白地同他讲了,倒不会让他觉得不高兴。他也知道我们门派里边的情况,哪怕没有这次矿脉的事情。也是元气大伤。他应当是不会细问的。” 她想的法子,自然是请外头的修士来帮忙看守着门派。这就同门派刚建立起来的时候,秦广岚请人过来帮忙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糯米想到要请的,并不是外头随随便便的散修。而是闻人家族里边修士。 她来来回回将那些盟友都想了一遍,最后还是觉得同闻人家族之间是最好开口的。一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丹药生意已经做起来了。另外一个愿意,自然是她刚才和萧景言所讲的,在蛟苏青身上。 外头那些盟友虽然都知道她同蛟苏青之间有联系,可没有谁比闻人扉逸更清楚,蛟苏青愿意为她做什么。 当初蛟苏青为她讨了符纸和丹炉,她自己其实也知道蛟苏青是在借她朝外头表明一个态度,可仅仅就是这一点,就足够叫闻人扉逸误会的了。 所以,在千仞宗刚建立起来的时候,闻人扉逸才会比其他人都更愿意帮千仞宗的忙。 同样是挣钱的买卖,和谁合伙都是一样的。既然这样的话,闻人扉逸肯定不介意找一个背后靠山硬的盟友。 更何况,糯米一直觉得闻人扉逸性子不错,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当初门派空虚,闻人扉逸就肯留到最后一个再离开。如今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再叫他派人过来帮忙看顾几日,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除此以外,还有那剑阵的事情,整好请过来的修士一道带过来,也省得萧景言自己还要再跑一趟。 糯米只能是先将自己心里的事情放到一边去,将要同闻人扉逸讲的话在心里琢磨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以后,这才向闻人扉逸发了个传音符纸。 请求的理由也是现成的。 千仞宗方始收服了外头那个血雾里边的邪魔,当时这事情可是闹得人尽皆知,几乎所有盟友都知道千仞宗经了一场大乱,如今肯定是有些防备空虚的。这时候没盟友上门要挟,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糯米直接同闻人扉逸开了口,说当初虽然得了修仙宗门的帮助,可门派里边也还是有负伤了的,如今只能请闻人家的修士过来,帮忙看顾几日。 她那传音符纸才发出去不过盏茶功夫,就已经收到了闻人扉逸的回覆。 闻人扉逸果然没有多问什么,又听到糯米愿意炼制些丹药继续这丹药的生意,便高兴的答应了。叫糯米做好准备,说是闻人家的修士马上便到,请他们整理出几个房间来,好叫闻人家的修士有歇息的地方。 这些事情自然是由萧景言负责的,糯米只要将这事情同萧景言说上一句,萧景言自就会去准备了的。 终于剑阵的事情,闻人扉逸更是大方。直说自己家族里边就有不少是修炼剑阵的修士。这次既然是要派人到千仞宗来的,也不必说什么剑阵的玉简了,干脆就叫那些会剑阵的修士来上几个,直接给千仞宗里头的修士传功就是了。 这在萧景言看来,已经是有些热情得过份了。他听了糯米的话,又将闻人扉逸的传音符纸要了过去,亲自听了听,便有些怀疑了起来,“这……他未免也做得有些太过了吧?我倒不知道,千仞宗竟有这样多的好处,叫他可以如此热忱的帮忙。” “他这不过是投资嘛。”糯米倒是想得清明,“他如今将人送过来传功了,其实不费什么事儿的。咱们还能亏待了那几个传功的剑修不成。而且,受了他这点人情,以后也总是要还回去的。他看的可不是现在么。你以前不是看得很明白嘛,这些都是你教我的,怎么现在反倒是要我来同你解释了。” “……”萧景言听糯米这样一讲,瞬间也就反应了过来。 如今的千仞宗虽然的确不富强,可后头站着个可能存在的妖修大能蛟苏青,又新近交好了修仙宗门,还有一个年纪轻轻的炼丹师,倒的确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这样的手段,他本该是能够想明白的。 只是—— 萧景言悄悄地看了糯米一眼,见她正扭头看着旁边那些忙碌的杂役弟子,心底不由叹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方才糯米的不解释,到底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不愉快,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判断了。这样的心神不宁,当真是不应该的。可这又哪里是他能够控制住的呢。 ps: 最近的更新榜好疯狂,日更一万都爬不上去了……是不是我不露面大家就都忘记这篇文的存在了,最近的订阅实在是……难看到了一个境界啊,扭头。 对啦,又是新的一个月,默默举爪求一下粉红票推荐票什么的。请不要让这文的数据太难看吧。捂脸蹲求 五百二十一 往事 将门派里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以后,糯米这才终于抽出了时间来,可以到悔悟那边去跑一趟。 她想着悔悟毕竟是当年元柯国国民,虽然穆德勒殒的时候,他才只有十岁,可说不准还是会对那苗姜有点儿印象的。至少应当是比那古书上头的记录要详细一些的才是。 直到如今,她也还是不能确定悔悟给她看那史书,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既然已经见到了,她还是想要去问问清楚。哪怕那个不是她阿爹,总比这样一直挂心着要好。 糯米想了想,干脆从伙房那边领了点儿吃的拿在手上,这才朝着悔悟的房间走了过去。 她这虽然是要过去问事情,总不好空着手上门去。 悔悟如今还在养伤,拿了点儿吃食,好赖也有了个由头了。 越是朝着悔悟的房间靠近,糯米就觉得心里边越紧张。 她其实已经几乎要放下她爹娘的事情了,实在是隔得太久,她自己又没有什么印象。哪怕是知道了自己爹娘的事情,可却也没有认真放在心上过,只觉得那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真切。 可等她在那史书上见到苗姜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心里边是一直记挂着这个事情的,从来没有放下过。 所以她才能够瞬间从田甜身上感受到她阿娘的气息;所以她才能在翻看史书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苗姜这个名字。 若是她自己心思不放在这上头,又怎么可能对这些事情如此的敏感。 说到底,她还是放不开的。只是知道追寻也没有什么结果,所以才一路将这些都死死摁在了心底,轻易不显露出来。可一旦有什么苗头了,她这心思,便又都灵活了起来。 只是,她却也跟着有些害怕了起来。 若是那史书上头记述的苗姜。的确同她没有什么关系呢,若只是同名的话,又该怎么办。而且,即便是问了。她其实也没办法确定对方到底是谁。 她根本不知道她阿爹有什么特征,更不要说是同悔悟去讨论史书上那个苗姜是怎么样的了。 “唉……”糯米一手端着吃食,一手拿着那本史书,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她还没回过神来,手上便是一轻。她面前阴影一拢,那食盒已经被柱子接了过去。 柱子如今十分高壮,不似常人。食盒被他拿在手里边,就如同是个小小的玩具一样,叫人看着觉得十分可笑。 糯米却知道这是柱子用自己的方式,在笨拙地关心着她。不由笑了笑,道,“我没事儿。师兄,我如今总算知道你当初的心思了。我呀,一直觉得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的。总也没想过竟然还有爹娘在。他们、他们肯定已经过世了的。我都不知道我这样一直追着去管他们过去的事情,到底该不该。不是都说修道之人要斩断红尘的么。” 柱子只是默默地站在糯米身后,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去帮糯米挡住了落下来的阳光。 糯米也没有想过要从柱子身上得到什么回答。柱子自己就是个接济家中老少的,又怎么会有斩断红尘的心思呢。 说到底,不论是柱子还是她,其实当初上山的时候,都很单纯。从来没有想过要得道成仙、白日飞升的。 正是因为没有,所以心里边的想法才会格外纷乱。 糯米又摇摇头,终于还是又朝着悔悟的房间迈出了步子。 悔悟好像对糯米的到来毫无意外,见到糯米上门来了,只是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又慢慢地将眼睛给闭上了。继续念诵着面前的佛经。糯米悄悄看了一眼,发现他面前所放着的,并不是那大观佛法,也不知道又是哪一部经书。 糯米原先是想着一上门来就向悔悟打听史书上的那个苗姜的,可这时候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怎地噎住了。她瞧见悔悟那模样,只能挠脸笑笑,讲,“悔悟大师,我给你拿了点儿吃的东西过来。我知道你们佛家是有忌讳的,挑的是南瓜煮的灵谷粥,并一点儿小菜,你先吃一些吧。” 悔悟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糯米一眼,目光中尽是祥和,“小施主来找我,可不能是专门来给我送粥的吧?” 糯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尖儿。她自然知道瞒不过悔悟的,只是这样直接地就被指了出来,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的确不是专门过来送粥的。”都已经被悔悟点破了,糯米干脆就点了点头,“昨日夜里,我看了看大师给我的那本史书,发现了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大师。” “哦?怎么,小施主就对央生的事情这样感兴趣?” 悔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半边已经腐烂了的身子突然一颤。那个依附在悔悟身上的恶魂,好似还认得自己的名字。如今听到悔悟的话,便好似要从悔悟体内冲破出来一样。 糯米只觉得面前光线一暗,悔悟身上的衣裳猛地鼓胀了起来,好似那衣服上头突然钻出来了一只小兽,想要逃出来一样。 她自是吓了一跳,猛地退了好几步。却见悔悟不慌不忙地伸出完好的手,朝着肩膀和胸膛上轻拍了数下。那鼓胀起来的衣服又猛地一停,就好像泄气了一样,一时又消散了下去。 “呵呵,吓着你了吧。我想这一味拘着他也是不行的,所以才放他出来四处看看,没想到吓到了你。没事儿的,我还是能困住他。” 等那衣服下头的东西消退了以后,悔悟这才回头朝糯米道了个歉。 糯米又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摇头,又讲,“我想问的,不是他的事情。昨日大师给了我史书,我从那上头见到了一个叫苗姜的郎中,是穆齐王时候的臣子。据说这苗姜虽然不能修炼,却能够开炉炼丹,不知大师可曾记得有这样一个人。” “苗姜……?”悔悟皱了眉头,慢慢想了一会儿,这才点头,道,“没错。我依稀记得的确是有这样一个人。他当初在元柯国内,的确是个有名的人物,一直被穆齐王奉为上宾。小施主怎么突然对这个人感兴趣起来了?” “他……我也不知道。只是、他的名字和我爹是一样的。”糯米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我自小是孤儿。爹娘相继过世以后,我在山下流浪了年许才被收入门派的。后来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了我爹娘的事情。据说我阿爹的名字就叫苗姜,是一位……不能修炼,却能开炉炼丹的郎中先生。” 悔悟的眉头这时候更是皱得紧紧的,“有这样的事?” 糯米的心又开始慢慢地沉了下去。 看着悔悟这样的表现,的确不像是故意要给她看那本史书,叫她发现苗姜这个名字的。 她先前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 悔悟和她又没有什么关系,更不大可能知道她爹娘的事情,又怎么会特地要给她看这史书。若是当真知道什么的话,直接同她讲了,岂不是更方便,何况让她自己看。 可在还没有开口询问的时候,她到底是还存了一点儿期望。 若是悔悟当真故意叫她看的话,那悔悟肯定是知道她阿爹情况的。如今一看,却是她想太多了。 悔悟慢慢地回想了许久,这才终于又开口,“我的确记得那叫苗姜的郎中先生。他并不是元柯国人,只是当初路过元柯,叫穆齐王知道了他的本领,这才被奉为上宾的。后来央生登基,那叫苗姜的先生好像就再也没有在元柯国出现过了。他不过是个炼丹的,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他。他应当并不是修士,恐怕是活不了这样长久的岁月吧。就是他活到现在,也早该是个百岁老人,又怎能……” “我也知道。当初我爹娘生下我的时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若是史书上那位苗姜先生活到那时候,早已是百岁,而我爹却是个年轻的先生。只是、只是……这世间能够开炉炼丹又同名同姓的世俗凡人,我想应当没几个吧。” 糯米自己何尝不知道悔悟说的那些道理,可轮到了她自己头上,却还是怀抱着一线希望和期盼。 悔悟又想了好久,慢悠悠地开口,“的确,能够开炉炼丹的世俗凡人,我这些年来也只见过那苗姜先生一人。说他是世俗烦人,恐怕也不确切。你还记得,我同你讲过。当初穆齐王一心都扑在了寻找寿元丹这事情上边。他将苗姜先生奉为上宾,自然也是希望对方能够为他炼制寿元丹。苗姜先生一直在研究寿元丹的事情,若是穆齐王归天以后,他仍有继续研究的话……” “若他当真学会了炼制寿元丹,便能够一直活到如今了,是么?”糯米的脑子倒是灵活,听了悔悟的话,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只是,她细细一想,却有摇起头来,“不对,还是不对。寿元丹的功效我也是知道的。哪怕他一直服用寿元丹,也不该能够一直保持青春容貌才是的。” 五百二十二 定情耳坠 “不对,还是不对。哪怕他一直服用寿元丹,也不可能一直保持着青春常驻呀。”糯米想了想,终究还是摇头,“我爹娘当初虽然是逃婚的,可既然我阿娘能够以身相许,我爹总不 见得是个老头子的。我曾见过我爹娘的故人,她说过,我爹是个年青的郎中,不是什么老人。” 悔悟微微笑了起来,“是,寿元丹的确没有驻颜之效。只是,我虽然不是炼丹师,却因穆齐王的缘故而接触过许多丹药。这其中有一种,就叫驻颜丹。这丹药是某个女子门派当中的不传之密,你可能并没有听说过,我也只有缘见过一次。这丹药同寿元丹不同,不能增添人的寿元,却能叫人青春常驻、容颜不老。” “驻颜丹……”糯米听了,稍微皱了皱小眉头,想了一会儿,便抿了抿唇,道,“这样没用的丹药,也有人炼制么?” “我还以为小施主你是个女修,应当懂得这些女修的心思。”悔悟倒是被糯米的一句“没用”逗得大笑了起来,“自古女子怜惜容颜,得道修仙,有些也不过是为了那张面皮。没想到小施主倒是看得如此透彻。的确是种无用的丹药。不过,却也当真有人愿意炼制的。” 糯米被悔悟一个笑话,一时之间,都有些羞涩了起来。 她的确还只能算是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正处于将要长大,却又还有些懵懂的年纪。她如今仍还有些青涩,还没有那种绽放的芳华,更不要要开败了的年纪,自然不懂得那些女人家的心事。 幸亏悔悟也没有要嘲笑她的意思,只是笑了一回,很快就将笑容收敛了回去。 他想了想,还是认真地问道,“小施主。你爹娘难道就没有给你留下什么?” “没有。”糯米摇摇头,却突然想起了那耳坠来,赶紧道,“不过。当初见我爹娘旧人之时,她曾给了我一个耳坠,是我阿娘的旧物。你瞧,就是我如今带着的这个。” 糯米赶紧将自己而上挂着的那个碧玉耳坠挑了出来,叫悔悟看了一眼。那小小的耳坠依在糯米晶莹白皙的手指上,虽然房间里边没有什么光线,却仍是能够叫人感受到它上头的光辉。 “耳坠。”悔悟点了点头,稍微撑起了身子,仔细将那耳坠看了一眼,又道。“那里头没有给你的话?” “啊?给我的话?”糯米一时有些懵了,好不容易才听清了悔悟的话,更是纳闷了起来,“这不过是个耳坠,也不是传音符纸。哪里会有什么话……” “小施主有所不知吧。也难怪,如今这修仙一途上,女修如此稀少,又没有人刻意向你提起,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凡是有些层次的女修,身上所佩戴的饰品,都不是凡物。有些女修手上的手镯是灵鞭卷成。而有些钗子上头则是刻着防御阵法,你可知道?” 糯米点点头,“是,我知道。” 她才刚回答完悔悟这话,眼睛便不由一亮,猛地想到了什么。 若要说女修身上都是法器。那么恐怕这耳坠,也不仅仅只是一个耳坠那样简单。她虽然一直将这耳坠戴在身上,可却从来没有想过它有什么用处,只将它当成是一个纪念罢了,也没有想要多做研究的。 悔悟大概是见到了糯米眼中的那道明光。便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在外头行走多年,倒是见过这种耳坠的。好像是某个国家里头习俗。只要是修仙世家的小姐,都会有类似的耳坠。这都是定情之物,在确定了夫婿以后,女修便会将自己的耳坠取下来,留下自己的声音,然后派人送到对方手中。若是对方将这耳坠接下来了,自然算是定情了。等到日后成亲,再由那夫婿将耳坠重新戴回到小姐耳上去。若是产下女儿,便将耳坠一并传下去。所以,这里边很可能就藏了要留给你的话。” 糯米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风俗。 当初她听说她爹娘的事情之时,可从来没有听说这耳坠居然还有这样的用处。她只是当作一个纪念,觉得那耳坠上头的气息叫她十分留恋,这才将耳坠戴到了耳上。如今突然知道了这耳坠的用处,面上不由就是一红。 可她冷静下来想了想,却终究还是摇头了,“应当不会的吧。我阿娘并没有把这耳坠传给我的意思。这个耳坠,是我阿娘送给那位故人的,阴差阳错之下,猜你终于到了我手上。若是有留给我的话,我阿娘大可直接同我讲了,又或是留话给那故人,何苦……” “小施主,世间百态千相,哪里有这样简单。”悔悟说着,又缓缓闭上了眼睛,“贫僧不知道这当中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耳坠里头到底是不是另有玄机。只是,世间总归是因果相报的。说不定你爹娘有不得已的苦衷,又不愿拖累故人,这才故意留下这最后的一丝线索呢。” 糯米听了悔悟的话,抿了抿嘴唇,再也不说什么了。 而悔悟也不再开口。 她的确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可这耳坠当真,就当真有她想要知道的答案么? 糯米又伸手去握了握那耳坠,只觉那碧玉温润冰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时候,竟觉得这碧玉耳坠当真有些不寻常了起来,好似正在呼唤着她一样。 她正发着愣,外头去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副掌教、副掌教!仙逸城暖香楼那边派了剑修过来,总管叫我过来和你说一声,叫你赶紧到大殿那边去。” 随着敲门声一并传来的,是门下弟子催促的声音。 糯米猛地一震,这才回过了神来。她再扭头去看悔悟,却发现悔悟好似已经入定了一样,嘴中细细地诵唱着佛经,整个人的身子微微晃动,好似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悔悟施了一礼,匆匆地推门出去了。 悔悟的房间里边,的确不是个适合她探究耳坠秘密的地方。而且她如今也不仅仅只是个小女修了,她还是千仞宗的副掌教。秦广岚不在,好些事情,她就不能不管。 出得门去,就见到那个敲门的弟子已经守在了一边。见她出来,那弟子赶紧迎了上来,道,“副掌教,总管叫我过来接你的。那几个剑修已经安顿下来了。只是、他们愿意教咱们剑阵,总管却不知道该挑选什么人来学才是,想要问问你的主意。” “嗯,我知道了。”糯米点了点头,跟着那弟子朝大殿的方向赶了过去。 原本这件事,应当是叫秦广岚拿主意的才是。 毕竟秦广岚是掌教,又是负责给门下弟子传功的,自然知道那些弟子心性如何,修为层次和修炼方向是不是适合修炼剑阵。 只是,秦广岚如今不在,萧景言又是个从来不管这些的,更不能叫外人知道掌教出门在外的原有,自然只能向糯米问主意了。 糯米虽然也不怎么管事的,可她同萧景言不一样,总归还是给门下弟子传过功的,不似萧景言只记得人而不记得功法,因而还是能够决定一二。 她匆匆到了那大殿前头,便见到萧景言站在那儿,已经是等着她了。同萧景言站在一起的,还有门派的当中的数十弟子。门派当中的剑修和体修,已经尽数聚集在这里了。 门派当中需要挑拣剑修修炼剑阵的事情,自然无需隐瞒。 萧景言已经同这些剑修体修都说过一遍这事了,言明这修炼剑阵的事情,都是自愿。若是不愿意修炼的,不论修为层次如何、功法是否合适,都可以提前退出。 这些剑修当中,也的确是有叶梵那样只愿独自修炼的,在糯米过目以前,就已经当先退出了三个了。剩下来站着的这些,都是没有异议的。 糯米向萧景言细细问了一番,得知那剑阵的修炼没有什么大要求,只需要剑阵当中的几位修炼者灵根相符就可以了,这才开始慢慢地挑起人来了。 门派里边的这些修士,糯米都是熟悉的,不一时就点出来了十个剑修,五个火灵根,五个土灵根,整好凑出两对剑阵来,直接送到了暖香楼的剑修面前去。 等这头挑选完了人手,糯米正想要回房间去,紧接着却又被暖香楼过来的那些剑修给拉住了。 他们到这边来,虽然是来给千仞宗帮忙的,可明面上说的,却是要运送糯米炼制的丹药。这次过来,闻人扉逸干脆就叫他们带了一个单子,上头开列了一批最近卖得比较好的丹药,好叫糯米有针对性的炼制出来。 只是,那单子上头的丹药众多,糯米只有一个人一双手,总不能全部炼制出来的,只能又同那几个剑修讨论了一回。等最后将需要炼制的三种丹药确定下来,外头的天都已经擦黑了。 糯米捏着手上那丹药的清单,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她如今可当真是个大忙人了。 五百二十三 汇报 糯米在这门派里边奔忙了一番,既要陪那几个暖香楼过来的剑修,又要看着修炼剑阵的事情,更要去讨论那些丹药的情况。一时之间,都有些恨不得能将自己劈成两半才好。 一体二魂什么的,都不算什么,她可是想要又两个身子,甚至更多的身子,能将每个事情都盯一遍。 倒不是萧景言偷懒,实在是有些事情,就是交到了萧景言手上去,他也不见得能够做好。与其最后还要糯米再重新过一遍,还不如直接就叫糯米看着就是了。 有些事情萧景言插不入手,他干脆就不管了,转头去将门派里头的仓库又清理了一遍。 先前糯米从那几个剑修手上接了炼丹的活计,他总要将仓库里边的仙草取出来,好叫糯米直接就可以用得上,无需再寻找了。 千仞宗的仓库不大,里头的仙草其实也不多。这时候清点完了,有些数量少又急着要用的,还要专门派弟子出门去寻觅一番。实在找不到的,就只能央暖香楼那边先赊过来一些,到时候用丹药的货款补上了。 不过糯米在同那几个剑修商量的时候,早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点出来的三种丹药,都不需要花费稀有的仙草。哪怕是门派里边存量少一些,只要派弟子出门,还是能够找得到的。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外头那仙林里边的仙草,说不准已经因为血雾的缘故而变异了。这分辨变异的仙草,就只能交由糯米负责了。 萧景言甚至重新将伙房那边的吃食又安排了一遍。 按照他的说法,既然暖香楼的剑修都上门来了,自然是应当用更细致的东西招呼的。就是比不上暖香楼本身的东西,可也不能叫人吃得太不习惯。 他这样的一点儿心血来潮,连带着糯米也吃上了更为精致的吃食。 糯米就只有当初被闻人扉逸带着四处玩耍的时候,才吃过精致的东西。这时候突然见到伙房送来了类似的小菜,她不由就愣住了,将那送菜的弟子喊住问了一番。知道了萧景言的吩咐以后,便笑了出来。 那弟子很是有些拘束不安的样子,见了糯米突然笑起来,更是慌张。连忙讲,“副掌教,这、这可当真不关我的事,是总管他安排下来的……你、你若是不高兴,也要去找总管才是。” “我看着像是不高兴么。”糯米笑着将那精致的小菜都接了过去,这才回头问,“我是觉得,也亏得总管想得到。你说他是要有多无聊,才能琢磨出这么点儿东西来。没事儿没事儿。对了,你们吃的。也是这样的小菜么?” 送饭菜的弟子见糯米的确不像生气的样子,胆子这才大了一些,摇头道,“我们吃的,还是平日那些东西。” 糯米便擦了擦眼角。讲,“那你回去同总管讲,叫他无需再给我开小灶了。给客人吃好一些,那是应当的。我不要紧,同你们吃一样的就可以了。” “可是……总管他自己也吃小菜了。”送饭菜的弟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赶紧解释,“不不不。不是总管的意思。是伙房的杂役误会了,所以才多做出来了一点儿小菜。就是放着也浪费,所以……” 糯米这才知道,原来萧景言同她也是一样的心思,没有打算要给自己开小灶的。只不过可能是说话的时候没有很清楚,那伙房的杂役以为是连着门派的总管和副掌教也要开小灶的。这才闹了个笑话。 “嗯,那没事……对了,总管有叫你给掌教也送一份过去的么?” “叫了。我是先送了掌教那边,再过来给副掌教你送东西的。”那送饭菜的弟子老老实实地点头应道。 糯米不过是想知道秦广岚他们回来了没有,这时候听到对方这样讲。便点点头,让那弟子退下去了。 她虽然还记挂着耳坠的事情,可耳坠就挂在她的耳朵上边,也不会生翅膀飞走了的。她想了想,还是赶紧将饭吃完了,然后去找秦广岚。有些事情,总归还是要同秦广岚说上一嘴的。 这千仞宗小灶做出来的小菜,自然没有她在仙逸城里头吃的精致。不过想想,这千仞宗里边的杂役都是散修出身,以前大都是些普通人家,原本就没有多少是将日子过得精致的,更不可能是专门的厨子。这些东西做出来了,也不过是徒有外表,吃起来并不怎么样。 若是叫那些剑修吃了,恐怕也还是吃不习惯的吧。 糯米想起当初在仙逸城吃到的那些东西,再稍一对比,顿时就找出了不同来。这中间的差距,恐怕是如同海一样深。不过,到底是能够叫对方看出一点儿诚意来,这番功夫也不算白费了。 她匆匆吃了饭,又将白日的事情在心里边过了一遍,这才走到了秦广岚的房间前头去。 萧景言来得比她更早一些,这时候已经在和秦广岚汇报着的。 那二人见到糯米过去,都朝糯米招了招手,喊她过去讲话。 许多事情,有了萧景言开口,糯米便只要在一旁听着就是了。只有那些丹药相关的事情,才需要糯米亲自去说。 秦广岚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二人汇报一日的情况,等他们都说完了,这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毕竟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错漏,秦广岚只要知道了就可以了。 等话都讲完了,萧景言和糯米相互对了一个眼神,突然便开始沉默了起来。 萧景言先是朝糯米抬了抬下巴,紧接着就见到糯米回了他一瞥。萧景言得了糯米的眼线,先是微微皱眉,紧接着便是很轻地摇了摇头。 糯米顿时将鼻梁都皱了起来。 这两人在一旁眉来眼去的,自然是想要叫对方先开口询问那灵石矿脉的事情。他们俩都对和事情关心得很,可偏又都不愿意开口。一时之间,秦广岚的房间倒是安静了下来。 这灵石矿脉的事情,要说不关心,那是绝不可能的。可他们却都不希望叫秦广岚觉得他们在关心这灵石矿脉的事情。 实在是灵石矿脉太过珍贵,日后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哪怕问题一点儿不出,恐怕也会叫秦广岚心里不高兴。 有些事情,不去探究,可能会更好。毕竟他们不知道秦广岚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你们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秦广岚刚听完他们的话,这时候一回头,整好见到这两人都在朝对方做着鬼脸,不由就是一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对了,掌教,你们今日到那灵石矿脉去看过了,情况怎么样?”萧景言到底是年长一些,被秦广岚一问,又见糯米扁了扁嘴巴,干脆就问了出来。 “那矿脉我早先就去看过了的,的确是在的。只是埋得极深。要不是知道那儿有矿脉,仔细观察,又或是兰战舟那样有用特殊法术的修士,根本不可能发现。那矿脉是安全,开采却也不易。兰战舟今日施了好些法术,却也只是稍微拿出来了一小块灵石罢了。那下头埋藏着的,恐怕是要多费一些时日。” 秦广岚倒是没有想许多,慢慢地就将开采的情况说了出来。他想了想,又笑道,“埋藏得这样隐秘的一条矿脉,也不知道那邓静平当初是怎么发现的。就是知道了矿脉所在,叫我去找,我也不太能找到啊。” “邓静平身上的事儿,哪里有什么常理可言。”萧景言摇头道。 他这话一出,三人一时便都笑了起来。 秦广岚这边的话说完了,糯米也跟着从秦广岚的房间里边推了出来。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到兰战舟的房间去了一趟。 邓静平只是个引路的,虽然整条灵石矿脉都被他拿出来送给门派了,可其实白日也无需多做什么,只要是被秦广岚拎着飞到矿脉上头去,然后看着兰战舟做事就是了。 兰战舟却不同。 糯米并不知道开采矿脉需要用到怎么样的法术,但只要想一想,就知道肯定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为了避开那几个剑修,他们三人明日出门的时间只会更早。糯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每日都早早起来,所以干脆是趁着夜色去看一看兰战舟,给兰战舟送点儿灵酒。 兰战舟依旧是那副冷硬的模样,即便是糯米亲自上门给他送灵酒,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灵酒收下,贴身放好,好像又恢复到最初醒过来时候的那个情绪里边去了。 糯米见他这样,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自己的好意都送了出去,再稍微坐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她知道兰战舟是个十分坚持的人。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若是兰战舟如今想要用这样的冷硬来拒绝千仞宗,她也觉得毫不意外。 横竖不管兰战舟怎么样,她的心思、秦广岚的心思也是不会改变的。这就看看到底是谁会先软化下来吧。 ps: 过渡章,有点儿乱…… 五百二十四 情思 门派里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糯米终于能够回到房间,将一直戴着的耳坠取了下来。 她如今也说不好,这耳坠对她而言,到底有什么意义。 是纪念,还是仅仅只为了提醒自己,她还曾经有过一个阿娘…… 直到悔悟同她提起这耳坠的用途为止,她其实都没想过要追寻什么。所以即便是在田甜身上隐约地感受到到了她阿娘的气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深究。 她实在是已经有些害怕了。 好不容易才习惯了一个人,这时候突然要叫她去追寻一个可能永远也没有结果的事情,她只觉得自己再没有那样的力气了。她如今的日子也过得很好,知道自己当初亲近田甜,是因为那气息的缘故,也只是暗笑自己当初太过不懂事。 她不想再同田甜扯上什么关系了,只要田甜不招惹她,她愿意不再去回想以前种种。田甜给她的感觉,毕竟同赵立珩不同。 然而,悔悟不过是一句话,就又将她拖入到了这旧事当中来。 若是她从来就不知道这耳坠的用处,她可以就这样安安分分过一辈子,再也不去想她爹娘的事情。可她如今已经知道,恐怕很难再假装不在意下去。 这样的耳坠,只有悔悟曾经见过。 据说每一个耳坠之内都有一个迷宫一样的法印,用以对着这耳坠当中的内容上锁,不叫旁人偷听了去。这耳坠是给修仙世家小姐们传音给情郎用的,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人听取了。 而且,这好像还有另外一种功效。 这就好比世俗武林女子比武招亲一样,对修仙家族的小姐而言,这耳坠更是一个考验。 她们虽然已经心系情郎,却也没有谁愿意嫁给一个没用的对象。这耳坠上头的小迷阵,可算是帮她们挑拣夫婿的一种法子。必须是叫对方破解了这迷阵,才能听到她们缠绵的情话。 “说是……还会有危险呢。”糯米捻着那翠绿的耳坠。放到面前来看了看,扭头同坐在一旁的柱子讲,“迷阵……迷阵……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将人心神困住的。既然是个迷阵,恐怕要破解也不这样简单。我只能试试。师兄你在一旁帮我掠阵好了。” “……掠……阵……” 柱子慢悠悠地将脸皱了起来。他如今面目刚毅,一皱,就是一个大苦相。 糯米便笑了,“嗯,掠阵。不过,不要你也冒险。这迷阵只是个考验,想来应当没有危险。你只要帮我守着,不叫旁人打搅我便是。花费一点儿时间,我不信我就破解不了这个小法印。” 柱子的脸仍是皱着的,张了张嘴。好像还要出言阻拦,糯米却已经不理他了,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神识也已经投入到了那耳坠当中去了。 她的神识才不过方始发出一点儿试探,那耳坠当中便猛地传出一阵强大的拉扯力道来。一下子就将她整个神识都拖如到了耳坠里边的空间去了。 糯米原本还想着利用自己一体二魂的优势,分出一半神识来慢慢探索这耳坠的,没想到她根本就还来不及做这样的切分,真个神识已经尽数被拉扯走了。 柱子呆呆地坐在糯米旁边,只见她身子一僵,紧接着就是浑身发软,慢慢地朝着地上倒了下去。柱子猛地吃了一惊。赶紧伸手过去,接住了糯米软绵绵的身体。 他到底只是个体修,根本没有什么见识的,连糯米都比不上。这时候见到糯米这模样,顿时就手足无措了起来。 “师弟……师妹?”柱子小心翼翼地晃了晃糯米的肩膀,轻轻喊了一声。见糯米没有反应。他想了想,又学着萧景言那样,喊道,“阿苗……” 糯米却是不会回答他了的。 他有些着急,看了看糯米手中握着的耳坠。却不敢将那耳坠扯开。 就算是个体修,他也还是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强来。若是糯米的神识当真已经尽数落入到了那耳坠当中去,他就必须想办法将糯米的神识重新拉扯出来,才能将那耳坠甩开。否则的话,糯米的神识就要一直被困在那耳坠当中,再也没办法回到身体里边去了。 有这样的认知,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将人放下躺在床上?又或是放任她趴在桌上? 柱子四处张望了一圈,见这房间里边根本没有什么地方是能放心叫糯米躺下的,不由也跟着茫然了起来。 他脑子原本就不好,这时候又关心得紧,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这房间里边摆着的东西,不论是哪一样,都叫他不放心,不愿意将糯米放到那上头去。 桌子太硬太高,床铺上头又太平直,不好叫糯米握紧耳坠。 柱子在房间里边看了一圈,总觉得看哪里都不满意。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糯米靠到了他自己身上来。 以前,糯米好像也曾经这样靠在他身上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朦胧的记忆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他幻想出来的,但见到糯米靠在他胸膛前边的时候,他却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这样在意这个小师弟了。 ——不对、如今该叫师妹。 ——也不对、应该尊敬地喊副掌教了吧。 他脑子笨,转不过弯来,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小师弟,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娇艳的一个姑娘。 只是,这都不重要。 他还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修就是糯米,是他要好好保护的人。他曾经已经自己已经死了,也却是是死了,糯米却不知道从哪里把他拉扯了出来,一点一点地将他又唤回了人间。 有时候,他又很庆幸自己已经是这副模样。 他知道自己没用,知道自己灵根不好。在门派里边的时候,即便是体修里边,他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他只有一把子力气,可以做些最笨重的力气活儿。 还是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他才终于有了一点儿能耐,可以将糯米护在身后。 变成蛊人以后的那些事,在他的记忆当中相当模糊。 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是被师尊害了,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然后在那长久的当蛊人的日子里,他几乎没有一点儿印象,只朦胧记得总有人命令他做事。至于具体做了什么,他更是记不得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经过了多久,他模糊地记得有人摸着他后背的伤口,小声地同他讲话。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同他讲过话了,那时候他虽然不懂,更记不得说话的内容了,却终归是将这种感觉记住了。 到了糯米身边,有糯米细细地帮他恢复,他渐渐清明了一些,神魂也慢慢醒了过来。 他能记住糯米朝他笑,将他带在身边,一声一声喊他师兄。 糯米早就不一样了。她如今长得好开,修为高深,还能够开炉炼丹。然而,却仍是如同当初在青泉峰上边一样,用细细的声音喊他师兄。 甚至愿意为了他,同外头的邪魔同归于尽。 他有哪里好,哪里值得糯米这样惦记着…… 柱子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地碰了碰糯米的脸颊。 这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师弟不一样,却又好像是一样的。 糯米长大了、长高了、厉害了;却还是用那样干干净净的眼神看着他,拉着他的手,喊他师兄。 只要一想起糯米曾经为了他,几乎就陨在仙林里边,他就有些不敢靠近。 他并不是因为糯米的变化而疏远,更不是因为自己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只是、他如今能给糯米什么? 什么都没有。 或许他唯一能够给出来的,就是许多许多的拖累。糯米一次次说要帮他恢复,四处奔忙去寻找那些珍惜昂贵的仙草毒物,他却连阻止的勇气都没有。 从来没有人像糯米这样,一心一意地待他好。他还记得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糯米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娃娃,就已经将自己第一次挣到的贡献点拿出来,换成了糖糕。他不喜欢吃糖糕,可却总记得糯米捏着那糖糕放到他嘴边时候,那个巴巴的眼神。还有糯米那软软的指尖。 那时候他将糯米当成个是弟弟一样,总觉得弟弟依恋他,也是正常的。 现在呢。 他连人都不是了,凭什么叫糯米为他付出那样多,连点儿回报都拿不到。他的确是脑子笨的人,从那日被糯米冒死救下开始,就不住地思索起这个问题来,一直找不到答案。 见到糯米朝他笑,他只能默默垂下视线,暗自庆幸自己如今的面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露出一丁点儿红来。 他只能静静地握着糯米的手,默默跟在糯米身后。 如今他所剩下的,不过是一条命。若是糯米需要的话,他随时可以将命交出去,只怕糯米会连这个都不需要。 他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仔细看过糯米的模样。 这样子烙在了心里边,只怕是再也没办法切出来了的。 五百二十五 翡翠迷宫 “不是这边……好像也不是那头……” 糯米站在拐角的地方,一边摸索着面前翠绿晶莹的墙壁,一边小声地嘀嘀咕咕着。 她方才不过是眼前一黑,感觉到了身上传来一阵拉扯的力道。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这茫茫一大片翠绿色的迷宫当中来了。 这迷宫也不知道已经建立有多久了,更不知道有多大的规模,四周那些立起来的绿色墙壁蜿蜒曲折的延伸出去,叫人根本就望不见边界。 天上她已经抬头看过了,地下也被她一寸一寸的摸过。就连这天上地下的,都尽是翠绿色的石头造成的,就如同是一个大大的罐子,独独将她一个人困在了里边。 她揉着脑袋想了半日,才想起自己是想要用神识去窥探那个碧玉的耳坠,却一不小心,反被耳坠吸住了神识,落入到了这个迷宫当中。 如此看来,这迷宫应当就是那碧玉耳坠上头刻着的小法印了。只要能够破解这个法印,她肯定就能够听到这耳坠当中藏着的话。 “只是……这么大的一个迷宫,我该走到什么地方去才是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出口,更不知道该朝外走,还是朝中心走。” 糯米挠了挠头,顺着那绿色的通道朝走道一路望进去,一时之间,都有些发起愁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法印。想必她如今在这迷宫当中,就如同是在那缥缈幻境里边一样,是以神识介入到了另外一个虚幻的世界当中来。 她已经试过了,可在这个迷宫当中,果然不能将储物袋里边的东西取出来用。这么一来,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迷宫里边了。 不知道自己该往什么地方去,她就根本不敢四处乱跑,生怕会找不回来这个最初进入的地点。 这样的法印,既然只是试探和考验。定然是不会害人性命的。一般而言,在进入的地方,总归是能够找到离开的出口的。 然而,糯米已经将这迷宫上下都摸了个遍了。除了上头那“屋顶”暂时摸不着以外,四处都已经被她搜索过一遍了。那碧绿色的墙壁和地板上头,就连一个细细的裂缝都没有。糯米还记得当初在缥缈幻境里边的情形,甚至也试过平躺在地面上,尝试将自己的神识融入到地面去,却还是没有成功。 “唉、难道就连出口,也需要另外寻找么。若是我十日八日就能突破,倒是没关系。若是我笨一些,磨蹭一些,不是要饿死了。”糯米有些不高兴地敲了敲四周的墙壁。不由就叹了口气,“这迷宫到底是干什么的,我要到哪里去才能找到出口呀。连一点儿痕迹也没有,要从哪里开始找起才是……这墙壁应当也是用那耳坠同样材质的碧玉做成的吧,肯定是硬得很。我也没法子打碎吧……” 她伸手敲了敲那半透明的绿墙壁,果然听见它发出了一阵玉石一般的脆响。哪怕她用法术,也打不破这专门锻造法器的玉石壁。 糯米站在最初进入迷宫的地方查探了好久,最后还是没能发现什么离开的法子。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摸索着前进。 不过,为了不叫自己忘记这个最初进入的地方,她便将自己身上穿着的外袍子脱了下来。公公整整地叠了起来,放到了地面上去。反正这迷宫当中看着也不像是有别人存在的,将袍子放在这里当记好,应该没有问题才是。 做好了这个记好以后,糯米才开始小心地在这个迷宫当中前进了起来。 她还从来没有走过迷宫,也不知道什么技巧。可这时候。她只是想要在和迷宫当中查探一番,自然不愿意乱走迷路的。因而,她便选了一个最笨的方法——只要是遇到路口,她就朝右拐。即便是遇见了死路,她也还是能够绕回到最初的那个地方。 这种法子不是走通迷宫的法门。却的确不会叫人迷失方向。 她一路走着,一路注意着这迷宫里边的情形,希望能够看到一点儿变化来。 然而,没有。 “这个迷宫到底是怎么回事……顶是绿的,地面是绿的,连着墙壁都全是绿的。这迷宫里边不会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存在吧。难不成……连出入口和阵眼都没有,只是想将我困死么……” 糯米自言自语地讲了一句,一时之间,都把自己给吓住了。她赶紧拿手在面前扇了扇,摇头道,“不不不,不可能的。这是我阿娘的东西,怎么会有这样歹毒的法印。这迷宫当中肯定是有阵眼的才是。说不准、我走着走着就遇到了呢。” 她虽然将这话说出来给自己壮胆,可实际上,却已经有些害怕了起来。 这样死水一般的寂静,好像这迷宫里边就是全世界,而全世界里边,就只剩下了糯米自己一个人一样。 她甚至开始在心里边嘀咕,不知道这法印是不是当真如同她所想的那样,仅仅就只是一个考验。也许、也许悔悟的想法也错了呢。说不准这个耳坠其实是她阿娘的法器,而这迷宫也是用来困敌用的。 可能……在这迷宫当中,甚至会困着好多年前被她阿娘关住的人物。 “不对不对不对,我在这胡思乱想什么呀。” 糯米赶紧甩了甩头,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却突然发现自己手边摁着的那块石壁上晃过了一个影子。 她被吓了一下,猛地退后了一步,还以为那石壁生出了什么变化。 可等她再定睛看去的时候,才发现那片黑影并不是镶嵌在石壁当中的,应该是那石壁后头有什么东西正巧路过,身影挡住了一些光线,这才使得石壁上映出了一片黑斑来。 “……!” 糯米猛地记起自己方才的想法,不由朝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那片玉石墙上。 她方才不过是随便想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当中,她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这时候突然见到对面的过道晃过一道人影,顿时就被吓住了。 不、那也许不是人影。她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模糊的黑斑。这迷宫里边的墙壁虽然通透,却也十分厚实。透过这墙壁,能够勉强见到一个影子,可那对面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什么生物,她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哪怕那当真是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她怀有善意。 糯米死死地盯着石壁上的那片影子,脑子里边几乎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若是对方能够主动打招呼……”糯米咬了咬嘴唇,却也知道自己是在白日做梦,只能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 没想到,她才刚这样想完,就听见墙壁那头传来了几声细细的敲击声,紧接着,就是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对面的可是哪位道友么?” 糯米一愣。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既然她能够透过石壁见到对方的影子,那对方自然也可以见到她的。她方才被吓了一跳,一时竟想不到这一点。 她可以无视对方,可这时候,在这死寂的迷宫里边待了半日,她也已经有些惧怕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对面的是什么人,可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句话,“没错,我……我被这迷宫困住了。不知道你是……?” “呵呵,我还以为你不会回答我呢。”石壁后头的男子笑了笑,敲击的声音也随之停了下来,“我也一样,是被困在这迷宫里边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不若我们一同想办法离开?顺着这条过道一直朝前走,前边有个能够拐弯的地方,我们可以合到一块儿去。” 糯米又咬了咬嘴唇。 对面那男修,听上去并不像是什么坏人。但她遇到过的人已经很不少了,就是陆纤纤那样的,当她端起个小姐模样来的时候,也从来没人能看出来她其实是个邪修。 她想了想,并没有马上就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小心地试探道,“对了,我是想要破除这个法印,听一句话的。不知道你又是为何进入到这个迷宫来的?” “啊、抱歉抱歉。我居然忘记解释了。”对面那男修又笑了一下,声音听着十分爽朗温和,叫糯米越来越没办法生出怀疑他的心思来,“我想突破这法印,是为了听到某位小姐的情话。你这样年纪小的姑娘,恐怕不知道。许多世家小姐,都会用这样的迷阵来考验情郎。只有突破了迷宫,才能听到那小姐的真心话。” 这和悔悟所说的一致。 糯米悬起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对,“等一等,难道我和你被困在同一个法器里边了么?那、那你到底……” “不是的。这个迷宫并不是一个真实的空间,那些小姐们的法印,不过是个引路符。我们从不同的法器上头触碰了引路符,都被引到了这个迷宫里边来罢了。”对面那男修听了糯米的疑问,便笑着给她解答了起来。 糯米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点了点头,道,“那好,我们沿着通道一直走,在通道前头见面吧。两个人在一块儿,要想破这迷宫,应该也会快一些的。” ps: 虽然想说大家快猜猜这迷宫有什么诡异的地方……但是…… 现在好像没什么人在看文,明天三更,估计迷宫的老底也要被掀出来了……呜哇、好不容易能写个悬疑一点的梗,一下子就被略过去了。捂脸 五百二十六 错乱时空 糯米一手摸着那光滑冰凉的碧绿玉墙,一边慢慢地朝前走去。这时候她还是透过玉墙,隐约瞧见对面男修那晃动的身影。 对方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个表情,指了个方向,又稍微问了一句,就率先开始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糯米看得不甚清明,指隐约见到个轮廓。这时候见到对方走动的方向,这才终于辨明了左右,跟着那男修一同,慢慢往那拐弯处走了过去。 “听你声音,年纪应该不大吧。没想到你这小小年纪的,也敢来闯这翡翠迷宫。”两人走了一路,就听到那男修突然出声感叹了起来,“不过,我也知道,没有哪个人背后是没苦衷的,我也不问你什么。” 糯米只是暗自低头,露了个笑容,并没有去接那男修的话。 她如今还是对这男修稍微有点儿疑虑,只是不好说出口来,也就只能默默走着。 那男修走得并不很快,好像有在顾虑着糯米的步伐。这时候慢慢走着,不叫糯米觉得勉强。方才他开口,糯米却没有回答,他便好像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一样,再没有多说什么了。 糯米数次想要开口,将名字先报上去,可想了想,最终还是缓了下来。 如今还并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底细,她也不再是听到对方说什么就马上相信的小娃娃了。到时候等两人当真正在拐角的地方碰面了,再说别的也不迟。对面过道上的那个男修恐怕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因而根本就没有开口讲话。 两人默默走了一路,顺着长长的迷宫过道走了许久,终于在前头见到了一个交汇的地方。 糯米也终于见到了对面的那个男修。只见对方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十分温和,眼神清明,十分清澈,一看就不是个坏人。面貌虽然算不得英俊。可长相却叫人一看就舒坦,是个让人愿意多多接触的对象。 见了对方的面,糯米的心也跟着放下了一些。 虽然也有陆纤纤这样面善心恶的,可她仍旧是相信多数人都相由心生。对面这男子一见就叫人舒服。大概当真不是说很么邪恶之人。 她便主动朝着对方行了个小礼,自报家门,道,“我是千仞宗的苗糯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也算是缘分了。” 对面那个原本还愣了愣,大抵是没想到糯米这样年轻。这时候突然听到了糯米自报家门,便跟着笑了起来,道,“没想到在这翡翠迷宫里边。倒是能遇到本家的姑娘。啊、我叫苗姜。同为苗家后裔,也不知道是不是远房的亲戚了。” “……苗、苗姜?” 糯米实在是太过吃惊,忍不住将对方的名字重复了一遍,睁大了眼睛瞪着面前的这个男子。 苗姜点点头,见到糯米的面色有些不对。笑容也跟着停住了,问道,“怎么……姑娘可是知道我吗?” “……不,怎么会。”糯米咬着嘴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过是觉得这名字很有些……莫非苗公子是降生在苗疆的苗族之人么?” “呵,你说的是这个啊。我可不是什么苗族之人。我的名字也不是那样写的。苗姜,是姜葱的姜。我爹娘原是厨子厨娘,大字也不认识一个。我们家里边的兄弟姊妹,都是用姜葱蒜辣椒来命名的。”苗姜笑着解释了一遍,倒是将刚升起来的一点儿怀疑却也消失了。 糯米仍是咬着嘴唇,勉强笑了笑。心里边却早已经是波浪滔天。 她现在甚至忍不住想要抓住苗姜的衣襟,冲着他大喊大叫的,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说要求情话的那位小姐又是谁。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她心中还有最后一点儿理智,在她快要发疯的时候。丹田之中,那黑色的小球仍是冷冰冰的,将她体内因情绪而激荡的灵气也跟着冷却了下来。 ——没错,她如今可不能激动,也不能打听得太过了。 这个迷宫,绝对不是什么一般的地方。 “……说不准、这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嗯?你说了什么?”苗姜自然没听清糯米的喃喃自语。 糯米无力地摇摇头,连抬起脸强笑也做不到了。 如今她脑子里边可是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不论面前这人是真是假,只要顶着苗姜这个名字,就足够叫她心烦意乱的了。这时候,她哪里还做得到什么冷静的试探的。 苗姜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抬头四下看了看,就开始同糯米讲起他在这迷宫里边的发现来。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同糯米在外头听过的那些男修的声音不同,没有那样多的凶厉在里边。可能是因为当真是个郎中的缘故,讲话的时候和风细雨,几乎是贴在人心上的,让人忍不住就要顺着他叮嘱的意思去做。 糯米这时候却完全没办法将苗姜的话听到心里边去。 一直等到苗姜的声音都停下来了,她这才猛然惊觉,猛地一抬头。 苗姜正在朝着她微笑,“你说,是不是?” “啊……是、是。”糯米也不知道苗姜到底在问什么,只能赶紧点头。 苗姜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些无奈的神情来,这种无奈里边,却仍是带着笑的,如同一个长辈的包容,“我方才问你,是不是没有认真在听我讲话。没想到你却这样老实。” 糯米顿时觉得面上发起热来。 不论面前这个苗姜是不是她阿爹,她丢脸都丢大发了。 幸亏苗姜也并不在意,只是认真地同糯米讲,“你就是有心事,这也不要紧。不过在这翡翠迷宫里边,可不要胡思乱想,这最是要不得了。我们如今应该先想办法找出阵眼来,从这迷宫里边脱出去,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看着面前站着这么一个像大哥一样的人物站着,若不是地方自称苗姜,糯米一定不会如此纠结。 这时候,从这迷宫当中破出去,已经不再是她心里边最重视的事了,她最想要的是问一问面前这个男修到底是不是她阿爹。 只是,她不敢开口。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还是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好像不论是哪一边,她都没办法接受。 看着面前这个自称苗姜的男子,长得如此年轻,即便当真是她阿爹,肯定还没有将她生下来的。若是她贸然开口,反而可能会坏事。 听到苗姜方才说自家兄妹的名字都是姜葱蒜的时候,糯米却是微微愣了愣。 ——她不是也叫糯米的么。 苗姜可能也发现了气氛有些不对,却十分体贴的没有开口追问,只是又将自己在这翡翠迷宫里边的经历说了一遍。 据说,这翡翠迷宫里边的时间同外头是不一样的,没有办法计算自己进入已经多久了。在这迷宫里头,好像只不过是一个神识,即便不需要吃饭也不会觉得饿得慌。这里头也没有什么危险,只要能找到阵眼,就能够脱离出去了。 糯米听着,慢慢地皱起了小眉头,“这么说的话……这迷宫岂不是只考耐性?若是愿意将这迷宫全部走上一遍,不论如何也是能够找出阵眼的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想要走通这迷宫,哪有这样简单。”苗姜摇了摇头,“我想,这阵眼恐怕是在迷宫的中心。可惜我连迷宫的中心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 糯米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这才是叫人最担心的地方。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连方向都分不清,还哪里来的突破迷宫呢。 糯米想了想,虽然脑子还有点混乱,可渐渐地也开始思索起这迷宫的事情来。 她想了一小会儿,眉头只锁得更紧了,“可惜如今在这迷宫里边,什么都没有。否则,只要花费一些时间,总归还是能够将这迷宫的地图画出来的。说不定不等地图花完,我们就已经顺路找到阵眼了。如今却连纸笔也没有……” “纸笔的话,我这里有。”苗姜摸了摸背后的一个小行囊,面上有些疑惑,“只是、画地图?这迷宫里边也能画出地图来?” “自然是可以的呀。” 糯米点了点头。 苗姜在她的目光下边,居然当真从那小行囊当中去取出了一小管毛笔,并一小叠麻纸来。糯米看了,不由就是眼前一亮。 她自己的储物袋里边虽然也放着纸笔,无奈那里头的东西却没办法取出来。也不知道苗姜身上的这个小行囊到底是样什么样的法宝宝贝,居然在这迷宫里边都能够使用。 糯米看着苗姜身上的那个行囊,心中却不由一动,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问,“对了,不知道苗……苗大哥的行囊是样什么法宝,居然能够联通二界,将外头的东西也带入到这迷宫幻境里边来?” 苗姜笑了笑,摇头道,“哪里是什么法宝,就是个最普通的包袱罢了。我不是修炼者,根本不能使用法宝的。” ps: 谢谢一只蓝毛的咩亲打赏的平安符……!话说、总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不见了呢……这个id……亲你终于回来了么。。。 五百二十七 迷宫地图 不是……修炼者…… 糯米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都有些呆住了。 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面前所见到的这个男子就是自己的阿爹了,正准备要张口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脑海神识之中,有个清冷的声音淡淡的哼了一声。她身子一震,猛地就清醒了过来。 那声音她自然是熟悉的,是魃豹的声音。 魃豹如今虽然不在她身边,可两人之间有着十分玄妙的联系,即便不在身旁,也可以相互联系。就好比她能同魃豹分享视线一样,魃豹同样可以在远隔万水千山的地方,感受到她的思绪。 糯米被魃豹的冷哼一惊,倒是马上就醒悟了过来。 “不对呀。你若不是修士,应当就不可能进入到这迷宫里边来的才是。怎么……”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没错,寻常凡人的确是不能进入到这迷宫来的,因为根本就没办法触动那引路的法印。不过,我虽然体内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却常年服用丹药。所以我虽然没有你们修炼者所说的灵气,却有药气,勉强还是能触动法印。” 糯米又是眼睛一亮,连着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不过,得了魃豹方才的那声冷哼,她这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没有再冲动地想要开口。她还想了想,这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试探,“没想到苗大哥有这样的机缘呢。寻常凡人,能接触到一粒丹药,也是很了不得的。看苗大哥这口吻……莫非、莫非是自己就懂得这开炉炼丹之的技术?”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不错,我的确是有这样的能耐。”苗姜讶然地看了糯米一眼,倒是一点儿没有隐瞒的意思,“我还以为我这手技术,怎么也算的上是稀奇的。没想到在你面前,居然一点儿也藏不住。难道你还见过别人同我一样?” “不不不,苗大哥这样的本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凡人能开炉炼丹的。只不过是因为我自己也对炼丹有一点儿微末理解,见苗大哥说话神色同教授的师尊一样,这才大胆推测的。” 糯米哪里敢承认,赶紧就摇起头来。 她在心里边也不由觉得有些歉意。 将苗姜类比成清明真人。这也实属无奈。清明真人若是有得面前这苗姜一半……不不不、哪怕是十分一的和善,她都绝对不可能生出一点儿对清明真人不好的心思来的。无奈,她的师尊却是那样的一个人。 苗姜的疑虑这才消了,笑着道,“原来如此。我本还想说,若当真还有同我一样的人,便可以去结交一番的。这却有些叫人失望了。我在外头游历许久,也从来没有见过有谁是同我一样的。不过,既然你也是个炼丹的,说不准我们还可以切磋切磋呢。” 糯米面上笑了笑。心里边的思绪却又是已经转开了。她慢慢地张开了嘴,小心地问道,“对了。先前听你说起,说是为了听得一个小姐的真心话才会进来这迷宫里边的,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糯米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她的耳边尽是自己心跳的鼓动,一下一下,如同擂鼓一样,紧张得手心儿都冒出了一片冷汗来。 什么清明什么冷静,这时候在她的心里边,都不如这一个答案来得重要。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苗姜的眼睛,只生怕自己会泄露出什么心思来。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才不住地颤抖。就是握紧了拳头,也完全控制不住。 “我思慕的是程家的小姐。她是独女,闺名雨桂。”苗姜在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里边尽是无限的温柔。 糯米将脑袋压得更低了。 程雨桂,那是她阿娘的名字。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迷宫里边到底是出了什么错,为什么会出现这样混乱的时间和空间。却突然觉得珍惜了起来。 曾经,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爹娘了。 面前这个哪怕就是假的,哪怕就是个妖兽变的,在这一刻,她都觉得无限的珍惜。哪怕是同这年轻的阿爹再稍微多点呆一会儿。也是好的。 只不过,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这样的存在,糯米却突然就觉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苗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同他讲这后头的事情。每当她脑子里边一片混乱的时候,总会听到魃豹一声轻轻的冷哼。 就是这么一点儿冷哼,才叫糯米猛地回过神来,按耐住了自己不住跳动的心。 苗姜见到糯米突然安静了下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再看向糯米的时候,见到糯米低头沉默,面带严肃,好像在思索很认真的事情,也不好再出言打搅。他到底是个细致的,又十分体贴人心,甚至愿意在糯米面前默默地等着。 知道糯米猛地回过神来,见到苗姜还在她面前静静站着,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对不住,我竟……想别的事情去了。” “不碍事。女儿家有点儿心思,也是正常的。我们如今还是先想办法破这迷宫吧。你不是说,可以将这迷宫的地图画出来么。”苗姜倒是十分顾虑糯米的心思,轻轻一笑,就将糯米发愣的事情掀了过去。 糯米点点头。 她现在已经不想要再那么快的离开了,只想多在这迷宫里边待上一阵子,好同苗姜多相处一段时间。可既然苗姜已经开口了,她也不愿去拒绝这个可能是她阿爹的男人,便将手上的纸摊开,然后同苗姜讲解起她的法子来。 这个想法其实十分简单。 就是以他们二人的脚来丈量面前的这个迷宫。 以五步为一个单位,换算到这纸上边,将他们走过的路线尽数描画出来。只要是不出什么差错,花费一些时间,他们终归是能摸清这迷宫的大小同路线的。到时候只要随便定下几个点,画出个大概来,那么大概也就能够估算出迷宫的中心所在了。 苗姜听完了糯米的想法,静静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方法的确可行,比他们盲目地摸索要有用多了,便点点头同意了,又笑着夸奖了糯米一句。 糯米得了苗姜的夸奖,眼眶都跟着微微红了起来。 她赶紧又将脑袋压低了下去,不叫苗姜看出她的异样来。 若是面前这人真的是她阿爹,那该多好啊。 面前这个苗姜,温和又慈祥,随口说出来的一些炼丹相关的知识,也叫她觉得有些获益匪浅的感觉。若是她一直有这样一个阿爹在身边,她学习开炉炼丹的时候,肯定是事半功倍,不用像在青泉峰上头那样,自己摸索出一条黑漆漆的道路来。 刚开始的时候,她很是有些胆怯,不知该如何同对方交流。 可渐渐地,两人一路走一路描画地图,一边说着炼丹的话题,慢慢就变得熟悉了起来。 苗姜不愧是个多年炼丹的,又是凡人开炉第一人,许多见解都十分独到。有些在修士看来十分简单的问题,他都需要花费十倍乃至百倍的努力,才能找出替代和解决的办法来。只是,在这个摸索的过程中,他所得到的却比寻常修士要多得多。他能够磨练出来一身的炼丹术,并不是巧合,而是他多年辛勤的结果。 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糯米这么个小妹子,或是想要叫糯米放宽心一些。一路上,苗姜的话几乎就没有断过。 他讲话很慢,也很温和,不急不缓的,说的都是一些糯米没有听过的知识。 那是从另外一个全新的角度去看待炼丹术,将炼丹同世俗的医术结合起来,别有一番趣味。糯米自己虽然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可哪里能够有苗姜那样深入。她不过是以这样的方法辅助自己炼丹,而苗姜,却当真是依靠这法子来达到开炉炼丹的技艺的。 阿爹还在的话,一定就是这样的感觉。 糯米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叫自己的眼泪滑落下来。 二人正说着话,苗姜突然侧了侧身子,稍微探到糯米面前去,看了看她描画出来的那张地图,不由就笑了起来,“我原先还担心这地图会出什么问题的。没想到你这样的细致,花得一点儿没有差错。再往前头,那前头就是迷宫的一个边缘了吧。从哪里开始摸索而起,绝对很快就能找出阵眼来的。” “是呀……”糯米听了他的话,也不由点了点头,小声讲,“若是没有什么问题,一定能够很快地找到阵眼的。只是,这个迷宫恐怕没有这样简单……我就怕这迷宫中途还会生出什么变化来。若是它会随着时间的改变而变动……”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整个迷宫便突然开始晃动了起来。 这种晃动,就好似有人将这迷宫当做是玩具盒子一样拿在手里,左右摇晃掰折一样,震得他们二人都战力不住,猛地摔到了地上去。 五百二十八 当年真相 迷宫里头一阵强烈的震动。 随着震动而来的,还有迷宫当中惊人的变化。 这迷宫当中的墙壁明明是坚硬的玉石,是拿来制造法器的坚硬之物,可能连法术都没有办法将它们洞穿。可如今,就在糯米和苗姜的面前,这些墙壁好像都化成了柔软的面团一样,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搓揉着,慢慢地移动,变化成了不一样的形状。 糯米和苗姜原先是站在一块儿的,这时候两人被迷宫的震动摔开,落到了两边。他们还没有爬起来,就见到面前突然一暗,一道翠绿色的玉壁猛地落在了他们二人之间,又生生地将他们二人隔断了开来。 “这……” 苗姜完全没有想到竟会生出这样的变故来,大大吃了一惊。 他奋力想要爬起来,可一个凡人的力量,却终究是抵不过这迷宫里头翻天覆地一样的震荡。他只是稍微撑起了一点身子,很快就又被震动的力量重重摔到了地上去。这次可就当真是再不敢随便乱动了。 糯米早就知道这震动的威力,这时候也抱着膝盖缩在一边,完全不敢乱动。 这震动不知持续了有多久,等停下来以后,整个迷宫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方才糯米画下的那个地图,可说是再没有什么用处了。 随着这次震动和迷宫墙壁的挪移,整个迷宫的地形又重新有了很大的变化,根本不可能还是糯米当初画下来的那个模样。 糯米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上握着的那张纸,那上头还有她刚画下来的图。 这个迷宫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叫她找到阵眼。 虽然她如今的确只想要多和苗姜多相处一段时间,只是…… 只是、这迷宫是在逼着她做选择。 脑海当中又传来魃豹清晰的冷哼之声,糯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呵呵地笑了出来。 她早就该知道的,这迷宫。其实,并不是…… “苗姑娘,苗姑娘!你在那头没事儿吧?你在那边等着,我左右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拐到你那边去的。” 苗姜这时候早已站了起来,一边捶打的墙壁,一边向着糯米这边喊话。 糯米微微抬起头,只见墙壁上边模糊地显露出一个阴影来,正在慢慢晃动着,昭示着对面苗姜的存在。这时候,就好像是两人刚开始见面的时候那样。 一切不过又是重新开始。 糯米慢慢地笑了出来,将自己的膝盖抱得更紧了一些,淡淡开口,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这个迷宫是怎么回事了……阿爹。” 她原以为自己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会很紧张的。就好像她刚才开口试探的时候那样,紧张得声音发抖,嘴唇发干。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竟然是意外的冷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魃豹的影响,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几乎能将自己都冻住。连带着,将她眼睛里边含着的泪水也冻住了,不叫那些眼泪滑落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壁对面的苗姜静了许久,这才慢慢开口。 他的声音早没有了先前的温和。如今也是一片清冷,好像比糯米的声音都要更冷。 糯米将下巴放在了膝盖上边,很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容来。只可以,她好像做不到。 她在心底叹息了一声,想着魃豹想着柱子师兄,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继续开口。 “我已经知道了。这个迷宫只不过是个幻境。我很高兴能够见到阿爹,只是……我如果想要离开、想要知道阿娘留在耳坠里边的到底是什么话,就必须先从你身边离开……不、就必须让你先消失。”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话,我怎么就听不懂呢。”苗姜的声音已经像是冻住了的一样,连着捶打墙壁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没错,这个迷宫是个幻阵。我早就同你提过了的。正因为是幻阵,我们才可以不吃不喝地在这里边活下来。” 糯米摇摇头。 她的下巴磨蹭着膝盖,让她觉得有点儿发痒。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曾经说过,叫我不要在这胡思乱想,是么。我当时以为你不过是劝我先专心想着离开。后来我才慢慢发现,不是这样的……这个幻境里边,根本没有什么迷宫、没有什么阵眼、更没有……没有你。这一切都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这就是一个十分纯粹的幻境,会随着我的心意变化而改变。” “被这幻阵吸入以前,因为有人曾经向我提过,说这引发是个迷阵,我才会以为这里边是个迷宫。所以它所展现出来的,就是这样一个迷宫。” “我想着这迷宫的墙壁是同那耳坠一样的材料,它们这才化成了碧绿的玉石。” “你出现以前,我刚想着迷宫当中会不会困着别的什么人,于是你便出现了。你出现的时候,我心里头一直记挂着阿爹阿爹、苗姜苗姜……所以你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方才也一样。我才刚担心这迷宫会突然生出变化,变换地形,它果然就变动了。”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迷宫,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幻阵罢了。只要我看不透,就永远也不可能突破这个幻阵。因为只要我稍微一怀疑,这个幻阵当中就根本找不到阵眼。还要我坚信阵眼就在我面前,其实,恐怕我马上就能够离开。” 除了传功的时候,糯米从来没有试过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她嘴里吐出来,就好似一根一根针刺在她的心上一样,叫她心痛得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若不是面前还静静站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她这时候肯定已经不愿再去多看了。 这时候,她却实在是舍不得。 她这辈子恐怕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够见到她阿爹了。离开了这个幻阵以后,她肯定再也不能见到苗姜、见到她的阿爹。 站在玉壁后头的苗姜静静地听完了她的话,突然慢慢地呼出了一口起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话音当中,隐有笑意。 “我……从你出现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后来一直到了迷宫当真生出变化,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生怕我们会被变换的迷宫壁隔离开。没想到却当真就发生了。一次的话,可能是巧合。可次次如此……我不得不怀疑的……” 苗姜抚摸着面前的玉壁,慢慢地笑了起来。只可惜这笑容隔挡在墙壁后头,糯米根本没办法看见。 “得你这一声阿爹,我就是消失也甘愿。我当年的确进过这耳坠,为了听阿桂一声情话。如今不过是当年一缕投影。知道你过得好,也就安心了。你要好好听阿桂的话。” “……阿爹!” 糯米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苗姜摇头笑了笑,人随着四周的那些玉壁一同,慢慢地消融,好像一时间都成了冰一样,碰了太阳,化成了一滩浅水。 糯米还想要站起来,跑到苗姜身边去,可她的人已经自迷宫中落了下去。 那个玉石构造成的迷宫终于化得干干静静的,连底都透穿了,露出一个大大的地洞。她就从那地洞当中直直掉落,面前最后见到的,是苗姜温和的笑脸。 迷宫的底下,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漆黑。 糯米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一个人、还只是一个魂。她看不见哪怕一点儿光亮,更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方。 在这片安详静寂的漆黑当中,却有个十分熟悉的女声,在她耳边慢慢地响起。 那女声讲话的时候很慢,一个字一个字都咀嚼了一遍再慢慢地吐出来,说得十分认真。糯米虽然并不记得了,却仍是觉得十分熟悉。那是一种本能的熟悉,好像是她脑子里边最深处藏住的东西,根本无需她去回忆,一下子就跳到了她的面前来。 “糯米,糯米……” “糯米呀,你要听阿娘的话,仔仔细细地听着。” “阿娘知道对不住你。你本是天骄,因为爹娘的事情,累你一直只能跟着爹娘,在外头流浪。为了不叫家族里边的人发现,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化尽了一身修为,将你的灵力封印住了。若是你能听这耳坠里边的话,恐怕我是早就不在你身边了。当年都是我和你爹不是,为了躲避追捕、为了你不被夺走,只能将你封印住。” “你要记住了,你就是那万人寻觅的九天龙玄女转世灵童。若我和你阿爹不在你了,你又有缘听到这些话,你可以去将我的另外一个耳坠寻回来。那里头,有我封印住的灵力,那都是属于你的东西。” “我宁可你听不见,做个普普通通、快快乐乐的小丫头。只是,我生怕你在这世上没有能力保存自己。若是听到这些话,便是你的命,你命里就该是那尊贵的灵童。在你恢复以前,这事情千万不能声张,否则只怕会徒生祸端。你要好好的、好好的长大,好好的过日子。” ps: =a=、今天终于把迷宫这一段写完了。本来也就是小剧情,太拖沓的不好(一巴掌)……于是糯米崽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可喜可贺!(什么鬼啦!!! 五百二十九 出门 从那迷宫当中离开以后,糯米将自己完全关在了房间里边,每天都只是用心的炼制丹药,不到外边去见人,也不让别人靠近她的房间,看出她的异样。 她将自己的眼泪都化成了汗水,在热气腾腾的丹炉房里边挥洒了出来。她总觉得这样的话,自己就不会再流出什么眼泪来了。 连着柱子,都被她赶到了房间外边去,叫他在外头守着。 她不想见到柱子。 当初刚醒过来的时候,她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发现自己躺在柱子的怀抱当中,被柱子笨拙地用指尖擦拭着泪水。柱子虽然没有多问她什么,她却很是吃了一惊,几乎是本能地从柱子的怀抱当中跳了出去,生怕自己会不小心说出什么话来。 实际上,她当时已经满脸是泪痕,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柱子自然是有些错愕的。可见了她那样的反应,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并没有靠上前去,也没有离开,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守在边上,反倒叫她觉得愈发的不好意思起来。 如今她也隐约知道魃豹为什么最近老是躲着她了。 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只要稍微想通一个点儿,就好像将整块遮掩的布帘子都顺势扯了下来一样。 她记得魃豹当初对她躲躲闪闪的,是从她去看了那火把以后开始的。那火把大概的确是有神奇的功效,她虽然不记得从那火把当中看见了什么,但当时,魃豹恐怕是跟在她身边,见到了什么也不一定。她的身份,说不准魃豹也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却一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表示,只是静静跟在她身边。 “唉……就是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呢。” 糯米叹了口气,随手拿起边上的一枚仙草,投入到了丹炉里边去。 她虽然人是心不在焉的,脑子里边转着的都是别的念头。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没停。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如今投入到丹炉里边的是什么丹药,更没有去看丹炉当中的情形,完全是依靠着多年开炉炼丹的本能去炼制丹药。 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错出一点儿差错。 这便是她自己身体对炼丹的记忆。不光是她的脑子记住了这些炼丹的步骤,就连她的身体,也将这些一一记住了。如今哪怕是她心思没放在上边,一些熟悉的丹药,她还是绝对不会用错手法的。她本就是一体二魂,哪怕是一边分心了,总还有另外一点儿神识是在控制着丹炉的。 若是她如今还有心思。肯定要庆幸一番,这次要炼制的丹药,都是她所熟悉的。只可惜,她如今连这样的心思都没有了,全都被她娘留下来的话给霸占住了。 她如今躲在房间里边。也不过是躲避罢了。骤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一时之间只觉得满心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是。 是不是应该直接去找蛟苏青,把事情说明白呢? 若是依靠蛟苏青的力量,她相信很快就能够找回她阿娘的另外一个耳坠,将当年的封印破除开来。若是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跟着蛟苏青一同到那个灵妖界去了。 只是—— 突然知道了这些。她虽然不觉得那耳坠里边的话是假的,却总是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过惯了穷苦日子的人,突然被赠与了一大笔财富时候的那种茫然。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她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了。 去寻找另外一个耳坠,这是肯定的。然而。她却并不愿意借用蛟苏青的关系。甚至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再愿意跟着蛟苏青回那个什么灵妖界了。 理智上来说,她知道当初蛟苏青帮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那个转世灵童,只是朝她善意地伸了伸手。可她就是忍不住怀疑。蛟苏青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明知道不该,她就是忍不住、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唉……不管了不管了……哪怕我就当真是那个什么转世灵童,也不可能直接将这门派里边的事情尽数抛下,然后去当什么高高在上的女仙的吧。而且……而且……也不知道阿娘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在就去找阿蛟,将来若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是要被他笑话。” 糯米咬了咬嘴唇,突然又觉得自己这么想不太好,好像是在怀疑她娘一样,就赶紧又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或许、或许阿娘的那个耳坠已经不在了呢。若是已经毁了……那我也……不行不行,不能把这个当生活。总归我还是要过自己的日子的。” 她慌慌张张地给自己找了无数的借口,最后还是静了静,慢慢地摇了摇头。 这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其实她根本不是不信,只是不愿意做出改变。她已经害怕这样的改变了。 如今在这门派里边,虽然是苦一些累一些,却是她十分熟悉的生活,每一日都过得相当充实。若是如今突然甩开这门派不管,到外头去找那个耳坠,那就好比她从青泉峰突然被扔到杂役府、又好似突然从一个门派的炼药童子变成个散修。 而且,她若是不小心将这事情散播出去,寻上门来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个蛟苏青。还会有那些面容冷峻的上仙。 只要一想起那些上仙石雕一样的俊美容颜,她就忍不住深深地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颤抖、来自魂元最深处的惧怕。她明明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上仙动手,蛟苏青的灵压比那些上仙更是不知要霸道多少倍,可她所害怕的,偏偏就只有那群上仙。 这也许的确只是她的借口,可不管怎么样,她当真觉得自己如今没有勉强去找寻那个耳坠的必要。是不是转世灵童,对她这的那么重要么…… 在那以前,她总归、总归还是苗糯米的吧?她甚至很害怕,自己一旦破除了那个封印,就会变成了别的一个什么人。 她又摇摇头,将这些念头暂时都甩到了一边去,双手翻飞,做出了一个凝丹的手势来。 这丹药她已经炼制过无数遍了,这时候也没有一点儿错漏。手指活动,指尖轻点,那丹炉里头不住发出几声微不可察的“啵”、“啵”声,一阵异香也随之传了开来。 丹成。 糯米正用神识将那些丹药收起来,便听到房门外头传来了几声粗重的敲门声。 这同她平日所听见的都不一样,外头的那个人好像根本不是在敲门,而是在用拳头砸门一样。只是,他砸的力道并不很重,发出来的声音闷沉沉的,并不很响。 糯米一愣,紧接着就垂下了脑袋。 “……师兄,你要进来么?” 门外隔了一会儿才传来了柱子有些迟疑的声音,“吃……吃饭……” 糯米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睛里边好像有点儿干涩。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叫柱子师兄不高兴了的。她醒过来以后,根本没有一点儿解释,直接就将人赶到了外头去,一个人躲在屋里边炼制丹药,不许任何人靠近,自己也不出门去。 醒过来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了柱子担忧的眼神。只是,那时候她自己心里边也是一片大乱,根本没有余力顾及那么多,更不要说是考虑柱子的心情了。 若是换了平常,她炼丹的时候,柱子是绝对不会敲门打搅的。这次,她恐怕是当真让师兄觉得担心了。 她想了想,又扭头看了看自己这些日子闭门炼制的丹药,轻轻地叹了口气。 总不能就这样一辈子都躲在房间里边的。 纵然不愿意接受,或是一时有些混乱,可总不能害得师兄也同她一道不高兴。 “嗯、我的丹药都炼制好了,我这就出去。等将丹药都送出去了,我就去吃东西。”糯米应了一句,上前去将门给打开了。 柱子相当高壮,这小房间的门只能够他大半个身子的。他这时候特地弯下了腰,看了看糯米,见糯米面上果然已经没有先前那种快要哭出来的神情了,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他不知道糯米在那耳坠里边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也不想知道。只要糯米高高兴兴的,那就很好了。 糯米朝着柱子笑了笑,虽然笑容还有些勉强,但到底比原先好多了。她在房间里边稍微收拾了一番,将先前炼制的丹药都收拢了起来,这才领着柱子,朝外头走了出去。 在房间里边关了好些日子,如今走出房门猛然见到阳光,糯米都差点儿觉得不习惯。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闭关过。只是、这次的感觉好像特别的不一样。恐怕是因为她的心情不同了吧。就是旁边路过的那些弟子同她打招呼,她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那些弟子倒是看不出她的一样来。 糯米随便喊住了一个熟悉的弟子,问明了萧景言和那些暖香楼剑修的所在,知道他们都在演武场那边教授剑阵,这才朝着演武场的走了过去。 五百三十 自创丹药 糯米站在演武场的边上,看着那些剑修体修弟子挥汗如雨,这才终于露了点儿真心的笑容来。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在杂役府的演武场上边,也曾经是那些修士当中的一员。后来她发现了缥缈幻境以后,这才换成了在那幻境当中练习自己的法术和武技。 可如今见到他们这样热闹,却叫她都有点儿想要重新融入到这氛围当中去了。 那些暖香楼来的剑修眼观六路,早就发现了糯米。不过既然糯米没有当下就找他们,他们自然也是先将今日的教授都做完了,这才朝着糯米这边走了过来。 糯米闭关炼制丹药的事情,整个千仞宗的人都知道了,包括这几个外来的剑修。他们都只知道糯米是为了要炼制丹药,并不知道她是想要整理自己的心情,因而这时候见了糯米,都只是笑着问那些丹药炼制的情况。 “嗯,都按照约定的炼制出来了。”糯米笑了笑,将储物袋里边的丹药都取了出来。她迟疑了一下,又取出了另外三个小瓶子,道,“对了,这三粒是我开炉炼丹的时候,闲暇研究出来的丹药,还没有命名,也不知道效用如何。闻人公子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我想请几位代我跑一趟,将这三粒丹药交给闻人公子,请暖香楼专门帮我鉴定一番,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苗副掌教这样的年纪,就已经自创出了丹药来了?”领头那位剑修面色一变,再抬头看向糯米的时候,面上已经多了一些敬重的神情来,“难怪少爷一直在族里边夸你是位不世出的炼丹天才。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糯米抿着嘴唇笑了笑,目光一闪,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萧景言在一边听着,也跟着惊喜了起来。几乎要拉着糯米的手摇晃了。若不是顾忌着旁边还有外人,他说不准要怎么表示了。这时候他也只能是兴奋地笑笑,同那几个剑修客套了起来。 糯米自己的兴致却没有他们那么高。 她自己知道,这丹药并不是她自创的。而是在那迷宫当中,听她爹的那缕影子提起来的。只是,那影子当时说起来的时候,这三种丹药都只不过是有个大略的构思,并不很完善,无法直接炼制出来。 那些苗姜当初遇到的那些问题,看在糯米眼中,却几乎不算是什么问题。 苗姜是个凡人,体内没有灵气,也没有灵火。但她是个修士。有些炼丹方面的事情,她只是稍微听对方提起,就知道该怎么去解决了。她也曾在那迷宫当中向苗姜的幻影提起过,苗姜的幻影当时便只是苦笑不已。 一个凡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修士那样方便地开炉炼丹。这炼丹术毕竟是由修士创造出来。专门供修士使用的技艺。苗姜以一界凡人之身、*凡胎,能够开炉炼丹,已经相当了不得了,当中所付出的努力,何止十倍。然而,有些问题,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解决。 有些差距。不是勤奋就能够弥补的。 糯米将这三种丹药都炼制了出来,也是为了要完成她爹当年的心愿。她爹当年根本没有将这三种丹药炼制出来,也就不知道这三种丹药的作用了。 她想的是,先以自己的名字将这三种丹药送出去检查,若丹药是好的,她才再说出她爹的名字;若是不好……那就只当是她这个小丫头胡乱折腾出来的废丹了。 再糯米闭关炼丹的时候。那几个暖香楼来的剑修一直都在演武场指导着剑阵的修炼。这时候千仞宗的弟子已经练得七七八八的,都十分有驾驶,只是还缺了一点儿剑意。 而剑意这样的东西,并不是谁用心去教,就能够领悟的。端是看个人自己的悟性,再教下去,意义也不大了。 那几个剑修既然得了糯米这边的丹药,又已经教会了徒弟,便十分干脆地告辞离开了。萧景言还想留他们用一顿饭,也被他们笑着拒绝了。 那位领头的剑修还笑道,“不用不用。这时候身上放着好多东西,值许多灵石,还是赶紧送回到族里边才放心。揣着这么些丹药在外头走,我都怕不小心就遇到什么状况。更何况,这丹药的买卖,说不准什么时候价钱就变了,还是早早回去脱手了才能安心。” 萧景言一想,的确是那么个道理,这才没有强留了。 等那些剑修都离开了以后,萧景言这才又兴奋了起来,拉着糯米到了一边去,仔细地问起了那三种独创丹药的情况来。 糯米不想瞒萧景言,却更不愿意把事情告诉他,只能含糊地讲,“其实也不是我自己创出来的,而是我爹当年曾经想出来的半成品。我不过是……再稍微加工了一些,将这丹药当真炼制出来了。若那是好东西,我肯定要说那是我爹造的丹药。” “你爹?你爹不是……”萧景言一愣,却很快地回过神来,笑道,“那也没关系。你爹虽然能够想出来个大概,却一直没有炼制成功,可见你爹当年肯定还是有遗憾的。如今你将这丹药炼制出来了,只要不是废丹,你阿爹肯定是高兴的。” 糯米也跟着点了点头。 她只担心那三种丹药都是废丹。不过,这就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事情了。她想了想,就问道,“对了,我先前一直都在房间里边闭关,不知道掌教他们那边如今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那头倒还算是顺利。兰战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没几日就挖通了矿脉。只是掌教也不敢声张,他们三个人在那矿脉里边做事,总也不可能很快。”萧景言说起这事的时候,眉头也稍微皱了起来。 糯米一想到那三人在矿脉里头做事的情形,不由就抿嘴笑了起来,“可不是么。我记得以前看过玉简,那些矿洞里边,都是找专门的矿奴开采挖掘,只是派门派里边的修士去看着罢了。咱们门派倒好,竟然是掌教亲自去矿脉里边挖矿。若是叫别的门派知道了,可不笑掉他们的大牙了么。” 萧景言也跟着微笑了起来,“所以呀,掌教自个儿也觉得这事颇为辛苦,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他老人家早就讲了,等着咱们门派手上的灵石多了,就去买几个半妖过来,也好充当矿奴。有了几个半妖,再派邓静平在那头看着,再有掌教隔三差五地过去看看,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半妖?”糯米一愣,却也跟着点头。 这的确是对他们来说最好最管用的一个法子了。 寻常门派挖矿的时候,用的矿奴都是门派里边的罪修,或是从别的门派里边抢来的杂役,甚至还可能是从市场上买来的一些罪人。他们有修士的修为,开采灵石的时候,自然是飞快的。虽然都是修士,可既然按上了一个“奴”字,自然就比杂役更为不如,是生是死,根本无人过问。 只是,想要控制一批矿奴,就必须要派出一定数量的修士才行。 千仞宗如今新新建立,人手不足,又加上秦广岚刻意隐瞒矿脉的存在,根本不可能朝那矿脉派出去多少弟子的。这么一来,他们所能够选择的,也就只有半妖了。 半妖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存在,是妖兽和修士所产生的后裔。若是没有被发现也就罢了,一旦被发现,便会遭到两族共同追杀。除非愿意卖身为奴,将性命交托出去,否则根本不可能有活路。 每个仙城当中都有一个半妖的市场,只不过却几乎没有修士会光顾。 所以,那些半妖平日都是被困在一个斗兽场一样的地方,相互厮杀,为修士取乐。 糯米也曾经到过那地方去一次,自然是闻人扉逸带她去的。她至今还记得那些半妖凶狠的眼神,那眼神里边还带着一丝绝望。 虽然半妖凶残力气大,可因为被修为高深的修士下过禁制,所以在管理方面,确实比罪修还要个更方便一些,很是适合如今的千仞宗。 那几个暖香楼的剑修虽然是离开了,可糯米还是回头去给闻人扉逸单独传了一个传音符纸,同他说了这次丹药的数量,还有那三种新丹药的事情,还向他道谢了一番。 这次虽然说是交易,好赖也欠了天大的人情,总归要把这人情记下来的。 闻人扉逸的回覆倒是很快,恭贺了一番新丹药的事情,说自己肯定会帮忙鉴定好的。暖香楼并不专门做丹药生意,这种新丹药的鉴定,必须送到专门的丹药坊去,这就不必糯米多操心了。 糯米接了闻人扉逸的回信,心中突然一动,又抽出了一张传音符纸来,同闻人扉逸问起了那半妖的事情来。 既然秦广岚有这么个意思,最后终归还是要去挑拣几个半妖买下来的。若是闻人扉逸有什么路子,这时候整好省一点儿灵石。说不准,还能挑拣几个好一些……吧。 五百三十一 斗妖场 闻人扉逸对半妖却也没有什么了解。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仙逸城的半妖卖场所在,以及那斗妖场里边的赔率。这些情报,也算是聊胜于无了。至少糯米如今算是知道了,仙逸城里边的半妖到底哪个战斗力最强。 糯米也没太抱希望,这时候知道闻人扉逸那边问不出什么话来,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两人又传了张符纸,便暂时断了联系。 不过,既然秦广岚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是需要到仙逸城里边去看一看半妖的价格和详细的。 这都用不着糯米自己开口,第二日萧景言就已经找上了门来。 原先他们闲暇聊天儿的时候,糯米曾经讲过,说自己曾经在仙逸城见识过那些半妖所在的斗妖场的,还稍微向萧景言描述过一遍。因而,萧景言便干脆将买半妖的事情交给了糯米。 在这整个千仞宗里边,唯一去过斗妖场的,可就只有糯米一个了。糯米修为虽然不算很高,可那些半妖也十分好控制,只要是手上握着他们的禁制,就不会出什么问题。有了半妖的战斗力,自然也不可能遇上什么麻烦了。 “阿苗,你是咱们门派里边唯一去过斗妖场的,又知道掌教他们那边的情形,这事情交给你,我才放心。”萧景言拿着灵石上门,将那些灵石尽数塞到了糯米手上去,“我也不知道那些半妖到底是个什么价钱。你这次去看看,若是太贵,那就不要了。不过是些苦力活儿,叫掌教他自己开采得慢些,也没有关系。” 糯米顿时抿嘴笑了起来,“你这话若是叫掌教听见了,看他不在你耳边唠叨许久。你倒是先给我交个底,到底要多少才算是不贵?” “我给你的这里边,是掌教他们这几日尽数开采出来的灵石。你若是花光了也买不到,那自然是不买了。”萧景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方才他交给糯米的这些灵石,当真已经很多了。不要说是个半妖,就是十柄八柄上好的飞剑。也能够买回来了。那些半妖再怎么说也不过是没人搭理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比飞剑还贵重的。 糯米这才知道萧景言只是同她开个玩笑,也跟着点了点头,道,“我晓得。” 萧景言又讲,“这次你出门,身上带着这么多灵石,恐怕要出变故的。我已经朝仙逸城那边的驿站传了符纸,他们很快就会派飞雁过来,接你过去的。虽然贵一些。到底安全快捷。等你买了半妖,路上有战斗力,就无需这样小心翼翼了。” “我如今也有战斗力的呀,我不是有师……有那个傀儡么。何苦这样浪费。” “你倒是准备带那个傀儡走到仙逸城去?他的速度,你我都知道。这要走到什么时候了。”萧景言忍不住瞪了糯米一眼。 糯米转念一想,知道萧景言说得很有道理。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她只能趁着萧景言到外头去等待飞雁的时间,去同柱子讲几句话,叫他独自留在门派里边。幸亏柱子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神识,再不像先前那样只知道跟在糯米身后了。虽然并不很愿意留下,可听了糯米的话,知道了一路上的安排。倒也是乖乖点头了。 糯米见柱子如今这样好讲话,却也不知道心里是高兴还是难过。 明明她以前总觉得柱子只黏在她身后,很是叫人觉得烦恼的,可如今见到柱子不再勉强要跟着她了,又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一样。 不一时,仙逸城驿站那边派过来的灰羽飞雁已经过来了。乖乖地停在门派外头,就等着糯米过去。糯米同萧景言话别以后,爬到了飞雁的背上去,便见萧景言朝着那飞雁丢出一块小小的灵石。 飞雁十分灵活,脖子一扭。一嘴咬住了那块灵石,扇扇翅膀飞了起来。 这灰羽飞雁虽不如万剑宗的翼虎威武,但只是代步的话,这飞雁的飞行速度却更适宜、飞行轨迹也更平稳。糯米如今也不再是那个小小的开光期杂役了,就是有些凉风扑到面上,她也可以用护身的灵气隔挡开去。 她这时候才知道为何当初同样是在翼虎的背上,那些师兄们都能够谈笑风生,却唯独只有她一个默默低着头,忍受着割裂的狂风。只不过是因为她的修为太低罢了。 飞雁的速度虽然没有翼虎快,可到底比人行走要快得多。 不过是小半日功夫,就已经到了仙逸城前头了。 飞雁不入仙逸城,在城门外头就将糯米给放下来了。 糯米那个入城的路引还在身上,十分顺利地就进入到了仙逸城里边去,租了一直驹楼,直接就朝着那个斗妖场所在奔了过去。 这时候,她才当真觉得自己成了个富有的修士了。 以前她还在这仙逸城里边过日子的时候,哪里舍得动不动就租用驹楼的。若不是路途实在遥远,她甚至宁可用走的。可这时候,她也知道自己早一点将半妖买回去,就能早一点把他们派去挖灵石。与其剩下租用驹楼这么点儿灵石,倒不如赶紧去把半妖买下来。 果然这人身上有了灵石,就连想法也会跟着改变的。 糯米坐在驹楼身上,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那斗妖场在仙逸城最边远的一个角落里边,她就是骑着驹楼,也小走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到了那个地方。因为平日只是个斗妖的地方,没有什么修士愿意当真买半妖回去使唤的,因而那个偌大的斗妖场外头,竟然见不到一个进出的修士。 “哎、今日不是斗妖的日子么……”糯米自言自语了一句,歪头想了想,又点头,“也好。这样的话,就没有那么多乱哄哄的事情了。到时候将所有半妖都看一遍,好的买下来,也省了好多事情。” 斗妖场现在虽然冷清,可到底是有人守在门前的。那个守门的修士初初还以为糯米只是路过,这时候见糯米从驹楼上头下来了,朝着斗妖场这边走了过来,不由一愣,赶紧应了上来,道:“这位女道友,不知这次过来,是……?我们这斗妖场,今日可不开斗。你若是想要看斗妖,还要再等两日。” “我不看斗妖。”糯米摇摇头,“我是附近千仞宗的副掌教,这次是想要过来买几个半妖回门派里边当杂役用的。” “买斗妖当阿姨?”守门的修士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满脸堆笑地将糯米往斗妖场里边迎,“没想到道友这样年纪轻轻的,居然还是一派之长,我倒是失礼了。副掌教里边请,里边请。我们这里头的斗妖啊,要力气有力气,吃得少动得多,保管你满意。” 糯米只管跟着那修士往里走。 她这次过来,只是买几个半妖,二人日后不可能再有什么渊源。这种时候,连报名字的必要都没有。她和那守门修士都已经算是经过不少事情的,也都明白这个道理。 这守门的修士也不过是帮糯米领个路,到了斗妖场里边以后,另外有专门的修士负责帮糯米带路,让她去看那些斗妖场里边的半妖。 这斗妖场恐怕当真是好些年没有修士上门来买半妖了。糯米说清了来意以后,那斗妖场的掌管修士面上也跟着一愣。不过,那斗妖场管事却也很快地就回过神来,面上堆起了满满的笑容。 “是这样啊。您请、您请。我们这斗妖场里边的半妖,不贵!保管您满意的!不知道您是想要怎么样的半妖?” 那管事已经完全将面前的糯米同灵石划成了等号,话里话外都变得更恭敬了起来。 糯米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敬称,浑身一颤,差点儿没笑出来,只能赶紧将那笑意憋了回去。她低头仔细想了想,这才慢慢开口,道,“本门新兴,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不得已才想要来买几个半妖撑数。所以体质强悍、力大无穷,这肯定是要的。还有就是一定要衷心,若是懂得挖土,自然是更好了。” “……挖土?”管事一愣,心想这挖土是个什么奇怪的要求,却也不敢得罪了面前的小财神。他认真想了想,却也只能摇头,道,“这个挖土……恐怕还真没有。不过若是要当一般杂役用,那这斗妖场里边却有很多。寻常一个开光期的半妖,若是光论力气,抵得上分神后期的体修。有些天赋好的,更是能同练气期体修相媲美。” 糯米虽然来过一次斗妖场,也见过斗妖。可她当真没想到半妖竟然有这样大的能耐,不由也大大吃了一惊。 她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半妖应当也是够用了的,便点头,道,“那好,这也是可以的。有劳管事为我推荐几个好的,我算算价格,看看该买多少才合适。” 那管事顿时就笑了起来。 他知道同面前这个女修做交易,一定会相当顺畅。他还生怕这女修是个没经过事的,以为这斗妖场里头的半妖都是一样的价格。如今一看,人家心里边门儿清着呢。 五百三十二 买妖 斗妖场最里头的地方,就是关押半妖的地方了。那些半妖虽然力大无穷,可他们身上都是被下过各种印记的,只要随随便便逃离印记的范围,就会落得身死魂灭的下场。因而那地方与其说是关押,倒不如说是就给他们一个居住的地方罢了。 就是这样的地方,那斗妖场管事也只是笑笑,挥手唤了个人过来,小声叮嘱那修士将一些半妖带过来。 糯米在边上静静看着。 等那个修士领命去了,斗妖场管事这才回过头来,朝着糯米笑笑,解释道,“那些半妖没有一点儿规矩,住的地方脏乱得很,就不叫你过去被污了眼睛了。待会带过来的,绝对是咱们场里边最合适的妖兽。你挑几个就是了。” “……哦,好。” 糯米点点头,心里边却觉得这事情恐怕不是管事说的那样的。 那些半妖住的地方,恐怕当真是脏乱差,但到底是因为谁的缘故,那就不好说了。别说是半妖了,就是寻常等阶低下的妖兽,也懂得将自己的巢穴整理得干干净净的,何况是这些拥有人类灵智的半妖。不过,这些事情与她无关,她也就不必多说什么了。 趁着这时候半妖还没到面前,斗妖场的管事稍微向糯米介绍了一下那些半妖的情形。 原来所有半妖身上都会被落下印记和禁制,只要是愿意归顺的半妖,脖子上都会被套上一个金属圈。那金属圈可是样法宝,上头有他们自己的魂灵,哪怕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弄开。 若是他们随意离开了印记的范围,他们的魂灵会被印记炸成飞烟,脖子也会被那缩紧的金属圈拧成碎末。 那管事许是见到糯米微微皱了皱眉头,便笑着讲道,“这听着是有些儿残忍。不过这些半妖非我族类。肯定没有什么好心思的。你是不知道,这些半妖绝大部分都是些被妖兽强了的女子生下来的孽胎,才送到这边来的。妖兽生命力强盛,就是半妖胎儿。也不易落去。他们身上流淌的既然是那样的基因,又怎么可能与人亲近。” 糯米并不知道这些,听了管事这样讲,只能默默垂下了眼眸。 她不愿意在这上边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控制那些半妖的法子了。 不一时,那离开的修士便领了好十几只粗壮的半妖过来。 糯米远远一看,发现这些半妖都是直立行走的,身躯比人要粗壮一些,脑袋大都是兽类的形状。身上也长满了兽类的毛发或是鳞片。那些毛发发色的确都发暗,十分肮脏地纠结在一块儿,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有些半妖身上还带着血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受了伤,也不知道好了没有。只见皮毛上是血块凝出来的硬壳,将皮毛结得更死。 她抿了抿嘴唇,再一看那些半妖仿佛死鱼一样的眼神,心中不由叹息了一声。 虽然外头都说半妖如何罪不可赦,可糯米看着这么群半妖,总觉得他们除了天生的血缘以外,也并没有什么错处。非要因为这个他们无法选择的原因而去刁难他们。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 这些事情本不是她该管的,她也管不着。只能暗暗定下主意,若是自己将这群半妖带回去了,不说待遇有多好,却怎么也不能再虐待着的。 那十来个半妖估计还不知道是要做什么,这时候站在管事和糯米面前。神色都十分冷漠。 不过,也说不准。糯米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太有把握从那些毛茸茸的兽脸上分辨出表情来。 ——奇怪了,她明明能够从魃豹面上分辨表情的,可在这些半妖脸上,她当真见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情来。 或许。只是这些半妖都冷漠惯了的缘故吧。 那斗妖场管事将十几个半妖扫视了一圈,这才点了点头,回头同糯米讲,“你看,好的都在这里了。我们和毕竟是斗妖的地方,有些伤也是难免的。这几个保证都健康,也都听话。” 那群半妖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神当中这才稍微露出了点儿光彩来。 糯米点点头,看着那群半妖,却也看不出来什么。她想了想,干脆开口问道,“你们当中……力最大的是哪个,你们知道么?” “……是我。”有只熊脑袋的半妖瓮声瓮气地答道。 四周那些半妖都朝他看了一眼,并没有异议。看来他们在这斗妖场里边,的确已经战斗过好多回了,相互之间的实力也算是清楚。 管事向那熊脑袋看了一眼,开口道,“中阶七等灵石,十颗。” 糯米点点头,没说什么。 她在心里边飞快地换算了一下,发现这样的一个半妖,已经可以比得上租用一个分神中期的修士了。不过,这是买半妖的一条命,若是这半妖当真力比练气,那算起来,还是十分划算的。 那熊脑袋被糯米喊到了一边去。 不过,她却也没有马上就下结论,而是又将那半妖群里边的另外三个熊脑袋给挑了出来。细细一问,果然力气也并不小。看来熊族半妖在力气方面,的确十分有天赋。 那四个被挑出来的熊脑袋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眼神当中都闪过了一丝高兴的神色。显然,对他们而言,能够离开这个斗妖场,哪怕是要去别的地方当苦力,也觉得十分高兴。 她正低头想着,却突然心中一动,又抬头问道,“对了,你们这里边,谁打架最厉害?” 剩下的半妖相互看了几眼,突然都扭头看着中央的一只半妖。 糯米定睛一看,发现是只—— “你是狼?还是狗?” “狼。我比他们都厉害。” 那只被盯着看的狼半妖这才稍微走出来了一些,看着糯米的眼神有点儿热切。 管事适时在旁边报上价格,“这一只,中阶九等灵石,十颗。” “太贵了。”糯米摇摇头。 她这次过来,并不是要买打手的,只是找人回去干活罢了。若是花这样的价钱,都能雇到练气期的修士了。那狼脑袋既然值这个价钱,可见他当真是个会打架的。只是,她的灵石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买一个打手回去,又有什么用处呢。 那狼脑袋的半妖见糯米摇头,猛地一咬牙,突然开口,道,“我一个能打老熊三个!” 糯米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看,才知道对方说的是她方才挑出来的那个熊脑袋,便有些歉意地讲,“我这次过来,不是想挑人打架的。我是要挑人回去干粗活儿。你就是会打架,我却也暂时不需要……” 狼脑袋一愣,眼神里头的光芒更热切了,急急道,“我能干活,我干活也很好。你叫我做什么,我都能学会!我以前也做过工,斩过灵木,挖过灵矿……” 糯米也跟着眼神一亮。 没想到这些半妖里边,竟然还有做过这些活儿的。 她扭头看了看管事。 管事想了想,也跟着点点头,“他大概是真的做过。他被送过来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当初在村子里边,他娘好像一直留着他在身边做事。后来是她娘死了,才被送到这边来的。不过……他饭量太大了。要不是这样,他还能更贵的。” “我跟他们吃一样多,就能做两人……不不、三人的事情。”那狼脑袋当真是着急了起来,一边讲话的时候,面上隐隐露出了点儿狰狞的神色来。 然而,糯米看着他,却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有点儿可怜。 她看着面前的这只狼半妖,又看了看后头的那些半妖,发现所有半妖都在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看着她。自从她提起要找到的是做粗活的人手以后,这些半妖就都想要随她离开。 他们自己明明都不是那些好斗的,都不希望留在这斗妖场里边,却总是被迫要相互战斗。 糯米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没办法将所有半妖都带走,可面前这狼脑袋几乎都要挤得眼眶通红,就差要哭着求她了。她若是仍将对方留在这儿,恐怕心里边要好长一段时间都惦记着。 后头那三个熊脑袋的价格都要比第一只大熊便宜一些。 糯米在心里边默默算了算价钱,便对那巴巴看着她的狼脑袋讲,“你先站到一边去吧。” 那只狼半妖愣了愣,看了看糯米,又看了看那四只熊半妖,犹豫着站到了一边去。他自然是想要同熊半妖站在一起的,却又有些不知该不该,只能是忐忑不安地立在一边。 糯米再看了一眼那剩下的半妖,发现当中竟然有一只脑袋是老鼠,便将那只也点了出来。 那只老鼠恐怕战斗力并不强,要价也不高。 糯米算了一下,觉得这样便整好了,就不再去看那剩下来的半妖了。 她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生出同情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泛滥过同情心了,可这些半妖在这斗妖场里边,日子未免也过得太苦了一些。 光是就这么看着,她也能够感受得到。 ps: 发现不管点击多烂,每天总还是会有五十多个推荐票……谢谢那些每天都在默默给我投推荐票的亲,我爱你们!抱紧蹭 五百三十三 洗呀洗 那六只被糯米挑拣上的半妖自然是欣喜若狂,而没被挑拣上的,却也不能闹事,只能黯然跟着领他们过来的修士回到了住的地方去了。 糯米同那斗妖场的管事交了灵石,又领了那六只半妖的禁制法印,便带着他们从斗妖场里边离开了。 离开了那个小小的斗妖场以后,糯米这才觉得身后跟着的那六只,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臭味,交她有些难以忍受。不过,她也知道在这仙逸城里边,从来就没有人待见半妖的。她即便是想要将那六只扔进水里边去洗一洗,总归也要等离开仙逸城以后再说。 那六只半妖果然都十分听话,完全不多问什么,只是静静地跟在糯米身后走着。糯米在外头租了驹楼,当驹楼跑起来的时候,那六只半妖也跟着跑了起来,速度飞快,根本不需要驹楼有一点儿等候。 “不愧是妖兽的后裔呀……”糯米在心里边感叹了一句。 这么看来,外头的传言果然都是千真万确的。 在半妖面前,人族修士的体魄根本就不够看。若不是半妖天生对五行法术不太敏感,又没办法修炼法器,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被人族修士压制住。 仙逸城里边虽然常常见到各种各样的坐骑灵兽,可见到半妖在城里边奔跑,却是件十分稀罕的事情。有些修士虽然一直生活在仙逸城里边,却不一定就知道那斗妖场的存在。就好比糯米当初若不是有了闻人扉逸带路,也肯定不知道仙逸城边上有着这样一个地方。 那些修士见了半妖,各自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来。 不过,这仙逸城也算是个平和的地方,他们见到那些半妖脖子上边带着拘束用的铁环,便也知道他们是有主子的,也就不再去深究了。 这仙逸城的民风,比起其他仙城来说。可说是不止淳朴了一倍。 糯米领着这几只半妖,虽然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却到底是总被人拿奇异的眼神看着,压根儿就高兴不起来。便只想着赶紧离开仙城。 她一路上没受到任何阻拦,很快地就到了城门那边去。 城门那边本来就不大检查离开的修士,只是那六只半妖被查了一番禁制,发现的确是跟着糯米的妖奴,也就被爽快地放行了。 糯米本还在想,要带半妖离开仙城,是不是还需要花一点儿小灵石的,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出得了城,她却又不着急了。 城外虽然也有驿站。可她如今带着六个半妖,也不大好再租用驿站的灰羽飞雁了。租一只么,不够他们坐的;租七只么……不说那些飞雁会不会容许半妖坐在它们身上,就是可以,却也总归有点儿不划算。 糯米摸了摸下巴。扭头看了看身后那六只老老实实跟着的毛绒脑袋,道,“算了算了。先到城外去找道小溪,把你们给洗干净了再说。” 那六只毛绒脑袋上边的耳朵齐齐动了动,露出一副胆战心惊的表情来。 糯米顿时就惊奇了起来,“怎么、你们都是半妖了,难道还怕洗澡么?” “没没、没有。”六只脑袋齐齐摇头。 糯米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干脆就不去细问了。 她以前总是在仙逸城里边生活过的,对这附近的环境也算熟悉。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很快就在城外寻到了一条小小的灵溪,然后命令那六只半妖都跳到溪水里边去,洗干净了再上来。 六只半妖相互看了看。那只狼脑袋稍微鼓起勇气来问道,“叫、叫我们自己洗?” 糯米点点头,奇道,“难不成要我帮你们洗么?” 六个脑袋又齐齐摇头,赶紧将腰上的护腰随手一扯一丢。快步奔入到了溪水当中去。 “……” 糯米一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怔愣了许久,最后却也只能红着脸蛋儿将头低了下去,只当自己方才……是见到了六只妖兽……六只妖兽的…… 那几只半妖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上岸的,糯米一直看着他们那蓬乱的皮毛,知道他们想要洗干净,可是要花费好大功夫的。她在岸边等得无聊,干脆就生起一捧篝火来,从自己的储物袋里边取出一些妖兽的肉来,放到火上烤了起来。 想要这些半妖跑得快,总归也不能不给他们吃东西吧。 糯米想想方才在那斗妖场里边,管事说那狼脑袋吃得太多的话,不由微微一阵心酸。 就是吃得再多,那终归还是要吃的呀。又不是说故意要吃撑了害人。每日都吃不饱的日子到底有多难熬,糯米自己可是深切知道的。如今她既然将这半妖买回来了,至少在吃的方面,她是不会苛刻的。 大不了叫这些半妖自己到外头去狩猎妖兽回来烤了吃么。那只狼脑袋不是自称自己打架很厉害么。 糯米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一边翻动着篝火边上的烤肉,不一时,那些烤肉已经散发出一种扑鼻的香味来。 她原先还犹豫着要不要做点儿别的什么东西。后来想想,觉得也就算了。魃豹和阿渡可从来也没有吃过什么灵谷灵果的。他们感兴趣的,永远就只有肉、肉、肉。 这些半妖虽然有一半人族的血统,可既然妖兽的特征如此明显,她也没必要给他们准备什么其他吃食了。 篝火上的肉才烤了个半熟,糯米再一抬头的时候,却发现面前已经排开了好几个垂着唾沫的脑袋了,就差将脑袋都伸到篝火上边去。 “……!”糯米被这几个毛茸茸的脑袋吓了一跳,再一看,面上就跟着一红,挥手向后一指,“去把护腰穿上再过来。” 那几个脑袋又看了篝火上的烤肉一眼,咽了咽唾沫,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到一边去,找到自己方才丢在地上的脏护腰,又围到了腰间。 糯米低着头,恨不得能将自己的脑袋都埋进地里边才好——这些半妖虽然只有一半妖兽的血统,可怎么、怎么就这么不讲究呢…… 等那六只半妖都穿好了护腰,糯米这才允许他们坐到了篝火边上来,一边烤火,一边等着那烤肉熟起来。 他们洗干净了以后,糯米才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就好比那四只熊脑袋的半妖,虽然都是熊,其实每一个长相都不一样,毛色也略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并不如看上去的那样健壮。如今他们身上的毛发都湿漉漉地沾在了身上,糯米才看清了他们的身体,其实根本就是瘦得有些凹陷的。 糯米在心里边慢慢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身体,就是拿去做事,又能做什么呢。难道就一直只能用灵气支撑着么,这样又能够支撑多久。 她想了想,也不愿在这问题上多费心思。 这些半妖看着年纪都不大,只要她日后稍微费点儿功夫,总归是能养得壮壮的。 篝火上边的烤肉还在滋滋冒着油,不到吃的时候。 糯米干脆就开始说起别的话题来,“对了,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狼脑袋点了点,盯着烤肉,讲,“阿大。” 那只最先被挑出来的熊脑袋也跟着点了点,瓮声瓮气地道,“我叫熊霸,他们都叫我老熊。” 剩下的三只熊里边,一只毛色发棕的叫倚山,一只肩膀毛色发白的叫瞎子,还有一只体型偏小的叫二楞。 等他们都讲完了,那只老鼠脑袋才敢开口,说自己叫洞儿。 除了熊霸以外,都是些很随意的名字,可见从来就没有受过重视,这些名字也不知道是别人随便给他们取的,还是他们自己随口安上去的。 从他们这回答的顺序上边,大概就能看出他们自己本身的地位。在这么一群半妖当中,最厉害的应该当真就是阿大这个狼脑袋的。否则的话,也轮不到他先开口。至于洞儿这个小老鼠,实力最弱,也一点不叫人吃惊。把他也买了下来,不过是觉得他大概在挖矿方面能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糯米见到他们眼睛都不眨的就只盯着那篝火上边的肉,连魂儿都几乎被那肉勾走了,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也不折腾他们的,讲,“好了,肉都熟了,拿了吃吧。” 几个毛茸茸的脑袋这才从烤肉上头移开了,相互看了看,目光当中带着疑惑,好像有些不确定,都不敢向那些烤肉伸手。 阿大看了看熊霸,熊霸看了看阿大。阿大赶紧甩了甩爪子,哼哼道,“不、我不吃……我们都不饿……” 糯米一愣,“为什么?” 那六个脑袋明明已经快要将口水都滴满地了,盯着那烤肉,魂儿都快被勾住了,却竟然拒绝了。 她细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以前听闻人扉逸讲的某件事,不由心里一叹,道,“没事,你们吃吧。我这和斗妖场里边不一样,是找你们来干体力活儿的。没力气要怎么干活呢……这些肉也不算什么。你们吃过了,自己去外头仙林猎回来给我就是了。” 五百三十四 吃饱事大 当年糯米第一次被带到斗妖场的时候,的确曾经听闻人扉逸讲过那斗妖场里边的一个规矩。 那些半妖在进门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一个测试。他们方始斗妖场的门,面前都会有一顿吃的,叫他们随意吃。可他们若是当真随意吃了,展示出来的饭量太大,日后恐怕就要受到各种刁难了。 其实照糯米说,不就是能吃一些么。若是能吃又能干,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她一直觉得,汉子能吃又能做事,才是最棒的。虽说这些半妖们也不算是什么汉子。 那六只半妖相互看了看,还是有些迟疑。 糯米见他们那样,都有些想要叹气了,她干脆讲,“你们若是真这么不愿意吃,那可就算了。不过你们今日吃多少,我日后就给你们分多少吃的。可不要说我分给你们的不够,谁叫你们就是觉得这就够了呢。你们若是担心我这是在考你们,也可以自己到外头去猎妖兽回来。你们猎得了多少,就吃多少,我也是没意见的。不过,咱能不能就别这么浪费时间了,肉都要烤焦了咧。” 六个毛茸茸的脑袋盯着糯米看了好久,大概是从糯米面上看不出什么其他神情来,这才有爪子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拿起了其中一串烤肉。 糯米满意地笑了笑,自己也拿起一串烤肉吃了起来,再也不去管他们那边的情形了。 她这一低头,无形中是给那六个半妖减轻了压力。他们一看,才终于各自开始吃了起来。 大概也是觉得好久没有吃过这样丰盛的肉了,哪怕是日后当真会有什么别的遭遇,如今也先吃个饱再说吧。 糯米一直静静地吃着自己的烤肉,只要见到篝火边上有空位,就将新的烤肉叉过去烧。 但那六只半妖实在是吃得太快了。到了后来,就是那些还没有熟透的烤肉,他们也就那样拿起来放到了嘴里边去。 糯米原先还想要喊住他们的。可转念一想,又怕自己这一喊,他们又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干脆就随他们去了。既然有一半妖兽的体魄。想来也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儿烤肉就吃坏肚子的。除了魃豹和阿渡这样被饲养着的妖兽,她可从来没见过哪个妖兽是吃烤肉的。 她还是低估了半妖的食量。拿出来的肉根本就不够那六只半妖吃的。才不过一会儿功夫,所有肉块都被扫荡一空,连着骨头都没有被剩下。 阿大是只狼,熊霸他们又是熊,一点儿骨头,他们一嘴巴就咬碎了,直接吞到了肚子里边去。 糯米有些惊叹地看着面前空荡荡的一片地方,问,“你们……吃饱了吗?” 阿大咬着块骨头摇了摇脑袋。突然一愣,又赶紧点起头来。 糯米不由感叹起来,“说你饭量大,果真没错。不过我身上也没带这么多吃的。晚上的时候,你们就自己去猎妖兽吧。猎多少就吃多少。猎不到,那就只能饿着肚子走回去了。回到门派里边以后,到底不会饿着你们的。门派里边虽然没有别的东西,可吃的还不少,你们也可以自己猎食。只要好好干活儿,保管能吃饱饭的。” 对这半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果然还是吃饱。这时候听了糯米的话。相互看了看,都急急忙忙地点起头来,差点儿没将脑袋给晃掉了。 特别是阿大,脑袋上边还是湿漉漉的,随着点头,耳朵微微一甩。就是一串水珠子落下。 糯米也没太大心思去宠着他们。 毕竟只是些带回门派里边做杂役的。他们原先在斗妖场的时候,吃的苦头够多了。如今突然对他们很好,反倒会叫他们觉得不安。糯米虽然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可本能地还是觉得应当保留一点儿主人的威严才好。 她的储物袋里边其实还有吃的,可既然只是面前这么一顿。就已经叫他们胆战心惊了的,倒不如叫他们自己去猎食,才好叫他们安心一些。 果然,到了傍晚的时分,他们没一只都猎回来了不少猎物。甚至就连那瘦瘦小小的老鼠半妖洞儿,都很努力地猎了好几只兔妖。而那些还没有成妖的普通动物,对他而言更是不在话下。 糯米看着阿大吭哧吭哧地拖回来了几只狼,又见熊霸吭哧吭哧地折腾回来了几只熊,不由有些无语。 她指着那几只猎物,问,“这可不是你的同族么?” 阿大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挠了挠脑门,乐呵呵地点头,“知道性子,特别好抓。” “……”糯米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是。 虽然阿大说得的确有道理,但叫她去想,却到底觉得有些无法接受。明明自己就是个狼的半妖,顶的还是个狼脑袋呢,结果咬回来的可都是同类。熊霸也一样。 当然,他们既然都有这样的血统,自然是比较了解这些同类们的生态,也的确更好猎杀。 回头看一看阿大和熊霸那张乐呵呵的毛脸,糯米也就只能叹气了。 他们大概是觉得自己猎杀得来的猎物,至少终归是能吃到的。所以这次吃起来的时候,也就心安理得了一些。即便是阿大,在这样的情况下,也都吃得开开心心的。虽然能看出来他还是有点儿害怕和收敛,却到底还是在默默地吃着烤肉的。 糯米见到他们这个样子,才终于放心了一些。 她可不想将这些半妖弄回门派去了,结果将他们都给饿死了。对斗妖场而言,那些吃食可能的确要花费灵石买回去。可千仞宗既然是个建立在仙林里边的门派,他们采矿的地方更是在仙林里头的深处,周遭自然有大量的动物和妖兽供他们吃喝的。 只要他们自己能够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算是千仞宗的人虐待他们了。 解决去“吃”这个大问题以后,一路上就再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拖延时间的了。糯米偶尔和他们聊聊天,也算是知道了他们大概的一些情况了。 这几个半妖都是被直接送到斗妖场里边去的,相对要单纯一些。听他们说的,在那斗妖场里边,还有一些曾经杀过人的半妖,被修士强行拘束了扔在里头的。那斗妖场管事也算是个心眼好的,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将那些半妖卖出去,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带到糯米面前来。 他们这几个被人送进斗妖场的,虽然心里边多有怨愤,可总归没有杀过人,更没有吃过血肉,所以还算单纯。比起鲜血来,他们更喜欢糯米每日做的烤肉。 而且,当他们发现糯米是真心实意地给他们吃饱饭以后,哪怕这东西都是他们自己猎来的,他们也都跟着高兴了起来。正因为东西都是他们猎来的,他们才吃得心安理得的,觉得糯米并不是给他们挖了什么陷阱,只是不在意他们自己狩猎罢了。 这样一来,他们面上也终于露出了点儿笑容来,也更愿意跟糯米讲话了。 糯米这才知道在那斗妖场当中,他们的日子是过得当真艰难。 而且刚开始她叫那几个半妖洗澡的时候,他们为何会发愣。 他们在斗妖场里边的时候,也不是每日都这么肮脏不堪的。轮到他们出去战斗的那日以前他们都会被单独拎出来,丢到一个冰凉的泉水里边去洗刷赶紧。 那泉水是从不知何处引过来的寒泉,虽然水温并不很低,给人的感觉却是冻到了骨子里边去的——这是为了叫他们的毛发都蓬松起来,看着更健壮一些的缘故。 除了那泉水叫他们难受以外,也当真是会有修士在旁,拿着钢毛的刷子去刷他们身上的毛发,将那些纠结在一起的毛发尽快刷开。据阿大说,每一次被洗刷完了以后,身上的皮毛都要被硬生生扯掉一些,皮肤都被扯得发红,痛得难受。 斗妖场里边是故意叫他们难受的,好让他们在战斗的时候,因为这些伤痛而更愤怒一些。 糯米在旁边听着,只能默默在心底叹气,却也不能说什么不好的话。她自己毕竟也是修士的一员,说得太过了,总觉得哪里都不对。 只是,见到了那些半妖身上的伤口,她还是将身上剩余的仙膏都取了出来,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好好上药。 她本来还想要给这几个半妖亲自上药的,可是回头一想,想起他们当初洗澡的时候直接就将腰上的护腰给撤掉了,露出……身子来,不由就是面上一红,直接就将仙膏丢给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到一边儿去处理。 至于他们用剩下的那些仙膏,糯米也没再收回去,而是叫他们自己放在身边,日后若是狩猎的时候有什么伤的,也好处理处理,不至于像以前那样,让伤口都发炎流脓水了,也只能就那么烂着。 几个半妖身上没有放仙膏的地方,糯米还给他们重新做了有暗袋的护腰。 这样走了几日,路上并没有出什么意外,糯米领着这六只半妖,终于回到了千仞宗的地头伤来了。 五百三十五 所谋之事 经了几日路程以后,糯米总算是顺利地将那六个半妖带回到了千仞宗来。对着门派里边的那些弟子,她和萧景言也没想着有什么避讳,对外只说这几个半妖是买回来做苦力活用的。 那六个半妖都顶着兽类的脑袋。他们的奇异模样,很快就在门派里边传开了。那些门人弟子不论手上在做着什么,只要不是太过要紧的,都先放下来了,涌到了外头去看那那六个半妖。 门派里边的那些杂役体修,原先都是散修。这时候有人见了糯米带了半妖回门派,还有人摇头叹息,道,“我原先在外头的时候,“颇有认识几个体修的。原想着若是门派里边什么时候要人了,就给介绍进来的。没想到……副掌教手脚竟然这么快呀。” 四周的修士听他说得直白,一时都笑了起来。 萧景言摇摇头,也跟着笑道,“这不算什么的。不过是门派里边添点儿人手应急罢了。日后门派规模起来了,肯定还是要再增添弟子和杂役的。到时候你再将人介绍进来也不晚。” 阿大他们大概是在斗妖场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被修士围观了,这时候身边虽然围着一大群的修士,却没有显露出一点儿异样来。反倒是这一路每日都能吃得饱饱的,他们对这门派里边的日子便充满了期待,完全没有了那种绝望的神色。 不少弟子见了半妖这天生的异相,都小声地嘀咕了起来。不过他们也习惯了这千仞宗里边待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好比魃豹、又好比阿渡。 寻常刚建立的小型门派当中,怎么可能会有护派灵兽,更不要说是一来就是两只的。他们日日见着魃豹自由出入门派大阵,早就对这些有点儿免疫了。 而且,阿大他们如今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身上没有异味,体格也稍微健壮了一些。看上去的确很像那么些干苦力活儿的,所以也没有弟子开口质疑什么。他们反倒是十分好奇,这些传说中的半妖到底有什么能耐。 糯米可不管外头围着的那些门人弟子是怎么想的,只是叫阿大他们自己报了名字。然后同萧景言商量了一番,暂时将几个半妖安置了下来,等傍晚秦广岚回来了以后再作打算。 “阿苗你辛苦了,这次跑了好些路,还是先回去歇息吧。你不在,那傀儡便一直在你门前打转,都快要把地给磨出个洞来了。”萧景言将那六个半妖接手过去,便催着糯米回房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来,又道。“对了,先前你不在的时候,恰巧有封信送了过来,说是要你收下的。我本打算放到你房间去,没料到你门前那傀儡死活不让我进去。我只好把信交给他了。” “……信?”糯米微微睁大了眼睛,颇为诧异。 在这修仙界里边,有了传音符纸这东西,可很少会见到有人写什么书信的。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想到萧景言被柱子拦在门前的那副模样,不由抿嘴笑了笑。 她并没有多做猜测。只是将那六个半妖交到了萧景言手上去,紧接着就从人群中离开了。四周围着的弟子自然是给她让出了一条道来,叫她顺利离开。 柱子远远地见了糯米,早就大步夸了过去,面上也不知道是想露个笑容还是别的什么表情,一边迎着糯米回房间。一边从身上掏出一封信来递到了糯米面前去。 糯米抬头看着高大的柱子,又歪头想了想那几只半妖——嗯,还是她家师兄比较好。 她没有着急着拆信,只是将信接了过来,准备回到房间以后再说。 那信封上头只是写了她的名字。字迹有些娟秀,也不知道是谁给她送过来的。她一路上也的确是有些累了,也没准备马上就要处理这封信。 当初在那仙逸城的时候,她甚至动过念头,想要到暖香楼去找一找闻人扉逸的,只是后来一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事,这才没有过去。这时候,糯米倒是有些庆幸。她毕竟是第一次掌管半妖,要控制这些半妖的禁制,居然需要一直持续消耗神识。她如今可是累得够呛,只觉得自己多走半步,都要倒下。 柱子大概是也看出了糯米的疲累,并没有跟着糯米进入房间,只是默默地守在外头。 糯米没有坚持。她这时候,的确需要静静的休息一番。 没想到,她才刚关上门,一回头,就在昏暗的房间当中对上了一双眼睛。 “……”糯米忍了忍,这才没有当场惊叫出声。 这眼睛,她是认得的。 “木魁……?” 她试探着朝那眼睛的方向问了一句,只见那黑暗当中的眼睛稍微动了动,隐藏在下头的人影也跟着慢慢显露了出来。 果然是木魁。 糯米也跟着松了口气儿。 虽然木魁如今可能不怎么能将她的话给听进去,可既然他并没有彻底隐藏起来,而是愿意在她面前露脸,肯定就不是想要来伤害她的。更何况,木魁若是稍微流露出一点儿杀气,肯定瞒不过外头守着的柱子的。 “你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大师兄……是大师兄叫你过来的?”糯米看着如今这个安静得完全像个幽魂一样的木魁,不由有些感慨。 不过,她还是很快就将这样的心思压了下去。 木魁静静地看了糯米一瞬,眼神里边空荡荡的,再没有了当年糯米所熟悉的气息。除了刚开始隐藏在黑暗里边的时候,还能稍微叫糯米认出来以外,如今他当真是已经彻底变了个模样,再也不是那个会跟在糯米身后,同糯米一起逛街买东西的木魁了。 不知道叶梵到底是怎样培育木魁的,如今的木魁,甚至已经不太像是个木灵了。反倒是更像隐藏在黑夜当中的一个杀手。虽然他没有展露出一点儿杀气,但正是因为连这点儿气息都没有,才更显得空灵虚无。 糯米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却仍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她准备看看木魁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木魁果然是得了叶梵的命令,这才到千仞宗来的。 叶梵仍是那样的小心,就连是传音符纸,也不愿意叫别人看见。让木魁亲自送过来,还有一重意思,便是只能在糯米独自一人的时候,才将传音符纸交出去吧。 糯米接过木魁手上的传音符纸,听完了以后,面上不由露出了个古怪的神色来。 “三阳九阴丹,连……大师兄想要这个丹药做什么呢……?” 糯米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来,撇了木魁一眼,脑子里边已经急速转了起来。 若不是今日收到了叶梵的传音符纸,她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楼清河请她炼制的,不正是这个三阳九阴丹么。她当初直接就开口拒绝了,对方却并不愿意松口。没想到,楼清河那边还没有催促,叶梵那边却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没错,叶梵在她面前,从来只有要求,没有请求。 她默默地咬着嘴唇,其实却在脑子里边不断过滤她所知道的修仙门派势力。 哪怕只是个有脑子的小娃娃,也不会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三阳九阴丹这种东西,其实根本就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从来就没有人炼制成功过,也没有人真正知道它的药效如何。这丹药十分有名,连当初还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糯米都听说过这丹药的名字。 因为据说这种丹药可以逆转时间,叫人返老还童、重修肉身。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丹药嘛。” 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又悄悄看了看木魁。见木魁仍是像个木桩一样站在她面前,她便知道了,这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只是,她当真不觉得自己能够将这丹药炼制出来。 这么些年来,多少能人异士尝试炼制这种丹药,却没有一个能成功的。一个不慎,甚至有可能丹毁魂灭。 三阳九阴丹的炼制方法太过特殊,以至于一旦失败,就很可能会伤及炼丹者本身。 这味丹药,使用的炼制手法不是火炼、不是雷炼、更不是水炼,而是十分诡异的魂炼。而且这丹药的药引,必须是要用炼丹者本人的童子眉,也就是处子的精血。 楼清河和叶梵都分别想要找她炼制三阳九阴丹,她倒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些年来,女炼丹师本来就不多,像她这样年纪轻轻尚未婚嫁的,那就更是不存在了。 只是—— “大师兄当年给我提供仙草炼丹的时候,早就在等着这一日了吧?” 糯米叹了一声,扭头看了木魁一眼。 木魁只是直立在黑暗当中,根本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糯米看着手上的那张传音符纸,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来。 若是叶梵不开这个口,她还能再骗自己一些,想着当年叶梵帮她,是因为一丝善念。她早该知道的,叶梵根本没有什么善念。他的所有念头,只有两个字——修炼。 五百三十六 伪龙 糯米捏着手上的那张传音符纸,静静地在房间里边坐了许久。 她回房间的时候,外头还有着夕阳的余晖。等她再回过神来,外头已经再没有一丝光亮了。房间里边几乎黑得不见五知,只有木魁的眼睛,在这黑暗当中,好像反射着一点儿微弱的光芒。 糯米呼出一口浊气来,也不管木魁能不能看见,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当年大师兄毕竟出力助我,我只当报恩了。只是,不是现在。我如今能力还不够,必须等我突破了中阶炼丹师,才会考虑炼制这样的丹药。” 等她将这三阳九阴丹炼制出来,她和叶梵之间,就算两清了。 只是,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来。因为她知道叶梵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从今日起,叶梵就只是叶梵,她心里边的那个大师兄,其实早就不在了……或许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不过是她自己执念罢了。 糯米摇摇头,连提笔去画一个传音符纸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她知道,木魁一定会将她的话如实传到叶梵的耳边去的。 她甚至不知道木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样的悄无声息。她又坐了好久,才想起要挑亮灯火。 等灯火燃起来以后,她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一封信。 “唉、最近事情怎么这么多呀。” 她虽然抱怨着,却还是提起了点儿力气来,将信拆了开来。 才看了两行信,她就愣住了。 这信是田甜写给她的,说的居然是同一件事儿——要叫她帮忙炼制三阳九阴丹。 “最近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在求这么一种丹药?难道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么……”糯米挠了挠脸,就着烛光将手上的信前后看了一遍,却再没有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田甜给她写信的时候,语气看着倒还算是平和。至少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也许她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选择写信的吧。毕竟写信的时候,并不能知道对方的语气,总归不容易得罪人吧。 糯米想着田甜写这封信的时候。说不准面上是咬牙切齿的表情,这才忍不住露了点儿笑容。 叫那个当年骄傲的大师姐开口求人,也当真是为难她了。 糯米微微眯起了眼睛来,想了一会儿,便铺开了一张信笺,也提笔给田甜回了一封信。她的字从来没有可以练过,可用的机会多了,这时候写出来,倒也十分秀雅。 答应,她为什么不答应呢。 连着楼清河那边的事情。她也打算一并答应下来。 既然要帮叶梵开炉炼制这三阳九阴丹,她便没有想过只是炼制一粒。她自己对这种传说一样的丹药虽然好奇,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服用。哪怕是当真炼制出来了,她也只打算是换成丹药。 开炉炼丹,总也没见过说就出来一粒丹药的。 既然如此。这中间的价码,也就随着她自己开了。 她很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都要三阳九阴丹,只是,她也知道这时候问田甜,肯定是没有结果的。她宁可回头去问闻人扉逸。 在田甜身上,她只想知道那另外一只耳坠的下落。 虽然不能确定田甜是不是就接触过她娘的另外一只耳坠,但田甜身上有她娘的气息。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至少,应该能从田甜那儿问出点什么来才是。 糯米想了许久,最后也只能先问一问田甜有没有见过类似的耳坠。她阿娘到底还留下了什么别的东西,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虽然已经决定要答应田甜了,可和闻人扉逸做过几次买卖以后,她也算是知道了。答应得不能太快。反正如今她也还没有打算要开炉,也就回了个含糊的话,先看看田甜那边的反应,顺便打听打听那耳坠的事情再说。 如今的确已经没有人用什么信件了,糯米这信写好了。也不能当场就发出去,必须是先用传音符纸找来一只传信的信鸽,这才可以发出去。中途需要花费的灵石,她便决定最后算到田甜头上去。 她将信写好了,等墨晾干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了一个弟子焦急的呼喊声: “副掌教!副掌教!不好了不好了,门派外头来了条大蛇,正准备冲撞咱们的护派大阵!” 糯米一呆,连忙运转神识,连通了护派大阵。那大蛇看来并没有马上就进攻的意思,护派大阵还没有一点儿震动。 她这才放松了一些,将手上的毛笔匆匆一放,跟着就跑到了门前,拉开房门。 只见门外站了个满脸着急的弟子,额上满是汗水,这时候正被柱子半拦着。那弟子见糯米出来了,便赶紧迎上前一步,急急忙忙地讲,“副掌教你赶紧过去看看吧。那蛇浑身通红,蛇身看着好粗壮,头上还有一个独角,看着就不是个寻常的妖物。” 糯米点点头,一边跟着那弟子朝那妖蛇的方向赶过去,一边问,“通知总管了么?” “另外有人去通知总管了。只是、只是……掌教好像不在门派里边……”那弟子说起这话来的时候,有些心虚地看了糯米一眼。 在他们这些弟子严重,糯米和萧景言都没有说很么战斗力可言。这两位一个是负责开炉炼丹的,一个是内务总管,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怎么出手。 糯米还曾经独自挑战过那血雾当中的邪魔,可萧景言……那可当真就是个只在门派当中指手画脚的角色了。修为也看不出来什么太特别的地方,更从来没见他出手过。 但无论如何,这两人都是门派里边管事的人,有什么事情的时候,通知他们,应当还是没错的。只希望他们不是个昏庸的,会叫手下的一群修士冲出去送死。 那弟子心里边很是有些不安,一路领着糯米,很快就到了那妖蛇的所在前头。 糯米首先见到的,便是最近一直躲着她的魃豹。 魃豹这时候正站在护派大阵里边,死死的盯着外头的那条巨大的蟒蛇。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今日是新月,月色并不很明亮,她只能通过护派大阵发出的微弱荧光去窥探那蟒蛇的模样。 就如同方才那个弟子所讲的那样,这条蟒蛇十分巨大。虽然它只是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可看它露出来的部分,只叫人觉得它能够好不吃力地用身子将千仞宗整个围起来。它张开嘴,要吞下去一个修士,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条巨大的妖蛇浑身火红,披着层厚厚的鳞片,如同盔甲一般。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巨蟒的额头正中,端端正正地长着一个小小的独角。 见到那个独角的时候,糯米不知怎地,一下子就想起了蛟苏青来。 只是,这蟒蛇头上的角,显然同蛟苏青的不一样。蛟苏青的角是肉角,软软的热热的,而这蟒蛇的角看着却十分坚硬,尖锐无比,反射着金属一样的光芒。 “这恐怕……不是蛇。”糯米看着面前那巨大的存在,慢慢地摇了摇头,“这应该已经算是低阶伪龙的一种了。若是修为够了,有机会登上龙台,就能化成真正的蛟龙。” “蛟龙……?”站在糯米身边的千仞宗弟子都跟着一愣,不由自主地就集体后退了一步,“可、可是,龙在这人间不是早就灭绝了么。最近几百年,也从来没有听说哪里见过龙出没的呀。” 糯米能理解这些弟子心中的惊骇,她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根本没有心思去笑话旁人的胆小。 面前这巨蟒虽然只是一条伪龙,可只要是同这“龙”字沾上一点儿关系的,就不是他们这些修士所能够轻松解决的。哪怕秦广岚在这儿,恐怕也不能战胜这条伪龙。 萧景言来得也很快,接着也被面前这条巨大的蟒蛇吓了一跳。等听糯米说起面前的居然是伪龙以后,他便更是皱起了眉头来。 “怎么办?我们这里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比得过一条伪龙的。我虽然也向掌教发了传音符纸……” 糯米摇头,“恐怕来不及的。而且,即便掌教赶回来了,也不是伪龙的对手。” 萧景言也跟着咬牙,“它现在还没动手,我们还有时间。只要掌教回来,说不准还有机会。总不能就平白叫它毁了门派。它肯定也估计着护派大阵,才……” 他的话没能讲完。 糯米也并没有出言打断。 站在护派大阵前头的人,却都已经说不出话了。 那火红色的巨大伪龙微微抬头,只将脑袋一甩,头上那枚锋锐的独角就猛地插入到了千仞宗的护派大阵里边来,轻易地将这大阵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个秦广岚费了无数心思布下,又几经强化的护派大阵,在这条伪龙面前,就如同是一张脆弱的宣纸,它只是稍微一用劲,就从中撕裂出一个巨大的口子来。它那硕大的脑袋直接就从裂口当中伸了进来,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一个离它最近的修士咬了下去。 五百三十七 金角血蟒 “——啊!” 那个站在最边上的弟子本能地举起手臂,想要挡住落下来的大嘴。 只是,伪龙的嘴巴又哪里是他的手臂就能够挡得住的。他只觉头上一暗,一股腥臭扑面而来。这弟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瞬间就落入到了那伪龙的嘴巴当中。 其他人站在四周,还没有从护派大阵被轻易撕裂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弟子落入到了伪龙的嘴巴里边去。甚至都不见那伪龙咀嚼,只见脑袋轻昂,就再听不到那弟子的一点儿生息了。 下头站着的修士都不由心中一阵恶寒。 这伪龙竟然只是在等着他们聚拢起来,好轻松下嘴! 伪龙脑袋微侧,大概是选中了某个修士,嘴巴又大大地张了开来。 却见魃豹如同一道暗红色的飞箭一样,猛地跃起,直撞那伪龙的下颚。伪龙的脑袋被魃豹一撞,稍微歪了歪。它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顿时就锁定了魃豹。 糯米也跟着猛地回过神来,一拉萧景言的袖子,一边大声喝道,“所有弟子到我身后!练剑阵的弟子,结阵!” 她自己的手也抖得几乎握不住拳。从这伪龙身上,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一丝类似蛟苏青的气息。只是,这气息不能叫她有一点儿亲切感。她所有的神识都在颤抖、在恐惧。她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站在原地,而不是扭头就跑。 就连拉着萧景言衣袖的手,也抖得完全停不下来。 然而,她不能逃,更不能退。 若是连她都转身就跑,身后这些弟子,肯定都会落入到这伪龙腹中。而这门派里边的所有东西,都会毁于一旦。 魃豹正在朝着伪龙挑衅,稍微吸引住了伪龙的目光。 那些被糯米的声音唤醒的修士。这时候才浑身一震,惶然四散。 糯米看着面前那乱哄哄的场景,咬咬牙,只能继续大喊。“都站住!谁敢逃,就按背叛师门论处!高大壮,你去敲钟,把门派所有人都集合过来!” 她只是比旁人都多接触过一道龙气,所以更镇定一些。 若是跑,他们根本跑不过伪龙。四散逃走,根本连一个都逃不出去。 ——只能战了。 萧景言这时方始回过神来,虽然也是被龙气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却还是将那些四散的弟子勉强整合在了一起。 糯米看着魃豹跃到那伪龙身上去,在伪龙庞大的身躯上边四处抓咬。她一边担心。一边却飞快地在脑子里边回想,不一时,就想到了这伪龙的真正名字。 金角血蟒。 这种伪龙十分奇特,年幼的时候,脑袋上边只有一个小小的尖角。放射着金灿灿的光芒。而随着修为的增长,这个独角上头的金色会慢慢地变得黯淡起来。当和血蟒的独角化为暗金的时候,就代表它快要能够登上龙台了。 他们面前所面对的,正是一条将要化成蛟龙的伪龙。 不要看魃豹如今正在这伪龙身上跳动啃咬,好似完全拖住了这伪龙的行动。实际上,魃豹对这伪龙而言,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蚱蜢罢了。只要伪龙愿意。它完全可以无视魃豹。哪怕魃豹抓咬得再用力,这伪龙都还有心思,将余光放在结集的这群修士身上。 糯米甚至可以肯定,这时候谁离开,伪龙就会冲着谁下嘴。 千仞宗的警钟响了起来,各种求援的符纸也放了出去。 门派当中的修士很快就结集了起来。连那六个刚加入门派的半妖也来了。见到面前这庞然大物,所有人面上都只有震惊。 “这、这是什么怪物!我们根本不可能同这样的怪物战斗吧……!” 有个修士被伪龙的龙威压得受不住,惊慌地叫了一声,转身就逃。 糯米还来不及阻拦,只见那原本还扭头去追要魃豹的伪龙。突然猛地将脖子一转,大嘴一张。那下头再没有什么声息了。 下边的修士看得真真切切的,可就连糯米,手上已经握住几张法术符纸了,发出去却还是慢了半分。 伪龙的嘴巴已经合上了,法术符纸这才落到了伪龙的脖子上,甚至没有激起多少涟漪。 所有人的心里又再一次冒出了寒气来。 “这……”萧景言回头看了糯米一眼,紧紧咬着牙才没说出涣散人心的话来。 这伪龙看着他们,其实就如同看着自己餐桌上的菜一样。它只是在玩乐,只是在一点一点地挑拣着想要吃的对象。 “有、有办法的。”糯米的声音很小,却还算坚定,“逃了就是死。这伪龙叫金角血蟒,一身修为都在脑袋那角上。不过它的角不太稳当,被天雷一劈,就会掉落。独角一落,它就再不是伪龙了。那时候不过是杀一条蛇……” 她看出来了。 这条伪龙很聪明,也很无聊。 它在玩弄着下头这些修士们,就好像是餐前的一个小游戏。它应当是这附近的霸主了,多少年没有遇过敌手,所以才这样的悠然,完全不将面前这些修士放在心上。 这或许就是他们唯一可以利用的地方。趁着这条伪龙还轻敌、还没有使出真本事的时候,直接给它致命的一击。 萧景言也很是无语。 那可是天雷,被糯米说得像是大白菜一样,好像随随便便就可以在路边捡到。 然而,除了这个法子,好像也再没有很么别的办法了。他甚至连面前这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而糯米至少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他本来想要问问糯米有多少把握,可他自己都在浑身发抖,便觉得这话还是无需多问了。 “我要时间,和人。给我分五个人,剩下的……你要和那伪龙玩一玩。” 糯米自己也在发抖,却比场上的所有人都要好一些。 她毕竟见过蛟苏青的龙威,是所有人当中唯一勉强能抵御龙威的。除了她,能够不害怕那伪龙的,就只有半妖和魃豹了。他们身上都流淌着妖兽骄傲的血液,即便面对伪龙,也不会轻易低头。 柱子已经远远赶过来了,糯米见到那身影的时候,心里徒然松了口气。 她已经决定了——她要布阵。 “修炼剑阵的,结阵!” 萧景言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声音里头带着轻微的颤抖。 “半妖顶上!” “五行法术依照五行分布站立!” 糯米相信萧景言是最能指挥好门下弟子的人。 他熟悉那些剑修的剑阵,更应该知道门下弟子的五行分布。糯米也相信,萧景言足够聪明。只要能够营造一种叫伪龙好奇的形势,它就不会这样轻易的下嘴。 龙族,哪怕只是伪龙,全都是好奇的生物。这一点在修仙界里边,没有哪个修士是不知道的。 伪龙微微歪了歪脑袋,完全不在意魃豹还在它身上跃动,寻找攻击的机会。它身上的鳞片就如同盔甲一样,即便是魃豹的爪牙,也没有办法伤它分毫。 它看着前头那群小小的修士,慢慢地在慌乱当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眼睛里边闪过一丝好奇的眼神。 这已经是它路过的第七个门派。 前头六个门派的修士,都尽数落入了它的肚子里边。它相信这第七个,也会一样。 在这七个门派当中,如今这一个是最小的,却也是反应最快的。它的龙威好像没有太大的作用,要不是下头那些小人还在发抖,它甚至都要以为自己的龙威不存在了。 先前经过的那几个门派,可当真没趣。见了它以后,根本没多少反抗就各自逃散了,被它一一都追上,吞了下去。稍微有一点反抗,那也是弱得可怜,甚至还比不上这时候在它身上蹦跳的那鬼修豹子。 而且,这个小小的门派里边竟然还有半妖的存在。 它甚至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半妖这种生物了,也忘记了半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战斗的时候,会不会给它什么惊喜。 ——有趣。 难道这些小小的东西觉得它们有战胜的机会?它可是高贵的龙。 伪龙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面前那些修士,它决定再让这些修士活得久一些。 只要这些食物不乱跑,它完全不介意让他们陪着多玩耍一段时间。 伪龙分叉的舌头微微吐了出来,在嘴唇上舔了舔,又慢悠悠地缩了回去。 糯米已经尽量不去在意那条伪龙的存在。连身边那些修士,她都努力无视。她想着的,就是萧景言推到她身边的那五个修士。 那五个修士她都熟悉,有三个甚至能叫出名字来。 没时间同那五个弟子多解释什么,她从怀里边掏出了一大把符纸来,匆匆按五行一分,塞到五人手中,急急问道,“五行阵,都懂吧?” 五行阵是种最基础的阵法,当初秦广岚在千仞宗传功的时候就曾经同他们提起过。五个修士来不及去感慨副掌教的身家丰厚,都各自点了点头。 糯米也跟着点头,“好,你们就按五行阵的阵法分布,依手中符纸五行属性站位。我是阵眼,随我而动。我吩咐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ps: 每次想写战斗都这么的……囧……我对我自己绝望了。捂脸 五百三十八 退,不能退 糯米这时候已经不仅仅是紧张了。 她只觉得自己连指尖都是麻的,脑子里边想着的尽是当初在那玉简上边见到的阵法。那个阵法虽然看着并不复杂,却是个据说可以召唤天雷的阵法。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用到这个阵法的一日。 萧景言指挥着下头的那些修士,小心翼翼地面对着那条伪龙。 他仔细地拿捏着这中间的分寸,并没有攻击那伪龙的口腔、眼睛这类明显的弱处,只是只会着门下弟子将攻击都落到了伪龙的鳞片上边。 这些法术和飞剑,哪怕是落在伪龙的嘴巴里边,也不可能给它造成多大伤害的。 方才他们一群人眼睁睁地看着魃豹从那伪龙的背上扯下来了一片血红的鳞片。可那鳞片下头,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直接就喷出伪龙的血液来。 就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微弱光亮,他们能够见到那红色鳞片的缺口下边,隐隐还反射着一层暗黑色的光芒。 从那时候开始,萧景言就明白了,这条伪龙绝对不是他们的飞剑和法术所能够伤害的。它身上的鳞片早就不止一层了,根本不受外头这么一丁点儿打击伤害。他更不敢将法术和飞剑落在伪龙的嘴巴里边去。 如今这伪龙还愿意摇头晃脑地同他们慢悠悠闹腾,是因为他们并没有真正伤害到这条伪龙,没有激起伪龙的脾气来。一旦他们在伪龙身上划出伤口来,例如是像魃豹这样,从伪龙身上拔下了鳞片,便会见识到这伪龙真正的力量。 魃豹也就是仗着自己的速度,才敢在伪龙身上强拔鳞片。否则的话,这时候早就已经被伪龙吞进肚子里边去了。 萧景言悄悄地回头看了糯米一眼,只见糯米一丝不苟地指挥着那五个修士站位,依次放出手上的法术符纸。不由也是心中一凜。 他见过糯米认真的模样。 却还从来没有见过糯米这样拼命。 他知道糯米心里边是很重视那只红豹子的,可这时候,糯米却连那只豹子都顾不上了,头上微微渗出汗珠来。指挥着那五个修士,显然已经花费了她所有的功夫。糯米身边那只傀儡就静静地站在糯米边上,只要糯米不动,他也就跟着完全没有动静,好似一桩木头。 “金部,左三两张符纸,右四三张;木部,后二一张;水部,转。” 糯米开口指挥那五个修士落下符纸,自己手上也一点儿不停地在地上落下符纸。他们这些符纸。当真只是落在地面上,完全没有用灵力引发,自然也不会施放出什么法术来。 萧景言偷看了数次,才渐渐看出了一点儿端倪来。 糯米应当是在用这些五行符纸布下一个阵法。以她自己为阵眼,以符纸为节点。到时候只要糯米一个人的灵气爆发。就能够牵扯整个大阵的发动。 只是,萧景言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庞大的阵法。 他被糯米的做法惊得有些呆住了,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他甚至不用抬头,就知道那伪龙的脑袋已经转回来的。 伪龙已经厌烦了同魃豹嬉闹。它虽然脑袋灵活,身形庞大,却总是追不上魃豹这只鬼修的豹子。魃豹对它而言。就好像是一只赶不走又拍不中的苍蝇,惹得它心烦,偏偏又无法解决。 它已经对魃豹失去了耐心,发现这豹子除了拔走它一块鳞片,再没办法伤害它以后,它便不再理会魃豹了。那小山一样的脑袋重新扭了回来直直地看着下头挣扎着的一群修士。 伪龙面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才是。下头这些修士,却总觉得伪龙好像不屑地笑了笑。 它的确有不屑的资格。 嘴巴才方始张开,就已经有难闻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这气息虽腥,却阴寒无比。拍在人面上,直叫人浑身一颤。面色也跟着变成了青绿。 “不对!这气息有毒!赶紧服用辟毒丹!”萧景言面色一变,自己当先掏出一粒丹药来,塞到了嘴巴里边去。 这队伍里头却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有带着辟毒丹的。 糯米百忙之中抬头,听见萧景言的话,果断地从怀里抄出了一张符纸来,喝到,“水部用水境清明,木部用叶茂符,我要用净水符了。” 周遭那些修士哪里来得及多问什么,那两个被糯米点名的修士都赶紧将那两个法术的符纸找了出来,用真元力激活了。 糯米见到法术的光芒升起,也赶紧将手中的符纸甩了出去。 同一般净水符不同,她将符纸甩出去了以后,双手连翻,嘴上轻念咒语,将她最熟悉的云露诀也使了出来。 空中的绿光和蓝光同时升起,相互碰撞在一块儿,猛地又炸裂开来。空中星星点点的光斑随着云露诀滴落的雨点而落到了周遭那些修士身上去。他们面上的那阵青绿顿时就是一缓,渐渐地消退了下去。 金角血蟒的脑袋一滞,朝着糯米的方向扭了过来。 柱子浑身一颤,突然抬起头来,朝着那金角血蟒看了过去。 “剑阵!打眼睛!” 萧景言一咬牙,攻击的命令已经发出去了。 见到那伪龙朝糯米扭头,他哪里还顾得上考虑伪龙的心情,心中所想,尽是要将糯米护下来。 却只听得耳边一声暴喝,也不见糯米身侧那傀儡有什么动作,只见淅淅沥沥的云露诀雨水当中,一道黝黑的身影拔地而起,一跃到了空中,单手拉住了那伪龙伸出来的舌头。 “嘶——!” 伪龙就是再接近龙族,到底只是条蛇。探测外界的舌头被一把揪住,顿时发起狂来。 它原本就已经很巨大,这时候吃痛,脑袋猛地扬起,身子直立起来,更是显得高壮无比。只见它那百年灵木一样粗壮的身体四下一晃,脑袋在空中转了个圈,扯住它舌头的人影也跟着被它拉得身不由己地凌空转动了起来。 若拉住它舌头的是个普通修士,这时候恐怕已经被转得头晕眼花,一松手就被甩了出去。 然而,柱子已经不是什么寻常人类,更不可能有头晕的感觉。它只是死死抓住伪龙的舌头尖,用力拉扯,绝不撒手。 伪龙原是想将柱子甩出去的,却没想到柱子把它的舌头抓得牢牢的,反倒是差点将它的舌头给扯断了。 “总管!我们的飞剑没办法攻击到眼睛啊!” 运转着剑阵的弟子急道。 萧景言突然福至心灵,伸手一指,“舌头!” 不用他在多说别的话,十个修炼剑阵的修士之间本就默契十足,这时候得了目标,一时间都明白了萧景言的心思,便各自运转起飞剑来,朝着伪龙那猩红的舌头斩落下去。 两个剑阵,十把飞剑。 每五把飞剑组成一个巨大的剑意,猛地朝着伪龙的舌头上落下。 伪龙眼珠子猛地一缩。 这是它在这些修士面前,首次感觉到威胁。这样浅的剑意,若是落在它的身躯上,自然对它没有一点儿伤害。可若是直接落在它的舌头上……剑意落得太快,它来不及作出太多反应。 它猛地将身子一缩,舌头也不往回收,直接就挥舞了起来,将舌尖上挂着的柱子朝那两道剑意上头撞过去。 操控着剑阵的几个剑修各自冷哼一声,便见那两道仿佛已经快到了极致的剑意突然转了个弯,堪堪避过柱子,以更快的速度斩到了伪龙的舌头上去。 这么点小伎俩,对操控剑阵的剑修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们本是散修,常年同妖兽打交道,对妖兽的诡秘狡诈深有体会,哪里会不作一点防备。 白色的剑意过后,滚红的血珠满天泼洒了出来。 柱子手上还握着一小截舌尖,身子一沉,朝下落去。 眼看着柱子就要摔到地上去,却见一个暗红色的身影猛地蹿了出来,将柱子稳稳接住。 一人一豹,就拦在糯米的阵法前边。 “嘶——!” 伪龙彻底地被激怒了,脑袋一抬,也不顾舌头上还喷着血,长大嘴巴,又喷出了一道黑色的浓雾来。 方才它的气息还是没有一点儿颜色的,如今气沉死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景言眼睛极尖。他修为层次高,在这黑夜当中也勉强可是视物。这时候见到那黑雾从伪龙口中喷出,一接触到护派大阵的边缘,就将那大阵直接融化了,面色顿时就是一变,大喝,“退!” “不能退!”糯米猛地一咬牙,手腕翻动,好几张符纸被她接连甩了出去,在地上行成一个仿若星辰的轨迹来,“阵法马上就好,不能退!” 萧景言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糯米的话。他只听见了一句“不能退”,马上就已经重新指挥着周遭的修士联手结起护阵来。 这些修士的层次比秦广岚差太多,结出来的护阵根本不可能撑得了多久。 糯米方才施展的云露诀混合着光雨,还在淅沥沥地落着,更是映得飘过来的黑雾愈发诡秘。 ps: 今天不舒服(老读者你们都懂我的啦、缩)……总之我看情况更新。苦逼脸 五百三十九 天雷落 数十修士联手布下的防阵十分可观,就好似一个五光十色的艳丽罩子一样,反射着各种奇异的光芒。不管从里外看去,都十分好看,如同是样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样。 黑雾悄然无声地飘近。 首先迎上那黑雾的,是十把飞剑绞成的两道凛冽剑意。 雪白的剑意朝着黑雾直扑而去,好似想要将这阴邪的黑雾劈砍开两半。 然而,根本不等那剑意劈开黑雾。两道剑意不过是刚触碰到了黑雾的边缘,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来,就突然大大地颤了颤。 “噗……”“噗……” 白色的剑意飞散,操控着剑阵的十名剑修也跟着喷出一口鲜血来,污了面前一大片地方。有些修士同他们站得近了一些,身上也跟着被喷上了他们的血。 那些修士却已经没有心思去擦了。 他们如今聚精会神地控制着那个七色流转的小型护罩,不敢有一丝大意。 仅仅只是他们一群分神期修士布下的护阵,能够抵挡住伪龙包含本源喷出来的一口毒气吗。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只能紧张地等待着,等待黑雾碰撞上护阵的那个瞬间。 萧景言自己也没有闲着,指尖微动,将自己的真元力也尽数投入到那个护阵当中去。 阵中十分安静,简直可以说是死寂。 那是个剑修收挫,炼制了许久的飞剑被毁,自己本体魂元也受了伤害,是绝不可能再又什么手段了的。 柱子和魃豹只是静静地守在糯米身前,好像是糯米面前的最后一道屏障。 而糯米好像也已经再没有指挥那五个修士做事了,只是自己连连掏出东西来,丢到地上的阵法里边去。她这时候放下的,已经不再是符纸了,而是各式草药和修仙材料。甚至是晶石。 若是仔细看,还能见到糯米鬓角一遍湿润,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她将这阵法当中最难的部分都留给了她自己。若是她一个手颤,说不准就要毁了这个阵法。这时候。已经再没有时间让她布下第二个引雷阵了。 糯米咬咬牙,不去看外头的情形,手上的动作又猛地快了几分。 她见到那伪龙喷出来的本命毒雾了,也听见那十个剑修受伤。她却不能扭头去看一眼,只能快点、更快一点地布下引雷阵。她没想到这伪龙会这么快地同他们拼命——不,是要他们的命。 黑雾好似很慢地飘了过来,一点儿看不出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当着黑雾碰上五光十色的护罩之时,护罩的光芒不过一亮,就迅速黯了下来。阵内每一个修士都是浑身剧震。有些修为层次低的,眼角已经开始淌出血来。 萧景言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好似被谁当胸狠捶了一拳,使得她一时连呼吸都止住了。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完全被堵在了喉咙里边。 只有柱子和魃豹还一点儿不为所动,静静地站立着。但这一人一豹的眼神。却一直死死地锁定住那片黑雾后头的伪龙。萧景言甚至完全不怀疑,当这个脆弱的护罩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们会用身体挡在糯米面前,充当糯米的一个护盾。 萧景言看着那两个身影,突然觉得自己虽然在支撑着护罩,却好似连糯米身边的那豹子和傀儡都比不上一样。 护罩的颜色又黯了黯,还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好像一个随时都会被戳破的泡沫。 站在当中的那些修士都知道,这护罩已经是他们最后保命的一点儿东西了,若是护罩一破,他们一个也别想活。不论是被毒雾腐蚀而亡,还是被那伪龙咀嚼而死,都不是他们乐意接受的死亡方式。 不断有修士咬破自己的嘴唇或是舌尖。将自己的血混入到护阵当中,燃烧自己的魂元来拖延整个护罩维持的时间。 萧景言一咬牙,突然从怀里抽出了一把细细的匕首来。 他平日从来不怎么使用这匕首的,匕首却一直放在身上,被他用灵气温养着。早就成了把削铁如泥的凶器了。 这时候还是他第一次动用这把匕首。 他想要抽动嘴角笑一笑,却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罢了。 萧景言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猛地将匕首一扬,狠狠地朝自己胸膛上刺了进去。 匕首十分锋锐,刺入肉中的时候,甚至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来。萧景言咬牙将匕首在胸上一搅,这才用力将匕首又抽了出来。 匕首尖上有一滴颜色特别深的血珠,随着他抽出匕首的动作,划出一道浅浅的弧线,悄然融入到了那个护罩里边去。 原本颜色已经黯淡到了几乎看不见的护罩,这时候突然一亮,猛地爆出一点儿血色来,竟然硬生生将那黑雾朝后逼退了半分。 分神期中阶修士的心头血! 握着匕首的手缓缓落下,萧景言只觉得面前一阵模糊。 ——要撑住啊。否则,那心头血就算是白流了。 他咬牙告诉自己,要坚持清醒着去控制那心头血爆发出来的灵气,眼睛前头却已经是一片漆黑了。要不是还能缓缓地呼吸,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彻底落入了那片黑雾当中。他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住了,好像已经跪下了,又好像并没有。 心跳的声音,呼吸的声音。一时之间,竟然如此明显。 萧景言觉得自己肯定是已经睡过去了,隐约之中,却听见糯米清脆的声音急速响起。他有些迷迷糊糊的,只能断断续续听个大概。 “……天地……乾坤……老君……天雷,引!” 糯米的声音很急,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她没有去看四周那些修士的情形,眼睛越过了柱子的肩膀,死死地看着那高昂的伪龙脑袋。 伪龙喷出了一口本命毒雾以后,神态也很有些萎靡,却仍旧是将头高高昂起,像是一个骄傲的君王。 糯米笑了,那笑容里边很有些甜甜的味道。 她伸出了手指,颤抖的指尖很轻地在那蛇脑袋的方向点了点。 “天雷,招!” 紧接着,整个天空都被一道紫色的天雷照亮了。 糯米想起了之前在仙林里边见到的天劫。那时候的天雷更为雄壮,叫她看一眼就不敢。面前被她引出来的天雷虽然细小了许多,却叫她觉得十分亲切。 伪龙一直高昂着的脑袋,这时候抬得更高了,好像十分惊诧地看着天上那条翻滚着的粗雷。 随着那道天雷的出现,原本站立站大阵不同方位的那五个修士,也都跟着惨叫一声,跪到了地上去。 他们虽然不守阵眼,到底是引雷阵的一个部分。糯米操控着整个大阵,又有无数材料和晶石提供灵气,他们却还是被一并将灵气抽离了出去,膝盖一软,直接就跪坐到了地上。 糯米自己本身修为也并不很高。天雷一现,她胸中也是一阵血气翻腾。 ——落下来吧。 ——赶紧落下来! 把面前这条丑蛇的独角劈裂,把它从里到外烤成焦炭。 “天雷,落!” 最后一句引雷词随着鲜血一同被糯米吐了出来。 天上那道紫雷轰然炸开,分出一道细细的枝干来。 身上的灵气一瞬间都被抽离了出去,糯米浑身一软,几乎连那举起的手都要落了下来。她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没有让指尖离开那伪龙脑袋的方向。 伪龙已经感受到了九天紫雷的威压,这时候正疯狂地甩动着脑袋,转身想要逃入到仙林里边去。 糯米恨它吞食了千仞宗的门下弟子,又恨它将门派捣得如此狼狈,怎么可能将它放回仙林去。若是让这伪龙回去歇息数日,错过了这天雷之威,恐怕下次就再不可能在它面前结出引雷阵来。到时候,不要说千仞宗了,这附近的修士都得化作它的盘中餐。 伪龙逃得飞快,灵动得就像一条细细的水蛇,根本瞧不出来一点儿庞大所带来的臃肿。 她不顾护罩外头还有浅浅的黑雾弥漫,拔腿想要追上去。无奈她如今浑身上下已经再没有一丝力气,连站在原处都十分勉强,更不要说是追上那条伪龙了。 “……可恶……” 她不甘心咬着嘴角,身子却突然一轻。 柱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解了她的心意,突然将她抱了起来,也来不及放到肩膀上,挑了个黑雾少的方向就夸了过去。 他虽然走得不快,却是第一个明白糯米心思的,迈着步子就朝那伪龙追了上去。 糯米的身上这时候才隐隐升起另外一阵黑气来,是魃豹的鬼修法术制造出来的护罩。 天上那道紫色的雷翻滚了许久,终于顺着糯米指尖的方向落了下来。 糯米本能地眯上了眼睛,却又舍不得从面前那唰白的光芒当中移开目光。哪怕她除了白亮已经再看不见别的东西了,她却还是不敢稍微放松一丝,就怕自己的手指一颤,就会偏离了目标,叫那条伪龙从他们面前逃回仙林里边去。 ps: 我是作死才挑战战斗……作死完了…… 五百四十 愁结 秦广岚回来见到的是一个十分狼藉的门派。 护派大阵被毁,门下弟子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身上个个带着伤。而门前的一片地方更是夸张,几乎可以说是化成了一片焦土。当初外头就是有血雾弥漫,也从来没有见门派里边这样狼狈过。 “这是怎么了。”秦广岚一时皱起了眉头,再扭头的时候,见到那焦土上边团着一条焦黑的巨大尸首,好似还在朝仙林里边逃窜一样,顿时就生出了怒气来,“怎么,那就是要来吃人的龙?!” “是伪龙……”糯米倚在柱子身上,无精打采地朝秦广岚摇了摇头,“掌、掌教,你先不要忙着生气。先……先把那伪龙的……尸首,拖、拖入门派。它身上、身上的材料,好值灵石的。” 秦广岚看着糯米那副虚弱的模样,不由一阵无语。 邓静平也是跟着秦广岚一道的,这时候见到了门派里边其他修士的模样,不由感慨了一句,“到底还是我气运好,没有碰上这样大的灾祸。” 糯米哪里有力气同他啰嗦,见他们回来了,便挣扎着将仙膏取了出来,准备叫秦广岚或是邓静平帮忙,给门派里边的修士上药。倒不是她偷懒,实在是她将那道天雷落下来了以后,再没有一分一毫的力气了。 魃豹只是只豹子,而柱子又不灵便,根本不能处理这么细致的事情。 她还没开口,就见到兰战舟已经默默地蹲下了身子,帮那些受伤的修士处理起伤口来。她现在给过兰战舟一些仙膏,看来兰战舟并没有用完,这时候却是拿出来用在了那些修士身上。 糯米就是再累,这时候也禁不住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来。 “人还……挺好的嘛……” 她一边说着,眼睛已经不由自主地就闭上了。 从刚开始,她就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了。要不是看着这门派里边就只有她一个人还醒着,她哪里能够勉强撑到现在。就是有柱子和魃豹在。她也不能放心。如今秦广岚回来了,她便再也撑不住瞌睡,直接躺在柱子身上就睡着了。 周遭的灵气像是被漩涡吸引了一样,飞快地涌入到了糯米的身体里边去。这些灵气当中。无一例外,都带着一丝天雷的气息。这些灵气就好似想要寻找一个归宿一样,好不犹豫地就扑入到了糯米的身体里边去。这些灵气除了带有天雷的气息,还隐隐带着龙威,十分特别。 魃豹耳朵微微一动,十分警惕地扭头看了糯米一眼,见糯米只是睡着了,便又静静地蹲坐了下去。 柱子四下看了看,这才终于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抱着糯米。朝房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秦广岚一直知道柱子是个忠心的傀儡,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看着柱子离开了。剩下的这些修士,他们没有办法一个个都搬回到房间去,只能由着他们在外头先躺一夜了。 他们如今睡在外头。虽然吸收灵气不若糯米快,却还是有不少灵气被他们吸入体内,恐怕也要得不少好处的。 秦广岚将地上躺着的那些修士一一翻看了一遍,发现他们所有人都只不过是因为脱力而昏了过去,这才终于放下了心来,同兰战舟一道,处理起他们的伤口来。 至于糯米着重提起的那条庞大的伪龙躯体……秦广岚并不担心。横竖是被天雷劈死的。寻常妖兽,应当不至于上门来偷吃才是。 秦广岚将他们都看了一圈,发现就只有萧景言胸前的伤口特别骇人,不由摇了摇头,却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他自然能看出这个伤口的来历,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如今萧景言动用了心头血。这身体上的伤口还是其次,恐怕修为要大大地下降。想要重新修炼回先前的层次,不知道又要多花费多少功夫。 他第一次有些恼怒,自己当初怎么就不在门派里边。哪怕他没有办法诛杀伪龙,最后还是要靠糯米的引雷阵。却到底可以分担一些,就不至于叫门派里边的弟子伤得如此严重。 糯米却已经不知道外头的情况了。 她大大地睡了一觉,几乎可以说是昏睡。一直过了两天她才终于醒了过来。 才一睁开眼睛,她就见到柱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床边上。柱子如今是这样的庞大,几乎都占据了她床前的所有位置,就好似一堵墙一样,隔断了她和外头的空间。 糯米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扭头,柱子已经将腰弯了下来,默默地盯着她看。 柱子如今不光是体型巨大,脸盘也是巨大的。面上就如同是铁铸的一样,皮厚而生硬,完全看不出一丁点表情来。 那张巨大的脸庞悬空盯着她看,除了脑袋裂缝后头的眼珠子不是转动一下以外,根本瞧不出来这还是一张脸。 她又眨了眨眼,确定自己已经醒过来了,不是在做梦,这才轻轻喊了一声: “师、师兄……?” 柱子好似一愣,这才赶紧坐直了身体,不声不响地将脑袋扭到了一边去。 糯米想笑,却发现自己连面上的肌肉都是酸痛的,连个笑容都快要拉不出来。她想要坐起身子,自然更是艰难无比。柱子虽然没有再看向她的方向,却十分明白她想要做什么。见她微微挣动,不等她开口,已经伸手过去,小心地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魃豹呢?其他人呢?” 等坐定了,糯米这才开口问道。 柱子将手收了回去,很慢地讲,“魃豹不知道。其他人在养伤。” 糯米又问,“掌教在门派里边么?” “在。” 糯米这才不问了,轻轻点了点头。 就只是这样轻微的一个动作,牵动了糯米身上的肌肉,就已经叫她生出一阵酸痛来。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试过将灵气都用尽的,可没有哪一次反应这样剧烈。大概是因为她这次还勉强自己不能晕过去,在灵气耗尽以后又坚持了好久,消耗了体内生的能量,所以才特别劳累吧。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几乎就是从床上跳起来了一样,连身上的疲劳都忘记了,拉着柱子的手问,“对了对了,那伪龙的尸体呢?我叮嘱过掌教好好放起来的,他倒是收到门派里边来没有?不会是就丢在外头不管吧?” 柱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放在门派里了。太大,只能放着。说等你处理。” “呼、放着呀,这就好。”糯米这才松了口气,想要伸手拍拍胸口,却发现自己的手都有些举不起来,顿时就有些恼了。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么坐着也不是回事,睡觉更是睡不着的,便干脆道,“我也不要坐着了。师兄你……先出去吧。我换个衣裳,就去找掌教。” 柱子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以他最快的速度从房间里边逃了出去。他这时候倒有些庆幸自己如今是张铁板一样的脸了。没有人类的该有的五官表情,也不会觉得面红。 他虽然常常会提醒自己,说糯米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师弟了,可每当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却总是很容易就忘记。他的脑子本就不太好使,认定了的事情,哪有这样容易就改变的。 糯米昏迷的时候,他一直守在旁边,根本就忘记了糯米是个女修,他不应该同糯米在一个房间里边待着的。哪怕他如今已经算不得人了,终归不能这样没有规矩。 也不知道……糯米会不会介意。 他不由想起先前陪在糯米旁边的时候,所见到的那张睡脸。 以前虽然和糯米住同一个屋子,甚至还曾经同席而眠,却从来没有时间仔细去看一看糯米的睡相到底是怎么样的。还是这次糯米受伤了,他一直守在边上,虽然当时没有很上心,这时候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记得牢牢的。 糯米睡觉的时候很老实,不会四处翻滚。就连着呼吸也都十分轻浅,好似生怕打扰了谁一样。难怪当初同她睡一席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被打扰。 ——他们,也曾经那样亲密过。 柱子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想起当初在青泉峰上的日子,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他当初可不知道糯米是个女修,却到底是抱过糯米、牵过糯米,还…… “师兄,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我可是饿了,还是先去吃点儿东西吧。” 糯米这时候整好推门出来,见到柱子站在门前发愣,便笑着招呼了一声。 柱子一慌,好似心里所想都被看透了一样,急急忙忙将手收了回来,讪讪点头。 糯米并没有看出柱子的怪异,只是如同往常一样,朝着伙房的方向走了过去。柱子默默地在后头愣了一瞬,这才犹豫着跟在了糯米的身后。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应该再跟在糯米后头了。 五百四十一 龙披三甲 五百四十一 那条伪龙被秦广岚放在了门派大殿前头的一片空地上。那巨大的身躯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远远一望,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秦广岚是使了怎样的神通,竟然将这伪龙盘在了千仞宗里边。 糯米领着柱子一路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些从伙房那边顺来的零嘴,这时候见到那庞大的伪龙躯体,不由也有些呆住了,小声地道,“好大。那天夜里看着的时候,也不觉得有这么高大的呢。” 柱子走在她身后,自然不会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也跟着抬头看了那伪龙一眼。 秦广岚这时候已经将那六个半妖送到了灵石矿脉那头去了,也叫邓静平在那边守着矿脉。他自己只要三五不时地过去看一看,没出什么大事,也就可以了。如今门派里边人手不足,他自然是要留在门派里边镇守着的。 幸亏这伪龙上门的事情并没有传扬开去,糯米的引雷阵虽然声势浩大,可也不到惊动八方的地步。有些附近的门派派人过来看了看,见秦广岚像是个没事人儿一样出来半路迎接,又拦着说门派里边刚除了个小妖不让靠近,便也只能从空中回转了。 他们这些过来查看情况的,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千仞宗里仅仅就只是除了一只小妖怪的。不过既然秦广岚一副完全没事人的模样,他们又见不到门派里边的情形,也就只能将这情况汇报回山门里边去了。 “……秦广岚没事儿?怎么可能。他的修为我也是知道的。先前他来打招呼的时候,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可能引落一道天雷,却丝毫没有一点儿损伤。难道这千仞宗当中,还有什么别的高人?” 附近那几个门派家族的管事听了门下弟子的汇报以后,各个都皱起了眉头来。 他们原本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捞到什么好处的。可这时候发现他们最忌讳的秦广岚没有一点儿灵气耗损的模样。他们却又不敢再有什么大的动作了。 那道天雷是所有人都见到的。他们自问同秦广岚的修为相差无几,也不可能在引落天雷以后毫发无损的。至于千仞宗里边的其他修士,就再没有哪个的修为是能够同秦广岚相比较的了。 他们哪里知道糯米其实根本不是用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引落天雷的。 糯米当初使用的那个阵法,是记载在季风游记上边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创造出来的,甚至很可能是季风游记的主人自己折腾出来的阵法也不一定。这个阵法能够借助阵法里边那些符纸和晶石材料的灵气,借助这强烈的灵气将天雷召唤出来。糯米自知自己灵气不足,所以才将最重要的五个节点都换上了修士。 哪怕是这样,她完成了这个阵法以后,也因此而歇息了许久。 千仞宗里边除了她以外,其他修士也都大大小小的落了一身伤。有些伤势轻的,不过是脱力。休息了两日,这时候已经能够下地打扫了。只是,他们如今的动作同平日的利索。可当真是有了天地一样宽广的差别。 至于有些伤势严重,譬如萧景言同那几个操控剑阵的修士,这时候仍在床上躺着。 糯米正准备靠前去处理那伪龙遗留下来的庞大身躯,却突然瞥见兰战舟就站在一旁。她不免大吃了一惊,赶紧走到兰战舟身边去。笑眯眯地打招呼,“你还在门派里边呀。我还以为你把事情做完了,这时候已经离开了呢。怎么啦,是不是喜欢上了千仞宗了?你若是留下,我们一定不会反对的。” 兰战舟静静地看了糯米一眼,见她面上还有点青白的颜色,不由将那些嘲讽的话又咽了回去。用自以为柔和一些的声调慢慢道,“我不愿留。门派空虚,不得不留。” “我还以为你对千仞宗没有一点儿好感呢。如今看来,你其实还是和关系门派的么。你看我们这样容易被欺负,若是你来了,肯定是大大不一样了。你就不考虑留下帮帮忙么。”糯米也知道兰战舟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时候仍同他开玩笑,“而且,你看看。面前有这样巨大的一条伪龙呢。我能够从他身上剥离出乌离青雷来,你难道不想要么?” “你能分离出雷种?”兰战舟一惊,伸手就想抓住糯米的肩膀。伸到半路。才想起糯米是个女修,如今又身体虚弱,这才勉强忍住了,却仍是迫切地问,“当真?” “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么。别的说不好,可一丝乌雷,总是能收集到的。怎么样,你留在门派里边,我就分你一点儿雷种哦。” 糯米这话一讲完,兰战舟便静静地不说话了。 糯米知道这人心中骄傲,就是有这雷种当诱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答应下来的。她自己也没想要多勉强兰战舟,不过是觉得兰战舟当真是个好的,这才动了要留下对方的心思。她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也没必要再多讲什么。 这样庞大的一条伪龙,身上的材料肯定不是一星半点。既然能够摸得上“龙”的尾巴,身上便可以说浑身是宝。 糯米走到了这伪龙前头,更是觉得这伪龙巨大无比。就是她尽力昂起头来,这时候也没办法看到伪龙的脑袋了。她伸手摸了摸伪龙身上那层被雷劈得焦黑的鳞片,突然便扭头朝旁边呆立着的兰战舟笑了笑,道,“喂喂、阿兰,帮个忙吧?” 兰战舟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亲热地叫过他阿兰。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糯米这样喊他的时候,就如同是在喊一个姑娘的名字一样,面上带着一种顽皮的笑容。 “我自己如今没有什么力气,你来帮我把这伪龙处理了吧?”糯米没有给他细想的时间,这时候直接就朝他招了招手,慢慢地讲,“若是只有我这傀儡,恐怕不知道要处理到什么时候才是。你既然想要雷种,过来帮帮忙也是应当的吧。嗯,我会分你一些龙鳞……你也是会炼器的,对么?” 兰战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等他做完了这动作,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就回答了糯米的问题,便将眉头皱得更紧了起来。 糯米却哪里管他心里边是怎么想的,这时候已经没有再去看他了,而是努力地用手掰弄着这伪龙身上的鳞片。 她如今手上力气不够,根本没办法将伪龙身上的鳞片剥落。但她只不过是稍微用了点力气,后头就伸出了一只大手来,抓住了那片巨大鳞片的边缘,瞬间就将那鳞片掀开,剥落了下来。 “谢谢师兄。”糯米小声地笑道。 在那焦黑的鳞片背后,同样是一片乌黑的颜色。 兰战舟虽然仍是皱着眉头,却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伪龙旁边,这时候见到鳞片下头的乌黑,眼神跟着就是一闪。 糯米赶紧摆手,“可不要误会了,我才没有那样败家,将整条伪龙的身躯都烧成焦黑。我还指望着吃龙肉喝龙汤呢。这条伪龙已经长出了两层鳞片来,这下头,也还是鳞片的颜色。” 兰战舟静静地在旁边看着柱子又扯开了几片被天累打焦了的鳞片,露出了下头那层稍微细一些的乌黑鳞片来。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摇摇头,道,“不对。” 糯米还来不及问什么,就见兰战舟左手一伸,用力掀开了一片黑色的鳞片。 在那黑色的鳞片下头,居然还有一层细细的白鳞,密密麻麻的长着,就如同是一件细细的甲衣一样,看着十分柔软。 “三层鳞!” 糯米当真是惊讶了起来,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那伪龙最后一层白鳞。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见到长着三层鳞片的伪龙,更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将这样的伪龙击落——虽然这条伪龙从头到尾就不会在空中飞。 难怪当初魃豹在这伪龙身上撕咬的时候,它会这样的不在乎;修士落在它身上的法术和飞剑,它也完全不当一回事。原来它当真是有恃无恐的。 “……还好我当初就决定是要先打落它脑袋上的独角,落了它的龙格……啊啊、我居然是打败了一条三层鳞的伪龙。”糯米发出一种近乎是梦吟一样的声音。 龙族的鳞片层数越多,就意味着这条龙的修为层次越高,能耐也越大。面前这伪龙虽然是条伪的,可到底和龙族沾了边儿,也绝对不会容易对付的。 只是,这层次越高的伪龙,就意味着它身上的材料越有价值。 糯米盯着这伪龙的时候,眼睛都已经快要变成灵石的形状了。 “龙角、龙鳞、龙皮、龙筋、龙爪……哦,这条没有龙爪,可龙血总归还是有的。阿兰阿兰,你赶紧来帮忙。等将这龙血收集起来了,我回头给门派里边每人炼制一粒血魄丹。” 兰战舟将糯米那欢快的声音听在耳中,不知为何,却有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跑上前去帮起忙来。 ps: 不舒服不舒服……今天估计磨不出来了…… 明天补上吧。抱着肚子哭滚 五百四十二 收获 糯米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那条伪龙庞大的身躯一点一点分解开来,成了各种可以使用的材料。 她自己原本就已经是手脚无力的了。这时候还要面对这样庞大的一具身躯,自然显得有些无能为力。她虽然也曾经在仙林外头生活过一段时日,可并没有很在意去收集那些妖兽身上的材料。要不是手边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又或是看上的仙草实在被看得太紧,她甚至根本就不会生出要同那些妖兽战斗的心思。更不要说是去分解那妖兽身上的材料了。 “唉、若是叫我分割这妖兽切了吃,我还能有点儿念想。这时候叫我割了做别的……我可实在是……”糯米一边动着手,一边小声地抱怨着。 兰战舟静静地看了糯米一眼,见她手上拿着的那把小匕首就从来没停过。偶尔换上一样工具,再取出些什么瓶瓶罐罐来将东西装进去,一点儿也不像是陌生的样子。 糯米也不管兰战舟的沉默。她早就知道兰战舟不爱开口,这时候更只是笑道,“别瞧我这样,我如今手上可是没有力气的呢。也就是托了以前处理仙草时候的功夫。你还是赶紧的吧。这伪龙放得越久,我怕它身上的灵气都要消散了。” 兰战舟这才动了动眉头,手下不停,侧头问,“哪里放得下?” “嗯……龙肉虽然可以炼丹,不过如今面前这么多,恐怕一时半会儿是用不完了的。我回头联系那些盟友,看看他们有没有兴趣买一些。剩下的……咱们煮了吃吧?那些材料需要重新处理一遍,先放我身上吧。” 糯米是副掌教,在这门派里边,除了秦广岚,旁人都说不得她什么。既然她已经这样开口了,兰战舟便只是默默听着了。 秦广岚虽然是个修为高的,可在外头用飞剑打拼才是他的强项。说起这些买卖的事儿,他便甚至连糯米都比不上了。萧景言如今还在养伤,糯米还能将萧景言的工作先接了过来。 她将周遭路过的那些弟子尽数喊了过来,叫他们帮忙剥离龙鳞。切割龙肉。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材料,哪怕是在过程中被私藏了一些,糯米也都只是当作看不见。只要不太过份,这伪龙可是大得很,大家那一点儿好处,也没什么。 真正稀罕的自然是龙血龙筋一类的。 这些东西,糯米全部都亲手收了起来,根本不给那些弟子有机会接触到。 一双大大的眼珠子被她指挥柱子取了下来,费了好大功夫才收了起来。这两颗龙珠是炼器的好材料,兰战舟一个外人。还分配不来。 糯米见到兰战舟眼睛不眨地盯着那龙珠看,便笑话起他来,道,“你既然这样喜欢这龙珠,那就加入到门派里边来吧。只要你加入了。绝对能给你份上一颗让你炼器。你看怎么样?” 兰战舟只能扭头不理她。 这对兰战舟而言,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像龙珠这样的材料可不是随处可见的,有些修士可能穷尽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更不要说是用这材料来炼器了。 炼丹炼器的修士,自身的修为和体验固然重要,但若是能够炼制一种好材料,说不定就是一个突破。糯米并不清楚兰战舟在炼器上边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却可以看出来兰战舟对这龙珠的渴望。 糯米弯着眼睛笑了笑,将那龙珠收了起来,再没有说这个话题。她知道,只要这龙珠还在千仞宗里边,兰战舟就不会那么容易离开的。 除了龙血和龙筋以外,糯米还想着法子从伪龙的嘴巴里边接了一点儿龙津来——说白了就是龙的唾沫。其名幻水。若是在湛炼飞剑的时候以这幻水作为材料,至少可以将飞剑的威力提升二成。 伪龙的嘴巴里边有四颗长长的毒牙,也被柱子用力掰了下来。这牙齿里边天然就带了有毒腺,若是能够好好打造,再添加上聚灵的阵法。说不准能够炼制出几件价值高昂的法器来。这些都不在糯米的担心范围之内了。她根本不会炼器,只要将材料收好便是。 剩下来的,都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稍微收一收就是一大堆,糯米都叫柱子搬到大殿里边去了。 周遭那些门派大都知道千仞宗这边的动静的,上次探查不明,正在抓心挠肝地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就接到了糯米的传音符纸,不由都大喜过望起来。 等当真听清了糯米在那传音符纸里边说的话以后,那些门派掌教家族族长不由一个个都木然了。 他们本来只是觉得千仞宗这个年纪小小的副掌教是想要开口解释的,没想到人一个字的解释都没有说,就只问了一句话—— “贵派可需要龙肉么?只要付得起灵石,龙肉管够。” 那可是龙肉啊!龙肉管够! 竟然被这样随意地问出来了,他们甚至都可以想象出这个小姑娘开口的时候,面上带着的那浅浅的笑意。如今想起,只觉得无比刺眼。 那些盟友门派还有些疑虑,可那几个就在千仞宗边上的小门派,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连着那日的事情也猜了个大概。 除了龙以外,又有什么妖兽是需要他们引落天雷,才可以解决的。 说起这龙肉来,许多修士才开始迟钝地想起,这个千仞宗可是传说和妖修大能有十分亲密的关系的。那位千仞宗背后站着的妖修,本体仿佛就是一条蛟龙。 这本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仙逸城附近的门派几乎个个都知道这个消息。只是后来这千仞宗一直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行事更是低调。前段时间受了点儿挫折也没见有什么人出面解决,因而这传言便渐渐地都被大家淡忘了。 没想到人这门派是韬光养晦,暗搓搓的居然就弄出来了一条龙。 能说得出来“管够”这两个字的,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恐怕当真是打落了一条大龙,这才当真有这么个底气讲话。 “不对呀,咱们这个人间界里边,什么时候听说过还有龙了?” 等冷静了下来以后,自然还是有人这样怀疑的。这些人本着不敢相信、却又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先按兵不动,派出了几个门派下边的弟子出去打听。表面上自然是客客气气地回复了糯米一番,请她千万要将这些龙肉留下来一份。 糯米却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再去考虑那些盟友的心思了。 她很忙! 将那条伪龙的身躯完全切割成各种材料以后,她便开是昏天暗地地忙了起来。 她自己要将手上的那些材料都粗粗炮制一遍,不要叫那些材料的灵气泄露出去,导致品阶下降。她本来只会炮制仙草,这时候突然接触到了龙鳞龙肉的,而萧景言又在昏迷着,她便只能是死活拖着兰战舟帮忙了。 幸亏兰战舟并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就教她将那些材料都处理了。 龙肉只要粗粗一炮制,就可以送一些到伙房那边去了。千仞宗里边的弟子修为层次不算高深,没办法承受每日每餐都吃龙肉,可能会因为灵气过量而撑爆了身体。所以伙房那边也只是每日在菜单里边稍微添一点儿龙肉,算是添头了。 糯米自己处理完了那些材料以后,又要开始炼制血魄丹,更是忙得连房门都跨不出去。周遭那些得了消息,想要上门来买龙肉的门派,也只能是交由秦广岚来应对了。 秦广岚本身没有经历过这种买卖,这时候被糯米抓了壮丁,不知道有多头疼。 糯米却哪里还有时间搭理秦广岚的那点儿小抱怨。 光是手上的血魄丹,就已经够糯米头疼的了。 血魄丹虽然不是什么高等阶的丹药,可这种丹药有一种十分奇特的地方。它并不是仅仅以它自身的炼制难度来分等阶的。这丹药里边其余的仙草都是固定不变的,就只有其中的“血魄”一类,可以随意改变。若是用上了伪龙的血液来炼制,这丹药的等阶自然也就上去了。 正因为这丹药本身等阶不算太高,糯米才能够在初级炼丹师的层次上,就炼制出中阶甚至高阶的丹药来。 她可没有想过要将这些丹药卖出去。就如同她自己先前所说的那样,她只是想要将这些龙血都炼制成血魄丹,好给门派里边的大小修士都补补身子罢了。 先前那些被她发过传音符纸的门派,陆陆续续都上门来了。只有闻人扉逸,却再没有没有任何回应。 糯米却并不知道外头的这些事情。 她将自己完全关在了房间里边,闷声不吭地炼制着她的那些血魄丹。 没成功炼制出一炉来,她就直接叫柱子将丹药送到外头去。 第一个接到丹药的自然是萧景言,紧接着就是门派里边其他还在养伤的弟子。外头这些买卖龙肉的事情,她一概不参与,更没有想过要去关心。 五百四十三 门前雀 炼制那些血魄丹,糯米自己也没有计算过到底是花费了多少时日。 除了血魄丹以外,伪龙身上还有些大大小小的材料是能够入药的。就好似它身上披着的最后一层白鳞皮甲,只要细细研磨成粉,也是能够作为主料,炼制出上好的丹药来的。 糯米在房间里边开炉许久,等将手上一多半的龙血都炼制成了血魄丹,这才终于停手。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没有想要过炼制血魄丹还出售。这样的丹药,效力太强,还是留在自己门派当中使用才好。不过后来她发现这伪龙身上的龙血一时半会儿都用不完了以后,心里边就又生出了别样的想法来了。 既然材料这样多,她便也不怕拿出一些来,卖到别的地方去。只要她控制住流出的数量,自然是又可以挣灵石,又可以将这血魄丹的优势牢牢掌握在门派里边。 还是、不知道那几个半妖在灵石矿脉里边开采得怎么样了? 糯米呆呆地想了想,这才发现自己又不知道已经在房间里边呆了多久。她如今闭关的时间是一天比一天靠近,也一次比一次长。这时候终于算是忙完一段了,便干脆到外头去走了走。 没想到,才刚离开房间,她就一下子呆住了。 她面前所见到的,好像根本就不是她当初所认识的那个门派一样。 如今这门派的规模好像突然就变大了,四周的房子都请人重新又规划过一遍,变得十分高大堂皇。就是不推开门去看,糯米也可以猜出来里头是什么一个模样。她瞧着这些门派里边的建筑,总觉得很有些面熟,好像就是那些曾经在青泉峰上头见过的房子直接搬下来了一样。 千仞宗的大殿依旧雄伟——甚至是变得更雄伟了一些,看着都叫人移不开眼睛。 而在门派里边,也再不是那安静祥和的模样了。 糯米已经见到了不止一批穿着不同服饰的修士从她面前走过去了。那些修士或许都不太认得她是谁,可在千仞宗里边能够是她这年纪的女修。那些修士也大都猜到了一些。见了糯米出来,那些修士便“轰”地一下子围了过来,当真好似苍蝇一样,叫糯米吓了一跳。 柱子十分警觉体退后了一步。堪堪拦在了糯米身前,为她挡住了涌上前来的那群修士。 “诶、不是。副……副掌教,您就是千仞宗的苗副掌教吧?我……”有个修士才刚开始,就马上被旁边的人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人苦着长脸,只好改口,道,“我、我们这些人都是来千仞宗求龙肉和血魄丹的。可是,萧总管说只有您这儿有血魄丹。您看……?” 糯米眼睛眨了眨。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是萧景言终于可以接手这些事情了,不由就是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萧景言的情况。看着当初萧景言在胸口开了个大洞。还几乎在心尖上切出一块心肉来,可当真是叫她觉得有些胆战心惊的。这时候得知萧景言已经可以活动了,自然是高兴,露了个十分柔和的笑容来。 周遭那些围过来求丹药的修士见到糯米这笑容,不由都呆了呆。觉得他们也没有说什么能逗佳人捧怀的话啊。 不过,笑也总归是好事儿,总比板着长脸好。 他们顿时以为自己很有可能求到丹药,就都跟着兴奋了起来。若不是柱子还在前头拦着他们这时候说不准已经都要扑倒糯米身上去了。 糯米自然是被这样的情形吓了一大跳。等她终于明白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以后,面上便又露出了那种浅浅的笑容来了,小声地道,“谢谢各位瞧得起我、瞧得起千仞宗。不过。我只是一个负责开炉炼丹的,当中有什么买卖交易的,我根本就不懂,开炉的时候花费的也尽是门派当中的仙草和材料。若是几位有兴趣想要收购这千仞宗炼制出来的丹药,请去找阿萧吧。我相信他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她面上虽然是笑眯眯的,其实话却十分强硬。没有一点儿周旋的余地。 这几个修士原本还以为糯米年纪小,又是刚闭关出来,没有多少能耐,更没多少心机,能够从她手上求得一点儿血魄丹的。没想到糯米一点儿不松口。又将他们推回到了萧景言面前去。 若是能够从萧景言手上简简单单买到血魄丹,他们又何苦到这边来巴结糯米。 糯米却并不理会他们,笑盈盈地看着面前这些修士面上精彩的表情,她都无需开口,柱子就已经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肩膀上边去了。 千仞宗副掌教的这个坐骑,他们大都是听过见过的,这时候见到糯米当真是坐在了柱子肩膀上边,不由个个叹起气来。 他们就是再笨,这时候可看出来糯米是在故意将他们赶走,不愿同他们多讲话了。这些能够被拍到千仞宗来做买卖的,都已经是人精了。这时候见糯米不愿意同他们拉扯血魄丹的事情,也知道勉强无用,只能各自让开一条道路来,叫柱子从中走了过去。 糯米一直端着副清冷的表情,面上的微笑就好似刻出来的一道小圆弧,叫人看着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等柱子从那群修士当中脱身出来以后,糯米这才慢慢地呼了口气,身子一下就软了下来,笑着依到了柱子的脑袋边上,讲,“多谢师兄了。要不是师兄,我这时候还要被那些人缠着讲话呢。” 柱子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面上神色微微动了动。 “我也没想到,这话一放出去,门派里边居然来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掌教到底是挣了多少。看着门派如今的规模,恐怕还挣了很不少的吧。看着……都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门派了。”糯米也不介意柱子的反应,只是又稍微感慨了一句。 她到底在房间里边太专心了些,外头门派里边的这么些变化,她居然没有什么感觉。 原先叫这些大小门派过来分割龙肉的时候,她不过是心中突然一动罢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一直留在了千仞宗当中不肯离开的。 她本是想要找秦广岚问一问,却一直没有发现秦广岚的踪迹,也不知道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无奈,她就只能又寻了个弟子,问明了萧景言的所在,指挥着柱子取找萧景言去了。 这千仞宗里边的弟子没有哪个不知道柱子的,见到糯米骑在柱子肩膀上,也没表现出什么惊奇的模样来。 反倒是那些外来的修士,见了糯米这样的高高在上,不由大大吃惊。 萧景言服用了血魄丹以后,身上的伤已经尽好了,还从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体内的真元力消耗一空然后再补上,这原本就是个十分增长修为的法子。后来又得以服用以龙血做主料的血魄丹,自然是更能叫修为大大增长一截。糯米远远见到萧景言,就已经能够感受到他的变化了。 “阿萧,你这是……快要练气了?”糯米虽然亲见到萧景言,却还是有些不信。 “嗯,多亏了你送来的血魄丹。”萧景言笑眯眯的,也没有隐瞒,“这次咱们门派终于算是因祸得福了。我本来还想着要怎么解释掌教他们在外头挖掘出来的灵石矿脉,没想到如今根本就无需解释了。那些灵石混杂在买卖龙肉的事情当中,根本就不抢眼,安稳得很。” 糯米当初哪里想到这些。这时候听了萧景言一讲,才知道卖龙肉竟然还有这等好处,不由也笑了起来。 “那就等着你跨入练气期了。不过,这门派里边留着的修士又是怎么回事?我以为这些修士过来买了龙肉,那就是了。怎么他们还留在门派里边,门派也不怕在他们身上浪费灵谷么?” “不会的。他们留在千仞宗里边,每日借住,可都是要花费灵石的。”萧景言笑得都有些止不住了,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我原先是没想着要收取灵石的,无奈想要留下来的人太多,根本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住在门派里边的。没办法,他们主动提出要付灵石,我也只是被迫接受罢了。” “……这些修士、心眼儿有这么好?”糯米歪了歪头,有些不信地看着萧景言。见到萧景言面上那得意的神色,她突然便醒悟了过来,“是你设计的是不是。因为龙肉么?叫他们自愿留下,叫他们自愿交灵石?” 萧景言只是笑,不答话。 糯米自己想了好久,还是没能想出来萧景言是怎么做到的,便忍不住伸手去拉了拉萧景言的衣袖,小声道,“阿萧,好阿萧,你就告诉我吧。你到底是做什么了,叫这些修士这么不屈不挠地留在门派里边?” “我能做什么,不是卖龙肉么?”萧景言见糯米软语相求的,这才终于笑着开口,“只不过,我们也不能不负责任地随便卖些下等东西。这龙肉终归也要先处理一番,才能够卖出去,是不是?” 五百四十四 亲疏 糯米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已经有些明白过来萧景言的思路了。 只听萧景言继续笑道,“我想,我们总不能叫外头的人觉得,说千仞宗这样的小门派果然只能卖卖原料的。因而,每日卖出去的龙肉,都是经由门下弟子细细处理过的精肉。不过这活儿一点儿不轻松,每日满打满算的,也就只能卖出去二十斤。这不,他们自己抢着要留在门派里边等着龙肉开卖,我也拦不住哇。” “二十……斤……” 糯米想起当初那山一样的伪龙尸首,不由摇了摇头。 那时候她将兰战舟和周遭的杂役弟子都找过来帮忙,也是花费了几乎一整日时间,才粗粗将那些龙肉切成了半人高的肉块,也不知道到底是有多少了。萧景言这每日二十斤地卖,也难怪外头的那些修士都像是被封禁了好些日没有吃饭的模样。 ……这萧大总管卖出来的零星龙肉,哪里够这么多家分的呀。抢到手上的,可就连点儿肉沫都不算了。 若是糯米能够听到那些修士的心声,肯定会听到无数啜泣的声音:这说好的龙肉管够呢,怎么到头来就变成了没人只能分到点儿肉渣渣了。 萧景言可不管这些。他笑了一回,便拉着糯米讲道,“是了。我这次除了先头卖一些灵石以外,后来都是用龙肉折换了别的材料。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也尽管开口,肯定能换回来的。这次好不容易来了这么多家门派家族的,又有许多散修慕名上门,实在是天大的好处。至于那个血魄丹,我不过是说了些当初斩龙的时候,胸膛上受的伤,又叫他们看了我如今的修为,他们便自己上钩。过来问我是服用了什么丹药了。这是好东西,日后咱们再卖。” 糯米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身上那张毒方,赶紧就拿了出来。递到了萧景言面前去,道,“别的倒是没什么。不过,这方子上边的东西,你能不能帮助注意一些?我要这方子有用,你瞧着能不能帮我收上来一些。” 萧景言自然是点头的。 只是,见了那方子上边的东西,他便不由皱起眉头来。 他就是不懂那么多仙草,却也还是知道这方子上边的并不是一般的东西,种种带毒。种种稀罕。他细细将那方子上边罗列的东西看了一遍,又扭头望了糯米一眼,沉吟了一下,却也没问太多。 糯米见萧景言直接将那方子放入了怀中,没有多问什么。也跟着松了口气。 若是萧景言问起来,她还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总不能将柱子的身份推出来说的。她就是不介意,也担心柱子会在乎。 萧景言收了那方子,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力注意,这才突然想起了件事情来,便同糯米讲,“对了。前些天有个女修上门来,说是要找你的。只是你当时在房间里边闭关开炉,我不好打搅了,便将她安排在门派里边住下来了。你若是有时间,便去见一见她吧。” “女修……要见我?”糯米有些诧异。 萧景言点点头,又补充道。“对了,她说是你的故人,所以我也没有收她的房钱。她就住在最前头坤字四号房。这些日子卖龙肉的时候,她可没有少掺和。我看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却好像是个有路子的。手上灵石当真不少。” “故人……” 糯米想了好久,却也还是没能想出来自己曾经有过什么女修故人。而且,还是个路子足人面广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到时候去见到面了,就能认出来了。而且,说不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故人。看着门派里边如今这热火朝天的情形,说不准那女修只是到千仞宗来买龙肉,却又不想要交房租的。这时候随便扯个关系,哪怕是日后发现不对,对着一个女修,总归也不会怎么样的。 糯米并不十分在意那个女修的存在,又在门派里边四处看了起来。 如今的门派是热闹的,也变得新奇了,更是多了好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面孔,恐怕就是萧景言说的那些慕名来投的散修了。 除了这些以外,那些穿着各门派服饰的修士也占了绝大多数。 糯米被柱子放在肩膀上边,比旁人视线都要高了许多。在这门派里边一张望,就没有见到哪里是能空出个落脚的地方来的。连着兰战舟和悔悟的房间前头,也多少站了人,只是没有上前去敲门打搅罢了。 看见了那边以后,糯米又想起了悔悟的情况来。 只是悔悟如今半个身体都被那恶魂占据了,他无论是服用什么补丹都没有作用,甚至可能会叫那恶魂抢夺去丹药的药力,变得更加强大难以对付。她也只能是派人送一些安魂凝魄的丹药送过去,希望能够稍微有点儿帮助。 门派里边做客的这些修士,见到糯米出来,自然有认得她的修士围上前来,朝她讨着买龙肉或是血魄丹。 糯米先前就已经同萧景言商量好了,这时候一律推说身上没有,叫他们去同萧景言商量。 这里边的修士没有哪个是没在萧景言手上吃过亏的,这时候以为糯米年纪小好讲话,不料人家还是将他们推倒萧景言面前去,不由都蔫巴了起来。 有个小门派的修士实在没忍住,便拦在柱子前头,哭诉道,“苗副掌教,您一直闭关,恐怕不知道这外头的事情。我们这些小门派也是迫不得已。要知道在这千仞宗里边,如今聚集了多少门派了,那些庞然大物断不是我们这些小门派能争斗得过的。他们商量出来的价格,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出手。我们也是……实在太没法子,才求到你面前呀。” 这小门派的修士话一出口,就得到了其他小门派修士的一致赞同。而那些原本站在边上只是看热闹的中型门派修士,这时候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糯米低头看了那修士一眼,面上不动声色的,其实衣袖下边的拳头已经慢慢收了收。 她知道这些修士说的是实话,但萧景言做的事情,她也不觉得就有什么错处了。 这修士的行为就好比是在商铺里边买不起东西,就开始朝着老板哭诉东西太贵,价格都被其他客人炒起来了一样。这原本就不是一件能够两全其美的事情。 谁都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好处。她若是朝这些小门派退让一些,那也就意味着其他门派的好处要因此而受到损伤。这其中的损伤,还包括千仞宗本身。她哪怕是再蠢,也不会去接这修士的话。 不过,当初说出“龙肉管够”这句话的,也是糯米自己,她也不能就完全脱了责任。 而且若是当真一走了之,恐怕在周遭那些小门派当中,就要生出什么对千仞宗不好的传言来了。被群小门派集火,千仞宗自己如今规模也不大,的确也会跟着难受的。 她想了想,这才开口同那修士问道,“对不住,我平日多在房间里边闭关开炉炼丹,也不知道外头的情况。不知道这位道友是哪个门派的使者?” 那修士呆了呆,显然没想到糯米当真会回答他,愣了一会儿,才急急忙忙道,“我、我是附近青木派的。” “青木派……”糯米在脑子里边回想了一遍,确信千仞宗的同盟里边没有这个门派,这才笑着轻声问,“原来是青木派的道友。不过,不知道其他同盟盟友,是不是也一样没有有限购买的权利,只能这样抢着买龙肉?” 她笑起来的时候虽然说不上艳丽,却也足够甜美可人,这时候柔柔一笑,倒将一半人看得一呆。 旁边站着的几个千仞宗同盟门派修士便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哪里的事。萧总管十分客气,我们这些盟友,每日都可定额购买一斤龙肉,并不包含在这二十斤里边。像是这个青木派,却并不是千仞宗的同盟,所以才连一点儿精肉都轮不上。” 糯米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她就知道萧景言不会这样盲目的。她又眨了眨眼睛,定定地看着青木派的修士,好似在问“是这样么”似得。 青木派同千仞宗的确不是同盟关系。 甚至连着寻上门,也不是糯米发的传音符纸。这附近的门派不论大小,都已经同千仞宗签下了盟约,哪里当真需要同外头慕名而来的门派一样抢着买龙肉的。那修士被糯米一看,倒是有些讪讪了起来,话也讲不下去了。 糯米见他终于不讲话了,这才又笑着开口,“门派里边这些事情,我大都是不管的。不过若是担心龙肉不够,这一点我倒当真可以保证。只是千仞宗也有同盟,总归是要先紧着同盟的需求的。这些安排,我相信萧总管会做好,我就不便插手了。我这还有事情,要去见一个故人,便是少陪了。” 她将同盟的事情拿出来一说,下头那些还在诉苦的修士果然也就只能闭嘴了。 谁叫他们自己没有攀上千仞宗这棵大树呢。 五百四十五 认亲 去见故人,只不过是糯米一时情急说出来的借口。可等离开了人群,她想起方才萧景言的那些话,便又好奇了起来。 既然对方自称是她的故人,并且指明想要见她的,那她也应当要去见一见才是。哪怕对方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想要求她买一点儿血魄丹,她也觉得不能完全不会的。 见到那“故人”的时候,糯米便是大大吃了一惊。幸亏她这时候已经从柱子的肩膀上边下来了,否则,她恐怕自己是要从柱子身上摔下来的,就是柱子伸手,也扶她不住。 那位自称故人的女修言笑晏晏,见了糯米,还主动伸出手去,拉着她的手,亲热地问道,“好久不见了。你这些年都在外头,过得还好吧?瞧你如今这模样,应当是过得很不错的,那我就放心了。” “林……林……林姑娘……” 糯米实在是太过吃惊,双手被对方握在掌心中细细摩挲,都没有反应过来要将手抽走。等她发现自己双手已经被捂热了以后,也就更不好将手抽出来了。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去看站在她身后的柱子。 柱子仍是面无表情的,只是,糯米对柱子足够的熟悉,能够看出柱子的面上有些抽动,眼神也慢慢变得柔和了起来。 “怎么了,见到我,吃惊了?”林萝轻轻地晃了晃糯米的手,就好似一个小姑娘牵着要好的闺蜜一样。就是糯米自己将以前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的,这时候也忍不住有些怀疑了起来。 她还记得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林萝是多么清冷的一个人。多少男修凑到她面前来,都没有得到她一点儿好话。 林萝的确是常笑的。只是,那笑容虽然柔弱,里边却带着冷,带着叫人难以亲近的意思。可能也就是因为这样,青泉峰上边的那些男修才会觉得这位就如同女神一样,叫他们魂挂梦牵的。 如今一看。林萝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或许林萝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就已经改变了。从柱子越来越少回房间开始,林萝不知怎地找到了一个做买卖的门道,然后她就开始变得更加的圆滑了起来。 只是,糯米不论是再怎么回想。也从不觉得自己同林萝的关系就这样亲热过。 林萝面上仍是笑着,却好似露出了点儿悲哀来,小声地讲,“糯米,你还记得柱子哥么?” 糯米一惊,差点儿没直接就将手从林萝手里抽出来。 林萝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抓住糯米的手,眼眶一红,好似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你肯定不知道,我在外头找了他有多久。可是我都找不到。他在的时候,我恨他。我恨他没有早一点儿回家,居然叫我落到了那种地方去。可他不在了,我才知道,这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也离我而去了。我知道他当年也是很欢喜你的。我就把你也当亲人了……” 糯米张了张嘴,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她站在林萝和柱子之间,明明知道柱子就在面前,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她知道柱子这时候肯定是不愿意让林萝见到的。她甚至觉得有些茫然。 林萝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呀。 怎么这次一上门来,就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以前她去查柱子的事情,明明知道林萝从来没在意过柱子、从来没用心找过的,怎么如今又突然换了个模样。 糯米还迷茫着。突然觉得手上一湿一热,林萝的泪珠已经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顿时就慌了起来,赶紧劝道,“没事儿没事儿,我相信师兄肯定还活着的。他若是知道了你这么伤心,一定是又高兴又难过的。你、你不要伤心了。师兄肯定能明白你的心意的。” ——能不懂么。人可就站在旁边。 林萝摇了摇头,泪珠随着她的动作,慢慢从脸颊上边滑落,挂在了下巴上边,晶莹剔透的。 不得不承认。林萝的确是个相当好看的女子。即便糯米自己是个丫头,可看着林萝的时候,哪怕她正在落泪,却也还是叫人也得赏心悦目的。 糯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才是,只能结结巴巴地安慰了两句,领着林萝就往屋子里边带。总也不能叫林萝就站在外头哭的,叫旁人看见了,还不知道要以为这么拍里边出什么事情了呢。 林萝静静地跟着糯米进入到房间里边来,乖乖地听糯米的话坐下来了,却也不去擦自己面上的泪珠,就任由它们挂在眼角上边,一点一点的滑落下来。糯米看着觉得无奈,手边又找不到什么,只能拉了衣袖去帮林萝擦了擦眼泪。 两人有些尴尬地静了一会儿,林萝这才幽幽地开口,道,“我从以前就知道你是个姑娘。我……我一直很羡慕你。以前在青泉峰的时候,我待你不亲热,是因为我太嫉妒了。” 糯米不知道自己当初在青泉峰的时候有什么好羡慕的,可看着林萝的神情,她也不敢随便开口,只能站在一边尴尬地听着。 她这时候又忍不住朝着门口的方向偷偷瞧了一眼。 门已经掩上了,可柱子就站在门边。柱子如今五感这样敏锐,若是他有心,这房间里边的声息根本就瞒不过他的耳朵。只是,不知道柱子如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柱子没有当场就开口,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肯定就是不愿意同林萝相认的。糯米心里边虽然难过,却也不能多嘴说些什么。 林萝好似只是在自说自话一样,拉着糯米的手,轻轻讲,“你知道我为什么羡慕你么,因为阿哥他是那样的欢喜你。我是他妹子,他照顾我,只不过是为了当年的亏欠。他对着你的时候,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不是不是,师兄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他对你好,那还他愿意。你是他阿妹,他对你自然比对我要好得多呀。”糯米赶紧开口劝了起来。 只是,这么劝的时候,连着糯米自己的心口都有些闷闷的。 她不太愿意提起这些旧事来,也不知道林萝心里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林萝却只是摇头,将糯米的手抓得更紧,道,“这些我都知道的。他是我阿哥,对我好是应当的。又有了当年的事……刚开始我以为他真的是像旁人说的那样,觉得我们一家子是负担,所以将我们丢下了。后来我才知道,不是那样的。可是我已经没办法同他好好道歉了。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姑娘,我才知道,他为什么对你这样好……他已经不在了,那、那……我到底还是想认你这个嫂子,好么?” 糯米浑身都僵住了。 要不是这时候林萝还拉着她,她恐怕都要吓得坐到地上去了。 “你……你说的这个……这个……这个是什么话呀。师兄他哪里就不在了呢,他肯定还在哪里活得好好的,终有一日你会见到他的。师兄当初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个女修。林姑娘你也想得太多了……” 糯米结结巴巴地讲完,面上也跟着红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不管是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还是现在。她从来只是觉得师兄就该在她身边的,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可如今被林萝一说,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原来她将柱子师兄留在身边,并不是那么理所应当的。 那只是她的师兄,并不是当真的一个兄长。 若要说柱子对林萝好,那是自然的,因为那是他的亲妹子。 可师兄又凭什么对她好呢…… “不是的。你瞧不出来,难道我也瞧不出来么。我一直呆在那种地方,男子的眼神,我见得可不少。我若不是发现阿哥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你,我、我是万万不会嫉妒的。不过……如今阿哥也不在了,我也好不容易开始修炼,这世上除了你,竟找不到别的亲近的人来了。嫂子,你就当我的嫂子,好么?以后我们一块儿,不论做什么,至少在这世上还有点儿牵挂,能够相互帮帮忙呀。”林萝也不管糯米说什么,只是继续将话讲了下来。 糯米已经完全愣住了,脑子里边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 她很努力地去会想到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日子。那时候她都不满十岁,柱子师兄又怎么可能…… 而且,柱子师兄明明一直就不知道她是个女修才对。 林萝却好似不愿意给她思考的机会,拉着她的手,微微摇晃的,不时小声地说着好话。 糯米这时候甚至都有些担心柱子会突然冲入到房间里边来,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柱子。 只是,见着林萝面上露出哀求的神色来,糯米却也不忍心就这样拒绝。 若是林萝当真只想找个能寄托哀思的念想呢。 糯米是知道的,知道柱子有多么疼爱林萝。 她想了想,又想到了门外站着的柱子,便咬咬牙,点头道,“好吧。” ps: 大家快看,林萝变好了哟!(自己把自己抽打成流星…… 五百四十六 再认大兄 五百四十六 糯米将那个糊涂嫂子的名头应了下来以后,林萝这才又露出了笑容来。林萝的笑容十分和顺,简直可以说是恰到好处。从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开始,林萝的笑容就一直没有变过,都是这种如同度量出来一样的精致笑颜,一点儿不多、一点儿不少。 若是她多笑一分,便会拉扯得眼角皮肉变形;而若是少了一点儿,终归又叫人觉得不够那么热情。唯有她面上挂着的这一个笑,才当真叫人觉得心醉。 糯米很是有些不好意思,见林萝还在笑盈盈的看着她,好似还想要再说些别的什么话,便赶紧岔开话题,道,“对了,林……阿萝你如今是在做什么?这次到千仞宗来,也是为了要买龙肉的么?” “我如今在经商呀。”林萝拉着糯米的手,脸上早就没有了那些泪水。这时候猛的一看,居然当真好似一个小姑娘一样,拉着糯米的手絮絮叨叨地讲,“嫂子你是不知道,如今这世道,买卖也难做了。若没有一点儿镇店的东西,就是要叫人瞧不起的。这次我过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买一点儿龙肉回去,当铺子里边的镇场。” “你已经在附近开铺子了么?”糯米倒是惊讶了起来。 想要开一个铺子,可不是那样简单的。除了手上灵石要足够以外,还需要很大的人脉。若是人脉不够了,恐怕连个小地摊都摆不起来就要被人缠着交各种保护费了。 林萝羞怯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望了糯米一眼,又点了点头,“嗯。不过这次花费也大,再加上先前找阿哥的花费……如今也不剩什么了。我修为不高,需要打点的地方有好多的,日子过得也不轻松。哪里能同嫂子相比呢。” 糯米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安慰了林萝一番。又从怀中取出了一瓶血魄丹来,塞到了林萝手中。 刚开始的时候,林萝还很有些惶恐,推说这东西太过贵重。不肯收下。可糯米想着柱子还在外头听着呢,怎么也不能叫林萝太难过,便执意要将血魄丹塞给她。 林萝轻轻推了两次,见糯米的确是真心要给,这才慢慢收下来了。 等将那血魄丹收入怀中以后,林萝的笑容这才高兴了起来,又拉着糯米问了一通龙肉贩售的事情。 这事情原本是萧景言在管着的,可既然如今林萝都已经开口喊糯米“嫂子”了,糯米就是再不想管事,这时候也不能不帮忙了。 她想了想。便同林萝讲,“血魄丹在我手上,我分你一瓶,你不说出去,也便了。可那龙肉本就不在我手上。我若是随意给了你,恐怕当真不合适。这样吧,我带着你去找阿萧,若是阿萧和掌教都没意见,便同你也签个同盟的盟约,到时候你也就可以得到盟友的待遇了。” 林萝张了张嘴,见糯米好像挺坚持的。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她自己心急得很,这时候得了糯米的答应,可能生怕糯米回头会忘记,便挽着糯米的手,拉着糯米就要到大殿那头去找萧景言。 糯米本不习惯同她这样亲热。可林萝比较高,力气也比较大,这时候糯米被拉着,不好太过挣扎,一下子就被林萝拉到了屋子外边去。 柱子就站在房门边上。见到两人出来了,赶紧就抬腿跟上。 他本来是想要朝着糯米伸出手去的,可手才刚伸出去一点,就见到两个姑娘仅仅挽在一起的手臂,不由呆了呆,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来。 糯米扭头努力去看柱子的表情,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从柱子面上看出什么来,不由觉得有些难过。 她知道柱子心里边一定是不平静的。只可惜如今他成了这模样,连见到林萝的喜悦也没办法表现出来了。若是可以的话,柱子师兄一定还是希望守在林萝身边,保护着林萝的吧。就如同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那样。 当初哪怕林萝表现得再冷淡,柱子还是一样将她当成宝贝一样宠着护着。虽然柱子自己没有什么天大的本领,但的确是个好大哥好兄长。 柱子应该也很想要跟在林萝身边的吧…… 糯米摇摇头,努力将那点儿沮丧的想法赶出了脑海。 林萝走得并不很快。但正是因着她这不快,门派里边几乎里里外外所有人都见到了她们这个亲热的模样。 当初林萝闻讯而来,自称是副掌教苗糯米的故人,还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就连萧景言,同糯米的想法也都差不多,觉得这女修不过是想上门来骗一点儿住宿的费用罢了。只是看在糯米的面子上,并没有为难她。 后来这女修虽然一直住在千仞宗里边,却从来没有怎么同旁人抢过龙肉的。因而好些修士都已经快要忘记这女修的存在了。记得她的那些,也都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修罢了。 如今居然当真见到了林萝挽着糯米的手,亲亲热热地在外头走着,不由看得好些修士的眼珠子都掉了下来。人群中顿时就传出各种细碎的讨论声来。 “这个女修……居然当真同千仞宗副掌教是旧识?” “瞧着这亲热的模样,可不像是一般的旧识啊。恐怕二人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也难怪这女修从来不怎么出来抢龙肉的,原来当真是个有关系的,根本不屑于同我们抢啊!哎哟,我怎么那么笨,没有趁着这女修空闲的时候就同她打好关系啊?” “可这谁又能料到……这女修平日还有些吸引力,可对着龙肉的时候,谁又能想到要讨好她的。她说是副掌教的故人,当初不是还有好些人在后头笑话么。没想到啊,当真是万万没想到……” 糯米修为高一些,耳目也灵敏,自然是讲外头这些话都听到了耳中。她轻轻皱了皱眉头,对这些捧高踩低的话有些不高兴。看着林萝这么拉她出来,好像有些不一样的意思了。 不过,若是就这样随便走一走,就能够为柱子的妹妹争一点儿面子,糯米倒也是乐意的。 萧景言虽然诧异于两人之间的亲密劲儿,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在听见林萝喊糯米“嫂子”的时候,差点儿没有背过气去。 “你……你这年纪明明比阿苗大得多,怎么好喊她嫂子?而且阿苗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这么喊,不是……不是毁了她的名声?!” “可是、可是……”林萝有些委屈地看了糯米一眼,又撩起眼皮来看了看萧景言,突然就笑了起来,道,“我在这世上,就只剩下嫂子一个亲人了呀。哪怕你不让我叫,我也还是要叫的……若是你不高兴,我也可以喊你一句大兄,这样……这样你能高兴了么?就可以让我当千仞宗的同盟了么?” 不要说是萧景言了。 这次连糯米也跟着要背过气去了。 林萝不知道柱子还活着,这时候私下喊两句嫂子,糯米还觉得无所谓。可林萝若是再喊萧景言一句大兄,这便又是怎么混乱的一个关系。旁人若是不知道,还以为她和萧景言之间有什么男女私情呢。 糯米还来不及讲话,林萝已经甜甜一笑,朝着萧景言盈盈一拜,道,“大兄,您就收下我吧。” 这话说得旖旎万分,即便是萧景言心智坚韧,也禁不住心神一荡。 林萝又扭头看着糯米,讲,“嫂子,谢谢你帮我。只是,我觉得我也要帮我自己才是。我一见到萧大哥,我就会想起我阿哥来的。我知道萧大哥肯定会收下我这妹子的,也肯定会让我签下盟友的协约。若是、若是我哪里惹得人不高兴了,也不用旁人敢,我自就会走,绝对不给嫂子添一点儿麻烦。” 她这话说得倒是铿锵有力,糯米除了在旁边呆站着,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了。 萧景言显然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萝才是。 林萝的话都已经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愿意叫林萝签下盟约来,便好像是故意同糯米作对,将糯米带来的人故意弄走一般。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好当场问糯米同林萝之间的旧事,只好先含糊地将盟约的事情确定了下来。 林萝签得倒是十分爽快,几乎就没有看那盟约,笑着道,“大兄和嫂子绝对是不会骗我的。” 萧景言哪里还说得出什么话来。他这时候既是高兴,又生怕糯米生气,更有在意着林萝原先的兄长,心情可谓十分复杂。 出得大殿,糯米只觉得有些无力,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糯米抬头的时候,正好见到柱子站在边上,眼神直直地盯着林萝身上看。她心中一动,突然对林萝讲,“阿萝,我事情繁多,恐怕不能一直陪着你。你最近在这门派里边,想来也不方便。不如我将这傀儡放在你身边。门派里边的人都知道这傀儡是我贴身的,有了他在,门派里边就没有人敢怠慢你了。” 五百四十七 纠结 糯米很是有些气闷。 她已经许久没有自己一个人在路上走过了。自从将柱子带在身边以后,除非是她自己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到外头去跑动,不方便将柱子带在身边,否则是根本不会离了柱子的。如今一个人走在这门派里边,常常会被旁人拉住讲话讨好,她便更是有种孤寂的感觉。 方才她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人能拉住她讲话的。她高高地坐在柱子肩膀上边,哪里有人能拦得住她的。如今她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谁若是想要同她讲话,都可以将她拉住。 “唉……” 糯米自己暗暗叹了口气,却也是没有办法。 谁叫柱子的心思就都放在林萝那个妹妹身上呢。她就是再不愿意,总归也不能当真就拘着柱子在身边的。这兄妹的情谊,她斩也斩不断。哪怕她这个外人旁观的时候,觉得林萝做得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对,却也不能拿到柱子面前去说。 即便说了恐怕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怎么了,情郎被抢去了,就端着张苦瓜脸了?你瞧瞧,小小一方包子脸蛋,都皱巴成什么样儿了。要不要我教你点儿,叫你将人给抢回来?” 糯米听着声音便是一愣。再一抬头,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怎地已经走到了陆纤纤屋子前边来了。 陆纤纤平日根本就不在门派里边露脸,更不要说是这么多外人在门派里边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竟然从房间里边走了出来,还笑盈盈地同糯米搭起话来。 糯米先是有些警惕地看了陆纤纤一眼,紧接着又是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时候大概是已经到了用餐的时间了,附近的修士并不十分多,在陆纤纤这房门前头,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糯米这才明白陆纤纤为什么会愿意离开房间来。 这时候一看,陆纤纤小腹那道隆起的弧线已经相当的明显了。哪怕她如今穿的是宽松的袍子。却也还是掩不住她身上那道圆润的弧线来。糯米许久没有见她,便觉得她好像连脸颊和手腕的线条都有所改变,看着更温润了。 若是以前有人同糯米讲,说能够从陆纤纤身上看到母性的光辉来。糯米肯定是不信的。可这时候猛的一望,陆纤纤却当真是连表情都变得柔和了一些。 糯米不由眯了眯眼睛——这还是当初那个最喜欢挖出幼童心肝来吞食的陆纤纤么? 不过,不论陆纤纤变成什么样儿,其实同她都没有多大关系。她只要守着千仞宗,不让陆纤纤捣乱毁了这个门派,那就没什么了。而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边,陆纤纤也的确做得很好,从来不闹事。 “怎么,还想这别的什么事情不成。情郎被人抢了,不愿意跟你后头了。你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那我当真是佩服你的咧。”陆纤纤笑了笑,嫣红的嘴唇,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糯米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咬着下唇摇头,“是我自己叫师兄留下的。” 陆纤纤本就隐约知道柱子的身份。糯米根本无需在她面前隐瞒这些。 “哦、你自己把人送到外边去了?可是已经玩腻味了。哎呀,我就同你讲了么,那样一身肉的,虽然都是好肉,但是哪里抵得过一整个森林。你如今也总算是瞧开了吧。有一个好的,总不若有一群好的。到时候个个都随你挑,哪里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呢。”陆纤纤掩嘴笑了起来。连眼睛都眯得细细的弯弯的,看着就好似一只狐狸一样。 糯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同她生气才好了,只能淡淡地反驳,道,“我没有那样的心思。那人是师兄的妹妹,师兄对她关心得紧。却又不敢相认。我不过是叫师兄有机会跟在她身边,同她多接触接触罢了。到时候师兄自己自然会有选择的,我想也轮不到你我来关心这个问题。” 陆纤纤又笑了,“你就这样大度,你觉得你的那个师兄。能念着你的一分好么?我教你了,不要以为自己为男儿付出了,他们就会觉得感激。他们呢,都是些贱骨头一样的。你付出了,他们是见不到的。听我一句,回头在他面前哭一场,说虽然不愿阻拦,终归却舍不得,叫他自己选。你瞧瞧么,绝对能抢回来的。他看着你柔弱,没有了他是绝对不行的,他就一定会回到你身边来。” “……那不是叫师兄为难么。”糯米瞥了陆纤纤一眼,不赞同地摇头,“倒是你,今天怎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搭理外头这些事情的。” “我当然不愿意搭理。这门派里边也没见得几个是能堪破皮相的。今日日头不错,我不过是出来晒晒太阳罢了。你愿意听我的话,那自然是好的;不愿意听呢,人被抢走了,可别到我房门前边来哭,我嫌烦呢。你如今这样,你那师兄啊,只会觉得你压根儿不在意他。” 糯米一愣,本能地就张嘴想要反驳。可也没等她说什么,陆纤纤就已经斯斯然地转身回到房间里边去了。 还不等糯米反应过来,前头整好就走过来几个修士,见到糯米,顿时就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来,快步跑过来就缠着糯米讲话。 糯米茫然地应了一回,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地将那几个修士应付走了。她一路上磕磕绊绊的,又被好几批修士拦住了讲话,好不容易才终于回到了房间里边。 等坐在床沿上的时候,她便是更迷茫了起来。 ——难道她做错了么? 若是要问本心的话,她压根儿就不喜欢林萝的。 当年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林萝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林萝的每一个反应,做的每一件事情,她都仔细地记在心里边。她根本就不觉得林萝当真是将柱子放在心上的。 哪怕是如今,慢慢静下来了以后,她也压根儿不信林萝当真去找过柱子。 她能够从暖香楼那边知道柱子的消息,林萝又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呢。就是林萝没有暖香楼那样厉害的情报,可她当年是个在青泉峰上边过日子的,连孙敏都能够打听到柱子在清明真人身边,林萝只要有心,不可能不知道。 林萝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找柱子。 只是这些话,她自己心里清楚,却也不能拿到柱子面前去说的。 在柱子心里边,林萝肯定还是那个当年跟在他屁股后边跑的小丫头,又在世俗里边受了好多苦。如今好不容易能够自己过日子了,却也不知道过得如何。 “林萝……林萝是师兄的妹妹……师兄对她好,也是应当的。” 糯米小声地说了一句,慢慢地将腿缩了起来,抱住了膝盖。 她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她不想要叫师兄为难。可是为什么回到房间以后,她却觉得心里边这样的不高兴、这样的难过。 也许她从最初就希望柱子能够反驳,能够跟在她身边。 可是…… “怎么可能嘛……师兄的眼神明明都已经挂在林萝身上了。” 糯米摇了摇头,好像是在同自己讲话一样,声音细细的,尽埋在了自己的臂弯里边。 她不想将柱子推出去,更不愿意让柱子跟在林萝身边。她觉得林萝根本不会好好对待柱子的。可是她当真没有什么办法。 陆纤纤的话突然又在她耳边响起。 “……不行不行。” 才刚起了一点儿念头,糯米就赶紧摇头把它打消了下去。 她不应该影响柱子师兄自己的想法才是。 这样……应该没错的吧? 就算她先前不开口,柱子肯定也会想要留在林萝身边的。若是她没有主动提起这个事情来,说不准柱子自己反倒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去看林萝一眼。 她又何苦作了恶人,将柱子强留在身边。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儿,高兴不高兴,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糯米甚至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叫自己不要再去想柱子在林萝那边的情况了,而是专心开始打坐修炼。她最近常常开炉炼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修炼了。可她试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办法静下心来,只能皱着眉头放弃了。 若是柱子最后当真想要跟在林萝身边,一直就跟着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糯米不由心中一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她才方始坐起身子来,就马上又颓然地倒了下去。哪怕她再担心再难过,那又有什么用处呢。她总不能当真像陆纤纤说的那样,跑到柱子面前去大哭一场。就是真的做的,说不准也不能动摇柱子师兄的决心呢。到那时候,她不是就更没有脸面去见柱子了。 “师兄啊师兄……师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那妹子根本就不是真心想着你的呀。”糯米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一想起柱子同林萝的事情来,就恨不得将被子当成柱子,狠狠地咬上几口。 ps: 每次看到看盗文的亲跑回来起点这边留言,就觉得略微有点心塞…… 这篇文没写好,不值得大家花钱,这个是我的错。可是……既然不值得的话……可不可以就别回来起点这边提意见了……作者的心脏很脆弱,承受不起这样宽广的波澜。默默扭头 五百四十八 上门 夜里一顿折腾,糯米也就没能够很好的休息。 魃豹半夜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偷偷地溜回来,还被糯米逮了个正着。魃豹显然以为糯米已经睡下了,悄悄推开房门以后正对上了糯米的眼睛,也跟着愣住了,隔了好久才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就又溜了出去。 可惜这时候没有心思,否则的话,糯米肯定是要将魃豹喊住,细细问一遍他最近的行踪的。 糯米大大地叹了口气,几乎是把自己当成了个烙饼,在床铺上边翻来滚去的,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天亮。 可即便是天亮了,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是。 这个时候,她肯定是不愿意去见林萝和柱子的。如今手上的丹药暂时足够了,她根本不需要再在屋子里边闭门炼丹的。外头那些事情有萧景言负责看着,好像也没有她的什么事情。她如今若是到外头去行走,不过就是给那些修士钻了个空子,被他们拉住求一些丹药罢了。 想到昨日走在路上的情形,糯米便有些厌厌的,不愿意出门。 她细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倒不如在房间里边看看能不能打坐修炼。她已经许久没有专心修炼了,这时候整好空闲了下来,也是时候去看看缥缈幻境里边的灵谷和几株灵莲仙子了。 才方始进入到缥缈幻境里边来,糯米就被面前的情形震住了。 只见整个缥缈幻境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好像突然就大了一倍。那些原先种满了的灵谷,这时候也显得有些不够了起来。 那三株灵莲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可以化形了,正笑着同藤小桥在那些灵谷当中跑来跑去的玩闹。她们玩得高兴,隔了好久才见到了糯米,赶紧就都围拢到了糯米身边来,甜甜地喊了一句“主子”。 “你们都已经恢复过来了么?”糯米顿时觉得有些惊喜。 对于这几个灵莲仙子,她可是觉得相当亏欠的,生怕她们也会因为损耗过大。最后没办法重新凝聚成人形来。这时候见到她们恢复了过来,自然是高兴得很。 三个宫装的灵莲仙子纷纷点头,娇笑了一番,都感谢糯米将那大观佛法的手抄本放在她们面前。如今她们因为佛法而重新化形。便每日都会将那佛法诵读一遍,好叫其他还在灵池里边待着的灵莲也能够接触这佛法的法力,好早日化形成功。 藤小桥好像也长大了一些,原本穿在身上有些松垮垮的衣服,这时候已经变得相当合体了。也知道是灵果娃娃原本就长得飞快,还是托了衣裳上边那个聚灵阵的福。 不管怎么样,看着藤小桥一点一点长大,糯米心里边总算是又高兴了一些。 除了那三个莲仙和藤小桥这个灵果娃娃以外,缥缈幻境里边可当真就没有别的什么灵物了。魃豹如今根本就不在糯米面前出现,更不要说是回到这缥缈幻境里边来了。 糯米想起外头门派里边已经没什么大事了。才惊觉自己竟然都忘记了要将藤小桥放出去,不由有些惭愧,道,“外头已经安全了。虽然仍有些不清净,但若是只在我房间里边。想必是没什么关系的。你们若是觉得这幻境里边无趣,大可待着小藤在外头玩耍。有你们带着它,我也就放心了。” 那三个莲仙和藤小桥自然是高兴不已,点头答应了。 他们被困在这缥缈幻境里边这么久,自然都想要到外头去看看。现在得了糯米的话,他们总算可以离开。这时候也说不了几句话,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了。 糯米见他们满脸的渴望。也就不好再将他们拘在缥缈幻境里边,干脆同他们一块儿到了外边来。 三个莲仙又哪里是闲的住的,瞧了瞧外头,发现除了修士多一些以外,并没有什么危险,干脆就抱着藤小桥往外边跑。藤小桥有了三个莲仙的陪同。好似胆子也大了一些,居然敢拉着莲仙的手去面对那满满的人群。 糯米倒是不愿意出门的,便有由着他们离开了。 只可惜,她不愿意出门惹麻烦,麻烦却主动地找上了门来。 三个莲仙带着藤小桥才刚离开没多久。糯米就听见了房间外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糯米一打开门,马上就后悔了起来,恨不得自己压根儿就没开这个房门。哪怕方才就假装自己不在屋里边也好啊,虽然可能瞒不过去,可对方总也不会直接就推门冲进来的吧。 可这时候门都已经打开了,她也不好再直接将门关上,只能强笑着讲,“怎么……上门来了?” 敲门的正是林萝,后头跟着的正是柱子。林萝见糯米开门,马上就亲亲热热地拉住了糯米的手,有些心疼地讲,“嫂子,你怎么面色有些不好,是不是昨日休息不够呀?” 糯米看了林萝一眼,又悄悄地看了看后头站着的柱子,点点头,道,“嗯,昨日外头吵闹。没人守着,有些不习惯罢了。” “啊、嫂子肯定是被外头那些修士吵着了的。看来我倒是来得是时候。我这次过来,带了从外头收的上品墨香灵茶,可是外头很难得到的品种,过来叫嫂子尝尝的。”林萝倒是好像当真十分关心糯米一样,一听到糯米睡不好,就开始露出了副心疼的模样来,拉着糯米就往屋子里边带,“这灵茶除了灵气充盈以外,还有养气凝神的功效,最适合嫂子了。” “……”糯米其实对林萝喊她嫂子的这事还有些抗拒,可她力气没有林萝大,被林萝一带,整个人就又退回到了房间里边去。 她最后从林萝的肩膀缝隙之间,见到柱子稍微动了动身子,好像也想要跟着进入到房间里边来一样。也不知道柱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最后还是停住了,就好似平日那样,规规矩矩地守在房门前边,一动不动的。 糯米倒是有心想要同柱子亲近,只可惜林萝也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她也只能看着林萝掩上了房门。 林萝带来的墨香灵茶的确是个好东西。茶叶看着一点儿不打眼,甚至比普通的茶叶还要细一些黑一些。可只要经滚水一烫,那几片漆黑的叶子马上就在水中直立了起来,如同是舞蹈一样上下翻腾跳动,冒出一股同墨汁十分类似的香气来,萦满了整个房间。 糯米看着林萝倒杯灵茶送到她面前来,这才拿起轻轻一嗅,便觉得那香气直冲入体内,脑子里边一阵空灵。甚至都不用送到嘴边,就已经能够感觉到灵茶里边浓郁充沛的灵气扑面而来,果真是能叫人精神为之一震。 “果真是好茶呢……”糯米细细抿了一口,面上也跟着带起了点儿笑容来。 这墨香灵茶不愧是难得的上品灵茶,的确能将她昨日的那些疲惫都一扫而空。 只是,她却更闹不懂林萝的来意了。 总不可能林萝上门来,当真就只是为了给她尝一尝这灵茶的吧? 糯米低头看着手里边的杯子,心中打定了主意。只要林萝不开口,她这次是绝对不会再主动开口问林萝来意了的。哪怕林萝愿意就这么耗着,她也可以同林萝耗下去。横竖她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忙的。 林萝却果真再没有多说什么。 糯米不开口,林萝也完全没有提到别的什么事情。 两人当真就只是坐在房间里边品茶,林萝笑着说起这千仞宗的兴盛来,又同糯米讲起一些柱子的旧事。林萝说的那些就是,大都是柱子还在山下村子里边的事情,说当年柱子是怎样的一个大哥,将他们那些弟妹都照料得好好的。 “阿哥看着粗心,其实却是个仔细的人。当年我们姊妹兄弟众多,也就只有他,当真是会记挂着家人的。若不是家里出了变故,也不可能会叫他到外边去吃苦的。”林萝说起那时候的事情来,面上不由一阵黯然。 “家里边……出了变故?”说起柱子的事情来,糯米总是忍不住要追问的。 林萝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细声讲道,“当年在家的时候,原本是好好的。却不知怎地,阿爹就得了怪病,无力下床。阿爹没办法耕地,阿娘又因为两头忙活,最终也跟着冰岛。家中的田地一点点被强抢了去,只好放阿哥出门去当学徒了。若不是阿哥后来到了仙山上边去,可能早就没有命在了。只是、谁知道这山门也这样的黑暗。如今……如今……” 糯米并不很清楚柱子家中的情形,这时候听了林萝这样讲,心里也不近一阵潸然。 林萝拿袖子按了按眼角,缓了一会儿,才又小声讲,“我记得阿哥当年常常说要给家里找个好嫂子的,就是因为阿娘病倒的事情。他还常常同我们将,长嫂如母的。只可惜阿哥如今挑了个欢喜的人,自己却不知道在哪里了。” 若是换了平日,糯米只会觉得尴尬。可见到林萝面上是那样忧伤,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小声地又安慰了林萝一番。 ps: 躺平……糯米崽就是要甩开林萝,当然也是要先把她亲爱的心爱的(喂)柱子师兄捞出来再说的嘛……=w= 五百四十九 用心 糯米还以为林萝到她房间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相求的。却没想到林萝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一句,好像当真就只是过来为糯米送点儿灵茶,然后又说说柱子的旧事一样。 林萝说得情真意切,一时想起柱子小时候的那些顽皮事来,笑得眼睛眯眯的;一时说到以往那些苦难的日子,却又几乎要潸然泪下。 糯米看着林萝这模样,倒不好当真赶她走了,便是在一边慢慢听着她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来。 一直到天都快要擦黑的时候,林萝这才好似突然醒悟过来了一样,拉着糯米的手,讲道,“瞧瞧我,今日竟占了嫂子这样多的时间,也不知道嫂子会不会就饿了。我这次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些特色的小点心过来。嫂子若是不嫌弃,就尝一尝吧?” 糯米看她兴致上来了,不便推拒,点点头,道,“好。不过既然到了饭点,伙房那头恐怕也是已经开火了的。我们过去领点儿小吃灵菜,就着一起,肯定不错。” 林萝也跟着点头,两人便一同到了房间外边去。 出门的时候,糯米不经意地发现了柱子好像有些异样。林萝都拖着她走出去几步了,她稍微回头,却不见柱子跟上来。 糯米不由呆了呆,拉住了林萝,回转身子去看着柱子。林萝还在旁边,糯米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招呼柱子,只能朝着柱子挥了挥手。 林萝这才发现后头那个傀儡竟然没有跟上前来,便也跟着奇道,“这傀儡是怎么了。先前明明都跟得紧紧的,赶也赶不走,这时候突然却又原地定住了?算了,它不跟上来也没什么。在这门派里边,有嫂子你在我边上,也没有人敢欺负我的。回来的时候再将这傀儡带走就是了。” 糯米想了想。最后还是将手从林萝的臂弯里边挣了出来,摇头道,“我回头看一眼。他平日不是这样的,许是哪里不舒坦了。” 林萝没法子。只能看着糯米转身走回到了那个傀儡身边去。她本也想要跟上,可才刚抬起腿,糯米就已经笑着朝她摇了摇头。她想了想,也就没有再跟上前去。 糯米急急忙忙走到了柱子身边,确认林萝没有跟在她身后,这才上前去拉了拉柱子的手,小声地问道,“师兄,你这是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了么?” 柱子静静地站在远处,目光有些飘忽。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糯米的话,隔了许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摇头的幅度很小,要不是糯米细心,压根儿就瞧不出他的这点动作来。 “那你怎么突然不愿意跟上来了。”糯米牵着柱子的手。轻轻往前拉了拉,见柱子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不由也觉得奇怪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当真是不愿意同我们一块儿到伙房去么?” 柱子又静了好久,这才慢慢点了点头。依旧是那缓缓的动作,好似身体里边的魂灵已经都不在了。只是僵硬地在移动着什么物件一样。 糯米心中一颤,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浮了起来。 不过,她还是强将那些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仍是小声地同柱子讲,“既然这样,那你就在这儿站一会儿。若是不高兴了。坐下也成,就不要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省得回头别人见到了,还要找你麻烦。我……回头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同我讲。我肯定能帮你想办法的。” 柱子这次再也没有什么回应了。 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糯米拉着柱子的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的指头,努力地抬头看着他,眼神里边充满了担忧。柱子不搭理她,她就轻轻地晃了晃柱子的手,却也不开口催促。 这样静静等了一会儿,柱子才好像慢慢恢复了一点儿神气,看了糯米一眼,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至始至终也没有开口。 糯米却大概知道他是不愿意在林萝面前开口,因而也并不很在意,只是朝他笑了笑,便转身回去跟上了林萝。 林萝根本没有多问柱子的事情。在林萝心里边,那个傀儡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傀儡罢了。糯米大概是同那傀儡相处久了,有一些感情,才会这样在意。对林萝本人而言,那个傀儡本身并没有什么,她更看重的,是“千仞宗副掌教的傀儡”这一个名头。 有了这么个傀儡跟在身边以后,林萝发现这门派里边的修士看她的目光的确都不一样了。不管是门派当中的弟子,还是外来的那些使者。 当那些修士发现林萝同糯米之间应当有什么关系以后,便纷纷求到了林萝面前来,希望能从林萝这里找到什么关系。 林萝本身是怎样的一个手腕,这不到一天功夫,她就已经搭上了好些修士。 这次她到糯米的房间去,当真就只是为了同糯米说说闲话罢了。一个是想要通过柱子的事情,得到糯米的一点儿同情和好感,另外一个,也是希望外头的人觉得她同糯米的感情不一般。 如今,不论是谁,只要能攀上这千仞宗,肯定就有天大的好处。 而且—— 林萝小心地瞧了瞧被她挽住手臂的糯米,面上的笑容不由变得深了一些。 有些事情,她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的。如今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只要先一步同糯米沟通好关系,这中间所蕴含着的无限商机就都会落入到她的手里边来。 糯米哪里知道林萝心里边的打算,她这时候还在想起柱子那诡异的反应。 从柱子跟在她身边开始,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的这种情况。以往柱子可以说是死死地黏在她身边,若是不给柱子跟着,柱子甚至会很不高兴。后来柱子的魂灵醒过来以后,这种习惯终于慢慢改了一点儿,好好同他解释,他终归是能听进去,偶尔也愿意守在房间前边,等着糯米在外头忙完了回去。 可像今天这样无缘无故就站在房间前边不愿意离开的,却到底是第一次。 糯米突然想起昨日陆纤纤同她说的话来—— “你这样轻易地将他送出去,他可是要觉得你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 难道、难道柱子师兄当真是在不高兴么? 糯米心中一跳,可回头想想,却又觉得不像。柱子心里边,好像藏着更大的一件什么事情。 林萝一路上仍在小声地同糯米讲话,糯米去哪里听得进去她说了什么。幸亏也都不是什么大事,林萝一路说着,糯米只要一路跟着点头,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周遭那些修士见到两人相互挽着手走到伙房这边来,自然又是一阵惊诧。 今日整好是饭点的时候,几乎所有修士都聚集在了伙房里边。这时候突然见到两人走了进来,都跟着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来,相互之间小声地说起悄悄话来。有些消息灵通一些的,便开始说起苗副掌教连身边的傀儡都送给了林萝的事情来。 “……这么说来,这林萝当真是同那苗副掌教关系不一般了?” “岂止是不一般。我都看见了。人昨日还不屑于买龙肉的,今日已经同那些千仞宗的盟友一样,可以直接购买一斤了。而且,价钱好像还更低。也不知道她同这千仞宗到底是什么关系,就听见她喊那个卖龙肉的总管几句大兄,价钱就直接砍去了二成。” “有这种事?啧啧,你说若是我也去喊几句大兄……” “你就省省吧你。就你这样子,哪怕是跑着人腿喊爷爷,恐怕也不会便宜你半块灵石。” 糯米还在想着柱子的事情,自然没有注意到伙房这边的修士之间的议论。 林萝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来。她在伙房里边环视了一圈,牵着糯米走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里边,将糯米安置了下来,这才慢悠悠地将自己准备的那些点心从储物空间里边取了出来,放到桌上。 自然有千仞宗的杂役弟子取了灵菜送到两人面前来。那杂役弟子放下灵菜的时候,忍不住就仔细看了看林萝。林萝微微侧头,向对方展露了一个完美的笑颜。 那杂役弟子一愣,面上猛地就是一红,赶紧就跑开了。 糯米这时候方始回过神来,见到林萝微微挽起袖子,将面前的碗筷摆了出来,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将自己这边的东西摆好了,道,“你是客人,怎么能叫客人做这些呢。咱么这的杂役弟子怎么都跑没影儿了。” 林萝抿嘴笑了笑,自然不会说那杂役弟子是被她笑跑的,柔柔道,“没关系,这些我都是做惯了的。本来就该为嫂嫂摆的,不碍事。” 糯米手上一顿,想起林萝先前在俗世里边做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是,只能尴尬地笑笑,赶紧坐了回去。 林萝却好似一点儿不在意,风淡云轻地将东西摆好了,又将自己准备的那些点心都一一排到了糯米面前,还将它们分别都介绍了一遍,这才夹起一块来,亲自送到了糯米碗里边去。 “嫂嫂,你快尝尝。” 五百五十 假的 一顿饭吃下来,糯米整个人都有些混混沌沌的。 她也不知道林萝到底在旁边同她讲了什么,好些时候,她甚至都只是被周遭的那些投注过来的目光看得有些浑身上下不舒服的。那些人心里边是怎么想的,她大概也能够猜出来一些,恐怕也是在疑惑着她什么时候同林萝搭上了关系的。 林萝这种不自然的亲密,叫糯米也有些难受。可只要一想到柱子,她也就只能暂时将这样的想法按捺了下去。 糯米心里边想得最多的,还是柱子今日奇怪的反应。不知道柱子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就—— 她想着想着,却突然心中一动。 先前柱子跟着林萝一起到她房间里边来的时候,看着还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林萝在进入房间以前,她匆匆忙忙地看了柱子一眼,那时候柱子的神态还是十分正常的。后来是她同林萝在屋里边说了半日话,柱子才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糯米忍不住悄悄地瞥了林萝一眼。 林萝对这些好像一点儿不知情,仍是十分热切地帮着糯米夹菜,温和地介绍着她带过来的那些小点心。 糯米很是有些食不下咽的,好不容易才结束了这尝不出滋味儿来的一餐。她心里边记挂着柱子,便着急着想要回到房间那边去。 林萝倒是有些诧异,拉着糯米的手,软软地问,“怎么嫂子在这门派里边,是从来不管事儿的么,一直都是在这门派里边开炉炼丹的。我看这门派也好有些欺负人,怎么就叫你一个人开炉炼丹,他们拿的却都是你炼丹得的好处。这样……这样可不大好。” “这哪里有什么不好的?”糯米已经有些不愿意同林萝讲话了,便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我也不太懂得门派里边的这些。他们从来不亏我一点儿好处,我自然也要尽心尽力做事。若是这边没什么。我也不大巡视的,没必要多花费这个功夫。我倒不如多回去歇息一下呢。” 林萝大概是看出来糯米想要离开的意思,想了想,便笑着答应了一声“是”。又亲热地挽起了糯米的手来,同她一道走回到糯米房间那边去。 糯米本想拒绝,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只能也让林萝继续跟着。 一路之上,糯米有心要走得快一些,林萝却仍是那副斯斯然的模样,看得糯米都要焦急起来了。 两人好不容易回到了后边的院子前头,糯米远远见到柱子仍站在屋子前边,这才猛地松了口气。只可惜林萝如今在她身边,她也不太好和柱子说什么话了。 林萝也不是个不会看人面色的。只是想要营造出一种同糯米关系很好的气氛来。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十分干脆,笑着就同糯米道别,准备转回自己的房间去。 糯米顿时大大松了口气,点点头。笑道,“那好,我也不留你了。你就先回去吧。” 林萝也笑着点头,然后抬头看了柱子一眼。 糯米不等林萝开口,马上道,“不过我今日留着这傀儡有用,恐怕不能叫他跟在你身边了。我也要定期帮他检查一遍身子。如今门派里边也没有哪个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肯定没人为难你。” 林萝根本就不在意柱子这么个傀儡的,听了糯米的话,也没有什么异议,果真转身就离开了。 糯米一直站在门前,见到那绮丽的身影终于融入到了夜色里边去以后。这才回过头来拉了拉柱子的手。 柱子的手一直十分僵硬。那不是种表面上的硬,而是当真连关节都被黏糊住了的感觉。这时候糯米将手搭上去以后,却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她如今拉着的根本就不是柱子的手,而仅仅只是一块粗糙的石头。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柱子手上微微的一点儿颤抖,好似在身体下边正在压抑着什么一样。 这种感觉叫糯米觉得相当惶恐。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她觉得这时候也许应该叫柱子称心如意地跟在林萝身边才是,可若当真这么做,她又觉得自己会跟着担心得睡不着。 也许——她这样做也算是有点儿小自私吧? 糯米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柱子一眼,眼睛里边含着的满满都是担忧。 “师兄……”她轻轻拉了拉柱子的手指,很小声地开口,“我知道你想要跟在妹妹身边,我只是留你说说话。你若是愿意,随时还是可以回去保护她的……” 柱子方才一直都静静地站着,这时候听见糯米这句话,脑袋才猛地动了动,好像一架锈住了千百年的铁门,缓缓转动起来一样。 “她……”柱子的声音很沙,里头听不出来一点儿感情,“她不是。” 这样的声音,叫糯米觉得十分心惊。 就是在柱子魂灵完全没有觉醒,人也只不过是个傀儡的时候,都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声音这样放空。这叫糯米想起当初柱子在青泉峰上边发疯的那一次。 她其实不太明白当初柱子是遇到了什么,只是那一次,柱子甚至不愿意开门让她和孙敏靠近。 如今她却到底还是可以拉着柱子师兄的手。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连哄带骗的,小声将柱子哄到了房间里边去,寻了个地方叫他坐了下来。 柱子整个人已经有些呆愣,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糯米在叫他做什么。糯米吩咐的,他便默默地照着做了,看得糯米整个胸口都是酸酸胀胀的,差点儿就要落下泪来。 “师兄师兄,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让你……一日……你怎么就这么不高兴。”糯米急得直想拉扯柱子的手臂,却又不太敢打搅他,只能急得自己在一边红眼眶,“不论是你想要做什么,同我讲了,我肯定会帮你的呀。” ——哪怕、哪怕是想要一直跟在林萝身边。 这样一想,糯米胸口就跟着隐隐一痛。只是这时候她也已经顾不上什么舍不得了,只希望柱子能够赶紧地恢复过来。 柱子看了糯米一眼,突然缓缓地伸出手,有些僵硬地将糯米拉到面前,慢慢地抱住。 他抱得并不紧,身上也没有一点儿温度。胸膛虽然厚实,里边却听不见一丁点心跳的声音。 糯米愣了愣,感觉到了柱子这怀抱里边的颤抖,哪里还会去推拒。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只能好像小时候那样,也跟着环住柱子的脖子,轻轻拍了拍他,“师兄,不难过了……” 柱子如今的身体很沉,怀抱很冷,动作也很僵硬。越是注意到这些,糯米自己就越是觉得难过。 她的柱子师兄,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只可惜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柱子一直挨在糯米怀里,默默地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好像才终于凝聚出了力气来,换换摇头,“她不是,她不是我小妹。” 糯米浑身一僵,“师兄……你……你说的是谁……你说林萝不是你小妹?” 柱子没有说话。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糯米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也跟着被一点一点地抽走。 她并不笨,这时候柱子一句话,就已经足够她猜到个大概了。 今日林萝在她房间里边说了许多柱子年少时候的事情,恐怕是被柱子听出什么端倪来了。林萝大概是以为柱子当真不在了,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就没有了顾忌,只希望同糯米多拉近一点儿关系的。 只可惜柱子一直就站在房间外头,听见了他们的所有对话。 她——不、他们——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林萝就是柱子当年辜负了的那个妹妹,连着柱子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柱子才会那样的拼命,哪怕是真就将自己的命交出去了,也希望能够给对方一点儿补偿。 林萝其实压根儿就不在意柱子。 这一点,糯米能看出来,相信柱子自己也不会瞧不出来的。 那时候他能够那样无怨无悔地对林萝好,无非是觉得对家里边有愧疚,希望将那些歉意都补偿在林萝身上。 糯米甚至不敢去想,下午的时候,柱子站在外头听着林萝的那些话,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柱子既然开得了这个口,肯定是已经确认了的。糯米根本不愿再多问细节,在这时候叫柱子再将那种茫然的痛苦回忆一遍。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因为她自己也没有办法不去怨恨林萝。 柱子会闹成如今这副模样,可以说完全就是因为林萝。也许没有林萝,清明真人也有别的借口把柱子变成这蛊人的模样,可如果没有林萝的话……柱子没有那么在意挣取灵石、非要跟在清明真人身边…… 说不准这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呢。 糯米眨了眨眼睛,很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才控制住自己不说出诅咒的话来。 她还以为,林萝如今对柱子的在乎,会有哪怕那么一分是真的。 ——原来,全都是假的。 五百五十一 以直抱怨 林萝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谎言竟然这么快、这么轻易地就被拆穿了。 糯米垂下眼帘来,看着在黑暗中轻轻环抱着她的柱子,心就好似被谁揉过了一样,酸酸的痛。她还记得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柱子也是这样的难过。那时候柱子抱着她,抱得很紧,叫她身上都是痛的。可如今柱子力气更足了,却再没有那样用力地抱过她。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手上力气太大,哪怕是自己这么难过的时候,柱子也还是很控制力道,小心翼翼地将糯米环在身前。 她师兄虽然一直很粗糙,却到底是个心细的,很敦厚、很温和。只可惜从来也没有谁会心疼她的师兄。 糯米也只是静静地让柱子靠在她身上,因为她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柱子已经成了这个模样了,可以说是毁在了林萝身上,这时候再要说什么话,好像都已经太晚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小小的屋子里边,好像都已经装不下这两人心里边的难过了。 虽然两人所真正难过的事情并不太一样,可却到底都并不觉得好过。 也不知道是这样静了多久,糯米突然心中一动,猛地挣了挣身子,搭着柱子的肩膀,着急地问,“不对……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你小妹到底在什么地方。既然你原先觉得林萝就是你小妹,肯定是因为她知道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情,那总不能是瞎猜的,肯定是从什么人嘴里得知的吧?那、说不准还能从林萝那儿问出你小妹的事情来。” 柱子原本十分萎靡,这时候突然听见糯米这样讲,整个人也跟着愣住了。 他方才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突然知道自己一直相信着疼爱着的丫头居然不是小妹,一时有些乱了分寸。如今听到糯米这样一说,他也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身子便是一硬,声音里边也带上了煞气。 “我去问她。” “不行不行。”糯米赶紧一手扯住了柱子,着急道,“我知道你心里边着急。我也讨厌林萝,恨不得你的苦都报到她身上去。可如今也不知道你小妹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了,被藏在什么地方。若是……那也便罢了。若是林萝有心挣个鱼死网破的呢。师兄你别冲动。” 柱子这时候已经很是有些不管不顾了的,听了糯米的话,这才稍微醒悟过来了一些,面上却还是罕有地挂着焦急的神情。他这时候也顾不得可能会弄痛糯米,伸手抓着糯米的手臂,声音惶然,“怎么办?” 他是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的脑子本来就不大好使,先前也从来没有想过林萝可能会将他小妹藏起来的。这时候经了糯米提醒。却也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糯米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对策,只是模糊的有这么一个念头罢了,根本也想不出来能对林萝怎么样。林萝这谎言被戳破得太过突然,反倒是叫他们两个当事的人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是。 不过,糯米稍微想了想。却还是比柱子要先一步冷静了下来。 她仔细地想了一回,这才同柱子讲,“师兄你别着急。林萝如今既然在千仞宗里边,暂时肯定是不能伤人的。若是你小妹在她手上,就将话给套出来;哪怕……终归还是要问清楚的。这事情我会想法子的,不过可能需要同阿萧和掌教他们商量,叫他们配合。到时候师兄你……” “我没关系。”柱子的声音里边是难得的热切。“我不在乎。” 糯米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她自然知道,柱子并不是当真不在乎,只不过是如今这样的情势之下,他更在意他真正小妹的下落罢了。糯米也不会去嫉妒那个不知道在何处受苦的姑娘,只是一想起林萝来。就觉得胸口一阵烦闷。 她当真是错了。 既然经历过这许多,她就早应该发现林萝身上不对劲的地方才是。可笑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是曾经相信过林萝的,相信她可能当真只是怨恨柱子回去得太晚。 可能因为林萝身上也同样经历过许多,也吃了不少苦头,所以糯米才会下意识的觉得。这样的姑娘,应当不可能有什么害人之心才是。 她果然还是太天真。 正是因为日子几乎已经要活不下去了,林萝才这样的不管不顾,哪怕会伤害到柱子,林萝也只希望自己能够从那魔窟一样的环境当中脱身出来。 只要一想到柱子当初对林萝的千般好,糯米就觉得一阵心塞。 林萝竟然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哪怕是以为柱子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还要再利用柱子的名字,到糯米面前来骗得最后一点儿好处。 也不知道柱子上辈子是不是做了许多亏欠林萝的事情,如今才被她利用得这样彻底。 若不是柱子如今成了个蛊人,被糯米收留在身边,阴差阳错地听出来了林萝的谎言,林萝可能当真就要一步一步地爬上去了。糯米就是再不高兴,瞧在柱子的面上,只要林萝做得不那样出格,又能多说什么呢。 最可气的是林萝连着演戏也不要演全套的。 当初柱子还在的时候,他们在青泉峰上头,柱子可是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挣得一点儿灵石供养她的。只是她当时甚至连演的,都不太在意柱子。 ——林萝将柱子的心思把握得十分准确。 当初正是因为林萝那样的冷眼,柱子才会更加愧疚,更加努力挣取灵石。 糯米又咬了咬嘴唇,心里边将林萝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一一回忆了一遍,只觉得越来越生气了。 林萝看着根本就不像是在演戏。 哪怕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看出林萝不喜欢同柱子讲话,可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在赌气罢了。 又譬如是今日在那伙房里边的时候,糯米如今知道了真相,绝不相信林萝就当真是将她当什么“嫂子”来看待。可林萝却是那样的殷勤,为她夹菜、为她介绍每一种带来的小点心、甚至还细心地为她将那小点心下头的油纸撕掉。 糯米自问自己根本就做不到这个份上。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觉得林萝可怕。 林萝如今漏出了马脚,根本不是因为她演技太差,更不是她不够仔细,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柱子会以傀儡的方式跟在糯米身边罢了。若是她知道了的话,肯定就又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拉拢了。 “没关系的。”糯米轻轻拍了拍柱子,像是说给柱子听,也像是在同自己讲话,“我们已经知道她的事情了,她却还并不清楚我们知道什么。只要稍微想点儿办法,师兄你终归还是会见到你小妹的。” 柱子“哼”了一声,声音很轻,只一发出来,马上就已经消散到了黑暗里边去了。虽然糯米看不见也听不见,却总觉得柱子好像笑了笑。 他微微摇头,下巴磨蹭在糯米身上,瓮声道,“我知道,小妹应当是死了。我只求个结果。” “……”糯米反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已经尽量不将这样残忍的猜想说出来,可柱子就是脑子再笨,却也并不是当真痴傻。 “我有感觉,以前就有。觉得小妹已经不在,一家子都不在。只不过……又希望是真的。”柱子的声音依旧是很轻,糯米从来没有听过的轻。 可这话里边的每一个,却又都是那样的沉重,直直砸在糯米的胸口当中,压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我不怪她。” 糯米一呆,脱口反问,“师兄你……你要就这么算了么?” “不怪,但是怨。”柱子的声音好像是从胸腔里边传出来的一样,十分遥远,“我会报仇,你把她留给我。我是笨,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糯米想了想,最后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好。不过我也想要给师兄帮忙。有什么事情我能做的,你也不要拒绝才好。我也不高兴被她利用。” 她知道的,柱子师兄也有自己的尊严。她只能拼命找一些听着十分可笑的理由和借口,希望自己不要在这件事情里边被脱离了出去。 柱子恐怕不会愿意她插手,这里边甚至还隐隐有保护的意思。 这些事情,糯米觉得自己都知道,都能够理解。 可在师兄想要保护她的同时,她也真心希望自己能够为师兄帮忙、稍微做点儿什么,而不是一味的就被师兄护在后头,看着师兄遍体鳞伤却又无能为力。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娃娃了,有些事情她也明白是该做点儿什么。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柱子好像点了点头,糯米只觉得面颊被微微蹭了蹭,就好似被什么小动物舔了舔一样,痒痒的。 她很生气,很难过。但是在这样的同时,却又好像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知道林萝不是柱子的小妹以后,她……居然有种放心的想法。这叫她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柱子。 五百五十二 陷阱 接连两日,糯米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边,对外说是要开炉炼丹,连着柱子都没放到房间外边去。整个房间都被笼罩行一层防护用的守护阵,一点儿不给人靠近的机会。 糯米要闭关,自然没有必要通知林萝。 林萝不明情况,连着来了两日,都没能见到糯米的人,不由有些儿纳闷。 不过糯米以前就常常是闭关开炉炼丹的,所以也没有人有任何的怀疑。 一直到了第三日的时候,糯米才方始推开门来,就已经见到林萝站在她房间外头了。她不禁一愣,差点儿没有直接就将门板摔上,重新将门堵死了。 但林萝已经等了有两日了,这时候又怎么会叫糯米有什么反应的机会,一下子就已经挤到了糯米面前来,笑盈盈地拉着糯米的手,道,“嫂子你怎么又闭关炼丹了,是炼制了什么好丹药么?我先前说是想要过来给你送那墨香灵茶的,没想到你一直没有开门。今日整好,你炼丹完了,可以喝点儿灵茶补一补灵气。” 糯米这时候看着林萝都要想马上转身就走,若不是都已经挖了坑给林萝准备好了,她这时候肯定马上就已经扭头关门了。这时候却不能这样,只能朝林萝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炼丹罢了,我也早就习惯了。对了,这次炼丹还是因为你阿哥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打听出来了一点儿消息,只是这消息并不那么便宜,我才会开炉炼丹,打算用丹药将那消息换过来的。” 她的话才刚出口,就见到林萝面上明显僵了僵。 只是,林萝的反应显然也很快,面上那惊诧的神色不过是停了一瞬,很快就又换上了一副惊喜的笑容来,甚至眼睛里边都含了点儿泪水。拉着糯米紧张地问,“这可当真是太好了!只是、我当初也不是没有花费时间去查的,阿哥到底只是个体修,根本寻不到什么踪迹的。不知道嫂子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该不会是有人故意想要用这假情报来骗人的吧?” 糯米静静看着林萝面上那表情。心里边也不由有些惊叹。 若不是已经知道了林萝的真正身份,她可能当真就看不出来林萝面上有什么破绽。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接的话也好像当真是在担心一样。只不过这样的安心,好像正一点一点地将话题引向另外一个方向去。 若是糯米一点儿不怀疑的话,说不定当真就要被林萝给引走了。可如今这整一个就不过是给林萝设下来的一个圈套罢了,糯米自然不会受她影响的。 这时候见林萝紧张,糯米反倒是有些高兴,便笑道,“不会的。这事情说起来有些巧。我原先也没有想过要找师兄的行迹的。但是既然你过来了,我便去同闻人扉逸打听了这事情——你是知道闻人扉逸的吧?便是那仙逸城暖香楼的大少爷。我同他关系很不错。闻人虽然不在,可他手下那些人却很是能耐。这不过是才问了两日,他们就给了回复了。” 林萝的面上猛地就露出了后悔的神色来。 糯米看着她面上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本来见到林萝一点一点地露出马脚来,她应该是觉得开心才是的。可如今亲眼见到林萝的这些不在意乃至防备。却还是叫她觉得心中一阵发堵。 哪怕她压根儿就没有欢喜过林萝,可柱子当初确实是将林萝当成自己小妹在疼爱的。也许柱子做得并不太好,没有叶梵那样的权势,给不了林萝太多,但柱子已经将自己所有能够掏出来的东西、连着自己的心意一起,塞到了林萝手里边去。 哪怕林萝有一分感恩、半分的忏悔,按照柱子的性格。恐怕也不会这样的难过。 糯米咬了咬嘴唇,眼睛微微低垂了下来。 这样……也好。 既然林萝心中是这样的不愿意柱子出现,完全不想要同柱子扯上关系,那到时候面对着这姑娘做出报仇的行为来,糯米也就觉得没有一点儿不安了。总好过林萝展现出一副悔改的模样来,叫他们突然乱了心思。 “嫂子、嫂子?”林萝见糯米突然发起呆来。忍不住拉着糯米晃了晃,“这个事情,是我应该去做的,怎么能叫嫂子破费。暖香楼那边的消息,应当是我去负责问、负责花销才是的。嫂子你不若将暖香楼那边的联系人告诉我。让我稍微为阿哥做点儿什么吧。” 林萝的话说得倒是相当情真意切,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一样。 她心里边是当真开始后悔了。 后悔不该这样频繁的在糯米面前提起柱子。 柱子是不是还活着,她倒也并不那样在意。即便柱子当真就被找出来了,对她而言也不算有什么损失,不过是要拉拢的对象又多了一个罢了。若是面前这个副掌教在乎柱子,她就多多同柱子沟通一下兄妹感情;若是这副掌教不在乎,她就根本没必要去同那个体修有什么牵扯。 叫她狼狈的是——她自称花费了大力气,好久没有找出来的人,却居然被暖香楼轻易找到了。 这也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出面寻找过柱子。 若是她寻找过的话,她就该知道,柱子的确如她所想的那样,根本没得这样容易就找出来的。当初糯米想要寻找柱子的时候,可当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 正因为林萝不清楚,也没想象过糯米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下子就有些慌了起来。 她可不能在这副掌教面前,落下个“没有情意”的印象来。 糯米静静地看了林萝一眼,瞧着她面上那真切的关心的神情,又忍不住暗地咬了咬牙。 “没事儿的,你不用这样。你叫我一声嫂子,我又怎好对你们兄妹的事情袖手旁观。”糯米摇摇头,浅浅地笑了笑,“不过,你还是不要在这门派里边喊我嫂子了。你要知道,阿萧可是不高兴你这样叫的。他先前就一直追问我,说我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我解释了许久,他才终于肯相信。你阿哥既然还活着,你可就没有必要再喊我嫂子的。等你阿哥找回来了,你同他一块儿好好经营铺子,那也就是了。” 林萝一瞬间当真是有些懵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糯米竟然会这样讲。 的确,若是马上就能将柱子找出来的话,林萝压根儿就没有资格喊糯米嫂子。柱子当年的确不知道糯米是个女修,就是如今找出来了,林萝其实也不看好糯米同柱子之间能够有什么。 当年是一个杂役一个体修,还算般配。 如今呢,人都 已经成了个副掌教了,又是附近修仙界唯一一个年纪轻轻的炼丹师,前途可以说是不可限量,怎么可能还会再同那体修之间有什么发展的可能。 人若是不在了,还有半分旧情。 只可惜…… 林萝眼神闪了闪,里边隐隐晃过一丝杀机。不过她自己也知道,如今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她很快地就又抬起了头来,眼神当中已经是一片惊喜和天真,拍手道,“太好了,我阿哥若是寻回来了,我、我可当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是。不过……不过即便是这样,你也仍是我嫂子的呀。你可忘记了么,萧总管如今可是我的大兄。我虽然有些误会了,可你到底还是我的嫂子呀。” 糯米要是手上有拿着丹炉,当真想要将丹炉砸到林萝面上去。 她虽然早就猜到林萝大概会是这样的反应,可当真见到林萝面带惊喜地说出这种话来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大皱眉头。她干脆就真的将眉头皱了起来,满脸不高兴地讲,“你胡说!我同阿萧之间,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你喊他大兄,喊我就只能是副掌教、或是苗家妹子,可再不能有别的什么了。你同你大兄好,那和我也没有一点儿关系。” 林萝一愣,倒是没想到糯米会这样直接地生气了起来。 不过,林萝很快地就又回过了神来。 在她看来,糯米这纯粹就是在生闷气。 也许,先前的确是她乱点鸳鸯谱了?当初她为了想要同糯米攀上关系,胡乱将柱子和糯米说到了一块儿去,那姓萧的总管显然是不高兴了的。 她还以为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事。可如今见到糯米这反应,却好像是糯米也对那姓萧的总管有意思。 林萝心里边觉得糯米像是在同萧景言生闷气,便是越看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 她便上前去拉了拉糯米的衣袖,笑道,“好好好,苗家小妹,我可不敢像别人一样惹你生气。你不欢喜我阿哥,也不欢喜我大兄。那也没关系,不论如何,你总归要认我这个手帕交的吧。我可是想要同你结姊妹妻的咧。” 糯米咬着嘴唇,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将林萝的手甩开去。 如今陷阱已经挖好了,就看到底是谁朝着谁的陷阱跳进去吧。 ps: 我到底是凭什么觉得我能写好一个绿茶的(绝望脸) 嗷对了!谢谢亲打赏的平安符!我爱你!话说有些亲的名字打不出来啊会被屏蔽啊什么的,如果感谢的时候名字漏了错了,那当真不关我事啊!都是系统违禁的错……真的!qaq! 五百五十三 周步云的联络 没有什么必要的时候,糯米甚至都不想同林萝讲话。 虽然林萝一点儿不问柱子的消息,叫她稍微松了口气儿,可回头想想,却又觉得有点儿不甘心。柱子当初为林萝付出了那么多,哪怕如今林萝不知道柱子就是那个傀儡,可这样的态度还是叫糯米气得有些鼓起脸颊来。 她不愿意多同林萝接触,便很快就将林萝打发走了。 林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听到柱子的消息以后,也没有再同糯米多纠缠,匆匆离开了糯米的房间。 糯米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林萝再待得久一点,她都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说不准到时候露出马脚的人,就要变成她了。她知道柱子就在房间里边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更是有些心神不定。柱子面上越是表现得无谓,她心里就越难过。 幸亏林萝此后一整日都再没有出现在糯米面前。 按照糯米同萧景言之间商量出来的结果,这的确是林萝很有可能出现的一种反应。所以糯米也就不以为意,只是重新过回了自己的日子。 她先是去看了看悔悟,又去看了看兰战舟。 悔悟身上的那恶魂好像已经平稳了些,兰战舟却没有在门派里边。 兰战舟本身是个不喜欢人群的,这时候千仞宗里边涌进来了这样多的修士,叫他连门都不愿意出去了。偏偏糯米如今手上有了那两颗龙珠,让他根本舍不得离开的。 他不愿意面对这样多的修士,干脆就向秦广岚说了一句,自己跑到那灵石矿脉里边去采矿。 糯米听了这消息,顿时就笑了出来。 兰战舟有多不喜欢秦广岚,糯米是知道的。而如今,兰战舟可是宁愿到秦广岚面前去讲话,可见他当真十分讨厌在这门派里边被人围绕着的感觉。 糯米自己也是个被人群常常包围在中间的,倒是稍微能够理解兰战舟的心思。 以前。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众人的中心。她曾经觉得那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如今都一一发生在了她自己身上。 柱子倒是呆呆地跟在她身后,只是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的。大概是心里边还记挂着林萝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糯米总觉得自己也不好劝太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柱子身边,静静地发呆。她觉得师兄其实什么都明白,不需要她多嘴说什么。于是,哪怕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她也希望就陪在师兄身边,至少叫师兄知道,她是很在意师兄的。 不管她同柱子说什么,柱子都没什么反应。 等反应过来了以后,便会同她道歉。 糯米实在不知道柱子有什么可道歉的。如今柱子心里边难过,那是肯定的。而哪怕是柱子因此不愿意跟她一同到外头来。她也觉得很是正常。如今不过是有些心不在焉罢了,是她不该缠着柱子讲话。所以渐渐的,糯米也跟着变得安静了一些,留出一些空余的时间来,好叫柱子可以自己静一静。 因为顾虑着柱子的心情。糯米并没有在门派里边转悠很久,就回到了房间里边去。一路上自然还是会遇到一些拦路搭话的。除了想要找她买血魄丹以外,如今又多出了一些修士来,希望可以同千仞宗签下盟约的。 他们大概是从哪里知道了林萝的事情,觉得糯米是个比较好讲话的。 如今这千仞宗已经不再随意签订盟约了,那些小门小派没有事很么实力、家底都比不上千仞宗。秦广岚和萧景言都不是傻子,更没什么拉扯小门派的善心。这时候没有些互惠互利的好处。哪里会再签什么盟约的。 糯米面对着这样一批修士,也只好是装傻充愣。关于盟友的事情,她一概不松口,将他们全都推到萧景言面前去。 结果不到晚上,就开始有修士朝她房间里边送东西。 普通一些有送灵石的、也有送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器的、甚至还有暗示可以送人的。 糯米被他们吓了一跳,哪里敢收他们的东西。通通都推了回去,锁上房门,又立下防护阵,这才安心。 柱子也被她拉到了房间里边来,见到她前后忙活了一会儿。然后才坐在椅子上边舒了口气,眼神慢慢变得柔和了一些。 “唉、这些人实在是太麻烦了。有什么事情,可不会寻阿萧的么,找到我头上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糯米摇摇头,又嘟了嘟嘴巴,回头见到柱子一路盯着她看,这才露出了点儿羞怯的神色来。 她倒是愿意逗柱子高兴的。只怕她如今不论说什么,柱子都高兴不起来。 然而,不等糯米再说什么,她突然心头一动,只觉得外头布下的防护阵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那东西好像对防护阵十分了解,才不过是一接触,就融入到了阵幕里边来,直接从阵幕上头穿了过来。 “……什么东西?” 糯米很是疑惑地朝着外头望了一眼。 这是在千仞宗范围之内,她并不觉得会出现什么危险的东西。 用不着她多做猜想,窗口外边已经传来了细细的敲击声。那声音响起得好似十分有礼,“碰碰”地在窗户上敲了两声,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人来开窗,这才又继续敲了敲。 糯米赶紧走过去将窗口打开来了,便见到一只身形纤巧的青色小鸟煽着翅膀从外头飞了进来,整好落到了糯米的建房上边去。 那鸟大概只有糯米半个手掌大小,浑身上下都是深青色的羽毛,唯有腹部有一点儿黄色的绒毛,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看不出半分散乱来。它这时候停在糯米的肩膀上边,还歪头看了看糯米,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珠子里边含着严肃,好像在确认什么一样。 在它那双红色的小爪子上边,还紧紧绑着一张纸条并一个小小的瓶子。 “是传讯的青文鸟。拖着这么大个东西飞过来,也着实是辛苦了。”糯米倒是认得这小鸟的,小声打了个招呼,便将手伸到小鸟前边去,示意对方跳落下来。 青文鸟十分具有灵性,一下子就跳落到了糯米的手心当中,一个蹦哒,就抓住了糯米的手指。等在糯米的手指上班站稳了以后,它这才将自己绑着书信和瓶子的小脚丫朝前一伸。 “啾——啾啾——” 一副催促糯米赶紧将信件取下来看的模样。 糯米没法子,只能将信和瓶子都取了下来。 除了田甜以外,还从来没有谁是给她写信的。所以见到这青文鸟过来送信的时候,糯米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田甜。 可等她慢慢拆开那封信以后,只看了一眼,便就愣住了,露出了个诧异的神情来。 这信居然不是田甜寄过来的。 “……是周步云。”糯米扬了扬皱巴巴的信纸,同柱子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他哪里挣来的灵石,居然找了只青文鸟来给我送信过来了。师兄你还记得他么,就是当初在仙逸城时候,那个缠着我要学炼丹的小子。他说……他说他已经成功炼制出药液来了。这是把第一次成功炼制出来的药液给我送过来……” 看到后头,糯米自己的声音也都跟着低了下去。 她已经几乎完全忘记自己还有周步云这样一个“弟子”了。她从来没有承认过周步云是她的弟子,而周步云喊她的那句师尊,也说不好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有太久没有去想过周步云的事情、也没有得到周步云的任何消息,叫她觉得两人之间是当真已经毫无牵连了的。 可这时候突然接到周步云的信,不知怎的,却叫她觉得有一点儿感动。 不管周步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心情,可想要同她分享进步的这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 周步云能够炼制出药液来,是糯米完全可以预想得到的一个未来。 原本这样的事情,周步云根本无需同她多讲。 然而,在遇到了成功的瞬间,周步云想到的,却是要同她分享、要将这炼制出来的药液送到糯米这个“师尊”面前来。 这叫糯米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候。 那时候她远远看着叶梵,虽然知道大师兄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方也完全不需要她的付出,可她却依旧是想将自己手上最好的东西送到对方面前,希望能够对大师兄有一丁点儿的帮助。 也许周步云的心思同她当初不同,又或者他根本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并没有这样单纯。可在这一刻,糯米却仍是被他的这一个行为给感动了。 “我以为……他已经忘了我了呢。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糯米小声地说了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要说给柱子听的,还是要说给自己听的。 她当初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斩断了同周步云之间的联系,可这时候拿着周步云亲笔写下的信,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办法再无视这个“弟子”的存在了。 五百五十四 圈套 糯米小心翼翼地将周步云炼制的那瓶药液打了开来,嗅了嗅里边的味道,又倒出来了一些,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她想了一会儿,然后才提起笔来,在纸上添了几个字。 她在很仔细地分析周步云炼制出来的这一瓶药液,将里边所蕴含的问题一一提点了出来。这是她如今所能够做到的极限了。换了随便哪一个初阶炼丹师,都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好。她身上如今所积累的经验,可不是随随便便那个炼丹师都能够拥有的。 周步云既然还将她当师尊,还恭恭敬敬地将自己炼制出来的药液送到她面前来,希望她能收下,那她也不能太过叫周步云失望。 她能做到的事情不多,这时候周步云身边有个正牌的阿爹,她更不能多管什么。唯有是将自己的一点儿知识尽数挖出来,送到周步云面前去,希望对周步云有一丁点儿帮助。 周步云所炼制出来的这药液,糯米本身也曾经炼制过,可以说是相当熟悉。这时候糯米闻着那药液的味道,都可以想明白在这炼制的过程当中,周步云到底做对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她将这些全都写到了信里边,等写完了,才发现那只青文鸟还乖乖地站在一边,歪着脑袋盯着她看,显然是在等待回复的模样。 糯米笑着摸了摸那只小鸟,等纸上的墨迹干了,这才慢慢将纸叠了起来,绑到了那红色的小脚丫上边去。也不知道周步云是从哪里找来的传讯鸟,居然这样的灵性十足。当初她在仙逸城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见过有谁是拥有这样的传讯鸟的,更没见到哪里是可以租用。 她看着这青文鸟细细的一只,压根儿也不敢写太多,只是将终于的注意事项挑拣着写了一些,便将纸条撕得细细的一条。 青文鸟安安静静地看着糯米绑好了信纸,它自己还甩了甩爪子检查了一番。发现爪子上边的纸条不会掉下来,这才扭头,扑拉扑拉地飞了出去。 糯米本来还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回信会不会给周步云添麻烦的。可见到那穿训的青文鸟这样有灵性以后。她也跟着放下了心来。这传讯鸟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地胡乱出现,叫周步云为难的。说不准周步云早就已经在防备着被周东发现,这才没有使用传音符纸的。 不管怎么样,糯米觉得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心里头便跟着轻松了一些。 她没有同周步云谈及自己现在的情形,也不知道周步云有没有听说千仞宗的事。这些她本来是想说的,可提起笔来的时候,又觉得好像有另外一种什么力量,阻止了她的落笔。 先前是她将周步云一个人留在那仙逸城里边的,如今她好像再没有什么缘由去同周步云诉说这些。周步云想来是对这千仞宗和糯米的生活没有任何兴趣的。她又何苦再拿这些事情出来说,落得两头尴尬。 她唯一想要知道的,不过是周步云如今过得好不好、周东待他有没有稍微宽和一些。 也许周步云根本就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可糯米还是忍不住这样问了出来。 看着青文鸟扑入到天空当中,慢慢消失了踪迹。糯米便又跟着牵挂了起来。她如今牵挂的东西,好像有些太多了。她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想的,到头来又总是忍不住。 “唉、也不知道那小子如今到底过得怎么样了,他阿爹有没有还那样打他。”糯米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 周步云这封信一出现,好像突然引起了糯米的一点儿愁思来。 不过,她就是再怎么去在意,周步云的事情也不过是小事。而且同她隔了有好大的一个距离,她哪怕是在意,略微一想,也就是了。唯有林萝的事情,是她如今迫切需要解决的。 她已经将整个局面铺开了,如今便是要看林萝和萧景言之间怎么样了。 糯米将柱子的事情同萧景言坦白了。唯一没有说的。便是柱子如今正在她身边。不管柱子如今在哪里,但只要是有这么一个事情,便是需要解决的。糯米只说是自己偶然发现了林萝话里边的漏洞,于是希望帮着柱子将真正的小妹寻出来,然后想办法解决掉那位伪造的家伙。 萧景言这时候方始知道柱子的存在。听完了糯米的话,便挑了挑眉,道,“阿苗,你倒是如今才告诉我这些。早些时候你就该告诉我的。我只要听着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这女的绝不是什么好货色,更不可能是你那师兄的小妹。” 糯米听出来了萧景言话里边有调侃的意思,却也只能扁了扁嘴,道,“你如今说得轻巧。可当时被人喊大兄的师兄,却也不见你反驳呢。我那师兄如今虽然的确对外是下落不明,我却是知道他的所在的,更是隐约知道一些旧事,这才能拆穿林萝。倒是林萝如今已经同门派签了盟约了,累得门派将龙肉卖给这样的盟友……还当真是害了门派。” 萧景言看着糯米那有些急切的神色,心中不由一酸,忍不住脱口道,“你那样在意那个师兄,也难怪当初林萝会说你是她心中的嫂子。如今看来,你哪怕不是嫂子,对那师兄,却也还是比对道侣还要好。” “……呸呸呸,阿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同你讲过了,当初在山门上边的时候,我年纪才那么一丁点儿,比见到你的时候还要更小几岁。我师兄从来就不知道我是个丫头,哪里来的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师兄曾经待我好,我也不能叫师兄受了委屈,不过是这样罢了。”糯米哪里听不出萧景言话里边的酸意,她本不愿意解释太多,可见萧景言好像当真有些误会,只能又将这些话拿出来说了一遍。 萧景言只觉得胸中一闷,听了糯米的解释,却也没有任何放松的感觉。 根本不是那师兄拿什么眼光看着糯米,而是糯米如今为了地方付出这样多,不论是怀着什么样的一种心情,都叫他嫉妒无比。 可他却不能用这些话去同糯米讲。他若是说出来了,糯米恐怕连这帮忙的机会都不会留给他了。 萧景言慢慢地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情绪稳了下来,这才强笑着开口,道,“我不过是玩笑一句,你也用不着解释,我难道还不明白么。龙肉和盟约的事情,其实没什么。门派里边的龙肉终归是要卖出去换灵石的,又没有特别便宜地卖给她,到底不算吃亏。就是这个要打听出人的下落来,着实有些不容易。你来同我讲,肯定是已经有什么想法了吧?” “嗯。”糯米这才点点头,将自己的想法细细同萧景言讲了。 林萝当初冒充柱子的小妹,原因压根儿不需要想,便是希望有人能将她从那勾栏院里边赎出去罢了。后来跟了柱子到青泉峰上,她不接着柱子的身份,根本没办法留在门派里边,所以才会一直这样假借着。 后来,林萝从柱子手上得了些灵石,自己开始做买卖以后,其实对柱子已经相当冷淡了。等后来万剑宗事变,林萝更是再没有同柱子扯上什么关系过。 可见林萝自己本身其实并不想要同柱子有什么关系。 如今将这话扯到糯米面前讲,不过是希望接着柱子同糯米攀关系罢了。 “只要叫她觉得这期间再没有什么利益。我想,她肯定会自己主动撇清她同柱子师兄的关系的。”糯米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慢慢讲,“这关系也不是她想要撇清,咱们就相信的。所以倒时候叫她说出那真正的小妹的下落,应该就不难了。” 只是,想要林萝主动说出这些话来,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糯米的确可以伪装出一个无情无义的模样来,突然对柱子翻脸不认人。可这样的事情,总归不能做得太突然,叫林萝怀疑。因而,糯米这才会同萧景言商量,希望能够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来。 最后想出来的法子,需要的便是萧景言。 当林萝发现自己再没有办法凭借柱子的关系再捞到一点儿好处,她肯定会想办法攀上糯米,又或是攀上萧景言的。糯米没有办法将话讲得很绝,萧景言却可以。萧景言从头到尾和柱子没有什么关系,这时候突然出面,装出恼怒的模样来,要斩断林萝同千仞宗之间的盟约,也完全不会叫人怀疑。 糯米心里边有些乱糟糟的,做什么都觉得没有心思,便只能拉着柱子的手,静静地坐在柱子身边,两人之间,也说不出来到底是谁陪着谁。 她虽然照常吃饭出门,表面上看着好似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可心里边的那股子紧张,却只有她自己清楚。 这还是她第一次给旁人设下圈套来。不说是害人,可到底还是第一次回击,自然担心得不得了。也就是想想还有萧景言在旁边帮忙,她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五百五十五 态度变化 糯米能做的和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很多,仅仅就只是在林萝面前表个姿态,然后说一说那虚假的消息罢了。等林萝后头再找上门来,她只要展现出一种冷淡的态度便可以了。 这样冷淡的态度,她根本无需假装。因为她现在对着林萝,很自然的就是这样一种嫌弃的想法。不过林萝也确实是个厉害的,哪怕糯米这时候对她已经完全没有很么好意了,对着她的时候不说厌恶,终归没有一点儿热情的,她却依旧是言笑晏晏,连面上笑容的弧度都没有一点儿变化的。 看着林萝的时候,总叫糯米不由自主就想起陆纤纤来。 尽管陆纤纤是个邪修,而林萝目前看来并没有要走邪修路线的意思,可两人之间却还是有着惊人的相似。特别是林萝的这么一份伪装隐忍的功夫,叫糯米都忍不住觉得有点儿害怕。 她现在突然开始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有那样多的男修觉得林萝是个好的,为了求得林萝一个笑容,就能够做出各种各样的奉献来。 林萝太懂得把握了,她大概是研究过太多,知道那些男修心里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修仙界里边就从来不缺美人,更不少冷淡的。可要说起柔软,便就当真只有林萝这么一家。哪怕是糯米这样的,若真是叫人知道了是女修,在门派里边可不被宠到了天上去。 可偏偏就是有林萝这样一个怯生生的杂役女修出现在了门派里边,每日只是安安静静地忧愁做事,自然马上就吸引住了四周那些男修的目光。 如今在糯米面前,也是一样。 林萝也不知道是在哪里了解了糯米的性子,或许她当初就已经仔细注意过糯米了,只是当初糯米对她无用,她没有用力拉拢罢了。在糯米面前,只要是林萝摆着张笑脸,糯米就不忍心太将人推到外边去。 若不是柱子在旁边听了她的话。糯米甚至觉得,林萝很可能就已经成功了。 至少林萝在这千仞宗里边,肯定能够拉拢一大批愿意帮她讲话的修士。 只可惜如今糯米已经知道了林萝当年做过的事情,也同萧景言讲了。萧景言再那样明显地表露出对林萝的不喜来。门派里边的弟子又有哪个是敢帮着林萝讲话的。哪怕私下觉得林萝有些可怜,但也不到为了林萝要叛逆门派的地步。 林萝上门来找了糯米几次,刚开始的时候还是笑脸对着糯米,后来就开始一日比一日忧愁起来。 换了以前,糯米只怕会忍不住开口关心了。 可如今就是不问,糯米也知道林萝这忧愁是为了什么,更知道这忧愁就是要装给她看的,希望她能够主动开口。 糯米背地里嘟了嘟嘴巴,拉着柱子讲,“我偏不主动开口同她讲话。” 这话有点儿负气的意思。又十分的小家子气。可柱子听在耳朵里,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糯米的脑袋。他知道,糯米做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要帮他出口气罢了。 糯米每日就拉着柱子在房间里边坐着,林萝虽然觉得诧异,却也并没有因为一个傀儡就多说什么。反倒是林萝自己戏演了几日。见糯米仍是没有一点儿反应,反而是对她愈发的冷淡,心里边不由有些焦急了起来。 林萝自问在糯米面前没有露出过什么破绽来,而糯米十分在意柱子,这也是她一直知道的。只是不知道糯米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冷淡。 若仅仅只是糯米对她变得冷淡,她也还可以接受。毕竟她自己也从来没有好好同糯米当密友的心思。这时候讨好糯米,完全只为了能攀上千仞宗这条顺风船。 然而。叫她咬牙的是,她的待遇在这门派当中也跟着一落千丈。 随着糯米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淡,那个姓萧的总管也再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先前她每日去买龙肉的时候,那总管到底还是愿意给她的。可后来也不知是怎么的,那姓萧的居然同她讲,说因为多了她一个人。门派里边产出的精肉既然是不够这么些修士分配了的。若是要给她一斤,便要从那散卖的二十斤里边扣除出来。又或是将那些同盟的分配统统减少一两。 “所以从今日起,门派再不能为了破例。你本是副掌教介绍来的盟友,理应优待。只可惜这优待要使得其余家族门派都遭累。我问过副掌教,她也同意将你的待遇收回来。”萧景言讲这话的时候。简直是满脸的正气。他还朝着四下的那些修士礼了一礼,道,“请各位放心,千仞宗绝不会因为徇私,而坏了先前的规矩。大家能分到多少龙肉,绝对不会改变。” 那些修士听完这话以后,看向林萝的目光简直就是冰冷的。 林萝还想要张嘴求得一点儿同情,可见到那些修士的目光,她就知道自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在龙肉这样的好处面前,她这么点儿皮相,压根儿就换不来一丝同情。她越是哀愁落泪,那些修士只会越发敬佩萧景言,觉得他是个好的。 “我知道了。”林萝弯身行了个礼,再抬起来的时候,微微咬着嘴唇,眼睛当中是无限的委屈,“门派确实不能因我而乱了章法。本是我不对,可惜我手上的龙肉已运走,不能拿出来补偿大家。往后我会同大家一样,去想法子买那二十斤龙肉的。” 她这不胜娇弱的模样,可当真是看呆了一大批修士。 萧景言纵然早知道林萝藏着祸心,可看着林萝面上自然流露出来的那点儿怯弱,却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怜惜。他要不是坚信糯米不会撒谎,更觉得糯米不可能随便乱讲话,这时候都该回头怀疑糯米是不是在可以针对林萝了。 也就只有在明知道林萝是在作假的情况下,再回头细细一思量分析,才会发现林萝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其实都是含着深意的。 林萝没有纠缠,转身就走。等离开了以后,却几乎是扯碎了自己的袖角。 ——难道,她但真是猜错了?这小丫头当真已经同那个姓萧的搞上了,才不乐意再搭理她这个旧人的妹妹? 林萝心中一突,细细将最近的事情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就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她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早就被识破了真实身份,这时候将糯米和萧景言这些天的言行一想,只觉得自己居然做了件蠢事。 若不是糯米的心思早早就已经放在了那姓萧的身上,又怎么会突然说要去寻柱子的。哪怕是寻到了,也不该是就这样直接就推出去的。 “我还以为那丫头是个念旧的,没想到其实也是个心狠。这时候变厉害了,果然就不再愿意同以前的体修有什么关系了。”林萝一个人在背后咬牙,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然而,林萝却又觉得不甘心。 前头一直是好端端的,哪怕她将糯米和柱子编排到了一块儿去,也没见糯米恼羞成怒,还将她拉到了千仞宗的盟友行列里边。这么看来,糯米应该不讨厌同柱子拉扯到一块儿去才是。这中间到底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叫糯米态度一下子就改变了…… 林萝决定最后到糯米面前去试探一番,朝着糯米隐晦地哭诉了自己再得不到盟友待遇的事情。连着借口都是现成的。 萧景言当时可是说了,这是经得副掌教同意的。她便是柔柔弱弱地在糯米面前哭了一回。 结果却叫她大大吃了一惊。 糯米虽然没有很明确的说出来,可隐隐约约的,话里边却已经透露了一个意思——是萧景言在讨厌她! “这、这门派里边,我还以为除了掌教,就是苗妹子你说的话最值当呢?”林萝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糯米顿时瞪大了眼睛,“我的话么?那当然啦,只要我说什么,门派里边没有人会不听话的。他们都想要求着我帮忙开炉炼丹的,哪里敢不听我的话。不过,门派里边的事情,我一个炼丹师,也不很懂。阿萧既然觉得不能分给你,我自然要同意,阿萧可比我懂门派里边的事情呀。” 林萝看着糯米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望进去就是一湖深潭,看着完全不像是在撒谎。她心中不由大悔,想了想糯米的年纪,又想想糯米毕竟是个炼丹师,顿时也觉得的确是这样。 一个年纪轻轻的炼丹师女修,又哪里知道门派里边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在门派里边有什么实权了。 ——难道她当真是巴结错人了? 林萝心中一边盘算着,一边又小心翼翼地讲,“这……也是。咱们女修,的确不懂那么多。也是我不好,乱了门派的规矩。总管已经来同你打过招呼了,我怎么这么笨,还以为……唉、不说这个了。只希望妹子以后炼制出来了一些丹药,能够稍微匀我一些,我就很满足了。” 不料糯米听了林萝这话,却是大大地甩了甩头,道,“不行不行,以后再也不能给你丹药了。” 五百五十六 身价 “这……可是……”林萝心中微微一惊,已然是有些焦急了,忍不住便追问道,“这又是为何?我、我还以为……不、妹子这是怎么……” “为何的……”糯米睁大的眼睛,露出了一副诧异的神色来,好像起奇怪林萝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一样,小声道,“我炼制的丹药,并不是就属于我自己的。所需的仙草全是门派里边的东西。先前阿萧没有讲,我也就可以悄悄给你送一瓶。可如今阿萧已经开口了,我总不好就背着他一直给你送东西。那我岂不是成了反叛门派了。” “反、反叛门派……?” “是呀。”糯米又点点头,面上满是认真的神色,“哪怕我是副掌教,可也要听掌教和阿萧的话,可不能随意浪费门派里边的东西的。阿萧既然对分配有安排,我自然是听他的。” 糯米这时候便是下定决心要将所有事情都推倒了萧景言身上去,见到林萝的面色一点一点垮下来,虽然有种当面拆穿的感觉,可糯米心里边竟然不是那样的快慰。 柱子还在边上看着呢,她就是再怎样不欢喜林萝,这样当面拆穿了林萝,实际上难堪的,恐怕还是柱子。 按照她和萧景言的想法,其实一点儿小东西,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如今千仞宗这样的家底,倒也无需在这么写东西上边克扣。除了心中不爽,觉得是肉包子喂了野狗以外,也谈不上什么损失。 他们只是心中有些不乐意,唯独柱子,才是那个真正难过的。 在柱子看来,哪怕是送出去了那些东西,他肯定也是心疼的,而且会觉得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害得糯米和千仞宗平白浪费了丹药。 柱子若是不高兴。糯米又哪里会高兴。 她这时候说得隐晦一些,更只是为了不叫柱子难过,一点儿也没有在意林萝的意思。 林萝这时候是当真已经皱起了眉头来,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从最初就想错了。 会想要从糯米这里入手。同千仞宗攀上关系,一个是因为她曾经认识糯米、大致知道糯米的性子。另外也是觉得这副掌教在门派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权利肯定是足够的。若是哄得糯米高兴了,说不准什么龙肉丹药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糯米这样的修士,林萝压根儿就不相信会在千仞宗这样的小门派里边停留多久。说不准糯米被挖到别的门派去,也就是半年一年的事情。同这千仞宗搭关系,可不若直接从糯米身上下手要来得快捷。 只是,如今一看,糯米好似在这门派里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更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可能被其他门派挖走一样。 其他门派就是花费再多,只要千仞宗死咬着不松口、而糯米自己也没有那个意思的话,这事情可就根本做不成的。 ——怎么办。 ——要换成从萧景言身上下手么。 ——还是…… 林萝瞬间已经在脑子里边转过了几个念头,很快就打定了主意,有些委屈地笑了笑。却十分平静地点头,道,“妹子说得是。这门派里边的事情,咱们懂得不多,自然不能做出反叛来的。我还以为妹子身为副掌教,总归能有一定的调度,原来却是我想错了。这千仞宗的副掌教。竟同其他休闲门派都不一样。唉、妹子常要顾虑许多,倒是十分辛苦的。” 糯米已经将眼神垂了下去,只看着自己的指尖。 她已经听出来了,林萝是在小心翼翼地挑拨,希望她做出一点儿反应来,就好夸大这个是非。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顺着林萝的话的。可又实在不愿意同林萝多说什么,只能是默默地低着头。 可糯米这样的沉默,却叫林萝有些误会了。 林萝大概是以为糯米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说千仞宗的坏话,试探了几句,发现糯米没有反驳。就开始状似无意地说起她以前接触过的一些门派来。那些门派里边的副掌教,无一不是些权势通天的。哪怕是门派声名在修仙界里不怎么显著,可在门派当中的时候,也没有那个副掌教是要听总管的话的。 糯米一直低着脑袋,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也没有哪个门派,是有我这样年纪轻轻的副掌教。我……多听掌教和阿萧的意思,也是好的。我哪里懂这些事情呢。” “那自然是的。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看着那萧总管,总归是个为你好的,对你又是一往情深。只是……会不会正是因为这样,才……妹子你如今肯定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价,才会觉得自己在这门派听话就是。外头已经有中型门派愿意用三部异品功法来换你过去了,你可还不知道吧?” 这事情糯米是当真完全没有听说过,如今听到林萝讲起,不由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异品的功法! 在这人间里边,最高等阶的功法也就是珍品。而在珍品之下,便就是异品了。虽然对方拿出来的异品,可能都只是一阶二阶的,可就算是这样,也足以看出那门派对她的重视了。 这还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个炼丹师。若是叫那些门派知道,如今这条伪龙也是被她用引雷阵法打落的,恐怕她的身价要更高一些。 虽然糯米从来没有想过要到别的门派去,可这时候突然知道自己身价到了这个地步,也跟着大大吃了一惊。 林萝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糯米的表情,发现糯米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心中不由得意了起来。 只要是叫糯米知道了有门派愿意为她付出这么多,糯米肯定是要动心的。这一动心之下,若是换一个门派,上头便再没有压着什么姓萧的总管了。而且…… 若是糯米央求林萝帮忙联系,到时候那门派如愿得了糯米,肯定还会许下一些报酬来。 林萝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故作惊诧地讲,“我只以为你记不住,却没想到你是当真不清楚。这千仞宗怎么……总归是要同你讲了,叫你自己决定,这才好的。怎能……唉……要不、我帮着你去打听打听这个事情?” 糯米心中的念头也跟着转了一圈。 她虽然惊讶于自己如今的身价,却并没有想要离开千仞宗的意思。而且,她若是离开千仞宗了,又怎么能够将林萝的真面目给钓出来。 糯米装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来,犹豫了许久,这才在林萝的注目之下摇了摇头,细声道,“还是不要了。这样终归是不好。我能有如今的成就,同掌教和阿萧脱不开关系。我也、我也不愿意就离了门派……离了阿萧。哪怕外头花再多东西请我过去,可没有阿萧在旁边指点着,我也觉得害怕。”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当真是害羞得紧,根本就不用装,整句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就当真如同是怀春的少女一样。 林萝可没想到糯米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回答,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是尴尬地笑了笑,闲扯了几句,就直接告辞了。 等林萝从房间里边消失以后,糯米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从方才就觉得柱子有些不高兴,只是林萝在场,也不好同柱子讲什么。这时候林萝不在了,她便赶紧跑回到柱子身边去,拉着柱子的手,轻轻晃了晃,道,“师兄你不要不高兴,她虽然当初打着你小妹的名号,可如今我们都知道的,她压根儿就不是。你小妹肯定是个和善的姑娘,不可能是这样的。你就不要不高兴了。” 柱子静静地看了糯米许久,最后才默默地扭开了目光。 糯米以为柱子还在介怀林萝的事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只能也默默地陪在身边。 她哪里知道,柱子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觉得不高兴的,并不是因为林萝。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将自己的那种不悦表达出来。 他本来就很笨,嘴更是拙得要命。 而且……他不高兴糯米同那萧景言太过亲近,这话又怎么可能说的出口来。就是把他给撕了,他也绝不可能叫糯米发现这些。 当初糯米直接将他推到了林萝身边去,他还以为林萝是他小妹,所以他是高兴的。虽然这高兴当中夹杂着些复杂的心情,可到底也没有想太多。 可如今同那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就是再笨,林萝对他是什么态度、周遭那些人对他是什么样的目光,他全都能看得出来。唯有糯米,从当年在青泉峰上边开始,就一直是用同一种目光看着他,从来没有改变过。 哪怕是知道糯米说的是假话,是为了帮他套出林萝的底细,他却也还是有些不愿意去听。 这样的心情,太复杂了。 要不是如今连皱眉头都是件难事,柱子的眉头肯定已经拧成了一个紧紧的结。 他缓缓伸手挠了挠脑袋,接触到自己铁疙瘩一样的皮肤以后,只能默默地将手又放了下来。 谁叫他如今已经是这模样了呢。 五百五十七 柱子的天赋 没有了林萝的打扰,糯米每日都过得畅快了起来。 不过,她想要的并不仅仅只是想要将林萝的真面目揭下来,还希望能够稍微给林萝下个小绊子。她虽然答应了柱子,将复仇的事情留给柱子自己去做,可既然林萝也曾经从她手上骗走过一瓶血魄丹,那她就是稍微从林萝身上将这点儿东西取回来,柱子应当也不会责备她才对的吧。 所以这几日里边,除了日常做事以外,糯米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样从林萝身上报复回去。 林萝熟悉她的性子,她也曾经观察过林萝许久。在林萝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东西无意就是灵石。只要能够从她身上坑骗走一大笔灵石,想必林萝就会心疼得眼眶滴血的。 为了这个目的,糯米最近几日都忙着开炉炼丹。 叶梵、田甜和修仙宗门那楼清河都陆续给她回了话,用的是信件或是传音符纸,说的都是那三阳九阴丹的事情。叶梵根本就没有提到什么报酬的事情,糯米暂时也没有主动去说。而田甜和楼清河,都将报酬列得十分清楚,的确都叫人觉得心动。 而这三个人当中,唯独是田甜,最后还忍不住说了些十分私人的话。 田甜居然提到了叶梵的名字来。 也不知道田甜是从哪里来的消息,知道糯米曾经在门派大会上边见过叶梵,这时候竟然向糯米打听起叶梵的消息来。 糯米看着那信件上边的娟秀字迹,原本稳定的字,在写到“叶梵”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然好似手上微微颤了颤一样,些出来的字无端就多了个弯勾。 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可见了三人的信件,糯米突然就觉得,田甜求这个丹药,并不是因为她自己需要。只不过是因为她听说叶梵需要。所以才想叫糯米帮忙炼制的。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田甜就已经十分向着叶梵,一心想要拿出丹药来换得叶梵的倾心。 “唉、我都已经看破了,怎么着大师姐还在做着当年的梦。”糯米摇了摇头。微微弹了弹手上的信纸。 她很讨厌赵立珩,如今对田甜那零星的好感也差不多消磨殆尽了。可哪怕是这样,哪怕她自己也曾经十分崇拜叶梵,却还是觉得田甜不该贴到叶梵面前去。若是想要平平淡淡地走完这修仙之路,即便是选择赵立珩,都比选择叶梵要好。 叶梵根本不会停留,也根本不会等待。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有人拿着财物来求她开炉炼丹,她又何苦去管那么多闲事。 柱子如今一直在她房间里边坐着,这时候也伸着脑袋过来。瞧了瞧糯米手上的信笺。 “师兄你还记得青泉峰上头的田甜大师姐么。这是大师姐寄过来的。还有这一封,也是当年万剑宗的大师兄的。我以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人也有找我帮忙的时候。”糯米见柱子难得好奇,干脆将信纸直接塞到了柱子手里边去。 倒是周步云的来信,糯米是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回的。生怕自己中间遗漏了什么。 周步云又向她提出了无数问题。 那青羽黄肚皮的青文鸟带来了一封长长的信,上边问的都是一些颇为偏僻的问题。哪怕是糯米自己开炉经验丰富,有些问题还是要想上一瞬,才能慢慢回答出来。她本来就觉得对周步云有些惭愧,这时候见周步云问题不断,却也觉得对方果然是个好学的,一一回答了一遍。又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错处了,这才又将信重新放飞出去。 在给周步云解答问题的同时,其实对糯米自己的思路清理也有一定的帮助。她如今为了能够从林萝手上套走一笔灵石,正在尝试着炼制一种丹药。只可惜她联系闻人扉逸的时候,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否则的话。她这计划还能够更提前一些。 不过,不要紧。只要千仞宗一日还在贩售龙肉,林萝肯定是舍不得离开千仞宗的。既然如此,糯米便还有好多时间,可以慢慢研究她的丹药。 她研究的这些。柱子自然是不懂的。 糯米为了叫柱子不再想着林萝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计划,平日里只是指导着柱子处理仙草。 柱子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如今成了个傀儡,连打坐修炼都再没有任何效果,也就只能是笨拙地炮制着仙草。他自己也知道,糯米是绝不会放弃他的,为了节省一点儿仙草,与其是拒绝炮制,倒不如赶紧将这技艺掌握起来。 这样练了一段时间,他已经可以炮制最不入流的一些仙草了。这些仙草糯米暂时也用不着,可到底算是柱子的一个进步。糯米甚至想着要教会柱子开炉炼丹的。要不是她手上没有现成的新丹炉,柱子现在肯定已经被迫开炉了。 即便是这样,糯米还是将自己身上那些描述炼丹的玉简都塞到了柱子手里边去。 柱子顿时就将铁疙瘩脸皱成了苦瓜,“我学这些做什么。” “那可不这样讲。学会了不是多一门技艺傍身了么?我可想要学着炼器呢,只可惜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恐怕要学不来。”糯米捏了捏自己的手腕,面上带了些遗憾。 柱子便摇头,声音响起来如同打雷,“炼器,我去学。炮制仙草,给你打下手,好。炼丹,精细,学不会。” 糯米抬头看看柱子,又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丹炉,突然发现学习炼丹这事情的确是有些为难柱子了。她想了想,干脆同意了。横竖如今她只希望柱子能有些事情做,不要再总想着林萝的事情,因而直接就将柱子发配到了门派里边炼器的地方去学习打铁去了。 柱子原本在山下的时候就是个打铁铺的学徒,如今又成了不会疲累的傀儡,这时候重新捡起手艺来,据说炼器学得还不错,比寻常一些弟子进步都要更快一些。 要说起炼器,糯米可当真是一窍不通的。她总不可能叫萧景言去给柱子这个傀儡传授什么炼器的技巧。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柱子自己在千仞宗里边看着玉简一点一点摸索下来的。他能进步得这样快,连着糯米也吃了一惊。 也许当初柱子根本就不该被分配到青泉峰上边去的。 若是柱子被分配到黄石峰的话,说不准当年就已经能掌握炼器的技巧了。若是能够炼制出什么东西来,他便不会再是一个体修了,被收为外门弟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只是柱子当初若不在青泉峰上边,糯米和柱子也就不可能相遇了。 千仞宗里边的修士都惊讶了起来,说起副掌教的傀儡去炼器打造法宝的事情,个个都当成是秘密一样,私下传播。 还有弟子私下猜测,道,“副掌教是个会炼丹的,如今又派了傀儡学炼器。要么其实魃豹是个懂制符的,再养一个会灵植的、一个会酿灵酒的、一个驯兽的……副掌教岂不是一个人就能自给自足了?” 不过,玩笑话归玩笑话,柱子如今虽然将炼器学得有模有样的,可想要当真锻造出法器来,还需要一段十分漫长的时间。他如今便只是希望能够为自己锻造出一件兵刃来,好适合他体型的,哪怕只是寻常的铁剑,终归也算是另外一样攻击手段了。 两人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柱子才会算准了时间一样站在糯米房间前边。他从来到得十分巧妙,每次不会等太久,就能见到糯米从房间里边推门而出,笑拉着他到伙房里边去用餐。 柱子成了傀儡以后,便是再不需要吃东西的。他跟在糯米后头,也仅仅只是为了看一看糯米用餐时候露出来的笑脸。 糯米挑拣的时间总是格外的早,就是在伙房,也从来没有遇见过林萝的。 林萝这些日子一直不知道在做什么,居然安分得好像已经从千仞宗里边消失了一样。糯米不愿意主动去打听她的消息,便当真好像是门派里边没有了这个人一样。 就算是这样,糯米也知道,柱子心里边是很在乎的。若是这时候叫柱子突然遇见林萝,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只能领着柱子,尽量避开就是。 这日已经到了深夜,糯米按照以往的习惯正打坐完毕,才同柱子讲了两句话,就听见窗台前头突然“咔嚓”地响了一声。 这声音十分微弱,要不是仔细听的话,很容易就将这声音听漏了的。 “咔嚓”声响了一下,紧接着又连续响了数声,原本紧紧闭合起来的窗户已经被推开了一道细细的裂缝,夜风从那缝隙里边灌入到房间里边来,叫糯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终于要开始了么?” 糯米扭头朝窗台的位置看了一眼,那洞开的窗户外边不见一个人影,唯有被推开的窗页还在随风微微摆动。 她瞥了窗台一眼,这才终于拉起了柱子的手,“师兄,走吧,该是去看戏的时候咧。” 五百五十八 心痛 糯米拉着柱子,小心地在门派最角落的地方绕着走了出去。在她的指尖上边,站着一个绿色的小人,正意气风发地指挥着方向。魃豹就跟在她身边,仿佛是黑夜中的一个影子,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月光,小心翼翼地落下自己的脚步。 她并不很经常在这样的时间离开房间。应该说,她已经有好久没有到外头来看过月光了。今日大概是个十五的日子,月光白亮如水,落在身上,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她拉着柱子的手,刚开始还走得有些急,可走了没多久,脚步就跟着慢了下来。 柱子没有讲话,也没有催促,糯米自然也不会开口。 她只是突然有点儿舍不得为了林萝而破坏这样美好的夜。 而且,她其实不想叫柱子听见这些的。她有种预感,林萝根本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哪怕她从来不知道林萝在萧景言面前说的是些什么话,萧景言也从不主动告诉她这些,她还是有这样的感觉,大概是她自己的直觉吧。 可戏总归是要看的。为了最后知道真相,也不能在路上磨蹭太久。好不容易才将林萝拉入到这个圈套里边来的。糯米定了定神,这才终于快步走到了那豆子小人指定的地点。 她都还没凑上前去看,就已经隐约听到了林萝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真不是……真不是的。你要信我。我也是被逼的,迫于无奈,才会自称是那位体修的妹妹……” 糯米就是不回头,都能感觉到柱子眼神当中的冰冷。 她本来是一直拉着柱子的手的,这时候被柱子用力一握,差点儿没有痛得直喊出声来。幸亏她反应快,一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才没有将两人暴露出来。 柱子这时候已经有些呆了,静静地看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已经完全不记得身边还有糯米的存在。 糯米并不很关心林萝能说出什么来,林萝所能够说出来的话,她全都可以猜得到。她唯一担心的,就不过是柱子的感觉罢了。若是可以的话。她根本就不想叫柱子听到这些话。可柱子自己难得坚持,她也没有办法。 萧景言的声音也是冷冷的,话里边藏着不信。三言两语就将林萝又打发了。 这是糯米和萧景言早就商量过的。 林萝若是发现巴结糯米再没有好处的时候,肯定就会转而去巴结门派里边其他修士的。这时候她能够找到的,肯定不是每日见不到人的秦广岚。只要叫林萝觉得巴结萧景言才会有好处,她肯定就会想办法在萧景言面前露脸。 只要萧景言一直做出一副厌恶她和厌恶柱子的态度来,终有一天,能逼得林萝自己暴露。 糯米只是没想到林萝会暴露得这么快,而且这么的彻底。 果然在林萝心里边就从来没有考虑过柱子,甚至没有给过珠子一个位置。她心中所有想法就唯有算计而已。柱子能够为她产生什么益处的时候。她才愿意承认柱子的存在,而当柱子突然成了拦在她路上的石头,她便是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了。 林萝拉着萧景言讲话,声音十分的焦急,忙着又给自己分辨了几句。 萧景言早得了糯米的叮嘱。知道这次最重要的是问出柱子小妹的所在,所以一点儿不为所动。听到林萝说的那些辩解以后,反倒是冷笑了一声,道,“你如今倒是说得轻巧,可你当初以什么理解进入青泉峰的,难道你以为阿苗就没有同我讲过么。你的的确确就是那位的小妹。知道所有事情。如今一句不是,你以为我竟会信你么?若你不是的话,那人又在哪里。你可是把我当成三岁小娃娃不成。” “不是的不是的,我当真不是。”虽然看不见表情,可糯米还是能够想象到林萝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是带着怎样的一种急切。“当初的事情,不过是一个误会。我真的是被逼的。谁也不想要在勾栏院那种地方一路过苦日子。我的确不是那位体修的小妹,只不过是曾经从别人口中听过他的事情罢了。” “当年在那勾栏院里边,曾经进来过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十分听话。一点儿不哭闹的。我被派去教那位姑娘事情,渐渐地就同那姑娘熟悉了,也听她提起了家里边的一些事情来。她说得并不很多,也不期盼有什么奇迹出现。那姑娘也是命苦,出来接客以后,没多久就病死了。我……我也是想要从勾栏院里边离开,这才借了姑娘的身份……你去查,你可以去问的!那姑娘是从牛头村被卖出来的,院里边还有记录!我可不是从那村子出来的!” 林萝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传来,里头还有夜里树叶摩擦发出的细碎声响。即便见不到她的脸,也能够从那声音当中听出哭腔来。 “我……我不愿留在那种地方。谁就愿意一辈子留在那里……” 萧景言听着林萝的话,也跟着静默了许久,才低低地说了一句安慰。恐怕只要是听见林萝这句话的人,都没办法完全无视她的难过。 糯米只觉得手上又是一痛。她忍不住咬了咬下唇,轻轻地喊了一句,“师兄……” 她是同情林萝的。 这种感觉说起来十分怪异。一方面她痛恨林萝欺骗和伤害了柱子,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林萝当真是个可怜可恨的。这两种感情并不矛盾,也不会妨碍她想要报复的心思。 ——真奇怪。 柱子静静地立在夜风之中,好像早就已经化成了一块石头。 萧景言还在同林萝讲话,两人说话的声音不是随风飘来,听得并不很真切,就好似这晚上的一切都如同是梦一般。 糯米静静地在柱子身边站了好久,甚至都要觉得自己也要变成了一块石头一样,连思考都停了下来。这时候,柱子才突然动了动。 柱子很慢、很慢地跌坐在地上,将糯米抱住了。 “……小妹……” 糯米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没有接话,也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站着,听着夜风的声音、听着萧景言和林萝细碎的话……听着,听着柱子压低声音的抽泣。 她知道师兄肯定不愿意被她见到这一面的。所以哪怕是听见柱子压抑着的嘶哑抽气声,她也就当做是没有听见一样,任由柱子的泪水沾湿了她的衣服。 肩膀上边湿漉漉的,一整片都是柱子流出来的眼泪。 糯米抬起头来,一直看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月光,耳边听着林萝渐渐远去一样的声音,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 若是她自己沦落到林萝那样的境地,她自问不可能比林萝做得更好更高尚。然而林萝对柱子的伤害,却也不可能因为这个缘故就抹杀而去。 她没有办法顾虑这么多,甚至没有力气去考究林萝说的话里边到底有几分真诚。她相信林萝的确是已经惧怕了勾栏院那个地方,只是之后做的一切一切,都叫她没办法轻易地去原谅林萝。 更何况,是不是要原谅,根本就轮不到她开口讲话。 柱子连眼泪都是冰冷的,好似月光下边的露珠一样。 “师兄……”糯米轻轻将自己的下巴蹭到了柱子的脑袋上边去,“师兄你不论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柱子没有回话,只是将糯米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甚至可能已经分不清自己怀里边抱着的到底是谁了,更不知道自己真正想拥抱的,到底是糯米,还是他那个早不在人世的可怜妹妹。 在他的记忆里边,小妹是唯一一个会在他做事的时候,追在他身后帮忙,却总是做不好的小丫头。小妹的确是那样的温柔乖巧,即便是为了家里被卖到那种地方去,都不哭不闹。他相信林萝口中所说的那个温顺的姑娘,才是他真正的小妹。 他恨,他怨,却根本不知道和怨恨要冲着谁而去。 哪怕林萝就是不骗他,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小妹要回来的。 他离了家拼命干活,这么多年想着的都是挣钱养家,家却从来没有好过。 “糯米……阿苗……我想杀人。” 柱子的声音里边仍旧带着一丝沙哑,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传来的一样。 糯米心口一滞,只觉得口中发干,却还是点点头,小声讲,“我知道。” 柱子又摇摇头,声音更沉,“我想杀了我自己。” “师兄……”糯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是了。 “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曾经有好多弟妹,全都不在了。只有我还活着……” “我总想叫家里过得好一些,最后却只有我还活着。” “我从那个家里逃了出来。只有我一个,逃了出来。” 糯米紧紧咬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甚至说不出安慰来,也没办法叫柱子想想其他。她知道自己到底是个外人,没办法理解柱子心底的那种痛苦。 她只能站着,被柱子抱在怀里,听着柱子那些自责的话。 ps: 我是真的很喜欢柱子师兄,是真的心疼他的……请你们相信我……躺平…… 五百五十九 蕴灵丹 糯米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将柱子带回到房间里面去的。 林萝和萧景言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糯米根本没有余力去在意他们,好不容易才将柱子待会到房间里边去,天空已经浮现出了一丝灰白的光芒来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柱子,只能一路陪在柱子身边,看着柱子无限懊恼消沉的模样。 柱子难过,她也觉得难过,却根本不能做什么。这一点叫她更是无措了起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柱子这样,更没办法叫柱子打起精神来。 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柱子只是静静地坐在远处,不开口讲话,连眼神里边也没有一点儿感情,就仿佛整个人已经完全放空了一样,也不知道心里边在想的是什么。 糯米一直陪在他身边坐着,后来发现柱子完全没有要动起来的意思,她便开始默默地继续自己的事情。柱子坐在边上,她也不介意,平日该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哪怕心里边再难受,她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消沉下去。如今柱子已经这样了,她总不能就看着林萝在门派里边随随便便说话做事的。 萧景言哪怕是听了林萝的那些话,应当也不会对林萝有多少好感,糯米每次只要回头看见柱子那木然的身影,要叫林萝付出代价的心思就更坚定一些。哪怕她不能代替柱子复仇,好歹坑林萝一次,至少她心里也会觉得舒坦一些。 她很努力地炼制着自己心目中的那种丹药,虽然磕磕绊绊的经常失败,却还是一直往着成功摸索过去。 等那种丹药炼制成功了以后,糯米便去找了萧景言。 萧景言虽然早就从糯米哪里听说了林萝做过的事情,可直接见到林萝那无限可怜的模样,心中其实还是对林萝有些可怜的意思的。可在见到糯米以后,他心中那点儿怜惜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糯米的眼角有些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太久没有休息,还是因为一直抑制着眼泪。若是不仔细看还好。只要细细一望,就能发现她面上带着一种异样的憔悴。 “阿苗你这是……怎么了?”萧景言猛地一看,都被糯米这模样吓了一大跳。 “我……没什么呀?”糯米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朝着萧景言笑了笑。那笑容里边带着一点儿苦涩,看着就叫人觉得心疼,“我就是过来问一句,往后怎么办。我不愿意同林萝再有什么盟约。只是……这同先前不同,她是已经有盟约的。没有逮住她的错,若是做得太绝,反倒寒了其他盟友的心。” “这些事情你用不着担心,我自然会解决的。倒是你……你有好好歇息么?” 萧景言看着糯米还能露出笑容,却是更担心了起来。 他不知道糯米同柱子之间的事情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根本不能再假装不在意。可无论如何,他更知道,糯米很拿柱子的事情当一回事儿。他其实有点儿无法理解,明明只是柱子的事情,怎么糯米反倒是显得这样难过。 柱子就在糯米身边。这种事情,萧景言又哪里知道。 糯米更不能把这些告诉萧景言,只要又摇摇头,道,“我有歇着的。只是昨日要将事情同师兄讲,我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想要安慰师兄,却又做不到……唉、每想到我竟然还送了林萝那样的人血魄丹。我就快要后悔死了。平白叫她得了好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 萧景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只能在一边默默听着。他甚至觉得糯米这时候即便是哭出来,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想到糯米紧接着却是笑了起来。 “所以呀,我要想办法将灵石从她身上挖回来。这次恐怕还是要阿萧你帮忙。你可不能说怜惜林萝,而不帮我做事哟。”糯米这时候的笑容看起来才有几分愉悦的意思。 萧景言愣了愣。没想到糯米这么快就已经打起精神来了,便也跟着笑了笑,道,“也就是你原先心眼儿好,竟然给她送了丹药。你瞧我先前可曾有给过她任何特例么。既然是从千仞宗这骗去了丹药。怎么也要付出代价来。这事情我就能做好,不必你担心。” “你若是想要从她身上讨回场子,那可和我没有关系。我想叫她把好处吐出来,也有我自己的做法。”糯米摇了摇头,坚决拒绝了萧景言的帮忙,接着从身上掏出一瓶丹药来,推到了萧景言面前去。 萧景言愣了愣,拿起那瓶丹药来,稍微看了一眼,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他手上拿着的这瓶丹药,简直可以说是他见过的丹药里边灵气最充足的。哪怕是糯米先前用伪龙血液炼制的血魄丹,也都没有这瓶子里边的丹药来得灵气充盈。若是这丹药服用下去,哪怕是练气期的高手,恐怕都能够被药力冲击得修为直上一个台阶。 若是在开光期和分神期服用,就更不要说了。效果肯定十二万分的显著。 “这……阿苗,你难道已经是中阶炼丹师了?”萧景言心中惊骇,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糯米看。 幸亏糯米静静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我才当了炼丹师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突破到中阶。若是阿萧你也觉得这丹药很好,那我就放心了。希望你帮我将这些丹药卖给林萝,卖个高价。不管她需要多少,我都可以提供。” 糯米露出了个笑容来。这笑容看在萧景言眼中,甚至觉得有种甜甜的意思。 若要说糯米对自己炼制出来的丹药十分满意,萧景言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以糯米现在的修为层次和炼丹技艺,能够炼制出这样一种丹药来,可以说根本就不可能。如今丹药摆在面前,萧景言只能觉得这是奇迹。 但糯米居然想要将这样的丹药卖给林萝,却当真叫他想不明白。 这些丹药明明应该留在门派里边的。哪个门派得了哪怕半粒残丹,都该像是宝贝一样藏起来,生怕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抢走。怎么糯米前一句还在说着要将林萝吞下去的好处挖出来,下一秒就开始主动给林萝送好处了。 糯米仍是笑眯眯地看着萧景言,见到萧景言面上的疑虑,便又说了一句,“对了,阿萧。我虽然知道你应当不会这么做,不过还是要多提醒提醒。你自己可千万不要服用这种丹药。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这是……毒丹?”萧景言心中猛地一突,赶紧出言阻拦,“阿苗,你不能做这事。那林萝买了丹药回去,根本不可能是自己服用。她肯定是会将丹药卖出去的。我知道你心中不高兴,可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害的都是那些将丹药买去的修士。你……你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萧景言的目光有些冷,看着糯米面上那笑容,又看了看手中握着的那瓶丹药,突然觉得面前的糯米很是有些陌生起来。 “咳、阿萧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炼制毒丹。我可是炼丹师,又不是炼毒的。放心吧,我才不会害别人咧。你帮我将这丹药卖给林萝就是了。我保证她这丹药绝对没办法再转手卖出去的。到时候这些东西都砸在她手里,绝对不会害了旁人。阿萧你只要不服用这丹药,这丹药就绝对害不到旁人的。”糯米赶紧解释了一句,眉眼弯弯地看着萧景言,面上还有点儿小得意的模样。 萧景言不由又将那瓶子里边的丹药倒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然而,他根本没办法看出什么问题来。丹药炼制得十分漂亮,是浅浅的红色,外表光滑,散发着浓郁的药香。丹药里边蕴含着的灵气十分充沛澎湃,甚至只是打开瓶口,就已经能够感受到这种丹药扑面而来的灵气了。 若不是糯米一再强调这丹药不能服用,萧景言可当真瞧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他也算是半个懂行的,将脑子里边的那些丹药都想了一遍,却完全没想到有那种毒丹是这样漂亮的模样的。一时之间,萧景言都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糯米才是了。 “这可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丹药,专门为了卖给林萝的。嗯——名字就叫蕴灵丹吧。只是个小玩意儿,若是被别的炼丹师看见,可要笑话我了。这丹药当真没有问题的,阿萧你就想办法卖给林萝吧。等你卖完了,回头我一定告诉你这丹药的作用。”糯米仍是笑着。 萧景言看看手上的丹药,又看看糯米。最后还是咬牙点头了。 他觉得他认识的糯米,一定不会有加害旁人的心思才是。既然糯米一再保证这丹药肯定会砸在林萝手上,想必是有把握才是。糯米想要从林萝身上挖点儿灵石出来,他无论如何也该帮忙才是。 只是这丹药,他却当真没办法看出什么破绽来。 五百六十 小把戏 萧景言没办法从糯米那蕴灵丹里边看出什么破绽来,也就只能按照糯米所说的,将这丹药送到林萝面前去,看看林萝有没有兴趣要买下来。 连着卖丹药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萧景言不喜欢林萝,这事情不要说是林萝,恐怕千仞宗里边大部分修士已经都知道这件事了。他拿着这丹药上门来,便是为了换得林萝自行解除同千仞宗之间的盟约。 林萝在见到蕴灵丹的时候,眼睛简直已经没办法从那丹药身上移开了。她可以想象得到,只要自己得了这样灵力巨大的丹药,就肯定能够同无数大中型门派攀上关系。这样一来,小小的一个千仞宗,虽然有着糯米这样的炼丹师存在,可想要发展起来,到底需要长久的时间,便再没有那么诱人了。 萧景言可不是傻瓜,他只是将丹药往林萝面前一推,就再没有多说一个字。只要林萝愿意主动解除盟约,他才会将丹药卖给林萝。否则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多说,更不会听林萝说什么。 他的态度异常坚决,林萝只试探了两句,就知道主动解除盟约才是她唯一得到这丹药的机会。 林萝权衡了一番。 若是萧景言和糯米还有一分喜欢她,她也不愿意放弃这样一个关系的。只可惜萧景言已经这样明显地将丹药摆在她面前逼她选择,可见千仞宗里边的管事当真是对她没有一点儿挽留的心思了。 林萝心中就是觉得可惜,这时候也只能主动放手。 有了这一批丹药,她相信自己肯定能够有更好的发展。 她还是觉得难过的。毕竟她已经将心里边的秘密都挖出来同萧景言讲了,萧景言却竟然没有半分动摇,仍是这样坚定地要将她赶走,这可叫她觉得相当难堪。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难堪了。 早知道这样,她应该从最初就抱紧柱子的这层关系——不、她应该从最初就从萧景言身上下手的。只可惜如今她想再多,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林萝十分干脆地答应了萧景言的条件,甚至主动要求买更多一点儿的丹药。这话萧景言没有说出口来。只是引得林萝自己这样想,就更显得这些丹药弥足珍贵。 萧景言知道糯米的心思,却还是争辩了一番,这才好似不情愿地答应多卖给林萝一些丹药。林萝几乎将自己手上的所有灵石都花尽了。尽数换成了蕴灵丹。萧景言数次皱起眉头,不愿再将丹药卖出去,却都被林萝想办法劝了回来。 林萝自己私下算过,这些丹药只要一个转手,足够她挣一倍还要多。若是她能做成竞拍的形式,这些丹药的价值便是无尽的。 千仞宗的龙肉依然在卖着,林萝却已经离开了这个门派。 她知道自己即便是留在这个门派里边,也再得不到一点儿好处。明里暗里的,更不会有人愿意将龙肉卖给她。她不若是赶紧离开,看看能不能再派别的什么人混入到千仞宗里边。趁乱抢购一点儿龙肉。 叫林萝诧异的是,糯米竟然还挽留了她一日,甚至亲自上门来同她道歉,道,“实在是对不住。不过。门派里边的事情,我当真不好多说什么。那丹药是我方始研究出来的,希望你不要嫌弃。这丹药还没有送出去鉴定,着急着卖给你,也是希望能够稍微补偿你一些。若是、若是能送你的话,那就更好了。只可惜我也做不了主。” 林萝见到糯米微微咬着嘴唇,露出一副自责的模样来。一时间竟有些茫然和诧异。 也许这个副掌教并没有完全讨厌她,只不过是无法违抗门派的意思么? 不过,暂时两人也再不可能有什么关系了。 林萝主动解除了同千仞宗之间的盟约,这已经很有一些不往来的意思。不过,她最后还是花了一日的时间,陪着糯米又留了一日。 在林萝心中。糯米到底还是个值得拉拢的人物。 柱子这时候自然没有在糯米身后跟着的,可林萝也不会在意那么一个傀儡,甚至就没有问上一句。至于糯米曾经说起可能会找到柱子的行迹,林萝也完全就当没有那么一回事。糯米数次忍不住想要开口提起,可想了想。最后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 既然林萝当真不在意,她又何苦在这时候叫林萝提高警惕。林萝这时候恐怕已经因为蕴灵丹而有些云里雾里的了,更不可能在意到糯米的一点儿小心思。 等林萝当真离开了千仞宗以后,糯米这才慢慢地呼了口气。 她只怕林萝买的丹药不够多,在千仞宗逗留的时间又不够长,还特地将林萝留了一日。不过,看来林萝身上是再没有灵石了,压根儿没有再提出要多买丹药的事情来。林萝自然是希望糯米能够再送她丹药的,只可惜糯米每次都推说自己手上再没有蕴灵丹,林萝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萧景言也是一直在等着林萝离开。 林萝才刚离开没多久,他就已经找到了糯米面前来,着急地问起蕴灵丹的事情来。 糯米看了看萧景言那焦急的模样,这才终于同他解释起那蕴灵丹来,“阿萧你听到蕴灵丹这名字,难道还没有想到什么么?我是怕你半途卖丹药的时候会不小心说出什么话来,才没有告诉你的。不过如今想想,告诉你也没什么。” 她没有直接说那蕴灵丹的事情,反倒是取出了一个瓶子来,递到了萧景言面前去。 萧景言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将瓶子打开来,从里头倒出了一粒暗红色的丹药来。那丹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炼制的,上边隐隐有一丝浅淡的灵气。只不过那灵气相当稀薄,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有多少灵气。若是拿去给刚开始修炼的修士服用,说不定还能有一点儿作用,可只要是突破了开光期一层的修士,再服用这丹药,想必便再没有很么作用了。 “这个……是阿苗你炼制失败的丹药?”萧景言耐着性子看了看那丹药,最后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来。 糯米摇摇头,“这就是蕴灵丹。” “这是蕴灵丹?!不可能!我明明记得那丹药里边是蕴含着巨大的灵气的,怎么可能是这么灵气稀薄微弱的模样。”萧景言猛地吃了一惊,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丹药。 若是从外表上来看,倒是十分相似的。除了颜色稍微暗淡一些以外,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是,这两种丹药之间所蕴含的灵气却有天地那样宽广的差别,萧景言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手上拿着的这丹药,会是两天前他卖出去的那一些。 “所以才叫蕴灵丹呀。”糯米弯着眼睛笑了笑,露出了难得的愉悦来,“阿萧你知道生木术么?这蕴灵丹同生木术之间的技巧,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一种是丹药、一种是法术罢了。蕴灵丹品阶不高,使用的仙草也不入流。只不过是在炼制的过程中加入了生木术的法诀,短时间内将丹药和仙草蕴含的灵气都激发出来罢了。刚成丹的时候看着灵气充沛,却维持不了两日。等丹药里边的灵气尽数消散了,便是你手上的这模样了。” “所以……你才留着林萝在门派里边又住了一日……才说这些丹药会尽数砸林萝手中……”萧景言突然有些醒悟了过来,看着糯米,不由也觉得有些好笑了起来。 糯米这蕴灵丹,的确不是什么毒丹,更不会害人的。哪怕当真有人不小心买到了,也不过就是吃了一粒毫无灵气的丹药罢了,本身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也难怪糯米当初会说这丹药只是小玩意,会被别的炼丹师笑话。 这丹药的确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若是寻常炼丹师好不容易创造了种丹药,却居然是这样的效果,恐怕就要被气死的。这样的丹药能够骗得人一次,就再骗不了对方第二次。 所有炼丹师都是十分爱惜羽毛的,不会随意叫旁人给他安上骗子的名号来。 不过糯米也曾经同林萝解释过,说这丹药是刚刚研究出来的,还没有经过鉴定。林萝自己着急着买了下来,听了这解释也没有什么反对,日后想要泼脏水,也没有那么容易的。 倒是林萝买的那些蕴灵丹,这时候恐怕早就已经耗尽了灵气,变回这最初的模样来了。到时候她拿出来想要贩售,哪里会有人愿意买的。 “这样的话,林萝恐怕能安分一段时日了吧。不说别的,她手上恐怕暂时是没什么灵石的了。不将铺子里边的货卖出去一些,恐怕她连来找咱们麻烦的路费都没有了。” 糯米这时候可当真是心情愉快。 这虽然说不上是为柱子报仇,可她好赖是为自己报仇了。林萝没有从她手上当真骗走什么好处,反倒是她几乎将林萝手上的灵石都掏空了。 只要一想到林萝回头见到那蕴灵丹以后的神情,糯米就觉得简直是心情舒畅。 五百六十一 蛮牛丹 林萝离开了以后,糯米阴郁的心情终于变得高兴了一些。 特别是从林萝手上坑到了一大批灵石,萧景言只是给她分了一半,就已经叫她的储物袋鼓涨了起来。她如今也算是个富人了,干脆取出一笔灵石来,专门买了一个储物用的手环。那手环是莹白的颜色,上头有着一线红纹,戴在糯米手上,格外的好看。 柱子终于从房间里边走了出来,虽然还是没有什么精神,好像常常在发呆。可只要是他愿意离开房间,跟在后头走着,糯米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过,这倒不是说柱子当真就已经将事情给放下了。他只是觉得自己如今弟妹都不在世上了,总不能叫糯米再遇到什么危险的。魃豹虽然偶尔会跟在糯米身边,可却也老是跑来跑去的不见踪影,柱子大概还是不放心。 糯米尽量避免同柱子谈论起过去的事情,更不会说林萝什么话。从林萝手上坑了一笔灵石的事情,她也完全没有想要同柱子说的意思。她宁可柱子就完全忘记林萝这个人的存在。 她还以为林萝会上门来大闹一场,至少是会传音过来,叫千仞宗赔偿损失的。没想到她等了几日,却也没有见到林萝的一点儿痕迹。 林萝不可能一直没有发现蕴灵丹的事情。如今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林萝默默地将这损失忍了下来。 这倒是叫糯米惊讶了起来。 若是林萝大闹一场,那倒没什么。反倒是这样忍了下来,便叫人觉得林萝一定不会这样就善罢甘休的。只不过如今多想也没用,糯米同萧景言私下说了一回,都觉得只能等着林萝的行动了。不过林萝一个小小的女修,又只是个商家,如今损耗了这样多灵石,恐怕暂时没办法有什么大动作了。 糯米自己还有些担心,萧景言却并不怎么将这事情放在心上。 萧景言甚至同糯米讲。“我看林萝恐怕是个十足的商家性子。她肯定知道来闹也没什么好结果的。日后若是没有机会和好处,她更不会出手。她这样的人,应当明白在买卖过程中被坑骗也是正常的事情。她若是有本事,大可以将这丹药转手再倒卖出去。只可以她没这能耐。我们又说得清楚明白,她将这些默默咽了,不同我们扯破脸皮,才是真正聪明的做法。” 糯米便叹气,道,“我这可不就是担心她太过聪明了么。我宁可她当真没长脑子,到我面前来骂一通,总好过日日要防着她报复。” 萧景言便跟着笑了起来,道,“你那师兄不是说好了要报仇的么。等你那师兄一出手。林萝恐怕就要有大麻烦了,哪里还记得住这么一点儿小事。我断不信你那个是师兄出手,还是同你一样,只是这样小打小闹的一点儿坑骗。” 糯米想起柱子来,只是微微咬了咬嘴唇。再没有多说什么。 周步云的传信依然偶有传来,里头问的问题渐渐少了,反倒开始说起一些闲话来。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糯米之间开始保持着一种相互倾诉一样的关系来。 糯米没有什么是能够拿出来同周步云讲的,周步云却仿佛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样,开始向糯米说起一些日常的事情来。 周东并没有任何好转。相反的,他如今对周步云可谓更严格了。每日看着周步云到学堂里边去学习。甚至不给周步云有任何私下的时间。周步云给糯米书写信件,也是在学堂里边悄悄地抽了空闲时间,然后叫学堂里边的传讯青文鸟帮忙送出来的。 哪怕周步云如今已经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来,每日都只是留在房间里边跟着周东学习制符,周东却也还是没有一点儿放松,反倒是变得更加神经质了。 那租住的小院子终于将他们父子二人赶了出去。因为周东的神经质实在已经到了叫外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了。他们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很快就已经没有什么院子愿意叫他们住下了。周东好像正在考虑换一个仙城一样。 糯米看着周步云的抱怨,反倒觉得周东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很有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 哪怕周步云做得再滴水不漏,可周东大概还是能够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大概是觉得周步云很有可能离开。所以周东才日益变得古怪了起来。这种事情是周步云的家事,糯米也不好多说什么。轻飘飘地安慰几句,连糯米自己都觉得有些虚伪。 只是,她不能劝着周步云留下,更不能劝着周步云离开。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显得十分无力。 闻人扉逸终于给糯米传来了回信。也不知道他先前是到了什么地方去,糯米不好细问。她只知道自己先前送过去的那三种丹药,其中有两种都没很么效用,唯有一种,被认定了下来。 据说那种丹药拥有在短时间内燃烧真元力,将修仙者的*经由真元力加持,变得刀枪不入。虽然在丹药药效过去以后,会出现短暂的虚脱。但这样的一点儿小瑕疵,却并不能掩盖这种丹药本身的魅力。 闻人扉逸甚至直言,“你那丹药可是在战场上边救下来了一个重要的修士。如今你这丹药可是有不少人抢着要买。我甚至都被他们缠得烦了,你还是赶紧炼制一些出来吧。就当是帮着我这边。灵石和仙草我都可以先给你送过去。” “战场……救人……?” 糯米自己完全没有想到那丹药是这样的效果,不由也有些怔愣。特别是听到闻人扉逸这么一说,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甚至不知道外头竟然有什么战场的。 不过,她不知道,萧景言却是知道的。糯米拿着闻人扉逸那传音符纸去同萧景言商量,萧景言便笑了起来。 “这事情我先前就已经听说了,还以为是闻人家的那个炼丹师炼制出来的丹药,没想到居然是出自阿苗你手中。你如今在外头可是成了个传说,你自己倒是一点儿不知道。” “传、传说?”糯米有些发愣,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词能够套用到她自己身上去。 萧景言这才摆了摆手,道,“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是因为闻人家的大少爷一直不说出炼丹师的名字来,才叫人觉得好奇罢了。如今知道那丹药是你炼制出来的,我倒是能够理解了。若是闻人不说,外头那些修士便就只能从暖香楼购买你的丹药。可若是他开口一讲,得好处的便是咱们千仞宗了。到时候人都到千仞宗来求丹药了,哪里还有他们暖香楼什么事。” 糯米还是有些呆愣,听完了萧景言的描述,这才终于知道了整个事情。 原先闻人扉逸一直没有同她联系,原来是因为闻人家族内部出了动乱。家族内部有人勾连外敌,在仙逸城外头足足打了五天五夜。后来更是几乎牵扯到了整个仙逸城都打了一仗。千仞宗距离仙逸城有一段距离,糯米又不怎么出门,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消息。 在那战场上边的时候,有个修士服用了糯米炼制的那丹药,以分神期高阶的修为,仅凭借一人之力,就干掉了两个练气期的高手,因而那修士连同那丹药一并出了名。 只可惜那修士也不知道丹药是从哪里来的,只说是闻人家的大少爷交给他的,除此以外,再没有什么别的话了。 那修士能够因为一粒丹药就干掉了两个修为层次比自己高深的对手,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他服用丹药的时候,战斗已经到了尾声了。几乎所有修士身上都再没有什么符纸丹药,更没有真元力可以操控法宝。这时候这修士突然服用丹药,使得肉身变得强横无比,自然是一下子就凸显出了优势来。 若是换了个时间地点,哪怕就是有这么一粒丹药,却也没什么作用。对方是练气期的修士,只要控制着法宝强攻数次,很快就能将丹药的药力消耗一空。 糯米听着萧景言讲完了,倒是有些明白了过来。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道,“这其实同丹药没有多大关系的吧。若不是到了最后大家都没有真元力,哪怕是有这样一粒丹药,恐怕也没什么用处。肉身强横,也不过是一时的,相当于一件防护法器罢了。到底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吧。” 萧景言便笑了起来,“你倒是清楚。不过,这丹药同防护法器之间的价值,却是不一样的。法器不是人人花费得起,丹药却总归能够买下来一两粒。这种保命的手段,哪里有人会嫌多。” 糯米这才点了点头。 她阿爹遗留下来的丹药方子,如今能够得到修士的喜爱,她倒是觉得满心欢心。 既然丹药已经被认定了下来,她便随便去了个蛮牛丹的名字,然后将苗姜的名字也加了进去。她希望她阿爹的名字能够随着这丹药,一直流传下去。 五百六十二 大道至简 糯米自己并不太愿意将名字张扬出去。 也不知道这是她当年生活中出来的一点儿小怯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就是不愿意太过张扬。若不是迫不得已,她甚至只希望自己躲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边,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就是了。 只可惜如今每日见到柱子,她便觉得自己的愿望恐怕是难以实现了的。 柱子已经再不开口讲话了。不论她同柱子说什么,柱子都没有什么反应,好似又已经将心和魂灵都封印了回去,对外头的刺激都没什么反应了。 哪怕偶尔在门派里边有人谈论起林萝来,被柱子听到了,也不见柱子有一点儿在意。 若不是两人独自在房间里边的时候,柱子还会稍微流露出一点感情来,糯米可当真觉得自己面前守着的就是个安静的傀儡,没有半分自己的魂灵。 柱子就好似当年的木魁一样,叫糯米觉得十分无力。 木魁并不是属于她的,她眼看着木魁在叶梵的调教之下一点一点恢复成了个沉寂的模样,却没有办法做出半点儿事情来,只觉得自己实在没用。她甚至连将木魁留在身边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是为木魁去做些什么了。 她也曾经尝试过将木魁自身的神识引领出来,但叶梵很快就发现了木魁的改变,将木魁重新又收了回去。再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同以前一样,完全封闭起来的傀儡。 不管她做了什么,只要叶梵稍微动动指头,她的一切努力便都又白费了。 然而,柱子应当是不一样的。至少柱子是她自己身边的傀儡,她总归可以做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譬如帮着柱子将身体恢复过来。 糯米其实很害怕。 她知道柱子心里边肯定没有办法原谅林萝的。如今柱子还跟在她身后,说不定只是因为蛊人不方便四处行动罢了。若是她将柱子的身体恢复过来,柱子说不定马上就会冲到林萝面前去。不管不顾地复仇。 柱子的怨恨她可以理解,只是,若这样的复仇会叫她失去师兄的话,她宁可师兄就这样一直留在她身边。哪怕这就是自私。她也不愿意见到柱子再受到什么伤害。 她先前拜托萧景言去收集那毒方里边的东西,在龙肉的刺激之下,果然很快地就将那些东西都收集了回来。 然而,她突然又不愿意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了。 萧景言将东西交给了糯米以后,糯米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小心地将那些东西藏到了房间的抽屉里边去,用一个小小的包袱包裹了起来,然后在外头加上了一个锁子。 她不愿意去看那个方子,甚至不愿意去动它。 第二日见到柱子的时候,她甚至不敢去看柱子的脸。心中满满的都是罪恶感。 柱子却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一样。 他已经许久没有察觉周遭的变化了。有时候静静地站在空地上边,连着天上飘落下来了雪花,他也完全没有在意。糯米不止一次地见到柱子就站在屋子外头,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他如今身体早就没有了一点儿温度,那些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很快就积下厚厚的一层雪,远远看着,十分凄凉。 糯米忍不住跑出去帮他拍去身上的雪。 只是,她本来就没有多高,就是踮起脚尖来,也没办法碰到柱子的肩膀,更没有办法扫落柱子肩膀上的那些洁白的积雪。 “……师兄……” 她是难过的。 然而。她最难过的并不是自己好像没有办法触碰到柱子,而是觉得柱子好像连心和魂灵都整个被雪固住了,她却不要说是温暖了、甚至根本就融不入柱子的心中去。 她曾经以为柱子的难过只是暂时的,只要她慢慢努力,终归可以叫柱子忘却那些伤痛的。 可等她真正需要面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简单。有些事情。她没有办法明白;而有些问题,在没有经历过的时候,她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和解决。 在千仞宗里边,她已经待了超过一年的时间,从那山头刚开始染上金黄的时节。又待到了另外一个落雪的时令。 她亲眼看着千仞宗一点一点地被建立起来,甚至她自己也是参与在这期间的,亲力亲为地将这个门派建造了起来。门派里边从一个人都没有,到如今门下有许多弟子;从当初每人都住在木屋里边,到如今每一个房间都被精心设计过,附上了各种各样的阵法。 秦广岚如今也变得忙碌了起来,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再缠着谁絮絮叨叨地讲话的。 兰战舟几乎是被迫留在了门派里边,虽然还是不怎么同旁人交流讲话,可到底已经算是勉强融入到门派当中来了。若是有个什么事情,总还是有人会通知到他面前去。他虽然冷淡,每每还是能够帮忙的。 悔悟身上依附着的那个恶魂被他暂时压制住了,面上再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平日他出门的时候只要是穿得严实一些,旁人根本就看不出他身上还有那么一个东西。他其实可以早早地将那恶魂打得魂飞魄散的,可他到底还是舍不得昔日的友人,只是每日诵经超度,希望友人有一日能够恢复原本的面目来。 陆纤纤本来就不太愿意出门的,这时候怀胎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肚子更是相当明显,更是轻易不愿意露面。连糯米有时候上门去找她,她都不太愿意开门,只是隔着门同糯米讲话。到了这个份上,她倒是十分安静了,只是常常同糯米讲,希望能在给她分配饭菜的时候,多给她炒一些妖兽的心肝。 门派里边慕名而来的弟子有许多,上门央求着买龙肉的更是不少。即便是在寒冬腊月里边,千仞宗也还是热热闹闹的,叫人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个刚建立了一年多的小型门派。若是有人说千仞宗是个有根地的门派,恐怕旁人也是相信的。 而且,因为他们如今每日使用的灵食当中都带着伪龙的龙肉,糯米更是三五不时地就向那些门派贡献点充足的弟子提供血魄丹,就连着这门派里边的弟子质量都跟着提升了上去。不要说是那些弟子了,就连糯米自己的修为也是突飞猛进,早早地就迈入了开光期中阶,而且一直都在稳步提升着。 门派如此兴盛,是糯米跟萧景言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 秦广岚如今有了事情要忙活,提起复仇的时间也渐渐变得少了,整个人也明朗了不少,终于恢复成糯米心目中的那个师叔祖了。他以前可能只是因为太过寂寞了,一时无措,做什么都觉得不习惯,这才总是执着着要复仇。如今有了自己的门派,知道门派经营不易,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自然就变得小心仔细了一些。 蛮牛丹连着别的丹药一起,在仙逸城里边卖得很不错。 闻人扉逸是个会做生意的,早早就已经同糯米签下了契约,将蛮牛丹的销售权全都买了下来。糯米乐得不出面,因而外头的修士都只知道和蛮牛丹是个叫苗姜的人炼制的,想要购买,只能经过暖香楼,中间根本没有糯米什么事情。 糯米无需担什么风险更无需出什么风头,只要在后边坐着收灵石就是了。 可即便是这样,糯米还是觉得不开心。 她突然觉得这些好像都离她十分遥远。 柱子如今不怎么同她讲话了;魃豹知道了她的身世、躲了她一阵,如今倒是对她变得愈发的恭敬了起来,恭敬得再不像是当初的那模样;藤小桥对她倒还算是一如既往的黏糊,可有了灵莲仙子们的教导,如今藤小桥也再不需要她常常跟在身边盯着照看了。 哪怕是周步云,渐渐问她的问题也少了起来。 周步云如今也还是没能炼制出丹药来,糯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不能开炉练习,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不入流的丹药毕竟没有多难,周步云先前发现的问题已经够多了,渐渐地也就再没有什么问题能够提出来。两人之间原本就只是这么一种稀薄的师徒关系。当周步云的来信少起来了以后,糯米也就没有勉强要主动联系对方,于是便连着这书信也淡了起来。 好像这世间上的一切,就突然都同她没有什么关联了一样。 她每日看着院落当中的积雪,伴着雪花飘落的声音,修炼自身,开炉炼丹,换写灵石法器。既是强化自身,也是为魃豹那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天劫做准备。 除此以外,她的生活好像再没有什么变化和波澜。 她甚至开始有些怀念起当初在外头仙林里边的日子。虽然每日都要在外头奔波不断,却总归不像如今这样淡漠。 然而,这样的淡漠,却正是修真者每天该过的生活。 修炼、修炼、再修炼。 大道至繁,其实也至简。 所有日子,不过就是日复一日的修炼,直到将自身修炼得脱凡入圣。 五百六十三 请柬 有时候,糯米甚至会开始变得迷茫起来。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心思很简单,不过就是为了活下去不挨饿罢了。若是说这个愿望的话,她很早就已经实现了。 后来她见到了叶梵以后,便是想着要报恩,希望追在叶梵身后的。她为此努力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最后才发现自己一直憧憬着的人,原来也并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强大和值得信赖。她慢慢地知道了大师兄的事情,知道原来大师兄心中也还是有那么一大片黑暗的地方。 叶梵的确比她坚强,因为叶梵有一只相信着的信念,而她却只是迷茫不前。 她追不上叶梵的,永远追不上去。 因为她根本就不可能和叶梵走上同样的一条道路。 再后来,她觉得自己要变强,要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要将她阿娘的封印寻出来,跟着蛟苏青到灵妖界去。 然而,在经历过林萝的事情以后,她却实实在在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如今所做的,真的就是对的么。她所坚持的这些,真的就有意义吗。 哪怕她当真就是个转世灵童,可她找回了自己的力量,那又——怎么样呢。她如今日子过得也已经很不错了,没有人会欺负她。只要她愿意,凭着她炼丹师的身份,哪怕不在千仞宗里边呆着,也还是能够在各种修仙门派家族里边找到一份不错的差事。 哪怕她要当个散修,就以她如今的修为和炼丹的本事,多的是修士愿意为她的丹药卖命。不要说别的,就是她的那蛮牛丹,也有人愿意花大把价钱去换取。只要她开口,一瓶丹药的代价,多的是练气期以上的修士愿意为她杀人保持。 她如今虽然说不得很好,可到底是活得不错了的。再没有什么烦恼。 所以,她再这样修炼的,到底还有意义么。 自从柱子日益沉默下来,糯米便开始一直不停地想着这个问题。 她如今已经有能力为自己报仇。为柱子报仇。 要不是柱子当初开口,她这时候哪怕是找修士将林萝整个铺子烧了,也没有什么困难的。只是就算她做到这些,却又如何呢。 她找不到答案。 所以,她就只能日复一日地修炼,开炉炼丹,换取灵石。她所能做的就只有这样,慢慢的进步,一点一点地积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的东西。 虽然她很清楚,带着这样的迷茫。她根本就不可能突破练气期,但她还是只能默默地重复着这样的举动。毕竟她如今距离练气期还有十分漫长的一段距离。即便是她,恐怕没有个两三年的,也见不到一丝分神期大圆满的曙光。 分神期大圆满,这对多少修士而言。都已经是一个终生无法到达的层次了。 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多的是一辈子都停留在开光期大圆满或是分神期初阶的修士。糯米自己甚至曾经以为,自己一个杂役,肯定也没办法到达这个高度来。 可她如今才不过十八,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还有漫长的路。只是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顺着哪个方向继续下去了。 她自然也不是每日都端坐在房间里边修炼的。 身为千仞宗的副掌教,她如今年纪和资历都有了一些。也开始同秦广岚和萧景言一样,开始接待外头过来的一些门派使者。有时候门派里边实在空不出人手来的时候,还需要她帮忙出面,到盟友的门派里边去做客。 明面上说是做客,实际上却是同送礼差不多的。 每年到了一定的时节,盟友之间的交往。总是需要的。千仞宗是小门派,这时候上门,也显得尊重一些。有了伪龙龙肉和血魄丹这样一些礼物以后,千仞宗的分量也就显得更足够了。如今好些门派想要同千仞宗结盟,已经再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情。 可这样的事情。刚开始做的时候会有些不习惯,做得多了,也就渐渐没什么感觉了。 糯米甚至已经能够叫出那几个陪她出门的弟子的名字来,连着他们使用的法器也都一清二楚的。有时候路上无聊了,还会稍微指点他们的修炼。 她学的法术并不很精,见识却繁多。有了季风游记,又有了当初长史城那些玉简的基础,她比寻常修士已经博学太多。有些话她只是从那些玉简当中记下来的,又转口说给门下的弟子,便已经叫他们十分信服了。 这些跟着糯米出门的弟子,渐渐也都成了千仞宗的第一批内门。 他们都是曾经和糯米一道,经历过那伪龙的战斗的,这时候被收为内门弟子,也更是对门派有一个额外的忠诚感。 日子过得很安稳,简直是到了一成不变的地步。 哪怕就是心中带着迷茫,在这样难得安稳的日子里边,糯米的修为却也还是稳步提升着。连着她自己并不如何看中的武技,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成长了起来。 炼丹的买卖她一直没有放下,自然更是不必多说的。 糯米原本以为自己还有这样静静地修炼许久,可却没想到这沉闷的生活终究是有了一丝变化。这静修所维持的时间远远比她自己所以为的要短。 那日她仍是按照着习惯,叫柱子陪在旁边,躲在屋子里边修炼,却突然听见了外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不一时就传来了秦广岚带着笑意的话: “糯米糯米,你赶紧开开门。我有好事情要同你讲。” 糯米愣了愣,脑子里边的念头转了半圈,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想要站起身子去开门。 但旁边的柱子反应比她还要快,见她已经有开门的意思,大手一伸,已经默默将房门打开来了。 门外站着的果然就是秦广岚。 “掌教,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你亲自来通知我事情了。”糯米笑了笑,突然觉得好像有些回到了当初的那些时候。 秦广岚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好像心情十分好,还有心思回了糯米一句,道,“怎么,你这可是在怪我最近一年冷落你了?你也知道这门派里边事情有多忙,我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给切开来用,哪里是故意把你抛在一边。” 他从门外闪到了房间里边来,这才又挥了挥手上的一张信笺,续道,“这次过来,可当真是给你带来个好消息。我刚好接到了,想着有空,就直接给你送过来了。是修仙宗门送过来的请柬,邀请你去参加青年修士的比斗。” “比斗……?”糯米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个词她并不陌生。 当年她在万剑宗里边的时候,也曾经参加过万剑宗同铁生门之间的比斗的。只不过当时她修为层次太低,只有围观的份儿。中途还叫她遇到了花眠,整一个就是个不愉快的记忆。她对比斗的认识,也全是来自于那次擂台赛。 秦广岚又甩了甩那请柬,得意洋洋地道,“这可是修仙宗门所举办的比斗,同我们以前门派之间的那些小儿科自然是不一样的。而且,对修士的年纪和修为也是有要求的。你要知道,这举行的比斗可是要持续半年的,中间一直在修仙宗门所属的幻境里面进行,哪怕只是进去看着,也对你有莫大的好处。更何况若是能够赢得比斗,还将有更多的奖赏。” 糯米安安静静地听着秦广岚的描述,很快就知道了那个修仙宗门所举办的比斗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比斗每隔二十年才会举办一次,每次参加的修士,年纪都不能超过三十岁,修为不能低于分神期,却也不能超过练气期。 而且,这种比斗并不仅仅是比拼战斗的技巧,连着其他许多技艺也是要一并考核的。按照秦广岚的说法,糯米既然是个炼丹师,在炼丹这一方面,绝对是无人能及的。到时候要是拿不回来个第一名,那就怪了。 修仙宗门举办的这种比斗,说是比斗,不如说是集中训练来得准确。 每一个国家按照当地的修仙宗门推荐,依照国家大小划分,最多只有有五个年轻修士参加。 “咱们天武国不算是什么大的修仙国家,历年来的比斗,都不过是三个修士参加的罢了。如今推荐了你,简直是……还从来没有哪次比斗,能够有大门派之外的修士参加其中的。要不是你最近名声在外头传得很广,恐怕当真是轮不到你的。” 糯米听着秦广岚的话,突然心中一动,问道,“除了我以外,应该还有两个修士被邀请参加这比斗的吧?” 秦广岚点点头,“没错。除了你以外,还有玄天阁的叶梵和浩气门的楼千重。” ……叶梵。 糯米看了看秦广岚,发现秦广岚的目光也跟着闪了闪。 “若是你不愿意参加,也可以拒绝。”秦广岚又挥动了一下手中的请柬,“不过,我实在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拒绝的必要。你就去参加,叫叶梵看看,我们万剑宗里边出来的,也不仅仅就是他一个人。” ps: 谢谢腋裘亲投的粉红票!粉红票终于不用光棍了,好感动…… 五百六十四 参加 “叶梵……也会参加么。” 糯米小声地说了一句,微微咬住了下唇。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机会。她以前总是想着要追上大师兄追上大师兄的,可实际上,她自己却真切的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因为太过不可能,她才可以将这当成是自己的一个信念,常常挂在心里边。这时候突然知道自己居然当真和叶梵一样,收到了同样的邀请,不由都有些愣住了。 秦广岚显然没有注意到糯米的异样,仍旧是在说着些鼓励糯米参加的话。秦广岚以前就知道这样的一个比斗大会了。下头那些门派内部或是门派之间的比斗,多少都是按照这比斗大会的意思再重新自己模仿出来的。 真正的比斗大会,每次都只有那些年轻的精英修士能够参加。 每一个曾经参加比斗出来的修士,无一不是站在了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上边的。秦广岚可从来没有想过,像糯米这样小门派出身的修士,居然也有收到邀请的一日。 他如今激动得满面红光,与其说是觉得自己门派里边竟然出来了这么一个人物,倒不如说是曾经在心底最单纯的那点儿期盼。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梦想过参加这比斗大会。只可惜我当初年龄虽然合适,可到底不是什么精英,哪里能够参加这样的大会。就是去见一见那幻境里边的情形,对你日后的修炼也是大有好处的。”秦广岚还在不知疲倦地劝说着。 糯米很想开口同他讲,说自己的体内就已经有一个缥缈幻境的存在了,她还每日都在那幻境里边给灵谷浇水的。不过,见到秦广岚这么兴奋的模样,她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打搅。 她自己也想要参加这个比斗大会的。 别的不说,仅就是能够见到叶梵这一点,对她而言就已经有无上的诱惑了。她并不再想要死缠在叶梵身边,只是。她也希望叶梵可以正视她一眼,知道她已经有了能够同他比肩的能力。 在那以后,不管两人之间再有什么纠缠,或是此生再不相见。糯米都觉得已经是放下了心中一大心事。 她伸出手去,接过了秦广岚拿着的那张请柬,仔细地看了看上头写着的东西。 那请柬十分简单,上边只写了修仙宗门比斗大会这个名称和糯米的名字罢了,甚至没有任何让人拒绝的地方。可能修仙宗门从来没有想过哪个修士会拒绝这样的机会的吧。 “嗯,我会参加的。”糯米慢慢地点了点头,看着那请柬上边精美的烫花,“对了。我这傀儡可以带在身边的么?若是不能带着他一块儿去的话,我倒是宁可放弃了。” “这个……这个我当真不清楚。我回头帮你去问问。哎哟,若是不能带着去。你就把傀儡放在门派里边就是了。哪里需要你放弃参加比斗的啊。”秦广岚抬头看了一眼糯米身后的柱子,完全不知道这傀儡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居然叫糯米这样在意。 以前他也曾经听门派里边其他弟子说过,说这副掌教十分喜欢身边的傀儡,不管做什么。都要将那傀儡带在身边的。他当时还没怎么在意,只是笑了笑,觉得那些弟子夸张了。如今一看,好像当真一点儿不夸张呀——那些弟子的话里边,可能还比不上如今糯米的这个态度。 糯米也跟着摇摇头,道,“不是的。这傀儡放在门派里边。固然没什么。可我一个人去参加那比斗,只怕……只怕要回不来了吧。我只是个炼丹师,对体术和武技都没什么自信,法术纵然有点儿天赋,在参加比斗的修士当中……掌教,你当真觉得我能好端端地回来么。” 秦广岚听了糯米的话。面色猛地就是一变。 他方才接到请柬以后,便只顾着乐昏了头,居然忘记了这最重要的事情了。 那比斗虽说是全面比斗,可到底也是需要战斗的。往年的比斗里边,那些年轻才俊都是出自各国的修仙大派。身后站立着一个个庞然大物,自然没有谁会笨到下黑手的。哪怕不是下黑手,只是比斗当中不小心造成了伤亡,恐怕也要小心着各种老祖的报复。 可如今糯米一个小门派出身的修士,居然破例参加到这打门派专属的比斗大会当中,能不能全身而退,的确就是个很严峻的问题了。 秦广岚严肃地点点头,道,“我马上就帮你问清楚。” 等秦广岚已经都走没影了,糯米这才拿着手上那张请柬,掩着嘴巴微微笑了起来。 她都没笑多久,手上的请柬就突然别人从上方抽走了。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柱子,这时候突然将请柬拿了过去,放到面前仔细看了看,这才慢慢地扭头,望了糯米一眼。 糯米在看着秦广岚的时候,面上还能带着那种严肃的神情。可这时候面对着柱子,却好似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有些局促地抬眼看了看柱子,微红着脸蛋儿,道,“师兄……我、我只是想着带你一块儿去散散心。若是你不愿意去,我带着魃豹去,也是没关系的。” 柱子没有讲话,只是将原本就细小的眼睛缝隙再眯得细了一些,静静地看着手上那张请柬。 糯米有些担心地看着柱子,又细细地喊了一声,“师兄……” 柱子没有反应的时候,她固然是觉得难过。可这时候突然见到柱子做出异样的行为来,她便更是觉得不安起来,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会叫柱子觉得不高兴的。 “你……想去?”柱子看了好久才将那请柬慢慢放了下来,扭头看了糯米一眼。 糯米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有点儿想去。不过、如果师兄不愿意去,那我也不去就是了。比斗什么的……我原本就不喜欢打架的。” 柱子却已经将那请柬又放到了糯米手里边去,眼神里边难得流露出了一点儿温柔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糯米的脑袋,讲,“去,我也去。” “师兄!”糯米一时间都有些喜出望外,除了惊呼一声以外,再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一直担心着柱子,希望柱子能够再多流露出一点儿感情来的。只是,她却也不敢勉强,生怕柱子就从此就当真缩回到自己的世界里边,将外头所有人都当成了敌人一样。她不敢将柱子恢复过来,正是因为害怕柱子会从此就离她而去。 如今,过了这么久,柱子总算愿意稍微同她有一点儿交流,愿意跟她到外头去了。 糯米突然就觉得,哪怕这次见不到叶梵,这么跑一趟,也是值得的。 只要叫柱子重新恢复原先的心情,哪怕这比斗再不堪,她也愿意去跑一趟。 唯一的问题就是修仙宗门那边的意思。 以往并没有修士是就这样带着傀儡上门去的。哪怕是叶梵这样养了木魁的,也不可能就直接带在身边。只是需要的时候再召唤出来罢了。 秦广岚着急地联系了修仙宗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以后,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有了糯米先前那些话,秦广岚自己也跟着有些担心了起来。虽然不能说参加比斗大会的那些修士都心怀不轨,可若是没有柱子在身边,糯米一个炼丹师,的确没有多少自保的能力。随随便便在那比斗上边拉一个修士出来,都能把糯米干掉十回八回的。 他甚至都觉得,若是修仙宗门不答应,糯米还是不要去参加什么比斗的好。 去参加比斗虽然是件给门派露脸的事情,可若是因此叫糯米受伤甚至陨落,那对门派也是一大损失。更何况,糯米是从开始就一直跟在秦广岚身边帮忙的,秦广岚又哪里当真舍得她受什么伤害的。 最高兴的自然是糯米自己,等问清楚了情况以后,知道了可以同柱子一块儿到那幻境去参加比斗,便是连人都跟着轻松高兴了起来。 她一高兴,便总是在准备行囊的时候同柱子讲话。也不管柱子愿不愿意搭理她,只要是想到了什么,便“师兄师兄”地拉着柱子说上一通。刚开始的时候柱子自然是不搭理她的,可后来她话多了起来以后,柱子也就渐渐地有了点儿回应。 这便叫糯米突然反省了起来。 她一直觉得柱子经历了林萝的事情以后,心里边肯定有个疙瘩,所以对着柱子的时候,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一句话。后来柱子变得愈发沉默了起来,她就更不敢多同柱子说什么话了,甚至都不敢在柱子面前笑。 可如今回头想想,柱子会越来越沉默,恐怕同她的小心翼翼也脱不了干系。 她明明知道师兄心里边难受的,却甚至不去主动同柱子讲话了,柱子又哪里是会主动开口的人。说不准,柱子心里边还以为是她不高兴了,所以才不讲话的。 糯米一时都懊恼了起来。 她懊恼的表现,便是拉着柱子不停讲话,倒是叫柱子都有些莫名其妙的。 五百六十五 准备 糯米要去参加那二十年一度的修仙宗门比斗之事,很开就传遍了整个千仞宗。这还是因为糯米没有出门,如今她就是走到仙逸城那边去,恐怕都会被人在路上侧目的。 这比斗的事情,原先糯米并不知情。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觉得她能够参加这比斗的,因而也就没有人同她提起过这样的一个大会来。等她年纪长一些以后,外头的人又觉得她已经无需多了解这些事情了。 这时候等收到了修仙宗门的邀请,糯米这才急急忙忙地开始了解起这比斗大会的事情来。 修仙宗门的比斗,同其他门派私下折腾出来的自然完全不是一回事儿。这场比斗举行的地点在一个被修仙宗门所掌握的缥缈幻境里边。虽说参加比斗的大都是大型门派里边出来的精英,可偶尔总归还是有出身比较低下的修士的,就是大门派,也不一定是每个都掌握住缥缈幻境。他们有可能一辈子唯一能够接触到缥缈幻境的就会,也就是在这比斗之内了。 哪怕是已经掌握住一个缥缈幻境的大门派,其下弟子再多经历一个幻境,对修为的帮助也是巨大的。 所以这比斗对所有参加者而言,都非常有利。 唯有糯米自己,却并不很将这比斗放在心上。 按照她自己同萧景言所讲的,便是,“我反正只是个炼丹的,到时候到了那幻境里边,若是考我炼丹,我倒是有自信的。可若是要叫我同旁人打架,那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的么。不说别的,就是这法术的强度和手上法器的强度,中间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呀。” 萧景言倒是想要反驳,叫糯米不要那样消沉的,可只要一想到门派里边给糯米配备的那些法器,他便是惭愧得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他自然是知道门派里边的情形的。身为内务总管,更是明白千仞宗如今的仓库存量。千仞宗虽然挖了一条灵石矿脉,又卖出去了不少龙肉,最近好似抢了不少风头一样。可当真要算起来的话。才刚建立起来的千仞宗,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同那些已经存在了数百甚至上千年的大门派比较的。 他们能够拿出来送到糯米手上的法器,哪一样不是从外头买回来的。 而那些大门派当真厉害的法器,又怎么可能是外头花费灵石就能得到的。哪怕是那些法器的一样材料,都已经是千仞宗连看看的机会都没有的珍贵。更不要说是整个成型的法器了。 哪怕那比斗大会里边当真有同糯米修为相当的修士,就凭着法术和法器,的确也能将糯米给打趴下。 这么一想以后,萧景言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了。他自然是希望糯米平平安安的,可已经到了这份上了,叫糯米平安为上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糯米瞧着萧景言那无精打采的模样。倒是回过头来安慰起萧景言,道,“没事儿的,阿萧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炼丹的事情,我肯定是全力以赴的。至于那打架么。我只要不太用劲儿,那些大门派里边出来的修士总不好太为难我吧。我才多大一点儿,他们难道就好意思为难我一个小丫头么。” 这话叫糯米自己说出来,可就有些不伦不类的了。不过萧景言回头瞧了瞧糯米,便觉得她说的也没错儿。 毕竟糯米是个女修,年纪又小。这时候几乎全修仙界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女修要参加修仙宗门举办的比斗了。若是她在那比斗之中出了什么事情来,对方哪怕不是故意的。恐怕都会被外头传得乱七八糟的。 像叶梵那样道心坚韧的自然有不少,可真传到了那个份上,恐怕门派本身也会觉得十分麻烦。所以这要说明里对着糯米下毒手的,估计是真没有的。 怕只怕那些暗中下绊子的。 萧景言想了好久,突然便觉得糯米还不如就不要参加这比斗大会了。 只是,这话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口来呢。 他相信他能够想到的事情。糯米自己肯定也是明白的。既然糯米自己没有一点儿反应,那应该就是糯米信心十足的表现了吧。 事到如今,萧景言也就只能是这样安慰自己了。 糯米其实又哪里说得上有什么信心。她连那比斗到底是要干什么的都还不甚明白,每日了解到的都只是“听说听说”。不过只要回头瞧瞧安静站在身后的柱子,她就觉得不管是会在那比斗当中遇到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因为她师兄一直就站在她身后。 她对那幻境当真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既然所有人都说那是个锻炼心性的地方,她便着那大概是能够对柱子有点儿帮助的。她自己每日都在出入缥缈幻境,幻境对她恐怕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了。 而且,叶梵—— 每次想到叶梵也会在那比斗当中出现,糯米都会忍不住有种兴奋的感觉。这种兴奋同以前有些不一样,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自己如今想要见叶梵的心情已经稍微改变了一些了,虽然她也说不好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好还是坏,又是为了什么。 说是准备,其实能够准备的东西也什么。千仞宗一共也就那么点儿底子了,就是全部掏空了拿出来,也没办法当真给糯米准备多少东西的。真正要说的准备,还是糯米自己炼制的丹药和绘制的符纸。 自从入手了那储物的手环以后,糯米身上的储物空间也跟着大了数倍。她干脆直接去了一趟仙逸城,直接从暖香楼里边搬走了一批材料。 仙逸城里边人人都在讨论着比斗的事情,糯米才刚站在城门外头等着入城,就已经听见不少修士聚拢在一块儿,大声地讨论着比斗的事情。 这次比斗最受人瞩目的,自然是糯米和叶梵了。 叶梵是玄天阁破例收入内门的弟子,又曾经代表玄天阁参加过门派大会,其能力和名声自然是无需怀疑的。而糯米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大门派出身的弟子,这仙逸城里边的修士,大都知道糯米是个年轻的炼丹师,又是千仞宗的副掌教。至于在那以前,糯米到底是个散修还是从哪个门派家族出来的弟子,却是再没有人知道了。 糯米甚至听见她旁边有个修士信誓旦旦地讲,“我早就同你们说过,这女修背后是有大能的。当时我可是亲眼见到的。她在门派大会上边的时候,同那妖修大能之间的关系,可是亲密得旁人都看着都觉得火热的。有了这样大的一个靠山,你说修仙宗门不选择她,又能选择谁。” 同那修士围在一道的一个年青人却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服气地道,“谁知道你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按我看来,这后头才没有你想的那样多肮脏事。你说得这样难听,却好像那女修完全没有成就一样。我就问你了,若是换了你有个大靠山,你就能够成为不满二十的炼丹师么?你就成成为一个门派的副掌教么?就从来没有人见过那妖修大能出现在千仞宗,凭什么说她就是靠着大能上位的。我看啊,这才是真正的楷模。修仙宗门是想借着这位叫外头的修士看看,哪怕是小门派出身的修士,也是有机会参加比斗的。” 他的这番话显然是说到了周遭修士的心坎里边去了,不少修士也跟着点头附和了起来。 糯米在旁边静静听着,就好似是在听着别人的事情一样,倒觉得有趣得紧。 她其实并不很介意这些修士说的话。 毕竟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得够多的了。当时她年纪还小,那些修士可从来不会口下留情的,比这难听得多的话,她都已经听过。 只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她自己也能够给旁人力量。 就好比这年青修士所讲的那样,不论后头有多少事情,至少她一个小门派出身的修士参加了修仙宗门的比斗,也是件再明显不过的事情。既然有了她一个例外,哪怕别的小门派修士、甚至是散修,也有可能参加到这比斗里边来。 她自己是不怎么在意这比斗的,可对好多修士而言,这就是一辈子奋斗的目标。原先是从来没有小门派修士参加比斗的先例,如今有了第一个,自然是十分鼓舞人心的。 有人羡慕嫉妒,自然也有人憧憬发奋。 糯米看着前头那群修士各自都不服气地争执了起来,不由笑了笑,将身上披着的衣裳拉得紧了一些。 “师兄,我还是第一次觉得答应了参加这个比斗,确实是件好事咧。不管外头那些修士怎么猜测,能够破出这个例子来,好像就很不错呢。” 糯米小声地说了一句。她的声音很轻,就只有站在她身后的柱子能够听见。 柱子顿了顿,并没有回话,只是稍微更靠近了她身前,静静地拦在了她和那群争执的修士中间。 ps: 暴雨以后网络就是怪怪的……挠头 五百六十六 紧张 有了自己如今能够振奋人心的这么一点儿觉悟以后,糯米便觉得日子也不是那样毫无意义的。 她没有在仙逸城那头露脸,因而并没有引起任何围观。 闻人扉逸也是早早就听说糯米要参加那比斗的事情的,这时候见到糯米上门,根本都无需多问,只是回头叫下边的人帮糯米准备了一批常用的仙草。 糯米见闻人扉逸完全不提什么报酬的事情,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赶紧摆手,道,“你这可当真是叫我不好意思咧。哪里好当真叫你送我东西的。多少灵石你还是给我算上,我还是要还你的。” 闻人扉逸笑了笑,道,“小美人儿如今倒是同我不好意思起来了。你的事情,全修仙界恐怕就没哪个修士是不知道的。你到时候记得在外头提一句我暖香楼的名字,就足够了。这些东西,算我送你的。你若是再有什么想要的,那可就当真要收灵石了。” 糯米见闻人扉逸面上尽是认真的神色,稍微想了想,也跟着点头了。 那些仙草的确也算不得什么太好的东西,如今她随便开炉丹药,就已经超过这个价值了。 闻人扉逸说不上同她有多亲近,可却也不算疏远。两人之间的关系要说只是因为生意,好似又并不完全正确。但若要说是朋友,中间总觉得还差了那么点儿东西。两人之间就这样不远不近的。 若是当初闻人扉逸没有见到蛟苏青同糯米在一块儿,他们之间说不准还能当个朋友的。可若是没有蛟苏青在中间搅和的话,恋人是不是还有见面的机会,糯米觉得这也当真说不准。 糯米自己闲暇时候也曾经想过这些问题。可很快她就发现,这些事情完全就不可能有个结果。既然这样,她最后也就没有再纠结下去。 至少如今同闻人之间的关系,不用她想太多,还是叫人觉得十分舒服的。 她看着暖香楼里边的修士将那些仙草搬到她面前来,静静点了一遍。这才将她自己需要的东西列了出来,重新又再多取了一份。 新列出来的这些仙草,可就都是糯米自己想要研究的材料了。 闻人扉逸见了那些列出来的仙草,还朝糯米笑了笑。道,“怎么,你还要带这么些东西过去么。我虽然没有参加过比斗,却也知道在那比斗当中,是会为炼丹师准备各种仙草的,哪里需要你还自备。” 糯米朝闻人笑了笑,“这我也知道。可那些仙草也就只是为炼丹比斗之用。当真想要平日使用的,可是不会提供的吧。” “平日?你……”闻人扉逸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上那仙草单子,又看了看糯米。这才慢慢笑了出来,“哦,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倒是我平日小瞧你了。” “哪有你想的那样复杂。不过既然答应了参加,终归态度是要端正的。若是当真就给拿了个最末尾的排位回来。掌教可是饶不得我的。”糯米见闻人扉逸已经看出来她的想法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笑着等暖香楼这边的修士帮她拿了仙草,便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时间里边,糯米几乎就再没有离开过千仞宗,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有时候萧景言想要上门找她,都被站在门外的柱子给拦住了。 萧景言虽然觉得好奇。可也知道糯米这时候是不想被打搅。以往糯米可没少将那傀儡喊回房间里边去呆着,这时候叫傀儡拦在门前,肯定有她自己的用意。这时候若是没什么事情,便也不大好打搅糯米了。 糯米就这样静静地躲在房间里边,直到修仙宗门那边派来了修士过来,要将糯米接走。她才终于从房间里边出来了,也没有向萧景言解释什么,只是有些诧异地道,“怎么、要出发了么?我还以为还有时间呢。” “你是在房间里边待得太久了,完全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吧。你这次闭关。又是将要整整两个月,如今刚好就是那比斗快要开始的时间了。”萧景言看着糯米那懵懂的模样,一时之间,都有些哭笑不得的。 糯米听了,这才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萧景言没有问糯米这些日子在房间里边到底是做了什么,糯米也并没有解释。 只是在离开以前,糯米亲手将一堆装满丹药的瓶子放到了萧景言手中,还一一将那些丹药的名称都贴在了瓶子上头。 “这么些丹药虽然可能还不够,但若是仔细用着,应该还是能够撑到我回来的,也不过是半年时间罢了。如今门派里边还能卖一阵子龙肉,又开采了灵石矿脉,这些丹药就放着自己用,不要再卖出去了。” 萧景言瞧着糯米那认真指点的模样,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些我都知道,你就不要担心了。门派里边的事情,有我在就是了。” 糯米愣了愣,也发现自己好像说得有些太多了,也就跟着羞涩地笑了出来: “终归是好久没有出门这么久了,总是生怕不在的时候,门派里边会需要点儿什么。不过也是,没有炼丹师的门派也多了去了。实在需要的话,花费点儿灵石,总归还是能应付过去。” 两人相互看了看,离别时候的感觉这才稍微冲淡一些。 萧景言静了许久,这才慢慢开口,“修仙宗门的修士已经等在大殿前头了,赶紧过去吧。” 糯米点了点头,竟然觉得有些不敢看向萧景言了。她突然发现自己这时候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哪怕是这样,她也只能回头拉了拉柱子的衣袖,跟在萧景言身后慢慢地往大殿的方向走过去。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离开门派,可不知怎地,这一次,糯米总觉得心中特别的放不下。很可能是因为要到修仙宗门那边去见到叶梵了,所以她才猛然醒悟了过来,觉得这千仞宗已经不知不觉地成了一个她停歇的地方。 一路上,萧景言都没有再多同糯米讲一句话。糯米也只是静静地走着,偶尔回头看一看柱子,或是同旁边经过的弟子打个招呼。 修仙宗门派过来接糯米的,是一只巨大的翼虎。 自从万剑宗破灭了以后,糯米就再没有见过翼虎了。这时候重新见到那威武的大猫,顿时觉得有些怀念。 那个过来接糯米的修士是个没见过的,修为层次相当高深莫测。也不知道是不是功法的缘故,修仙宗门出来的修士,好像就是不太愿意同旁人进行沟通交流的。那修士只是静静地站在翼虎旁边,冷眼看着周遭那些千仞宗的门人,如同先前过来的那几个剑修一样,没有一点儿要开口的意思。 若不是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糯米都要怀疑兰战舟是不是也是从修仙宗门里边出来的了。 这次她要离开,门派里边的修士几乎每一个都出来送她了。那些弟子面上带着满满的骄傲,好像这次去参加比斗的不仅仅只是糯米,还有他们的份儿一样。 就连兰战舟和悔悟也远远地站在了人群外边,糯米将目光投到他们身上去的时候,便见到悔悟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兰战舟就站在悔悟身后不远的地方,虽然没有向糯米示意,但他这样一个讨厌人群的,能够出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很叫糯米感动了。 唯一没有出现的也就只有陆纤纤了。 不过想一想陆纤纤的身份,再看一看翼虎身边站着的那个修仙宗门的修士,糯米便觉得幸亏陆纤纤没有出现。 糯米同门派里边的修士一一道别了,这才终于爬到了翼虎背上去。 威武的翼虎背脊十分宽广,仅仅只有两人坐在上头,便显得很是有些空落落的叫人不习惯。 那修仙宗门的修士坐在翼虎的脖子上,同糯米隔了好远的距离。糯米则是坐在翼虎背上,同对方隔了一小段距离。 她如今已经不会再被空中那些凌厉的风刮伤了,可这时候坐在翼虎的背上,还是叫她有点儿茫然。要不是柱子一如既往地在她身后,这时候她可能压根儿就不知道该怎么坐才是了。 前头的修士这时候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不要紧张。” 这还是那修士第一次开口,声音听上去居然是难得的温和。 糯米愣了愣,拉着柱子的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 她以为自己应当是一点儿都不紧张的。这事情她已经准备了太久,外头的每一个人都已经知道她要走上这条路,所以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本来就该是站在这条道路上边的。她总以为自己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才是。 可到那个修士开口以后,糯米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终究还是紧张的。 她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层面的修士,也没参加过这个层面的活动。她并不是那样舍不得千仞宗,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罢了。 ps: 这几年肯定是运动太少,昨儿不知道怎么就把手给拉伤了的感觉……可能是一下子拎了重的东西用力不对吧,痛得昨晚都睡不着,跪了。现在终于稍微好一点了…… 大家也……偶尔运动一下吧嗯…… 五百六十七 楼千重 “我……没有紧张。” 糯米也只能这样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 前头那修士根本没回头看糯米,这时候听了糯米的回答,嘴角微微勾了勾,再也没说什么。 糯米虽然见不到对方的表情,可是一时之间,也升起了一种窘迫的感觉来。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修士现在是怎么样的一个表情。幸亏对方并没有看向她的方向,她便也无需勉强自己多说什么。 她先前还以为修仙宗门那边过来的修士肯定是会同楼清河一样,又或是同其他那些剑修似的,始终严肃的存在。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却是这样的温和,顿时叫她放心了不少。 若是修仙宗门里边的修士都是这样的,她也就没必要觉得紧张了。 而且…… 糯米扭头看了柱子一眼,便见到柱子也在微微低头看着她。虽然柱子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糯米还是从柱子的眼神当中看出了一点儿担心来。大概是因为前头那修士这样说了,柱子也跟着挂心了起来。 “我没事儿。”糯米小声地同柱子讲了一句,这才终于笑了出来,“没事儿,不就是去参加比斗么。我从来也没想过能拿到什么名次的,只要炼丹不受影响就好。” 有了翼虎上头的这么一点儿交流,糯米便觉得对修仙宗门的印象也跟着好了起来。虽然后来那修士就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可仅仅就只是先前的那一点儿关心,就已经叫糯米觉得有点儿心头发暖,不再觉得修仙宗门是个可怕的地方。 除了她以外,天武国另外还有两位修士也被邀请参加比斗。 糯米还以为这头翼虎会将那二人也一并接上的。没想到这翼虎飞了许久以后,便徐徐落在了修仙宗门的山门牌匾外头。远远地就能见到那山门前边已经立了不少翼虎,旁边站着一些修士,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 前头那修士将手上的绳子一扯,拉得翼虎一个昂头。很快就也停在了修仙宗门前边的空地上头。 没有人同糯米多说什么,糯米却知道这是已经到步了的意思,赶紧就同柱子一块儿从翼虎背上爬了下来。 修仙宗门那边的修士都扭头看了糯米一眼,见糯米手上拿着请柬。也就没有人再搭理她了。倒是站在糯米周遭那些服饰各异的门派弟子,都纷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糯米。特别是见到糯米身后站着的柱子,有好几个修士都跟着皱起了眉头来。 糯米在翼虎上头的时候还在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不要紧张的,可这时候同其他修士站在一块,她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渺小。同她站在一起的这些修士,就没有哪个是修为同她相当的。这些修士可以说都是天之骄子,所有人的修为都要比她高深不少。 而且糯米放眼一看,这群修士当中,好像完全没有女修的存在。这修仙界里边原本就是女修稀少的,再从中挑拣精英。没有别的女修,也不是什么怪异的事情。 她正仔细打量着周遭那些修士,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了个淡淡的声音: “千仞宗副掌教苗糯米?” “啊、我是。”糯米没想到会有人开口叫她,赶紧答应了一声。 她再扭头看去的时候,便见到自己身侧站的是一个目光有些冷淡的修士。穿着一身合体的墨蓝色长袍。这群站在修仙宗门前头的修士,各个都是俊朗的,这修士倒没有显得特别的出挑。只不过他的年纪看上去比旁人都要大一些,便多了一分旁人不曾有的沉稳。 不过,还好。 这修士眼神里边的清冷是那种对待外人的礼貌,并不叫人觉得难受。 那修士见糯米答应了,这才跟着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讲,“浩气门,楼千重。” 糯米这才记起自己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楼千重,正是那个同她和叶梵一样,被邀请参加比斗的天武国修士。浩气门总归是六大门派之一。可惜这次有了叶梵这样一个破例的六大门派弟子,又有糯米这么一个引人注目的,楼千重便突然变得完全没有人在意了。 甚至是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糯米所听到的,也大都是谈论她或者是叶梵的。根本没有多少个人在说起楼千重的事情来。 在外边那些修士的心目中,六大培养出来的修士,能够参加比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次六大里边只来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半途才被破例录取的。另外四个门派连千仞宗这个新兴的小门派都比不上,可当真是有些丢尽脸面的感觉。 六大本身也许并不很在意这些,可糯米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无数散修因为这个事情而吵闹了起来。六大毕竟十分有底蕴,在外头那些散修当中,也有不少是梦想着要加入某一个门派,自比是那门派未来弟子的。这时候听到了旁人的嘲笑,不闹起来才怪了。 糯米小心翼翼地看了楼千重一眼,却没在楼千重面上看出什么神情来。里边既没有对她的厌恶和排斥,也没有一点儿讨好的意思,只是示意她走到一边去讲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柱子在后头微微碰了碰她,她才终于跟着楼千重一道,走到了稍微远离人群的地方。 “你是小门派出身,恐怕不知道这比斗的详情吧?”楼千重没有废话,将糯米带到一边去以后,直接就这样开口问了一句。 糯米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楼千重仍是那种清冷的模样,“比斗分成两个部分。开头一部分算的是个人能力,而后头四个月,考的则是一整个小组的能耐。按照寻常的规矩,同一国出来的修士,自然都凑到一块儿去的。往年天武国总有四个修士,再添个两个小国出来的散修,也能凑成一组,而且能够掌控指挥权。只是最近天武国大旱,能参加的修士也被减少了一个。再加上你……恐怕日子不好过。你要同我和叶梵一道,还是拆伙?” “……”糯米完全没料到楼千重竟然会这样直接,一群人还没有开始进入到修仙宗门里边去呢,他就已经开始说起这组队的话来了。 这些事情,她以前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应该说以前根本就没有人同她提起来过的。 她身边所能够接触到的修士,没有一个是曾经参加过比斗的。他们虽然道听途说了许多,可真正是事实的,恐怕连其中的半成都没有。比斗分成两部分的事情,她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时候楼千重突然开口问,她都有些呆愣住了。 若要说起组团队,她自然是愿意同天武国的修士在一块儿的。毕竟天武国里边还有一个她熟悉的叶梵。虽然叶梵眼中从来就只有修炼,可不能否认叶梵当真是个能力强大的可靠剑修。而楼千重虽然是个陌生修士,但同是出自天武国,便比旁人无形中多了点儿亲切感。 不过…… 糯米咬了咬嘴唇,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楼千重,道,“我不明白道兄的意思。道兄是想我加入,还是想我离开,请你直说了吧。若是道兄不欢迎,我赖着也没有用处;若是道兄不嫌弃,我自然愿意同天武国的修士在一块儿的。” 楼千重将眼睛一眯,面上露出了点儿诧异的神色来,“你倒是干脆。” 糯米没有去接对方的话——能不干脆么,面前站着的这些修士,随便站出来一个,都能够将她碾得碎碎的,连一点儿魂丝都不剩。这时候她所要做的,就只是好好地将自己藏起来,藏到角落的阴影里边去,最好是长成一朵蘑菇,完全不叫人在意的。 “我知道你是炼丹师。”楼千重看了看糯米,又补充了一句,“比斗不需要炼丹师。” “除了炼丹,我也还会别的。我参加过历练,也懂医。”糯米完全不知道比斗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只能斟酌着开口。 她能够做的事情远不止这些,可她却也不愿意说得太多。 是不是能够同楼千重一道,她并没有很在意。哪怕是日后要独自寻找队伍,只要不当个随时牺牲的小卒子,那就不要紧。太早将自己的秘密摊开来,她只怕要连最初的个人测试都跨不过去了。 楼千重显然没有想到糯米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看了糯米一眼,有些沉吟了起来。 他的修为比糯米高深许多,只要瞧上一眼,就大概知道糯米的修为在什么地方。糯米并没有什么奇异,倒是糯米身后那个傀儡有些引起他的注意。若是当真要打起来的话,恐怕那傀儡才是真正能叫他觉得难受的存在。 在糯米开口以前,他还以为糯米会求着加入到天武国的队伍里边去。 毕竟按照糯米这样的修为,想要再外头再找一个接受她的队伍,可当真不容易。没想到这小丫头却好像并不很在意…… 楼千重正默默想着该怎么开口,却突然听见后头有个声音朝这边喊了一句: “糯米。” ps: ……我错了,手还是痛……啜泣 五百六十八 个人赛 “大……叶、叶道兄。” 糯米好不容易才将那要脱口而出的“大师兄”给憋了回去,差点儿没将自己给憋得咳嗽了起来。 楼千重这时候也是一扭头,见到叶梵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顿时也觉得自己明白了。 原来这个小丫头本来就同玄天阁的叶梵是认识的。既然这样,天武国的三人自然是要守在一块儿的了。若是再另外找两三个小国的修士加入,队伍还不算太难以掌控。 叶梵不过是走了两步路,楼千重心中的念头已经转了一回,早就得出了结论来。这时候趁着叶梵还没有靠近,他便小声而急速地在糯米耳边说了一句,“你在队伍里头不要太拖后腿。” “……啊?” 糯米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先楼千重可没有很明确要让她加入队伍的意思,现在突然的转变,叫她很是不适应。 不过,既然楼千重自己有这样的意思,糯米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毕竟同天武国的修士在一块儿,总归要不在别的队伍里边安全一些吧。 叶梵可没有要同两人闲聊的意思。这时候叫住糯米,不过是因为先前糯米答应了帮他炼制三阳九阴丹,叫他有了点儿印象。等靠近了一些,叶梵这才发现了楼千重的存在,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六大的内门弟子,又怎么可能相互之间不认识。 叶梵却也没说什么,三个相互打了个招呼,就默默地站回到了人群边上去了。 比起叶梵来,倒是楼千重显得要同糯米亲近一些。 倒不是楼千重当真有多么热情,而是叶梵实在太不将外头的事情放在眼里。从刚开始那声招呼开始,就再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楼千重大概是觉得气氛尴尬,便同糯米稍微介绍了一番历年比斗的情形。 这些比斗可说是异曲同工,每次举行的内容也都差不多。像是楼千重这种打小就在打大门派里边养出来的修士,可以说是将过去的比斗内容当成是故事。听了无数遍的。也就只有糯米才会觉得新鲜。 叶梵也同样是小门派出身的,可如今既然是在玄天阁,来参加比斗以前,自然有人同他说得清楚明白的。 糯米这才知道。原来这比斗并不是像他们所以为的那样,是分成好几个种类的。按照楼千重的说法,这比斗实际上也就勉强分为两部分——个人和队伍。 后头那队伍的比斗暂且放下,个人的比斗才是糯米如今需要关注的。 这比斗需要考量的东西太多,除了炼丹制符等等一系列的基本功夫以外,还需要考量修为、法术和武技。只是,这样的考量并不是单纯的就叫这些年轻修士之间相互战斗。因为是在幻境当中举行的比斗,因而每一次的比斗,几乎都是叫这些修士去寻找某一处洞府。那洞府当中有着上古修士遗留下来的宝物,若是能够顺利寻到。便是一大助力。 糯米在旁边静静听着楼千重的小声讲解,倒是慢慢有了一些明悟。不由感慨了一句,“修仙宗门倒是很舍得咧。若是换了寻常门派,恐怕不愿意将幻境里边的东西就这样平白送人。” “从幻境里边拿出去了东西,最后终归还是要用回到修仙宗门里边来。哪里有什么大方一说。”楼千重瞥了一眼糯米,声音倒还是淡淡的,“但凡是参加了这比斗的修士,便几乎已经默认是修仙宗门里头的人了。不论日后成就如何,都要为修仙宗门服务。看着似乎是将东西交出去了,实际却是将整个人都拉拢回去了,修仙宗门到底也不亏。” “还有这样的一道规矩么?” 糯米是当真不知道。这时候听楼千重讲了,都有些诧异了起来。 不过,她这时候也想明白了过来。 难怪修仙宗门一直在修仙界里边如此有威望,可以代表整个修仙界的门派讲话。这些被挑选出来的修士,肯定都是国家当中的佼佼者。哪怕不是最厉害的,但只要是在幻境里边待上半年。恐怕也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等这些修士成长起来了以后,只要他们全都依附在修仙宗门外头,修仙宗门就不可能倒下。 “每二十年一次么……”糯米小声地说了一句,抬头再看向修仙宗门的牌匾的时候,眼神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她还真以为修仙宗门真有多么宽广的胸怀呢。 不过回头想想。哪怕是在门派里边,举行比斗,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弟子。一方面是为了激励弟子们修炼的热情,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拉拢的意思。只有舍得将好处放出去,才有修士愿意一直围拢在门派的名号之下。 楼千重见糯米这么快反应过来,倒是有些诧异。不过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虽然已经可以说是同在一个队伍里边的了,不过暂时还无需合作。还要等到两个月以后,才需要站在一起。 连着楼千重和叶梵都没有同糯米多做攀谈的意思,人群当中那些修士,就更不会在意糯米这么个修为低下的女修了。女修纵使再罕见,却也动摇不了这一群心中只有修炼的家伙。更何况,这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是对手,根本没有必要多说什么。 前头那些修士虽然都站成了一个圈儿,却并没有多少人开口攀谈,甚至相互之间都不对一个眼神的。 只有经历过第一场以后,相互之间对具体实力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才会相互拉拢着组成队伍吧。 在糯米看来,这些修士连萧景言都比不上。 他们的性子大抵都同叶梵类似,心中有的仅仅只是修炼。楼千重虽然比叶梵要好一些,可还是能够叫人感觉出一种清冷来。他们或许能够成为十分优秀的修士,却到底不适合管事。也难怪修仙宗门每次邀请来的,总是这样一批修士。 比起那些会钻营的,应该还是这种连*都简简单单的要好操控一些。 这时候天上也陆续落下来了一批翼虎,稍微等了一会儿以后,参加比斗的修士便已经尽数来齐了。 有个站在队伍最前头的修仙宗门弟子喝了一声,领着队伍,慢慢地朝着修仙宗门内部走去。 糯米虽然没有来过修仙宗门本部,可却仍是注意到了他们走动的方向并不是经过前头的大院子的。领路的修士好像是刻意避开了最喧杂的前院,领着他们绕了个圈子,慢慢地走到了后头的一个竹林里边去了。 竹林的外头散乱地插着几个阵旗,看着不甚起眼,可当中所蕴含的灵气却相当惊人。所有修士在瞥见那阵旗的时候,都忍不住目光一缩。 竹林里边安安静静的,连一丝风都没有,沉闷得叫人觉得根本不似还在人间。 在那竹林里边,早就有个修士站在里头等着了,而且竟然还是个女修。 那女修穿着一身粉紫的衣裳,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叫人完全看不出岁月留下来的痕迹。她的面貌看上去像是个年轻的少女,可她脸上的神情,却分明实在告诉着旁人,她早已历尽沧桑,风华不再。 她静静地立在竹林当中,就好似她本就应该在这地方一样。她是这竹林里边的精灵,从竹林中间诞生,却也要在竹林里边消亡才好。 哪怕是那些对糯米毫无兴趣的修士们,这时候骤然见到竹林里边这个紫衣女修,都不禁愣了愣,目光中闪现出一丝痴迷来。 那女修这时候扭头朝着外头的修士看了一眼,嘴角的微笑变得更深了一些,轻声道,“二十年前,我看着你们的师叔迈入幻境。二十年后,你们来了。希望你们不会给师叔们丢脸才是。我是修仙宗门的羽衣真人,欢迎你们到修仙宗门的幻境来。” 她的声音并不很大,轻轻柔柔的,反倒像是飘忽的云朵一样,慢慢地飘到了人耳边。可就是这样细微的音量,却还是准确地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边去。 “想必你们许多人都听长辈讲过幻境和比斗的事情,不过,我也知道这次参加比斗的,还有不清楚情况的道友。因此我还是要把情况说一遍。这次比斗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期两个月,按照个人表现排列成绩。这两个月里边,你们将会进入到修仙宗门的幻境里边,独自生存下去,猎取期间的妖兽或是取得期间的仙草,若是能够炼制成丹药、锻造成法器又或是绘制成符纸,自然是更好不过的。你们的表现,将会按照你们取得的材料或是炼制出来的东西作评判。记住,只有是从幻境里边猎取得到的材料,才会被承认。两个月以后,会有修士去迎接你们的,后边四个月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 糯米站在后头静静地听着,原本想要问一问在幻境里边活不下去该怎么办的,可看着四周那些修士的脸色,她还是静静地将嘴巴给闭上了。 在这队伍里边,就没有哪个修士会担心这样的问题。 修仙宗门的那些修士也完全没有这样考虑过。 五百六十九 首先,活下去 糯米跟着那些修士一道,进入到了修仙宗门掌控的缥缈幻境里边来。 这缥缈幻境比起糯米体内的那个,不知道是要大了多少倍。所有修士刚进入到缥缈幻境,就猛地四散了开去,一刻都没有停留。 方才羽衣真人好似说了不少规则,其实却什么都没有说。既然可以用各种手段在这缥缈幻境里边取得材料,自然也就包括了从旁人手中掠夺。哪怕是没有心思想要抢夺旁人东西的,这时候也寻思着早早散开,不要叫旁人有可乘之机。 糯米看着四周那些修士,操控着自己的各种代步法器,一下子就跑没影儿了,便站在原地,慢慢地叹了口气。 柱子这时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慢悠悠地看了看四周,见那些修士都已经离开了,这才一把将糯米放到了他的肩膀上边去,带着糯米往某个人少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这缥缈幻境里边,可是需要生活两个月的。哪怕是一个习惯了在仙林里边过日子的修士,这时候也该先找一个可以歇息的地方,好好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对四周可能出现的妖兽进行一番评估。 若是能够找到一个足够隐秘的地方,甚至可以在那里边住上两个月——当然了,若是这样的话,还要防备其余修士会摸上门来。 若是在外头,糯米肯定是不愿意再坐到柱子肩膀上去的,可如今到了这幻境里边来,也不知道里头都有些什么,她自然也就只能乖乖坐着不动了。 有了柱子,她至少是无需担心被什么东西偷袭了的。 这时候若是将魃豹喊出来,说不准能很快地找到一个好地方。不过糯米还是决定将魃豹暂时藏起来。魃豹可算是她的秘密武器之一,这么快就取出来,若是被旁人见到了,反倒是失去意义了。 “唉、师兄……我先前还觉得这比赛说不准还能稍微排上个名次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种比斗。这么一来。我是没什么希望了。”糯米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扯了扯柱子的衣裳。 这比斗看着似乎是对糯米有利的。 毕竟只要她能够将取得的材料都炼制成丹药,肯定就能够得到比旁人更高的评价。 然而,这到底只是一种假设。前提是她能够取得同旁人一样多的材料。 这幻境里边也不知道有什么妖兽,更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样的修为层次,她绝不会觉得自己能同叶梵那样的人相比较。哪怕她能够拿到一点儿仙草,可若是等阶太低,恐怕也炼制不出什么好丹药来。跟不要说她没办法确定这幻境里边到底能不能配起丹药的方子来了。若就是这样的凑巧,这幻境中独独就缺了一种仙草,那她也绝对没办法炼制出丹药来的。 “还是制符好……咦、不对,制符也是需要配墨的。这么看来,倒是炼器最吃香了。只要有材料,终归能够炼制出东西来的。只不过是东西分好坏罢了。”糯米一看看着郁郁葱葱的幻境。一边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柱子却在一边慢慢地开口,“我会炼器。” 糯米一愣。 她倒是真的已经忘记这回事了。柱子虽然只不过是个学徒,不过的确是懂得炼器的。方才那群修士看着就像是一心只管修炼的,恐怕炼器的水平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只是—— “不是我自己动手。这个……修仙宗门会不会觉得我是在作弊呀?” 柱子慢吞吞地开口,“他们……有灵兽。” 糯米又愣住了。 她到底还是觉得柱子是她师兄,一直将柱子当成是个修士来看待。可其实,柱子自己心里边很是清楚,他就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同那些修士手中的妖兽傀儡也没有什么差别的。 糯米不说话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修仙宗门的这个幻境同糯米自己的那个完全不同。看着就好似没有边际一样。等柱子真正走起来的时候,糯米才发现,这幻境并不仅仅只是看着没有边际,而是本身就大得很。她尝试着将自己的神识伸展出去,想要探一探这幻境的边缘的,然而。以她如今的修为,却也还是没能够见到这幻境的尽头。 这个幻境,竟然比寻常一座仙林还要广阔。而且,只知道是更宽广,却不知道到底是宽广了多少倍。 在这幻境里边。甚至偶尔能够见到凡人生活的痕迹。糯米甚至见到了一个已经荒废下来的村落,里边没有灵气,堆放着的东西同她在凡人村落里边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已经破败不堪罢了。 若是不可以去说的话,根本没人能够看出来这竟然是一个幻境。一定要比较的话,也就只有幻境里边的灵气更为充盈这一点,同外头的仙林有所区别。 柱子走了半日都没有遇见一只妖兽。也不知道是他提前规避、绕了过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糯米原本是想要住在那个废弃村落里边的,可柱子并不同意。糯米是从来不会反对师兄的意见的,也就乖乖地跟着离开了。 柱子嘴笨,花了好长时间才给糯米解释清楚了,说是那村落已经荒废好久,说不得会住进去一些妖兽的。哪怕没有妖兽,就是有些蛇虫一类的东西,终归也是不舒服。 “如今都是在幻境里边比斗了,又哪里顾得上舒服。我倒是觉得往那堆烂木头里边一钻,再往身上贴个隐匿的符纸,甭管是谁,也想不到我竟然会藏在那种地方。”糯米同柱子说了一句玩笑话,当真将一张隐匿符纸取了出来,在柱子面前晃了晃,作势要贴到柱子身上去。 柱子抿了抿嘴,不反对,却也不认同,只是默默地走着他自己的路。 自从他知道了林萝的身份以后,对着糯米的时候,就更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这种小心并不是针对糯米的,而是对糯米周遭的一切。 他已经失去了爹娘、又失去了弟妹。唯有糯米,他不愿意再出什么意外。他痛恨自己当年为何要早早离家,无法保护至亲,这时候在糯米身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出什么意外了的。糯米虽然是在开玩笑,他却是相当认真的。 柱子又走了好久,在天快擦黑的时候,才终于找到了一户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小木屋。那屋子大概是什么猎户留下来的,里边许久没有人居住,已经铺了一层浅浅的灰。但至少稍微整理一番,也还算是住得舒服。 这小屋子的目标其实挺明显的,只可惜他们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什么山洞,这时候住在外头宿营生火,倒不如是到这木屋里边将就一个晚上了。 糯米这时候也已经想好了——她首先便是要活下去。 在这幻境里边要生个月,最需要的,自然是要活着两个月。虽然这是在幻境当中,每一个修士的行动都是被监视着的,以确保他们不会出什么意外。但只要是被修仙宗门的修士出手救下,便代表着失去比斗的资格。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首先便是要安全地度过两个月。 除此以外,便是从妖兽之间偷采仙草。 这幻境里边的灵气这样充盈,妖兽的等阶恐怕不低。但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妖兽恐怕也瞧不上那些低阶甚或是不入流的仙草,特别是仙草的幼苗。 在路上的时候,她数次见到有仙草的幼苗,就那样无人在意地生在在边上。 若是换了其他修士,恐怕也对那样的幼苗毫无兴趣的。因为这样的幼苗几乎没有药力,就是采摘下来了,也几乎不算成绩的吧。这幻境里边恐怕遍地都是仙草,只要稍微打败一两个妖兽,就能够抢到不少。除了糯米这修为实在不够看的,可当真没有修士会把脑筋动到这些仙草幼苗身上去。 然而她却不一样。她到底是个曾经在青泉峰上边种植仙草的杂役,这时候将那些幼苗移植到身边,花费两个月时间,每日用云露诀浇灌,至少能够将这些仙草的品阶提升一些,更可以用来炼丹,根本不必去同那些妖兽争抢。 若是能够猎得一些妖兽,就将材料交给柱子炼制成法器。哪怕就是不去招惹那些妖兽,只要有了仙草幼苗培育出来的仙草,再炼制成丹药,她的排位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太难看。 想明白了这些以后,糯米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个舒心的笑容来。 若不是这时候一举一动都被外头那些修仙宗门的修士监控着,她甚至都想要将仙草幼苗移植到体内的幻境里边去了。在那个幻境里边,仙草生长可是特别的迅速。 “唔……算啦。既然都是幻境,想必仙草在这里的生长速度也是不慢的。” 糯米仔细地将自己的计划回想了一遍,觉得的确是万无一失,这才终于笑了起来。 只要她能够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守着,又有柱子这敏锐的杀气侦查机在旁,这比斗也肯定是能够轻松通过的。 五百七十 奇怪的修士 房间里边没有窗。 包裹着铁皮的木门闭得紧紧的,没有一丝缝隙。若不是房间中央那面巨大的水镜散发着一点幽幽的亮光来,房间里边简直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在房间最外头的边缘,静静地坐着好几个修士,各自都穿着漆黑的长袍,就好似要融入到那片黑暗当中一样。他们有的是手臂露在光芒之下,有的则是仅仅只将压在兜帽下边的嘴唇露在光芒外边。 屋子里边太过昏暗,根本就看不清里边到底是坐了几个人。 “咦。” 那群漆黑的人影当中,突然传来了低低的惊讶声。那声音当中还含着一丝笑意,在这没有阳光的房间当中,明媚得都有些突兀了起来。 “你们瞧边上那个小家伙,居然在挖路边的仙草幼苗。” “……幼苗?”另外一个声音低低响起。这声音实在是太干涩,就是只听着声音,都能想象说话者是怎样的皱紧了眉头。 房间角落里边坐着的那些黑衣人纷纷挺直了身体,朝着那硕大的水镜望了过去。 在水镜最角落里边映照出来的是个小小的身影,而且是个女修。那女修看着身量纤细,年纪轻轻的模样,却好似完全不在意地上那些泥巴的脏臭一样,这时候正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一些仙草幼苗从地里挖出来。 在这女修身旁,默默地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修士——不、若要说是修士的话,这身躯可就有些太过于庞大了,而且皮肤也太过粗糙了些。哪怕就是随便从哪个笑门派里边拎出来的体修,恐怕也没有长成这么粗糙的模样的。 “是傀儡。”有个声音冷冷地下了结论。 “哦、对。我记得先前曾经有门派问过,是不是可以带傀儡入幻境的,恐怕就是这一个了。不过……不过这女娃娃长得端端正正的,人看着也软和,怎么喜欢这样粗犷的傀儡?” “她这是在干什么。修为不够。没办法同那些幻境里边的妖兽战斗,所以就打这么些仙草幼苗的主意?她难道不知道,这些仙草幼苗里边的灵气,几乎只有最微弱的一丝。就是她将全幻境的仙草幼苗都收集起来。也不可能有人会把那算作她的成绩。” “我记得她。姓苗,是个炼丹的。” 原本还有些空旷的房间,这时候突然就显得拥挤了起来。 这些修士开口讲话的时候,多少都带上了一些自己的灵力在里边。他们若只是静静坐着,压抑着自己的灵压,倒显不出什么来。可这时候一开口讲话,接二连三的灵气喷涌而出,这么小小的一个房间,就显得有些装不住这许多的人和灵气了。 角落里头传来了一声嗤笑,显然是对那个小小的炼丹师十分不看好。 “炼丹的就好好炼丹。竟混入到比斗里边来,当真是笑坏人了。修仙宗门的比斗,从来没有邀请过这些生活类的修士。” “杜娃娃你讲话仔细一些,这是宗主的决定。你瞧瞧这女娃娃,多水嫩。才几岁?能够在这种年纪就当上炼丹师,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修仙宗门也的确到了要变的时候了。永远只招揽剑修和仙修,这世道可活不下去。” 后来开口的这位,声音便如同是个破锣一样,说起话来就如同嘶吼一般,又好似嗓子被什么东西撕坏了一样,叫人听着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来的。 被称为杜娃娃的那位又是哼了一声。显然十分的不服气。 “世道是世道,比斗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式老你看看那炼丹的做的是什么事。仙草幼苗?哼。” “呵呵,杜子你这是瞧不起炼丹师了么?”有个清幽淡雅的声音从另外一个角落里边飘了出来。若是有参加比斗的修士在场,肯定能够认出这是羽衣真人的声音,“若是她自暴自弃,那也罢了。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她这是在放弃。你等着瞧瞧。她肯定能叫你大吃一惊的。剑修仙修,固然厉害,我倒觉得,这小丫头在比斗当中,排名也绝不会低的。” 那位姓杜的修士接连被两人反驳。这才终于不讲话了。 坐在角落里边的那些修士都各自看了水镜的边缘许久,发现那女修只是一直趴在地上挖掘仙草幼苗,便纷纷失去了兴致,又重新开始安静了下来,继续看着水镜里边其余修士的行动。 然而,即便是这样,那杜修士心里到底还是不服气的。特别是被那二人当众这样讲了以后,反倒是更瞧不起那个小女修来。 他实在是看不出来,那个趴在地上扒泥巴挖仙草幼苗的女修到底有什么值得被看好的。修仙宗门哪怕是要拉拢炼丹师,那外头不是还有许多修为层次高深的炼丹师,哪里需要拉拢这么小小的一个女修的。 的确,年纪轻轻就能开炉炼丹,是很厉害。可那又怎样。 在这修仙界当中,耍这么点儿小聪明,根本毫无用处。唯有实实在在的硬拳头,才是真道理。 姓杜的黑衣修士扭头看了看水镜里边其他年轻修士的情形,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除了那个小女修以外,其余参加比斗的修士,没有哪一个不是厉害的。虽然以他们的眼光看来,这些修士还太嫩太青涩,可只要是在那幻境里边磨练个半年,出来以后肯定能有脱胎换骨的改变。 那些修士进入了幻境以后,都是为了磨砺自己的修为的。 剑修修剑,仙修炼法,每一个参加比斗的修士都在努力地同妖兽战斗,增强自己的能力。 偏偏—— 杜姓修士阴沉着脸,又不满地朝着水镜角落瞥了一眼。 就不过是一眼,他便呆住了。 小女修已经趴在地上扒土,不过她已经换了一个地方,而且换了一种姿势。这次,她不再是将幼苗从地上拔起来,而是挖出一个个小坑洞来,将那些仙草幼苗一一种了下去。她将自己累得满头大汗的,面上都已经沾了些泥土,却还回头朝着身后的傀儡笑了笑,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 “……这、这丫头是疯了不成。她这是将幼苗都种到一边去?她以为短短两个月,足够幼苗长成什么样的程度?”杜姓修士忍不住讲了出来。 他十分用力地,才没有让自己当场冷笑出声。 “咦、什么?” “那个丫头?还是那个炼丹的女修?” 那些原先已经没有在注意着水镜角落的修士,被姓杜的一句话勾起了兴趣,又都纷纷扭头,朝着那女修看过去。 他们只看了一会儿,就有人含着遗憾地开口,“想法不错。幻境里边的仙草成长的确很快。不过,两个月时间,恐怕还是不足以成熟。” “未必。”羽衣真人静静开口,“只要成长到足够炼丹,就可以了。” 先前开口那修士默默计算了一番,摇了摇头。他很快想起大家都坐在漆黑的房间里边,恐怕是看不见他摇头的,便更为遗憾地讲,“就是炼丹,也还是差一些。” 姓杜的修士嘿嘿一笑,正准备要接话,却突然被旁边的修士打断了。 “哟、你们瞧瞧那小丫头在干嘛。” 只见那个原先趴在地上扒土的小姑娘已经站起了身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手上在胸前接连变换了几个手印,一股朦胧的雾气顿时就聚拢了起来。那雾气也并不很高,小姑娘手指一挥,就见那飘忽忽的雾气恰恰在那些仙草幼苗上边停住了,淅沥沥地落下了水滴来。小姑娘面上还带着点儿笑容,双手一伸,接着那水煮就挫洗起手上的泥巴来。 “云、云露诀?!” 姓杜的修士当真是已经傻住了。 他每次都在这房间里边看着那些来参加比斗的年轻修士,虽然房间里边的人都喊他杜小子、杜娃娃的,可他也已经足足看了有三次了。这是他看的第四次。 然而,在那些修士当中,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那个是懂得使用云露诀的。 “会不会是听说了规则,临时学的?” “不可能。看着那手法,施展出来的灵露不是凝结成露,而是如雨下落,等阶绝对不低。” 旁边那些修士还在讨论着那云露诀的等阶,姓杜的修士已经彻底呆住了。 并不是说这法诀就有多难,而是这些到修仙宗门来参加比斗的修士,没有哪一个是愿意去学云露诀这种垃圾功法的。这功法实在是太没有用处,太大路货,以至于稍微有点儿能耐的修士,都不屑于去学。 可是—— 这女修到底为什么要学这样的功法? 虽然这功法眼下的确对比斗有利,可她也总不会在好些年前就知道自己会来参加比斗的。 其余修士都还在撒有兴致地看着糯米抛撒云露诀,姓杜的那位修士却已经慢慢皱起了眉头来。 没有哪个门派的正规弟子是愿意去学云露诀的。这么说来,这小女修当年难道是某个门派里边出来的杂役? 能够代表天武国参加修仙宗门比斗的杂役?这到底又是哪门子的杂役啊。 五百七十一 刮地皮 糯米并不知道修仙宗门的那些修士正在监控着他们这些年轻修士的一举一动,她甚至已经不去在意外头那些修士到底会怎么评论她现在这样的行为。 说她胆小也好,说她投机取巧也罢。 她花费了好几日的时间,在柱子寻到的一个山洞前头张开了一个防护阵法,在里边种下了许多仙草幼苗来。只要她能够每日坚持给那些仙草浇灌灵露,那些幼苗便总会成长起来的。 除了她以外,那些来参加比斗的修士,可没有哪个是想过这样的法子的。 那些修士都是剑修仙修出身,哪怕是叶梵,原本就是天赋过人,虽然曾经在万剑宗那样没有名气的门派当过弟子,可当时也都是个内门大师兄,哪里知道什么仙草的种植。也唯有糯米这样杂役出身的修士,才能想出这样取巧的法子来。 她也跟着柱子一道,在外头那幻境里边看过一回的。 这幻境里边的妖兽,就没有哪一只是她能够招惹的。那些妖兽的修为层次都比她高,也不知道是在这幻境里边活了有多久,每一只都狡诈无比。若不是她身边有个对杀气十分敏锐的柱子,她已经不知道要被埋伏的妖兽伏击多少次了。 有时候她也会遇到其他参加比斗的修士。 缥缈幻境范围虽然庞大,可终归是有限的一片地方。 糯米骑在柱子的肩膀上边,看得远了,偶尔便会见到那些修士正在同妖兽战斗。见到那些修士的战斗以后,她这才知道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 在那些修士面前,她那么点儿小聪明,当真就是在取巧罢了。若是真需要碰撞到一块儿去,不论她想多少法子恐怕都坚持不了多久。 她唯一觉得庆幸的,是她无需要同那些修士起什么冲突。 其余的那些修士应当是知道她的存在的,只不过在那样庞大的队伍里边。她应该是修为层次最低的那一个。哪怕有修士发现了她的存在,也都不屑于要同她战斗的。对她而言,这样反而是最好的结果。她原先还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太过没用而被别的修士盯上的。 如今一看,那些修士也有他们的尊严。不会随随便便就拿她来撒气的。 毕竟,就是当真同糯米战斗一番,哪怕是将糯米打得再也不能参加比斗,对他们而言也没有任何用处。就是想要抢夺材料,糯米这样的修为,手上也不太可能拿到什么材料的。恐怕再那群修士当中,就没有哪个是真将糯米当成对手的。 这可当真叫糯米觉得高兴。 不过,她也有些高兴不起来。 实在是周遭那些修士同她相差太远,她就是远远看着那些修士同妖兽之间的战斗,都能感受到期间澎湃的灵气扑面而来的。就是坐在柱子身上,都有种孤寂的感觉。 在面对着那些修士的灵压之时,糯米当真有种孤身一人站立在空旷平原上边的感觉。好像自己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躲闪,被迫直面那种压力。 “……真可怕。” 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忍不住抓紧了柱子身上的衣裳。 哪怕柱子已经用手拦在她前头了。她还是觉得那些修士同妖兽之间的战斗十分可怕。 也许是因为在缥缈幻境里边的缘故吧。 以前在外头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同妖兽战斗过。就是面对着那伪龙,她也还是能够从容地布下引雷阵。可在着个缥缈幻境里边,见到那些修士同妖兽之间的战斗,她居然聚的有些害怕。 那是种叫她说不清楚的害怕——所谓的害怕,并不是针对那些修士本身,而只是面对力量时候的一种恐惧。而且。也并不就是恐惧那些力量会落到自己身上。 好像是更深层的一些本能的惊惧。 好像、好像那些修士再持续使用这样的力量,便会出现可怕的请款一样。 这种恐惧的感觉并不陌生,糯米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回想起来到底是很么时候经历过类似饿事情。 她也曾想过要去劝告那些修士,叫他们收敛一些的。可后来见到的战斗多了,糯米也渐渐明白了过来。那些修士绝对不会听她讲话的。他们所唯一信奉的就是力量,在这个幻境里边。他们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手上的剑或是法术,他们根本就感觉不到这幻境里边还有更多的可能性。 糯米有时候都会觉得疑惑,这样的比斗,若是擂台赛,那也就罢了。 可修仙宗门如此煞费苦心地将他们送入到缥缈幻境里边来。却仅仅只是为了要他们同幻境里边的妖兽进行战斗,这可就有些太说不过去了。比起战斗,她更愿意绕开妖兽,慢慢探索这幻境里边的情形。 因为体内有着一个缥缈幻境的缘故,因而在接触到修仙宗门的幻境以后,糯米所能够感受到的东西,比其他修士都要多许多。 那些修士哪怕门派里边有着一个幻境,也不可能像糯米这样,能够每日都进出幻境的。糯米还要改造幻境里边的环境,在里边种植灵谷和仙草,自然对幻境有更深的理解。 在她看来,修仙宗门的这个幻境已经死了,撑不了多少时间。这幻境虽然可能已经存在了千百年,可是再过个几十年,甚至可能只是更短的时间,这幻境就会渐渐消散,再也不复这样繁荣的模样了。 ——干枯。 这个词儿,叫糯米想起了曾经在梦里边见过的那片土地,焦黑的模样。 她觉得修仙宗门的修士应该是知道这些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对这幻境进行哪怕一点儿修复。 糯米摇摇头,将这样的想法抛到了脑袋外头去。 哪怕这幻境当真就要破灭,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原先还有些不好意思,不愿意太过伤害这幻境的。可如今却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既然这幻境原本就没办法长久存活下去。 修仙宗门的幻境的确很大,她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每日都往外头探展一点,却从来没有走到头过。她路上也遇到了一些修士,那些修士都不愿意同她扯上什么关系,扭头就离开了。 也有修士并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三三两两地围住一只妖兽,也不知道他们最后要怎么分配。 糯米很努力地想要在幻境里边寻找一些她能够对付的妖兽,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是白费力气。不论她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在这幻境当中找到比她还要弱小的妖兽。 哪怕就是有新生的妖兽,这时候肯定也是跟在父母身边,不可能会独自离开巢穴的。 在这幻境里边,糯米也没有办法像在外头那样,随意地伸展自己的神识。不要说她根本就做不到,哪怕就是可以做到,她也不敢呀。 幻境里边有这样多修士的存在,每一个都对她没有事很么好面色的,这时候她突然用神识去试探,若是遇上个暴躁的,说不定当真就要提剑打上门来了。 “唉、师兄呀。我也想要去狩猎几只妖兽的。别的不说,就是每日在这里边只能吃灵谷,总归有些不是事儿。不过这幻境里边的妖兽都好强大呢。”糯米摇摇头,随手朝边上挥了挥,继续道,“哎呀,那边的灵木看着不错,应当是珍品上等的灵木。师兄把它拖回去吧,应当能炼制出不错的法器来。” 她拍了拍手,从柱子的肩膀上边跳了下来,蹲下身子捏起地上的一些零碎的土块看了看,很快就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嗯,不愧是个幻境,这里边的材料还真是不少。这片地方的黄净土,取回去整好配合着炼器用。就是炼丹也能用得上,真不错。” 若是糯米能见到那水镜外头的修士们的表情,肯定会发现他们这时候正大张着嘴巴,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来。唯有羽衣真人,这时候正掩着嘴巴,努力作出一副严肃端正的模样来。 没有那个来参加比斗的修士会像糯米这样的。 先是将幻境里边的仙草幼苗挖掘到自己临时的洞府前头培养,紧接着就是叫那傀儡将灵木撞倒,拖回去炼制成法器。那傀儡就好似一头棕熊一般,用身体的力量强行将灵木撞倒,拖在手上带走。 他们的确都知道这些灵木的价值,可那些来参加比斗的修士,还从来没有谁是做出这样的行为来的。 这简直同抢掠一空的强盗没有什么差别。 外头这些修士注意糯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们就看着那个小丫头坐在傀儡身上,每到了一个地方,就几乎要将那地方所有能够派上用场的材料全部拿走。 没错,她的确修为不高,不去同那些妖兽硬碰硬地战斗。 可在幻境里边,随处都能捡到材料。那些没有妖兽看守的东西,照样是好东西,只不过是品阶差一些罢了。 ——品阶就是差得再多,也架不住这女娃娃将地皮都刮去一层的搜索方式呀! ps: 谢谢清路打赏的香囊! 没事没事,手那个……是手臂拉伤了啦,现在已经没事儿了,不是囊肿那么可怕的伤病了。谢谢关心!=w= 五百七十二 比斗的真意 外头那些修士的心情,糯米是顾忌不到了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就要顾忌那些修士。 她很快就发现修仙宗门的这个缥缈幻境,的确是个好地方。在这幻境里边,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世俗凡尘的东西,虽然在这幻境里边好像曾经有过凡人生活的痕迹,可就是那些凡人用来搭建茅草屋子的材料,也全都是些灵木仙草。 见到那些仙草的叶子被随意采摘下来充当屋顶,糯米也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无语。 这些仙草明明不该是被这样浪费掉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可以才采摘到足够多的仙草和灵木。 灵气充足的仙草全部被妖兽守护住的。她所能够采摘到的,全都只是仙草的幼苗罢了。但除此以外,所有矿脉和灵木,却并不被妖兽重视,也完全不被那些来比斗的修士放在眼里。 “真是奇怪,这些灵木明明具有这么充盈的灵气,怎么他们就一点儿也没有把这些灵木放在眼内的呢。哪怕不懂得炼制的方式,就是砍了回去,好歹也能算点儿成绩呀?” 糯米指挥着柱子将各种灵木摆放到空地的另一边去,一时觉得十分的志得意满,却也跟着好奇了起来。 柱子扭头看了看她的方向,发现她好像是在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他们……都是剑修。” “剑修怎么啦。非要说的话,我也能算得上是个仙修呀。”糯米不太满意这个答案,歪着脑袋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嗯、谁叫他们都是内门弟子呢,恐怕是瞧不上这些灵木的吧。” 柱子静静点了点头,又继续转过身子去,折腾起那堆灵木来。 在灵木的旁边,整齐地堆着糯米挖回来的一些矿石。 她根本不懂得开采灵矿。唯有的一点儿灵矿只是,都是从兰战舟那里打听回来的。就兰战舟那不爱开口讲话的性子,糯米所能够问到的知识,那是可想而知的少。然而。即便就是这么一点儿零星的认知,也足够她辨认出一些常用的灵矿来。 而且,在这缥缈幻境里边,有许许多多的灵矿是近乎裸露在地表的,只要稍微用心一些,就能够将它们采挖出来,根本无需用到法术。 糯米所选择的灵矿,全都是这种能够轻易挖掘的,一点儿不需要多费心思。 她知道自己如今几乎是不可能狩猎到什么妖兽了。她自己的一点儿秘密武器,也不愿意就用在这些妖兽身上——即便是用了。恐怕用处也不大。这么一来,她便只能是打着刮地皮的主意了。 谁叫这缥缈幻境里边的地皮实在丰厚,只是浅浅刮下来一层,就充满了灵气呢。 可惜糯米自己身上没有带着炼器用的炉火,这时候只能临时在外头给柱子筑起来一个小小的炉子。火力并不很充足,也炼制不出什么特别好的法器来。有些灵矿材质太硬的,还必须要糯米用本命真火去融化了以后,再交由柱子处理。 幸亏他们这次寻到的材料大都是灵木,这个炉子才勉强算是够用。 在找到这个临时洞府了以后,糯米这才将魃豹给放了出来。她也不要魃豹还在外头狩猎,只叫他好好看着四周。不要被些心怀不轨的修士或是妖兽靠近。 她还特地叮嘱魃豹,“你的修为层次如今当真是不高咧,可不要想着去狩猎什么妖兽的,仔细把你自己变成了别人的口粮。你就好好看着家就是了。” 魃豹露出一个相当不屑的神情,用眼角瞥了糯米一眼。 糯米见他那副模样,一下子便笑了出来。“我知道你如今是鬼修。可鬼修也是灵气呀。若是有妖兽想要吃你,不是照样能吃下去么。这里的妖兽我都瞧过了,你还没有渡劫呢,可不要胡乱冒险。” 魃豹用力地喷了喷鼻气,面上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糯米看着他那样子。也不知道该再怎么同他说才是。 这家伙既然是灵妖界的将军,想必是比任何人都还要骄傲的。这时候外头好些修士都在狩猎妖兽,糯米却偏偏要叫他绕开那些妖兽走,他自然是不服气的。 不过,糯米也就只不过是这样一说罢了,并没有当真就要魃豹怎么样的意思。 她是担心魃豹会在那些妖兽面前吃亏,可她同魃豹在一块儿也好久了,早就知道魃豹不是那样莽撞的。因而哪怕是见到魃豹不服输的神色,她也还是没有太在意。 “你呀。那我可不管,你若是被什么妖兽缠上了,到时候累得我在救你的时候被迫退出比斗,你可要自己想着怎么同掌教交代。”糯米伸出指尖来,点了点魃豹湿润的鼻头,便转身不再搭理魃豹了。 她很忙。 既要拉着柱子四处寻找材料,又要照看洞府前头栽种的那些仙草幼苗,更要帮着柱子处理灵石矿脉,忙得一刻都停不下来。她便好似又回到了以前到杂役的时候,前后忙碌着的,尽是些叫她觉得充实的事情。 只可惜不知道能不能将那些仙草和材料从这缥缈幻境里边偷出去。 每每这么一想,糯米就觉得升起了一点罪恶感来。 这幻境里边的材料,同在外边的完全不一样。她想着这幻境横竖是要消散了的,若是叫这些材料也一并消失了,才当真是可惜。所以,她便悄悄地将一些仙草幼苗移植到了她自己体内的那个幻境里边去。 “既然……修仙宗门也愿意将我们放入到这个幻境里边来,想必是同意我们带走这里边的材料的吧。当初我们进来的时候,那位真人不是说过,说我们在幻境里边的一起所得都归我们所有么。” 糯米自言自语地安慰了自己一句,在幻境里边的刮地皮行动就更加起劲儿了。 她才不管外头那些修仙宗门的修士看着她的时候变得多么的无语。 那些同她 一块儿来参加比斗的修士,个个都在努力战斗,一个一个洞府的搜刮过去,希望能够在那些老旧废弃了的洞府里边发现一些功法玉简之类的东西,唯独就只有糯米,是一寸一寸地在搜刮着地皮材料。 这也不能说就是那些修士瞧不起灵木。 他们是当真没有想到这一点。 以前在门派里边的时候,他们根本无需接触这些东西。就是偶尔有下山历练的机会,他们需要做的也就仅仅只是同妖兽战斗,然后取得妖兽守护的仙草罢了。若不是当真将这当成挣钱的行当的,又有哪一队下山历练的队伍,还会砍几株灵木回山门上边去的,可不是要被人笑话死。 若不是见到特别名贵的灵木,他们压根儿就没将那些灵木当成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地上的那些灵土和灵矿,就更是这样了。他们甚至比糯米还不如,对灵矿完全没有一点儿认知的。这么一来,他们所能够想到的材料,也就只有妖兽身上的皮毛爪子同妖兽身后饿仙草了。 对于这些修士,糯米只能默默地感叹一句,“真是辛苦的人哟。”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既然修仙宗门是列出了这样的比斗条件来,旁的那些修士愿意寻着辛苦的路子走,又同她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要求的是擂台比赛,她也会好好打架的。可现在比的不是这些细枝末节的方面么。 修仙宗门那个姓杜的修士早就因为糯米的行为而快要气得炸裂开来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来参加比斗的修士这么偷懒,完全不去战斗,专门挑拣一些别的门道来做事的。 瞧瞧这小丫头都在做什么,不是玩泥巴,就是玩木头,简直是可恶。 可那些年岁比他还要大的老怪物们,在最初的新鲜劲儿过去了以后,竟然还回过头来夸奖起糯米来。 “我瞧了这么多回的比斗,也就只有这次,才真正见到有人领悟了这比斗的真正意义。”式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自觉地靠前了一些,将自己整张脸都暴露在那水镜的光华之下。 姓杜的修士顿时就不服气起来,冷哼一声,道,“什么意义。难道在幻境里头搓一搓泥巴,这就是真意了?一个连妖兽都没办法制服的修士,要叫她参加到这比斗来,当真是侮辱了这比斗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四周就传来了一阵笑声。听着那声音,笑话他的修士好像还不止一个。 有个慢悠悠的声音从边上传了过来,“小杜子,你有没有想过,这比斗到底是为了什么?若只是为了比拼武力,大可评比取得的妖核数量,又或是直接擂台比斗。我瞧啊,你可能同那些来参加比斗的修士一样,都误会这比斗了。” 误会……这比斗了? 姓杜的修士愣了愣,再扭头望向水镜的时候,眉头不由拧紧了起来。 他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 每一次来参加比斗的修士,都是相互比拼着一样猎杀妖兽,取得仙草和妖兽骨血,然后上交到评审面前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比斗是不是也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进行。 五百七十三 无骨天心藤 “这些修士尽是按照修仙宗门的要求比斗的,哪里有什么其余更多的意思。我被派过来看水镜的时候,宗主也同我讲了,要多多看着这些小年轻,不叫他们打得过了头。哪里还有什么……” 那姓杜的修士兀自还在讲着自己的道理,面上尽是不相信的神情。 他旁边的那些裹着黑袍的修士都用一种带着笑意的眼神望着他。只是那些眼神都全部藏在了黑暗当中,叫人看不清楚。杜姓修士只是自己在自言自语着,自然更没有瞧见那些藏匿起来了的神情。 周遭那群修士总在用一种看愣头青的目光在看着他,叫他觉得十分不舒服。实际上,他到底也算是这门派当中数一数二的师叔了。只是在这些老怪物面前,才总显得还好像有些稚嫩一样。 如今这些比斗的事情,他也是已经处理过无数次的,偏偏这些老妖怪却讲得好像他完全不懂一样,当真是叫他难以接受。 他不自觉地又将目光投向了水镜最边缘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映照出来的正是缩躲在洞府里边,只会抓泥巴砍灵木的小丫头。 若不是那些老妖怪嘴里边说的尽是一些叫他不高兴的话,他说不准还会对那小丫头稍微有点儿兴趣的。但听到那些老妖怪都在袒护这么一个不愿意战斗的,他心里边是可想而知的不高兴。 虽然他无法否认,这个小丫头在短短一个月以内已经收集到了旁人没办法想象的材料数量,又想尽一切办法,将那些东西或是炼制成器、或是绘制成符纸的,可越是这样,他就越看这小丫头不顺当。 ——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那些老妖怪们的意思呀。 姓杜的修士死死盯着水镜,希望能找到一点对方不合规矩的地方来。他完全没有发现,在他这样专心致志盯着水镜的时候,周围那些被他称之为老妖怪的修士们已经都笑开了。 那来参加比斗的女修。可真是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特别的照看。 当然,姓杜的那位自己压根儿不会觉得这是什么特别看顾。 糯米并不知道自己的安全有了特别的保障。就是知道了,恐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横竖她压根儿没打算要在这缥缈幻境里边打架。每日除了照看这缥缈幻境里边的材料,就是想着法子将一些稀罕的仙草挪入到自己的幻境里边去栽种着。 唯一叫她觉得可惜的,是她没办法得到那些高品阶的仙草。 “诶、对了。师兄师兄,你觉得这幻境里边的妖兽,都是些什么模样的?会不会比外头的妖兽都更要聪明一些?”糯米心中总是希望能够取得那些高阶的仙草,不为了比斗,只是为了不叫这些仙草随着修仙宗门这幻境的消散而彻底灭绝。 柱子这时候正忙着将手头的灵木劈砍开来,做成合适的形状,好用来炼制一柄长枪的枪身。这时候听见糯米问题,便是稍稍停住了手。很认真地想了想,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这里的妖兽……更强。” “若要这么说的话,说不准就是换了这幻境里边的妖兽,也能够用那样的法子了……?”糯米摸着下巴。突然露出了个笑容来,朝着外边招了招手,“魃豹魃豹,快过来。咱们想个法子弄一些仙草来。” 魃豹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防护阵法最边缘的位置。 糯米招手将魃豹唤了过去,等魃豹走到了她身前以后,这才从怀里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来,从中倒出了一粒丹药握在了手中。 这些丹药可不是她用幻境里边的仙草炼制成的。而是她在外头的时候就给自己准备了的。她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用到,可在开炉的时候,终归还是准备了一些。这一批丹药都是魃豹最喜欢吃的,对修炼有长足的好处。 而且,因为常年需要照看魃豹,糯米甚至知道哪种丹药是对妖兽特别有作用。而哪些丹药又仅仅只是对修士比较有好处。这次她都准备了不少,而如今拿出来的,自然是那些对妖兽有好处的。 魃豹见了糯米手中的丹药,眼神猛地就是一亮。但他都还没有来得及扑到糯米面前去,就已经被糯米伸手拦住了。 “这可不是要给你的。是给外头的那些妖兽给准备的。我不是有专门为你炼制了丹药么,怎么见到我手上这些,你也还是这么一副抑制不住的模样。”糯米赶紧握紧了手上的丹药,一手止住了魃豹的动作。 魃豹朝着糯米咧了咧白森森的牙齿,面上露出了个不高兴的神色来。 丹药这种东西,不要说是修士了,就连妖兽,也不可能嫌太多的。糯米如今这么一阻,魃豹马上就猜到了糯米的想法,面上鼻息一喷,就露出了个不赞同的表情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么。”糯米倒还是笑眯眯的,一边摊开手掌,将那丹药伸到了魃豹鼻子下边去,叫他嗅了嗅,一边晃着手上的瓶子,道,“这么些你瞧着够了么?我其实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到底是藏着些什么仙草的,不过我只要幼苗,想必他们也不会太苛刻的吧。这事情可就拜托你了,可要好好办好的哟。我是个修士,就不跟在你旁边了,你自己小心就是。” 魃豹面上尽是不高兴的神色,却也没有反对,只是扭头叼起了糯米手中那个瓶子,闪身消失在了外头的灵木之间。 在修仙宗门里边,姓杜的修士可是一直盯着糯米看的,这时候见到糯米竟然做出了这种奇怪的事情来,不由也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是想要同旁边的那些老怪物们讲,叫他们也注意一些的。可那鬼修豹子叼起瓶子以后,很快就消失在了灵木之间,再也看不见身影的。 修仙宗门立起来的这个水镜,是为了监视那些参加比斗的年轻修士的安全,至于他们身边的那些灵兽傀儡的,水镜可就照顾不到那么多了。魃豹在糯米身边的时候,他还可以见到魃豹的情形,可当魃豹离开了糯米身边,那水镜并不会随着魃豹的移动而离开,只会一直就固定在糯米身上。 而且,这水镜所映照出来的,就仅仅只有影像罢了,并不能传递声音。外头只能见到糯米取了丹药塞到魃豹面前去,却根本听不见糯米说了些什么。 这时候,姓杜的修士倒有些痛恨起这水镜的设制来。 他是当真好奇了。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糯米的做法,可却又忍不住就惦记了起来,想要看看糯米到底是在做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好这种心情到底是在期盼着糯米失败,还是想要看看糯米到底能够更收集到多少材料来。又或许这两种心情都兼而有之。 他怀揣着这样忐忑而又矛盾的心情,心头就如同是被妖兽的爪子挠动着一样,痒痒的,就干等着看糯米到底是又要做什么。 旁边也有人发现了他的异样,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水镜角落的位置。 然而,这时候魃豹已经离开了。糯米又恢复了自己原先的那模样,坐在临时的洞府前头,一边捏着法诀浇灌幼苗,一边指挥着柱子炼制法器,偶尔上前去帮忙。她自己对炼器没有什么了解,这时候帮着柱子做事,整好算是将炼器的基本步骤都学了一次。 她是个悟性高的,虽然手劲儿不够,可给柱子打打下手的,还是能做到的。 周遭的灵木那样多,柱子炼器的效率一提升上来,那些灵木便也跟着遭了殃。就是隔着个水镜,修仙宗门那头的修士都能见到周遭的灵木被糯米挑了个遍。那姓杜的修士不由恨得有些牙痒痒的。 姓杜的几乎已经要忘记魃豹的存在了。 可没想到在天色渐渐暗下去了以后,他突然瞥见在水镜照影出来的最边缘的地方,有个暗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的主人十分小心,站在防护阵法外头,还左右仔细看了看,确定四周没有危险了以后,这才闪身扑入到了护阵里边去。 只见糯米站起来同那身影打了个招呼,那闪入的鬼修灵兽便把口中叼着的几株仙草放到了地上去。 杜姓修士仔细看了看,面色猛地就是一变,“无骨天心藤,不可能!” 他这声音才刚喊出口来,便知道要坏事。然而,想要将出口的话再收回去,可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果然,他的话音都还没完全落下,四周那些老妖们就又都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不一时就有个苍老的声音发出了感叹,“没错,的确是无骨天心藤。虽然年岁有些不高,但要入丹,想来是够了的。咦、都以为这小丫头修为不高不会打架,怎么她家养着的那灵兽却居然有这样的本是,能去将无骨天心藤弄回来。” “瞧那灵兽是只鬼修,不会是偷回来的吧?” “哪怕是偷回来的,也是个本事呀。” 姓杜的修士这时候又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些话,他眼睛死死地盯着糯米手上的无骨天心藤,心中就是不愿意相信,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比斗,恐怕要出来一个所有人都料不到的结果了。 ps: 谢谢嘤嘤君打赏的香囊! 总觉得过渡写太长了……唔、这个节奏没把握好的感觉。挠脸。总之我会赶紧收尾的 五百七十四 魁首 当修仙宗门那边的修士将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面无表情地宣布千仞宗的苗糯米在个人比斗当中夺魁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修仙宗门里边的修士还好一些,他们一直在水镜里边目睹了糯米的所有行动,更见到了魃豹是怎样一次次地从外头取回来那些高阶仙草的。甚至连柱子锻造出来的法器和糯米炼制的丹药绘制的符纸,都差不多可以说是看得一清二楚。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因而根本不觉得受到什么冲击。 他们的冲击,早就在见到魃豹叼来无骨天心藤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过了。 在那天以后,魃豹更是无数次地在仙林里边来回,取回来各种各样高阶的仙草。 虽然他们都很好奇,但水镜只是紧紧围绕在那些身上带着标记的年轻修士身边,根本不可能随着魃豹而转动的。他们所见到的,就是糯米每日取了丹药递到魃豹面前去,等晚上回来的时候,魃豹嘴里边总会换成了高阶的仙草。 任他们这些老妖怪们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知道期间的原因。 这修仙界里边,恐怕也再没有第二个修士是如同糯米一般,用自己炼制的丹药去同妖兽换去仙草的。 这其实并不怪他们。 连着糯米,若是拥有了那样的实力,恐怕也会同他们做一样的事情。 若是自己的力量足够,随便挥挥剑就能够将对方斩杀,把东西抢到手来的话,又哪里还需要动这么多歪脑筋。糯米不过是因为自己能力暂时不够,只能换成各种折中的办法罢了。 不论是修仙宗门的这些修士,又或是来参加比斗的年轻修士,都被门派保护得很好。 他们从来没有像糯米一样,在能力不够的时候面对强大自己数倍的对手,从来都只是安逸地锻炼着自己的能力就足够了。所以他们才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样的比斗当中。还能使用什么别的法子来取胜。 也许这修仙宗门的比斗,的确不仅仅是个比拼武力的地方。然而,他们所懂得的熟悉的就只有自己的力量罢了,所以他们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就成了这样单一的东西。 对于修仙宗门的比斗,每个大门派当中都曾经有所传说。 他们在进入跨入修仙宗门以前,就已经在门派里边听过无数次这幻境里头的情形了。每一个同他们讲的师叔或是师祖,都会说起在这幻境里边的战斗。 幻境里边灵气充盈、妖兽灵智强大,是个磨练人的地方。而每一次能夺得比斗魁首的,都是同辈当中力量最强大的那一位。 所以他们已经忘记了这比斗原来并不仅仅比的是力量,而是所收集得的材料。 糯米不仅仅只是收集了材料,还将那些材料炼制成了丹药、锻造成了法器。剩下的一些边角的东西,她都绘制成了符纸。虽然有些等阶不高,但糯米这两个月来的产出。简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的。哪怕是一小队修士下山历练,恐怕也没有糯米这样的成绩。 一同参加比斗的修士就是再不服气,可见到糯米取出来的那些东西以后,也都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唯一有的一点儿不和谐的声音,便是怀疑糯米怎么可能一个人在幻境当中收集到这样多的材料来。 “这不可能。”有个年轻剑修冷冷断言。“寻觅仙草的种类、同妖兽战斗,取得仙草以后再炼丹,这就已经要花费所有时间。哪里还有功夫砍灵木炼器。那些法器上头还有灵矿,绝不可能都是在幻境里边做到的。” “墒国琉球宗的莫天一,是不是?”开口讲话的是羽衣真人。她看了那年轻剑修一眼,声音仍是那样轻轻柔柔如同烟雾一般,“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都是我们这群修仙宗门的老一辈眼看着做出来的,莫非你是觉得在我们眼下,还能有谁能骗得了人么。苗家小丫头炼制出来的东西,所有材料都出自幻境,这一点绝对没错。你不识得那幻境里边的好些东西,却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懂。” 羽衣真人的声音虽然轻柔。却还是叫莫天一面色猛地一沉。 糯米见到莫天一面上带着不服输的神色,想了想,便小声地解释了一句,“我的傀儡会炼器,我的灵兽也懂得帮我从外头寻觅仙草。我不过是多认得一些灵木同灵矿。” 莫天一瞥了糯米一眼。不讲话了。 他们这些来参加比斗的修士,身上大都也是带着傀儡和灵兽的。只是没有人像糯米这样,无时无刻不将傀儡放在身后跟着走罢了。他们的傀儡修为层次可能比糯米都要高,说不准也懂得一些炼器的技巧。只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居然可以砍下灵木来,叫那些傀儡帮忙炼器的。 “怎么样,还有人不服气么?” 羽衣真人环视了场上所有修士一眼。 但凡是被她的目光触碰到的修士,无一不将脑袋压低了下去。 他们并不赶到难过,只是感到羞耻,居然被一个修为层次如此低下的修士拔了头筹。 这比斗的规矩,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回头想想,糯米也的确没有做任何冒犯规则的事情。可是,不论再怎么样,他们都不可能觉得服气的。 怎么可能服气,这女修根本连一只妖兽都没有打倒过,完全只是在躲在那幻境里边开炉炼丹罢了。虽然不知道她的那些仙草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可终归还是没办法叫人服气。 糯米也知道后头那些修士是个什么心思,因而这时候站在柱子前头,也只是静静地低垂着脑袋,并不多说什么。 她自然不觉得自己做错,只是在那么多修士都沮丧着的时候,她就不要再去刺激大家了。 羽衣真人却显然并不在意其余剑修仙修的情绪,见场上再没有人多说什么,便走过去拉住了糯米的手,笑着柔声道,“按照咱们比斗的规矩,你既然是魁首,便能得到修仙宗门的奖赏。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到时候要很么东西。不过,这也不着急,一直要等到这半年比斗全部结束了,才会开始分派好处的。” 糯米没想到羽衣真人会同她这样亲近,一时之间也有些羞涩,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羽衣真人见糯米那乖顺的模样,更是觉得这小丫头可心。只可惜人如今已经是千仞宗的副掌教了,恐怕轻易是不愿意挪动地方的。羽衣真人瞧着糯米低头站立的样子,已经开始在心头盘算着要怎样才能将糯米从千仞宗拉拢到修仙宗门里边来了。 她心中盘算了一会儿,等下边的修士点算完了其他材料,这才又开口宣布了二、三名的修士。 糯米认真地听了那两个名字,发现都是自己不认识的。 这想法才刚升起来,她便自嘲地笑了笑。 在这批修士里边,她一共认识的也就只有叶梵和楼千重两个人罢了。就是算上放开开口的莫天一,也不过就是三个。若是这二三名里边还有她认识的人,那才叫厉害。 不过…… 糯米悄悄地扭头,朝着边上看了一眼。 只见叶梵静静地站在一边,默默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片地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并没有因为糯米夺魁而显露出不高兴来,更没有对自己的排名有任何兴趣的样子。 在叶梵前头,也放着一堆妖兽身上猎得的材料。虽然糯米不是个熟悉的,可就是远远地感觉着那些材料上边的灵气,糯米也能断定那是出自几只品阶很高的妖兽。若不是数量上差了一些,叶梵这次的所得,应当能够排入到前三名的才是。 糯米心中不由替叶梵可惜了一番。 “大师兄代表玄天阁来参加比斗,若是没取得好成绩,回头恐怕也会十分难过的吧。”糯米在心中静静地想着,看向叶梵的目光不由也带上了一些忧虑。 她如今也算是明白那些门派里边的事情来。哪怕同是内门弟子,其实也并不就那样团结。内门弟子当中,也会分成好几个派系的。最常见的便是按照跟随的师尊而划分。若是师尊收的弟子不多,那么,那些一路都在门派里边成长起来的内门弟子,便会隐隐排斥后来才提升起的内门。 ——后期才提升的内门,根本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内门弟子。 不管是在哪个门派里边,这样的理论都不会欠缺。就是在万剑宗里边的时候,糯米也隐约见过有这样的派别。只是她当初根本不是内门弟子,自然也没有那么真切的感受。 如今叶梵又是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先后代表玄天阁参加了门派大会和修仙宗门的比斗。 糯米不由朝着叶梵的方向稍微靠近了一些。她终归还是会担心这个曾经的大师兄的,哪怕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将过去放了下来。 叶梵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糯米的目光,这时候突然猛地抬起头来,朝着糯米的方向望了一眼。 五百七十五 奖赏 在个人比斗同队伍比斗之间,有将近七天的时间是被空余出来的,用来给先前辛苦了许久的修士们休整一番的。 这七天里边,他们并不进入到那个幻境里边去,而是被安排在修仙宗门里边,住在不同的院落里边。这么点儿时间,既是叫他们稍微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也是让他们可以有机会寻觅团队比斗时候的队友。 等这段时间一过,他们便需要同各自挑选的队伍一起,进入到缥缈幻境里边去。这次,可就不再存在那种投机取巧的可能性了。 比斗的内容早早就已经公布了。 每一个进入幻境的修士,身上都会带着一块无法收入储物袋的晶石。而最后评判队伍成绩的,便是这些晶石的数量。只要是能够从旁人手中抢夺到一块晶石的,便算作是一分;而能够守住自己的晶石,也算作一分。这样算下来,最后哪个队伍的分数最多,哪个队伍便是魁首。 这样的比斗可同先前的不一样,拼的是队伍的总体武力,更是看中他们之间的合作。这些修士原本都是些冷傲的存在,相互之间几乎都没有什么接触,这时候突然要花费四个月时间来磨合相处,自然也算是一大难题。 糯米这次在个人比斗里边夺魁,实际上已经惹恼了一批修士了。那些修士虽然自命清高,又或是忌讳修仙宗门,不已在这七天里边对糯米做什么,可却没有多少人愿意上门去邀请糯米加入队伍的。 往年的那些个人比斗魁首,可个个都十分抢手的。这次轮到了糯米,却简直可以说是门可罗雀。那些修仙宗门里边知道事情缘由的,都跟着对糯米同情了起来。 没有谁当真看好糯米在比斗里边的表现。 她的确是个聪慧的,懂得的东西也很多,可以说是有些斑杂。可正因为这样,她才不大可能在那比斗当中取得多好成绩来。实在是她学得太广博,却一点儿也不精通。不论是仙术还是武技。恐怕她也不太熟悉。 那些负责照看比斗的黑袍修士之间甚至已经开下了小小的赌局,赌糯米会加入到哪个队伍里边去,身上那晶石又能够携带多久。 姓杜的那位修士甚至哼了一句,“我瞧她这样的。都不可能有队伍要她的。最后到第七日的时候,才会有人数不足的队伍随便将她拉进去的吧。” 被他称作式老的那位老年修士呵呵一笑,慢慢问道,“怎么,杜娃娃你要落这样的赌押?” 那姓杜的修士一听,马上就将嘴巴紧紧地闭上了。 他可一点儿也不傻。虽然嘴上是这样讲,却知道糯米这个人比斗魁首到底还是有点儿分量的。再不济也不可能沦落到凑数的份上。他说的那些话,更多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罢了,当真叫他赌注,他才不会这么傻。 果然。楼千重很快就找到了糯米门上去。 哪怕糯米没有夺魁,楼千重也还是打算将糯米拉拢到天武国的队伍里边去的,没想到糯米竟然能够在个人比斗里边夺魁,他心中反倒是有些怪异的感觉。 还好,糯米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夺魁而改变。或者要说。正因为方始在那个人比斗里边夺魁了,糯米反倒显得更有些羞涩。 楼千重这时候见到那个微微低垂着脑袋站在他面前的女修,见对方面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粉色,这才猛地醒悟过来,原来面前这个,只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他原先一直是这样觉得的,只是后来糯米夺魁。给他的冲击太大,才叫他有些忘记了。 如今一看,这也的确不过只是个年纪小小的女修。 “先前我同你讲过,邀你加入队伍的,你还记得这事情吧。”楼千重很轻地晃了晃脑袋,将自己的心神重新唤了回来。“你如今随时魁首,可到底什么情形,你我都清楚。你找不到更好的队伍了。” “我也没有想要找别的队伍呀。”糯米瞧着楼千重面上那严肃的模样,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容。 她当真觉得楼千重这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倒不是说楼千重装模作样,而是他年纪明明也没有多大。也许就同叶梵不相上下罢了,这时候摆出了一副老相的神情来,可当真叫人看着就有些引俊不禁的。 楼千重听了糯米的话,这才终于放松了一点儿心思。 他先前就已经是想好了的,将糯米和叶梵都拉拢到队伍里边,然后再另外找三四个小国家里边出来的修士,便是个好控制的队伍了。 这些糯米也是懂得的,就好比她原先同董天鹰一行下山历练的时候一样,总归还是要找到一个能够控制得住的队伍才是。到时候进入到幻境里边,哪怕挑拣出来的队长并不很优秀,可下边的修士若是完全不听令,那就麻烦了。 糯米见楼千重仍是看着她,便主动摆了摆手,道,“我可不当说事儿的人。你同叶道兄商量着,看看你们谁要做这领头的吧。我只要在后头帮忙就是了。我想你们也都明白我的情形,叫我顶到前边去,是万万不可能的,我也就只有个傀儡能挡在前头。这么一来,还是多找两个剑修比较好。” 这些事情,楼千重自然是省得的。这时候见到糯米完全没有要争抢的意思,也跟着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叶道友那边,我自会说去。你若是有相熟的修士,可以介绍到队伍里边来,若是没有,就只管等着就是了。” 糯米只是个小门派出身的修士,到了修仙宗门里边来,也从来没有和什么人打过交道的,哪里有什么相熟的修士。这时候听到楼千重这样讲,她便也跟着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些事情她本就不擅长,如今有人包揽了过去,对她而言反倒是好事。 她虽然想要去见见叶梵,可是想到七日以后就能够同叶梵呆在一个队伍里边,心中倒也再没有那样迫切了。 而且,她觉得叶梵同她肯定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来。 他们二人都不是那种适合当指挥者的。叶梵虽然厉害,可也只是个厉害的剑修罢了,要叫他去指挥别人,他肯定反倒要觉得厌烦的。 这样一想,糯米便抿着嘴笑了起来。 她虽然不再去理会这组建队伍的事情,可她也还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活。 这七天里边,那些剑修仙修的,恐怕还是要闭关修炼的。对他们而言,每一日的修炼恐怕都是相当重要的。特别是在这修仙宗门里边,又方始经历过了缥缈幻境,每个人心中都有了一定的明悟。这时候抓紧着闭关修炼,整好可以讲那些体悟都转换成自己的修为来。 可惜糯米本身并没有这样大的感触。 也许是因为她早就习惯了缥缈幻境,又或许是因为她并没有在那幻境当中经历生死。 但她却也同样闲不下来。 虽然羽衣真人已经同她讲过,说修仙宗门的奖赏会在整个比斗结束了以后再派发下来,可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想要那些物质的东西。 修仙宗门所能够拿出来的,大抵便是法器丹药一类的。这样的东西,对别人而言,可能会有很大的好处,可轮到糯米面前的时候,她却觉得那也不过是一时之物罢了。就是卖了换成灵石,好像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她如今并不却灵石,也不缺法器丹药的。她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不会被拒绝,因而便主动地寻上了羽衣真人。 在这修仙宗门里边,她也唯独就是熟悉羽衣真人了。羽衣真人看着像是个好讲话的,她便求到了羽衣真人面前去。 “怎么,你不想要修仙宗门的奖励么?”羽衣真人听了糯米的请求以后,顿时露出了个惊诧的神情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年轻修士有这样的请求的。 “嗯,我觉得外头的东西,对我而言作用不是很大。所以,希望真人能够答应我。只要在这七日里边可以自由出入修仙宗门的经阁,我情愿不要什么奖赏了。”糯米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了点儿坚毅的神色来。 羽衣真人故意顿了顿,见到糯米的神情没有一点儿改变,这才微微笑了出来,“你说是不要奖赏,可实际上,你替的这个请求,却已经是最厉害的奖赏了。虽然不过是七日,但能够自由出入经阁,你可知道这意味着有多少的机缘么?” 糯米猛地一愣。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肯定是要被拒绝了的时候,却见到面前的女修笑着点了点下颚,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牌递到了她面前: “不过,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我就是强要拦着,也不会落什么好处的。你就到经阁里边去吧。记住了,只有这七日,而且最里边的一层你不能进去。能从里边学到多少东西,可就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糯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朝着羽衣真人礼了一礼,抓起那玉牌就转身跑了出去。 五百七十六 傀儡和木灵 七天。 糯米将在修仙宗门里边所有余下的时间都花费在了经阁里边。 既然下一轮比斗的队伍也都已经决定下来了,她便再不去管外头的事情,将整个身心都潜入到了经阁里边去,甚至连吃饭睡觉都不曾离开。 反正她自己的储物袋里边常年都放着有干粮同灵酒的,这时候不过是短短地在经阁里边住几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便。 看守经阁的修士见她拿着羽衣真人的玉牌,虽然对她很是好奇,却也并没有多问什么。 过不了一日,就连那守经阁的修仙宗门弟子都已经知道了糯米的身份,更知道这个修为看着不高的女修竟是比斗的魁首,就都对她更客气了起来。 糯米却并没有在意那些。唯一叫她高兴的,就只是没有人打搅她这一点。 她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修仙宗门的总院,统管着下头每个国家的宗门分院,可以说是人间最庞大的一个修仙组织了。在这人间里边,除去圣域,恐怕也就只有这个修仙宗门最为悠久而庞大。 等真正进入到修仙宗门的经阁里边来以后,糯米这才知道羽衣真人为何答应得这样的轻松,而且说能学到多少东西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这经阁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同修仙宗门的经阁一比,万剑宗以前那个放玉简的地方,就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茅草柴房。 就仅仅只是第一层而言,就已经是如同千仞宗的大殿一样宏伟,里头密密麻麻地都放满了玉简。光是要在七天里边翻看完这些玉简的标题,就已经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撼以后,糯米便一头扎入到了玉简堆里边去了。 她可没有时间后悔,更没有时间叹息。如今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意味着一个玉简同她擦肩而过。 刚开始的时候她甚至有想过在这经阁当中好好研读几个玉简的,可当真见到这么庞大的经阁以后,她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七天时间。她都花费在抄录玉简上边了。 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觉得有用的玉简都翻录了一遍,准备等以后离开了再细细揣摩。 这样粗略的将玉简翻录,自然是没办法多做思考的。在这七天里边,她几乎是不眠不休的。所抄录的玉简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她并没有将所有时间都花费在经阁最内层的玉简上边。这休闲宗门的经阁一共有五层,除了第五层她无法进入以外,她给前三层各分配了两日,只有在最后一日的时候,她才进入到了第四层,抄录了几个她觉得有用的功法玉简。 那样的功法,固然是等阶高威力强的。 然而,她却不一定就能用得上。 以她如今的修为,想要能够修炼那样的功法,恐怕还需要一段十分漫长的时间。而等她当真修炼到了那个境界以后。手上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功法。说不准她那时候已经找到了更厉害的功法了。 反倒是前边三层的玉简,多少是她如今就能够用到的,或是法术、或是炼丹、或是一些修炼相关的知识,甚至还有一些讲解妖兽渡劫的玉简,都被她一一收录了下来。 等她猛然想起自己还要到外头去参加新一轮比斗的时候。都几乎已经是要迟到了的。 那些剑修仙修都各自在房间里边闭关修炼,倒也不是当真就那样准确地就到了竹林里边集合的。糯米急急忙忙赶过去的时候,人都还没有彻底到齐。 糯米远远地就见到楼千重和叶梵站在一块儿,旁边还站着三个从来不曾见过的修士,便赶紧领着柱子朝那边跑了过去。 有了柱子在后头跟着,糯米可谓是相当的抢眼,还没有靠近人群。就已经有不少修士注意到她的存在了,纷纷给她让出了一条道来。 那些修士多是对糯米不服气的,不过经历了七日的闭关修炼,就是当初有点儿怨气,如今也已经平复了下来,倒也没有谁就直接给糯米难堪的。 “叶道兄。楼道兄。” 糯米主动给二人打了个招呼,又扭头瞧了瞧旁边那三个陌生的修士。她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能含糊地礼了一礼,道,“我叫苗糯米。是天武国千仞宗的修士。” “我知道,上一轮的魁首,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你是谁。”有个看着最年轻的修士突然开口接了一句,面上神色还有些不高兴。 糯米扭头瞧了那修士一眼。 只见对方长得不算突出,打扮得倒是十分利落,身上穿着的却是十分昂贵的五香蚕丝织造而成的长袍,显然是个名门大派里边出来的修士。若是从小就被追捧着长大的修士,先前被糯米这样的人夺了魁首,自然是会觉得不高兴的。 糯米将那修士的模样细细看了一遍,倒也不在意对方的冒犯,只是浅浅笑了笑,便站到了叶梵身边去了。 她有心要同叶梵亲近,只可惜叶梵却只看着自己腰间的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着糯米先前开口同他招呼,他也完全没有听见一样。 那穿五香蚕丝长袍的修士低低哼了一声,便听见另外两个修士各自报了名号。 “林霄。” “唐允风。” “我叫夏秋春,你可记住了。”利落修士见旁人都报了名字,只能跟着不情愿地也说了一句。 糯米同林霄和唐允风见了个礼,听到夏秋春的名字,倒是一下子惊奇了起来,眨了眨眼睛,道,“我以前在外头认识了个散修,叫夏秋冬的,听着同你名字倒是很像咧。” 夏秋春面上猛地一窒,一下子就换成了副可以说是狰狞的表情来,磨牙道,“自然很像。夏秋冬是我胞弟。不过这家伙不愿意加入门派,死活要出门当散修,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来。” 糯米也不过就是随口一提,根本没想到两人之间当真能有很么关系的,这时候反倒是愣住了。她瞧了瞧夏秋春那咬牙切齿的神情,不着痕迹地朝后头退了一步。 不过,这么看来,夏秋春倒也不像她先前以为的那样傲慢么。 柱子这时候方才赶到了糯米身边,糯米赶紧一手将他拉住了,不叫他被旁边那些修士碰到的。 这时候所有人都静静站着,等待着所有修士的到来,更是等着那幻境重新开放,竟然没有一个人讲话。糯米站在这种沉默当中,便很是有些不习惯起来。 先前她一个人也不认识,更不能同叶梵说什么,因而就算是沉默着也并不觉得尴尬。 可这时候明明已经分列出了队伍来,可每个修士之间好像还是在相互防备着一样,压根儿没有人愿意开口,便叫她觉得十分不舒服起来。她自己不是个爱讲话的,只是如今这模样,当真是有些太过压抑了。 她又悄悄扭头看了看叶梵,却同叶梵的目光一下子就碰上了。 “……!”糯米猛地一惊,差点儿没退步撞到柱子身上去。 她还以为叶梵会一直低着头的,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叶梵竟然也在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着,糯米眼神当中还隐约有点儿狼狈,叶梵却好像把这对视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一样,静静地盯着她看,好像不远不近地在观察着她一样。 糯米更觉尴尬。 这时候不论是就这样同叶梵对视,还是默默低下头去,好像都不太好。 她犹豫了一会儿,干脆迎着叶梵的目光,硬着头皮问道,“叶道兄,不知道……木魁还好么?” 原以为叶梵会无视这个问题的,没想到叶梵却突然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他一招手,身后便已经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木魁。 糯米方才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可这时候突然见到了木魁,却又觉得有点儿感慨。 “你不是先前才见过他一次。”叶梵居然好像要同糯米拉家常一样,淡淡地开口,“他现在是玄铁之体,再修炼就是暗金之躯。你要是害怕,可借你挡箭。” 糯米几乎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心中的那个大师兄竟然会这样平和平等地同她讲话。 不过,她转念一想,便记起了自己答应了要炼制三阳九阴丹的事情。 叶梵虽然没有主动提起,不过想必是很在意这丹药的。说不准从最初接近她的时候开始,所图谋的也就是这种丹药。若是为了那丹药的话,也难怪叶梵如今的态度会这样的温和。 糯米正想开口,突然感觉到肩膀上边一沉,一直静静站在她身后的柱子,不知何时将宽大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边。 她便跟着笑了出来,“大师兄还是自己留着木魁吧,我虽然欢喜木魁,不过要是把木魁放在身边,恐怕我的傀儡就要不高兴了。” “不高兴?”叶梵这时候才终于抬头瞥了柱子一眼,面上的笑容慢慢的就收敛了起来,“呵,不高兴。” 糯米知道叶梵根本不在乎什么木灵什么傀儡的,可这时候,她站在柱子前边,却是一步也不愿意退让。 五百七十七 自信 叶梵就站在原地,默默看了糯米一眼,再没有多说什么。他好像也根本不关心柱子和木魁的话题,连着先前的那点儿和善也都收了回去,整个人站在空地上头,完全没有想让人靠近的意思。 队伍里边自然没有人知道糯米同叶梵之间曾经的关系,林霄和唐允风两人见糯米好似在叶梵面前碰了钉子,便都朝着糯米露了个同情的神情来。 他们来得比糯米要早,早就已经尝试过同叶梵接触的。只是叶梵的态度实在算不得好,根本就不愿意同旁人讲话的。他们想要上前搭话,叶梵也并不是不搭理,却终归没有一点儿热情在里边。 能到这修仙宗门来参加比斗的,哪一个不是自己国家里边最厉害的天骄。也没有谁会去容忍叶梵那种冷傲的态度。 糯米抬头的时候碰见了他们的眼神,也就只是笑笑,拉着柱子退后了一些站着。 等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竹林里边已经站满了参加比斗的修士。糯米被围在人群当中,但凡抬头,看见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很快就有修仙宗门那边的修士过来,先是清点了人数,紧接着就是向他们这些参加比斗的人手中塞了一块晶石。 糯米好奇地将那晶石握在手中,只见那块小小的石子正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芒,虽然如今仍是日头当空的时候,可因为他们是站在竹林里边的,因而周遭的环境也都显得有点儿昏暗。这时候每个修士手中都拿了一块晶石,居然将整个竹林都照得澄亮的。 这晶石拿在手上的时候没有什么分量,更没有温度,看着就好像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样,当中甚至就没有蕴含任何灵气的。若不是能够发光,可当真同路边的一块小石子不一样。 不过,在场的修士没有哪个会觉得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若只是普通石头的话,应当是可以收入到储物空间里边去的才是。然而。面前的这晶石,却叫他们只能带在身边。 “记住了,你们若是丢失了手中的晶石,整个队伍都是要被扣分的。这晶石无法在幻境里边寻到替代。只有你们手上才有。不管你们用偷的抢的甚至是骗的,只要是最后晶石数量最多的队伍,便能够夺魁。” 羽衣真人的声音轻轻地飘了过来。 然而这次,却在没有哪个修士会在意那声音有多柔美甜滑,每个人都开始想办法将那晶石先藏起来。 叶梵随手将晶石揣到了衣服里边去,楼千重干脆就只是握在手中,完全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旁边还有好些修士拿出一些布巾来,将那晶石层层叠叠地包裹了起来。 自然也有修士想要尝试将晶石放入到储物空间里边去的。只是看着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失败了。 糯米想了想,干脆转身将自己的晶石塞到了柱子的腰带里边去。笑眯眯地讲,“师兄师兄,你帮我拿着,可不许弄丢了哟。” “诶?那什么……你居然要将晶石放在傀儡身上?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夏秋春远远地就见到了糯米的行为,不由愣了愣。 糯米拉着柱子的手晃了晃。面上的笑容却不变,“没事儿。放在他身上,比放在我身上要安全多了。你瞧瞧我,可像是个会打架的么?而且,放在傀儡身上呀,就绝不会被旁人骗了去。他对杀气十分敏锐,若不是被打倒了。肯定也没人能偷走,可不是安全得很么。” 周遭的人听她这样一讲,便觉得将晶石放在柱子身上,好像当真是个好选择一样。 不过,他们每个人到底有着自己的想法,还是纷纷将那晶石藏到了自己身上去。 “这次你们进入到缥缈幻境以后。每个队伍都会随机落在一个方位。你们可以找个地方藏起来四个月,也可以去寻找别的队伍,想办法抢夺晶石,甚至可以合作。不过,你们要记住。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我们看着,不要做出叫我们失望的事情来,也不要叫你们师门丢了脸面。” 羽衣真人的声音还是轻飘飘的,可不知怎的,听到人耳朵里边去的时候,却简直是能叫人心头发寒一样。 糯米拉紧了柱子的手,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自己队伍里边的那些修士。 然而,除了她以外,好像再没有谁面上有什么异样。 他们在来到这修仙宗门以前,就已经听说过不少比斗的情况了。每次比斗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只不过是身上带着的东西可能不一样罢了。这时候听着羽衣真人的话,其实他们已经从师长处听了千万遍的,自然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糯米眼看着前头的那些队伍一个一个都进入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人流一直静静地往前走着,终于轮到了他们这一队。 在经过羽衣真人身边的时候,糯米好像见到那个女修浅浅地朝她笑了笑。不过那笑容就好似是被晶石映照出来的幻影一样,十分恬静,只是稍微晃了晃,快得叫人根本看不清。 等糯米意识到自己方才见到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跨过羽衣真人的身边了,总不好又倒退回去瞧对方面上的神情的。她只能带着这点儿遗憾,迅速跨入到传送阵法的范围里边去,同队伍里边的修士一道,被送入了缥缈幻境之中。 糯米面前的黑暗和光华还没有散尽,就已经听见耳边传来了细微的声音,叮叮咚咚的。 “咦、我们气运不错。才刚过来,就在这边见到了灵溪。”也不知道是谁开口说了一句。 糯米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才终于看清了他们站立的地方。 的确如同方才那修士所讲的一样,他们所站立着的地方边上就是一条小小的灵溪。不过,这可当真说不好他们的气运算是好还是坏。 除了灵溪以外,他们身边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那是一只身形庞大的妖兽。看着那妖兽的模样,原型应当是鹿一类的动物。 妖兽体型十分高大,糯米要努力抬头,才能够见到它高高昂起的脑袋。在那脑袋上边,长着两支珊瑚一样的长角。长角前段被打磨得尖尖的,看着就好似弯弯曲曲的长矛立在妖兽的脑袋上边一样。 它身上的皮毛是棕色的,唯有肚皮和四肢下方是纯净的白。它的皮毛很长,前肢的白毛几乎一直要拖到地上,恐怕寻常的法器和法术打在它身上,都没有什么用处。 这妖兽显然也被突然出现的修士队伍吓了一跳,这时候慢慢地退了一步,正在警惕地盯着他们观察着。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里边慢慢都是戒备。 首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柱子。 他对杀气的感知实在是太过敏锐,就是在眼睛还没看清楚以前,就已经拦在了糯米前边。 糯米还要从柱子身后稍微探出去一些,才见到了那妖兽的模样。 “这只是什么妖兽?先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谁知道。这幻境里边的妖兽,同外头的完全不一样。” “管它是什么,杀了就杀了。这皮毛和长角倒是好看,割下来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边上那几个修士还有心思说着些闲话,叫糯米不由一愣。 叶梵眉头动了动,沉声道,“别废话,动手。” 那几个修士都是一笑,笑声传出来的时候,他们手中的剑也跟着动了起来。 这群修士当中,好像唯独只有糯米一个算是仙修,其余五人皆是修剑的。这时候五把飞剑一同祭起,看着可也相当壮观。 糯米这才当真感觉到身边的修士同她以前接触过的都不一样。 他们就是在这危险的幻境当中,也根本无需太过小心翼翼的。面前出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妖兽,他们也并不太放在心上,甚至都没有想过要赶走。 这时候甚至还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壮的一只,不知道肉质吃着会不会太老?” 在他们眼中,妖兽根本不是什么敌人对手,只不过是来供给他们食物和材料的移动仓库罢了。他们正是有这样的实力,也相信着自己的实力,才能够有这样自信的心态。 糯米没有发话,所以柱子只是一直站在她前头,将自己当成了糯米面前的一堵墙壁。 那只巨大的妖兽咆哮了一声,抬头见到那五把飞剑的时候,眼神当中已经隐隐有了些畏惧。 这五个修士若是单独拎出来,每一个的修为都不过只是同他相当。可如果这五个修士合力发出一击,它根本就不可能拦得下来。 它一直在幻境里边生活,还从来没有见过修士这种生物。它只知道从那五把飞剑当中,传来叫它觉得惊恐的灵压和力量。它想要转身逃开,可这时候已经有些太晚了。 五个修士操控着飞剑,灵活地绕开了妖兽四处舞动的长角,往妖兽身上招呼过去。 林霄甚至还笑了一句,“气运果然不错。才刚过来就已经挣出晚饭来了。” 五百七十八 队伍 糯米不懂。 她能够理解队伍里边另外五位修士的自信,却不代表她就能够明白到底该怎么做。 在同董天鹰那样的人一块儿下山历练的时候,她还从来没有觉得这样不自在。可如今待在这个队伍当中,却实在是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在这个队伍里边,固然是十分舒服,甚至可以说她压根儿不需要做什么。在她出手以前,甚至在她反应过来以前,其他修士就已经将那些对他们有威胁的妖兽处理干净了。他们因为落在水源附近,因而见到的妖兽便不是一只两只的数量了。 哪怕是这样,这五个修士只要一同出手,就没有哪只妖兽是能从他们手上逃开的。 越是这样,糯米就觉得越不知所措。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队伍里边算什么。 以前的队伍虽然并没有这样强悍,可她终归能够在队伍里边找到自己的位置。哪怕是那些配合默契的,至少她也还算是个医修。可如今这个队伍,这里边的修士简直是完全不会受伤的。 她自然也不是盼着队伍里边的修士受伤,可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待在队伍里边,便叫她有种深深的负罪感。 不论这队伍最后能取得什么成绩,可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不做事,这样真的好么。 哪怕其他修士不说什么,她自己心里边也实在不好受。 队伍里边的五个修士都是些骄傲自负的,也没有谁去在意糯米的心情,更没有修士会发现糯米的阴郁。就是发现了,恐怕也只会嘲笑糯米矫情吧。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队伍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她没有办法明确地说出这种感觉的来源,可在这队伍里边的时候,同她以前接触过的那些队伍都不一样。只要是在这队伍里边,她就会忍不住的想要叹气。忍不住想要逃离开去。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能逃走,可这样的想法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消失。 “唉……” 糯米小小地叹了口气,将面前烤得发黄的肉块换了个方向,继续盯着那闪烁跳动的篝火。 她如今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点儿小事了。那几个修士身上稍微沾了点儿血迹。这时候齐齐跑到外头清洗去了。糯米这个完全没有做事的人,这时候自然是揽下了烧烤做饭的活儿。 “师兄,你说我呆在这样的队伍里边,当真没问题么?我总觉得我同他们完全没办法说到一块儿去。他们都是些大人物,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 小小的山洞,是他们方才清理出来的临时住处。在山洞的火光之下,唯有糯米和柱子两个人相互依靠着坐在一块儿。 刚开始的时候,唐允风他们还对柱子这个无时无刻跟在附近的傀儡表示了好奇。后来发现这傀儡除了对杀气敏锐一些、身体粗壮一些以外,就再没什么作用以后,那种好奇也就跟着淡了下来。 虽然他们都觉得糯米称呼这傀儡做“师兄”十分奇异。可谁知道糯米喊的到底是“师兄”又或是“尸凶”呢。等习惯了柱子的存在以后,他们便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了。 傀儡原本应当是守在山洞外头的,可他们见着糯米将傀儡领到了山洞里边去,也没有多说什么。 柱子静静地听着糯米的抱怨,并没有开口。 糯米也根本不是当真想要得到答案的。她不过是自己心里不舒服。想要找个人说一说罢了。 “我知道这队伍里边也没有谁在意我拖后腿。他们个个都是厉害的,遇上了什么事情,其实有他们几个就已经够了。我实在有些不明白楼千重要邀我。带不带我一个,对他们根本没什么影响。原先我还以为……可如今看着,林霄他们也不像是会不听令的。而且……而且……” 她拨了拨面前的篝火,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而,她却终归没有将第三口气叹出来。 楼千重他们已经陆续回来了。 他们相互之间并不怎么讲话。也就是林霄同夏秋春会多说几句话,真正私下相处的时候,他们之间几乎完全没有交流。特别是叶梵和楼千重,除了刚开始楼千重还给糯米介绍了一点儿情况,再后来便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再这样的环境当中,糯米便是觉得更压抑了起来。 这队伍原来并不仅仅是她融不进去。而是每个人都融不进去。而且,最糟糕的是,他们这些天之骄子根本就没有要包容旁人的意思。 糯米给他们分了烤肉,细细观察了一回,差点儿没有闷得想直接冲到山洞外头去。 跟着这么一伙子人。不要说是去外头抢夺晶石了,就是内部不打起来,已经是千恩万谢了的。 她数次想着要开口缓和气氛,然而,通通都失败了。她在同某个人讲话的时候,对方倒是会回应她的,可其余的那些修士却并不会就加入到话题里边来。她同那修士讲话久了,就好像冷落了其他人一样,反倒叫山洞之中的气氛更显尴尬了些。 糯米心中叹息,面上却只能是不动声色的。 既然不能总同一个人讲话,她便也只能慢慢沉默了下来,拉着柱子坐在最角落的地方。 “师兄……”糯米沮丧地抱着膝盖。 柱子静静地抬手,揉了揉糯米的脑袋。 糯米有种预感,觉得自己这四个月的时间,肯定会过得格外的漫长。这是一种没有办法说明的直觉。若是这队伍里边的修士每个都抱着那样高傲的心态,那这队伍肯定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也难怪她会觉得在队伍里边十分压抑。在他们这六个修士当中,恐怕就没有谁是当真觉得队伍是队伍的,要说不压抑,那也就怪了。 叶梵和楼千重自然是不必多说,两个都是骄傲的性子,只是一个自傲得明显一些、另外一个更含蓄内敛罢了。要说本质上,便是两只将脑袋昂得高高的孔雀。 就是林霄、唐允风和夏秋春这样的修士,虽然还比不上叶梵和楼千重,但各自在门派和国家里边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又有哪个是当真服气管教的。他们表面上是承认楼千重,也不屑于做些小动作捣乱,可当真要说到心情上边,恐怕是绝对不会服输的。 她觉得自己不该拖累这个团队,可其实这团队里边好像当真就没有人在乎这个——根本就没有人将这团队当一回事儿。 这样的队伍当真没有问题么? 糯米无数次想到这样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没办法吐露出来。 毕竟她才是队伍里边最没有用处的一个,若是由她讲出这样的话来,恐怕是谁也不可能信服的。 她只能无数次地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说其他的队伍肯定也是同样的情况。 到了这修仙宗门来的修士,没有哪一个是不骄傲不自满的。要叫这样顶尖的角儿听从一个陌生修士的命令,这原本就不大可能,更何况他们之间的修为层次也并没有相差多少。 糯米甚至不求在这比斗当中取得多好的排名。她已经在个人比斗里边夺魁了,再怎么也不觉得自己能拿个双料第一的。便是能多在这幻境里边安稳地过一日,她也是觉得高兴的。 只要队伍尽量不同旁人接触碰撞,手上带着的晶石数量不变,至少也没那么难看。 不过—— “队伍里边的这些人,是不可能就躲在山洞里边的吧?”糯米扭头看了看里头正在烤火的几个修士,烦得脑袋上边都要冒出青烟来。 柱子又是静静地拉了拉糯米,将糯米拉到了他的怀抱里边去,整好帮糯米挡住了洞外吹进来的寒风。 “若是就这么下去,打打妖兽还是凑合的。可当真要同修士战斗,想必十分困难吧。” 糯米看着里边那几个相互不理睬的修士,干脆拿起了一块小石子来,在地上慢慢比划了起来。 她还记得那几人白日战斗时候站立的位置,也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强弱。她虽然没有真正学过剑阵,甚至也没有围观过剑阵的教学,可在门下弟子练习的时候,她偶尔还是有到演武场去的。 这时候一比划,就知道那五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配合。 若是换一个站位,再互相配合一番,他们的飞剑明明能够爆发出更强的威力来的。只可惜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合作,更没有想过要连结出简单的剑阵来,所以才根本没有做出哪怕一点儿退让。 糯米越是在地上比划着,越是觉得他们这样实在可惜。 哪怕这队伍里边当真没有她的位置,她哈市觉得这几个修士实在太可惜了。 明明是可以做得更好的呀。 “好,我要过去同他们说这个问题。” 糯米猛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露出一副凛然的神情来。 哪怕被无视、被笑话成傻瓜,又有什么关系呢。 “毕竟还是在一个队里边,他们要不要听是一回事儿,可我总归还是要先讲出来的吧。” 五百七十九 差距 “叫我们几个结剑阵?” 楼千重微微瞪大了眼睛,几乎是要嗤笑出来。 要不是顾虑着糯米是个女修,面皮要更薄一些,他这时候肯定是已经大笑了起来。 剑阵他自然是懂的,也知道几种简易的剑阵。只是,他们五个明明是毫不相关的剑修,修炼的也是不一样的剑法,短时间之内是无论如何也结不出剑阵来的。就算是他们从这时候开始修炼,才不过短短四个月时间,哪怕他们再如何天纵之骄,也不可能练成多么高深的剑阵的。 与其放弃自己熟悉的剑法,去凑合着排列一个剑阵,还不如就这样各自为战来得妙。 而且,楼千重并不觉得这队伍有什么问题。 队伍里边的修士固然相互不熟悉,也不可能有什么配合,可只要不拖后腿,就已经足够了。 糯米原本就是个添头,这时候反而好像是在教训他们一样,不由叫楼千重觉得有点儿好笑。 连着叶梵,也睁开了眼睛来,朝着糯米的方向看了一眼。 自从进入到幻境以后,叶梵就再没有同糯米讲过一句话,好像两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一点儿关系一样。 若是以前的话,糯米一定会觉得相当失落的。可如今在这幻境里边,她已经连失落的还见也没有了。而且,说实在的,她也根本不知道该同叶梵说什么。 她从以前开始,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的大师兄。 当年她只是一厢情愿,觉得自己只要站在大师兄面前,终归能在大师兄心中留下些什么。她也可以像田甜那样,在大师兄面前笑着,轻松地说着各种各样的话。 后来她才知道,即便是田甜,在大师兄面前也从来不轻松的。 叶梵不搭理她,她也就不去搭理叶梵。 这看着虽然好像有些孩子气。可在面对着叶梵的时候,这却当真已经是最好的反应了。 “你是个开炉炼丹的,剑修的事情,恐怕你不懂。你自己力量不足。在这幻境里边有所担心,我也可以理解,只是……呵,你还是想想能炼制什么丹药为我们进补吧。”楼千重自觉自己这话已经讲得相当客气了。 这小女修若是有一点儿要脸面的,这时候就该闭嘴到一边儿去反省去才是。 糯米也确实因为这话而顿了顿,面上慢慢浮起一点儿潮红来。 然而,就当楼千重觉得糯米会退缩的时候,她却慢慢地抬起头来,直直看着楼千重的眼睛,讲道。“我要说的,并不是那种剑阵。” 她的修为层次的确不如面前的这一群修士,可她却还是有比他们优越的地方。 甚至是历届比斗之中,恐怕都再找不出来她这样的存在。 她很年轻,而且。她还是一个门派里边的副掌教,是那种真正有点儿规模的门派。 参加修仙宗门比斗的修士,要说是出身低下的,数起来一共也不会超过十个。而在这些修士当中,更是没有一个像糯米已经,已经担当过这样的位置的。 除开这些出身低下的修士以外,像是楼千重和叶梵这样的人。更是不可能当过管事的。 他们全都出自名门大派。在那些大门派当中,早早就无数师长压在上头,不熬到一定的年纪,有了厉害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成为什么管事的修士。 然而,这修仙宗门的比斗却是有限制的。既是限制了修为。又是限制了年纪。等他们当真当上管事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参加这修仙宗门的比斗了。 有些事情光是看着,的确不难。但唯有亲自去体验过,才知道期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糯米从来没有修炼过飞剑,要说剑修的事情。她懂得并不多。 但她早就没有必要从剑修的角度去看待剑修了。她的千仞宗当中,也有许许多多修剑的弟子。她和萧景言曾经花费了不少时间去揣摩和研究剑阵,甚至想办法去搞懂每一个弟子身上的特点,好为他们组出一个舒适而灵活的队伍来。 有过这样的经验以后,糯米看着这五个剑修各自为战,便觉得格外的可惜。 “剑修的事情,我的确不懂。不过,我只是叫你们相互之间稍微配合罢了。若是你们能做到配合,剑上的威力想必会提升许多的。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没这个必要,都想成为中心,可这相互配合,并不讲究中心,只讲究时机罢了。谁有机会杀敌,旁人就得配合他。我以前在门派的时候,总要指导下边修剑的弟子,这些还是明白一点儿的。”糯米握了握拳头,很是坚定地看着楼千重。 她所看到的东西,已经同这些门派当中的大师兄们不一样了。 以前还是杂役和外门弟子的时候,她也常常觉得无法理解,觉得门派里边的事情,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事儿,都应该用更简单直接的方式去解决才是,根本没必要绕出那么多弯子来的。 可后来等她自己也成为了掌教以后,她才发现,原来许多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当弟子的时候,她可以爱憎分明,可以简简单单。但当肩上担负着整个门派以后,所必须要考虑的事情就渐渐地变得多了起来。她若是不想那么多的话,可能不小心说错一句话,门派就要遭了大难。 就好比这时候在这幻境当中。 她不相信楼千重或是叶梵这样人物,会想不明白这一些。他们肯定比谁都明白,这队伍之间的配合是有多重要。 只是他们不可能开口,他们也有着自己的骄傲。 他们如今还只是代表着自己,可以随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事。 楼千重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那笑容当中,总好像有种阴森森的味道,“你是说你把我们都当成你门下的弟子了?” “唔……你们的确都只是弟子。在这里边,也就只有我一个是掌教么。”糯米小声地说了一句,见到楼千重眼睛里边的阴影更重了一些,她这才赶紧转移了话题,“我不过是随便说说意见罢了,队伍里边的事情,我也想要帮忙的。你们先听一听么,哪怕是不理会,也可以当个参考呀。” 糯米只觉得楼千重投到她面前来的目光有若实质,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样。 这大概就是楼千重的灵压了。 不知道楼千重这时候有没有觉得后悔。他本来以为最乖巧温顺的糯米,却竟然是第一个对队伍里边的情况提出异议的。 楼千重始终觉得,糯米不应该懂得剑修的事情。哪怕她在门派里边是个副掌教,可按照她这样的年纪,楼千重绝不相信她当真就是个管事儿的。就是挂了个副掌教的名号,恐怕也就只是在门派里边负责炼丹罢了,哪里还会做什么别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去研究剑修之间的配合了。 糯米正低头咬着嘴唇,却突然觉得身上的压力一松,柱子已经靠到了她身后。而楼千重肩膀则是被叶梵一手搭住了。 “听她说说也无妨。”叶梵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清冷。 糯米呆了呆,没想到叶梵竟然会帮她讲话的。 可这时候,林霄、唐允风和夏秋春已经听到声音围了过来。糯米无暇多想,赶紧讲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 她说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将面前这五个剑修当成了自己门下的弟子,因而便是越说越仔细,甚至还拿起石头,重新在地上将各种配合模式都画了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林霄他们也同楼千重抱着一样的心思,觉得糯米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修,又是个炼丹的,根本不懂什么剑修配合的事情的。没想到慢慢听着糯米的讲述,居然有种阔然开朗的感觉。 他们原本就是天资优异的,比糯米门派里边的剑修悟性不知要好多少。这时候听到糯米的讲述,甚至糯米可能还有些不太到位的地方,他们都马上反应了过来。 糯米是在后头看着他们战斗的,有些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唯有糯米这个外人瞧得一清二楚。这时候稍微同他们讲了一点儿相互之间配合的小细节,他们都用不着去配合试验,就知道肯定是有用的。 他们刚开始就是心中不服气,这时候听糯米一样一样说起来,不由也有些呆住了。 夏秋春看了看糯米在地上比划的那些图案,又瞧了瞧糯米,便皱眉问道,“你……其实是个剑修吧?” “我不修剑,武技是鞭子,却也用得很糟糕。”糯米摇摇头,见他们好像真把话都听了进去,不由高兴地笑了出来,眼睛眯得弯弯的,“只是我门派里边的剑修们糟糕得很,好些剑法修炼得不到位。门派里边只有我和另外两位管事的,人手十分不够,只要慢慢琢磨着他们之间的配合。琢磨得多了,自然也就熟悉了起来。你们比起那些剑修,当真好太多太多,自然是更容易看明白了的。” 楼千重这时候还哪里有心思生气,看着糯米划出来的那些配合的方位图,不仅皱起了眉头来。他也不得不承认,糯米所看到的东西,的确比任何人都要多。 五百八十 移动仓库 糯米其实并没有要在这队伍里边当领头的意思,只是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然后便又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别的话来。 她虽然再没有多说什么,可其他剑修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里边已经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他们本来就不是那样蠢笨的人,这时候听了糯米的话,细细一想,便觉得糯米说的的确正确。这中间根本就无需他们多做调整,更不用他们当真就成了个配合别人的。只需要他们站位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儿,然后再在战斗的时候多关费一点儿心思,便能够施展出各种不一样的变化来。 林霄和唐允风数次用奇异的眼神盯着糯米看,可糯米早就习惯了被人看着了,这时候也没有一点儿害羞的。 他们原本很有些瞧不起糯米,虽然知道这女修是先前个人比斗的魁首,可只觉得这丫头懂得的东西多一些,同他们这些专门修炼剑法的不一样,学得也更斑杂。他们这里边的修士,没有哪个的灵根是低下的。糯米先前的灵根,可能比他们都还要稍微差一些。 再算上糯米入门以前的时间和中间因为体内的小黑球造成的一段儿空白,她如今的修为层次并不算是太过突出。要不是她是修仙界里边最年轻的一个炼丹师,恐怕她根本就没有参加这修仙宗门比斗的资格。 所以即便是糯米已经在前一次比斗里边夺魁,也完全没有人在意。 甚至,其他那些修士心中不服气的心思要更重一些,总觉得糯米只是沾了那规则的光罢了。若不是那样奇怪的规则,这魁首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的。 可这时候听了糯米的一点儿话,心里边却升起了一点儿异样的感觉来。 也许这女修身上,的确有些他们不明白的东西。 只是,每次见到糯米的时候,他们心中的那种不服气的感觉却有变得更重了一些。 这女修看着实在是太过温和。身上没有一点儿傲气,更没有什么霸气的。要说她是个门派掌教,可当真没有谁会觉得信服的。 可能也就只有在千仞宗这样刚建立起来的小门派里边,才容得下糯米这样的副掌教罢了。随便换了哪一个时间长久一些的门派。都不可能接受糯米的。大概也就只会给她一个丹殿长老的位置。 太温和的人,总归没办法管理好一个门派的。 哪怕是看上去再和善的掌教宗主,身上那灵压也是十分伶俐的。特别是在遇上外敌的时候,又或是面对门下弟子,根本不可能当真善良得起来。 像是糯米这样的副掌教,若是换一个门派,肯定要被门下弟子瞧不起的。 就好似这次在比斗里边,如果取得魁首的是叶梵那样性子的人,即便修为层次同糯米相当,恐怕不服气的修士也不会有那么多。 但到了如今他们才知道。糯米能够当上副掌教——又或是说已经当了许久的副掌教,到底同他们是不一样的。 就连楼千重在看向糯米的时候,眼神也起了一点儿变化。 也就唯有叶梵,一直没有对糯米的态度生出变化来。 糯米自己数次偷瞥叶梵的方向,心中想要开口搭话。却又实在拿不定主意。除了叶梵以外,她还十分在意木魁的。只可惜木魁到底是叶梵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来关心的。 队伍里边那几个剑修本来还有些不服气的,不愿意去听糯米的指点。 特别是糯米所说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多高深的。在他们看来,那都是些最基本的事情,压根儿无需说出口来的。他们根本就不屑于去思索这些近乎战斗本能一样的东西。 可实际上到了战斗的时候。他们心中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糯米在地上划出来的那些配合来。有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就随着糯米先前所说的去动了起来。 要是糯米坚持要他们按照这些法子去配合,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的。可糯米在说完了以后,就好似完全没有这回事儿了一样,既不勉强他们,也不再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事情来。越是这样,他们反倒越在意糯米说过的那些话。 能够修炼到这个层次的修士。记性总不会差的。糯米虽然只是说过一次,他们还是牢牢地记住了。这时候不经意地使了出来,便觉得战斗起来果然是轻松了一些。原先总觉得被妨碍住了的地方,只要稍微配合一点儿,面前便再不会有那样多的阻碍了。虽然说不上是多么精妙。可到底不会再被自己队伍里边的人挡住了施展的空间。 这些东西的确都很简单,但若是糯米不提出来的话,他们之间恐怕从来就没有想过相互之间还能够配合的。 他们已经习惯了当大师兄,总觉得别人都会去配合他们的,却忘了如今同他们站在一起的,已经不再是门派里边的那些师弟师妹了。 战斗变得顺畅了起来,几个剑修看着糯米的时候,心思却复杂了许多。 糯米却没有去在意他们这些纠结的心思。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操心的。 在这个队伍里边,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那就只能是去努力地创造属于自己的位置了。 先前她虽然有些迷惑,可后来听着楼千重的话,便也觉得不是毫无道理的。 她是个炼丹的,所能够做到的事情,除了在后头比划以外,也就是开炉炼丹了。她就是再怎么努力,短时间以内也还是比不上这些天天练剑练成了剑痴的家伙。她虽然也准备了一点儿最后的手段,可这时候要用出来,好像也并不合适。 柱子和那五个剑修可以连着她的份儿一起去战斗,她便干脆在后头开炉炼丹起来。 楼千重原先说那些话的时候,只是在开玩笑的罢了。谁都知道炼丹师想要炼丹,不但对仙草和技术有要求,还对环境有很大的依赖。若是周遭环境太过吵杂,炼丹师根本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开炉炼丹的。 当糯米真的将丹药递到他们面前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禁愣住了。 “你……这个……是刚炼制出来的丹药?”唐允风呆呆地看着糯米递到他面前的丹药,又抬头看了看糯米,面上的神色已经有些僵住了。 糯米可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点点头,道,“先前你们猎杀妖兽的时候,我也顺道将他们守着的仙草采摘了下来。我的能力还不很够,只能炼制出这么一点儿来。剩下的那些仙草我都处理过了,到时候拿出来大家分掉就是了。” “用这仙林里边的仙草……在这山洞里边就炼丹了?” 五个剑修相互看了看,面上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就连叶梵,虽然知道糯米开炉炼丹的本领很不错,也从不知道她竟然能够在外头随随便便就开炉炼丹的。 这对其他炼丹师而言,压根儿就是无法想象的行为。 若是所有炼丹师都有这本事,那么在出门历练的时候,只要能带上这样一个炼丹师,哪里还会担心受伤的。不说什么提升,只要是有炼丹师能够一直开炉炼丹,至少是不用担心神魂受损了的。 糯米瞧见他们面色有些不对,歪了歪脑袋,却也没能想明白过来,只是又拿出了几壶灵酒,推到他们面前。 “我也不大会打架,唯有这些东西,我倒是能够拿出来的。灵酒也是新酿造出来的,用的都是幻境里边采摘到的灵果,想必对你们也还是有用的。” 她在千仞宗里边作准备的时候,其实也有酿造一批灵酒。只可惜那些灵酒的用料等阶都并不很高,里边所蕴含的灵气,对于面前这几个剑修而言,恐怕要太少,根本不够他们补充体内灵气的。 这次也是因为他们猎杀的妖兽多了,得了好些灵果,糯米这才能够在体内的幻境里边酿出了灵酒来。 几个剑修又看了看灵酒,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意思来。 他们虽然从来没有亲自动手,却还是知道酿造灵酒的一些基本原理。想要酿造灵酒,必须是将灵酒埋进充满灵气的土地,又或是浸泡入灵泉当中,催熟灵果,让灵果自行发酵的。他们如今一直在幻境里边四处游走,从来没有在哪个地方固定停留下来过,也不知道糯米手上的这批灵酒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 林霄和夏秋春都张了张嘴。可碰上了楼千重的目光以后,他们最后还是将嘴巴又闭了起来。 在修仙界,可不能对别人的秘密多做打听,特别是这种涉及到力量的秘密。 他们原先还觉得糯米是个无用的,带在身边,不过是让队伍里边多一块晶石罢了。没想到糯米却竟然就好似个移动的补给仓库一样。 而且,只要他们能在外头寻到什么材料,就能够从那仓库当中换出丹药灵酒来。 有了这么些东西,再遇上修为层次相当的队伍,他们恐怕是要稳操胜券的了。 五百八十二 另一条路 也不知道是他们的气运太差,还是幻境里边的修士都太过小心的缘故。 他们一行在幻境里边来回走了半个月,却也还是没能遇到任何一对修士队伍。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十分谨慎,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在自己落单的时候会遇上什么变故,使得自己身上的晶石丢掉了。 后来时间久了,他们便发现这地方好像根本就没有旁人的存在一样。 糯米还认得这幻境,有时候路过的一些废弃的房屋村落,正是她先前曾经见过的。只是,当初在这幻境里边的时候,还能够偶尔见到有在同妖兽战斗的修士,可如今却是一个都见不到了。 “这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是要叫我们相互抢夺晶石的,却连一个修士也没见到。”林霄算是队伍里边话稍微多一些的,这时候已经走了半个月,整个幻境差不多都被他们来回走了一遍,忍不住就抱怨了起来。 楼千重身为队长,这时候也有些茫然。听到林霄抱怨,只能皱眉摇摇头,小声讲,“不知道。不过还是不要放松警惕,小心为上。” “小心?这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要我们小心什么,妖兽?”唐允风嗤了一声,态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在这个完全见不到人迹的幻境里边待了半个月,所有人都开始显露出烦躁来。 这同先前的个人比斗时候还不一样。 那时候,并不需要同旁人有什么接触,所以哪怕是一个人都看不见,他们也觉得无所谓。能够修炼到他们这个层次的,哪个不是经历过无数次闭关修炼的。闭关的时候,更可能是好几年都见不到人影,唯有自己潜心修炼的。 要说孤寂,他们根本没有那种感情。可这时候他们明明是要找到别的队伍,从他们身上偷抢晶石的。却连其他队伍的影子都没发现,这便当真是叫人厌烦不已了。 “小心小心,我们已经小心了半个月了,结果连一点儿其他队伍的踪迹都没看见。再这么小心下去。是不是要一直小心四个月,最后出去的时候,拿着什么进来,就拿着什么出去?我可丢不起这个脸。”夏秋春的面色也相当不好,说话更是毫不客气。 楼千重的面色也变得阴沉了起来,“不然你们是想怎么样,随随便便冲出去,遇见一只妖兽就被打得要修仙宗门的人来救你们出去?” 糯米刚开始还在旁边静静听着,可后来发现他们吵得越来越厉害,就只能默默叹了口气。转头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连着这样的争吵,也已经听了无数回了。 大概是从他们进入这个环境五天以后开始,他们就已经发现这幻境有些不对劲了。 这幻境里边除了妖兽以外,完全没有其他修士存在的痕迹。明明应该被他们杀戮过一批的妖兽,这时候却好像从来没有同修士接触过一样。数量多、而且完全没有同人战斗的经验。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这是一个先前没有被修士发现的区域,可等他们走遍了幻境的每一个角落,才发现这幻境里边就是这模样,好像一个世外桃源,完全没有受到修士的污染。 这幻境里边的灵气固然充盈,也叫他们猎取到了许多珍贵的妖兽。得到不少高阶的仙草和妖兽材料。可他们进入这幻境,到底不是为了这些材料的。他们必须要找到别的队伍,同那些队伍进行战斗才是。 糯米也敏锐地察觉到这幻境的异样之处。 先前她在那幻境里边比斗的时候,可是发现那幻境里头气脉不稳,没办法再存在多久的。可如今他们所在的这个幻境,气脉却十分平稳。不要说是存在个数百年了。哪怕是数千年,恐怕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应该不是他们先前比斗时候进入的那个幻境。 只是这样的话,她自己心中也不十分相信。她虽然也同楼千重他们说过了,可他们显然觉得糯米是在讲玩笑话。 这幻境里边的地形地貌,不光是糯米记得。他们几个也记得一清二楚的。 除了叶梵面色微微变了一下以外,其余四个剑修根本没有在乎糯米的那番话。 因为,哪怕这幻境的确不再是最初的那一个,对他们而言也毫无意义。他们需要做的,是要同其他修士抢夺晶石,并不是要想办法离开这个幻境。 糯米自己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坐在边上听着他们相互争吵。 对她而言,不论结果怎么样,其实都无所谓。就是遇到别的修士,她也不觉得凭着她的能力能够取得胜利。就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能够从对方手中逃走,已经很了不得了。能够保留着自己的晶石到最后,她也觉得足够了。 她正在边上拨弄着篝火,突然见到身后的柱子一晃,拦在了她的旁边。在柱子的阴影投出去的地方,有个人正慢慢地朝她走了过来。 糯米抬头看了一眼,深吸了口气,这才开口,小声道,“大师兄。” 叶梵静静地看了看她。 糯米想了想,便拉住了柱子,同柱子讲,“让开点儿位置吧。” 柱子十分固执地拦在两人之间。不过,糯米既然开口了,他到底还是让开了一些,刚好空出了一个人坐下的位置来。 叶梵这才坐到了那空位里边去。 火光照射到叶梵的面上,随着夜风不住地闪烁,好像叶梵的神情也随着火光的变化而变化。糯米透过那刺目的火光,看着叶梵的脸,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同叶梵这样平等地坐在一起。 虽然他们如今都坐在篝火前头,一个好似个天仙,一个只好像个普通的修士。但不论怎么样,至少他们的确已经足够并肩了。这样静静地一同坐在篝火前边,叶梵好像也再没有那样难以接近,不再给人那样冰冷的感觉了。 糯米吸了口气,隔了好久,这才小声开口,“大师兄,谢谢你。” 叶梵有些意外地看了糯米一眼,才发现糯米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篝火的中心。 “我先前虽然也曾经说过这话,可到底还是……谢谢你当初把我带到山上去。” 这是糯米一直想要同叶梵讲的话。哪怕她曾经说过,可那时候,身份终究不一样。她没办法像现在这样,以这么平和的方式讲这话说出口来。 以前,甚至连她的“谢谢”,都显得那样的一文不值。 叶梵勾了勾嘴角,也跟着看着篝火,摇了摇头,“我早忘了。” 没错,他根本就记不住当年那么偶然的一点儿涟漪。就是糯米同她提起来过,他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早忘了。 这才是叶梵心里边真正的想法。 当初想到要利用糯米的时候,他还曾经那样高高在上地假装自己在意过记得过。但其实,他早就不记得那件事了。对他而言,糯米不过是个整好在手边可以用起来的小家伙罢了。 叶梵是从来没有想过,糯米当真会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 先前就是在门派大会上边见面,叶梵也只是淡淡的,看着糯米同蛟苏青交好。他的确觉得嫉妒,嫉妒糯米有那样天大的机缘,竟然能够同要修大能攀上关系。 但直到那个时候为止,他都从来没有将糯米真正放在眼里。 糯米也跟着笑了笑,声音也放轻松了一些,“我知道大师兄肯定早就忘记了。但在我心里边,大师兄不论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总归还是大师兄。你今日总算是同我讲实话了,我……我很高兴。” 比起虚伪的接受,糯米更高兴于叶梵同她讲实话。 她知道叶梵的确已经忘记了当初的事情,叶梵愿意把这忘记说出口来,比别的什么话都叫她觉得开心。 在参加这次比斗以前,她想了好多,心中憋了许多话是想要同叶梵讲的。 然而当真见到了叶梵以后,她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后来,等她真正同叶梵接触了半个月以后,她有觉得那些话根本无需问出口来。 为何觉得修行那样重要? 为什么要背叛万剑宗? 为什么就不能同旁人一样稍微放松一些? 心里边……可曾有什么愧疚么? 这些对叶梵而言,根本就是毫无必要的话题。他只需要一心专注在修炼上边就可以了。 以前糯米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叶梵的眼睛,这次她终于能够站在叶梵身边,仔细看过以后,她才发现,所有一切问题都是多余的。叶梵的眼神当中,从最初就没有迷茫。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走上怎么样的道路,叶梵却比她要坚定许多。叶梵知道自己该走什么路,而且在决定了以后,便是不择手段也将这道路一直走了下去。 糯米的确不认同叶梵的方式,更不愿意同叶梵走上一样的道路。然而,像是叶梵这样心智坚定得可以牺牲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感情的修士,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五百八十二 恨晚 两人中间隔着个柱子,就这样静静地坐在篝火前头。他们都没有看着对方,只是将目光投向面前的那堆篝火。 若只是个凡人的话,这时候恐怕已经被火光晃花了眼睛。可他们二人都已经是层次不低的修士了,这火光对他们而言,也就是一堆火系灵气罢了。他们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将手伸入到篝火里边去而不被烫伤的,自然更不会觉得刺眼。 在他们旁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身影。 糯米不用抬头,就能从火光拉出的影子里边认出对方的身份来。 是木魁。 糯米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如今既觉得能理解叶梵的行为,却也有些猜不透叶梵的想法。就好比叶梵今日突然坐到了她身边,便叫她有些无所适从。叶梵以前从来不愿意她同木魁有什么接触的,今日竟然将木魁唤了出来,放在她面前,可当真是有点儿反常。 叶梵愿意同她讲实话,她自然是高兴的。可她却看不透叶梵为什么突然就转变了性子。 虽然只是直觉,可糯米总觉得,叶梵看着她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好像不再将她当做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修士了,而是真真正正地在看着她这一个人。 叶梵大概是那种最单纯的人,他所承认的,唯有力量。 当对方没有能达到他要求的时候,他根本就不会将目光停驻在对方身上,而当糯米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来了以后,叶梵才当真把糯米当成一个可以平等交流的对象。 在他心中,不够强的,大概本身就带着原罪,被他利用也是理所应当的。就好比万剑宗在他看来已经不足够了以后,他可以毫无负罪感地抛弃掉。那些将这种思想灌输入叶梵心中的人,便是亲自咽下了这恶果来。 可如果大家站在一个相当的高度,糯米这才发现。原来,大师兄也不是那样的难以靠近。 大概是她的目光有些太过明显,叶梵慢慢地从那火光里收回了目光,淡淡开口。“不想听他们吵。” “嗯,吵也吵不出来什么结果的。”糯米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幻境有些怪怪的。” 她完全没想到叶梵竟然当真是愿意同她讲话,这时候心中一动,便开口问道,“大师兄……为什么会来参加比斗?我以为大师兄心中只有修道,对这些应该没有兴趣的。” 叶梵眼中露了点儿诧异,微微点了点下颚,道,“幻境对修炼有好处。” ——也就是说。叶梵本身也并不很在乎这比斗的最后结果。修仙宗门虽然能够拿出不少好东西来,可在叶梵看来,也就只有自己身上的修为才是最值得信赖的。除此以外,那些法器丹药都是身外之物,并不能为他提供什么好处。他只要能在这幻境里边修炼半年。就已经是达到目的了的。 糯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木魁,“大师兄没有想过要给木魁开灵智么?木魁是木灵,难得……” “没必要。”叶梵不等糯米讲完,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需要。倒是那三阳九阴丹,你有头绪了么?” 这还是叶梵第一次提起那丹药来。 而且。不再是用逼问的语气,只是十分平淡的征询罢了。 糯米心中的感觉有点儿复杂,却还是静静地点头,将自己对三阳九阴丹的想法说了一遍。 那些体会都是她一点一点调查出来的。 自从答应了炼制那丹药以后,她就一直都没有松懈过。哪怕刚开始的时候心中有点儿不情愿,可只要是她答应了决定要炼制的丹药。她便都会这样仔细地对待。她几乎是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典籍,连着在修仙宗门的经阁里边,她都翻看了一些相关的玉简。 那些玉简她只是粗粗翻录了下来,最近在这幻境里边的时候,才又细细看了一遍。 三阳九阴丹的炼制方式十分特殊。需要用炼丹师本身的精血去作为炼制的媒介。她虽然对自己的血很有信心,却对这种陌生的炼制方式抱有怀疑。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再多研究一段时日,想办法改良一下那炼制的方式。这丹药总归只是传说中的东西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就能够炼制出来的。”糯米说起炼丹来的时候,就变得更多话了,“不知道大师兄是不是着急要这丹药。如果不着急的话,让我再多尝试一段时间,肯定能够成功的。只是,若要按照那玉简上边的血引法子,恐怕成功的可能并不太高。” 叶梵听着糯米将丹药的事情都说完了,这才点点头,“很好。我不着急,你尽力就是。” 已经再没有了原先的那种压迫在里边了。 糯米突然觉得,她以前一直仰望着的那个大师兄,可能出乎意料地简单。他对世间万物的评判标准仅仅只有一个。可能因为他实在是太过简单了,纯粹到了黑白分明的地步,这才叫旁人觉得他不可理喻。 她如今可以同叶梵平等地讲话,只是,他们从最初开始就不可能说到一块儿去。她甚至觉得,若是自己再早一点儿靠近叶梵的话,说不定还能同这大师兄之间有点儿不一样的东西。如果叶梵没有背叛万剑宗,他们如今所面对的一切,可能都不一样。 可惜如今说这些,都已经有些太晚了。 叶梵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可能回头的道路,她也没有想要跟上去的意思。 她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有了更重要的人要去在乎,不可能再跟叶梵一样,走出那样血肉模糊的道路来。 也许她能再早一些到达这样的高度来,早一点儿同叶梵讲话,叶梵就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模样。这可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可她总觉得,若是有人曾经同叶梵展示过不一样的道路,说不定叶梵如今就不会是这样清冷的模样。 柱子好像感受到了糯米的心思一样,将糯米的手握在了掌心当中。 她有柱子和魃豹在身边,而叶梵身边,也有木魁。 如今,糯米总算是有些明白叶梵的心思了,也有些理解他为什么会将木魁一直拘在身边,也不为木魁开灵智。 叶梵身边根本不需要一个有灵智的傀儡。他自己曾经做出过那样多的背叛事情来,不管他心中是不是在意,是不是能分辨出这中间的对错,他也仍是会怀疑害怕。 若是木魁开了灵智跟在他身边,想必他会无时无刻地怀疑木魁吧。 既然这样,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让木魁拥有自己的灵智,是当一个永远听话的傀儡就是了。 虽然会觉得寂寞,可修士原本就不该有寂寞这样的感情才是。 糯米心中觉得有些叹息,只是看着叶梵那坚定的眼神,她便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实在是没办法开口,将叶梵过去的人生全部否决。哪怕她当真能将那些都否决掉,叶梵也不见得就会听她的话。 倒不如就在旁边看着,静静地看着。 这大概是糯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叶梵这样平和地交流。 哪怕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说多少话,可有些事情,根本就无需说出口来。她只要是见到叶梵的眼神,心中的疑惑就已经全部消失了。 她只是觉得有些心中发闷,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为大师兄做得更多。 叶梵越是在那条道路上走得远了,身边就会越孤寂,手上的血腥恐怕也会越多。 那不是她应该多管闲事的事情,若是叶梵在她面前杀人,她一定会进行阻拦,但若是叶梵和旁人的命运就该那样发展,她也总不能就一直跟在叶梵身边,想办法将他拉扯回来。 她同叶梵之间的恩怨和机缘,终究已经越来越淡了。她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往后大概只能看着这个曾经的大师兄越走越远。若是不能成圣,他必定会入魔。 而他,即便入魔,想必也是无悔的。 楼千重他们虽然吵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吵出什么结果来。 他们并不觉得这幻境有什么问题,于是便开始在这幻境里边寻找起阵法来。 按照他们的想法,这幻境里边肯定是有其他修士的存在的。他们见不到那些修士,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他们所能够想到的,首先便是阵法结界,就是如同幻阵一样的存在。 若是这幻境当真是被一个个幻阵分割开来,他们见不到其他修士,那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糯米在旁边看着他们忙活,一边收集着这幻阵当中的仙草幼苗,不知不觉地也过了好些日子了。可他们想象中的幻阵,却还是连一个都没有找到,更不要说是别的修士的踪影了。 若是他们一直没办法堪破这幻境的秘密,恐怕四个月过去,他们便是要带着同样数量的晶石,又从这幻境里边被传送出去。 晶石的数量固然是没有减少,可也没有增加。他们甚至没有同任何一队修士进行战斗。在楼千重他们看来,这实在是没有办法原谅的耻辱。 五百八十三 钝雨 楼千重他们虽然无意识地就听从了糯米的话,按照糯米总结出来的方式去战斗,骨子里却都还是极其傲慢的人。 这时候认定了幻境里边是藏着其他修士的,便十分努力地开始寻找着那些修士的踪迹。哪怕是他们觉得可能的一点儿痕迹也都不放过,开始在这幻境里边寻找着那样的可能性。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会说一些意见,后来她渐渐发现了他们的执着,也就跟着闭上了嘴巴。 他们几个可能只是不服气罢了。 原先就已经被夺走了个人比斗的魁首,这时候又发现那魁首确实是个有用的,只是有用的方向同他们并不一样。他们既觉得稍微能够认同,心中却又总希望能够将自己的作用给凸显出来,所以便是倔强地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去尝试突破这个幻境。 糯米在后头看了一段日子,也跟着察觉了他们的想法。 抱着无所谓的心思,糯米干脆就没有再去理会他们所做的事情,只是独自一人在后头默默做些力所能及的。偶尔看向叶梵的时候,目光才会变得有些不一样。 自从同这群修士混在一起以后,糯米就再没有将魃豹放出来过。魃豹到底是个鬼修,而且是从灵妖界来的。放在别的修士面前,可能还没什么关系,可是只要一想到叶梵曾经的敏锐程度,再想想如今队伍里边简直就是有五个叶梵这样的模式,糯米便觉得还是不要将魃豹放出来的好。 为了这个事情,她还专门向魃豹道歉了一番,又为魃豹炼制了许多幻境里边特有的仙草丹药。 这幻境不单单是对修士的修为有好处,对魃豹这样的鬼修,也同样有效。糯米甚至怀疑,那些躲在幻境里边一直生存下来的妖兽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经历过天雷。 天雷就是再厉害,恐怕也没办法劈落到另外一个空间里边来。若当真是这样的话,对糯米倒算是一个好消息。 日后魃豹需要历劫的时候。若是还没有准备好,只要将魃豹往幻境里边一藏,就万事大吉了。 糯米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一边同楼千重他们一道。在幻境里边四处游走。 叶梵是个不管事只顾修炼的,糯米如今也只是同柱子躲在后头忙活,真正在前边找寻幻境破绽的,也就只剩下楼千重、林霄、唐允风和夏秋春四人。 楼千重算是队长,领着一行人在幻境里边左冲右突的,每日猎杀妖兽和摸索幻境,日子倒也算是过得飞快。 这幻境里边并没有明显的日夜,在里边待的时间长了,很容易就要忘记时日的。哪怕是用心去记录,也总归还是会有错漏。 糯米自己计算着日子。眼看着在这幻境里边已经待了有三个月了,可对着这幻境的突破,却还是没有一点儿头绪。她纵然完全不在意,可看着楼千重他们那副焦躁的模样,也都跟着叹起气来。 她只要一叹气。柱子就会停下手中的事情,扭头瞧她一眼。 “没事儿,师兄你不要担心,我不过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罢了。”糯米见柱子扭头看她,赶紧就摆手笑了起来,“这幻境里边明明没有明确的时间变换,可却竟然还是会有雨季。实在有些叫人想不明白咧。” 柱子听了糯米的话,这才扭头朝着山洞外边看了一眼。 外头淅沥沥的雨水已经持续许久不曾停下来过了。这种继续,并不是断断续续,而是当真完全没有停歇的。糯米以前在幻境外边的时候,也曾经遇过暴雨的。虽然雨水在天武国这样干旱的地方已经十分罕见,可在仙林里边。终归还是会有一些的。后来她到了别的国家去,更是常常会遇到连绵细雨。 然而,不论是在喝么地方遇到的雨水,同这幻境里边的都不一样。 没有哪里的雨水是这样的充足,持续下了好几天的时间了。也一点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幻境里边原本就没有太阳,中间的光华都是灵气所散发出来的。这时候被不知哪里升腾起的乌云笼罩住了四周,也没有显得特别的阴暗。 幻境里边的雨水瞧上去就同外边的不一样。 外头那些雨水,还是一滴一滴地拍落地面上的。可在这幻境里边的雨滴,却好似根本不是液体,而是一个个有形的小球体一样,慢悠悠地飘落下来,摔在地面上,慢慢地摊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形来。 他们在山洞里边闲暇无事,为这雨水起了个名字——钝雨。 就如同是被钝器撞击在身上一样的雨水。 这些雨水看着就好似是被放慢了数倍一样,将手伸出山洞外边去,也要隔上好久才能接住一滴雨水。 然而,若是觉得这些雨水同外边的雨水一样的话,那便是要吃大亏的。 幻境里边的雨滴落下速度虽然缓慢,拍落的力度却十足,重量也比看上去的要厉害许多。仅仅只是被一滴雨水落在身上,就已经打得人快要弯了腰的。若是一点儿防备也没有地站在外头,用不了半盏茶功夫就会被打得趴下的。 刚开始下雨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是站在外头的,糯米还好奇地伸手去接那飘落的雨水。 可等那雨水当真落下来以后,便是所有人都猛地变了脸色。 哪怕在这雨水当中撑起护罩来,身上的灵气也真元力也要飞速地消耗才能够维持住护罩不被击破。 唯一能够在那唱的大雨里边面不改色的,就唯有柱子一个了。 他到底是傀儡,身强体壮的,对那些沉重异常的雨水并没有什么感觉。 叶梵那时候也顾不得藏私,将木魁也给召唤了出来,指挥着木魁冒雨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柱子则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举起手臂来,为糯米挡住了那些飘落的雨滴。 木魁十分仓促地找到如今他们藏身的这个山洞,还是他们将洞中的妖兽杀死了,才将山洞抢到手中来的。 柱子看着外头缓缓坠落的雨水,大概是想到了先前的情形,慢慢摇头,道,“不能出去。” “嗯,我知道不可以出去的。我也没有什么非出去不可的道理。倒是……”糯米又看了看山洞里边的另外四个修士,目光当中升起了点儿忧虑来。 她自己的确没有出去的道理,可在他们队伍里边,并不仅仅只有她和叶梵,还有另外四个一定要寻出这幻境的秘密来的修士。他们这几日可从来没有闲过,一直是顶着各种防御法器跑到外头去。 只可惜知道如今,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发现。 糯米看着楼千重他们那躁动不安的模样,也跟着摇了摇头。 看他们这模样,便觉得不太可能找得到什么线索。越是焦躁,越是会无视一些细节;而越是无视细节,就越会觉得无力,造成更进一步的焦虑来。 这简直就是个死循环。 糯米看着他们那模样,也唯有叹息。 她静了静,在和沉寂的气氛当中,终于鼓起勇气来,说一句她一直憋在心里边的话,“师兄……若是、若是你还有法子恢复成……普通修士的话……不是,应该说,你的确能够恢复的。只是中间可能会受些苦,你、你什么时候想要……” 这是她一直结在心头的一个心结。 自从那能够帮柱子恢复过来的毒方收集齐全了以后,她就一直想要开口问柱子这个问题的。 她的确不愿意师兄离她而去,可她也知道,自己没办法一辈子将柱子就这样绑在身边的。柱子毕竟是个人,不是木魁那样的傀儡。 哪怕她一辈子不将柱子的魂灵唤醒,她自己心中也还是过意不去。 她想要师兄在身边,却总不能用这样强迫的形式。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若是当初没有遇上陆纤纤,完全不知道这恢复的法子,可能会更好。她愿意一辈子去寻找这方法,可当方法当真落入到她手中,可以让柱子恢复然后离开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根本就不想做这件事情。 可这样对柱子不公平。 她该谋划师兄的生活才是。 柱子勉强皱了皱那张铁板一样的脸,好不容易才将五官收拢了一些,做出了一个“表情”来。他好像有些没有听明白糯米的话,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等明白过来以后,这才慢慢开口,“不要。” “不、不要?” 糯米愣了愣,完全没有想到柱子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回答,顿时呆住了。 柱子见到她那模样,好像没有听清一样,便又重复了一遍,道,“不要。” “为、为什么?可是……可是师兄不是希望能够……自己去……报仇。去……” 糯米很是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柱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糯米。 他嘴太笨,有些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明白。 但至少他现在,的确并不希望恢复到原先那模样去。 他以前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体修,哪方面都不出众。若不是维持着这傀儡的模样,哪里会有这样的能耐,可以拦在糯米面前,帮她挡住危险。 五百八十四 考官 糯米十分茫然地看着柱子。 柱子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道该怎么讲自己的心思清楚地说出来。 在糯米那迷茫的眼神当中,他憋了半日,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现在比较厉害。” “比较厉害……啊、是说身子么。的确,蛊人是要比寻常修士要硬实许多。不过、不过也到底不是人呀。若是师兄要厉害,如今我也可以给师兄炼丹,给师兄找一样刀法。”糯米显然没有理解柱子的意思。 她还以为柱子只是因为想要报仇,才会希望自己更厉害一些。 可在她看来,这报仇的事情,自然是恢复成人以后再去做,要比较方便一些。 而且,她一直看着柱子,自然也知道成为蛊人傀儡以后,是有多少不方便和难受。 若是木魁那样原本就是傀儡的,也就罢了。可柱子不一样。他本来应当是个体修的,虽然也许没什么本事,却也没这么多麻烦事儿,只是简简单单地活着的。 柱子又挠了一回脑袋,纠结了许久,才终于又憋出来了一句,“现在才能护着你。” 糯米不说话了,慢慢地将头压低了下去。 若是再直直看着柱子,她面上那羞红都要满得滴出来了。 她其实早就得到了能够叫柱子恢复的方子和材料,只是因为心中的一点儿小心思才将这事情延后了许多。她原本以为柱子会很想要恢复过来的,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师兄了。 然而,没有哪个人是随随便便就能被看透的。 她所以为的事情,并不当真就是全部。 “谢……谢谢师兄……”她还能说什么呢,“师兄在我身边,我也很高兴的。” 她挣扎了那么久、犹豫了那么久的事情,被柱子一句话就打散了,好像原本就不成为一个问题一样。她简直觉得自己太笨了,当初怎么就会想要瞒着师兄。 柱子师兄明明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 “唔……” 柱子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又伸手挠了挠头。 得了糯米的谢,他心中也很高兴。只是这种高兴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这个身体也不大可能露出笑脸,只能呆呆地坐着。看着糯米那害羞的模样。 他也不知道如今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一定要让他选的话,他还是情愿留在糯米身边,帮糯米挡去一点儿危险。 糯米身边的确还有魃豹,还有别的一些人或是东西能使唤的。可是,那些都不一样。他的心情与其说是希望糯米好好的,倒不如说是希望自己能为糯米做点儿什么。 他从来没能为家里边的人做些什么事情。 如今他所重视的那些人,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就只有糯米一个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透过糯米,去看那些曾经被自己抛弃了的弟妹。他只知道。自己这一次绝对不会再从糯米身边离开了。不论原因是什么,他也想要为糯米多做点儿什么。 恢复成人的模样,固然是好的。 可…… 若当真恢复了的话,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了吧。 没办法一直就待在糯米身边。 就是再亲密,这曾经的小师弟也已经是个长成了的女修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同他这样亲密的。 这也算是他的一点儿私心,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糯米身边。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的这点儿心意到底是什么,可只要是能跟在糯米后头,那便是什么模样都不要紧的。 幸亏糯米不能完全知道柱子的心思,否则如今就不是羞得低下头,而是要赶紧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这两人若是还有当初那种魂灵相通的能力,这时候恐怕是要尴尬得以头抢地了。 糯米正无措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唐允风在洞口那边低喝了一声什么。还是外头那钝雨落下的动静太大,叫人听不清唐允风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她这时候正想要找借口避开尴尬的,听到唐允风的声音,赶紧就站了起来,朝着洞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才不过是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只见在洞口前边站着一个穿蓑衣的人。 那人头上戴着个斗笠。身上又披着一身蓑衣,叫人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唯有双手双脚是*着的,从蓑衣下边展了出来。他的手脚十分细长,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协调,好像是半途从别人身上掰折下来。硬插到那蓑衣里边去的一样,看着十分怪异。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钝雨当中,那些原本沉重飘落的雨水,竟好似碰到了什么煞星一样,在他头顶的位置慢慢分开几股,一点儿碰不到他的蓑衣,就那样慢慢地滑落到了地面上去。 糯米根本看不真切。 她还没来得及看很仔细,柱子就已经好像一只野兽一样,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拦在了她身前。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柱子这么紧张的模样了,微微弓起的身体好似一堵铁墙一样,腰弯成了一个绷紧的角度,死死地盯着洞口那边的方向。 然而,真叫糯米觉得惊讶的,并不是洞口那人的模样,也不是钝雨避开他的事实。 ——唐允风。 原本应该守在洞口的唐允风,如今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上边来。 那穿蓑衣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手,当糯米起身看过去的时候,唐允风已经被甩到了一边的洞壁上边去。 唐允风撞上洞壁的力道非常大,声音却沉闷,只是低低一荡,洞壁上边那些细碎的石块便纷纷扬扬都落了下来。 糯米却已经没有心思扭头去看唐允风了。 她这时候额头上已经渗满了细密的汗珠,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好似被浸泡入了一滩热水当中一样。那热水的温度相当高,而且还在不断升温,叫她忍不住就催出体内的灵气来,在自己身边行成了一圈保护。 可哪怕是这样,她还是能够感觉到逼人的灵压从洞口的方向直扑而来。 这种灵压,同她以前所面对过的完全不同。这已经不单纯是力量的碾压,好像就连精神上也跟着被蔑视了一样。在这样的灵压面前,糯米甚至生不出一点儿反抗的心思来。因为好像只要一动手,她就会被收拾掉一样。 “什么人,比斗的修士?” 楼千重皱眉开口,手已经开始结了一个手印。他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没有颤抖。 不过,那个穿蓑衣的人就站在洞口的位置,刚好堵住了他们所有人进出山洞的可能。若是在这么小小的一个山洞里边,楼千重他们的飞剑根本就施展不开,还很有可能会伤到自己人。 而且,飞剑若是速度不快,很可能便会被对方一手抢夺而去。 剑修心意相通的飞剑被抢夺,甚至就好比是心脏被挖出来了一样,不但十分痛苦,还会对修为造成巨大的影响。 那蓑衣人好似轻轻笑了笑,周遭的钝雨随着他身体的那点儿晃动而飘得更远了一些。 “还能开口讲话呀?” 这实在说不得是一句赞赏的话。 糯米咬着嘴唇,很想扭头去看看唐允风的情形,可她却连抬起手擦擦下巴上的汗水都做不到。 她见到山洞里边所有人都站了起立。 叶梵站在最靠近唐允风的位置,好似还朝着唐允风的方向瞥了一眼。 蓑衣人也朝着唐允风的方向看了看,声音里边竟然好像还有点儿和善,道,“死不了死不了。不过是打个招呼,没有多少力气的。来来,出来和我玩一下。几个小剑修……哦,还有蛊人,是有炼丹师?” 糯米只觉得背上的寒毛都给跟着竖了起来。 柱子的身份被叫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然而,却只有这一次是给她这样恐惧的感觉。 他们既然要在这山洞里边暂时住下,自然是有在外头布下防护阵法的。然而,那穿蓑衣的人穿过阵法的时候,居然一点儿也没有触动阵法,就好似十分寻常一样从阵法当中穿了过来。他们这些布阵的人还茫然不知,对方却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被柱子挡在身后以后,糯米就再见不到那洞口的情形了。她所能够看见的,就是山洞里边的修士们。只见那四个修士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那个倒在山洞深处的唐允风,已经没人有心思去照看了。 糯米有心想要过去看一看,可在那诡异的灵压之下,便是连一步都走不动。 她甚至已经有些绝望了,觉得他们肯定会被堵在山洞里边,挨个杀掉的。没想到,她这念头才刚起来,身上的灵压便突然松了松。虽然还是仅仅地依附在她身上,可已经不像方才那样,压得她直想摔坐到地上去了。 “来来,出来呀。”那蓑衣人的声音已经不在洞口,而是从洞外慢悠悠地飘了进来,“你们想要离开吧,想要找其他人吧?我是你们的考官。只要你们能伤到我,你们就能去抢掠晶石了。否则的话,你们的晶石,就都是我的东西了。” 五百八十五 蓑衣人 考官…… 糯米就是不扭头去看,也能猜到楼千重他们如今的面色是有多难看。 当面被人这样压制着,的确是件非常难堪难过的事情。而且,他们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比斗里边还有什么考官的。若是他们早知道的话,先前就不会那样辛苦地四处寻找着这幻境的破绽了。 若当真是有考官,就意味着凭他们自己的实力,是根本不可能突破这个幻境的,必须要通过了考官的考核,才能够到那乱战的地图里边去。这么一来,他们先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便全都是白费力气了,这又如何不叫他们恼怒。 只是,如今他们恐怕是连恼怒的空隙都没有了。 那穿着蓑衣的人不过是随随便便踏步走出去,可他踩过的那些地方,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坑。那坑并不是踩在地上的,而是将凝聚在地面上边的那些钝雨踩出一个脚印来。 脚印看着并不大,甚至可以或是有些娇小。然而那份震撼的修为,却当真是叫人觉得头皮发麻。 糯米眼看着那四个修士慢慢走到了山洞外边去,这才觉得身上那股灵压终于松下来了一些。 她也想要赶紧到外头去看一看他们之间的战斗的,可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先朝着唐允风的方向跑了过去。 唐允风这时候还是跌坐在墙角,不过,糯米只跑了一半路,心里边就已经放下来了些。她已经看出来了,唐允风的确没什么大碍,只是被人甩到了墙上,终归还是有些丢脸。 “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用点儿上药?”糯米弯下腰,朝着唐允风伸出手去。 唐允风摇摇头,面上有些发红,显然也是觉得自己方才有点儿丢脸。 糯米既想要安慰他。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赶紧岔开话题,道,“他们都到外头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考官……” “不管是不是考官。我都要、我都要打到他!要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唐允风咬了咬牙。 他原本大概是想要说打倒对方的,可他就是再愤怒,也还是记得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他想要打倒那蓑衣人,恐怕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他们五个当真结出了一个真正的剑阵来,也没有那样的机会。所以只好临时改变了口吻。 糯米只能跟着点头。 不论怎么样,这个蓑衣人考官应当都能是他们的一个契机。不论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这也是他们这么久一来第一个见到的外人。说不准从他身上,当真是可以知道些什么。 而且,糯米总觉得那蓑衣人并没有撒谎。 这也只是她的直觉,不过。对方的修为层次比他们高了何止千百倍,若当真是要伤害他们的话,根本无需撒出这样的谎来。只要随便挥一挥手,他们全部都要被困死在山洞里边的。 两人只是说了几句话,很快就都朝着山洞外头奔了过去。 柱子这时候仍是坚持要走在糯米前边。挡住了她看向外头的视线,也挡住了她的去路。 唐允风大概是嫌她走得太慢,一马当先地就冲到了山洞外边去。 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糯米跨出山洞的时候,整好看见唐允风整个人被击得倒飞了出去,又猛地撞到了山洞旁边的山壁上边去。 钝雨慢慢地飘落着,没有一点儿声息。在这怪异的雨帘当中。那位自称考官的蓑衣人静静站立着,身上完全没有沾到一点儿水珠的。在他四周,分别躺着四个修士。加上被击飞到山壁上边的唐允风,整好就是他们队伍里边的人数。 那蓑衣人稍微扭了扭头,见糯米和柱子也出来了,便朝着糯米讲道。“怎么,你不要过来么?唔、不行不行,修为太低,来了也是白费。嗯,不过那蛊人挺有趣的。不来和我玩玩?” 糯米拉着柱子的手,条件反射一样摇头,“不不不,师兄……他、他是帮我挡雨的。” “哦。”蓑衣人点了点头,竟然当真就没有再勉强了,又重新扭过头去,将那几个摔在他身边的修士都看了一眼,招招手,道,“来来,继续来。” 糯米这时候已经瞧出来了,那蓑衣人的确没有下杀手,甚至就没有下重手。他只是将那几个修士摔出去罢了,并没有用上任何伤人的手段。可正是因为他做得这样轻松,才鞥叫人觉得难以接受吧。 特别是那几个剑修,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一时之间,脑子里边都升起了种愤怒的心思来。 那蓑衣人虽然是赤脚站在外头,可脚上却没有沾上一点儿脏东西的。不要说是泥巴了,连水都没有一滴。他明明是踩在钝雨的积水当中一路走出去的,脚上却竟然是那样的干净。 他的手脚说不上好看,明明是男人的手脚,却十分的细小。唯有手指和脚趾细长,看着更显怪异。 糯米在旁边呆呆地看着楼千重咬牙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祭起飞剑来,面前就是白光一闪。那蓑衣人以鬼魅一般的速度闪到了楼千重面前去,一手摁住了楼千重的脸,单手用力,就将楼千重又重新拍回到了地上去。 楼千重虽然身上已经有了灵气护体,可被他当面一按,面上的灵气还是松动了一些。再被那钝雨落到了面上,只痛得几乎要大喊了出来。 糯米猛地缩了缩脖子。 就只是这样看着,她已经觉得好痛了。 蓑衣人就站在楼千重面前,还没来得及笑话楼千重的模样,身后的退路已经被两把飞剑左右拦住了。他听见声音,微微扭头,才看清身后的那两把飞剑,面前已经又多了一把拦截的。 几个剑修被抓住往地上摔打,虽然有护体灵气,可这时候还是闹得浑身湿漉漉的,十分狼狈。他们这时候也知道了蓑衣人的本事,哪里还敢情敌。 三柄飞剑维持一个品字模样,舞动剑花,朝着蓑衣人绞杀而去。 前头的飞剑是夏秋春控制的。他的剑法是水法,讲究柔美轻和。在杀敌以前,会幻化出无数剑影来。虽然只有一柄飞剑,可到了敌人的眼中,却好似是有万千把飞剑在空中组成了剑阵,朝着自己斩落下来一样。若是找不到飞剑的本体,很可能就会因为眼花缭乱而被飞剑当场斩杀。 左侧的飞剑由林霄操控,讲究的是沉稳如钟;而右侧飞剑则是叶梵的,讲究的是灵动如风。 三种不同的剑法,这时候搅和到一块去,只为了要将那蓑衣人留在剑圈当中。 他们先前战斗的时候,脑子里常常会闪过糯米同他们讲的那些配合来。他们虽然不情愿,可偶尔还是会不小心跟着就施展了出来。这时候情急之下,他们哪里还顾得要不要听糯米话的,看着空挡机会都好,便无意识地配合了起来。 那蓑衣人轻轻“咦”了一句,好似有些惊讶。 但他根本就没有被面前那眼花缭乱的幻影所迷惑,足见轻点,整个人已经弹跳到了空中,右手在叶梵的剑尖上一弹一点,人已经自空中横掠了出去。 他要逃走也就算了,偏偏在逃出剑圈的时候,还要往叶梵和林霄肩膀上各踩了一脚。他脚上明明没有一点儿污迹,可踩到两人肩膀上边去的时候,却立马就在那衣服上边留下了两个漆黑的小脚印,看着十分刺眼。 “你……!” 林霄忍不住动怒。 就连叶梵,这时候也已经微微眯起了眼睛来。 糯米皱了皱眉头,总觉得那蓑衣人的动作看着十分熟悉,却又没办法想起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她还想要再想一想,可场面上的变化却完全没有给她那么多的思考时间。 楼千重这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唐允风也提着飞剑冲了过去。 他们这次不再像是原先那样冒进,五人都围拢了起来以后,便都各自退开了一步,这才将飞剑祭了起来,朝着蓑衣人身上绞了过去。 五柄飞剑,五种剑法。 而且这五个修士,每一个人的灵根天赋都不同,所修行的剑法属性也都并不一样。 糯米先前觉得自己能够看穿他们之间的配合优缺,可如今再一看,才发现她当初能够看穿,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在很认真地战斗。 当初遇到的都不过是些妖兽罢了。就是修为层次高一些,同他们也仅仅只是相当,根本无需他们太过用力,就能将妖兽斩杀。所以他们也就只不过是随便战斗一番,没有将飞剑运转到极致,糯米自然也就可以看出许多问题来。 如今这五个修士想必都是被激怒了,五柄飞剑齐齐幻化出无数道剑影来,瞬间就将那蓑衣人困在了里边。糯米在后头远远看着,居然连飞剑的本体在哪里都找不出来,更不要说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那蓑衣人却十分灵活,一侧身一低头,轻轻松松地就多过了那些飞剑的攻击。 糯米看着那人的动作,心中突然一动,朝着那五个修士大声喊到,“他是个驭兽的,驭的是兽魂!” 五百八十六 驭兽魂 驭兽的修士有好几种,其中一样,便是糯米说的驭兽魂。 这样的修士总是从小就开始驯养妖兽,在手法纯熟了以后,就会刻意去寻找一些寿元已经到了尽头的妖兽。 妖兽心中也是带着冤屈的,不愿意就这样耗尽寿元,很容易就能够将那些妖兽的魂魄抽离出来,炼制成一种特别的兽魂。 驭兽魂的修士在修炼自己本身修为的同时,也会想办法提升那些兽魂的实力。他们将那些兽魂一路带在身边滋养着,直到能够同那些兽魂相通了以后,便借用那些兽魂的力量, 将自己的身体也变得同那妖兽一样,能够使出妖兽所有的法术。乃至于妖兽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被完全彻底地转换到自己身上来。 糯米常常同魃豹一块儿行动,看过魃豹无数次的狩猎,这时候突然见到那蓑衣人的动作,才会觉得十分熟悉。 刚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朝着那方面去想。也就是如今见到那蓑衣人弓身一跳,就如同是一只野兽一样,这才叫糯米突然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驭兽魂这一回事来。 那五个剑修肯定多少也都听说过驭兽魂这种修炼法子来的。是这种修士早就已经没有流传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门派里边流传出来的修炼手法,随着那门派的消亡,这样的修士也就再也没有怎么见过了。 甚至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他们也就仅仅只是隐约听过有这种修炼兽魂的修士罢了,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驭兽魂修士。 “哟,小丫头见识不错嘛。”穿着蓑衣的修士笑了笑,弯身下腰避开了朝他斩去的一柄飞剑,声音里边是说不出的轻松。 他的所有动作都干脆利落,好像是完全看准了那些飞剑落下的弧度,彻底地将那些飞剑给躲避了开来。 糯米皱着眉头,拉着柱子的手。已经有些想要冲上去帮忙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哪怕是到前边去帮忙,也根本不可能做得了什么。就是她叫柱子上前去帮忙追堵,可那驭兽魂的修士动作那样迅速。根本就不可能拦得住对方的。 糯米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犹豫着要不要将魃豹给召唤出来。 她自己是肯定不能追得上这蓑衣修士的,她所有的手段,可能就只有一个魃豹才能够稍微提供点儿帮助罢了。 然而那蓑衣修士却没有给她任何犹豫的时间,手足不停,“叮叮叮叮”几声,就将那些飞剑都全部打歪了。而且,他的手法十分巧妙,除了将那些飞剑剑尖全部打歪以外,还有手指在那剑尖上边轻轻一夹。 那飞剑被夹住了的修士。顿时觉得脑袋里边“轰”地一声巨响,几乎就是被猛撞到了地上去一样,浑身都是一震,几乎要跪到了地上去。饶是他们几个修为不低,这时候却也完全止不住那顺着剑意袭击过去的灵压。 糯米见那五个修士各自退了几步。本来好好的包围圈瞬间就被破开,不由也愣住了。 蓑衣修士又笑了笑,脚下一点儿不停,用足尖在地上一点,人就已经朝着糯米的方向掠了过来。他跑动的时候好像根本就用不到脚后跟,整个人维持着一种倾斜的姿势,闪电一眼就扑到了糯米前边来。 叶梵和楼千重他们本来已经要重新围住对方的。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蓑衣修士竟然会舍弃了他们,朝着糯米直扑过去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那蓑衣修士十分轻松地就突破了他们的飞剑。 他们各自都拎着飞剑在后头追赶,可不管怎么看,他们的追赶都显得有些可笑。而且毫无用处。 柱子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拦住对方的,但在见到那蓑衣修士袭过来的时候,还是往前一站,将糯米整个人都护在了后头。 “师兄!”糯米一惊,手上已经掏出了一包东西来。拉着柱子就想把柱子朝后扯。 可以她手上的力气,哪里拉得到柱子这样的分量。 柱子非但没有被她拉开,反而是就着她的力道,更坚定地拦到了她前边去,将她完全挡在了后头。不但挡住了糯米的视线,也挡住了那蓑衣修士所有前进的线路。 那蓑衣修士若是想要碰到糯米,不绕开柱子,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柱子又怎么可能叫那蓑衣修士从身边绕过去。他早就已经摆开了双手,做出一个拦截的姿势来了。 蓑衣修士轻轻一笑,膝盖一弯,猛地从地上跃了起来。 他起跳的动作很稳,因而跳起来的时候身形也十分牢固,双手一伸,往柱子的脑袋上一压,整好避过了柱子朝他挥舞过去的巴掌。他还在柱子头上停了一瞬,这才翻身从上边落了下来,站到了糯米的身后。 糯米的反应也算是不慢了,根本不转身,挥手就朝身后一扬,猛地抛出一把白色的灰。 她早就知道柱子肯定拦不住那蓑衣修士的,见到那蓑衣修士出现在柱子上头,心中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时候东西抛出去了,她也不管到底有没有击中对方,人已经顺着柱子手臂的方向翻滚了出去。 方才柱子站在那儿,是挡住所以修士前进的方向,可如今他还站着,却刚好是挡住了叶梵他们的追击。 “躲开!”楼千重怒吼了一声,也学着那蓑衣修士一样跃到了空中。 他自然不可能像驭兽魂的修士一样身轻如燕的,可他也有自己的办法。他才跳到一半,身边舞动着的飞剑已经穿入到他脚下去,带着他直接飞上了高空中,从柱子头上一掠而过。 剩下的四个修士反应更是不慢,一见楼千重那模样,就已经反应来过来,左右分成两队,分别从柱子两侧扑了过去。 糯米自己扑开,半途差点儿就撞到了叶梵身上去,被叶梵一手拎开。再回头的时候,便见柱子已经朝前边迈了一个,整个身形挪了挪,刚好离开了那些飞剑的范围。 剑修的飞剑已经迫不及待地离手了。就连在半空中的楼千重,这时候也已经将脚下的飞剑投了出去。他也学着那蓑衣修士那样,在柱子肩膀上踩了一脚。 “啊哟,怎么突然拼命起来了。呸呸,只是想说句话,这样将东西朝面上丢,也太过分了。” 那蓑衣修士整个人都笼罩在糯米甩出去的那团烟尘当中,这时候身影有些模糊,一边呸呸地吐着嘴里边吞进去的灰,一边晃动着身体想要从那团灰当中逃出去。 糯米见那五个剑修几乎都要碰到那团灰的边缘,也跟着着急了起来,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喊道,“小心!不要碰那团灰!” 五人身形一顿,虽然不知道糯米的意思,但是大概也能猜出来一些。除了半空中的楼千重以外,另外四个人都稳住了身体,没有再朝着那个蓑衣修士的方向再靠近。 楼千重这时候人已经在半空中,就是想要避开也都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到那团烟灰当中去。 糯米着急地扬了扬手,大喊,“师兄!” 柱子不愧是一直跟在糯米身边的,同她也算是心有灵犀,在糯米喊出来以前,他已经朝后边伸出手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楼千重捞了起来。 糯米这才松了口气。 她抛撒出去的药粉,是她自己炼制出来的一种麻药。近身以后,不论是什么修为层次的修士,多少都要受到一点儿影响的。她自己曾经试了试,几乎是有半日都浑身酥麻的。若是楼千重这样的修为层次接触到那药粉,恐怕得有超过一袋烟功夫没办法活动了。 也就只有柱子这样的蛊人傀儡,才会对那些药粉毫无反应的。 这时候,糯米也来不及同大家解释那药粉的作用,只是将自己的藤鞭也颤到了手腕上。 那几个剑修哪里需要糯米多讲,飞剑这时候舞得是滴水不漏,剑意化成一道道锐利的剑气,直逼药粉中央的蓑衣修士。 “哎呀哎呀,逼得还真紧啊。” 蓑衣修士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做什么表情,声音听起来还是相当的轻松。 他的身影笼罩在药粉后头,看得不甚真切。叶梵他们虽然是已经祭起飞剑朝他斩了过去,其实心中却还是没有一点儿底子的。 果然,只见那蓑衣修士身形突然一矮,好像是缩起来了一样,背部一拱,原先那个药粉当中的高大影子竟然渐渐地就低了下去。越来越低,很快地就从药粉当中消失了一样。 叶梵他们就站在旁边,看得真真切切的,可等飞剑再斩落,蓑衣人早就失去了影子。只听见“叮”的一声细响,紧接着又是不断的好几声撞击声传来。 等那药粉散开了以后,他们才发现,几柄飞剑都只是在地上划出了数道长长的痕迹。他们的攻击全都斩在了空处,那蓑衣修士早就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唯独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地方罢了。 五百八十八 决心 “离开了……?还是……” 楼千重面色凝重地看着前边。 糯米先前抛撒出去的药粉终于四散了开来,他们也跟着见到面前的情形。 只见那蓑衣人原先站立着的地方,这时候已经被劈砍成了坑坑洼洼的了,几道长长的剑痕落在地上,将那地方割得七零八落的,只是完全没有那修士的身影。 那蓑衣修士虽然已经不在原处了,可五个剑修也完全不敢放松,而是更紧地握住了拳头,微微喘息了一下,死死地盯住了面前的那片地方。 是遁术。 方才那蓑衣修士在飞剑落下前的那点儿空隙里边,使用土遁从他们的剑圈当中逃了出去。只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就守在原处,等着他们放松了以后再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天上的钝雨还在无声飘落,撞在他们身上,急速消耗着他们身上的真元力。 为了能更精密地操控飞剑,他们甚至不得不将身上的护体灵气主动削薄了一些,好让自己能有更多的真元力灌输到飞剑上边去。 一旦他们的真元力耗尽,这场战斗也就到此为止了。 趁着那蓑衣修士失去踪影,糯米赶紧朝他们跑了过去,又取出几瓶灵酒交到了他们手中。 糯米自己的情况也不很好。 她的修为层次本来就是最低的,在这钝雨当中,身上的灵气用来护体已经有些勉强了,根本就抽不出更多的真元力来指挥法器战斗的。 柱子这时候也赶紧将楼千重放了下来,大步跨到糯米身边,又为她挡住了天上落下来的钝雨。 他们十分警惕地在原处站了许久,也没有见到那蓑衣修士再从哪里冒出来,这才确信对方的确是已经离开了。 明明是可以松一口气的事情,可他们每个人面上都只有沉重。 钝雨落下,打在他们护身的灵气上边,就好似更为他们添了点儿阴郁的心情。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他们再不愿意相信,但那蓑衣修士考官的身份,恐怕是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的。 和那个蓑衣修士进行战斗,一点儿也不危险。但这种不危险所带来的无力感。却更甚于他们战斗过的任何一头妖兽。从头到尾,那个蓑衣修士都只是在用自己的身体进行战斗罢了,甚至连一个小法术都没有抛出来。可仅仅只是这么点儿手段,他们就已经没有办法应付了。 他们曾经以为修剑才是正道,除了修剑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法子是能够带来强大的力量的。可如今见到了那蓑衣修士以后,他们才知道自己彻底的错了。 哪怕对方修习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失传了的驭兽魂法子,可只要是层次上去了,照样能够将他们打得完全没有还手的功夫。 而且,对方虽然没有对他们下狠手。只是三番五次地将他们摔落在地,可就好像唐允风曾经被击飞一样,他们多多少少的,身上也都有一些被打退时候留下的伤痕来。这些淤青的伤痕,就好像是在嘲笑着他们的无能一样。 以往他们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对手。哪怕是浑身浴血,至少他们的确是在奋力战斗,同对方在打斗着的。可到了今日,他们却完全没有一点儿还击的功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蓑衣修士轻松地从飞剑的空隙之间溜走出来,朝着他们面上就是一拍,将他们整个人摁到了地上去。 这哪里是什么战斗。这不过就是在耍弄他们而已。 他们在钝雨当中站立了许久,就是飞剑已经慢慢垂落了下来,确定那驭兽魂的修士暂时不会回来了,也还是没有进入山洞的意思。 方才同那蓑衣修士之间的战斗,为他们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唯一没有太受影响的,恐怕也就只有糯米了。糯米本来就对自己没有什么期待的。更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修武的修士,如今哪怕是被打得十分凄惨,却也只觉得这是应当的。 对方可本来就比她厉害许多么。 而且,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同其他修士进行竞争,更没有要抢夺晶石的意愿。就是被困在这幻境里边。只要时间到了,照样能够离开。她可一点儿也不觉得丢脸。 然而,见到了楼千重他们的面色以后,糯米还是十分明智地安静了下来,等着他们自己慢慢缓和过来。 有了柱子帮忙遮挡住钝雨的雨水,糯米站在这暴雨当中,也就不觉得那样的难受了。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只见脚下积存着的钝雨雨水已经彻底盖过了他们的小腿,这时候她一脚踩在雨水里边,便是踩出了一个浅浅的坑洞来。脚面上边的那些雨水摇摇晃晃的,十分缓慢地朝着她的脚背上边就落下去。 这些积水落下的时候,就好似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碾在脚背上一样,痛得她直眨眼睛的。 她想起方才被那蓑衣人踩过的水坑,竟然维持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被积水淹没,显然是对方的灵气太过澎湃,以至于能够压制住周遭的积水的缘故。 一想到他们之间的差距竟然是这样的巨大,糯米便连沮丧的心思都没有了。 实在是这中间连让她沮丧的空间都没有。 而且…… 糯米悄悄地扫了一眼那五个面色十分难看的剑修,在心中慢慢叹了一声。 他们大概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叫他们绝望的对手,才会做出这样的表现来。不过就糯米看来,他们能够在这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不足,总比当真同人生死搏斗的时候,将命丢出去要好。 她陪着那五个剑修在外头站了一会儿,见他们完全没有什么想要离开的心思,心中便又是叹了口气,拉了拉柱子,率先走回到了那个山洞里边去。 这些剑修,同她终归是不一样。那些剑修没有办法自己从中想明白过来,她也没有必要就陪着一路在外头淋雨。那钝雨打在柱子身上,虽然好似也没什么,可即便柱子不开口,她也还是会觉得心疼的。她自己又不能长时间在钝雨里头站着。 这时候,就是叶梵他们,身上也早没有了护体灵气了。 他们先前就已经消耗了许多灵气了,虽然喝了糯米的灵酒,到底没办法完全补充回去。 后来又在这钝雨当中站了许久,护体的灵气早就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但他们就是被那钝雨直接拍落到面上身上,却也还是呆呆地站着,好像早就不知道了痛一样。 “唉……男修什么的,可当真有些笨呢。” 糯米在山洞里边摇了摇头,从储物空间里边取出了一条布巾来,在柱子身上胡乱擦了一通。 柱子有些面红,在这蛊人的躯体之下也显示不出什么来。他几次想要自己抓起布巾来擦身子,可他的动作实在太过笨拙,被糯米假装生气地呵斥了一句,也就只要乖乖地坐着,任由糯米动作了。 “如果是我的话,输了就是输了。若是逃不掉,实在想要赢,那就想办法赢回来。这样站着淋雨,也没什么用处吧。”糯米又嘟囔了一句,看着那五个剑修的时候,眼神当中已经有了些忧虑。 不过,她还是安安静静地将山洞里边收拾了一番,又将肉和灵谷都烤好了,这才站在洞口朝外头那几个剑修招呼。 “东西已经做好了,先回来吃饭吧。那个……不是才过了三个月么。若是一定要战胜那考官,还有将近一个月时间可以努力呢。” 她这么招呼了以后,那五个剑修好赖是有了点儿反应。从叶梵开始,渐渐地就动作了起来,慢慢地朝着山洞的方向走了过来。 才走了两步,就听见林霄在后头大呼小叫了起来,“好痛好痛!没了护体的灵气,这钝雨打在身上简直就像是捶打一样!” “什么捶打,这钝雨可当真沉死了。身上湿哒哒的,都好似突然重了几十斤的,太难受了。” “谁叫你们将护体灵气都散了。” “你这话可真是的……难道你的护体灵气还在?大家修为层次不过相当,你就不要笑话别人了。” 若不是没有那个习惯,糯米这时候早就翻起白眼来了。如今知道痛了,先前也不知道是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哪怕是要神游,在山洞里边神游不是更好么,何苦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打得青紫的。 这次就是求她,她也不会给他们足够的仙膏的。人总是要受点儿教训的么。 不过,看着那几个剑修的眼神,糯米便知道自己的担心没什么必要。他们虽然有些消沉,却还不至于就失去斗志。他们在那钝雨里边站了好久,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想出什么方法和对策来,却好像已经彻底被那雨水给浇醒了。 ——又或者其实是被浇傻了吧。 对着那样鬼魅一般的一个对手,他们眼中竟然还有着想要胜利的眼神,当真是叫糯米觉得有些诧异。 他们若是想要取胜的话,想必还是有机会的吧。 毕竟那可不是当真什么敌人,只不过是一个考官罢了。 五百八十八 商讨 五个剑修被那蓑衣修士一通暴揍,接着又在钝雨当中淋了半日,再回到山洞里边来以后,简直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了。 就连着叶梵那样平日冷峻的,这时候面上都带了青紫,也不知道是被那蓑衣修士打出来的,还是被天上落下的钝雨给拍打出来的。 糯米刚开始瞧见叶梵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忍不住就是一愣,紧接着就赶紧将目光给挪开了。她可生怕自己对着那张脸太久,忍不住就要喷笑出来的。 叶梵并没有很在意糯米的目光,虽然见到糯米有些夸张地扭开了目光,可他如今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面色难看地做到了篝火边上,一边烘烤起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来。 他们几个剑修这时候都是浑身湿透,纷纷围在篝火旁边,一边拿起糯米烤的东西,一边烘干身上的衣裳。糯米还生怕他们会说什么不高兴不愿意吃东西的,如今一看,几人表现得还算正常,这也才松了口气。 不过,面前摆着五张颜色各异的脸庞,可当真是很难憋住笑意。 糯米数次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不是瞧笑话的时候”,可只要一抬头看见他们脸青鼻肿的模样,笑意就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她只能默默低下头,将所有笑容都露给了面前的碳火。 幸亏那五个剑修也并没有注意到糯米的神情。 他们静静地吃完了东西,林霄和夏秋春伸手揉了揉青紫的地方,马上就夸张地喊叫了起来,找糯米要仙膏的。 糯米虽然先前想着要给他们点儿教训,可到头来见到他们这副模样,却又先自心软了,将身上的仙膏尽数取了出来,分到他们手上。 这次为了参加比斗,糯米可是准备了许多东西的。除了仙膏以外。还有一些活血化瘀的丹药,虽然不入流,却到底比凡间的伤药功效好许多,这时候也一一给他们分了些。 楼千重将丹药服用了下去以后。又静静坐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地开口,道,“这次我们虽然没有能够将将对方留下,可既然他是考官,肯定还会再回来的。下一次,至少要能在叫他身上挂上一道彩。” 其余几个修士都只是默默听着,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心里边有那样多的不甘愿,这时候都化作了愤慨,希望能够在下一次玉简那蓑衣考官的时候从他身上再讨回来。 若是要说修为层次的话。他们实在是差得有些太远了,想要在短时间之内同那蓑衣修士站在同一个层面上,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是他们身上有什么秘法,这么一个月的时间,也完全不够他们提升修为的。 可若要说不从修为层次这方面下手的话…… 几个修士心中一震。都跟着扭头,朝着糯米的方向望了过去。 糯米这时候已经开始收拾篝火前头的东西了。她甚至已经是将那些东西都搂在了怀里,站起来准备离开了的。突然见到那五个剑修都扭头看着她,她不仅也是一愣。 “怎、怎么啦?”面对着他们灼热的目光,糯米便觉得有点儿不自在的。 楼千重张了张嘴,可很快又将嘴巴给闭上了,面上露出了点儿挣扎的神色来。 其余的修士也都各自扭头。看了楼千重一眼。见楼千重好像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夏秋春便有些按捺不住了,晃了晃脑袋,突然开口,“你既然不说,那就让我来讲好了。那个么……你先前不是同我们讲过。说是叫我们配合的么?如今看来,我们恐怕是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追上那蓑衣人的修为层次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就按照你的法子,我们练一练剑阵配合,说不准还有一点儿机会。你就将你先前同我们讲的那些再说一次吧。” “这个……”糯米犹豫了一下。朝着楼千重和叶梵的方向分别看了看。 叶梵的面色虽然不大好看,但那明显不是针对糯米的,这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糯米也算是对这曾经的大师兄十分了解的,他既然听到了这样的话并且没有摇头,实际上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楼千重这时候却是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他方才想要开口说的,恐怕就是这样的话了吧。 不过,对他而言,说出这样的话来,恐怕是有伤他自尊的事情。可这时候被夏秋春抢先说出口来,他却又突然觉得有点儿气恼。也不知道是在气恼自己无谓的坚持,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面上总归是有点儿不好看的。 不好看归不好看,却也没有人反对。 糯米没想到同那个蓑衣人的一次战斗,竟然会对他们有这样大的触动,甚至能够让他们将骄傲全部放下来,同近乎陌生的修士练习配合剑阵,就只是为了赢得一点儿机会罢了。 他们即便就是再怎么配合,想要当真战胜那个蓑衣修士,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他们的目标并没有那么庞大,只要是能够在那考官身上留下一点儿伤痕,他们就算是胜利了,能力离开这个幻阵,去同其他修士进行竞争。一想到其他修士这时候说不定已经抢掠到了不少晶石,他们心中就好似被烈火烧灼一样,十分的难受。 糯米像是征求一样看着楼千重,楼千重终于在扭开脸庞的状态下,慢慢点了点头。 既然连着队长也同意了,糯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是将自己先前说的那些事情都同他们讲了一遍,又在地上重新拿石子划了一次。 这次他们所要面对的那个蓑衣修士,同他们之前见到过的那些妖兽完全不同,根本不是用同一种方法就能够取胜的。糯米也算是见过他们全力战斗时候的模样了,期间有些问题,是她先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这时候一边说一边修正,到了后期,所讲的已经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五个修士听得十分认真。他们自然也记得糯米上次说的那些话的,这时候听见糯米慢慢地做出了修正,细细一想,竟然都是针对他们短时间内的爆发的。 他们的爆发也并不是无休止的,需要消耗大量真元力。因而在面对一般妖兽的时候,他们是从来不会施展出来的。在这幻境里边,也不过就是今日面对那蓑衣修士,这才第一次施展出来。糯米见过的,也就仅仅只有这一次罢了。 有些事情,糯米说得对;可有些却并不那么准确。 糯米修为层次到底比不上他们,有些事情看得不那样精确,再到了说起配合来的时候,便又从中打了个折扣。哪怕是这样,却也已经足够叫他们觉得惊诧了。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修士有这样的本事,只是看过一次,就能够排演出几个剑修之间的配合方位来。哪怕这样的配合十分粗糙,可也总归是够叫人大开眼界了的。 特别是糯米自己还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才更是叫人不得不佩服。 几个剑修也知道如今不是藏私的时候,遇到糯米说得不对的地方,他们也会干脆地指正,把自己的飞剑运行方式说出来,好叫糯米订正出更准确的配合方位来。 糯米一边思考一边说,讲得十分缓慢。 她想了想,将地上那些方位变换都圈了起来,又讲,“除了配合以外,我想,同那蓑衣考官战斗的时候,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若是能够想明白那些的话,恐怕就当真能够取得胜利了吧。首先……他今天原本是没有必要逃跑的,却还是选择了土遁离开。这一点若是想不明白,下次我们的战斗也不会顺利的。若是我们每每取得优势他就土遁而去,那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叫他受伤的。” “离开……会不会是因为你的那些药粉?”唐允风摸了摸下巴猜测道。 “我那药粉不过是麻药,以他的修为,恐怕只会觉得身体沉重,应当不至于被麻住的。”糯米拿石子在地上点了点,又思索了一番,却也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下次我不会再用到这麻药的。若是被他逃了,反倒更麻烦了。” “谁叫我们也没有防止他遁走的手段。”林霄苦笑了一下,却也只能认同。 糯米又在地上划了道杠,这才接着讲道,“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更是需要马上就解决的。你们有办法长时间在那钝雨当中站着么?可不是像今日这样被钝雨一直拍打。在战斗当中,必须保持灵便吧?若是浑身湿透,那钝雨又这样沉重,对战斗肯定不利的。我今日站在外头,看得清楚。那蓑衣考官身上连一点儿雨水也没沾上的。他固然是快,但也是因为你们身上湿了,才显得动作缓慢了吧。” 几个剑修回头一想,都跟着慢慢点头。 他们虽然也都张开了护身灵气,可有些雨水也是难以避免的。雨水顺着他们的衣摆和裤腿一路浸透了他们的衣裳,他们却也毫无办法。 若是能够避免这些,说不准他们就当真能够看见转机。 ps: 呜哇、刚才又打错标题了! 周一会让编辑帮忙改回去了……唔|||、超丢脸 五百八十九 炼体药液 五百八十九 五个剑修练得很认真。 他们这股劲儿,在糯米看来简直是有点儿不可理喻的。 糯米自己也曾经闭关修炼过,对于修炼时候的状态,多少也能掌握得住一些。可是在见识过那五个剑修修炼以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许多的不够。同门派里边的那些弟子相比较,糯米已经算是十分勤奋的了。可如今见到这些剑修的修炼以后,她才发现,原来她的勤奋并不足以称道。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要说是同叶梵们相比了,哪怕是和一般的修士,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占到什么优势的。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哪怕是柱子,也比她要更擅长体术一些。 在对着这几个剑修的时候,她更是连一点儿优势都没有了。 论天赋,这些剑修绝对不会输给她许多的;而论修仙的资历,这些剑修们更是远甩开她一大截。 即便是这样,这些剑修也完全没有什么放松的心思。 应当说,能够站在这个层面上边的修士,只靠天赋,是远远不够的。 天赋好的人,在这世上并不仅仅就只有这么几个。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天武国,叶梵这样天资的修士虽说凤毛麟角,可到底也不是没有的。 叶梵他们几个如今能够站在这幻境里边参加比斗,依靠的绝不仅仅只是天赋罢了,也更不只是气运和机缘。 若要说气运,有哪个修士能比得上千仞宗里边的那个邓静平? 可即便是邓静平,凭借着自己的气运,也就只是能够勉强成为千仞宗的内门弟子。想要站在这顶尖儿的人群当中,却还是相差许多。 糯米以前总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可看着那几个剑修如今近乎是自虐一样的修炼,却突然发现自己做得或许还并不够。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极致。可瞧见叶梵他们在外头修炼剑阵,看着他们一次一次学着那蓑衣考官的模样,徒手去抓那飞剑的剑刃,却第一次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在这修炼的道路上边,只要是想要修炼出成绩来的修士,不论是怎么样的天资什么样的机缘,最必须的就是刻苦努力。 这条道路上,最不缺的独独就是努力。 柱子难道就不努力呢。当年柱子师兄在山门上边的时候,比她还要更努力,修炼的时间也更长。虽然说天赋所限,可在这修仙途中,努力便是最基本的东西。有了这努力,才有资格接着谈别的条件。否则的话。哪怕天赋再高、机缘再充足,也不足以在这道路上边走下去。 糯米看着那五个剑修努力修炼,心中的触动也很是不少。 她不是那种擅长用讲话来表达心思的,这时候见到那五个剑修这样努力,她唯一能够做到的。也就仅仅只是在旁边默默地为他们准备一些恢复用的仙草药材,同时多为他们做一些灵谷饭菜。 连着她自己都有种想要闭关修炼的冲动了。 不过,这时候若是连她都开始闭关修炼了的话,这山洞里边可当真就连口热水都没有了。她看着那几个剑修的模样,觉得自己如今还是做点儿别的比较妥当。 她将自己修炼的时间压缩了一下,每日只修炼半天,剩下的半天。她便忙活着将自己收集的那些仙草配置成了方子,熬成滚烫的药汤,让那几个剑修用来浸泡身体。 那五个剑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黑漆漆的药汤,都跟着被下了一跳。 夏秋春最是咋呼,这时候见到这么一大桶散发着强烈气味的黑色药汤,顿时便蹦哒了起来。也不顾自己浑身累得要散架一样,跳起来就指着那桶药汤大喊,“这、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你终于起了歹心,要将我们全都毒死,你好自己一个人抢了晶石出去是吧?” 几人如今也熟悉了不少。他这时候喊的话,糯米纯就当他在开玩笑。 糯米叫柱子将五大桶药汤都搬到了他们面前,桶里边瞬时就散发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腥臭味到。几个剑修原本都还在吃东西的,这时候突然闻到那汤药的味道,面上微微抽了抽,都跟着将手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在这样浓烈的味道当中,可当真没有几个人还有心思再吃东西了的。 糯米看着他们的表情,跟着咳嗽了一声,这才慢慢地开始解释了起来,道,“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才帮你们配置出来的方子,里边的都是幻境里头的好东西,在外头可完全配不出来的。你们待会儿浸泡进去,对疗伤养体有十分强烈的功效。你们每天泡一次,可以增强你们的体魄,更能够锻造你们的*和血脉,绝对是好东西。不过这东西稍微……稍微有点儿毒性,你们可别将它吞进去了。” “有毒……有毒你还叫我们泡进去?”林霄露了个不敢相信的表情,又看了看那几个大桶,面上的五官已经都皱了起来,“而且,这东西真就有效?” “啊哟,你竟然还有怀疑炼丹师配置出来的炼体药方么。”糯米拍了拍手。 其他几个修士一愣,这才想起糯米的确是个炼丹师。 她就是看上去再年轻,到底是个有真本事的。不过是一个炼体的药方,她能配置出来,想必是当真有用的。 只是—— 几人扭头瞧了瞧那几个大桶,面上的表情又默默抽搐了一下。 实在是太难闻了。 糯米可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兀自在旁边开口讲,“这些都是缥缈幻境里头的仙草,可是十分珍贵的,你们不要浪费了。待会儿泡进去以后,记得要在里边盘腿坐下,连着整个脑袋都浸入到药液里边去。到了如今这修为,要切断呼吸,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几个剑修又不讲话了,唯有夏秋春在一边磨牙。 要不是糯米是个女修,他这时候肯定已经奔过来将糯米丢入到那木桶里边去了。 糯米见到夏秋春那表情,便朝着他笑了笑,“别慌别慌,这种好东西,我自己肯定也是要泡的。外头有师兄……有我的傀儡看着就是了,出不得什么大事的。” 这下子,他们连最后一点儿反对的意见都没有了。 既然糯米自己也要一并浸入到那些药液里边去,她总不能将自己都豁出去了害人吧。 而且,几人如今相处了三个多月了,大概也都知道相互之间的性子。糯米一直是个软和的,平常也尽只是做些辅助的事情,当真是完全尽了一个炼丹师的功效,他们也不过就是觉得那药液太过恶心,心里有些抵触罢了。 只要一想到那蓑衣修士,他们便咬了咬牙。 不要说面前就只是点儿腥臭的药液,就是是一个茅坑,只要能够提升修为,他们也愿意进去。 叶梵和楼千重率先放下手里边的东西,稍微擦了擦手,就默默地挑了个木桶跳进去。 那些药液的味道实在是太过难闻,饶是这两人定力十足,进入那木桶里边去以后,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桶里边的药液大概只到他们腰的高度,这时候站在里边,才发现药液十分粘稠,好比是外头的那些钝雨。他们才刚站进去,就已经感觉到一阵十分强大的粘力,逼得他们必须放出灵气护体,才能够在那桶里边站立稳当。 糯米看了看他们的情形,便摇摇头,道,“不对不对,护体灵气都要收起来。这是要给你们炼体的,怎么能将药液阻隔在外头。” 两人一想,觉得的确是这道理。便将护体的灵气都撤散了。那药液才刚碰到皮肤,两人面色都是一沉——这触感实在是有些可怕,比踩入到血池连都要更恶心一些。 他们都是心智坚韧之人,这时候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将上衣脱了下来,搭在木桶的边缘,人就已经盘腿沉入到了药液里边去。 糯米一愣,都来不及面红,那两人就已经彻底浸泡到了药液里边去,只留下几缕头发还漂在药液最上边。 “咳、这两位不愧是天武国出来的厉害剑修,这心性……啧啧,我们还当真是比不上啊。”林霄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鼻子里边闻到的都是那些药液的味道,不由往后缩了缩脖子。 “没什么,多闻一会儿,很快就习惯了。”唐允风倒是沉稳一些,看着那几个药桶,心里边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糯米瞧了他们几眼,也不再多说了。 她没有必要为旁人负责,这药液已经配制出来了,厉害关系也说明白了,别人愿不愿意使用,这可就和她没关系了。她拉着柱子说了两句话,便不再理会唐允风他们几个,翻身跨入到了其中一个木桶里边去。 她的身材最是娇小,那药液差不多都要泡到她胸下边了。 ——嗯,味道果然还是挺难闻的。 糯米自己也皱了皱脸蛋,咬咬牙,也跟着摒息没入到药液里边去了。 五百九十 有趣的娃娃 糯米几人在山洞里边日日苦练,可那蓑衣修士却一时再没有出现。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他队伍也都遇上了同他们一样的遭遇。 每个队伍都在幻境里边寻找了一遍又一遍的,却都没能发现其他队伍的影子,不由都开始有些纳闷了起来。他们心性坚毅,倒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慌乱起来。可没能找到别的修士队伍,到底叫他们有些心焦。 那蓑衣修士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虽然自称考官,但在那些参加比斗的修士看来,却是无比的可疑。而且,这所谓的考官在出现的瞬间就已经出手挑衅的,表现出来一番不俗的身手,一时之间,竟叫他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被迫拖入到了那考官战斗的节奏当中去了。 谁听说过这比斗里边还需要通过什么考官考核的。所有修士在遇到这蓑衣考官的第一瞬间,心中只是升起一种不信的感觉来。 叶梵他们年纪不算小,还表现得沉稳一些。 而有些队伍里边的修士,年纪普遍不大,可能也就只是而是出头的样子,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这时候受了所以修士一点儿挑衅,整个人都跟着沸腾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就朝着那蓑衣修士攻了过去。 只是,以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又哪里是一点儿热血就能够拉近的距离。蓑衣修士不过是随便用了点儿手段,就已经将面前的那些修士给打得都趴到了地上。 其他这些队伍里边可没有女修,也没有负责炼丹的。那蓑衣修士一点儿不客气,整个队伍里边,到了后头,竟然就没有哪个是还能站在原处的。 其他队伍里边,自然也不像糯米那样,有能够逼得蓑衣修士遁地离开的麻药,那些修士用尽全力去战斗。最后所落得的却只是一整个队伍都瘫倒在地上的下场。 “哎呀哎呀。”蓑衣修士瞧着身边躺下的那一群修士,忍不住就摇起头来,“今年来的这批小娃娃,可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连我的衫角都还摸不到。二十年前,你们的师叔师伯过来的时候,好歹还能切掉我几根蓑衣上边的茅草哇。一代不如一代,一代不如一代啊。” 蓑衣人摇头叹息了一番,这才从战圈里边跳了起来,从他们当中跃了出去。 身为唯一的考官,他可也是很忙的,必须面对所有来参加比斗的修士队伍。 在这些队伍当中,唯一叫他留下点儿印象的,就是糯米他们了。 不仅仅只是因为那队伍当中有个女修。还因为那女修抛出来的一把麻药。 那麻药对他的作用并不很大,但只要是能够起到作用,实际上已经算是对他造成伤害了。不过就这样轻松地叫他们过关,总觉得心里边哪里有点儿不对劲似的。 蓑衣人正站在树尖上回忆,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声音。 “阿尧。你那边怎么样了?我们这可都要无聊得发慌了,怎么还不见一个小娃娃过来?” 他独自一人站在高高的树顶上,几乎可以说是在幻境里边最高的一个位置上了。从他所站的地方四下看去,就只有更低下的风景。 而他脚下点着的树尖,就只有细细的一枝,被他用赤出来的脚趾夹住,硬生生站在了手指粗细的一根树枝上头。 他身边再没有什么站立旁人的位置了。他四周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这声音出现得十分突兀,可被叫做阿尧的蓑衣人却没有一点儿惊诧,反倒好像一直在等着那声音的出现一样。现在听到那声音的话,便皱了皱脸,摇头道,“没办法。没办法。谁叫如今的娃娃越来越不争气了。我跑了一回,结果连一个能削掉我身上茅草的都没有,怎么能放到你们那边去。我看啊,今年这些娃娃,可能要全栽在我手上喽。” 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静了静。好像是思索了一番,紧接着才慢慢地开口,讲,“今年的修士果真这样糟糕?我知道如今修仙式微,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象。” “不然你以为我是故意要为难那群小娃娃吗?跟那群小娃娃玩抓迷藏,我还没无聊到这个份上。有心思做这些,不如去和你们几个老家伙切磋几把。”蓑衣修士摇摇头。 这时候,一阵山风吹过,吹得他脚下的那树尖就是一阵晃动。他身体也随着树木轻轻摇晃,好像自己已经完全化成了那树木的一部分一样。 远处的声音又是沉默了许久,这才又悠悠地传了过来,“这么群小娃子里边,就没有哪个是叫你印象特别深刻的?若是当真这样,你今年还是给他们放松点儿吧。若是你一直这样认真着,最后没有一个小娃子能走出幻境,恐怕所有门派面上都不好看。门派已经不行了,散修联盟又在旁边虎视眈眈,我们就是没落,也要做得好看一些。” “啧。”蓑衣修士很不高兴地弹了弹舌头,心中突然掠过一个影子,便赶紧讲道,“对了对了,这一次的娃子里边,倒是有一个挺有趣的。不过那娃娃看着不是个修武的……” 轻柔的声音这才露出了一点儿诧异的意思来,“修仙术的?已经好多年没有修仙术的修士出头了。” “不对不对,看着根本就不像是个来战斗的。”所以修士摇头,“不是有个那什么的么……就是先前在个人比斗里边夺了魁首的那个小娃娃,我记得就是那女修吧?她倒是一直没有出手,可我过去的时候,那娃娃抛了一把东西,居然能将我的护体灵气都给侵蚀了。” “你的护体灵气本来就不强。”轻柔的声音鄙视了一句,突然又沉默了半晌,这才突然猛地开口,“那么说来,他们是已经碰到你了?既然这样,你怎么还不将人放过来。” “啊哟,不过是药粉,他们自己把握不住机会,叫我土遁走了,可不赖我呀。这么好玩的小娃儿,这次就只有一队,你倒是留给我再多耍几天吧。横竖时间不是还长着么。除了他们,还有另外几队娃娃,也不是没有机会的。你们就再等等,肯定能有结果的。” 蓑衣人这时候说的话,可同他刚开始讲的有些不一样。 那个轻柔的声音跟着“呸”了一声,却也不去计较蓑衣修士话里边的矛盾,只是默默地静了下去。 钝雨还在不停落下。 飘散得这样缓慢的雨滴,是不可能会发出什么声音来的。就是拍落到了叶面上头,也只是用十分缓慢的动作,将整面树叶压弯了下去。 蓑衣人静静地站在那树尖上边,钝雨落下来的时候,依旧是绕开了他的身体,从他身边慢慢流淌下去,沾不到他身上分毫。 他静静地看着下放的地面,只见在他下放的幻境里边,就好似十八层地狱一样,上下分割出了许多层面来。每一个层面的环境都是大同小异,连着每一个山洞每一株灵木的位置,都没有任何差异。 唯一不同的,是在那些幻境当中,存在着不同的修士。 在他下边的第一层,正正是站着叶梵和楼千重他们。这时候,他们正散尽了全身所有护体灵气,静静地站在钝雨当中,任由那些钝雨劈头盖脸地打落在他们身上。 这可不是在做什么傻事故意叫自己受伤,他们是在模仿着蓑衣人的模样,希望能够去感受那些钝雨的落下轨迹,然后控制着钝雨从他们身体旁边滑落开去。 在他们的脚下,还存在着更多层的幻境空间。每一层的幻境里边,都有一个不同的队伍,正在做着自己的特训。从他们每个人的面上,都能够看出坚毅和不服输的神情来。 “嘿嘿,这些娃娃虽然不中用,但还挺努力的嘛。” 蓑衣修士微微一笑,脚下一紧,那株被他夹住了的灵木突然大幅度地摇晃了起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脚下已经是一松,整个人从树上高高跃起,朝着下边那些幻境就直直扑落了下去。 他身上的那件蓑衣被风鼓动得完全张开来,不住上下摆动,就好似是鸟类的翅膀一样,在他身后飞扬不止。 “好了,今天又要找那些小娃娃们玩耍咧。嗯,又是轮到那队有趣的小东西吧。” 所以修士自言自语了一句,径直朝着山洞外边的叶梵他们落了下去。 叶梵他们这时候正闭着眼睛努力感受着钝雨落下的感觉,哪里有防备那蓑衣人的出现的。 蓑衣人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了,他们一直着急修炼,都已经忘了那蓑衣人是怎样的神出鬼没。等叶梵突然有点儿感应,猛地抬起头的时候,那蓑衣修士已经快要落到他们的头上来了。 “闪开!” 叶梵最先见到对方的出现,来不及多说,一句示警,人已经顺势朝后滚了出去。 这个模样可当真说不上潇洒,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钝雨和泥巴。可他若不是这样翻滚了出去,这时候脑袋肯定已经被那蓑衣修士摁住了。 五百九十一 符阵 “嗯?几日不见,还是有点儿进步的么。” 蓑衣修士原本是想要一手摁住叶梵的脑袋,将他推倒在地上的,这时候一手扑空,便露出了个赞赏的笑容来。 不过他口中虽然是说着这样的话,身形却没有一点儿停顿。 叶梵一下子从他身下滚开,他双手便是一抬,从下撑改成拍向两边,企图将站在叶梵两侧的楼千重和唐允风拍飞出去。 没想到那两人听了叶梵的警示,这时候早看见这蓑衣修士了,也跟着后退避开。蓑衣修士双手居然又落在了空处。 楼千重和唐允风都来不及像叶梵那样滚开,可他们只要稍微蹲下身子,就已经暂时闪过了对方的攻击了。蓑衣修士再想要落下,面前已经闪过两道阴寒的剑光,朝着他的面庞直刺过去。 林霄和夏秋春的飞剑终于出手。 在这样短的一个距离之内,蓑衣人就是再能耐,也躲不开直面砍过去的飞剑的。 只听见“噗”的一声细微声响,蓑衣人面上已经被那飞剑直插进去。他整个脑袋就好似一个西瓜一样,完全被飞剑钉过去。剑刃从他面前穿入,一直刺到了脑后再伸了出来。 糯米先前听到叶梵的喊声,这时候方才跑到了山洞洞口的位置,一抬头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整个人也跟着愣住了。 起手偷袭的林霄和夏秋春这时候也都呆住了。 他们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偷袭当真会得手的,不过是本能地抬手控制飞剑袭击罢了。他们甚至已经在脑海里边模拟出对方躲闪以后,飞剑再要追击的路线了。没想到竟然就是这样简单地就将对方的脑袋都给砍破了。 这样一下变故,便是叫在场的人全部愣住了,都很有些不知所措。 糯米站得远一些,虽然也跟着愣住了,却比钝雨里边的几个剑修都看得真切了一些。她不过是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朝着那边大喊。“不对!快躲开!飞剑快收回去!” 五个剑修又是一呆,一扭头,才发现那个被飞剑钉住的身影正在渐渐地化成一团雾气,将那两柄飞剑慢慢缠绕到雾气里边去。 林夏二人自是大惊失色。匆忙变动手诀想要将自己的飞剑收回去。然而,他们的动作终究是晚了一些。糯米开口叫唤的时候,那两把飞剑的剑刃上边已经缠绕上了不少浓浓的雾气,这时候他们再想要指挥着飞剑后退,飞剑却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拉扯住了一样,微微抖动了几下,竟然没办法从那雾气当中挣脱出来。 他们眼看着自己的飞剑马上就要落入到了那团雾气当中,当下便是一咬牙,各自朝着飞剑打出一道法诀。法诀刚没入到飞剑的剑柄当中,马上就迸发出一团强烈的光芒来。将周遭的那些雾气驱散了不少。 然而,不等他们将飞剑从雾气中抽离出来,脑袋后边就突然一痛,人已经被摁到了地上。 那蓑衣修士不知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他们身后。一伸手。就将他们的脸按到了地上的积水里边去。饶是他们心中早有防备,可这时候心神都放在飞剑上边,也还是硬生生被蓑衣修士拍到了地上去。 叶梵他们这时候虽然也见到了蓑衣修士,可对方的动作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开口提醒。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林霄和夏秋春已经被拍倒了。 其他三个剑修虽然已经将飞剑祭了起来,可顾忌着下边的林夏二人。这时候又哪里敢当真用飞剑直捅过去。他们两人可不像蓑衣修士那样厉害,被飞剑的剑意擦到一点儿,身上肯定就是要受伤的。 蓑衣修士摇摇头,“啧啧”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可惜地说道,“嗯。逼我用了一个法术,也算不错了。再来,再来。想要离开这幻境,仅仅只是这么点儿攻击可是不够的哟。” 他的话音刚落,人已经朝后跃了出去。 叶梵他们刚开始还害怕这蓑衣修士会用林霄和夏秋春当挡箭牌。叫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动手的。没想到对方这样轻易地就离开了,倒是叫他们松了口气。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蓑衣修士的确是已经离开了林霄和夏秋春二人,他们也很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来不及擦掉面上的雨水就又将飞剑祭了起来,可他们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追上那蓑衣修士的动作了。 对方在山洞前头的那个空地里边四处跳动,就好似一只跳鼠一样,看着可能有点儿好笑。但站在中央的五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他们原先同这蓑衣修士战斗的时候,虽然也知道他行动十分迅速,却从来没有发现对方竟然已经快到了他们跟不上的。他们总以为自己差的只有一点儿,只要五人齐心合力,至少能够将这所以修士留下来的。 没想到如今一看,他们的差距仍旧是那样的遥远,那样的叫人绝望。 他们自己虽然已经进步了一些,可在那个蓑衣人面前,却还是那样的无力。 糯米站在山洞洞口的位置,看着荒地前边的战斗,不由也跟着着急了起来。她如今没有站在那钝雨当中,也不用顾忌什么,当下扭头朝着柱子喊了一声,“师兄!” 柱子知道她的心思,点了点头,朝着外头大步夸了出去。 他虽然也没办法跟上那蓑衣修士的速度,可是那蓑衣修士也休想那样容易就将他打翻。有他在一边卡着位置,至少能够给叶梵他们多制造一点儿机会。 楼千重也不是愚笨的人,这时候一看原先的想法不能奏效,当机立断就朝着后头一指,道,“退到洞口,背对着山壁。” 另外四人微微一愣,马上也回过了神来,便随着楼千重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朝着洞口的位置移动了过去。 他们如今面对着蓑衣人,动作肯定是跟不上了的,想要逮住那蓑衣人,就只能是压缩对方的行动空间。他们靠在那洞口附近,既可以减少自己被钝雨打到身上的几率,也能叫蓑衣人行动空间少去一半,的确是个好办法。 五人一路后退,柱子却反而是迎上了前去,好像是拍打蚊子一样,四处挥舞着巨大的巴掌,好像想要抓住那蓑衣人拍打一顿一样。 只可惜那蓑衣人的行动实在是太快了,叫糯米去看的话,恐怕是要比魃豹还要快上几分。柱子的行动原本就比较慢一些,这时候又哪里能够抓得住那蓑衣人。 糯米在洞边看得焦急,也不顾天上的那些钝雨了,抬脚就从山洞里边跑了出来,伸手一淘,手中就是满满的一叠法术符纸。 “师兄,退开。” 柱子十分听话,糯米话音才落,他就已经朝着边上让开了一道空间。糯米的符纸整好落在了柱子原先站着的那个地方,猛地升起一道冲天的火墙来。 这火墙经由灵气爆发出来,虽然是在钝雨之中,威力却一点儿也不减,大有将周遭的那些雨水也全部烧个干净的势头,一下子就在他们和蓑衣人之间烧出了一道厚厚的隔离带来。 她自己仙术再厉害,这时候想要施展出来,也需要一个施法的过程。可这时候用到符纸的话,却是简单许多。只要用真元力稍微一激活,再扔到外头去,直接就能将法术轰炸出来。她挑拣的都是一些片面攻击的法术,符纸一丢出去,整一片空间都落入到法术的范围当中。 糯米以前就已经用过这样的法子了,既然没有办法完全锁定攻击的对象,干脆就将那一边都完全陷入到法术的打击范围当中去。只要是对方在那范围当中,这时候肯定已经被法术困住了。 除了糯米以外,恐怕没有哪个修士身上会带着这样多的法术符纸,而且真元力也是连绵不绝的。第一道符纸才刚落下,第二道、第三道符纸已经随之而去了,整好就是替补在了第一个法术开始消退的地方,又重新将那片区域控制住了。 糯米自己平常虽然不大使用这样的战斗方式,可她却也是有用心练习过的,用自己的法术去研究期间的互补关系。这时候符纸一道一道的落下,那片区域里边居然就没有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不管对方如何躲闪,都不可能闪过法术的范围。 那五个剑修都是一愣,差点儿就忘了后退的脚步。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糯米出手战斗,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粗暴的战斗方式。 除了糯米以外,还有哪个修士会这样败家,将符纸随便烧出去的。哪怕是想要这么做,真元力也是绝对跟不上的。 控制符纸可是也要花费神识的,糯米才是什么修为层次,怎么使出来的符纸居然……居然……这样恐怖。 即便是那个蓑衣修士,这时候恐怕也是躲不过去的了吧? 这是他们脑海里边闪现出来的唯一一个想法。 五百九十二 强攻 五百九十二 糯米的符纸看着凌乱,实际上却是经过深深的考虑以后,才从手中抛出去的。她的神识很稳,也很强大,哪怕是已经出手了的符纸,她大概也还是能够感受到灵气的流转。 她甚至刻意练过,掌握住那些法术燃烧的方式,只要神识还覆盖在那法术上边,很轻易就能够分辨出那些法术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变弱的。 以前她也曾经用过这样豪迈的烧符纸的方式来同别人战斗,可那时候她当真是什么都不懂,只是乱丢一气。也就是后来修为层次上来了,又同更厉害的人多接触了以后,才渐渐开始有了点儿主意。 这些符纸里头的法术终究不算强大,既然这样的话,她便考虑着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单个法术没有办法伤敌,她就覆盖上去两个、三个、四个。 若是随便给哪个仙修听见了糯米这想法,肯定会说她胡闹的。 在同一个时间和空间里边,所能够承受的法术数量都是有限的。因为在这天地之间,灵气的灵动是恒定不变的。修士施展法术,一方面是将自己体内的灵气强行以法术的方式展现了出来,另外一方面,也是在燃烧着天地见流动的灵气。在短短的一瞬之内,借用外部的灵气予以呼应,这才当真能将整个法术施展出来的。 就好比糯米在施展云露诀的时候,若是在一个灵气充盈的地方,灵气随随便便都能够凝聚出水露来,她自己自然是无需那样费心了。而在一个原本就灵气十分贫瘠的地方,想要施展法术,就必须自己本身的灵气十分充足才行。 在一下狭小的空间里边,若是想要同时施放好几个法术,无疑外头的灵气是不足够的,这就要看施术者本身的修为了。一时之间爆发太猛。很可能会反对自己造成了伤害。 这些最基本的东西,糯米还是懂得的。 所以在外头的时候,她从来不敢这样胡乱的尝试。 不过,在这缥缈幻境里边。又是不一样的。这幻境里边的灵气简直可以说是到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地步,一道符纸根本烧不尽周遭的灵气。糯米自己练习了许久,这也还是第一次察觉到这种状况的。既然无需她费神去操控,她毫不犹豫地就将手上的符纸更快速地甩了出去。 而且,因为她能够一直监控着法术的走势,更是能够在法术落尽以前,快速地在衰竭处补上另外一个法术,就好似法术中间根本没有中断和衰竭一样。 寻常的法术,唯有到了异品中阶以上,才能够有如此庞大而不间断的爆发。可在糯米的刻意控制之下,那一片被法术所笼罩的空间里边,法术就好像是无休止一样坠落,不要说是间隙了,中间就连一点儿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叶梵他们几个看着糯米甩出去的那一片法术控制的地域。心中将自己代入到里边去,面色不由就是一冷。 他们也完全没有自信能够避开这么一大片法术。 不过如今,糯米是同他们站在一块儿的,轻易也不会朝着他们动手。每每想到这里,他们才可以稍微松一口气。 虽然他们都觉得即便是那蓑衣人,恐怕都不能从这么一大片密集的法术当中轻易逃脱,可还是打起了精神来。微微握紧了拳头。 空中静静悬立着的飞剑好似感受到了他们的心思一样,这时候也跟着抖了抖,剑身一歪,剑尖直指向了那些法术区域里边。 “小心点儿,他不在里边了。” 糯米站在那几个剑修后头,面上却一点儿也没有轻松的神色。 那几个剑修也是面上一凛。心中的惊骇更是不必多说。 他们是亲眼看着糯米朝那边发难的。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一时之间爆出来的几张符纸,能够将所有人都困在里边。他们实在没料到那蓑衣人竟然还能够逃脱。 不过,糯米心神一直都放在那符阵当中,他们自然也知道糯米不会说些没根据的话。 糯米一落。他们就开始警惕地注意起四周来。 可他们光顾着注意前边,却完全没有发现他们旁边的地面微微地松动,从旁边隆起了一道细细的痕迹来。他们还看着前边那片法术的区域,努力警戒着,眼角却突然见到了一道黑影突然跃起。 “右边!” 几个剑修心中一惊,想要回转飞剑,却哪里还来得及。 糯米也跟着大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已经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从地底潜入到他们身边了。 蓑衣人轻声一笑,正准备朝糯米扑过去的时候,面前却猛地一暗,只见柱子双拳一合,朝着他就轰了过去。哪怕是这蓑衣人反应再灵便,这时候也彻底被吓了一跳。 柱子的拳头并不很快,却十分的稳当。他好像早就知道对方会从这边攻过来一样,一点儿也不着急,早早就准备好了拳头,就等着对方自己撞上来呢。 蓑衣人百忙中一个拧腰,十分勉强地避过了柱子的一拳,就见柱子的拳头一下子已经松开来了,朝着他身上就抓了过去。柱子的手掌如同一个大蒲扇一样,几乎都占满了他的目光。 “啧、小娃娃也会耍手段啊。” 蓑衣人狠狠弹了弹舌头,正准备要退开,却突然觉得脚上一紧,整个人已经朝着猛地沉了沉。 他心中觉得不妙,猛地一低头,便见到脚腕上不知何时已经缠住了一条细细的藤蔓。那条藤蔓大概就只有他手指粗细,上边滑溜溜的也没有什么枝叶,拉力并不很强。他只要用力一挣,恐怕就能够从那藤蔓中间挣脱出去。 然而,他如今确实连这么一挣的时间都没有了。 柱子的手掌已经抓到了他面前,那五个剑修的飞剑也已经灵蛇一样转到了他四周,剑身上边流窜着灵力,显然已经准备着将飞剑上边的灵气一口气爆发出来,将他一波带走似的。 蓑衣修士又轻轻咋舌,眼神突然一变,扭头看着柱子朝他伸过来的手掌。 也不见他有多大的动作,这时候眼神变了,动作也突然就变得滑溜起来,自己好着柱子的手迎了上去。 柱子虽然愣了愣,这时候却也没时间再想太多,手已经贴到了蓑衣人面前去。没想到这蓑衣人动作一变,竟然是顺着柱子的手就朝下头一滑,好似是钻入到了柱子怀抱里边去一样,贴着柱子的身体就朝上一路游走,好像一条蛇一样。 糯米同那几个剑修都是站在柱子后头的,这时候蓑衣修士突然贴到了柱子怀里边去,一下子就依靠柱子的身形挡住了自己,短暂地在他们眼中消失了。 他们依然明知道那蓑衣修士在什么地方,可是他已经贴近了柱子身上,空中那五把蓄势待发的飞剑倒是不好落下了。 柱子身体再硬,这时候被五把飞剑灵气一爆,也不知道到底会成了个什么样子的。他们就是不在乎,可手上还是不由一停。 这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就在几人愣神的时候,蓑衣修士已经完全贴在了柱子身前,避开了柱子的手,一转身就溜到了糯米身后,一手扯着糯米后背上的衣裳,一手就搁在糯米的脖子上。 “好了好了,今天已经玩儿结束了。” 结束了? 前边那五个剑修一愣,回头才见到蓑衣修士已经控制住了糯米,面色跟着就是一变。 他们根本没有发现那蓑衣修士的身形。要不是他这时候开口讲话,他们可能还懵然不知,以为那蓑衣修士仍在柱子身前的。不论是换了他们当中的哪一个,都没有自信能从蓑衣修士手下逃开。 先前他拿了柱子当挡剑,已经是够叫人犹豫的了。这时候再躲到了糯米身后去,便更是叫那些飞剑没办法落下来了。到底这只是个考官,今日逮不住,还有下一次,实在没有必要闹得你死我活的。他们如今也再没有那样无视糯米的存在了,好赖是承认糯米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了。 倒是柱子朝前迈了一步,面上露出了点儿狰狞的神色来。还是糯米朝他摇了摇头,他才静静地立在了远处。 “啊哟,今天瞧着是已经结束了吧?你们又要输了哟。” 蓑衣人这时候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躲在糯米后头,还将自己的身体缩了缩,确保自己不会被前边的那几个剑修伤到。 那几个剑修气得简直是要炸了肺。 这家伙虽然厉害,可更叫人生气的,却是他这种轻飘飘的态度。这时候赢了,却也不离开,就这样躲在糯米后头笑啊笑的。若不是顾忌着糯米,他们肯定已经一剑劈下去了。 没想到,糯米却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好像当真很高兴一样。 “今日倒当真是已经打完了,不过我们可没有输咧。你本来应该直接逃跑的么,藏在我身后做什么,这可不就是输了么。” 蓑衣修士一愣,正想着糯米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引他分心,便突然觉得手上一痛。 ps: 我虽然已经很努力地去主站学习了,但是我觉得……我果然没什么写战斗的天赋…… 五百九十三 荆棘藤蔓 糯米面上那笑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甜甜的。每当见到她这样的笑容的时候,楼千重他们都会忍不住在心中摇头,觉得这小姑娘果然还是个性子软的,实在不适合修炼,更不适合当什么副掌教的。 可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瞧见糯米面上这笑容的时候,他们心中居然有一种微微发凉的感觉。 他们几人赶紧甩了甩脑袋,再看的时候,那种感觉便已经消失了。糯米面上那笑容还是有点儿怯怯的暖暖的,看上去没有一点儿攻击性。 站在糯米身后的蓑衣人已经露出了一副阴郁的表情来,也不再躲在糯米身后了,而是慢慢站直了身体,无限懊恼地讲,“啧啧、你这小丫头,怎么可以一脸温良地算计我呢。你自己的手可不觉得痛么。” “痛呀。不过,咱么比的可不就是要伤你而已么。能给你造点儿伤口,我也不算是白痛了么。”糯米仍是笑盈盈的。 几个剑修一愣,这才发现糯米的手臂好像受伤了,这时候正慢慢地朝下淌血,已经到了她的指尖上边了,摇摇欲坠的,正要落到地面上去。 那蓑衣人这时候一反先前得意的模样,变得有些不情愿的样子,甩了甩手腕,道,“好了好了,可以放开了吧?” 糯米面上笑着,手腕一抬,就见一道乌青的荆棘藤蔓一松一收,直接就从后头缩了回来,缠到了她手臂上边去。 叶梵其实同糯米是最熟悉的,这时候见到她手臂上的那荆棘藤蔓,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什么东西?” “是种仙藤罢了,叫啼苓,藤蔓上边长满了荆棘的。这种荆棘虽小,却能够破除一切护体灵气。他既然挨在我身后。我想他肯定是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了,就悄悄暗算了试试。”糯米倒也没有隐瞒,拉起衣袖来,给他们瞧自己手腕上边的那藤蔓。 糯米本身皮肤十分白皙。这时候缠上了一条乌青色的藤蔓,本来就已经对比鲜明了。这时候她手上还被刺出不少伤口来,正朝下慢慢淌着鲜血,便是更给人冲击,好似雪中的红梅一样叫人觉得刺眼夺目的。 楼千重也跟着皱了眉头,看了那蓑衣修士一眼,又看了看糯米的手臂,问,“没事吧?” “没事没事。这是我用灵气强行催长起来的藤蔓,只要灵气慢慢涣散了。就会干枯下来的。到时候上点儿仙药就是。”糯米连吸血的藤蔓都敢种在手腕上了,又哪里会在乎这么一点儿伤口。这时候见楼千重好像露出了点儿担心来,便摇头说了一句。 他们这时候终于有机会看清那个蓑衣的修士了。 蓑衣修士好像已经认清了事实了,叹了口气,再没有任何躲闪地站在他们面前。在他的手腕上边。也同样有几个小小的伤口,几乎只是一道浅浅的印痕。即便是那啼苓仙藤,也不过是在他手上划出了个印子来罢了。 不过有了他自己的承诺,这也算是在他身上留下伤口了。 他倒是十分光棍,这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受伤了,干脆就这样看了看糯米身上的伤,然后便是朝着山洞里边一扬手。叹息道,“好吧好吧。没想到这看着温婉的小丫头也有这么多坏心思,当真是叫人难受。既然这样,还是到洞里边吃点儿东西,一边歇息一边说话吧。” 五个剑修无不咬牙。 他们都骄傲惯了的,这时候见了这么一个不温不火。却又十分把自己当主人的家伙,心中哪里会觉得高兴的。可他们也希望能够早早离开这个幻境,到真正比斗的地方去,这时候也就只能乖乖地跟着那蓑衣修士走到了山洞里边去。 柱子这时候还在担心地看着糯米的手臂,朝着她的手臂笨拙伸手。好像想要将糯米手上的那些荆棘的藤蔓尽数拔掉一样。他虽然不会感觉到疼痛,可身体到底还是会受伤的。 糯米被他一手拉着,倒是不好马上就跟着走入到山洞里边去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茫然,等见到柱子十分小心地拨弄着她手臂上缠着的啼苓,这才猛地醒悟了过来。 她师兄这是想要帮她将手臂上的荆棘都拔掉呢。 啼苓的荆棘十分锐利,就是柱子那金属一样的皮肤,一碰之下,也被扎出了几个小小的口子来。 糯米见到这样,便摇摇头,小声讲,“算了,不要管它。过一会儿自己就会散了的。” 柱子的面上一皱,露出了个不太容易辨认的表情来,固执地讲,“会痛。” 在柱子面前,糯米倒是没有一点儿要说谎的心思,点头道,“嗯,是会痛。不过这时候硬扯也扯不下来的,倒是叫师兄也跟着受伤了。我反正也是被刺伤了的,没必要非要提前清理下来。没关系的,这点儿痛,不算什么。” 柱子抿了抿嘴,再不讲话了。 然而,不讲话,却不代表他就会放弃。 他虽然不讲话,手上的动作却完全没有停下来。他仍是那样小心翼翼地将糯米的手臂托在掌心中,微微弯下身子,十分专注地看着糯米手臂外头缠绕着的藤蔓,小心地用手指拨开那些荆棘,想办法将它们扯开。 柱子的手掌很大,手指也很粗,本来就不擅长做这些精细活儿的,不一会儿手上就已经扎出了无数小洞来。他自己虽然没有一点儿痛的感觉,可糯米在边上看着,却是连这么看着都觉得好痛好痛的。 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拦住柱子。 可是一抬头见到柱子那专注的模样,她又有些说不出口来了。 柱子这样专注的神情,叫她突然想起以前还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懂得使用灵器,连灵锄都使不好,又是个死心眼儿,只能用手去扣碎地上郁结的泥土,落得满手的伤口。那时候,柱子师兄帮着她清洗指甲缝隙的伤口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认真。 他也许做得不太好,不够细致,他却还是有那么一份心的。 旁人都已经去听那蓑衣修士的话了,柱子却对那没有一点儿兴趣。在他心里边,糯米手臂上的痛,才是最叫他在意的。若是能够早一点儿将那些荆棘除掉,他也是愿意的。哪怕他这时候是能够感觉到疼痛的,他也还是会想办法将糯米手臂上的荆棘拔掉。 他十分小心,生怕一点儿拉扯都会在糯米手上落下更多的伤痕来,因而每一点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想要阻拦,可后来见到柱子面上那专注的模样和那拧在一起的眉心,便慢慢笑了起来。 柱子这样在意她,叫她心里边觉得暖暖的。 先前叶梵和楼千重问她的时候,她的确是觉得无所谓的。这么一点儿疼痛,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她受过比这重百倍千倍的痛。她只不过是觉得这样能够简单地给那蓑衣修士造成伤害,无需再在这个幻境里边浪费时间罢了。 那是转瞬即逝的一个机会,她觉得自己当时若是不动手,那蓑衣修士很快就会又用土遁逃走的。难得有个偷袭的机会,她一点儿不想浪费。 她一直没有觉得后悔,更没有觉得自己的受伤算得了什么。 可这时候见到柱子的神情,她眼眶却突然有点儿发热。 也许、也许她方才不该那样冲动的。说不准她只要缓和个弹指的时间,就能够想出别的法子来,将那蓑衣修士留住。 她自己并不畏惧疼痛,甚至已经有点儿麻木了。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受伤的时候,还有别人会替她难过的。她就是不在乎自己痛,却也不想见到师兄因为她就不高兴。 “师兄……”糯米张了张嘴,可道歉的话却也说不出口来。她如果这时候道歉的话,恐怕柱子只会觉得茫然吧。 果然,柱子只是看了她一眼,面上带着认真的神情,讲,“弄干净吧,很快的。弄干净了你干净上药。” “嗯,好。”到头来,糯米也只能是乖乖地点头。 里边那几个剑修这时候也注意到了糯米不在,扭头朝洞口的方向看了看,整好见到柱子在帮着糯米拔除手上的藤蔓。 那蓑衣修士也跟着扭头看了看,不一会儿便开始点头,“嗯,没错。她的那个傀儡感觉不到疼痛,虽然也会被那荆棘刺破,和反正也不同,帮着她将那荆棘清理干净,也是很方便的。啊哟,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身上干干净净的,怎么就想到了要弄伤自己呢。若是手上留了伤疤,那可不就是暴殄天物了么。真可惜,真可惜,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瞧瞧,她家那傀儡都比她要懂得多。” 几个坐在他对面的剑修齐齐对他侧目。 若不是当初这所谓的考官定下了这么破烂的规矩,到头来又不停地逃走,哪里轮到糯米动用这样自残的方式来伤人了。哪怕是堂堂正正地打上一场,糯米只算是个仙修,站在最后头的,哪里会受什么伤。 这人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ps: 给我自己跪了,上一章标题明明应该是“抢攻”的……我这什么眼神呀居然打错了标题,囧死了! 五百九十四 无尽空间 蓑衣修士坐在篝火前边,见到那篝火上头还热着点儿吃的东西,他眼神便亮了亮,也不问旁边那些剑修的意思,直接就将那东西拿到了手中,慢慢地吃了起来。 那几个剑修虽然面上有些诧异的神色,连着叶梵的眉毛也微微挑了挑,却还是没有人多说什么,所有人都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所以修士见没有人拦阻自己,便高高兴兴地开始撕吃起东西来。 糯米偶尔扭头朝那边看一眼,她倒是有些好奇,想知道那蓑衣修士到底是想要同叶梵他们讲什么的。只是,她这时候被柱子拉住了,正在帮她处理手臂上边的荆棘藤蔓,她就是心焦,也不好一下就将柱子甩开的。 所以,虽然心里边觉得有点儿在意,却还是乖乖地待在柱子身边,任由柱子帮她拔去手臂上的那些荆棘。 那个蓑衣修士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等糯米,竟然就只是一直坐在篝火旁边吃东西,压根儿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 叶梵和楼千重都不是焦急的人,剩余的林霄和唐允风两人,性子也还算是沉稳。唯独只有夏秋春是个暴躁的急性子。只是,回头想想这蓑衣修士的修为层次,夏秋春便觉得自己大抵是不要多开口才是了。 山洞里边就这样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糯米朝着里头张望了几次,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儿好奇,没多久就发现他们那些人好似根本就没有开口讲话,面上的好奇便更是浓重了起来。 柱子手上很是笨拙,帮着糯米挑拣那些荆棘藤蔓,也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当真帮糯米都清理完了以后,那些荆棘藤蔓已经开始有点儿枯萎的倾向了。 糯米却并不理会那些,只是朝着柱子笑了笑,道,“谢谢师兄。” 柱子伸手挠了挠头。好像有些害羞,却也没多说什么。 糯米也来不及给自己手上的伤口上伤药了,“蹬蹬蹬”地就跑到了山洞里边去。 她方才就已经发现山洞里边没人开口讲话了,心中早就好奇了起来。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跑到了几人前边来,便更是感觉到了这些修士之间的尴尬模样来。她有些莫名其妙的,虽然也知道这蓑衣修士方始同他们战斗完,那几个剑修心里边肯定是觉得不爽快的,可当真是就这么呆坐着,倒也有些没必要了。 毕竟这蓑衣修士是以考官的身份出现的,糯米还以为这几个剑修早就已经不耐烦了,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幻境,肯定会拉扯着考官左右问一番。然后早早离开的呢。现在见了这诡异的情形,不由也很是诧异了起来。 “怎么……” 糯米犹豫了一下,还以为他们这边到底是怎么样了。 “哦哦、回来啦。” 蓑衣修士看着糯米跑过来,还抬手朝着糯米招呼了一下,满手都是油呼呼的。怎么看着都不像是一个上仙高人的模样。他自己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形象,这时候还笑嘻嘻地讲,“哟哟,已经过来了呀。瞧我们这都等半天了。赶紧过来吧,我这说的话,你们都听一听才好。” 糯米更是诧异,没想到这蓑衣修士竟然好像是在等她一样。 而且。更叫她觉得惊讶的是,其余那五个剑修似乎也都明白那蓑衣修士的心思,却都没有提出反对,只是默默地在等着她过去而已。 她不由伸手挠了挠脸蛋,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就变得这样重要了起来。若是换了先前的话。哪怕这蓑衣修士有心要等她,那几个剑修恐怕也会有人着急不同意的吧。难道是他们已经反对过了,只是没能驳过这蓑衣修士的意思么? 糯米心中想了想,便觉得这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答案。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已经拖了大家后腿了,这时候一着急。赶紧是急急忙忙也跑到了那篝火边上去。 这时候,她才终于看清了那蓑衣修士的脸。 只见那蓑衣修士那张大斗笠下边,竟然是掩盖着一张十分狰狞的脸庞。若不是她这样从下朝上看的话,一定会看不到斗笠里边的情形的。可如今她猛地见到了,却还是跟着吃了已经。 说对方狰狞,并不是在形容面相,而是—— 那蓑衣修士的面上,竟然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伤疤。那些伤疤相互只见纵横交错的,就好似一条条大蚯蚓相互纠缠着趴在对方面上一样,叫人看着就觉得十分可怖。 他原先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如今已经是完全看不出来了的。倒是从他下巴和脖子之间的一点儿弧度能够勉强看出他当年应该还算是个清秀的男子。只可惜,那清秀如今是不复存在了。从糯米的角度,整好能够看见对方面上那些密集的伤痕,甚至见到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是从他脸颊开始,直接贯穿到下巴上边,连着嘴唇都被撕裂了。 糯米本来还觉得有点儿好奇,这蓑衣修士怎么进了山洞,却还是这么一副严严实实的打扮,这时候偶然瞥见了对方的脸,倒是将她看得一阵晃神。 她倒不是觉得害怕,只是自己方才还在折腾手上的伤,现在突然见到这满面的伤痕,一时之间代入到自己身上,顿时浑身都觉得痛了起来。 那蓑衣修士又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糯米的偷窥。 糯米这才发现,对方在笑起来的时候其实是相当好看的。哪怕他面上已经是被伤痕割裂了开来,碎得好似被剁碎过的肉块一样,可笑起来的时候,就仅仅只是嘴角的一点儿弧度,就已经叫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了。 ——好可惜呀。 糯米只能是在心中这样轻轻叹息了一句。 若是当面说出来的话,想必对方只会觉得难过和难堪吧。 蓑衣修士却好似根本没有接收到糯米的模样一样,这时候终于放下了手里边的那些吃食,转头开始同他们说起话来。 “嗯,想必你们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幻境里边,其实就只有你们一个队伍罢了。”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还看了看那些剑修面上的反应。 连糯米都有些好奇了起来。 不过,她同那蓑衣修士一样,四处环望了一圈,见到的都是冷淡沉默的脸。 她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楼千重几人早就心有所感了。他们只是不愿意就那样放弃,才会持续不断地在这幻境里边左冲右突,期望能够打开一个出口罢了。 蓑衣修士见到所有人面上都是平静的神色,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看来你们观察力还不算太差。我知道,这是你们从来不知道的规则,你们以前的那些师尊师叔,肯定也从来没有和你们讲过。因为只要离开了这个幻境以后,你们就会忘记这幻境里边发生的事情的。你们唯一能够记下来的,就是在这里边的训练了。在这幻境里边,其实一天都没有过去。” 几个静静听着的剑修,这时候眼神猛地就是一闪,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他们倒是没有当场就喊出什么“不可能”一类的话来,修炼了这么久,多少见过各种奇奇怪怪的法器法宝的,就是这世上当真有这样一个空间,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对这说法感到惊奇,却还是会对这幻境感到惊诧。 他们十分迅速地就捕捉住了所以蓑衣修士话里边的意思,心中更是惊骇。 每个修士身上的寿元都是恒定的。像他们这样修为层次的,能够无病无灾活到一百五十岁,已经是极限了。想要再提升寿元,除了那珍稀罕见的寿元丹以外,剩下的唯一法子,就是拼命修炼,突破到另外一个层次上边去。 然而,每个修士的天赋也是相当有限的。他们可能穷尽一生,直到寿元终结,也没办法突破自己所在的修为层次。 可有了这样的一个幻境,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即便是天赋再差的修士,若是可以无尽地进行修炼,那么终有一日是会突破的。没有了寿元这座大山,拥有几乎无尽的时间的话,修仙大道就再不是那样难以触碰的了。 特别是像他们这样修为层次的修士,哪怕只是在这里边平白多修炼四个月半年的,对他们也十分有好处。这就好比他们硬生生比旁人多出来了半年的时间! 他们虽然可能记不住这幻境里边所发生的事情,可他们所进行的修炼,却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他们的身体已经记住了这份修炼,根本不可能再忘记。 这样一想,几个剑修心中都跟着狂热了起来。 “这个幻境……这个幻境是修仙宗门特有的幻境,还是每个幻境里边都可以开发出来的功能?”夏秋春眼神发热,直直地盯着那位蓑衣修士。 蓑衣修士见他这模样,却微微笑了笑,道,“你这问题,每一次比斗的时候,都会有修士问我。可是,却也从来没有听说哪个门派的拥有这样的幻境。这个答案,你知道了么?” ps: 季节性拉肚子了……跪 五百九十五 开启法门 “这个答案,你知道了么?” 蓑衣修士的这句话就好像是一柄大锤子一样,狠狠地敲在了他们所有人的心上,叫他们心头猛地一震,紧接着就是一阵失望。 没错,若这个幻境空间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能够得来的,那么,他们的师叔师伯,乃至于许许多多年前的那些山门掌教、参加过比斗的长辈们,就不可能毫无动作的才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门派里边就当真有过这样奇妙的幻境。 每个门派里边虽然都有自己的机密,可是门派与门派之间,在打交道的时候,总有许许多多的路子是可以钻营的。哪怕就是叶梵,他虽然不屑于去做这样的事情,却并不代表他就不懂得。 那些门派里边的机密,除了是最核心的那些,其余剩下的事情,日子久了,相互只见终归是知道得七七八八的。 若是哪个门派里边当真有这样奇妙的幻境空间,他们至少会知道一些的。 也就只有这修仙宗门,好似是凌驾与所有门派之上的存在一样,才会叫他们完全没有消息。 而且,这样一想,便也是完全可以理解了。 所有参加过比斗的修士,回去以后,心中总是对修仙宗门念念不忘。哪怕没有抛下自己原来的门派直接跑到修仙宗门来,可心中却总还是有种放不下的情绪。 糯米没有同那些修士接触过,自然不知道。可除了她以外,其他五个剑修却是或多或少地同那些长辈修士说过话的。在那些长辈口中,修仙宗门终归是一个好地方,是他们心中向往之处。就连那些长辈自己都说不明白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向往,如今看来,恐怕是对这个近乎无尽一样的幻境的向往了。 他们经历过这么一个幻境,虽然在离开了以后,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可对这幻境的渴望,却终究是没有改变。所以他们才会对修仙宗门这样的忠心。 哪怕他们不记得,可这幻境的好处、修仙宗门的好处,还是能够烙印在心底。 也难怪修仙宗门最近几百年都能够稳稳地压制住下边的所有门派。 从很久以前开始。外头就已经有这样的传说了,说是修仙宗门里边有些已经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怪,修为深不可测,十分叫人惊诧。以前曾经有门派动过背叛的心思,结果不过是一夜的功夫,那门派就连山头都被移平了,里边的修士更是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如今一看,那些传闻原来都是真的。 他们倒不是当真在外头活了有多久,可如果能够在幻境里边经历千年万年,那同在外边这正活了万年。恐怕也相差不远了。 几人一阵沉默,蓑衣修士也并不催促,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他的所有表情都掩在了头上的斗笠背后,这时候只是稍微露出点儿下巴尖来,偶尔在阴影后头笑一笑。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那种伤痕密布的脸庞。 糯米也跟着惊异了一番,回头想想那蓑衣修士所讲的话,一时便觉得不对起来。 她不想那几个剑修,知道那么多事情,也就不会受到那么多的束缚。 刚开始听那蓑衣修士的话,她还觉得没错儿。可后来转念一想,便发现对方的话里边好似有个小小的漏洞。她想了想。见旁人好像完全没有想到,便干脆开口,道,“可是……你先前不是说,离开以后,大家都会忘记这里边的事情的么。那么。哪怕他们知道了这幻境开启的方式,回头也终归会忘记的吧。他们连可以有这样的空间都忘记了,又怎么记得要去开启。” 几个剑修听了,便又是一愣。 他们光顾着感叹,一点儿也没有像糯米这样。当真想到这种地方去的。 蓑衣修士哈哈一笑,这次是直接地笑出了声来。他笑的时候,声音也十分好听。虽然说不上是清脆更谈不上沉实,可却是另外一种爽朗的滋味,是糯米从来没有听过的感觉。 “没错没错,其实是他们离开以后,尽数都忘记罢了。每次拿这话都能够骗倒一帮小娃娃,像你这么快反应过来的,倒当真是不多见。”蓑衣修士笑了一回,又扭头望了柱子一眼,脸上更是添了一些玩味的神色,“能带着蛊人四处跑的,果然是不一样的角儿。” 糯米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抓到了什么一样。 用不着她开口,四周那几个剑修已经急急忙忙地开口询问起开启幻境的法子来了。 他们虽然明知道自己离开以后根本就记不住里边的事情,可还是抱着有一丝幻想的。若是他们能够记住哪怕一句话、哪怕就只是一个词,离开了以后也会有无穷的作用。他们自家的门派里边,没有哪个是缺少缥缈幻境的,将那些缥缈幻境都开发起来,不论是对门派、还是对他们自身,都有无上的好处。 “啊哟,都说了你们出去以后肯定要将什么都忘了,你们怎么就是这么不信呢。” 蓑衣修士摇摇头,却也没有藏私,反倒是将这幻境里边的秘密说了出来。 但凡是幻境,都可以算是另外一个空间,自有自己的灵气灵动方式。流动方向不一样,幻境所表露出来的气质便就不一样。而修仙宗门所做的,泽死将这些流动的灵气尽数截断,一一钉了起来。 方法说起来有些复杂,其实一步一步做下来却十分简单,只是想像改变风水方位一样,在灵气流通最关键的节点上边做一点儿手脚。或是栽种灵木、或是埋下灵器,总之就是要按照一定的规律,将那些灵气流转的方式固定下来。 等灵气被固定住以后,因为流通不畅,过多的灵气变回被堆积起来。到时候,那些灵气自然而然地就会行成出另外一层幻境来。 像是这修仙宗门所掌控的幻境,如今已经行成了不下于三十层的幻境了。 在这些幻境层里边,时间便几乎是静止的一样。 那几个剑修听得完全入了神,听着蓑衣修士长长地说了一堆灵气流转的重点,这时候都纷纷想要拿出玉简来,将那些东西抄录下来。 没想到,在这幻境里边,玉简竟然是没有一点儿效用的。他们将空白的玉简符禄取出来,压根儿就没办法打开。 蓑衣修士便又大笑了起来,“这么些年了,我们难道一点儿防备也没有么。这幻境里边早有结界,是不可能打开玉简的。你们倒是死了这条心吧。就是你们用笔墨将内容抄写下来,离开的时候,终归是有人会检查一遍,将东西收走。写在身上么……呵呵,可就要小心自己的肉突然消失去一大块儿了。” 那几个剑修本来心中还有这样的盘算,这时候听了蓑衣修士的话,一时间便是当场就愣住了。 蓑衣修士也不管他们心中是怎样的懊恼,又道,“嗯,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是最快通过武考的一批。在等着其他修士们伤到我以前,你们都可以借用这幻境安心修炼。等全体一同通过了以后,你们自然会落到真正的幻境里边的。” 他说得兴高采烈的,可旁边的几个修士还在因为没办法记录那幻境的事情而在懊恼着,哪里又听见他在说什么了。这时候听得他絮絮叨叨的,反倒是觉得更烦躁了起来。 蓑衣修士还安慰他们,道,“这可是没办法的事儿,谁叫这个幻境是咱们修仙宗门里头的不传之秘呢。告诉你们,是希望你们执念深一些,最后得记住修仙宗门的好才是,哪怕你们不记得到底是好在何处。嗯,日后交流的日子还多着呢。” 这话虽然是实话,可听在旁人耳中,却没办法那样轻描淡写了。 他们这才知道对方为什么轻易就告诉了他们幻境开启的方式。 便是要叫他们觉得不甘心。 哪怕离开以后记不得这里边的事情,可这种不甘心的感觉到底是会被保存下来的。知道得越多,便会越是对修仙宗门拥有执念,心心念念着都要重回修仙宗门,这份心思,可不是轻易就能拥有的。 可以说,修仙宗门这简直就是在逼迫这些来参加比斗的修士带上对他们的挂念。 若是不知道,倒也没什么。 可—— 知道了却又偏偏没办法带着离开,这份怨念实在是太深了。 糯米悄悄地在旁边缩了缩,也学着那几个剑修的模样,露出了一副怨念的模样来。 那蓑衣修士大概是瞧见她那样子,一时又是笑,“你这面上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看着就不像同他们一样的。哦、是了,你和他们不同,门派里边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缥缈幻境,实在也不存在什么旁的心思。啧、失算了失算了。没关系,能记住宗门的好就是了。” 糯米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竟然能看出来她是假装的。 虽然她的心思同蓑衣修士讲的病不一样,可这时候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个苦笑来。 五百九十六 改造 蓑衣修士离开了以后,叶梵和楼千重他们的面色一时之间都变得阴沉了起来。 他们自然是想要将那开启无尽时间幻境的法子带回门派去的。就是不为了门派的发展,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他们也希望能够将这法子带回去才是。然而,如今修仙宗门摆明了便是已经防备起他们来了,根本不给他们一点儿机会的。他们就是再勉强挣扎,恐怕也没什么用处。 这幻境恐怕没有叫人失去记忆的能耐。那么,他们丧失的记忆,应当就是修仙宗门里边的某样法诀造成的了。这样的法术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但只要想想修仙宗门里边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无尽幻境,他们便也觉得再多这么一个叫人失去记忆的法术,也算不得有多惊骇了。 糯米看着他们面色阴沉地呆坐了一会儿,很快就见他们各自转身离开,然后开始默默地修炼了起来。 没办法将这法子带走,也就只能是在这幻境里边的时候多多利用了。哪怕就是比旁人多修炼半日,也算是一点儿优势了。也不知道其他分层里边的时间流转,同他们这层的时间是不是一样的。 在离开以前,那蓑衣修士甚至好像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指点了他们的修炼。虽然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话,可那蓑衣修士的修为层次摆在那儿,所见到的东西同他们自然是不一样的,随意对方才的战斗几句指点,就已经够叫他们心有所悟的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有点儿不服气,觉得对方虽然修为层次高,却也应该并不知道他们的特性才是。可后来听了几句以后,心中便已经服气了。 他们这时候或是打坐,或是寻觅僻静的地方,将方才蓑衣修士的指点重新比划一次。不一时就都纷纷离开了山洞,各自修炼去了。 外头还在下着钝雨,可他们已经不再去在意那钝雨了。就是被直接拍打到身上,不过也就是一点儿青紫。 既然确定这幻境里边再无旁人。他们也无需再这样小心翼翼。想要修炼的时候,各自寻个山洞就是了,没有必要非挤在一块儿。 糯米眨了眨眼睛,眼看着那几个剑修都纷纷离开了山洞,这才慢慢地叹了口气。 蓑衣修士同她讲的话,和同旁人讲的都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她是个女修、也许因为她是个炼丹师,又或许,只是因为她身边有个蛊人的缘故。 “你身上实在没有什么练武的潜能。”蓑衣修士瞧了瞧糯米,却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嗯、不过修仙资质倒是不错。你既然几个炼丹的。也没有必要太过专注武技,只要是能保住自己就是了。倒是你的这个蛊人傀儡很有趣儿。怎么,自己的魂灵已经醒过来了?” 糯米有些警惕地看了那蓑衣修士一眼,想了想,最后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蓑衣修士倒也不多问。只是朝着糯米笑笑,又看了看柱子那模样,面上的笑容就更深了一些。他拍了拍糯米的肩膀,讲,“嗯,看着还不错。你倒是可以多多依赖他才是。” 糯米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是看着那蓑衣修士的模样。好似对柱子还挺承认的,也跟着高兴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那蓑衣修士夸奖柱子,她便是比自己被夸奖更高兴。 她自己的天赋,她可是比谁都要了解,也从来不觉得抑郁。 打架什么的。她也并不怎么喜欢,这时候虽然被蓑衣修士这样讲,但糯米却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她在意的事情并不在这儿。 她本来还以为那蓑衣修士还会对着柱子这样的蛊人傀儡发表一点儿干感想的,可没想到对方只是那样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紧接着就再没有说什么了。 糯米虽然有点儿失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蓑衣修士又瞧了瞧糯米,道,“嗯,你在外头待的是个小门派吧。在那样的小地方里边,哪怕你最后当上掌教,实际对你也没有什么帮助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着到我们修仙宗门里边来?你是知道的,有了这么个幻境,你肯定能有突飞猛进的进展。先前你在个人比斗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注意到了,你肯定是个能够好好利用这幻境的人才。” 糯米愣了愣,抬头发现对方竟然好像是认真地在同她讲这些话的,不由便笑了起来,道,“你竟然是要在这幻境里边同我讲这个么?哪怕我现在心动了答应你了,再一出去,不也都全部忘个一干二净的么。我若是都忘记了,自然也不肯离开的,更不可能记得自己为何要答应……这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儿了么。” 蓑衣修士瞧糯米这样讲,却也并不很在意,只是笑笑,道,“哎哟,小丫头脑子果然不错。不过,既然你有这样的脑子,就应该知道,能不能记住这里边的事情,我们也是可以商量的嘛。如果你答应加入修仙宗门的话,同旁人自然是不一样了。” 糯米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的确是十分欢喜这个无尽幻境空间的,不过,她更愿意自己也能够拥有一个,而不是依附到了修仙宗门里边去,偶然才能进来用一用。 更何况,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千仞宗的。她若是离开千仞宗,唯一的可能便是她终于可以将门派放下,然后去当一个逍遥的散修。除此以外,她是再不可能加入到什么家族门派里边去了的。她若是这么做了,自己道心就会先自过不去的。 “不用了。我虽然……但我不会背叛门派的。”糯米摇摇头,眼神声音都十分的坚决。 “唉、可惜了。你这样的小丫头,若是能够加入修仙宗门,对咱们也是件好事啊。”蓑衣修士连连摇头,却并没有要勉强糯米的意思。 只是,他面上那遗憾,便是无论谁都能够瞧得出来。 等山洞里边所有人都离开了以后,糯米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来。 这时候,那蓑衣修士早就已经离开了,连着那五个剑修都已经从山洞里边转了出去。 “呼、人都已经离开了吧。”糯米伸了伸脑袋,仔细看了外头一眼。 等她确定了山洞里边再没有别人存在,暂时也不会有人走过来了,面上才稍微松了口气。 柱子这时候自然也是默默坐在糯米身边的,静静等着糯米的动作。 糯米也跟着扭头看了柱子一眼,点点头,道,“师兄,你帮我看着,我这边也要打坐了。” 柱子点点头,也不问糯米到底是要做什么,反正不管糯米是要做什么,他都肯定是会唠唠守护在一边的。 糯米也并没有进行解释。因为她知道,原因什么的,并不重要。 有了柱子在一边守着,哪怕是在妖兽堆里边叫她开炉炼丹,她都没有一点儿犹豫的。这时候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更无所谓了。 “离开以后就会忘记这里边的事情,可如今还没有离开的话,终归还是能够做点儿什么的吧。”糯米自己小声地喃喃了一句,又再次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赶紧就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她知道他们这些来参加比斗的修士,肯定是被人用什么方法在盯着看的。只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她在说什么罢了。这时候突然想起,倒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了。若是不小心被听到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反应,糯米的心思这才放松了一些。 想来,应该是没有人在意她才对。 既然这样,她便不再迟疑,赶紧缩进山洞里边打坐,开始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她想要做的事情十分简单,就是在自己离开这个幻境,将那蓑衣修士所讲的事情都全部忘记以前,赶紧地将自己体内的那个幻境也改造一遍。她的确想要一个无尽的幻境,可这个幻境,她只希望是自己拥有的。 虽然离开以后会忘记这里边的事情,可如今她还没有离开呢,先前蓑衣修士所讲的那些方法,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恐怕就是任这修仙宗门的修士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知道这些年轻的修士当中竟然有糯米这样一个怪胎。 寻常的修士,不过是门派当中掌握了一个缥缈幻境的踪迹罢了,万万不可能是像糯米一样,随身携带一个幻境。在离开修仙宗门以前,她就可以直接接触到自己的幻境。 对于那些寻常的年轻修士,只要是在修士们离开的时候将他们的记忆清洗一遍,就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可这时候出来了个糯米,便是任谁也预料不到的。 糯米的想法十分简单。 既然不可能将这办法带到外边去,那她就直接将自己体内的那个缥缈幻境也改成这模样,应该就没有人会发现了吧。 哪怕她离开了以后可能会记不住,可只要是幻境已经改造完成了,以后再怎么都好说得很。 糯米微微笑了笑,心中满满的都是小得意。 五百九十七 去留 不甘心。 所有来参加修仙宗门比斗的年轻修士心中,最后遗留下来的,都是这样的一种心思。他们自己甚至都不明白这不甘心的由来,哪怕就是在这比斗当中取得了好名次,甚至于夺得了魁首,心中却总有个地方觉得空落落的,好似完全没办法填满一样。 只可惜不管他们再怎么去回忆,也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在那幻境里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会叫自己这样的记挂。唯一知道的,便是自己对修仙宗门的执着。 虽然他们根本没办法窥探到旁人的想法,可每个年轻修士心中,却都藏着一股子气。 若是有机会——不、哪怕就是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同这修仙宗门熟悉起来,想办法再重新混入到修仙宗门里边去。 有几个年轻的修士,在比斗结束了以后,就不声不响地寻到了修仙宗门门上,希望能够留下加入。 他们在刚开始进入修仙宗门的时候,心思还是那样的单纯,想着要忠于门派,希望能够帮着门派争光,也希望自己回去门派以后能得到所有师弟崇敬的目光的。 那些修士想要加入修仙宗门的事情,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可也不知道是修仙宗门有意还是别的什么愿意,不到几日,几乎所有年轻修士都知道了这事情,便都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 糯米先前在缥缈幻境里边的时候,同叶梵在同一个队伍里边,这时候两人已经显得亲近了一些。至少糯米偶尔去找叶梵讲话,叶梵也不会直接就无视了。 也不仅仅就是糯米,先前他们在缥缈幻境里边的那个队伍,这时候也常常聚在一起讲话。 好赖是已经一起面对过共同敌人的,虽然每个人分工不同,也有各自的傲慢,却还是更容易就能聚在一起说话。他们要算起来。也不过是一帮年轻人罢了。 他们在那幻境里边取得的晶石数量算不得最多,却也不少。同那些完全被抢光了的队伍想比,也还算是不错了的。非要计较起来的话,他们六个也算是中上水平了。 虽然不服气。可那些比他们厉害的修士队伍里边,搭配十分恰当,四个剑修三个仙修的,哪里像他们这样,完全就是依赖着飞剑的力量。糯米虽然也算是个仙修,可她自己一个人的能耐,修为层次又低下,人数又比对方要少,又怎么可能赢得过来。 在那幻境里边的时候,他们也算是十分有默契了。既然知道队伍不多、时间也只是勉强充足。便是一味地玩了抓迷藏来。 到了那幻境里边去以后,修士的队伍迅速就分成了两种。 一种是糯米他们这样,拥有狩猎其他队伍的能力的;而另外一种,则是连自保能力也欠奉的。 甚至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他们心里边为何不约而同地就有这样的想法。可在进入幻境以后,他们十分自然地就这样分裂了出来。 两个狩猎队伍遇上了的话,只要没有什么必要,相互之间就不会动手。他们更乐意去寻找那些弱小的队伍,从他们手中抢掠晶石。 弱小的队伍自然是想着各种各样的办法来保护自己手上的晶石。 刚开始的时候,也曾经有过队伍两两合作的先例,可是很快的。这样松散的联盟就被破坏掉了。 若要说那些队伍之间还稍微有点儿信任的话,那么两个队伍捆在一起的时候,这种信任便是完全消失了。只要是情况稍微有点儿不妙,总会有修士忍不住先自逃开。 那些狩猎的队伍哪里有蠢笨的,早就看出问题来了。遇到合作的弱队的时候,他们往往只是逮住一两个修士拼命抢攻。在对方胆怯的时候,将晶石一句抢到手来。 明明只是随便组建起来的队伍,相互之间应该没有一点儿了解的,可他们的配合却是那样的完美。越是厉害的队伍,之间的配合就越是强硬。那些弱小的队伍很快就发现自己已经毫无机会了。 他们很快就改变了思路。转而在这庞大的幻境里边躲藏了起来,希望能够将时间拖延下去,至少将自己手上的晶石保存下来。 然而,他们的境况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除了强队以外,那些被夺走了晶石的队伍,这时候也开始行动了起来,想要从他们手上夺走晶石。那些弱小的队伍没办法把自己的晶石从强队手中抢回来,就只能寄希望于同样弱小的那些队伍。 有修士得手了,可晶石很快又被掠夺而去。 这样循环往复,弱队之间的所谓联盟更是马上就倾塌了下来。 就连糯米他们队伍里边,都曾经被偷走过晶石的。只不过是他们后来又再次抢夺回来罢了。 一直到四个月都快要结束的时候,所有弱小的队伍都被抢了个干净,狩猎队伍之间才开始相互虎视眈眈了起来。 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多做什么,时间就已经悄然走过了。 糯米和叶梵的房间都在偏僻处,他们为了方便,便是常到唐允风的房间前边坐着讲话。叶梵虽然只是听着,可偶尔也还是会出现的。 修仙宗门的奖赏还没有派发下来,他们如今还要在修仙宗门里边等上几日的,这时候突然听见了这么个消息,大伙儿面上不显,心中却也是各有想法的。 “哎、突然听见这样的消息,心里边还真不是滋味儿。”林霄晃晃脑袋,看了看外头三三两两的修士小团体,跟着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边总归是有点儿放不下。若不是……若不是……其实我也是想要留下的。难道这修仙宗门真的就在什么气度上将我打压住了?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可是挣扎了好久,才没有背叛师门的。” “不要说是你了,我不也是这样么。”夏秋春可是难得露出了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来,整个人就趴在桌子上讲话,“我也一样,很是想要留在这修仙宗门里边。哎哟,怪了,门派里边还有个和我情投意合的小师妹呢,我怎么就差点儿要被这修仙宗门打动了呢。” 楼千重坐在一边抿了抿嘴,没有开口讲话。 糯米扭头望了叶梵一眼,却之间叶梵面上没有一点儿动静,面色淡淡的,好似波澜不惊的水面一样,只是定定看着周遭的修士四处忙碌。 那些修士里边,又不知道是有多少个心中已经打着离开的主意的。 如今他们这一群修士,虽然嘴里边都这样说着,可只要是能够说出口来的,想必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从门派里边离开了的。可其他修士呢,那些修士心里边,又有多少是坚定要回那门派里边去的。 糯米摸了摸脸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 硕大的一张桌子,被夏秋春一趴,已经占去了一大半,她就只能是挨在桌子边缘的角落上边。 要说这所有人里边,大概就只有糯米一个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修仙宗门里边留下来的。 没错儿,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要留下,而且对这修仙宗门一点儿依赖和妄想也没有。 她甚至连想要同修仙宗门亲近的想法,也从来没有冒出来过。 当然,她可不能在旁人面前将这些展露出来。这时候,她也就只能是模仿着林霄他们那样,露出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来。 这中间的曲折,恐怕只有糯米一个人能够理解。 她在歇息的时候,曾经进如果自己的缥缈幻境里边去看过。在进入以后,首先见到的,便是地面上用树枝划拉出来的几大段话。上边草草地写了一个神奇的幻境空间,说是在那空间里边,时间的流动速度同外头是完全不一样的。 糯米诧异地看了好久,才确认地上的字的确是自己的笔迹。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写过这样的字,在那幻境当中战斗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进如果自己体内的这幻境来。外头的事情已经忙乱得很了,每天又要躲避偷袭,更是不可能有什么空闲。这时候猛然见到自己完全不记得的一段记述,不由是愣住了。 然而,那记述并没有就此完结。 托那地上划拉出来的文字的福,她总算是弄明白了修仙宗门的意图。 若要叫她说,这修仙宗门也的确是够处心积虑的。那几个加入到修仙宗门里边的修士,可能同她一样,在无尽幻境里边就已经被询问过加入的问题了。他们可能压根儿就是记得那幻境里边的事情的,只不过是摆出一个姿态来,好刺激旁人也做出同他们一样的选择来罢了。 即便是看着地上那些文字,糯米也还是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她总觉得自己不过是进入到了那幻境里边,然后、然后马上就是同叶梵他们一道战斗了的,中间没有一丝的停顿。 ——的确,时间上来说,也确实没有停顿的闲暇。 “所以,那个无尽幻境,的确是真是存在的咯?”糯米自能是用这样的话来反问自己。 五百九十八 困 几人虽然心中各有盘算,可到了这份上,却也已经不必再拿出来多说了。每个人在背后有没有接触到修仙宗门那边的邀请,便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情况了。 糯米自己也很是有点儿心不在焉的。 她同其他修士都不一样,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修仙宗门上边,可她又哪里敢将自己的真正心情显露出来。只要看着修仙宗门在那幻境里边的做派,就知道他们在这上边肯定是狠狠花费了一番功夫的,甚至不惜动用那种能够叫人完全失去记忆的法术,也要将那幻境的秘密维护起来。若是叫修仙宗门的人突然知道了她的那点儿小手脚,不要说是她了,即便是整个千仞宗,在修仙宗门面前,恐怕也还是不够瞧的。 虽然没有一点儿真切感,可她也是眼看着自己体内的那个飘渺空间一点一点产生变化的,自然不可能再产生什么怀疑。 她自己当初肯定也是有着不少考虑,在地上写下那些文字的时候,甚至再三写着“一定不能叫人发现”这样的字眼。 甚至……甚至连叶梵,她都没有多说一个字。 如今见到叶梵,她的心情可谓复杂。 她到底还是觉得这大师兄不是什么坏人,特别是如今竟然能够同对方平等相待,多说一些话以后,便发现对方也不过是个寻常的高傲修士罢了。他的傲是一种骨子里边的东西,并不因为他自己的身份地位或是修为层次而有任何改变。 因为在叶梵心目中,根本就没有旁人的存在。 叶梵的确是目中无人,但这不代表他瞧不起别人,只是他实在觉得旁人同他没有任何干系,不论生死,终究对他毫无影响。而对于这些毫无影响的存在,他自然也就是不会在意的。 就好比修士站在仙林当中的时候,虽然身遭可能都是千年灵木。可若是那些灵木对自己毫无用处的话,又有多少修士会去在意那些灵木的存在呢。恐怕没有吧。 对叶梵而言,其他修士便是同那些灵木一样,同他没有丝毫关系。 想明白了这一点以后。糯米心中的不舒服倒是轻了一些。 每个人的道心所取都不同,她虽然不喜欢叶梵所选择的道路,可既然叶梵自己觉得问心无愧,她的确没有资格在旁边指手画脚的。 她总觉得在那无尽的幻境当中,她可能曾经同叶梵说过什么话、发生过什么事。 只可惜如今她是全都不记得了。再偷眼去看叶梵,叶梵却哪里是会被这些左右的人,这时候坐得端端正正的,哪怕是几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表示。 至于私下…… 糯米已经不想再私下同叶梵说什么话了。两人如今也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 木魁吧,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修炼吧。叶梵从来不是那种会指点后辈的;丹药吧……她还欠着叶梵的三阳九阴丹呢。虽说这玩意儿她如今的确是还不能炼制出来,可实实在在是欠着的,她这时候更是不好意思多同叶梵说些什么话了。 这么一想,两人如今当真是已经毫无交集了。难道她还要逮住叶梵,同对方吼叫当初万剑宗被害得有多惨么——这些事情。她不相信叶梵不清楚。既然人如今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脸面来,可见便是真的不在乎。她也不是秦广岚,在这上头的纠结到底也没多少。 这么一来,一群人唯一剩下来的乐趣,便就是猜一猜修仙宗门到底会给他们开出怎么样的奖赏来了。 按照以往的那些经验来看,修仙宗门能拿出来的,必定是好东西。法器一类是不用多说的。据说还有人曾经拿到过寿元丹。 这寿元丹可当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哪怕就是他们自己暂时用不到,转手卖出去,也还可以大赚一笔。 不过,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修士,没有哪个是还缺灵石花的。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修炼的时间。能拿到寿元丹的修士,一般情况下都是直接服用了下去。 能多活个几年,终归还是好的么。 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修仙宗门通过这每届的比斗,朝着外边传达着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在他们修仙宗门里边。是有能力拿到寿元丹的。 仅仅只是为了奖赏比斗的对象,就已经能够开出这样的好东西来了,若是当真加入了修仙宗门,最后所得到的好处,岂不是更多么。 只是这次,修仙宗门的反应实在有些太慢了。 他们这些来参加比斗的年轻修士,已经被修仙宗门留住了许久,却也还是没有见修仙宗门那边有什么反应的。 按道理而言,他们既然已经决出来了个一二三的,便不用再多想什么,直接给他们颁发该有的奖赏,然后各自回门派去就是了。即便修仙宗门有心想要拉拢他们,多留他们几日让他们考虑清楚,这也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些。 糯米倒也还好,不同于旁的修士,身上还有大量从修仙宗门经阁里头翻录出来的玉简还没有看完,这时候无聊了,还能够稍微翻看一番。 其他的修士可没有她这样有事可做了。 虽然在这修仙宗门里边,他们也还是可以修炼的,可哪怕就是叶梵,也实在不敢在这外边修炼得太过分。难道那日突然悟心上来了,他们便借着这修仙宗门的地盘来闭关个半年的么。修仙宗门说不准还挺欢迎的,他们去哪里敢这样做。 所以其他修士无聊了起来,却也只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自说着闲话。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这时候竟然开始在这修仙宗门里边做起交易来。 他们这些修士个个出身豪门,自然瞧不上什么灵石的。可他们先前从那缥缈幻境里边得到了不少材料,这时候整好是拿出来交易一番,互补有无。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领头的,陆陆续续的甚至有人寻到糯米面前去,想要同她交换一些丹药。到了后来,甚至有请她帮忙炼制的。 糯米对这事情已经十分熟悉的,见有人寻上门来,也不管倒是是哪里的修士,只要是自己有的能够炼制的,都一一答应了下来。她开出来的价钱也不高,要的也只是一些材料,一时之间,房间前边便是人来人往的,几乎就没有哪个修士是没找她帮忙炼丹的。 她可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形,后头再有修士过来,她便赶紧地都拒绝了,理由也是现成的。 如今还不知道会在修仙宗门里边停留多久呢。若是明日就被赶着离开,难道她还将这些丹药飞鸽传书不成。 那些修士听了这样的解释,才渐渐停歇了下来。 糯米得了个喘气的时间,才终于又能同叶梵他们偶尔聚一聚。 “唉、你们说这修仙宗门如今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呀?长久地将我们给关在这宗门里边。若他们还这样,我实在说不好自己是不是会忍不住诱惑,悄悄地去加入到他们门下了。”夏秋春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这时候仍旧是趴在桌子上边。 要是换了个同他们不熟悉的修士过来见到了,肯定要以为他们这出了什么噩耗,才这样的阴气沉沉。 糯米倒是已经习惯了,左右瞧了瞧,也跟着小声叹了口气。 她自然是没有夏秋春这半开玩笑半认真一样的顾虑,可她也怕呀。她可是在那幻境里边做了小动作的,如今她体内的那个幻境已经被她固定住了灵气流向,这时候逐渐地就凝聚出了半个朦胧的新分层来。若是一个不好被修仙宗门发现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会被直接轰杀至死,还是会被关起来切开研究。 林霄也在边上皱了皱眉头,小声道,“的确是怪了。我先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修仙宗门会留我们这么久的。门派里边的师伯可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说不准就是为了留我们一留,好让我们动摇,最后加入到这修仙宗门里边去呢。我这边可是来过一批试探的了。”唐允风在旁边凉凉地讲道。 林霄和夏秋春顿时就是大惊,一下子都几乎跳了起来,异口同声喝道,“什么?!” 夏秋春的反应比林霄更甚,这时候已经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居然直接就找上门去了?你这家伙看着也没有哪里比我们厉害的,怎么就先找到你门前去了。我们几个可不是都同你差不多的么,又是同一个队伍里边的,怎么就直接找上你了,也不见来找我的呀。” 他也不见得是有多想要加入到修仙宗门去,否则这时候,早就已经投靠了。大概也就只是觉得找了唐允风却没有找他,叫他面子上过不去,反应才这样强烈的。 唐允风耸了耸肩膀,说不出的潇洒,“我可又去哪里知道。说不准是看着你这样咋呼,觉得你不是他们想要找到的人呢。” 糯米倒是有些庆幸。 她可不想被这修仙宗门的人拉去讲话,没准就要发现她的不对劲儿呢。 五百九十九 撤 糯米最怕的就是修仙宗门有人缠着她叫她转投到修仙宗门去,只是,她等了两日,这担心的事情却也一直没有发生。 大抵这拉人的事情,修仙宗门也是十分慎重地在处理着的,不是随随便便见到个修士就要拉拢入伙。而且,根据糯米的观察,这拉拢的时候,恐怕最看重的并不是实力——在这一大群年轻修士当中,又有哪个是没有实力的。 他们已经是近二十年中最优秀的一批修士了。 修仙宗门恐怕是在拉拢一批他们觉得有可能倒戈的修士,也就是心性上比较不忠诚于门派的。 糯米甚至觉得以叶梵的性子,肯定早就应该加入到了修仙宗门里边去才是的。 不过叶梵不会同他们讲这些事情,她也就无从得知了。 他们如今只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修仙宗门那边的反应,可没想到,他们还没等来修仙宗门那边的消息,却是先自等来了一件叫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你们……都收到消息了么?”夏秋春压低了声音,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这才慢慢开口,道,“咱们这个人间,可能要被攻陷了。” ——攻陷? 糯米一愣,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夏秋春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知道外头那些国家之间,相互确实是常常有战斗的。这样的战斗修仙者不便干预,因而总是各有输赢。对他们这些修仙炼道的而言,这些输赢也并不意味着什么。 若是那些国家依附到仙门门下,他们才会稍微帮忙做点什么。 也就只有那种依附到仙门下边的国家的兴衰,才能够得到修道者的重视。除开那些国家以外,别的国家到底是个什么发展,可当真没有人有心思去知道的。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以为夏秋春说的是外头的国家之间的争斗。那些国家虽然打得激烈,可也不到是要被他们关心的地步呀。 糯米稍微迷糊了一下。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注意到夏秋春刚才讲了什么话——他说的是这人间要被攻陷了。 不论是哪个国家,发生了怎样巨大的动荡,到底说不上是整个人间的事情才对。 糯米茫然地瞧了瞧夏秋春。再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其他修士面上都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显然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些,根本无需夏秋春多开口的。 “怎么回事儿呀?”糯米仍旧是一片茫然。 她平常并不怎么多开口,这时候是实在闹不明白,忍不住主动问了出来。 夏秋春面色变了变,正准备开口,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是他不想讲话,而是有一个更巨大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 他们这么多人在外头,没有一个能说出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讲话。只听见一个巨大得异常的声音像是打雷一样在每个修士耳边响了起来: “修仙宗门里边的所有修士听令!朝界河,退!” “……啊?” 糯米这细碎的惊诧声音,只能是夹杂在了这巨大的响声当中,就连她自己都听不见,更不要说是在她旁边发呆的那几个剑修了。 那声音出现得十分突然。消失得也很快。 只不过是就这样讲了一句话,那声音便已经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任何声响了。然而,那声音安静了下来,四周却并不是那样的平静。 从那声音响起开始,四周的那些修仙宗门里边的修士便好似是得到了讯号一样,突然都开始忙碌吵杂了起来。他们这时候相互吆喝着一些话。然后在外边四下跑动着。 糯米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外边的情形,面上更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神色。她想要扭头问一问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却也找不到哪个是可以询问的对象。她旁边的那几个剑修,面上惊诧的神色可是一点儿也不比她少。 “界河……”楼千重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却是谁都没能听见。 不过,糯米的疑惑也并没有持续许久。 那些在外边慌乱跑动的修仙宗门修士。这时候好像终于想起了他们这些外人的存在了一样,这时候突然从外头闯进来了一个,抬头见到他们,就朝着他们大吼,道。“各位也准备一下,马上到界河那边去!没有时间了,等渡了界河再说!” 修仙宗门的修士显然也只是过来通知一声罢了,甚至根本没有打算要等他们有什么反应的。 这时候急急忙忙朝着他们吼了一句,紧接着就摔门出去了,留下院子里边的六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哪怕他们想要说什么,这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传话的修士早就已经跑得没影子了,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又跑到了哪个院子里边去,就继续喊话。 有了方才的那么一句话,糯米细细一听,终于从外头那些吵杂的声音当中分辨出了几个词来。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无疑就是“界河”。 糯米还想开口问,一抬头,却发现身遭那几个剑修早变了脸色。 “竟然已经开始要渡界河了……” “赶紧到那头去吧。别耽搁了。若是被单独留下来了,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五个剑修面色严峻,这时候相互看了一眼,都点点头,朝着门外就奔了出去。 他们原本就只是过来参加比斗的罢了,身上也没有的带什么东西。这时候好似要离开,自然更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倒是比那些修仙宗门本身的修士动作要快上许多。 糯米这时候已经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可看着身边几个修士面色都不大好,连着叶梵那张万年不变的白板脸,这时候都带上了焦虑,不由也是心头狂跳。 她不知道自己独自留下会是什么后果,只知道若是同这些人不小心走散了,她便是当真连个能够问情况的熟人都没有了。百忙之中,她只来得及给柱子身上贴了一道轻身术的符纸。 叶梵朝着她和柱子的方向瞥了一眼,不声不响地也给柱子再添了一个微风术。 有了这两个法术,柱子那样笨重的身形也终于是跟上了他们的脚步,朝着某个方向一路奔了过去。 几个剑修虽然有飞剑,可却也不好在这修仙宗门里边踩着飞剑到处乱飞的。这时候领着糯米,混在人群里边,朝着某个方向直跑过去。 这时候外头乱七八糟的都是人,可人流的方向却只有一个。他们夹杂在人群当中,虽然没办法跑得很快,可到底是已经混入到了人群当中去,想必是不再怎么要紧了的,那五个剑修面上的表情才松动了一些。 周遭的声音甚至比糯米曾逛过的夜市还要吵杂,这时候四面八方的修士都在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涌过来,他们简直已经不是自己在移步前进,而是被人群挤得不住地朝前推搡。 那几个剑修的情形还好一些,可糯米是个女修呢,这时候被压在人群当中,又要极力不挨到旁人身上去,又要想办法维持住身形不摔倒,顿时是有些苦不堪言。 幸亏这时候柱子还是紧紧地跟在她身后,见情形有些不对,马上就将手臂撑开,做出了一个护住糯米的姿势来,这才叫糯米稍微有了个歇息的地方。 在这滚滚的人流当中,柱子就好比是海浪中心的一块礁石一样,稳稳当当的,不论前后左右怎样推搡,他都没有一点儿动摇的。糯米就贴在他身前,这才终于可以喘几口气。 就连着叶梵他们,这时候被压挤在人群当中,就是有在厉害的本事,却也施展不出来了。 他们的灵压对这些修为层次相当的修士也没有任何作用的,除非当真是祭起飞剑飞到空中。然而,即便是飞剑,也不是垂直地就能够升到空中去的,还是需要有一点小的回旋空间。这时候人都已经是摩肩接踵的,可以说是胸背相连,他们又哪里还能够用什么飞剑的。 也就是有了柱子这么一个磐石的存在,他们才跟着也能够稍微休息一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糯米很是茫然,听着耳边近乎轰鸣一样的细碎声响,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在说什么,却还是不放弃地大吼了一声,也不管叶梵他们到底能不能听见了。 “要渡界河了,你不知道吗!”也不知道是身边的哪个修士,接着糯米的话就大吼了一嗓子,“人间界这边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我们要退到界河的另外一边去!” 界河…… 人间界……另一边…… 糯米恍惚地听着这些话,这时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她并不是不知道,当年在看玉简的时候,自然是有提到过这些的。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要到界河的另外一边去的,先前一时之间竟然是没有办法回忆起来。如今听到旁边有人呐喊出声,她才猛地想了起来。 界河对面的世界,恐怕不是一个能让他们高兴的地方呀。 六百 混乱 场面一时之间可谓是乱成了一团。 糯米有心想要在这里边站稳,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了。在这数千人当中,她真的就显得那么渺小。若不是依靠在柱子胸前,她根本就没办法站得住。 这时候她也已经再顾不上去多想其他了,她靠在柱子身上,这时候已经有些呆愣住了。 直到现在,她也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从旁人那些反应里边,已经稍微能够看出一点儿端倪来了。 界河…… 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竟然当真会听到人提起这地方来,甚至如今,她好似也要跟着从那上边横跨过去一样。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突然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简直是脑子被撞坏了。她怎么就跟着这些人一路走到这一堆里边来了呢。哪怕是这修仙宗门里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她来操心,她何苦跟着修仙宗门这些人一路离开这个地方,甚至是躲到界河对面去的。 哪怕是她当真要离开,也是要同自己门派里边的修士一块儿,哪里轮到同这修仙宗门一道了。虽然修仙宗门的确是个厉害的,这时候跟着修仙宗门,可能暂时能够安全,可她心里边却依旧还是记挂着千仞宗。 四周的那些修士依旧是在吵吵闹闹的。 不过,在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跟上了人潮以后,总算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人也跟着冷静了不少。只是在这样拥挤的情况之下,他们确实也没办法再做什么了。 旁边有修士这时候注意到了糯米的存在,便扭过头来同糯米攀谈起来。 先前他们许多人都到糯米这边求过丹药的,这时候见到了糯米,也乐得同女修多多搞好关系的。何况这时候大家都层层叠叠压在一起,与其同旁边那些汉子讲话,的确倒不如扭头过来看糯米了。 糯米看周遭渐渐安静了下来。人也都挤在了一块儿,心中不免就开始后悔了起来。可她就是再后悔,这时候也没有任何作用了。连着叶梵他们那样的人都无法从人群中脱身,她就更是不用多想了。 这时候别人同她搭话。她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来问了问事情的因由。 一问之下,便是叫糯米大大地吃了一惊。 人间界竟然当真是已经动乱起来了。 他们这群来参加比斗的修士,先前一路都是在那个飘渺幻境里边,根本就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情况的。这时候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被修仙宗门一路关着,自然也不可能接触到外边的那些事情了。 夏秋春这时候也是紧挨着糯米的,便小声讲道,“我也是今日突然接到了门派里边的传音,这才知道外边的情况已经很不妙了。门派给我传音的时候十分仓促,已经做好了退到界河另一边去的准备了。我正想着是不是要跟上门派的。却没想到连这修仙宗门也已经抵挡不住了。” 他这声音并不很高,换了是刚才那吵杂的环境里边,糯米肯定就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的。可这时候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糯米一下子听见了,心中却是猛地一颤。 糯米连忙追问道。“外头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突然就说要渡界河的。据我所知,界河那边的环境可一点儿也不好,从来没有过要渡界河的先例的。怎么如今就……” 界河,简直就是如同传说一般的存在。 在这人间界里边,除了他们所生活的这个人间以外,在界河的对面,还有一个被称之为幽冥的地域存在。 据说当年幽冥本应是从人间界分离出去。成为继人间界、天仙界和灵妖界以外的第四大界的。只是,也不知道那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幽冥竟然没有同人间界分开,而是以这种隔断了一道界河的形式存在了。 幽冥的环境十分恶劣,并不适合人类生存,又因为没有同人间界分离开来。所以期间生长着的一些小鬼也受到人间界灵气的压迫,没有办法完全成长起来。 有些曾经渡过界河,见过幽冥的修士,甚至戏称那个地方做“死域”。 ——连死者都无法生存的区域。 每一次想要到幽冥去的修士,都要做足完全的准备。哪怕是这样。也还是有许许多多好奇的修士陨落在界河的对面。那幽冥土地上边虽然好似没有多么强势的修炼者,可却每每总是能够将人不知不觉地就留在那儿,永远也没办法离开的。 “啊哟,你还不知道啊?”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修士插了一句话,大概也是在这拥挤的人群当中实在是无事可做,只能开口聊聊天儿,“还不是那天仙界和灵妖界的事情么。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相互之间可能是有什么约定的,所以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的。可是最近这些年他们不是派了人下来么。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就在我们这儿打起来了。” “打、打起来了?”糯米一怔,要不是还夹在人堆里边,她肯定已经要猛地跳起来了。 说起天仙界和灵妖界,她所能够想到的,自然就是蛟苏青和那一群上仙了。她倒是亲眼见过那两边是如何的不对付,当时在万剑宗山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那样的针锋相对了。若要说这两边一点儿也没有动静,她才会觉得奇怪。蛟苏青肯定也是几次三番地杀到人门上去,才从对方手中抢到了一点儿九天龙玄女的魂丝。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边竟然会发展成这样。随随便便一个动手,就是将整个人间界都卷入到混乱当中。 “这……可是……他们也仅仅就是那么一点儿人手。那个……我觉得也不至于呀……” 糯米结结巴巴地讲着。 她心里边还是比较偏向蛟苏青的,毕竟蛟苏青数次帮了她的帮,的确是同她要亲近一些。 旁边有些修士可能是知道糯米同蛟苏青之间的关系,这时候瞧了瞧糯米那模样,便叹了口气,讲,“唉、瞧你这样子,是还不知道吧?如今外头可不仅仅就是几个人的问题。好似是那灵妖界先挑衅,结果不知怎么的,可能是触到了天仙界的痛处,天仙界竟然派了大批上仙下来。灵妖界那边哪里肯善罢甘休,也就跟着也派了人过来。如今外头可是已经打得一团糟了。也就只有我们这些人不知道罢了。” “啊……” 糯米呆呆地听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这时候,她已经开始担心起萧景言他们的安全来了。 按照这些修士所讲,他们全都是最近一两日收到了门派那边的传音,才知道外头的事情的。可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不是因为她对外头不上心,而是千仞宗那边根本就没有给她传过什么符纸,她又哪里能够知道外头的情形。若是千仞宗这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就没有给她传音呢? 她对天仙界和灵妖界那点儿少得可怜的知识,都是从蛟苏青身上听说的。当初蛟苏青同她提起的时候,可是曾经说过的,说天仙界和灵妖界都有过约定,绝不对人间界下手的。他们两界的事情,都通过两界之间的那点儿渠道解决,绝对不会牵累人间界。 不管他们在意的到底是那个虚无缥缈的转世灵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至少,糯米可以确定,当初她第一次见到那些上仙和蛟苏青的时候,他们肯定还从来没有想要要对人间界做什么,更没有想过要在这个地方开战的。 据说天仙界和灵妖界的居民几乎无法产生出新的生命来。所以,他们所有新居民,其实就都来自人间界。当人间界有修士的修为层次达到了以后,便能够跨越人间界同这两个区域之间的大门,进入到他们的世界去。 对他们而言,人间界应该是相当于一个人口新生地的地方来才对。 虽然这些都只是蛟苏青的一面之词,可糯米觉得,蛟苏青应当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边骗她。 若要说是天仙界先自破坏了规矩的话,糯米却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她是见过那些上仙的,也大概知道那些上仙的脾性。虽然的确是一群严苛得叫人不舒服的存在,可却到底是高傲的。那份高傲,是对自己的自豪。糯米觉得他们断不会为了一点儿小时,就将自己的自尊踩在脚下,亲手破坏了约定。 这么说来,难道是蛟苏青做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 糯米的脑海里边一时之间浮现出了蛟苏青的模样来,心中不由已经开始有点儿相信起自己的猜测来了。就凭着蛟苏青当初对待闻人扉逸的手段,他的确很可能对那些上仙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只是…… 也许蛟苏青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发展到这样严重的地步吧。 糯米到底还是不愿意将蛟苏青朝坏的方面想,只能是这样为蛟苏青找了个借口解脱了一番。 六百零一 方舟 糯米夹在人群当中,要不是有了柱子的存在,这时候肯定已经被人群的海洋给淹没了。她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儿担心,想着千仞宗的情况、想着外头的情形、还有蛟苏青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 不过很快的,她就发现自己如今的担心有点儿多余。 哪怕她真想出来了什么,如今这被死死塞在人群当中,就是她真有什么想法,也完全没有任何用处。任她想得再多,至少如今这个时候,这些事情已经轮不到她去关心了。她所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自己能不能搭上修仙宗门的这趟船,横渡界河。 人群还在缓慢地移动着。 虽然他们自己身处在人群当中,左右都是望不见边际的人海,好似自己就是掉入这人浪当中的一片叶子一样,随着人浪的波动而四下翻滚。 糯米他们的情形还算是好的了,毕竟有柱子这么一个开路的存在。 她再扭头瞧瞧旁边的那些修士,没有哪个不是被挤得面色发白的。这样一对比,糯米也就只能是静下心来了。她甚至不知道修仙宗门有什么安排,这时候就是操再多的心,也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谁叫她如今连伸手从怀中掏张传音符纸这么点儿小事情也做不到呢。 糯米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面上很是有些忧心忡忡的。 周遭的那些修士大概是见到了她面上的愁容,一时之间,又有开口同她搭话的了。不过,这次却尽是对她的安慰。 “你也不要担心。我们如今既然是在修仙宗门里边,便是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的。这人间界就是被闹腾得再混乱,只要还有唯一一个安全的地方,那肯定就是修仙宗门。修仙宗门拥有的底蕴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门派就能够类比的。这样一想,我们其实反倒是占了便宜的。” 糯米担心的其实又哪里是这样的事情。不过有人主动开口同她讲话,她便也礼貌地点点头。算是应和了。 周遭又有另外一个修士开口,道,“哎哟,说起这事情来呀。我都要觉得修仙宗门是在为了咱们好。虽然……虽然门派里边都说是先一步撤离了,可据说有不少门派甚至都撑不到界河面前。修仙宗门不叫我们出去,这是为了保护我们啊,决定加入修仙宗门才是上上之选啊。” 他这一番话虽然没有得到多少修士的附和,但是看着周遭也没几个修士当真就开口反驳的,可见还算是说到了大家心里边去。 ——底蕴能不厚实么。外头这些门派可能只经历了几百年,这修仙宗门也不知道是在那无尽幻境里边经历了多少时日的。这样两相对比之下,还没有个高下,那可就真是奇怪了。 糯米心中这样想着,扭头看了看。却没办法看清方才到底是什么人开的口。 听那个修士的语气,恐怕他自己是个转入到了修仙宗门来的修士吧。 这样的行为,各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旁人也根本没资格去指手画脚。这时候糯米好奇地去张望,也不过是就是想看看是不是他们这一批的修士罢了。 可惜她连开口那修士的头发丝儿都瞧不见。 谁叫她是个姑娘呢。天生就要比旁边的那些男修矮一些。这时候看出去,可不就满满的都是肩膀么。她这时候总不好再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的。 在人群最前头的地方,好像还有什么安排一样。糯米自己反正也看不见前边的情形,干脆就不冒险踮脚了,只是拉着柱子问话。然而在这混乱当中,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能是盲目地顺着人流前进。 在这样的人群当中。唯一的好处便是能够听到不少消息。 都用不着糯米开口问,好些修士无聊的时候自说自话的,就够糯米听个大概了的。 她这才知道人流所指的方向,是修仙宗门后山上的一架方舟。那方舟不仅可以行水,还可以在空中飞行,外头又有上古筑基修士留下的防护法术。堪称是一座移动碉堡一样的存在。据说也就只有修仙宗门的这方舟,才可以万无一失地横渡界河。 其他门派家族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手段,过界河的时候,就只能是各凭手段的。有些手段够的,说不准会直接摔落到界河里边。粉身碎骨也未可知。 修仙宗门好像还从来没有懂用过那架方舟。 因为那方舟实在是太过庞大了。想要移动它,必须用一百颗灵石来做消耗。若是想要彻底将那方舟里外的法术都使用起来,所要消耗的灵石就更多了。 这些消耗了的灵石,可是当真就会在灵气耗尽的刹那化成灰烬的,根本没有回收的机会。平日若是没有什么紧急事务的话,想必修仙宗门也不会动用到这样庞大的意见法器。 四周那些修士已经开始讨论起了日后的事情来。 他们对幽冥的认识,也仅仅就限于玉简上边所见到的那些介绍。在这方面的知识,他们甚至还比不上糯米。糯米身上的那个季风游记里边,可是详细地记录着幽冥的事情的,那个游记的主人好像还亲自去过幽冥一趟。 那些修士横竖是无事可做,挤在一团的时候,便是讨论起了在幽冥那边的发展来,好似这次随着修仙宗门到了幽冥以后,就再不会回到人间界来一样。 糯米一边听着,倒是有点儿诧异。 她到这个时候还没有能接受离开的事实。 修仙宗门会放弃如今的这个地方,她还真就有些无法相信。 其他修士已经完全都忘记了,可她却还是知道的,那个修仙宗门赖以修炼的无尽空间,可就是在那片竹林里边的。修仙宗门的这个缥缈幻境同她体内的不同,入口就在那个地方,根本没办法四处挪动的。若要说修仙宗门只是一时回避,这他可以理解。 可当真说要离开,糯米是无论如何也觉得不信的。 哪怕是和人间界再怎么混乱,修仙宗门最后肯定还是会回到这片地方来的吧。毕竟他们的根基他们的优势全都在这片地方。 毕竟天仙界和灵妖界的大能们,恐怕都不会瞧上人间界这样灵气贫瘠的地方的。他们不过借用了人间界这个地盘来争斗罢了。等他们之间有了个结果以后,哪怕人间界变得再满目苍凉的,他们也还是可以回来的么。 就连糯米,也还是愿意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人流突然就是一松,糯米只觉周围浑浊的空气都一下子变得清新了起来,那些原本紧紧压在她四周的修士也都跟着分开了一下,迈开步子就朝着前边走了过去。虽然说不上是飞奔,可终归也已经是可以快走了的。 同他们方才在人堆当中,半日挪不开一步的环境实在是很有差距。 糯米愣了愣,马上便回过了神来,“这是已经到地方了么?” “嗯。前头就是方舟。”楼千重点了点头,朝着指了指。 他们几个这时候都没有快步走开,只是维持着同糯米相当的速度,朝着前方的方舟走了过去。在这样快速前进的人群当中,他们几个倒是显得有点儿另类了。 糯米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刻意等待陪同的,这时候她抬头朝前边看了一眼,整个人已经被震住了,哪里还顾得上考虑别的事情。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庞大的一条巨船。 面前那条“船”实在是太过巨型,与其说是一条船,倒不如说是一座单独建起来的宫殿要来得准确。因为那方舟的大小,竟然比千仞宗的正殿都还要庞大许多。 先前在听着那些修士讲话的时候,糯米还觉得行驶一艘方舟就要耗费一百颗灵石,实在有些太多了。颗如今真正见到实物的时候,她才知道消耗的灵石不是太多,而是太小。想要挪动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没有点儿澎湃的灵气怎么可能做得到。 修仙宗门里边的人虽然不少,可看着这方舟的大小,估计只要来回个两三次的,就可以将所有人都搬运到界河那边去了吧。 这样一想,糯米才猛地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说他们留在修仙宗门其实是运气好的。 因为只有修仙宗门才有这样的能耐,一次将大批量的修士搬运到幽冥去。 若是按照寻常门派的能耐,最多也就是组成飞剑剑阵,或是临时做出一些小的竹筏法器来,试图渡过界河。即便是叫他们渡过了,可门下修士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幽冥,也是绝对得不到什么好处的,恐怕还要吃不少苦头。 幽冥虽然环境恶劣,到底也算是一界。那上边生活着的幽冥鬼怪可不是吃素的。 而且,正是因为幽冥的环境太过恶劣,这次过去的修士才更不是那上边的鬼怪对手。一方被迫流离失所,另一方却是每日都要为了生存下去而争斗的原住民。到底哪一边占优势,恐怕这个问题根本都不用去思考。 ps: 供电没通知就直接给断电了,折腾了大半天才给通电,简直哭瞎 六百零二 出发 方舟的确十分庞大,他们一大群修士涌入到了方舟里边去以后,虽然几乎将整个方舟都占满了,可那方舟却到底是将这些修士都给装住了。 糯米依旧是跟在叶梵和楼千重他们身边。 他们六个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要当朋友的意思,可经历过那样四个月的战斗以后,却也是相互之间承认了队友的身份。这时候突然遭到了变故,必须跟着这些近乎陌生的人一块儿踏上陌生的旅途。不论是出于什么考虑,他们最后还是决定要相互聚在一起。 在进入了方舟以后,糯米四下看了看,发现像他们这样聚拢在一起的,并不在少数。有许多修士都在这时候按照之前的分组配合一样,三三两两地呆在了一起。 糯米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叶梵和楼千重他们,心中慢慢地也跟着安定了一些。 有着这样足以信赖的队友在身边,她心里边的担忧这才跟着放松了点儿。确实,她虽然不知道其他修士是怎么想的,可她只要是跟在这几个人身边,就再没有那样的忧心忡忡了。这几个人是绝对可以信赖的。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踏上幽冥,可无论是到什么地方去,至少他们如今也只能是相互依赖了。 糯米这时候总算是可以从怀中掏出传音符纸来了。虽然可能是毫无用处的,可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传音符纸取了出来,稍微说上一句话,然后跑到方舟的窗台边上去,将那传音符纸放了出去。 几个剑修虽然不知道糯米要做什么,可还是跟着糯米移步到了窗口旁边。 “你这是……?” 林霄好奇地看着糯米的行动。 糯米有点儿羞涩,还是慢慢回了一句,“我、我就是想知道门派里边到底怎么样了。” 她这样一说。另外几个剑修才知道糯米根本就没有得到门派那边的联系。这时候看着方舟里边有些混乱的场景,他们几人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外头的情形他们虽然不太清楚,但好赖都已经收到了门派那边的联系,大概也还是知道一些的。正是因为知道了外边已经是如何混乱的一个情形。他们才这样简单地就愿意跟着修仙宗门一起离开。 否则的话,他们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加入修仙宗门的,何苦一直呆在修仙宗门里边,直接回到门派,同门派一块儿离开就是了。 然而,他们接到消息的时候,却也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也就是这一两天才猛然接到了消息而已,而这个消息到他们手上的时候,他们门派已经离开人间界,渡过界河。到了幽冥那边去了。 他们也不知道修仙宗门在这中间做了什么、扮演了什么角色,可他们的门派好像十分淡定他们在修仙宗门里边可以安稳渡过界河一样,并没有等待他们回到门派,而是直接同他们讲,叫他们跟着修仙宗门一块儿。 以他们这样的身份。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是被门派放弃了。 这样猛地一看,唯一的解释,便是外头的情形实在是乱得门派里边完全没有一点儿办法,只能匆匆忙忙离开,将他们都托福给修仙宗门了。 这时候见到糯米好似完全没有得到门派的消息,他们心中首先闪过的想法,便是——糯米出来的那个小门派。恐怕这时候已经…… 五个剑修相互之间看了看,除了叶梵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来以外,另外四人眼神都跟着闪烁了一下。 “呃……我看,你的门派恐怕是已经到了幽冥那边了。我们在接到门派传音的时候,他们也已经是到了幽冥那边去的。你的门派说不定是乱了一些,来不及同你传递消息吧。”唐允风算是几人当中最稳重温厚的一个。这时候见到糯米好似十分担心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安慰了一番。 这整个队伍里边,唯一一个能够开口安慰糯米的,也就只有他了。 他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几个队友,只见他们面上的表情都带着点儿几乎要说是装出来的淡然。到底是已经当了这么久的队友了。他们也没办法完全就无视糯米的难处。 唐允风心下笑了笑,却也知道如今确实不是什么笑话的时机。 “会没事儿的。”唐允风最后也只能是这样开口,还伸手拍了拍糯米的肩膀,“说不准到了幽冥以后,你马上就能见到门派里边的人呢。若是不成,还能够暂时跟着咱们。我想我门派里边的长辈,也会很欢迎你的。” 他话音才刚落,旁边就传来了楼千重冷冰冰的声音,“现在就开始拉人入伙,不觉得太早一些么。你们那边是什么个门派,若是要加入,自然还是加入到咱们天武国的门派比较好。” “……” 唐允风一窒,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自然没有那个意思,可这时候被楼千重一个反驳,不知怎地,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心虚了起来。 怎么搞的,难道自己真的就好像楼千重所讲的那样,其实下意识地就想要拉拢糯米? 唐允风心虚了一瞬,再低头的时候,却见糯米已经微微笑了出来。 “没关系,我也只不过是有点儿担心罢了。如今也做不到什么,一切都等到了幽冥再说吧。”糯米倒也没有十分纠结,“我不过是把我直接到幽冥去的消息放回门派罢了。若是他们还在这儿等着我,听到我的消息,也好不再停留。” 唐允风还想要开口说点儿什么,然而,他才刚张开了嘴,就已经被打断了。 有个雷鸣一般的声音又从什么地方传了过来。 “准备!准备!方舟马上就要启航,请方舟内的各人做好准备。” 这声音听着十分僵硬,根本不像是人在开口讲话,反倒好像是什么没有感情的生物在开口一样,在方舟之内来回响了好几次。 糯米稍稍皱了皱眉头,伸手捣住了耳朵。 这声音实在是有些太大了,震得她耳朵一阵难受的。 糯米面前那个窗户,这时候已经缓缓地关上了。他们离门口也没有多少距离,便见着那个大门也跟着合隆了起来,整个方舟内部的空间便是跟着一暗,几乎要成了个密闭的房间一样,唯有从上房顶梁附近散发出一点儿微弱的光亮来,却也不知道在顶梁上边到底是通向外界、还是通向另外一个房间。 她心里边也有些惊疑不定。 如今在方舟上边的修士,绝大部分都是来参加比斗的各派修士。也不知道修仙宗门到底是怎么想的,外头明明还有不少修仙宗门的修士在忙活着,竟然就是先直接将他们这些外人送到幽冥去。若是外头的情形当真如他们所讲的那样混乱,可不怕会寒了自家人的心么。 若是以前的话,糯米说不定还会觉得这修仙宗门高风亮节的。可如今经历过那无尽幻境的事情以后,虽然她自己也只是看着记录下来的一点儿描述,却还是觉得修仙宗门大抵没有那样高的觉悟,恐怕是在背后谋划着别的什么事情,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毕竟这修仙宗门若是当真就这么爱惜人才,那就不该将无尽幻境的事情隐瞒起来才是。要想真正振兴这些修士,只要将幻境开放,便能够轻易地拉扯出几个筑基期的修士来了。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修仙宗门的自私。 毕竟缥缈幻境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使用的。 进入的修士越多,就越会消耗幻境里边的灵气,加速幻境的衰亡。 可这种自保幻境是一回事儿,将修士的记忆都洗个一干二净的,便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在糯米的心中,这修仙宗门无疑是大大的不靠谱儿。要不是如今个个修士都在说需要马上渡过界河,到幽冥去避难,她是肯定不愿意跟着修仙宗门一道的。 跟在这修仙宗门旁边,是不是能够避难还活不准,说不定什么时候反倒被它卖了。更可怕的是,卖得还不清不楚的,说不准被卖了还要帮着它数钱。 那些帮着修仙宗门讲话的年轻修士,可不就是这样子的么。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当真记得加入修仙宗门会有什么好处。 那个雷鸣的声音又接连说了些话,都是糯米不大能听明白的,大抵是对控制方舟的人的一些指令。 他们几人眼看着周遭的修士都坐了下来,便也学着那些修士的模样,直接盘腿坐到了地上。 柱子这样体型庞大的,这时候便显得更是碍事儿了,占据了一大片地方。糯米看见这方舟里边几乎都没有什么空隙了,干脆就缩坐在柱子怀里,也省得旁人多有不满。 才刚坐下来没一会儿,糯米就感觉到身下的地板猛地一颤,整个方舟跟着摇晃了一下,便是慢悠悠地倾斜了起来,好像是抬高了一边的角度,正在朝着天上缓缓飞起来一样。 “啊哟,方舟要启航了。” 林霄在旁边小声讲了一句。 ps: 趁着断电的时候倒了一下时差,今天努力把更新补回来……=a= 六百零三 撞击 坐在方舟当中的修士没有哪个是知道界河所在的位置的。这时候大家聚在一块儿细细碎碎地讨论着外头的事情,又猜测着幽冥的情形。 没有人多去怀疑修仙宗门的心思,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记得修仙宗门曾经对他们做过什么。糯米稍微注意了一下四周那些修士说着的话,甚至听到他们好似有些在感激修仙宗门一样。 “唉。” 糯米小声地叹了口气。 坐在她周围的几个剑修还以为她想着门派的事情,不由又安慰了她一番。 这种事情也没办法解释,糯米只能是浅浅笑了笑,再没有解释什么。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方舟当中,将自己的未来完全就交托在了这么一个陌生的方舟当中。这方舟固然十分壮观,可糯米一想到修仙宗门曾经做过的事情,可就叫她一点儿好感也没有了。 她甚至在心下暗自揣测,觉得这修仙宗门不会把他们给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吧。 不过,她就是再怎么想,这时候已经坐在了方舟上边,她总不能跳下方舟的。就是她真想跳,可如今方舟也已经完全关闭起来了,估摸着也不可能再跳下去。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还十分关注方舟里边的情形,可渐渐地,她自己也跟着没有了这份耐性。 这方舟不知不觉地就已经走了许久。 从方舟慢慢上升开始,到渐渐变得平稳,然后便是无日无夜的行驶。 他们也不知道是在这方舟上边渡过了多久,所有窗户都被紧紧地关闭了起来,他们也见不到外头的太阳如何起落,根本无法判断时间到底怎么样流逝的。那顶梁上边所抛撒下来的光线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光,却是一直没有任何变化,同样也让人没办法判断时间。 “这是已经过去多久了么?”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会这样问出来的。 “不知道。说不准已经过去一日了吧。” 回答她的。永远就只有唐允风那有点儿无奈的声音。 后来,连糯米也不愿意开口问这话了,反正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在和方舟里边,肯定还是有修仙宗门的修士在负责着驾驶的。只是。那些负责驾驶的修士,却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他们这一群人好似就完全被人遗忘了一样,静静地留在这个船舱当中。 周遭的修士好似也渐渐地被这种沉默的情绪感染了。那些细碎地讲话声音也慢慢地安静了下去。 方舟的速度并不很快,时间的流逝好像也变得缓慢了起来。这样平稳地行驶着,当真就好像他们已经待在了另外一个空间一样。 糯米唯一能够感觉到时间流逝的,就是她慢慢会觉得困顿或是肚子饿。倚着这样简陋的方式,她才勉强对时间有了一点儿掌握。 大概是过了三天吧,在她第三次觉得困顿的时候,方舟突然猛地震了震。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已经到地方了么?” 周围那些昏昏欲睡的修士们都被这强烈的震动吓了一跳。好些人甚至忍不住跳了起来。就是能忍住不起身的修士,这时候也忍不住四处张望了起来。 糯米也跟着眼神猛地一亮,可很快的,她就发现了这绝对不是方舟落地时候的震荡。 这震荡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缓慢,可从第一次震荡开始。这种传遍整个方舟的震动就再也没有停下来过,而且还越来越强烈。 整个方舟猛烈地颤抖了起来,船身突然一阵倾斜,就好似在船尾有什么东西一路在追着撞击方舟一样。那些忍不住站起来的修士这时候全都稳不住身形,一下子就狼狈地跌到了地上去。 好些修士这时候都醒转了过来,面上满是茫然的神色。他们这时候甚至都已经不敢讲话了,生怕在讲话的时候。一个震荡传来,会叫他们一下子咬到舌头。 糯米自己在这晃荡当中一下子就扶住了柱子,倒是没有随着震动而摔倒。 船舱当中的修士们还在茫然四顾,等着那些修仙宗门的修士出面来同他们解释状况的,可还没等他们见到修仙宗门的修士,方舟船尾的位置已经一下子高高昂了起来。将好些人都一下子掀翻在了地上。 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过来。 这绝对不是什么落地时候的小幅度船身颤抖,而是确实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们倒是想要稳住身形,只可惜这方舟的翻滚震动来得太过突然,他们又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边。根本就来不及做什么反应。 而且,在这船舱当中,还能够有什么反应,总不可能在这样狭窄的地方把飞剑都唤出来,然后踩着飞剑飞到空中去吧。 没有人开口讲话,可所有人的眼神当中,却都同样流露出一阵迟疑的神色来。 他们都在等着修仙宗门那边的修士出面来解释。 然而,他们还没能等来解释,就听到方舟尾部突然传来了一阵叫人牙齿发软的“咯吱咯吱”声。这声音出现得十分突兀,又十二分的叫人的难受。伴随着不住传来的震荡,一时之间,竟是叫这方舟里边的人都心生出一阵寒意来。 没有人讲话。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稳定住自己的身形,一边紧紧地盯着船尾的位置看了过去。 他们已经有种预感了,方舟外头那碰撞上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山石一类的玩意儿。他们甚至可能已经等不到修仙宗门那边的解释了。哪怕看不见外边撞击方舟的东西,他们也还是能够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澎湃灵气正纠缠在方舟外边,这时候正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靠近船尾的那些修士都忍不住稍微朝后边退了退。 这时候人都站起来了,的确也是有了一点儿空挡,叫他们可以慢慢退后一些的。可船舱当中毕竟还是站满了人,他们退了几步,也再没办法继续后退了,只能静静地盯着船尾看着。 “砰!” 又是一下猛烈的撞击。 不等他们猜测,船尾已经突然被撞开了一个大洞,一道浊黑色的影子突然就像闪电一样蹿入到了船舱里边来,缠住了船尾站着的一个修士,又飞速地往船外缩了回去。 那个被缠住的修士反应也算是很快了的,身子一动就想要往旁边闪避。可在这人群密集的地方,又哪里有什么地方是可以供他躲开的。 他甚至没来得及祭起飞剑或是使出一个法术,已经惨叫着被那黑色的影子拖到了方舟外边去。 就连惨叫也没能持续多久,就好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连着声音也猛地就消失了。 所有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这方舟的墙壁他们是知道的,用的是比城墙还要厚实的乌铁木锻造而成,外头又有数个防御的咒文刻在上头,根本没有这么容易可以打穿。若是换了他们自己,说不准就是花上个三天三夜的,也对这方舟外壁没有任何办法。 可如今,这外壁却被如此轻易地就打破了。 他们还来不及看清那从外边伸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已经有个修士被拖走了。 ——妖兽?! 这是所有修士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 被撞开的大洞看着黑漆漆的,压根儿瞧不见外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他们来来不及做什么反应,整个方舟又是一颤,方才那退缩了回去的东西又突然蹿入到了船舱里边来,又是闪电一样朝着一个修士卷了过去。 这次修士们却已经有了防备了。 他们倒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一点儿突发状况就被吓住,这时候在船舱当中不方便使用飞剑,可法术却没有什么问题。 那些站得离船尾近的修士已经又朝后退了退,看准了那东西再伸进来的瞬间,数道法术已经落到了那破开的洞穴外边去。 “吱——!” 破洞外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蹿入船舱的东西猛地四下疯狂一抽,顿时便将几个闪避不及的修士拍倒在地上。 可等它的,并不仅仅就是几个法术。 这些修士全都是一等一的,最开始的法术丢出去了以后,紧接着就有更多的修士轮换一样将法术又甩到了破洞外边或是那东西身上。那蹿入的东西根本还来不及伤人,就已经被打得冒出青烟来,一下子又猛缩回到破洞外边去了。 只可惜他们还来不及体味胜利。 整个方舟又猛地摇晃了起来。 他们方才的法术好似是激怒了破洞外边的那东西,整个方舟被那东西一通撞击,一下子就摇得人根本站立不住。 啪啪啪啪啪啪啪。 数道响声从方舟外头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敲击在方舟外墙上一样。 这次响动已经不仅仅是局限于船尾的位置了,整个方舟外头都响起了这些声音来,叫人完全分辨不出到底是有多少东西在袭击着这个方舟。 船舱里边的修士们个个是东倒西歪的,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平衡,没有相互压在一起,更不要说是再准备什么法术了。 六百零四 揉碎 咻咻咻咻咻咻。 拍击以后,便是有数条东西从新撞破的大洞之内蹿入到了方舟内部,一下子就又拖走了好几个修士。 在这已经摇晃得完全站立不住的方舟当中,他们到底也没办法保护住自己。 他们甚至根本还没见到有东西蹿入到方舟里边来,就已经猛地一下子被拖了出去。 这次被拖走的几个修士更惨,根本连惨叫的机会也没有,一下子就已经被拖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去了,也不知道是落到了什么地方,还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悄无声息的。 糯米心中冒出一阵寒气来,可在这东倒西歪的时候,她脑袋都是晕乎乎的,更不要说是做什么事情了。 这种时候,她宁可是自己驾着飞行法器在外边战斗,也不愿意是被困在这方舟里边。 没错,他们的确是被这方舟困住了。 要不是随着这方舟左右晃动的话,他们哪里至于这样轻易地就被拖走的。 不光是糯米,这时候有许多修士都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好些修士同时开口,指着他们顶上的那地方,大声喊道,“打破上边,闯出去!” 不知道是有几个人同时这样大喊了出来,更不知道是有多少人响应。 糯米只觉眼前光芒一晃,数道法术已经直撞到了天顶上边去。他们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商量什么,各自甩出去的法术十分混乱,打落到的都是不同的位置。这方舟所用的灵木是那样的粗厚,他们这些分散的法术,一时之间竟没办法打穿那道内墙。 “朝着最中央的位置打!集中一些!”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如今这混乱的情形之下,也就只能是听他的话了。 有更多的修士也跟着他喊了一句,将这声音传了开去。接下来的两次法术攻击,果然就集中了许多。 外围的那些修士够不着中央的位置,想要朝着那天顶中心丢法术。实在是有些太远。他们便马上扭转了身子,将手上的法术朝那几个破开的大洞外丢了出去,也不管能不能打中什么东西。 破洞外边又是传来了凄厉的惨叫,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法术没有落空。 然而。却根本没有让他们得意的机会,外头抓住方舟的东西发出了一声惨叫以后,整个方舟便又是猛地一震,更多灰黑色的东西争先恐后地从那破洞外边钻了进来,好像誓要将这方舟里边的修士全都拖出去弄死一样。 有些破洞太小,抢着要挤入的东西又太多,在那破洞洞口附近相互挤成了一团,糯米这才终于看清了那些侵入到方舟里边来的东西,竟然是些同人腰一样粗细的触脚,仿佛是哪个海里边的软体动物一样。看着就给人一种滑溜溜的感觉。 那些触脚不过是在破洞上卡了一瞬,很快就发现不能一次进入太多,马上就又退出去了一些。等它活动灵便起来以后,糯米便又见不到那触脚了。 快。 它们的动作简直就好似闪电一样。 外围那些修士虽然已经尽力朝着那些触脚丢法术,甚至有人不顾地方窄小。强行祭出了飞剑来,却都是碰不到它们分毫。触脚就如同是闪电一样,一旦卷到某个修士,马上就飞快地将人拖到了外边去。 旁边的人就是想要救,也根本来不及。 “快快快快快!” 不知道是谁在拼命地催促着,不少修士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来。 糯米他们所在的位置,既不靠近外头。也不靠近最中央。这时候被人群挤在了半途中,连抬手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是丢什么法术。 “是、是什么东西?”糯米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扭头问一问旁边的几人。 “不知道。看着像是水里边的东西,可方舟也没有钻到水里边啊。”唐允风面上也带着了严肃的神色,不过还是回了糯米一句话。 他们这时候虽然也完全没办法动弹。可却已经是用神识同飞剑联系上了的。只要是一有空挡,便会指挥着飞剑喷出杀敌。 “呵、得亏我们这位置站得靠后一些。要不然的话碰上那触脚,可没多少活路啊。”夏秋春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没想到他这话才刚说完,方舟便又是一阵摇晃,他们面前的那片船壁发出了一阵叫人牙酸的嘎吱声。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他们面前的那块船壁便直接被击飞了出去,一条触脚飞速朝人群弹了过来,卷起一个修士就朝外猛拉。 “乌鸦嘴!” 一时之间,糯米都数不清身边有多少人张口就朝着林霄骂了一句。 嘴上虽然骂着,可他们手上却没有停顿,多少个法术已经朝着那触脚丢了过去。 “诶……” 糯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破洞外头又是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触脚猛地一抽,拖着人就往外缩。 她只能在人群的缝隙当中,看着那个被法术误伤的修士,这时候仍被卷在触脚上边朝外拉扯。 那修士不过是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她见到那修士好像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在这方舟里边,四处都太过光滑,那修士不过是扑腾了一下,身子一沉,就已经被触脚完全拖离了出去。 触脚的速度飞快,而且十分灵活,避开了第二次轰落的法术。只可怜那个被缠住了的修士,被触脚带着四处拖动,那些慢了一拍的法术便几乎都是落在他身上。 还没有离开方舟,人就已经没有了声息。 糯米甚至不知道是该害怕外头的那不知名的触脚妖兽残暴,还是该恐慌周遭那些修士的心狠手辣。 不过她也没时间纠结这些。 触脚不过是稍微退却了一下,很快就又有新的触脚从破洞当中伸了过来,胡乱挥舞着朝人群扑了过来。 外围的修士朝里边缩了缩,可他们背后顶着的全都是人,哪里还能朝后退。而他们面前,那灰黑色的触脚又挥舞了一圈,找了个目标就卷了过去。 糯米甚至都看不清楚那触脚的动作。 谁也不知道那触脚下一刻会落在什么人身上。 他们肯定是带着想要赶紧将这怪物打死的心情,将那些法术轰在触脚身上的。只可惜这触脚实在是太过灵动的,左右一扭,就好似长了眼睛一样,飞快地就避开了他们的法术。 而且,即便是他们将这只触脚打得稀巴烂也没用。外头那妖兽身上显然不只有这么一根触脚的。他们稍微对触脚造成了点儿伤害,那妖兽却好像全然不在意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那妖兽会发出一阵尖锐的吼叫,随着他们的伤害,变得更凶悍起来。 方舟的摇晃也变得更厉害了。这时候左右摇晃得人根本就站不住,好些法术都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幸亏还不至于打到旁人的身上。 在外头那妖兽面前,这方舟便好似是纸糊的一样,随随便便就被捅出几个大窟窿来,这时候那妖兽更是想要将这方舟揉碎一样,努力撕扯着。外头那妖兽也不知道是有多巨大,还是有多少只,只是不断地攻击着他们,将抓到的修士拉扯到外边去。 她这时候已经完全不去纠结那触脚到底是什么妖兽身上伸出来的了。不论那是什么妖兽,只要是被抓到了,他们便是再也活不下去的了吧。她焦急地扭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情形却也看得不甚清楚。 无数法术的光影烟雾升起,叫她根本见不到后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那些攻击也不知道是落在了什么地方。身边彻底陷入在那些法术当中,糯米甚至有种置身于战场的错觉。 她见到旁边的楼千重同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她愣了愣,猛地回过神来,赶紧追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楼千重很是诧异地看了糯米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朝着她吼了一句,“准备好飞行的法器。” “啊?”糯米又愣了愣,反射性地回头望了后边一眼。 她还是没能从那些法术的光影当中看出什么来,也不知道楼千重是怎么知道那些修士的进度的。她正想开口问,突然便听见方舟发出了一阵不祥的嘎吱嘎吱的声响来,让人听着十分的不舒服。 这种响声同先前那些船壁被破开的声音都全然不同,虽然不是很尖锐,可却是相当沉闷的响声,听在耳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有种叫人心惊的感觉。 “咔嚓——咔嚓嚓嚓——” 偌大的方舟发出一阵好似呻吟一样的声音。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可怕,就连那些一直在朝外抛着法术的修士都不由呆了一下,他们手上的攻势也就慢了下来。 可他们的法术停下来了,那方舟身上的闷响却是一点儿也不少的。 随着先前那声闷响,整个船身都给跟着发出各种或清脆或低沉的声音来。如同宫殿一般的方舟,这时候在那妖兽手中,竟然当真就好似是一团纸团一样,正在被妖兽慢慢揉碎。 六百零五 坠落 糯米直到这时候才知道,楼千重哪里是见到后头那些修士的进展了,他是发现这方舟再也撑不下去了,这才先一步出言提醒的。 然而,这时候就是明白了这个,也已经再没有什么帮助了。 随着一阵揪心的沉闷声响,糯米只觉得身体一轻,脚下一松,整个人便朝着下方猛地跌落了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她方始可以确定自己的确是在空着。这便是她脚下一空的时候转过的第一个念头。她刚才可是一直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水里边的呢。 不过,那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罢了。她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能够胡思乱想的时刻。这时候那方舟一散,他们所有人便都是失去了在空中的支点,若是不赶紧召出飞行法器或是飞剑,哪怕就是没有被外头那妖兽吞到肚子里边去,也肯定是要摔死的。她可不觉得这方舟飞行的高度是有多低。 “师兄!” 糯米喊了一声,手一挥,一只纸鹤已经从她掌心中掠了出来,转了个漂亮的弧线,停在了她的脚下。 柱子动作虽然缓慢,反应却还是十分迅速的,这时候伸手一抓,糯米便只觉得脚下的纸飞鹤猛地朝下一沉,整个鹤身朝一边歪了歪,这才稳住了落下的趋势,转着圈儿朝边上飞了过去。 糯米实在也不想飞得这样花哨。 她这纸鹤不过是个低阶的飞行法器,速度没有多快,负重也并不出色,这时候拉了她和柱子两个人,已经很有些要到达极限的意思了。这时候还要转悠着飞来飞去的,实在是很考验纸飞鹤的飞行水平。 可不这样左右飘忽地飞也不行啊。 那方舟被触脚拧碎了以后,同他们一起往下落的,便是大块大块的灵木随便。这些碎片虽然已经是粉碎了开来的,可那只是对整个方舟而言罢了。在他们面前。那些碎片却还还是十分庞大,能够将他们砸个晕头转向的。 这要是不避开,她便是又多了一种死法可以选择——被砸死。 何况那些数不清的触脚这时候还躲在那些碎片后头,抽冷子就朝着空中的修士席卷而来。只要是抓住了哪个修士,就马上将人拖走,不带一刻停留的。 周遭那些修士这时候也已经纷纷踩住了飞剑,又或是坐在了自己的飞行法器上边,正朝着四周飞快地散去。他们甚至根本不用四下张望,就已经能够见到无数条触脚这时候正从那些跌落的方舟碎片之间伸了出来,朝着他们卷了过来。 这时候哪里还有人去考究那妖兽的想法,更没办法组织起什么攻击来了。他们甚至没有去看那妖兽到底是藏在哪一片碎片之后,四散开来,就各自逃命而去了。 先前在方舟里边的时候。他们还能朝着破洞外边丢丢法术,可这时候一下子落在了空中,四面八方的好像都是那触脚的身影,他们才知道自己错了。 方舟就好比是他们的防护堡垒一样,他们在那方舟里边。还能够勉强挡住数不尽的触脚,只需要面对有数的几条罢了。这时候方舟一坏,他们落到了空中,便是再没有什么遮掩了。那妖兽触脚繁多,这时候全部挥舞了起来,便是他们也变得灵活了,却其实是变得更危险了。 那妖兽可不是为了让他们逃走才将方舟拆散的。 它是想要赶紧将这些修士全部都吞下去。 方舟一破。对他们而言就是迎来了异常暴风雨一样的灾难。 他们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死命逃跑。 也有人尝试着用法术去攻击那些触脚,然而,他们在方舟里边的时候都捕捉不到那些触脚,这时候又怎么可能对触脚造成什么伤害。 外头并不如糯米所想的明亮,他们如今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虽然方舟碎裂了,他们到了外边来,却也没瞧见一丝光芒,连天上的星光月光都好像是完全消失了一下,只有那已经碎裂了的方舟还散发着赢弱的一点儿光芒。勉强叫他们能够从黑暗中看见那扭动的触脚。 “不要同那些触脚纠缠,马上落下!” 楼千重这时候又恢复了当初队长的身份,这时候飞剑如同是流星一般,从糯米的飞鹤旁边一掠而过。 落下去—— 糯米低头看了看下方,可到底也只能见到一片黑漆漆,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里。 可她知道楼千重的判断没有错。 即便是留在这个高度,也只能是落到那不知名妖兽的肚子里罢了。反倒是落到地上去,才可能会有一丝希望。 她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树倒猢狲散。 可是,除了逃跑以外,她什么都做不到。 叶梵已经跟着楼千重的身影急速往下落了下去,林霄他们也是。 这种时候,朝她招呼一声,已经是楼千重他们的极限了。他们到底也不是同门,这时候,还是自己的命比较要紧,没有谁会花心思去关心她的。 糯米扭头看了一眼还在四处逃窜的那些修士,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喊了一声“大家快朝下逃”以后,便也不管不顾地往地面落了下去。 她的纸鹤的确飞行速度不快,可若只是往下落的话,又哪里需要什么速度了。有了她和柱子两个人的重量压在这纸鹤上边,纸鹤原本就已经飞得有些吃力了,这时候她将纸鹤身上的灵气一撤,整个纸鹤顿时就失去了浮空之力,在空中微微一顿,一下子就猛坠了下去。 这简直就是直接将自己扔到了空中随便朝下掉。 她的想法倒是不错,可这时候脚下一空,人却是整个飘了起来,哪里还能同那纸鹤在一块儿,眼看着就要摔到那纸鹤外边去了。 糯米大吃了一惊。 要是没有了那纸鹤,她可再没有什么飞行的手段了。这时候看不见下边到底还有多高,也没办法施展什么法术的,若是没办法抓住纸鹤,她可当真就只能摔死了。 几乎就是电光火石之间,她身子才刚飘起来,就突然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已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啊……!” 她还以为自己终于被那触脚给缠住了,一边喊着一边挣扎想从那桎梏当中脱出身去。可尖叫才发出去了一半,背后也跟着抵住了一个坚实的胸膛,这才发现自己是被柱子一手抱住了。 柱子这时候一手环抱着她,一手抓住了纸鹤的一只翅膀,在空中掉得飞快。 有着柱子的体重在这,他们掉落的速度可比那些方舟上头的灵木都还要快得多了。 糯米数次见到有触脚朝他们伸了过来,可他们却都勉强地同那些触脚擦身而过了。大抵是那些触脚也没想到他们下落的速度会这样快,一时之间竟都叫他们逃脱了。 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糯米完全瞧不见下边到底什么地方才是地面。而上头那些四处逃窜的修士和落下的碎片、还有那食人的妖兽,也飞快地离他们远去。 她只见到上头那些修士的飞剑化作一道光芒,在空中闪避那些触脚的时候,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来。而那些方舟的碎片,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见到一点儿微弱的光芒,渐渐的,那些光芒便是越来越弱,只能隐约地分辨出它们大致的轮廓来了。 随着他们落下来的修士好像并不很多。更多的修士,都是本能地朝着四处散落而去,一边闪避着那些触脚,一边想办法逃到别的地方去。 糯米觉得自己好似长出了翅膀,在空中飞舞着一样,一时之间,把什么东西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的。 她还从来没有试过这样从空中急速落下去的。 以前即便是在翼虎身上,感受过这样凛冽的风,可也从来只不过是扑面而来的罢了。这时候她一路朝下落去,便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就好像她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人了,而是更接近于环境的什么东西。 “……糯米……糯米……阿苗!” 柱子在她耳边喊了好几声,她这才猛地一震,回过了神来,赶紧就艰难地朝着纸飞鹤打出了一道法诀。 纸飞鹤得了控制,身形又是一颤,微微抖动了一下,拖着他们又下落了好一段距离,这才终于慢悠悠地稳定在了空中。 糯米哪里敢在空中滞留多长时间的,这时候又要寻找着下边的土地,又要避开上放落下来的碎片,一时之间,控制着纸飞鹤四处躲闪,倒也是手忙脚乱的。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大地的所在。 楼千重他们的飞剑到底是要迅速一些,这时候早就落到了地面上边去了,正朝着糯米挥舞着自己的飞剑,算是给她打了个讯号。 糯米见到双方之间的距离,心中不由就是一阵庆幸。 方才要不是柱子将她叫醒过来,这时候他们说不准早就摔到地面上去了。哪怕是柱子,从那样高空中坠落下来,恐怕也已经是不成人形的了吧。至于糯米自己,本来就只是个仙修,若是这么一摔,可就要成了殉情了。 六百零六 幽冥 六百零六 见不到光亮,更见不到什么日月星辰的。 这样异样的环境,叫糯米十分确定他们已经渡过了界河,到了幽冥了。 只是,现在不论是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在哪个位置。 从他们自方舟下落下来开始,已经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了,大概可能有个四五天的吧。就如同在那方舟上边一样,糯米如今计算时间的方法,就是算计着自己饿了几次,困了几次。 他们没有在那下边等多久,也没有同可能落下的人再混在一块儿。为了避开那些一同落下来的碎片,他们很快就离开了那个地方,朝着某个方向一路飞奔,直到他们觉得自己终于安全才慢慢停住了脚步。 界河显然不在他们的这个方向,哪怕他们这时候是想摸着界河再回到人间界去,也是做不到了的。 等他们停下来以后,才发现队伍里边只剩下四个人了。 林霄和夏秋春,这时候已经不在他们身边了。他们一落到地面上边的时候,光是顾着赶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边竟然少了两个人。这时候再反应过来,却又还哪里知道先前他们落下的是什么位置。 他们这一路跑过来,走的可不是单纯的直线。在这样漆黑又开阔的环境下边,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转了多少个弯斜了多少个角。 “他们……林霄和夏秋春呢?”糯米十分茫然地开口问。 “……不知道。” 最后,得到的也就只有这样干涩的回答。 就连叶梵脸上也露出了一点儿恍然的神情来,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的确没有谁注意到那两个人的存在。 糯米还记得他们刚开始落地的时候,人数应该是对的。当时她才是落得最慢的一个,看着地上的那些飞剑数量,模糊中感觉大家都在才是。 若是这样的话,那便是在半路上奔跑的时候走岔道了。 可是,即便就真的是这样,她又能做什么呢。她如今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是去找什么人了。 这一路上,他们也并不是就一帆风顺的。有时候碰上个幽冥的鬼怪,他们也只能是落荒而逃。 不是他们的修为层次太低,而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突然见到飞剑不能伤害的对手,他们这一群剑修加糯米这半个仙修的,就只能是夺路而逃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跑丢了两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就连她和柱子,也一路跟得十分辛苦,侥幸没有被甩下罢了。 糯米沉默了一回,却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们如今可以说是自身难保,更没有心思去担心别人了。 刚开始的那几日,他们可以说是十分茫然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本着逃命的心态,一路飞奔。这在叶梵和楼千重他们看来,恐怕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以前在人间界的时候。他们何曾这样狼狈过。没想到才刚渡过了界河,就遇到了那样猛烈的一场袭击,连修仙宗门的方舟都给撕成了碎片。 他们虽然没有开口,可心里边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修仙宗门那边的人要害他们的。 可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想法实在有些可笑。 他们同修仙宗门无冤无仇的,哪里值得修仙宗门花费这样大的力气来陷害。哪怕修仙宗门想要害死他们。直接在他们的饭菜里边下毒就是了,何苦陪上一整个方舟,也要将他们丢到幽冥的。 渡界河,原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论是什么样修为层次的修士,在渡过界河的时候,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他们这次。恐怕是因为方舟的目标太大,所以才引来了这样巨型的一只妖兽。若是换了其他门派独自渡界河,规模没有这样庞大,大概也不会招惹来这样恐怖的妖兽。 这样一想,他们这次可真是有够倒霉的了。 叶梵、楼千重和唐允风三人的门派据说都已经到了幽冥这边来了。他们这时候终于安定了一些,却也不愿意再茫然四处跑动了,便都纷纷用了各自的法子,试图向门派那边打探一下行踪,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回到自己的门派里边去的。 然而,他们的那些法子却都失败了。 不管他们是尝试着传音,还是别的什么法子,他们的符纸在这幽冥里边,就好像是沉入水中的石头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并不是他们的联络没有回应,而是传音的符纸根本就送不出去。符纸飞不起来,传信的小飞剑只是晃了晃,却也还是毫无反应。 “这是当然的。这幽冥里边,可没有什么灵气,有的不过是死气罢了。我们寻常的符纸,在幽冥里边是根本不合用的。传音符纸追踪的是灵气,更不可能有什么反应了。就是用飞剑的消耗,也会比在人间界要大得多。”糯米曾经在她的季风玉简上边见过关于幽冥的介绍,因而便开口同他们解释了一番。 楼千重听着糯米的解释,眼神突然一变,道,“难怪那方舟这样轻易地就被撕碎了。应该是到了这幽冥以后,方舟上边的灵石消耗太快,根本没办法再张开防护的吧。” 糯米一愣。 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这时候听到楼千重一讲,回头想了想,也觉得很是有可能。 修仙宗门自然不可能在方舟上边放太多灵石的,大概就只是足够来回的罢了。他们虽然应当也知道这幽冥里没有灵气,可哪里记得那方舟其实也是一架法器。 在人间界的时候,那方舟还能稍微从外界摄取一点儿灵气,灵石的消耗肯定比较少一些。可没想到进入了幽冥以后,灵石便好似泼水一样地消化掉。他们一时慌张之下,将外头的护罩给撤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么一来,没有了护罩的方舟,也不过就是墙厚一些的木头罢了。 糯米苦笑了一下,默默点头,道,“嗯,也很有可能是这样咧。” 若当真是这样的话,他们被击落下来,还当真就是不冤。 只是,没有办法联系门派,一路之上也没有遇到旁人的,他们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顺着某个方向一路走下去,不是不可以,可他们越是深入到幽冥内部,恐怕就会遇到更多没办法对付的鬼怪。他们如今还能够稍微脱身,可再往里边去,却是没有人能保证了。 而且,他们其实没有人是想要在幽冥里边一直住下去的。 他们跑到这幽冥来,不过是因为人间界如今乱七八糟的,为了避难,才勉强跑到这个地方来罢了。只要人间界的环境稍微好转一些,他们肯定还是要回到人间界去的。若是他们一路往里走,谁知道最后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幽冥就是再小,好赖也是本该分离出去的一界,总也不可能叫他们一年半载的就用脚丈量完整个地方的吧。 这样一想,他们再继续走下去的心思也就更淡了一些。 “回到界河那边去吧,说不准还能遇上什么修士。”唐允风提议到。 “可是……我们不知道界河到底在什么方向啊。而且,我总觉得先前袭击我们的那妖兽,是住在界河里边的。”糯米率先就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来。 叶梵是从来不会多说什么的,楼千重也是个喜欢最后下结论的人。 这时候便就只剩下唐允风露出了点惊讶的模样来,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妖兽看着像是水里边的东西呀。”糯米倒是理直气壮,“哪怕它不是在界河,和我们想要找到界河,也没有这样简单吧。” “总比往里走要好。”楼千重却是在这时候开口了。 糯米自然也是知道这道理的。 她并不排斥到界河那边去,这时候见到楼千重都发话了,自然也就安静了下来。 既然楼千重和唐允风都这样讲,她相信这二人心中肯定是模糊的有个方法的。否则的话,他们还不如就留在原地,每日等着看看有没有过路的修士好了。 反正他们如今也还是有吃食的么。 这时候,糯米倒是开始庆幸起自己能够随时种植灵谷了。 在这个幽冥里边,可没有什么妖兽能给他们狩猎着吃的,更没有什么灵谷。这一路走来,幽冥简直可以说是空旷荒凉,整片荒芜的大地上头,不要说是妖兽了,就连一株草也没有生长的,就是他们愿意吃树皮嚼草根,在幽冥里边也没有这样的条件。他们如今所有吃喝的东西,都是自己身上带着的一些。 没有哪个修士身上是不带干粮的。只不过,像是糯米这样随身带着一整块种满灵谷的灵田的,却实在没有。 他们来的时候十分匆忙,身上带着的干粮也并不很多,这时候糯米身上带了那样多的灵谷,心中便是一阵的安定。 要不然的话,饿死在这幽冥里边,才当真是个笑话。 六百零七 决定 “唉、咱们先前在修仙宗门里边忙活了大半年的,当初还觉得会得到什么好处的。没想到如今什么都没得到,可算是瞎折腾了。” 在如今的队伍里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也就只有一个唐允风了。 糯米扭头瞧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她知道唐允风其实并没有埋怨的意思,更不是当真就贪图修仙宗门开出来的那点儿好处的。他们这样的修士,对修仙宗门的那些奖赏虽然也不是不在意,可到底也没有谁是真就为了挣那点儿东西才来参加修仙宗门的比斗的。唐允风见那边三个人都不怎么搭理他,这时候便也跟着摇了摇头,续道,“早知道这样,我倒不如是留在门派里边,又或是早早地向修仙宗门随便提点儿要求,把东西就先拿在手上,也不至于是如今这样的落魄。” 是的,落魄。 糯米看了看他们四个,觉得如今这样的情形,除了落魄以外,的确也再没有什么更好的词能够形容了。 她们现在的情形,简直就是落魄得让人忍不住叹息同情。 糯米、叶梵再加上一个楼千重,好赖是这天武国年轻一代一等一的人物,再算上唐允风,虽然出身的国家比不上天武国,可到底也是个厉害的。 可如今呢,这四个人在幽冥里边,躲得好像是只地洞里边的鼹鼠。若是叫人知道了,可不是得笑死了么。 楼千重只是瞥了唐允风一眼,没有讲话。叶梵是完全就当唐允风不存在,唐允风说了什么,他可能根本就没听见。 糯米倒是觉得最无所谓的一个。 她以前流浪的时候,什么地方没有待过,什么破败的场面没有面对过。这时候能够缩在山洞里边燃一堆篝火自己做吃的,已经比她当年要好太多了,她也根本不去挑三拣四的。只是。听了唐允风的话,她却是心头一动,突然开口,道。“对了,先前你们门派里边给你们传音的时候,可有提到过人间界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了么?我一直在想,其实人间界也并不是那样无法存活的吧?我们这些修士倒是可以渡过界河躲到幽冥来,可总也有许许多多世俗凡人是仍生活在人间界的吧。总不至于那些上仙是当真想要将人间界给摧毁了。” ——那些上仙。 糯米直到如今,也还是没能将蛟苏青往坏的一面想。 唐允风愣了愣,显然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过,他也很快地就回过了神来,道,“这谁知道呢。先前门派同我传音的时候。可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的。我想,他们应当还不至于就对普通凡人下手。咱们在大能眼中就好比是蝼蚁,而那些凡人,却是连蝼蚁都算不上了。这样的一些对象,他们就是为难了。想必也是毫无意义的吧。” 楼千重却是难得地开口插了一句话,“这可说不好。他们自然是不会针对那些凡人的。只是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引得天地灵气动荡,一个法术下去,不要说是凡人了,即便我们修仙的也都撑不住。如今人间界那些凡人,却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就好比那些人间界的妖修。若是没办法横渡界河,也只能是躲起来拼气运了。气运好些的,还能落得个活命,等他们走了,才好继续修炼。” 言下之意,便是气运不好的。直接死在那误伤之下,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糯米这时候也终于想明白了过来。 不过,她刚开始的时候倒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因为从来没有确切得到什么消息,心中不免还是没有将这样的状况放在心上。更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糯米甩了甩脑袋,看着外头那漆黑的环境,不免也有些想要叹气。 只是,如今他们已经落到这幽冥里边来了,甚至连人间界那边的事情都了解不到了,更不要说是插手或是做别的什么事情来。 他们这时候连自己之后能够做什么,都已经有些没办法弄明白了,更何况是要多想别的东西。 糯米这时候其实也在很努力地想明白他们能够做什么。不光是她,即便是叶梵和楼千重,其实心中也还是十分在意,只是他们本来就是些冷峻的,这时候更加是将心思深深地藏了起来,更不可能拿出来说道了。 如今在这幽冥里边,处处都是他们不懂不明白的地方,这幽冥里边生活着的鬼怪,也都不是他们所能够理解的。 他们想要做的,便是回到界河边上,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什么合作的人。 也许就只有到了这样的情况里边,他们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他们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就同其他人混在一块儿的。 就好似叶梵根本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一样,他们根本也不会想到要跟别人合作。既然不觉得对方能够提供什么帮助,便就更不会期待旁人的存在了。 甚至就连糯米这样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少了不起的年轻修士,以前却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必须要依靠旁人的能耐的。她独自出门的时候,固然是带着柱子和魃豹的,可柱子和魃豹,从另外一个方面而言,却也还算是她自己个人的能耐。 只要是已经踏上了修仙之路的人,没有哪一个是会想要依靠别人的,因为根本也没有什么人会愿意被你依靠的。 也就只有在幽冥这样的地方里边,他们才会生出想要融入到队伍中间去的心思。 这地方,同他们曾经独自历练过的那些仙林都不一样。 那些仙林,到底都是他们所熟悉的世界。哪怕是再孤寂,他们也毫不在乎。之可惜如今这个幽冥,却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就搞明白的一个世界。他们曾经熟悉的那些东西、那些力量,如今到了幽冥,根本就是连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他们固然希望能够应对这个地方,只可惜,只有他们单独在这幽冥里边的时候,他们却不能抑制地升起一种淡淡的寒心感。 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好似自己所掌握的那些东西全都失去了作用,所以连他们自己的性命都掌握不住了。 叶梵和楼千重虽然都没有开口示弱,可他们心里边却还是已经产生了动摇。 这样的动摇,对他们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在修炼之途上边,他们本该是只信任自己的。他们自己的实力越是强悍,他们的道心就能够越坚定。然而,现在突然到了幽冥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边,不要说是力量了,连着他们自己的性命可能都保不住。这时候,他们身为人的最初那点儿特性才渐渐地暴露了出来。 人到底是群体的动物,觉得待在群落里边,才是最最有安全感的。 这样粗陋的心思,叶梵和楼千重自然是不希望袒露出来的,因此他们也就只能沉默。 沉默着看着糯米和唐允风商量着怎么去寻找旁人,沉默着去应允了他们的举动。 然而,在这个偌大的幽冥之中,想要寻找什么修士,却当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想着要撞气运,想着他们离开界河应当并不很远,说不准哪天就会碰上人的。不过在这等了几日以后,他们很快就放弃了。 他们虽然离开界河不很远,但界河也是十分宽阔的,他们根本无法确定人间界那边饿修士都是从什么地方横渡界河的。就是当真横渡了,这幽冥的环境也是十二分的荒芜开阔,真不知道要怎么走才能走到他们面前来。 “这么大个地方,又没有很么光亮的,若当真有人路过,应该能瞧见我们燃起来的火光才是呀。”唐允风有点儿抑郁地用棍子戳了戳面前的一小堆篝火。 糯米想了想,便摇头,道,“不会过来的吧。这幽冥里边因为环境特别昏暗,因而便有一种鬼怪,专门产生出磷火来哄骗那些过路的。若是有敢靠过去的,它们马上就会张嘴吃掉。咱们能这么些天一直安安稳稳的,恐怕还是被当成了那脑袋上飘着磷火的鬼怪咧。” “啊?幽冥里边有这样奇怪的东西?”唐允风愣了愣。 他所有关于幽冥的知识都是听说的,而这“听说”里边,却没有哪个修士是当真已经到过这幽冥的。他们说的也不过是一些大概,唐允风哪里会知道这幽冥到底有什么鬼怪。 糯米点点头,不再讲话了。 唐允风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们到这幽冥已经有些日子了,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不由是觉得十分的郁闷。 这时,原本一直静静坐在后头的叶梵突然站了起来,朝着某个方向一指,道,“我们到那边去,界河在那个方向。” “……啊?” 糯米和唐允风一时也都呆住了。 “这个……界河在那边?你是怎么知道的?”唐允风回过神来以后,马上就这样问了一句。 ps: 昨天的状态实在是……太糟糕…… 六百零八 觅界河 “这个……界河在那边?你是怎么知道的?”唐允风回过神来以后,马上就这样问了一句。 他倒不是怀疑叶梵。只是,他们已经在这幽冥里边困了好些天了,却也完全没有想出个什么好办法来,这时候叶梵突然开口,说的是这样的坚决,他便忍不住也是有些不确定了。 叶梵扭头看了唐允风一眼,没有想要做出解释的意思。 他说话做事,从来不需要解释。不论是在以前的万剑宗还是如今的玄天阁,他的话都没有必要让旁人理解,那些人只要听着,然后按照他的话去做就是了。 不过,如今—— 叶梵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慢地张嘴。 “风声,那边有水汽。” 风声?水汽? 唐允风自然完全不知道叶梵在说什么。 可糯米却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叶梵同他们最不一样的,便是他的灵根天赋。他是个风灵根属性的修士,对风的掌握,自然是比旁人都要灵活许多。这个幽冥里边虽然没有了灵气,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种状态,抑制了他们的发挥。可若只是这样的话修士就会全然变成废物,那就不可能有从幽冥活着回到人间界的修士了。 只是,哪怕是叶梵这样的修为和天赋,却也还是花了这许多天的时间,也才终于能够从这幽冥里边的风力感受出一点儿动静来。 的确,只是一点儿。 但仅仅就是这一点儿,也已经足够确认那界河的方向了。 糯米抬头看了看叶梵,目光当中却不由生出了一点儿担忧来。因为她竟然从叶梵的面上看出了一点儿疲惫的神色来。 在她的印象当中,叶梵这个大师兄无论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面上都是维持着那种疏离清冷的神情,从来没有见过他就露出什么破绽来的。这时候展现出一点儿疲累,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破绽的,可终究是十分罕见的。 仅仅只是在这幽冥里边尝试着同风进行沟通。就已经花费了这样大的力气了么。 不过,这么做的确是很有必要的,而且行之有效。 就如同叶梵所讲的那样,只要是能够确认那个方向有水汽的存在。那很有可能就是界河所在的位置了。 唐允风也算是个心思精细的人。渐渐地问了几句以后,很快地也就理解了过来,一下子就明白了叶梵话里边的意思。 他虽然还并不太明白叶梵具体的灵根天赋,可是身为一个修士,只要是稍微想一想,很快也就能想出答案来了。他也没有多问,只是看了看叶梵,突然道,“要是……要是走到那边去,结果却不是界河呢?” 叶梵却十分淡定。讲道,“即便那样,我们也能找到一处水源。” 水源。 这的确是一个分外有说服力的理由。他们同糯米可病不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缥缈幻境在身上。即便他们带着的干粮灵酒一类的东西再多,可手边没有水源。终究还是十分不便,而且叫人觉得不安。这时候若是能够找到水源,至少也确定近期过日子能有点儿保障。 叶梵的话一出口,唐允风也是跟着点了点头,再不说什么了。 三人便都扭头去看楼千重。 他们虽然没有刻意说过,但还是延续了之前在修仙宗门时候的习惯,将楼千重看做是一个队伍的队长。虽然依糯米来说。楼千重这队长恐怕也没有什么威严。叶梵自是不必多说,哪怕是她和唐允风,若是当真有什么意见分歧,也不可能太依照楼千重的安排去做。 说到底,大家和萍水相逢的,虽然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但平日打打闹闹的也就罢了,如今可说是牵扯到了性命,哪里还有人会这样轻易就听他的安排。谁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不过眼下,没有什么冲突的时候,他们倒还算尊重这个队长的存在。 楼千重显然也是一直在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的。这时候见三人都看向了他的方向,略微思考了一下,便也跟着点了点头,道,“往那边去吧。” 没有说原因,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同意了叶梵的选择。 一行四人将地上的篝火踩灭了以后,便向着叶梵指向的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自然是默默不语的柱子。 糯米其实是很想要在手上握上一把火把的,在这个时候,她甚至开始怀念起放在门派里边的那个火把了。虽然当初陆纤纤说那个火把是个什么能够沟通阴阳轮回的东西,可在糯米眼中,更看重的却是它无论如何都不会熄灭的这一点。 若是有那个火把在手上的话,可就省事多了吧。 也不知道门派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人间界,到了这幽冥来。他们在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记不记得带上阿渡和那火把。还有那些原先被发配出去挖矿的半妖们,说不准这时候已经彻彻底底被遗忘在了那个矿脉里边了。 糯米自己也完全不知道那矿脉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的。不过既然是能够一直采挖却又没有被发现的,想必也不是在什么繁华的地方。若只是在什么深山老林里边的话,倒可以期盼一下那些半妖的安危。 毕竟就是接着地方打仗,总也不该打到那深山老林里边去吧。 糯米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却也知道自己如今也不过是给自己分散一点儿注意力,好叫自己不要在叶梵他们面前丢脸罢了。 幽冥十分的安静,就好似在这个地头上边根本没有生活着什么东西一样。他们踩在干涸的土地上边的时候,甚至都能够听到自己轻轻的脚步声清晰地响起。 要不是他们这时候四个人走在一块儿的话,说不准早就被幽冥这个奇异的环境给逼疯了吧。 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好像连时间都已经凝固不动了。在这种地方呆得久了,甚至会产生一种怀疑来——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不过是这茫茫黑暗当中的其中一片磷火。 刚开始的时候,唐允风还会小声地说点儿话。 糯米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因为陷入在这绝对的黑暗当中的时候,糯米也有种想要大喊大叫的冲动。这种安静太过可怕,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要自己制造出一点儿什么声音来。所以她还是十分体谅唐允风的心情的,总是会开口回答唐允风的话。 可是后来,他们两也跟着慢慢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发现,在这黑暗当中,并不仅仅只有他们四个人的存在。 首先发现这一点的,是柱子。 他们四个人正在空旷的荒地上边走着,糯米还在同唐允风小声地讲话,这时候吐突然觉得腰上一紧,双脚一空,整个人突然就到了半空中。她猛地吃了一惊,却没有叫喊出声来。柱子的手,她如今是认得了的。而且很快地,她就被放到了柱子肩膀上边去。 “……师兄,怎么啦?” 糯米直到柱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就突然这么做的。 自从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后,柱子简直就是当真就自己装成了个普通的傀儡一样,不要说是同她讲话了,就连多余的动作也一个没有。糯米本来是要说他的,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就已经落到了这个幽冥里边来了。 在这个幽冥里边,柱子更是将自己傀儡的身份发挥了个十二分。糯米甚至觉得叶梵他们应当至今还只把柱子当成是个普通的傀儡看待。 如今,柱子却竟然主动将她抱到了肩膀上。 不等柱子开口回答,糯米已经听到旁边传来了楼千重的声音,“小心,地上有东西!” 地上? 糯米本能地低头朝下方看去。然而,脚底下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她虽然看不见楼千重的表情,可就只是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他肯定是十分紧张。 叶梵和唐允风都没有答话,但糯米眼前已经亮起了他们飞剑剑刃上一丝微弱的光芒来。 “飞上去?”唐允风连忙问道。 叶梵的声音却还算是很冷静,“上面也有东西。” 上面…… 糯米又忍不住抬头,即便她早就知道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还是发现了楼千重和叶梵口中的“东西”。 当他们停下了脚步,然后又闭上了嘴巴以后,糯米在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之间,听到了一种十分细碎的声音。 那种声音太过微弱,要不是在这样绝对安静的环境里边,糯米实在没信心自己能够发现。 声音细细的、轻轻的,好比有什么人正在不住地小口小口咬着脆饼子一样。 咔哧—— 咔哧咔哧咔哧——咔哧咔哧—— 声音不住从脚下传了过来。 地下确实是有东西。那么,天上呢。天上的又是什么? 糯米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可那个地方真的能称之为天空吗。没有星月,也见不到什么漂浮的云层。特别是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以后,双脚都是悬空的。 压根儿就没有一丝上下左右的感觉。 ps: 今天七夕吗?!大家七夕快乐!!! 我……?我、我就和柱子师兄谈恋爱好啦(别抢糯米的男人喂 六百零九 倒垂人面 糯米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快就已经打住了。 眼下这情形,实在不是一个可以供她随随便便胡思乱想的。 连她都已经能听见地下传来的那细碎的声音了,便说明地下的那东西此时已经距离他们十分近了。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就到了他们脚底下也不为过。只是她如今被柱子放到了肩膀上,在这幽冥当中又无法顺利延展神识。一时之间,竟也没办法判断那声音传出来的准确位置。 她见不到叶梵、楼千重和唐允风的神情,可她至少能够确定,柱子此刻是十分紧张戒备的。从柱子放在她身上的掌心之间,她就能够察觉出来。虽然柱子已经不会颤抖了,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地就传入到她的心里边来,一点儿也不带迟疑的。 “我……” 糯米刚张了张嘴,还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就突然见到面前那微弱的飞剑光芒突然晃了晃,好似在做一个阻止的姿势一样。 他们就是再陌生,到底也是曾经在一起战斗过的。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人做出来的,糯米却已经看懂了。这是在叫她不要讲话。 她听从了,继续保持着安静。 这样的安静比先前要更难熬。她本来以为那种一成不变的安静是最可怕的,甚至能够将人逼疯。可等她真正面临着现在这样的情形以后,她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原来,当这黑暗当中发出一些叫人难以理解和解释的声音的时候,才是更加的叫人惶恐。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东西一直藏在那黑暗当中。 未知的事物,总是能够给人无限的恐惧。其实最可怕的,根本不是那东西本身,而是每个人脑子里边所幻想出来的那个形象。因为不知道,所以便会无休止地将对方想象成自己最害怕的模样。 那发出声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鬼怪吗?还是说是一种变异的妖兽?会不会是能将他们连骨头都啃干净的鼠类?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背后是不是也紧挨着站了个鬼怪。这时候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对着她的脖子微微呼气。那鬼怪是不是已经伸出手来,正缓缓地朝着她的肩膀上搭下来。 ……打住打住…… 糯米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再去幻想了。可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最能够将人吓疯的,原来就是人自己本身的想象。然而,叫人无奈的是,这种想象是根本就没有办法抑制的。 不过,在这样紧张的时候,糯米又忍不住想到别的一些事情上边去。也不知道叶梵和楼千重这样的修为,能不能就控制住自己的心思,不去想象那发出声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这时候唯一叫人感到庆幸的,是他们如今并不在幻阵当中。 否则,若是像糯米当初进如果的那个翡翠迷宫一样。由着他们的想法而改变的话,恐怕就已经不是被自己的想象逼疯,而是被自己的幻想逼死了。 叶梵他们都没有讲话,只是接着飞剑上微弱的光芒,静静地注视着四周。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觉得有点儿疑惑,觉得他们为什么要用飞剑将自己暴露了出来。可后来看着那三把飞剑渐渐地绕到了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去以后,她才猛然醒悟了过来。 原来那三把飞剑并不是为了照明,更不是为了杀敌,只不过是个诱饵罢了。 想来也是,他们的飞剑对这环境里边的鬼怪几乎没有任何伤害,他们又何苦将飞剑祭出来损耗自己的真元力。 糯米听着地下那细碎的咔嚓声慢慢靠近。又听着那些咔嚓声渐渐走远变小。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些声音好想的当真就是朝着那三柄飞剑渐渐靠了过去一样。 然而,不管怎么样,那细碎的声音的确正在缓缓地远离他们。不管那东西到底是很么、会不会对他们带来危险,至少,他们如今的确是已经从那可能的危险当中暂时逃脱出来了。 她不由松了口气。原本僵硬着的肩膀也跟着垮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脖子上边微微一凉。 糯米一愣。 方才虽然紧张得后背都僵硬了,可她却也没发现自己就冒出冷汗来了,怎么这时候突然脖子后边就变得凉冰冰的了。 她慢慢地动了动脖子,可方才那种清凉的感觉这时候已经完全消失了。方才那种感觉。就好似是她突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一样,徒然升起,又瞬间就消失了。 “……错觉吧。” 糯米在心底为自己解释了一句,眯起眼睛来朝着那三柄飞剑消失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三柄飞剑各自散发着不同的光芒,飞得并不很快。这时候虽然已经飞了一段时间了,却还是晃晃悠悠的,至今没有离开她的目光范围。她知道,叶梵他们是刻意这么做的。等那发出声音的东西彻底离开他们的范围以后,他们才好瞬间将飞剑收回来。 飞剑若是飞得太远,可就不好操控了。更何况,是在幽冥这样恶劣的环境当中。 他们静静地等着飞剑领着那些东西飞到了原处,直到飞剑的光芒快要看不见的时候,地上已经再听不见有细碎的声音了。 那发出声音的东西也不知道当真是追逐着飞剑的光芒离开了,还是本来就只是单纯地路过,并没有为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三柄飞剑被三人各打了一道法诀,剑身微微一颤,如同流星的光芒一般猛地飞了回来。 糯米正盯着那三柄飞剑的光芒看去,却又觉得脖子后边微微凉了凉。 “咦?” 她这时候终于可以发出一点儿声音来了,伸手摸了摸脖子,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 “——啊!” 只看了一眼,她便直接从柱子的肩膀上边摔了下去。 飞剑划回来的时候,在半空中拖出了一道微弱的光芒来,整好照亮了她前后的一点儿位置。 糯米回头的时候,就着飞剑那一闪而逝的光芒,整好看见了一张青白的脸,几乎就是直接贴在了她脖子上边的,这时候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飞剑的光芒十分短暂,几乎就只是在那张脸上边晃了晃,马上就消失了。可糯米这一回头,却几乎就是同这张脸完全撞在了一起。她之所以没有同那长脸的鼻子撞在一起,是因为那张脸上边根本就没有鼻子。 她先前虽然已经在脑子里边做过各种可怕的想象了,可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背后竟然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贴着一张人脸的。那脸实在是靠得太近,以至于她根本就没能看清那张脸是什么模样的。 可这已经不妨碍她感到惊吓了。 她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是坐在柱子肩膀上的,本能地将身体往前一缩,便直接从柱子的肩膀上掉了下去。 柱子反应再快,却也没想到她会掉下来的,再要伸手去接,已经慢了半晌。 糯米这一摔,也不知道是砸到了哪个人身上,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呜呜”地低喊了一声,一边朝着自己身后一阵挥打。 “什么事。” 在她身前,想起的是叶梵的声音。 糯米这才知道自己好像是把叶梵给压在下边了。可这时候,她也没有心思是害羞或是高兴了。确定了自己拉着的是个可靠的人,便拼命地往叶梵身后缩了过去,一边小声道: “有……有……有……我身后有东西。” 她总算是记得如今还在幽冥当中,大喊大叫只会招惹来更多的奇怪生物,便是压抑着声音小声地讲话。然而,声音里边的颤抖还是将她内心的恐惧完全暴露了出去。 “东西?什么东西?”唐允风也只是站在旁边,这时候听到糯米的话,便跟着追问了一句。 “唔……” 被人这样一问,糯米一时之间倒是含糊了起来。 什么东西吗?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身后那到底是个什么呀。 那看上去倒是像一张倒挂着的人脸的,可她其实也没看得十分清楚。不过是就着飞剑一晃而过的光芒见了一眼罢了。她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那张人脸上边没有高挺的鼻梁,眼珠子当中也没有反射出任何光芒来。 “好像……方才我身后好像有张脸,紧紧贴在我背后。” “脸?”唐允风的声音里边带着疑问,“什么脸,鬼怪么?” “呃……这个……”糯米又再一次犹豫了起来。 若要说方才那东西是个鬼怪,可怎么就只是紧紧贴在她没有,没有一点儿别的反应的呢。哪怕就是像她所想的鬼怪那样,也是将手搭在她肩膀上的了呀。怎么轮到了真正的鬼怪出现,反倒是对她这么客客气气的了。 她正犹豫着,却突然觉得眼前猛地一亮,一阵刺眼的光芒骤然在他们之间亮了起来。 糯米不适地眯了眯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才见到原来是楼千重不声不响地点起了一个粗陋的火把来。 ps: 哎哟喂,晚上写这个最带感(什么鬼)……不过其实我本人是不怕这些的,所以很努力地要先去想象恐怖的感觉,然后再尝试把这种感觉写出来…… 啊、果然自己都不觉得害怕的话,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让大家觉得害怕的东西的吧?唔…… 六百一十 鬼脸 “……!” 糯米瞬时就是呼吸一窒,整个人猛地朝后退了退,连惊叫的声音都给憋在了胸腔里边,好似是被这惊吓给卡回去了一样。 她看到了。在柱子的肩膀后边,她看到了那倒垂着的人脸,仍是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即便是在火把闪烁的光芒下边,那人脸也还是没有映照出半分血色来,依旧是那样的惨白。 柱子的反应却是飞快,在见到糯米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瞧的时候,他已经是后背一弓,猛地将身子一沉,一拳就朝后头撞了过去。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是反手朝着肩膀上方击出了一拳。 他们就这样眼看着柱子的拳头砸了出去,然后在快要触碰到后头那张人面的时候,便见那人面飘忽忽地突然一抬,堪堪就从柱子的拳头上边掠了过去,完全没有受到那拳头的影响,仍旧是贴在柱子后头,紧紧地贴着,几乎已经像是成了柱子身体的一部分了一样。 糯米这时候也已经回过了神来,朝着柱子猛地大喊了一声,“师兄!” 柱子却并没有朝着她那边走过去,而是又瞬时将手朝后边一甩,人也跟着转了个身子,朝着身后看了过去。 ——没有。 他转身的时候,后边哪里还那张倒挂着的人脸。那人脸就随着他的转身,飘飘忽忽的已经又绕到了糯米他们面前的这个方向来了。 糯米这时候才终于稍微看清楚了那张人脸的模样。 她本还以为是什么鬼怪倒垂在她身后,所以才叫她见到了一张倒垂着的人脸,可等那东西转到了她面前来,她才发现,哪里有什么鬼怪的身子,这张人脸上上下下的就只有那么一个脑袋儿,上边是空荡荡的,连脖子都没有,下边倒是还垂着长长的头发。从背后看去。那捧头发倒像是胡子一样,十分抢眼。 这时候糯米哪里有心思去分析那脑袋是怎么一回事,哪怕那脑袋在脖子断口的地方还朝外冒着血泡,她还是朝着柱子那边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已经将一粒仙藤的种子扣在了手心当中,随时准备着召唤出藤蔓来将那脑袋给打碎的。 实在那些鬼怪妖兽的,她也并不觉得多么害怕。方才不过是因为太过突然了,完全没想到一转身就会对上那放大了一样的惨白人面,还是倒垂的状态,这才吓得心脏砰砰跳的。这时候已经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玩意儿了,哪里还会退缩的。 倒是旁边站着的叶梵突然伸手将糯米拦了一拦,声音还是那样的冰冷,“没用,鬼怪根本砍不到。” 糯米这才想起这幽冥鬼怪的特性。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柱子那边,出声提醒,“师兄师兄,在你后边。” 柱子一扭头,那倒垂着的脑袋这时候竟然又是随着柱子的动作慢悠悠的一飘。顿时就又到了柱子背后去了。 糯米透过柱子肩膀和脑袋之间的缝隙,静静地看着那奇异的惨白脑袋。 只见那脑袋肤色惨白发青,面上干干净净的,连个鼻子都没有。不过若是仔细看的话能够发现他的鼻子其实不是天生就没有的,而是被什么东西给砸扁了,完全就陷入到了脸里边去,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血肉在上头。 他的眼睛十分呆滞。泛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色。 糯米曾经见过那些已经死去了的妖兽,那些妖兽的眼睛也都是这样的,带着一种死者特有的灰,朦胧地罩在眼珠子上头,使得整个眼球都跟着浑浊了起来。 那是一种死气。可这样的事情,压根儿不用去看死气那样麻烦。单单就是看着这脑袋如今的模样,就该知道他肯定也不是什么活着的东西。 柱子两次回头都没有见到那东西。 从糯米和其他三个修士的反应当中他可以看出来,他身后却是是钉着什么东西的。这时候几次三番的都见不到那东西的身影,自己的拳头也没有任何作用,他干脆就不转身也不扭头了。反倒是双手一起朝背后一样,两手张开,朝后边猛地抓了过去。 他并没有抓住那倒垂着的脑袋,可却是抓住了那捧胡子一样的散乱长发。他也来不及多想手上抓到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感觉到自己抓住了东西以后,猛地就是一扯,将那脑袋直接从后头甩到了自己面前来。 柱子这才终于见到了自己手上抓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时候不由也有些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就已经反应了过来,倒不像是糯米那样被吓了一跳,这时候单手用力一甩,那个苍白的脑袋已经被他甩得在空中转了个圈儿。 他完全就好像是将那脑袋当成了个流星锤一样,这时候抡舞起来,脑袋瞬间就已经转了好几个圈,连一点儿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糯米看着那个脑袋被柱子拿在手中不住飞转,倒是突然有些可怜起那脑袋来。 不过,她的心思也就仅仅只是晃了这么一瞬。 柱子将那脑袋抡起来转了几圈,猛地就将它砸到了地面上去,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来。等那脑袋再离开地面的时候,半边脸上已经是凹陷了进去,好像是撞得面骨都已经碎裂了一样。 “等等,这个人……这个脑袋……” 唐允风见柱子抬脚就想往那脑袋上边踩,突然就开口喊住了柱子。 “怎么了?”余下三人纷纷奇怪地看了唐允风一眼。 唐允风这时候好像当真是在十分认真地想着什么,眉头皱得仅仅的,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线。他想了想,有些不太敢确定地开口,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看那脑袋?” 这话却是同糯米讲的,显然是觉得柱子根本不会听他讲话。 糯米点了点头,扭头向柱子吩咐了一句,柱子这才抓住那把头发,提着那个脑袋走到了唐允风面前去。 方才这个脑袋贴在柱子后头的时候,还随着柱子的转身稍微飘忽了一下。可现在落在了柱子手里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柱子一下子打怕了,这时候安安静静的只是垂落了下去,再没有别的什么动作的,安静的就好似当真只是一个死人头一样。 他们刚才都见过这脑袋的动静了,显然不会觉得他只是一个单纯的死人头,都小心翼翼地戒备着这个苍白的脑袋会突然暴起伤人。 只是如今那脑袋倒是已经老实了下来,就是被柱子递到了他们面前,也不见那脑袋晃一晃的。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若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头,被柱子抓住了头发末梢,递过来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会稍微晃动一下的。这脑袋一动不动的样子,原本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现象。 唐允风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脑袋看了一眼,紧接着又看了一眼,面色渐渐地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个……怎么了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糯米察觉到了唐允风的异样,率先开口问道。 唐允风面上露出了个挣扎的神情来,很是犹豫了一下,紧接着才缓缓地开口,道,“这个人我认识,你们大概也见过的。是到修仙宗门里边参加比斗的其中一个修士。” 剩余三人都猛地吃了一惊,扭头朝着那脑袋看了过去。 他们方才的确没有仔细看过那脑袋的模样。这时候听到唐允风这样一讲,他们才开始仔细打量起了那脑袋的五官来。 脑袋如今已经很是血肉模糊了。 他的鼻子本来就已经被什么东西打碎了,陷入到了面骨当中去,叫人没办法分辨他的相貌。如今又是被柱子砸到了地上,半边脸也跟着凹成一团,唯有剩下的那半张脸还算完好,能够稍微瞧出一点儿端倪来。 “我知道你们可能没什么印象了。不过那修士的眼睛十分特殊,是个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我许久不曾见过那样纯正的丹凤眼,因而对他印象还算深刻。他五官轮廓如今虽然都有些走样,可眼角那微挑……你们瞧瞧,能认出来么。” 唐允风这样一讲,糯米脑海里边一阵过滤,便想起当初在修仙宗门的时候,好似当真见过这样一个修士。 只不过她不像唐允风那样在意对方的存在,若不是唐允风这时候提起,她根本不会记得还见过那样的一个修士。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的,可经唐允风这样一讲,她再去细看那个脑袋的时候,便是觉得越看越像曾经见过的年轻修士。可她也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真的有些像,还是仅仅因为唐允风的那些话,让她觉得二者之间有些许相同。 “好像……是有那么个修士。”楼千重稍微回忆了一下,也跟着点了点头。 叶梵干脆就是死死盯着那个脑袋,看了一小会儿,突然点了点头,道,“是他。” 糯米不知道叶梵是怎么做出这样的结论来的。但既然叶梵这样说了,她便也不会去怀疑。 听着叶梵那话,糯米只觉得自己心底有一丝寒意,正慢慢升腾了起来。 六百一十一 尸虫 这脑袋的主人若当真是同他们一批过来幽冥的修士,这对他们而言,可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他在几日以前,同他们一道坐在方舟上边的时候,可还是活蹦乱跳的。肯定是落到这幽冥以后,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化成了如今这样的一个脑袋来。他已经只剩下一个脑袋了,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处,更不可能遇到什么好事。 一时之间,糯米也只能是呆呆地站在原处,盯着柱子手上那个脑袋。 “这个……这个……也许……” 糯米迟疑了半日,最后却还是没能将自己的疑虑说出口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反驳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就想要提出反对的意见来。可哪怕就是这样下意识地开口,她却也说不出什么很具体的话来。 对她而言,这脑袋本身并不十分可怕,可听了唐允风的猜测以后,意识到这脑袋可能原本是同他们一样,都是坐在方舟上边的一员以后,糯米却是实实在在被吓住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变成那副模样,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静下心来。 死了以后若是要化成这么副模样来,可当真比直接灰飞烟灭还要可怕得多。糯米虽然说不出来到底可怕在什么地方,可她只要见到那个脑袋,心中便是格外的不舒服。 比起让脑袋这样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她真觉得直接死个彻底要来得更洒脱更舒服。 叶梵却好像是知道糯米心中的犹豫一样,静静开口,又将他的那个结论说了一遍,道,“就是他,气感觉也是一样的。” 糯米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想要同意叶梵的这些话,还是想要出声反驳。可她就是想要反驳。却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反对才是。 唐允风也跟着在边上点了点头,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糯米却早已经听不进去了。 至于楼千重,只是在旁边默默站着面上有些阴郁。叫人猜不透他心中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他的面色在火把光芒之下显得有些阴沉不定的,好像随着火光的跃动,他的面色也跟着一同在闪烁一般,看着略有点儿吓人。可他到底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可即便柱子手上抓住的,的确是那位修士的脑袋,他们如今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柱子扭头,看了看糯米,显然是在等着糯米的反应,告诉他如何处理这手上的脑袋。 糯米这时候自己还呆着呢,哪里顾得上去理会柱子。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以后。糯米渐渐地回过神来,这才见到柱子仍在看着她,手上提着那个脑袋,不由也跟着有些慌张了起来。 这个脑袋该怎么处理,她实在也不知道。 “这个……要怎么办?” 糯米见柱子一路看着她。这时候也只好是硬起头皮来,开口向叶梵他们问了一句。 她自己实在是没办法决断。 而且,她也不知道这个脑袋到底算是怎么样一回事儿。 要说这脑袋里边还有魂元意识的话,他们这时候在边上已经站了半天了,又说了好些话,这脑袋要还存着记忆,就该开口同他们搭话才是。 可现在这脑袋一声不吭的。连动作都没有了,却叫糯米完全拿不准它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还算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吗,还是说已经彻底化成一件物品了? 她自然不愿意叫柱子杀人,哪怕是只有一个脑袋的生命,若是对方仍活着,那好赖还是活着。她总不好直接将对方弄死的。可如果这脑袋只是一个毫无意识的烂肉球呢。那就根本无需在意那么多了。 “砸烂。”叶梵的话依旧是这样的简短,却听得糯米心中就是一阵恍惚。 有人帮她拿了主意,她本应觉得轻松的才是。可不知怎么的,听见叶梵的声音以后,她心头便又是一颤。 她知道。自己这是当真觉得害怕了。她怕的已经不再是面前的那个脑袋,而是身边的叶梵。她总觉得自己若是出了什么状况,也化成了这个脑袋一样的时候,叶梵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就抛弃她,将她杀掉。 当然,话又说回来,若当真要化成这么一个烂肉球,她却也是宁可被砸烂算了。 楼千重和唐允风也没有开口,显然是默认了叶梵所说的这种处理方式。 糯米瞧了瞧他们,像是确认一样,却见他们面上根本没有一点儿犹豫的。她于是又扭头看了看柱子手上的那个脑袋,那个脑袋也同样是静悄悄的,既不讲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她哪里忍了忍,才没有开口同那个脑袋讲话。 那个脑袋里边,恐怕的确只剩下一个空壳了,她这时候同一团烂肉讲话,叶梵他们说不准都要以为她是疯了。 糯米朝着柱子点了点头,轻声道,“砸烂吧。” 他们总不能眼看着这东西吊在身后而不管不顾的。既然这东西这么难缠,他们也就只好把它捣烂了。同它原先是什么人的脑袋,没有一点儿关系。 在那么一瞬间,糯米心中其实是有点儿软了下来的,想着将这东西放走就算了。只要是那脑袋不再跟在他们后头,那么不论他去什么地方,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干系了。可她很快就又想起了自己的心情来。 人已经死了,魂魄已经散了,徒留下个空荡荡的皮囊,又是何苦呢。 柱子早想要将这脑袋踩烂的,方才还是受了唐允风的阻拦,这才没有一脚踩下去。这时候听了所有人的话,便是又一次将脑袋摔到了地上去,抬起脚来就朝着脑袋猛踩了过去。 糯米已经将头扭开了。 她还是不愿意看到那个情形。 然而,柱子单脚落地的声音十分沉稳,却没有她形象中的那踩破皮肉一样的声音。 糯米一愣,扭头回去的时候,整好看见那个脑袋又再一次飘飘荡荡地避开了,这时候轱辘辘地滚到了一边去,好像想从柱子的脚底下逃走一样。 脑袋的确是成功了,柱子一下子没能将它踩住。可它的头发被柱子抓在手中,它就是再努力朝外飘滚,却也还是没办法逃离柱子身边。它对此却是毫无感觉,一味朝着外头翻滚,凌空飞舞,显露出一副挣扎的模样来。 “这……”糯米还想要开口说什么。 这时,就见柱子将手一收,猛地一扯,将那脑袋一下子就扯回到了身边来,然后又是一抬脚,猛地就朝着那脑袋踏了下去。 “噗” 柱子脚下发出了一声相当沉闷的声响,就好像他脚下踩爆的是一块妖兽的皮肉一样。 糯米眼看着那个翻滚着的脑袋突然被柱子一下踩住,然后柱子脚下一用力,那脑袋就好似一个被戳破了的水袋一样,迅速就干瘪了下去。 即便是这样,柱子脚下踩着的那脑袋却还是动了动,就好像仍是不甘心一样,努力的i要从柱子脚底下逃出去。 柱子脚下还待继续用力,那已经几乎化成了烂肉的脑袋里边,却突然跳出了一个细细的影子来。那影子大概就只有糯米拇指大小,若是不注意看的话,直接就会忽略去它的存在的。 “吱——!” 那细小的影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翅膀一扬,朝着离它最近的柱子就迎面扑了过去。 糯米只来得及看清那东西是只小小的虫子,还不知道那虫子是个什么模样的呢,就已经见到那虫子扑到了柱子面前去。 换了寻常的修士,肯定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毫无防备的。那虫子的动作简直可以说是闪电一样,等人反应过来,恐怕早就被这虫子从嘴巴鼻子那儿钻入到脑袋里边去了。 可那虫子这次却显然是找错了对象。柱子同别的修士哪里一样。他对杀气那样的敏感,早在这虫子藏匿于脑袋中央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虫子的存在了,也早就有所提防准备。 见到虫子扑面而来,柱子也不慌张,只是双手一抬一合,只听见“啪”的一声,柱子双手之间已经流出了一滩气味难闻的绿水来,涂了柱子满手。 那虫子离开了脑袋以后,那一滩烂肉一样的脑袋瞬间就不再动弹了。 柱子仍是拉扯着那脑袋的头发,朝着那肉团踢了两脚,发现它当真是再没有了动静,这才将手中的头发松了开来。 糯米还从来没有在游记的记述上边提到过这种虫子。 想来也是,这幽冥之大,哪里是随便一个修士花个一年半载功夫就能够走完的。在这幽冥当中生活着许许多多的鬼怪,更不是谁能够彻底调查清楚的。若是当年季风游记的主人遇到这种虫子,恐怕早就没有命在了吧,哪里还能够回去写下什么游记的。 实在是这种虫子太隐秘了。 糯米扭头看了看叶梵和楼千重的脸色,发现他们如今面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若是换了他们,方才能够避开那只扑面而来的虫子么? 六百一十二 训练之地 虽然是将那脑袋和虫子的问题给解决了,可每个人面上都多了一丝沉闷。 特别是叶梵和楼千重,他们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糯米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这时候的沉默有些不同寻常。好像是要比先前要更心不在焉一些。 糯米这时候其实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如果那虫子直接朝着她扑过来的话,她能不能躲开。 结论是根本不可能躲得开的。她可不像柱子,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杀气。等她见到那虫子的时候,那虫子已经靠到了足够紧,能够在她反应过来以前,闪电一样扑到她面上去了。这种时候,她根本没有什么反应的机会的。 那虫子若是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贴着跟在他们身后的时候,就连柱子也完全察觉不到它的存在,更不要说是其他人了。若不是那虫子动了杀机,柱子想要逮住它,却也没那么容易。 恐怕叶梵和楼千重两人心中想着的,也是同样的事情。 那个被吃得只剩脑袋的修士,修为层次同他们可是相当的。就是比他们稍微弱一些,却也不会相差太多。他们这次来参加比斗的修士当中,到底只出了糯米一个异类。除了糯米以外,他们的修为层次可都在伯仲之间的。那修士没有避过尸虫的袭击,他们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就能够避开呢。 糯米和唐允风两人不用考虑,根本就不会因为避不开而觉得纠结的。唯有叶梵和楼千重,这时候却是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这幽冥时候的无力。 他们心中一定是不好受吧。糯米在心下默默地叹了口气。 再上路的时候,柱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将糯米一个人放在地上走了,死活也要把糯米放到自己肩膀上边去。他虽然仍旧是不在旁人面前开口,可姿态却是那样的强硬,让糯米想要无视他都做不到。 而糯米其实也根本不会无视他的。 如今这幽冥的情形,却是有些出乎糯米的意料之外。好些事情她根本没有办法处理,连反应都来不及。她没有理由再坚持下去。因而便是默默地坐到了柱子的肩膀上边去,安安静静地接受了柱子的好意。 他们依旧是在黑暗当中上路,只是队伍里边的气氛比起刚开始的时候要沉闷了许多。 即便是如今再没有火把,见不到其他三人面上的神情。糯米也可以感觉到他们心中的犹豫。 这对叶梵他们这个层次的修士而言,可能才是最最痛苦的事情。 刚开始流落到这幽冥里边来的时候,糯米相信他们仍旧是志得意满的,心中虽然不说充满信心,却也还是相信凭借他们自己的实力,在这幽冥当中足以自保。 然而,当他们一点一点开始熟悉这个世界以后,却渐渐地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如同想象中的那样掌控自己的性命。 先前他们只是停留在一个地方,并没有多少鬼怪摸到他们面前,他们已经生出这样无力的感觉来了。更何况如今才走了多少路程。就已经遇到了他们无法解释无法应对的状况来。 这是一种十分无力的感觉,可糯米也不知道该同他们说什么才好。 叫他们不要在意吗,还是告诉他们这些事情没什么?可不论是怎么说,这样的事实总不会改变的。那就是他们在这幽冥当中,的确是那样的弱小无能。时时刻刻都可能丧命。 甚至…… 他们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想起那个惨白浮肿的脑袋,想起那脑袋中间钻出来的尸虫。 即便是糯米,这时候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也还是忍不住回去怀疑,觉得自己身边是不是已经密密麻麻趴满了那样的虫子,随时准备着扑到她面前来,将她也变成那个脑袋的模样。 黑暗就代着未知。在这未知当中,存在着太多的可能性,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糯米知道这样不行。她相信叶梵也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知道归知道,人却又哪里有这样容易就控制住自己的想法呢。哪怕他们道心再坚韧,这时候也止不住有些动摇了吧。 “对、对了……我以前在玉简当中。曾经见过关于这幽冥的记述。上边还介绍过着幽冥当中生活的鬼怪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听过类似这样的记述?我想,我们很是应该将那些鬼怪的特征找出来,好叫我们有点儿防备。” 糯米终究还是忍不住在这样的沉默当中率先开口。 她根本不是特别想知道那些鬼怪的事情。只是,在这样压抑的环境当中,她宁可随便有个什么话题可以引得大家开口。引开大家的注意力,不要再去才想那黑暗当中潜藏着多少那种尸虫在虎视眈眈了。 “幽冥的鬼怪……我们就是提防了,难道就有用了么。” 唐允风有些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糯米一愣,听着唐允风这话,显然是已经失去了信心,当下便是反射性地摇头,道,“可不是这样说的。那些关于幽冥的记述,可不都是到过幽冥的修士流传回去人间界的么。既然是能够有修士从这幽冥回去,还记录下了鬼怪来,显然是从那些鬼怪下边逃走了的,甚至可能是将那些鬼怪击杀。要说我们的修为层次也不很低,怎么就一定不行呢。” 唐允风一听,身子猛地就是一震。 他先前被这幽冥一点一点地磨去了信心,根本不敢多想什么,整个人的心气也跟着低落了下来。这时候突然听到糯米这样讲,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是钻入了牛角尖死胡同里边去了。 的确就如同糯米所讲的那样,他们未必就不能从这幽冥活着离开。 既然以前就有这样的先例,他们又不是特别孱弱的修士,怎么也该比一般的修士要能容易存活下来才是的。 唐允风正皱着眉头想着以前见到的那些记述,却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了楼千重的声音。 “我没太留意鬼怪。不过,以往来往两界的修士,曾经在幽冥行建了几处简陋的驿站。说是驿站,实在是供人间修士歇息的地方。当中虽然没有太强大的防护阵法,却是有水源和食物的。先前修仙宗门想必是要到其中一个驿站去的,只可惜半路上方舟就出了问题。” “咦、还有这样的地方?”糯米一时之间便是瞪大了眼睛。 她的季风游记上边可没有这样的记述。 楼千重在黑暗当中点了点头,却没有人能够透过黑暗看清他的动作,“我也是方才想起来的。这些驿站都是最近数十数百年建立起来的,并不是很多人知道。不过,我们就是知道了也没用,暂时以我们的能耐,恐怕找不到那些驿站的所在。” 数十年…… 糯米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她手上的那季风游记,可是有着相当长久的历史了。当初那游记的主人来幽冥的时候,恐怕还没有这些什么驿站建立起来的呢。 唐允风这时候恢复了一点儿信心,却也是跟着好奇了起来,问道,“驿站?这些驿站要建立起来做什么。这幽冥可不是常常有人间界的修士会过来的地方吧,有必要这样大费周折的么?” “幽冥是个训练之地。”这次开口的是叶梵。 “训练之地?” 糯米和唐允风同时愣住。 “嗯,的确是个训练之地。不过,我却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是有什么蹊跷。凭着我的修为,还没必要接触到这一类的东西。原本是等我修为再突破一些以后,便会接触到幽冥相关的东西的。没想到还没等到那个时候,就已经先到了幽冥来了。”唐允风的声音里边听不出来到底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在里边。 叶梵没有再补充什么,显然他的情况同唐允风也是相类似的。 到底都是天武国六大门派出来的修士,六大里边好些修炼的方式和顺序,其实都是想通的。 从这点上边来看,唐允风的门派显然就比不上六大了。 叶梵和楼千重两人还能够在这个修为层次里边模糊知道一些关于幽冥的事情,可唐允风在门派里边的时候,却是对此毫无了解的。 不过,也说不准唐允风的门派是不是知道这个幽冥的事情,却没有将它列入到修炼的流程之中。 然而,不论如何,幽冥这个地方的神秘,却是又添上了一笔浓重的色彩。不管这幽冥再怎么可怕,这时候既然知道了幽冥是训练之地,那他们只要多费一些心思,应当还是足以应付的。 糯米方才不过是随便开个话题罢了,可现在却是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揣测起叶梵和楼千重说的话来了。 她甚至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门派终归不会推着门下弟子都到幽冥来送死的。这幽冥,肯定还是能够叫大部分修士活下去的才是。否则门派根本没必要将这种地方当成是一处修炼的场所。 训练之地…… 这一片漆黑的幽冥当中,当地能够训练很么呢,能帮过往修士提高什么呢。 ps: 困得快挂了……睡觉睡觉睡觉……大家晚安…… 六百一十三 声音和风 糯米心里边有了想法,瞬时就觉得这幻境也不再那样叫人觉得那么可怕了。 每对这地方稍微了解多一些,她对这个地方的恐惧就少一些。果然越是陌生便越是会产生恐惧,这时候稍微知道了这个幽冥的事情,心中所考虑的,便全是这幽冥到底能够产生什么训练了。除此以外,竟再没有什么旁的想法。 她倒是十分轻松的,只要坐在柱子肩膀上边,连走路也无需自己动脚,这时候却也没有人会多说她什么。 若是可以的话,叶梵他们肯定也是愿意坐在飞剑上头,避开上下的袭击的。只可惜他们如今是不太可能这样奢侈地使用飞剑了的。他们如今要祭起飞剑来的时候,可是要大量耗费自己体内的真元力的。就是有糯米的灵酒供他们补充,却也没办法补上这样多。 在这个幽冥里边使用飞剑,他们的身体就如同是一个已经破了个大洞的皮袋子,就是倒进去再多的水,却也还是会从那个漏洞里边倾斜而去的,压根儿就起不到一点作用。 只可惜他们几个都是剑修,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沦落到这幽冥里边来,连着使唤法器都做不到的。 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自己是需要借助灵兽的帮忙的,从来也没有饲养灵兽的习惯。 现在他们可当真是后悔了起来。哪怕就是养一只最低阶的野猪灵兽,这时候也可以坐着代步了。奈何他们实在是拿不出这样的灵兽来,只能是默默地用自己的双腿在路上走了。 糯米又再次开口同他们说起了这幽冥里边的事情来。 如今楼千重倒是比较愿意开口同糯米搭话了。毕竟刚开始说起幽冥是个训练地的,可不就是他自己么。糯米提出的一些疑惑,却也就只有他是可以解释的了。 而且,就是楼千重,也不可能完全就解答糯米的那些疑问。他自己也仅仅只是知道幽冥是训练之地罢了。到底是要训练很么的,他可完全不知道。 “这幽冥之地难道就是咱们天武国最后用来给修士训练的地方么。咱们天武国以外的……嗯……其他门派,好似也都没有听过这样安排的。”糯米讲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瞥了唐允风一眼。 唐允风显然也知道糯米中间那停顿是什么意思,便在黑暗当中笑了笑,道,“没什么。我们这门派里边确实没有这样的事。哪怕是日后再安排到的,我终归也该像是他们那样,提前知道一点儿消息才是的。而且,我的门派也的确比不上天武国的六大门派历史悠久实力强悍。这幽冥的事情,我也是很好奇的。” “没错,六大里边的确都有这样的传统。”楼千重并没有避讳什么,很快地就回了一句,还朝着旁边问,“对吧?” 他这话问的自然是叶梵了。 叶梵停了好久,这才挤出来一声“嗯”。算是应和了楼千重的话。 不过,叶梵虽然也是六大里边的内门弟子,可他到底是半路才突然加入的,许多事情,知道得也不是那样的清楚。楼千重知道的许多东西。他甚至可能都没听过。那毕竟也不是什么非知道不可的东西。 楼千重显然也没有显摆的意思,还淡淡地解释了一句,道,“这些也不是必须要知道的,许多事情都是平日闲聊的时候会提及的罢了。” 怎么听到的,这些其实都并不重要。 糯米和唐允风显然也并不在乎这个,只是开始讨论起幽冥到底有什么能耐。可以叫那些修士从这里边学到什么东西。 “剑洞一类的修炼之地,我们门派里边倒是有的。”唐允风也不管旁人能不能见到他的表情动作,这时候还是十分认真地点着头,“在那些地方里边,谁都知道能够学到什么。可我瞧这幽冥,也并不像是能让人学到什么的呀。在这里边根本连灵气都不存在了。要说是能锻炼咱们,可也有些太过不靠谱儿了吧?” 糯米听着唐允风的这个抱怨,并没有马上就认同,而是将目光又重新投入到那漆黑的环境里边,仔细地侧耳听了听。 她渐渐的已经发现。在这黑暗当中,其实并不如她刚开始所以为的那样,是完全的一片寂静。若是她有足够的心细,甚至能够在这样的黑暗当中听到一些细碎的声响。 这些声响固然十分不起眼,甚至是她在这黑暗当中过了这么好几日也从来没有在意过的,可一但是注意到了以后,便是能够将这些声音全部都收入到耳朵里边去。 甚至不用太过可以地去探究,她已经是听见了那些声音的响动了。 虽然分辨不出具体的方位和距离,可这在她刚开始进入幽冥的时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这种感觉,叫她突然有点儿想起先前她突破修为时候的感触。 那时候,她是从一个对外界完全懵然不知的修士,突破成了一个能够掌控自身周遭环境的存在。她能够毫不费力地就感知到周遭的一些细微的变化,连着叶子飘然落下的声音,她都能够通过神识去感受出来。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有些太过于依赖神识给她带来的感觉了。 所以刚开始进入到这个幽冥以后,她才会这样的恐惧。因为那简直就好似是砍断了她的手脚,又或是刺瞎了她的双眼一般,突然夺去了她的其中一种观感。 只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渐渐地习惯了这幽冥里边的环境了。 没有神识,可她却还是有着其他感觉的。她的无五感并没有因此就退化,只不过是因为她太不去使用,实在显得有些生疏。一旦她开始将这些器官重新运转起来以后,便发现这黑暗也并不是那样的拒绝于人的。 她没办法在这样漆黑一片的环境里边见到什么。然而,取代了视觉的,是她的触觉她的听觉。 这时候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好像有一丝风正迎面吹来,在她耳畔稍微绕了绕,然后才又吹到了远方去。 在她耳边缠绕的风不同于先前那倒垂着的脑袋喷吐在她脖子上的气息,那是一种十分自然的感觉,叫她觉得这风是自然而然地就产生的,同她在人间界时候感觉到的风虽然不太相同,可到底还是相似的。 “我想……我想……”糯米犹豫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话,这才慢慢地开口,“这个幽冥,是不是能够训练修士的五感呀?” “五感?我们的五感还需要训练么?”唐允风率先表示了疑惑。 但凡是修士,五感肯定是要比普通人的要灵敏的。因为他们能够将灵气灌入到每一个器官当中,将那些器官都唤醒过来。 说得再具象一些的话,便是他们修士在用灵气为自身的器官输入了生命。 他们将自己的身体看做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而他们的器官,便是这个世界当中的日月星辰、土地神明。有了这样的一层帮助以后,修士的五感无疑是最最强烈的。 “不是……我并不是那样的意思。我是觉得,在这和幽冥里边,是不是能够让我们……不要忘记五感?” 糯米自己其实也没办法很明确地将想法说出来,这时候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回,倒是叫唐允风更加不明白了起来。 这的确是一种很难向外人描述的状态。 她如今的感觉,就好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五感一样。 没错,经由修为层次的提升,的确是可以唤醒器官,升华五感。然而,经由了这样多的灵气浇灌以后,修为层次的确是上去了、器官也灵动了起来。可那种灵动,其实同他们自己本身关系已经不大了。 就如同先前所说的那样,器官已经拥有了各自的生命,要说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也不为过。当然,器官不能脱离身体而活着,但是在意识上边,却早就没有那样的统一了。 若是没有了灵气在这中间起磨合的作用,他们甚至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运用自己的五感了。事实上,这种五感却本来就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他们不该是像使唤法器那样去使用他们的,而应该是更浑然天成的一种感觉。 “我是觉得……在这地方……说不准能够叫我们发现一些原本就已经遗忘的东西。那个、那个……现在外头的声音,还有风吹过来的感觉,你都察觉到了么?”糯米有些着急,又说不清楚,只能含含糊糊地解释着。 “声音?风?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风啊。这可是幽冥,哪里来的声音和风啊。”唐允风却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同糯米感同身受。 糯米不由愣了愣。 她倒是想要扭头去看看叶梵和楼千重怎么说,可这漆黑一片的,哪里能给她这样的机会。她扭了扭脖子,看见的也尽是一片黑暗。她只能开口: “那、那楼道兄和叶道兄呢?声音和风,你们感觉到了么?” 六百一十四 五感 糯米满怀期盼地看着叶梵和楼千重的方向,尽管她如今已经瞧不见那两人的身影了,可即便是在这样的黑暗当中,她还是能够在脑海当中勾勒出那二人的面容和表情来。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能够分辨出那两人的脚步声来了。就连唐允风的脚步声,她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这三人的脚步声里边有细微的差别,她如今还说不出很具体的内容来,却知道自己身边响起来的是三个不同的足音。 至于柱子,走路的声音又重又闷,她以前在人间界的时候就已经认得了,如今虽然没有了神识,可只要听到,还是能够认得清清楚楚的。 楼千重和叶梵显然都不是太喜欢讲话的,也没有想着要太过加入到糯米和唐允风的话题里边来。这时候听到糯米将问题抛到了他们面前,两人俱是一愣。 等这怔愣过去了以后,他们才想起来要回答这个问题。 叶梵率先摇头,淡淡道,“听不见。” 楼千重也跟着表态,“这里边可没有什么声音,我也感觉不到有什么风。” “我就说么。若是在这幽冥里边当真能听到什么声音,又或是感觉到风的存在,叶道兄何苦还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才感觉到风中的水汽。先前有东西靠近的时候,倒确实是能听见声音的。不过那时候东西靠得多近呀,若不是那样,哪里来的声音。”唐允风得了那两人的认同,这时候也跟着点起头来,“你不会是在这幽冥里边待太久,安静得狠了,自己想象出了声音来吧?” 唐允风倒没有要笑话糯米的意思,这时候虽然这样问了,可声音里边终归还是担心的成分要多一些。 毕竟他们这时候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了的。糯米又是最能够同他聊天讲话的,他对糯米自然还很有一份关心的。 糯米听了叶梵和楼千重的回答,人却已经是有些呆住了,哪里还听得见唐允风的关心。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是了。 在这漆黑的幽冥里边。她明明听到了声音,也感觉到了风的存在。 不要说是方才了,就是现在,那些声音也还是没有消失,风也依旧是在她身边蹿来蹿去的,轻轻吹在她的肌肤上边,叫她皮肤上头一阵舒服的清凉。 难道其他人对此都毫无知觉么? 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明明是这样明显的东西呀,可另外那三个人却好似突然就成了聋子,又成了毫无触感的人一样。这时候仍旧茫然着。 毕竟,在这个队伍里边,除了她以外的,都是已经踏入了练气期的修士了,她虽然喊着对方道兄。可其实已经有些不太合规矩了。人在这修为上边,其实是长了她整整一个辈分的。 他们三个人都没能听到声音,也感觉不到风的存在,她很难相信自己的这些感觉都是真的。 但是,若要说她的这些感觉都是假的,就如同唐允风所讲的那样,都是她想象出来的。她又觉得并不是那样。 这感觉实在是太过清晰分明,由始至终都跟随在她的身边,是那样的自然,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有哪里是虚假的。 根本不可能是虚假的吧。 比起彻头彻尾的静寂黑暗而言,糯米更愿意相信在这幽冥当中,其实是存在着一些细微的动静的。既然这幽冥上边生活着鬼怪。鬼怪必然也会制造出一些声音来。他们不过只是忽视掉了这些声音罢了。 ——只是、为什么她能够感觉到这些,但叶梵、楼千重和唐允风都对此完全没有感觉呢? 糯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那些细碎的声音还一直在她耳边响起来,她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便开始考虑起这个问题来。她有种预感。若是能够想明白这个问题的话,恐怕就能够解开幽冥训练之地的秘密了,也能够搞清楚这幽冥到底是有什么作用的。 她如今的想法再没有了最初的消极,自从得知了幽冥就是个训练之地以后,她的心态甚至发生了变化。 既然六大的修士总有一日要到这幽冥来修炼,那她便只当自己是早来了一些时候,好好地在这个幽冥里边活下去,将那训练的目的找到了,提前伴着自己修炼就是了。 原本,以千仞宗那样的小门派,是根本不可能知道幽冥是个训练质地的事情的。哪怕就是知道了,却也绝对没可能将她送入到幽冥里边来。如今这情况对她而言,说不准反而是因祸得福了呢。 脑子里边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又是在黑暗当中环视了一圈,哪怕她已经知道这是毫无用处的。 “不过,这幽冥却确实是够不一样的。咱们这时候呆着,虽然没有被逼疯,可也差不了多远了吧。”唐允风可能是怕糯米尴尬,这时候还在小声地讲话,“不要说是你了,其实我在这幽冥里边,也快要生出奇怪的感觉来了。唉、我倒是宁可我当真能够在这幽冥里边听清声音的啊。” 糯米迟了一会儿,才从鼻腔之间发出了一点儿声音来,算是给唐允风的回答。 她这时候已经在想着别的事情了,思绪早飞了出去,甚至都不知道唐允风具体是在说什么。这么一点儿回应,不过是出自本能罢了。 声音还在响起,而那风吹拂而过的感觉,却变得有些断断续续的了。风毕竟是风,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吹动着的。正是有着这么一些微妙的变化,才叫糯米确定自己所听到感受到的并不是什么幻想,更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一些东西。 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她已经找到了一点儿诀窍,而不是被这幽冥的环境给逼疯了。 那三个人同她之间的不同有许多,但若是要统计起来的话,大概最不同的便是性别,还有修为层次了。 她虽然是个女修,可这在幽冥当中,应该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糯米迟疑了一下,稍微考虑了一番,却也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在里边。难道这个幽冥在阴阳五行上边分属阴性,所以女修在这幽冥当中便是格外的容易产生感觉么。 她这一边想着,一边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可笑。 “咦、对了。方才……楼道兄是怎么察觉到有东西冲着咱们过来的?那时候总不能也是听见了声音吧?还有叶道兄说天上也有东西,是怎么一回事儿?” 糯米一边想着,突然回想起了方才的情形来,不由便是问了出来。 叫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这问题一出口,楼千重和叶梵二人都是一愣。 他们自己可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时只不过是心中生起那异样的感觉来,所以才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如今当真要叫他们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们自然也没有那个本事。 说不准那时候他们只是心头突然一动,根本没有半分原因的。说不准那时候的感觉只是巧合罢了。毕竟叶梵说那天上也有东西,实际上他们也没有去当真考究过的。 也只有糯米会知道他们当初的感觉并没有错,也不是什么巧合。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柱子就已经将糯米放到了肩膀上边去了。 柱子在这幽冥当中,可也完全不需要用五感去感受敌人的存在。他所使用的,应当说是第六种感觉,是对杀气和敌意的敏锐感觉。叶梵和楼千重二人,想来是感受到了什么的。 那二人长久地没有答话,糯米便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她正准备开口催促,面色却突然变了变。 方才那细碎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猛烈了起来。她虽然还是没办法分辨声音的方位,可听着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大的,自然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在朝着他们靠近过来。 “……小心!” 仓皇之间,糯米只来得及这样喊了一句。 她甚至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小心什么,更没办法同三人进行解释。 柱子已经朝后头急退了好几步,差点儿没将她的心肝都给颠了出来。 叶梵他们也是莫名其妙,突然听了糯米的一句示警,确实连需要戒备的对象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过,哪怕是听不见幽冥里边的声音,可柱子那沉重的脚步声,他们还是能听清的。同糯米待得久了,他们也稍微知道了一些柱子的事情。像是柱子对杀气特别敏锐一类的情况,他们也是早有所了解。这时候听见柱子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急促,顿时也知道可能真的有什么情况。 糯米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这时候已经几乎就像是轰鸣一般了。 这时候,恐怕是连叶梵他们三个也都已经能听见这个声音了。 “地下!” “师兄!” 楼千重和糯米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了起来。 叶梵他们只觉得背后突然一紧,紧接着身体就是一轻,脚下一松,人已经徒然到了空中去。 六百一十五 虫子 叶梵这时候身体悬空,整个人好似就是被什么东西挂着扯到了空中一样,身体还在半空中微微晃了晃。他虽然不知道楼千重和唐允风的情形,却也是听见身边极近的地方传来了这二人的声音,看来是同他一样,处于同样的境地当中。 几乎就是在他就已经怀疑要动作的时候,却是听见面前的地面附近发出了“轰”地一声巨响。 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那抓着他的力道朝后一收,他整个人也跟着向后退了去,远远地离开了面前地面的那个响声。 “叶道兄、楼道兄、唐道兄,如今并不容易在这黑暗当中避开,就先请你们委屈一些,让我这傀儡带着你们躲开。”糯米的声音适时在三人身后响起。 他们这时候才有些恍然,知道自己是被糯米那个傀儡拎了起来进行闪避的。那傀儡大概只是提住了他们背后的衣裳,自然是将他们都吊在了空中。 可这时候也不是抱怨这些事情的时候了。他们稍微一愣神,马上就已经又反应了过来。 他们的敌人,可不在背后,而是在他们面前。哪怕就是他们三个,如今也已经听见了地上的响动了。可他们自己的确也没有信心能够在这漆黑的环境里边避开面前的袭击的。 轰轰轰轰轰。 说时迟那时快,在他们脑子转动的时候,地上那声音又接连响了起来,叫人一听就知道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地面,这才发出了如此的响动来的。 他们三人这时候都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祭出飞剑来的。 柱子后退的脚步是一刻不停。脚步声虽然已经被那可以说是巨大的响动掩盖了起来,可他每次后退挪移的时候,叶梵他们的身体都不免是跟着在空中晃荡一番的,这时候他们便能真切地感受到柱子的动作了。 至于地上的那个东西…… 他们如今也不会以为那东西只是路过了。只要感受到柱子那不住挪移的脚步,就该知道他是在躲闪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直直地就是冲着他们过来,没有一点儿悬念的。 这时候若是祭起飞剑来。会不会反倒是暴露了自己,还能不能像是先前那样,还将袭击的东西引开的。 三人念头急转,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结论来。身后就已经徒然一亮,眼前瞬时也就被照得清清楚楚的了。 “这……” 他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给吓了一跳,这时候努力地扭转了一点儿身形,整好看见糯米手上举起了一束简陋的火把,正摇摇晃晃地发出光芒来,照得四周是一片亮堂的。这光芒有些摇曳恍惚,却到底是照亮了他们面前的一大片地方。 糯米也不等他们开口将疑惑抛出来,急急讲道,“那东西、那东西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就是没有光亮。它也不会就离开。倒不如将面前弄得亮堂一些,我们好有点儿动作。” 叶梵他们俱是一愣,很快也就醒悟了过来。 他们方才可是彻底地钻到牛角尖里边去了。 的确就如同糯米所讲的那样,不论他们再怎么去小心防备,不祭起飞剑不点燃火把的。地下那东西都是冲着他们直扑过来的,哪里有什么客气的。即便他们这样小心翼翼的,那东西也不可能就离开,倒不如是像糯米所讲的那样,讲环境变成对他们有利的,然后明刀明枪地战上一场。 至于是不是会引来其他东西的注意,这时候却又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柱子又是一退。几人同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低头,整好看见了一条肉白色的东西猛地从地底下蹿了起来,从他们身前掠过,一直弹到了空中。他们甚至可以见到那东西长大的嘴巴,和那嘴巴里边银灿灿饿锋锐牙齿。若是被那些牙齿咬到身上,直接就是好几个血洞。 “什么东西?” “蛆?” “地龙?” “你们见过哪里的蛆和地龙体型这样庞大。有长着满嘴的利牙么。那两种东西,可连嘴巴都没有吧。”糯米很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以前是个杂役,倒是接触过蛆和地龙这一类东西。特别是地龙蚯蚓,她以前种植灵草灵谷的时候,甚至还专门会寻找一些具有灵性的地龙来饲养成灵宠。用来辅助自己的工作的。这种小东西虽然没有一点儿战斗力,可在种植灵植的时候,却十分好用,是个好帮手。它们能够在地底下疏松郁结的土快,速度比修士自己处理都还要快一些。所以地龙这东西,糯米可是接触了不少的。 面前这东西要说是地龙,可也实在是大得太离谱了。 这伸出地面的部分也不知道是占了全部的多少,可仅仅就是露出来的这一些,就已经要比三个糯米加起来都还更长了。而就是露出了这么多,还是能够见到它还有身体是埋在地底下边的。以它的粗细,想要将一个人吞下去,可说是件十分轻松的事。糯米一看这东西,心中也不由就是一阵发虚。 要不是柱子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杀气,提前就避开了那东西的袭击,他们这时候可当真说不好是会怎么样了。那东西猛地从地下蹿出来,嘴巴一张一合的,肯定能够咬住他们的腰,然后直接将他们吞下去的吧。 只要这么一想,就连叶梵也跟着有些儿头皮发麻的。 那东西的动作十分迅速,从地下跃起,发现自己的攻击落了空,瞬间就又缩回到了地底下去了,只留下了一个黑呦呦的地洞。它的动作实在是太快,糯米也没能看清它是个什么模样,最后也就只知道那东西长着锋利的牙齿罢了。除此以外,可说是一无所知的。 “那这是个什么东西。总不能跟我说是条蛇吧?我可没见过这样光溜溜的蛇,连眼睛也没有的!”唐允风还在叫喊着。 糯米也是跟着语塞了。 她哪里知道面对着的是个什么怪东西。 还是楼千重在旁边插了一句话,道,“幽冥的鬼怪,哪里有缘由的。” 没错,他们如今是在幽冥,所遇到的也尽是一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想象过的奇异鬼怪。楼千重这样一讲,唐允风果然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唐允风这时候也已经意识到了,他确实是问了一个笨问题。他们根本没必要去研究遇到的到底是什么鬼怪,只有从这东西嘴下留得命在,才有资格继续研究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柱子急退。 不过他也不只是一味地直线后退。有时候他会朝着两边移动,有时候也会突然朝前猛奔几步。他的动作本来就迟缓,这时候面对着那动作迅速的地下虫子,每次都只是将将避开了对方的袭击,一时之间,倒是将叶梵他们三人吓了个够呛。特别是他们如今是被柱子提在手中的,若是柱子一个不慎,很容易就会将他们给送到了那妖虫的嘴巴里边去了。 柱子却还在一丝不苟地做着规避。虽然匆忙,终归还是能够从那袭击当中避开的。 三人几乎已经陷入了围观的模式当中,一直被拎着晃了好久,叶梵这才猛地醒悟了过来。 他们这时候可不能就光看着。凭着柱子的能耐,这时候肩膀上边坐着糯米,手上又提着他们三个,堪堪要避开袭击,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要叫他再远离这袭击,恐怕是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反击了。 这反击的任务自然只能落到他们身上了。 “飞剑。” 叶梵喊了一声,已经率先将自己的飞剑祭了起来,朝着面前的那肉嘟嘟的东西斩了过去。 只是,那虫子一样的东西一直是藏身在地底下,移动的速度想必也不慢。每次只是从地下直冲到地上来张嘴一合,想要将他们咬住的。若是咬了个空,扭头一甩,发现够不着以后,马上就又缩回到了地下去了,继续在地下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又哪里留出让他攻击的空挡。 他的飞剑虽然锐利,剑气纵横,可还没能靠近那虫子身旁,虫子就已经猛地朝下一收,缩回到地底下去了。 叶梵的飞剑落在了空处,十分无奈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儿。 楼千重和唐允风这时候也回过了神来,赶紧也是祭出了自己的飞剑来,在空中转悠着,等那虫子冲起来以后,便是朝着那虫子落下一道剑光。 只可惜他们根本无法像柱子那样预测到虫子凸起的地点,只有等那虫子撞起来了以后,他们才见到那虫子的身影。这时候再指挥着飞剑转向砍落,自然是要慢了许多。飞剑的速度虽快,那虫子却也并没有比飞剑慢多少。 他们指挥着飞剑围攻了几次,都没能得到什么效果。 特别是如今还是被柱子拎在空中一边晃荡一边攻击,若是有旁人瞧见了他们如今这模样,可是要将肚子都给笑痛了。 唯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会庆幸自己是在幽冥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 ps: 刚才的是二更,现在才是三更,囧。这么点儿小错误就不去找编辑改了,大家知道就行。果然hi人一困脑子就凝成浆糊了||| 六百一十六 向前 面前这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啊? 这可是叶梵他们心中猛然闪现起的一个念头。 他们的飞剑在人间界的时候那可以说是无往不利的。他们已经完全不记得在修仙宗门的时候,还曾经在幻境里边受到那位蓑衣修士考官的挫折了,这时候的记忆里边,自己所有遇到过的场面都是胜利。 正是这样的记忆,才更叫他们觉得面前的这个情景实在是太难以让人接受。 他们的飞剑何时有这样斩空过的时候。 如果这是在人间界的话,这样的一条小虫子,又算得了是什么东西。可如今叫他们觉得难堪的,偏偏就是这么细小的一个存在——虽然这虫子的体型可完全不细小,但再怎么庞大,归根到底的,不就是一只虫子么。 火光随着柱子的闪避而更是摇曳不已,几乎都快是要因为这大幅度的晃动而熄灭了。这火把要是熄灭了,他们如今这好不容易达到的平衡状况,可能又要被打破了。 只是,哪怕他们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们三个人如今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这时候帮着他们维持局面的,完全就只是糯米的那个傀儡罢了。他们这三个剑修加起来,也还没有糯米那拿着火把起的作用大。 要说他们的飞剑倒也的确是给那虫子稍微造成了一点儿麻烦,至少那虫子如今是不敢在太靠近他们飞剑剑圈范围里边冒出来了。然而,就这样的一点儿作用,对他们而言,同毫无作用又有什么区别。 这地面这么庞大的空间,他们那三柄飞剑放到这里边一比较,瞬时就显得渺小了起来。哪怕就是不进入他们飞剑的剑圈,能够让那虫子冒头的地方也实在太多,他们到底还是没办法逮住那虫子的身形,一味用飞剑去追逐那虫子。便是显得要多傻有多傻。 就是火光熄灭了下来,他们的飞剑不再在周遭游走,难道他们就能够起到什么作用么。 这个事实太过于叫他们难堪,他们只能默默地将牙咬碎了一遍又一遍。 那虫子并没有放弃对他们的追击。有一次甚至是就擦着唐允风的脚边就咬了上来,几乎是要将他的鞋子都给咬掉了,吓得他赶紧缩起了腿来,差点儿就顾不上去指挥自己的飞剑了。 “把飞剑都收过来收过来,不要放得太远了。” 糯米焦急地在柱子肩膀上喊道。 要是她自己有飞剑的话,这时候就不用这么无奈地看着了。不过她当初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了这个没办法使用法术的地方来的。 她至少还能开炉炼丹,还能勉强用一用她的藤鞭,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仙修,这时候可当真没有一点儿多余的手段了。在她的记忆当中,那个被尸虫吃得只剩脑袋的修士。好像就是一个仙修。 叶梵三人都没有听糯米的。 如今他们可说是十二分的狼狈,虽然得了糯米的帮助,才能够躲开那条光溜溜的恶心虫子,可他们却是绝不想这样的。依赖着糯米的傀儡脱身,在他们看来就是依赖着一个女修一样叫他们觉得难以接受。 楼千重咬了咬牙。沉声道,“追到地洞里边去!” 叶梵和唐允风虽然没有搭话,却是各自点了点头。 比起糯米的话,他们更愿意听从楼千重的意思。这到底是个不那么伤他们自尊的安排。 他们两人的飞剑首尾相连,几乎是化作了一道长长的直线,相互挨着冲入到了地洞当中去。唯有楼千重的飞剑还停留在外头游走,好似仍然在等待着那虫子冒头一样。 叶梵和唐允风两人心中也是憋着气的。这时候也想要展现出一点儿作用来。两柄飞剑虽然已经到了地下,却还是努力控制着朝那虫子追了过去。 只不过,他们就是勉强这样支撑着控制飞剑,也已经十分尽力了。若是想要说再激出什么变化来,恐怕要做不到的。 他们这时候已经生出了一阵无力的感觉来了。 明明有那诸多的变幻、诸多的手段,可就是在这幽冥当中。哪怕连万分之一都没办法使出来。即便是想要勉强招架也已经是做不到了的,更不要说是更多的一些事情了。 虫子凌空弹起,又一次朝着他们撕咬了过来。明明是这样单调的攻击,只是从地下撞出、躲回去、又再撞出。他们看得那样真切明了,可以到了要他们对付的时候。他们就好似突然哑火了一样,没有一点儿办法。 在人间界的时候,他们有多骄傲,如今便是有多难受。 这种难受是没有办法排解的,这是一种将自己过去的信念和尊严全都打散了的感觉,让人十分难堪。然而,难堪又如何。为了想要在这个地方活命,恐怕首先要接受的,便是这地方给予他们的难堪。 大概只有接受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已经产生了变化,这才能够从合格地方找到活下去的机会。 以前在人间界的时候,他们每一个都是上位者,无需借助旁的什么力量,可以随心所欲地得到自己所要的东西。是他们,掌控着旁的东西的命运,不论他们面对着的是修士又或是妖兽。 如今不一样了,彻底的不一样。 楼千重却似乎还没有气馁,一咬牙,大喝道,“飞剑咬着它后头。” 叶梵不发一语,将牙咬得紧紧的,飞剑也追得很急。 唐允风却已经已经将手完全停了下来。 他本来就没有楼千重和叶梵那样的天赋突出。同样是参加修仙宗门比斗的修士,却也还是会分出来个三六九等的。 天武国这样的国家虽然算不得是很么修仙大国,可若要同唐允风的国家相比,将他的国家比下去,却也已经是绰绰有余的了。那个国家里边,也就只出了唐允风这么一个能够去参加比斗的修士,由此可见他们国家的修士素质到底是在什么层次了。 在到了修仙宗门以后,唐允风很快地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在自己门派自己国家里边,已经是一等一的人物了。可只要是跨出了那个地方,他好像就比旁边所有人都矮了一截一样,叫他有些抬不起头来。哪怕就是糯米这样的,其实他也知道,对方比他要优秀一万倍。 若是他们同时摆在某个门派面前,那些门派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就选择糯米,而不是他这个随处可见、却又并不顶尖的剑修。 他的顶尖,换到其他修仙大国里边去,只能算是个二流。他以前外出历练游历的时候,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认知。 叶梵和楼千重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挫败感,但对唐允风来说,却实在是太熟悉了。 “追不到的。我们的在幽冥里边,没办法控制好地下的飞剑。”唐允风叹息了一声,手上的法诀已经变了个模样,指挥着飞剑从来路慢慢退了出来。 他的额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来,背上更是全湿透了。若不是柱子此刻还拎着他的衣服,他身上的衣裳肯定已经湿得能滴下水来。 实在没有人能说他不努力,只是他努力了以后,所能到达的也就只是这样的境界罢了。 没有人去接他的话。 楼千重还在努力捕捉着面前的机会,而叶梵紧咬着牙关,努力地想要控制住地下洞穴当中的飞剑。他几乎连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脖子上边青紫色的血管也浅浅地浮现在外头。他这时候已经是在拼命了,只是不知道他这样的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梵在往前冲,还在往前冲。 唐允风在旁边看着叶梵在火光下变幻的脸色,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不明白叶梵到底是在抗争些什么、拼搏些什么。 既然已经是注定不可能的事情,又有什么必要在这时候还锲而不舍。他们可以有更多方法,可以做到不一样的事情。这个时候退让了,想办法逃跑,才是正确的选择。然而,叶梵就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样,仍是在咬牙向前。 ——疯子。 唐允风脑海里边不由闪过了一个词。 他这时候甚至已经忍不住有些同情起叶梵来了。 明知道做不到、没有意义的事情,可他还做得那样的兴致勃勃。从唐允风这个旁人眼中看来,叶梵实在是可怜得要命。一次一次朝着不可能的目标发起冲击,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没错,在这幽冥里边,在大家努力想要逃命的情况下,他一个小国家出身的二流修士,都能够去同情起叶梵这样的天才来了。 这个幽冥,果然是个不一样的地方。 唐允风的思绪已经飘了出去。 他手上的法诀已经有些散乱,不过是在凭着自己往昔的一些记忆,本能地操作着自己的飞剑。这发起在幽冥之中原本就十分难以控制,这时候唐允风一个走神,刚离开地洞的飞剑便好似抽风了的陀螺一般,在半空中不住地来回画圈,还不住地颤抖。 可唐允风眼睛里边,已经看不到这一切了。 ps: 呜哇,今天群里又多了一位新同学!=w=! 六百一十七 坚持 叶梵还在咬牙控制着他的飞剑。 他的目的是要用飞剑撵上那条可恶的肥虫子,在达到这个目的以前,除非他身上的真元力和灵气都被挤光了,否则他绝不停手。 这就是他的性子,在面对着目标的时候,从来只是向前,一点儿不懂得停下看看四周。 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这种性格有什么不好的。就连他身边的人,也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风格。他正是有着这样的一股子强韧,最终才能够达到如今这样的层次,进入到他渴望的六大里边去。他对自己过往的一切都十分自豪,完全没有想过要改变。 眼下,他决定要用飞剑追上那虫子,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做到。 唐允风的想法? 他并不知道。 哪怕就是知道了,也会嗤之以鼻,觉得那是弱者才会选择的做法。他有足够的能力,也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若是做不到会怎么样,这样的问题,他是从来不会去想的。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做不到”这三个字的存在。 唐允风后撤,而叶梵还在向前冲。 这两柄飞剑,代表着的本身就是二人两种不同的态度。 而楼千重呢。他在游离,他在寻找着机会。 至于糯米,这时候都已经完全被他们遗忘在后头了。他们甚至可能觉得这地方本来就该是这样亮堂的,而他们的身体也本来就能够闪避开那虫子冲撞起来的那点儿近乎幼稚的攻击。 糯米在后头看着他们,心中不免是着急。可就是着急,那又有什么用呢。她喊了几声以后已经彻底明白了,前边那三个人,都不是会听她讲话的。哪怕是唐允风,面上看着好像在听她讲话,实际上心中还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她只能闭嘴。而且,她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的想法就是正确的。也许叶梵他们的做法。也能创造出什么不一样的局面来呢。 糯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这样期望着,还是这样幻想着了。 否则眼下这样再僵持下去,她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要说危险,暂时她还看不出来。可能那三个被柱子拎着在空中晃荡的确实有些危险。可她还坐在柱子肩膀上边呢,是肯定不会被那虫子咬到的。至于逃离的可能性,却也没能见到。 要说累…… 唯一可能觉得累的,大概也就是只有那虫子了吧。像是柱子这样的家伙,连痛的感觉都没有了,哪里还有累可言的。他就完全只是一个傀儡,做了再多次的动作,还是能够简简单单地重新施展出来,根本不用过脑子。 那条虫子的攻击有多快,他就能将自己闪避的动作调整得同那虫子一样契合。 那虫子是累了吗?还是没有累? 糯米紧紧盯着前边的地面。火星不是因为晃动而掉落在她手上,她也已经顾不上了。她在很努力地去倾听那地下的声音,又很努力地看地面些微的隆起。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盯着那地面看太久了,居然仿佛好像能够见到那虫子在地下行走的轨迹一样。 她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居然有这样厉害。 如果当真能看得见的话,应当也能够为师兄减轻一点儿负担吧。 这是糯米最直接的想法。 他们如今的确需要一个突破口。 唐允风已经将自己的飞剑收起来了。 在这幽冥里祭起飞剑。可撑不了多久。叶梵如今已经是一手法诀一手灵酒了。在唐允风看来,实在是有些过分可笑了。只是这时候,也没有谁还能笑得出来。 叶梵和楼千重这时候都还不愿意放弃,可他们的坚持,这时候还见不到什么结果。在唐允风看来,他们的坚持就好像仅仅只是不愿意放开自己的自尊罢了。这样的坚持,现在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怜。 唐允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这时候已经不去担心了。腿缩了两次了以后,他也不再去担心。他知道自己能够在这虫子的攻击下逃开,便完全再不做什么坚持了。他如今甚至就好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观众,在看着叶梵和楼千重那可笑的坚持。 叶梵却并不放松,突然低声喝道,“放我下去!” 糯米一愣。 她看不见叶梵的神情。可这时候听到叶梵的声音,却也知道对方面上是怎么样的一副严肃,不由就是心中一跳。 “可是……” “放我下去。”叶梵仍是坚持。声音虽然已经没有那么响亮的,里边的强硬却没有半分消减。 虫子又是一撞,直接从地上穿了出来。身子一扭,横着就朝他们那边撞了过去。 柱子这时候哪里还会等糯米的命令,听到叶梵的话,一下子就将叶梵朝旁边甩了出去,减轻了手上的重量。他自己也是一个后跳,堪堪避开虫子撞过来的身体。 虫子的嘴巴已经凑到了柱子面前,只差那么一点儿,就能咬住柱子了。 糯米见到那白森森的牙齿一张一合的,好像还想再往前扑过来一样。她都来不及多想,直接就将手中拿着的火把下下子塞到了虫子的嘴里边去。 “吱——!” 虫子吃痛,嘴巴被火焰撩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来。 它在这幽冥里边生活了这么久,可能就从来没有见过火,更没有被火伤到过。这时候突然被火撩了嘴巴,也跟着暴动了起来,身子猛烈地在地面弹跳,就连糯米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虫子的嘴巴猛地就合了起来。 它不知道自己嘴巴里边的痛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把嘴巴合上了的话,就能免除这样的伤痛了。可那火把这时候还卡在它牙齿上呢,它嘴巴一合,又不能完全闭拢,就只能是将那团火继续放在嘴巴里边烧着。虫子吃了痛,身体的扭动就更厉害了。糯米只觉得手上一阵大力道传来,好像要将她整个人都扯飞过去。 这大嘴一合一扯,他们面前的光线瞬间就消失了。唯有留下黑暗在他们面前。 糯米几乎是脱手就要将那手上的火把甩扔了出去。 幸亏她还记得这是个什么地方。一旦将火光给抛开了以后,他们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才勉强又将火把给抢了回来,紧紧握在手上。 楼千重和叶梵却并没有受到影响。他们这时候依旧是死死地盯着那只虫子。 火光一亮。楼千重的飞剑已经斩落了下来。 虫子又是“吱”地一声厉叫,隐隐有些敬畏地看着头上的那柄飞剑。它虽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东西,可如今却也本能地察觉到这东西的厉害,想要钻回到地洞里边去。 可还没等它往后缩,便又是一声惨叫,地洞里边猛地飙出一道血箭来。 叶梵的飞剑锲而不舍地在地洞里边追逐着这虫子,如今终于将它逼入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朝前扑出来,面对的是楼千重的飞剑;而朝后退缩回地洞里边,要面对的,则是叶梵的飞剑。它不论是向哪边去。眼看着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柱子这时候也将手上拎着的那两个人左右一丢,等他们稳稳落地以后,人也已经朝前扑了过去,一手就卡住了那虫子的中段。 糯米同他还是十分默契的,这时候早就将手上的那些草籽都撒了出去。专挑一些吸血吃肉的,就都种到了那虫子身上去。这些仙草一旦被灵气激活,就几乎不再需要什么灵气,只是靠着吸收血肉来生长的。这时候落到了虫子身上,飞快地就生长了起来。 火把上头的光芒已经有些摇摇晃晃的了,好似马上就要熄灭过去一样。糯米自己赶紧从柱子身上跳了下来,重新将那火把再点燃了一次。 柱子拉扯着那条虫子。将它夹在了手中,好似要将虫子从地洞里边拖出来一样。 那条虫子自然是拼命想要往后退,要缩回到那地洞里边去的。只可惜柱子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家伙,他就是光凭体重,也能将那虫子坠住了。这时候还用力拉扯,虫子自然是摇头晃脑的。却没办法动半步。 楼千重和叶梵的飞剑这时候哪里会客气,朝着虫身上砍去,割出一道道伤痕来。 要不是在这幽冥当中没办法使用灵气,两人将飞剑上头的灵气一爆,这时候这虫子哪里还有活路。 如今却也差不多了。 他们的飞剑斩落。虫子的身上飙出血来,那些嗜血的仙草马上就朝着那些伤口涌了过去。就瞧着那些仙草贪婪的模样,可完全看不出来它们只是一株植物。 这个小队伍里边,唯有唐允风一个人在旁边呆呆地看着。 他是最早放弃的一个。 刚才叶梵在坚持的时候,他虽然面上不显,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看笑话的意思。见到叶梵那样固执,他心中其实不免有些高兴。 瞧,那样厉害的修士,不也是会做蠢事么。反倒是像他这样的,能够看清状况,早早放弃,才算是真正的会看时机。 方才,他可是一直这样自豪着的。 可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这面前怎么就变了呢。 ps: 最近几天遇到了一个问题…… 我好不容易把时差调整回到了中国时区,可是没想到……我已经习惯了晚上如飞白天手残……基本上白天写不出来很么东西。然后到了傍晚我就开始打瞌睡,十点就开始根本起不来。跪了 为了我美好的时差,昨天只写了一章。希望我尽快把码字时差也调整过来吧。不然就太奇葩了……嘤嘤嘤嘤 六百一十八 差别 六百一十八 唐允风呆呆地看着面前那几个人,很有些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缺努力也不缺坚韧,唯一欠缺的就只有天赋罢了。 以前在人间界的时候,他已经遇到过太多事情,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他便是再不敢多想什么了。哪怕他再怎么去争取、再怎么去努力,可在修仙一路上边,确实有种叫“天赋”的东西,在左右着他们的结果。 并不是说付出了就一定能够有收获的。他是经历过了太多的挫折,所以渐渐地连着心气也跟着被消磨了个一干二净的。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为自己的这种圆滑而感觉到沾沾自喜。 没错,他适应了这个世界,他站在了自己最恰当的位置做着最恰当的事情。他无需再去烦恼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更不必担心丢脸了。因为他做的所有事情,都经过他的计算,是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的。 若是超过了那个范围的,就好比是今日遇到的这条虫子,他会干干脆脆地放弃。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在稍微做了一点儿努力以后,他就放弃了。 可是如今看来,他的放弃真的是正确的么? 叶梵同他之间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吗? 队伍里边另外三个修士都在拼命做着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哪怕是糯米,这时候也是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扯着自己的藤鞭,时不时地就在那虫子身上扎一个孔。唯有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边上,好像他根本就不是那群人当中的一员。 火光照不到他身上。 而他觉得自己的确就是身陷在这黑暗当中,完全无力自拔。 这个队伍里边,只要有那三个人就已经足够了,哪里还有他的很么位置。他就是这样的高不成、低不就。没有什么太突出的才华,却也没有更多的傲气。 他并不差。甚至比许许多多底层修士要出色。然而正是因为这份出色,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不能做得太糟糕,却也没办法做得更好。 他的不敢坚持,在很大程度上。其实同他所站立的位置也有关系。因为那时候他若是拼命坚持的话,丢脸的可不仅仅只有他一个,还有他的门派、还有许许多多将希望投放到他身上的长辈。 正是因为站得这么高,所以才有太多眼睛看着他。有期盼着他成功的,自然也有不少是期盼他失败的。 唐允风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三个人尽力战斗,直到最后,也没有再做什么。他觉得自己如今不管是做什么,都显得十分的多余。 前边的战斗却并不很顺利。 那虫子的体液当中含有一种腐蚀液,等他们发现地面已经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以后,这才猛地发现了这一点。赶紧又躲开了一些。 糯米自然是担心柱子身上会沾上的,却也不能让柱子放手,只能是速战速决了。 三人解决了那条虫子以后,又开始清洗身上和飞剑上边不小心沾到的虫子体液。一时之间,竟然都好像忘记了唐允风的存在了一样。 唐允风就站在光圈外头。看着他们几个人忙活,看得十分清晰仔细。 为什么他们就可以毫不害怕毫无迷惘地坚持下来呢。 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努力,可是如今他知道了,他的努力已经慢慢被消磨干净了。 唐允风不是天武国的修士,自然不知道叶梵的经历。 叶梵虽然也是个骄傲的人,可他的骄傲,和唐允风的却有些不一样。他所出身的万剑宗。算不上是什么太过一流的门派。加入六大,是他自己处心积虑费劲心机和手段才能得到的。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背叛了师门,直到如今还在铁生门追杀的黑名单上边。 为了要在修仙之道上走得更远,他连自己的底线都可以颠覆,更不要说是那点儿可笑的尊严了。他不怕周遭的嘲讽。更不怕旁人看笑话一样的目光。对他而言,只要是能得到力量,能对自己修炼有所帮助的,哪怕是在泥地里边打滚,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对叶梵而言,唐允风的这些担忧和卑微,他根本无法理解也不会去理解。他只要自己坚持着修炼的道路就可以了。 糯米更是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骄傲。 她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个寻常的修士咧。虽然不会比旁人糟糕,却也不会比旁人厉害。她觉得自己身为唯一可取的地方,应该就只有坚持和努力了。除开这些以外,她甚至常常会忘记自己是那个什么龙玄女的转世灵童。 即便是转世灵童,那又怎么样,同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呀。的确是给了她过人的天赋,可除此以外,她如今所有的成就,好像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要不是她足够的努力,怎么可能会站在这修仙宗门的比斗幻境里边。 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呢。 至于楼千重,那恐怕就是一个唐允风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高度了。 到了楼千重那样的高度,可能当真已经不会多么在乎外间的评价了。他知道他自己可以,这就已经足够了。 楼千重才是他们这里唯一一个当真出身六大的修士。 天武国的六大,不论是放到哪里,都是一等一的名门大派。这种门派里边出来的修士,气度总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的。 他们前边忙忙碌碌地整理完了以后,糯米这时候才突然发现唐允风不在身边了。 她也不是故意要忽略唐允风的,实在是当时场面太过混乱,她只知道死死盯着面前的那只虫子,寻找那虫子的疏漏,好将那虫子赶紧弄死,甚至连唐允风没有加入到战斗当中,她也完全没有察觉。 这时候她发现唐允风不在身边,拿着火把四下一照,这才发现了唐允风的身影。 她可不知道唐允风心中的纠结,这时候见唐允风远远站着,便举着火把跑了过去,一边问道,“唐道兄,你这是怎么了。方才的时候受伤了么?” 唐允风自然是惭愧得无以复加。 他根本就没有参加这战斗,哪里来的受伤。 可糯米这么问了,他总不好直接说自己只是站在一边发呆,看着几人战斗的。于是便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讲,“我、我没事儿,我这就过去。” 他有些慌慌张张的,几乎被自己的脚跟被绊倒了。 糯米方才还担心他是不是受伤了呢,这时候见到他这模样,自然以为他是伤得厉害,走路都摇晃了,赶紧就过去扶着他,道,“你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唐允风哪里还有脸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接受了糯米的搀扶。 叶梵和楼千重倒是有注意到唐允风方才不在的,可他们也没有多想什么,更没有多问,只是朝着唐允风的方向瞥了一眼,就又各自拭擦起自己的飞剑来了。 糯米倒是热心,又问唐允风的飞剑和身上有没有沾到那腐蚀的虫子体液的。 唐允风方才站得老远,哪里会沾上,赶紧又是摇头摆手的。 糯米见他这模样,也就没有再勉强他,只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就又继续帮柱子擦身子去了。 要说这些人里边,身上沾了最多腐蚀液的,还要数柱子。 毕竟他可是直接用手扯住了那虫子的,虫子被砍伤了以后,身上的体液飞溅,难免有些就会落到他身上去。虽然他是个傀儡,身体也早就坑坑洼洼的了,可糯米还是小心地帮柱子处理了一遍,甚至给他抹了一层仙膏。 楼千重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就开口,道,“那只是只傀儡,身上的肉掉了也不会自己长出来的,你何苦给他抹什么仙膏。” “我知道。可是……可是就这么看着他受伤,我心里不高兴啊。”糯米想了想,把一个最没办法反驳的理由摊了出来。 她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反正这是她自己的仙膏,她爱怎么用怎么用的。 楼千重果然马上就投降了。 这世间做事的理由,有什么能抵得过“我高兴”和“我不高兴”这几个字的。 他们歇息的这个地方,已经被那条虫子钻出了无数个地洞来,这时候他们坐在地洞旁边,忍不住就有点儿心里发毛,忍不住去想地洞里边会不会还有别的虫子存在的。 所以他们也没能坐多久,只是稍微将身体和武器清理了一番,便又再次匆匆忙忙地上路了。 这次,他们不再是摸黑前行。糯米手上的那火把一直也没有熄灭过。 其实在这样黑暗的环境当中点燃火把,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他们所能够看清的,也就是自己面前被火光照亮的那一点儿地方罢了。在光圈外头,那黑暗却好似变得更加的粘稠浓密了,根本见不到具体是什么模样的。 这还得亏是糯米高高地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否则,他们甚至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了。 没关系,反正本来也见不到么。 他们如今可算是只看着自己脚下的三分路往前走了。 ps: 因为时差忙碌的关系好久没有去前台看过数据了…… 谢谢打赏的亲和粉红票的亲!没想到如今还有打赏和粉红票,好感动……tut 六百一十九 幽冥核心 每走一段路,楼千重都会让所有人停下来,然后向叶梵确认一下他们所前进的方向是不是那水汽传来的地方。期间还真有两次是他们已经走偏了的。 有了那两次的经历以后,他们如今便是走得更加的小心翼翼,叶梵自己也会时不时地去定位一番。 他虽然没有开口,可是从时间上边看来,他如今感受这幽冥的风力的时候,的确是越来越快了。这可不仅仅只是错觉,也不是熟能生巧那样简单。 糯米总觉得他们已经渐渐地摸到了幽冥训练之地的核心了。只要他们再努力一点儿,说不准就能够摸到这幽冥成为训练之地的真正原因。 她如今是相当好奇的,希望能够知道这幽冥的秘密。 流落到这个地方,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他们只能从这事实当中寻找新的出路。 在活下去的同时,糯米希望自己能够找到这个幽冥的秘密,并且能够将自己训练成了以后,再回到那人间界去。 在这幽冥里边的时候,她想了许多。 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随着修仙宗门的修士一道,来了这幽冥。她觉得自己是不应该来的,而是应当留在人间界,想办法从那些上仙和妖修大能的手中,将人间界保护下来。她到底是认识蛟苏青的,比其他任何人都还接近这些大能。若是她再努力一些的话,借着自己那个转世灵童的身份,是不是就能够将人间界给拯救下来呢。 她不知道。 因为没有尝试过,所以不知道结果。 在知道人间界发生了动荡的时候,她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被人推到了那个方舟上边。其实,她真的就该那么离开吗。她和那些修士不一样,她明明可以做到更多的,却在一个念头之间就放过去了。 已经到了这幽冥来。再埋怨也没用了。可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做一点儿什么,而不仅仅只是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 这种感觉实在很糟糕。 只是如今后悔也没什么作用了,她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将这幽冥的状况摸索清楚。只要能够探清这训练之地的秘密。想必就能够知道怎么离开。或者说,只要是能弄明白这个训练之地能起什么作用,他们就可以在训练之地里边尽情增长自己的能力。 当能力到了一个境界以后,他们也就可以在这幽冥当中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够创造出更多的可能性来。 糯米突然想起她当初在修仙宗门参加比斗的时候,虽然面对的状况不一样,可却又是何其相似,让她生出一种有些错乱的感觉来。 唐允风一路上变得沉默了起来,几乎不再开口多说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没有发现他的心思。可后来同他说了几次话。发现他不是没有搭理就是心不在焉地随口答应两句,渐渐地也就不再同他多说话了。 没有了唐允风聊天以后,整个队伍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叶梵不是个会主动开口的,而楼千重也是只在关键时刻才愿意讲话。如今不过是走路罢了,他们也就完全不张嘴。好似自己是个哑巴似的。 糯米本来也没想着要跟他们聊天儿,不过就是想缓和一下气氛罢了。如今既然也没人搭理她,她也就不再讲话了,而是又专心地开始感受起这幽冥来。 这时候,她更是自信自己先前的感觉并不是什么错觉,而就是她在这幽冥当中越来越发展起来的一点儿五感。她能够听见旁边那些黑暗当中发出的细碎声响,更是能够感受到风。甚至如今面前有了光亮,她都能够见到地面上的一些凹凸起伏,去判断地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她觉得自己绝对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象。 而是这幽冥当中确实有这样的一些东西存在。 否则的话,叶梵怎么可能越来越熟练地就同这幽冥当中的风沟通起来了呢。必定是这幽冥里边存在着风,才能有这样的进步。 “五感……么……” 糯米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里边充满了疑惑。 她还在想着自己同叶梵他们之间的差别。叶梵他们除了修为和性别和她不一样以外。还有什么别的不同么。要她认真说,她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性别不可能的话,那就是修为层次了?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其实是本能地就排除了这个答案的。 毕竟按照他们一般的想法里边,修为层次高的。可是更有希望突破才对。遇到这么写训练的事情,肯定也是他们先掌握住诀窍的。没道理那几个层次高的没有一点儿反应,她这层次低的反倒就先有了感觉。 只是,除了这个答案以外,糯米实在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导致他们之间的差距。 诚然,她体内还有个飘渺空间,也还有颗莫名其妙的小黑球。然而真要说到别的什么特别能耐的地方,她可真心没有的。那小黑球和缥缈幻境除了最初给她提供一点儿麻烦,尔后便是让她能够在那个幻境之内种植灵植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功用了。 要说这东西还能够帮她发现这幽冥的秘密,她可完全不这样觉得。 叶梵他们修为层次比她高,体内所蕴含的灵气自然也比她多,对体内器官和五感的锤炼也就会更多。这时候就应该…… 想到这里,糯米不由就是一愣。 没错,她总是想着这三个剑修修为层次比她高,因而五感肯定也要比她敏锐得多,所以不可能是比她要糟糕的。可是在这幽冥当中,却其实并不一样的吧。 至少他们如今所面对着的幽冥,就同他们所知道的人间界完全不一样。 这个地方不能使用法术,使用起法器来也是相当的勉强,正因为这个地方没有灵气。 而那些修为层次高深的修士,之所以五感灵敏,是因为他们体内的灵气特别充盈。他们已经十分习惯用灵气作为同五感器官沟通的媒介了,这时候突然将他们投放到这个环境当中,他们猛地就失去了平日所依赖的东西,这中间的失落感,肯定要比低等阶的修士要强烈许多。 这就好比一个平日只会正常走路的人,若是如今只能叫他慢走,恐怕还不会有太大的感觉;可若这人平日一直都是在飞奔的呢,这落差一下子便大了。想要扭转过来,恐怕是十分困难。 糯米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后,心中便有种阔然开朗的感觉。 她能这样快地就重新找回自己的五感,原来正是因为她修为比叶梵他们要低一些的缘故。 这幽冥作为训练之地,恐怕——至少有那么一点儿原因,是为了要锻炼修士们的五感的吧。当他们已经习惯于用灵气去凌驾于自身之上,连着使唤身体器官都要借助灵气,实际上他们已经失去了身体最根本的那种操控。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在人间界的时候从来没有脱离过灵气,所以没办法察觉罢了。 连叶梵他们这样的修为在这幽冥里边也已经很有些找不到北了,更不要说是那些比他们修为要高深的修士。 然而,在修仙一途中,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情况。 灵气固然很重要,但若将所有手段都寄托在灵气上边,这修士未免有些太过虚弱,要遇到什么特殊的情况,恐怕要如同纸老虎一样,一戳就破。 糯米在这幽冥里边生活了好几日,已经很有这样的感觉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将这个发现告诉叶梵他们。只是,话到了嘴边,她又有些胆怯了起来。 这不过就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就一定正确。没什么影响的话,自然也无所谓,可在这幽冥当中,他们日子过得这样艰难,若是突然受到了点儿干扰,以至于发生什么不可抗力的事情的话,她这可不就是害了大家么。 再加上,叶梵他们也不是毫无察觉的。就好比她先前所想的那样,叶梵确实正在慢慢地对这幽冥的环境变得熟悉了起来,所做的一些事情,也慢慢变得纯熟了。 若是这就是训练之地的核心,恐怕叶梵也会很快地触摸到才是。 这样想着,糯米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的话说出口来。 她如今也会觉得害怕,生怕自己干扰了旁人的感官,造成什么误会的。 糯米正想着这些心事,却突然觉得柱子一停,她整个人也跟着晃了晃。 “怎么了?” 糯米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不是柱子停住了,而是领头带路的叶梵停了下来。而且,他停住了以后,还微微举起手来,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柱子应当是见到了那个手势,这才停下来的。 “这个地方……”叶梵稍微斟酌了一下,好像是寻找了一下词句,接着才慢慢开口,道,“这地方,我们方才好像曾经来过。” “来过?” 糯米一愣,扭头四下张望了一番。 这个地方看着并没有任何不同,就好像他们一路走过的那些荒地一样,除了地面、石头,就再也没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存在了的。叶梵虽然这样说,可糯米当真没能从这地方看出什么端倪来。 ps: 又开始犯困了||| 六百二十 转圈儿 “这个地方……我们曾经来过?” 糯米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却没能从中看出什么名堂来。 她确实没办法了解。在她看来,这幽冥里边的环境都十二分的相似,除了荒地就是荒地,哪里有什么可以参考的坐标物。这时候叶梵这样开口讲,她是将这地方看烂了,也看不出来什么蹊跷来。 叶梵却没多说什么,只是仔细地在这地方看了一圈,眉头已经慢慢皱了起来。 他平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哪怕是稍挑一挑眉,就已经是在表示出不高兴的意思了。这时候眉头紧锁,若是叫糯米见到了,肯定知道他这时候是对外头的状况十分的不解。 “我瞧着这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吧。” 楼千重这时候终于开口。 他也是在四周环顾了一圈,这才终于讲话的。他从来不会说一些自己没有把握的话,这时候听到叶梵这么讲,也跟着谨慎了起来。 只可惜,他们的谨慎都没有用处。 叶梵好似抽着鼻子在空中嗅了一下,眉头便是锁得更紧,“的确没什么不同。只是,我们的距离已经很久没有变化过了。” 他有千万遍好,可偏偏就是这讲话太过剪短,很叫人摸不着头脑的。 不要说是楼千重和唐允风了,就是糯米这个以前同叶梵就有所接触的,也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不过,不知道不要紧,他们如今这关系,已经可以开口询问了。 糯米见楼千重和唐允风都没有要开口询问的意思,便挠了挠脸,主动问道,“叶道兄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可不是一路在走的么,什么距离没有变化?” 叶梵这才回头看了糯米一眼,糯米高高在上举着火把的。他只这么看了一眼,就又将目光挪到别的地方去了,“从我们杀了那只虫子以后开始,我们很久没同界河的距离产生变化了。” “是说……我们一直就在同一个地方打转儿么?”糯米迟疑地问。 叶梵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如今的心思已经不是放在为别人解释之上了,这时候他早就已经将心神又融入到了幽冥的微风当中,去慢慢感受着同那界河之间距离。 所有人这时候都不由就屏住了呼吸。 这一次,他们当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糯米还要稍微好一些。她能够感受到这幽冥当中的风的存在。可楼千重和唐允风两个人,至少如今对这幽冥还是一片抓瞎。别说是风这么细微的东西了,就连糯米如今耳中常常传来的细碎声响,他们也都完全听不见的。 以他们这样的五感,落到幽冥当中来,可真就成了聋子瞎子,也唯有是在近身战斗的时候。才能够稍微有点儿帮助。 唐允风甚至连这点儿帮助也提供不了。 叶梵在感受着风中水汽的时候,唐允风甚至有种想要随便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只可惜这片荒地除了荒凉以外,可当真找不到别的任何东西的存在了。他就是想要钻地洞,这时候也完全办不到。 糯米已经开始将手中的火把举得更高了一些,朝着四周照映了一圈。 没有、没有、没有。 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有些茫然了起来。 从这地方看来。他们的确像是在一个地方不住打转儿的。因为不管再怎么走,面前的这些景色都不会改变。不过,若要说没有改变,好像也不对。他们先前同那虫子战斗的时候,地下可是留下了好些地洞来的。如今那些地洞可是连一个都看不见了的。 叶梵静静地闭着眼睛,隔了很久才张开眼睛来,也不看向身边的人。就开口道,“没错,我们一直在转圈。” 他既然这样开口,显然是已经有了自信的。剩下三人看看四周,又看看叶梵,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该彻底的信任他。 “这地方……有幻阵?” 唐允风开口问道。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 “不会的吧?这地方可是幽冥呢。连灵气都没有。哪里能有什么幻阵的。”糯米摇摇头。 “唔、也是。”唐允风这时候也回过神来。 他们如今可是在幽冥,不在人间界。幻阵这种东西就是在普遍,也不可能普遍到连幽冥也拥有的。 “可我没发现我们走了岔路啊。就是走了岔路,这距离也不该完全没有变化才是。要说完全没有变化,只可能是我们一直就停留在这个点上。不住地转圈儿。你们有谁发现我们转方向了的么?”唐允风又问了一句。 对于他这问题,大家回应的便是一片沉默。 这种事情,若是发现了的话,早就已经提出来了,根本轮不到叶梵来发现的。 糯米一直就坐在柱子的肩膀上边,可以说是高高在上,却也从来没有发现他们什么时候转了个弯。连她都没有见到的话,这种可能性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存在的。 她想了想,倒是将自己的另外一个疑惑丢了出来,“叶道兄说咱们自从杀死虫子上路以后,这距离就再也没变过。只是,我们如今也没有见到那虫子留下的地洞呀。若是一直原地打转的话,应当就是在那些地洞附近打转的吧?那些地洞那么显眼,很难说是见不到的吧?又或是要填平了,可也不简单呢。” “那些地洞……没错,我们如今没有见到那些地洞了,可见我们是在前进这的。你是不是太累了,才将这距离算错了?”楼千重也在旁边点了点头。 叶梵又不讲话了。 他自己也想不透到底是什么问题、什么原因。他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自己没有感觉错,他们确实是在绕着圈子走路。眼下楼千重好像并不相信,他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因为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楼千重要不相信,他也没办法逼着楼千重信的。 傻子。 叶梵心中甚至 有点儿瞧不起楼千重。 这个人说是队伍的领导者,其实对队伍又做不出什么贡献来。这时候他所产生的那些怀疑,全都是因为他自己没有那个本事。若是他也能够感受到这幽冥里边的风力的话,自己根本无需解释,他就应该都明白的。 眼下这人的所有质疑,都不过是因为太过无知罢了。 “我不累。”最后,叶梵也只是这样淡淡地说了一句。 糯米从这句话里边已经听出了叶梵的不悦来了,然而她也没办法。谁叫她自己也是有些怀疑叶梵的呢。这时候见到叶梵不高兴,她好像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楼千重好像还想要讲话。 糯米的声音却突然插了过来,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如今也还是可以测试一下的呀。我们就在这地上划一个标志,若是我们一路在转圈儿的话,应当还会见到这个标志的才对。” 这方法虽然笨拙了些,可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地上划个标记并没有多困难,唐允风随便找了个趁手的东西以后,一下子就在地上划出来了个奇怪而复杂的图案来,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图案是个什么东西。 唐允风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个图案,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如今倒有些热衷于做这种小事情了。可能是觉得自己在先前的战斗中实在太过没用,这时候便希望尽自己所能地做一些事情吧。 楼千重并没有阻止唐允风,叶梵也没有多说什么。 几人稍微休整了一番,便又再次开始上路了。 在路上走着的时候,他们甚至是一路盯着脚下的地面看的。谁也说不好这时候的心情到底是想要见到那个鬼画符,还是不想见到。 就这样心情复杂地走了半晌,却也没在地面上发现什么。 楼千重便率先笑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笑容里边那种胜券在握的模样,到底是叫叶梵脸色跟着沉了沉。 叶梵一万个肯定自己的感受没错,可这时候在事实面前,他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他满以为这个法子会帮他论证出个结果来,却没想到最后论证出来的,却是楼千重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有什么稀罕的,不就是个在幽冥当中完全成了残废的家伙么。 楼千重虽然没有让自己高兴的情绪太过显露出来,可这时候却也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怎么,我们要不要再回头看看那个标记的位置?看看我们到底走了有多远。” 叶梵的嘴巴闭得紧紧的,好像从来就没有打开过一样。 唐允风扭头瞧了瞧叶梵那模样,也跟着缩了缩脖子。 连他这个外人都能感受到叶梵的不高兴了。 没想到,楼千重的这话才刚一说出口,就有个人怔怔地回答了他一句,道,“不用了。” 楼千重也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糯米的声音。这声音太过干涩,他一时之间,竟然都没能认出来。 “不用了。”糯米干巴巴地讲着,“不用回头。那标志、那标志就在我们前边。” 六百二十一 空白区 几人静静地看着面前那个鬼画符一样的标志,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这个标志确实是先前唐允风画在地上的那个。旁人可能还认不甚清楚,可唐允风自己知道这标志的含义,总不会认错的。这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竟然当真就是在原地打转,一时之间,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哪怕是叶梵,这时候虽然证明了他的正确性,却也实在没办法展露出高兴。 这毕竟意味着他们被困在了这个地方。若是找不到这其中的诀窍,他们恐怕就没办法离开,这到底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只是,他们越着急,这时候却越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入手才对。 地上那个标志就好似长出来嘲笑他们的一般,端端正正的,没有一点儿偏移。连让他们稍微产生一点儿其他猜测都做不到。 “我们……我们这是怎么了?” 糯米声音很低地将这话说了出来。 她这话根本就不是要说给前边那三个剑修听的。她这时候已经凑在了柱子耳边,小声地同柱子讲着这话。 柱子也跟着摇了摇头。他仍是静静的,在其他人面前,就只是做出自己是个傀儡的模样来。 若是有什么鬼怪在针对他们的话,柱子已经能够注意到那鬼怪流露出来的杀气的。这时候既然毫无反应,自然是表示这中间么有鬼怪什么事情。 糯米抬头看了看前边那个三个剑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提醒道,“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鬼怪在闹事的。我的傀儡没有一点儿反应。若是鬼怪的话,针对我们,中途肯定就流露出杀气来的。有杀气,我的傀儡就不可能毫无感觉。” 三个剑修哪里不知道糯米的傀儡有这样的妙用。 只是一时之间,恐怕也想不起来。这时候得了糯米的提醒,顿时也是一怔。然后就跟着点了点头。 糯米那个傀儡的感觉,他们还是十分相信的。 “如果说不是鬼怪的话,那又会是什么东西……总不可能这地方的地貌就是这样的吧。”有了糯米先前的话,唐允风便也跟着开口。“会不会还是鬼怪留下来的什么东西,类似咱们的幻阵,只是在幽冥这里边适用的。鬼怪留下这玩意儿了以后,就已经离开了,所以也感觉不到什么杀气?” “这……师兄?”糯米扭头看了看柱子。 柱子迟疑了一下,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还是不愿意开口,不过,却到底是承认了可能有唐允风所讲的那个可能性的。他们毕竟都不知道这幽冥里边有什么的。正是因为太过陌生,所以才显得这样被动。 糯米得了柱子的反应,这时候也在后头微微点头。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若是类似幻阵的话倒还好。幻阵里边总归是有阵眼的,若是如同幻阵一般的东西,想必阵眼也一样是存在的。只是……只是……这地方这样空旷,要说阵眼一类的东西。恐怕也是藏不住的吧?” 的确,这地方实在是太过荒芜开阔了。哪怕就真有什么阵眼,这地方也完全藏不住。只要是有一丁点儿的不同,在这片大地之上,都会特别的显眼。 “我们先换个方向走走?” 楼千重的意见却有些讨巧。 叶梵看了楼千重一眼。 先前楼千重可是觉得这事情不可能的,也不知道他心里边是不是还抱着这样的想法。不过他所提出来的这个方法,倒不算有什么错处的。他们这时候还没有确定自己完全就被困在这个地方呢。若是能够退出去。自然是好的,再从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绕开就是了。 叶梵也没有多说什么,几个人一合计,也觉得转个方向试试是个好办法,便率先用这种方法试探了一番。 他们这次是朝后走到的,希望很快能够见到先前那些被虫子钻出来的地洞。 然而。走了大概半柱香功夫以后,他们到底是失望了。 先见到地上那个标志的,仍旧是高高在上的糯米。 这一回,等确定了下来以后,他们已经再没有什么心思去走其他方向了。前后都已经走不通了。难道从左右就能走出去么。 四个人一时又是看着那标志发呆,糯米再悄悄地向柱子确认了一遍,也还是没能发现附近有什么杀气。至少到现在为止,还见不到什么鬼怪对他们虎视眈眈的。 在“为什么”这个问题以前,他们显然需要处理的,是“怎么办”这一个事实。 只是,他们就是再怎么思考,也还是没办法想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这么想着想着,叫自己越来越焦躁了起来。 ——若是在人间界的话……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升起这样的想法来了。 每当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这种想法就会愈发的强烈,叫他们心中好似燃起一团火焰一样。他们和糯米不同,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发现这幽冥是有什么作用的。叶梵虽然的确是渐渐同这幽冥的风有了联动,可他却也完全没有把这同那个什么训练之地扯上关系,只觉得自己是熟能生巧罢了。 更不要说是楼千重和唐允风这连个毫无感觉的人了。 他们完全不觉得这幽冥能带给他们什么东西,因而在遇到了状况以后,这才会更加的焦虑,希望能够赶紧处理完毕,赶紧离开。 糯米看着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不太对劲,赶紧就开口,道,“我、我也有点儿饿了。不知道你们累不累?我想、咱们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离开,这附近也没有什么鬼怪靠近。不如就先歇息一下吧。” 她这不说倒没有有感觉,这时候一说出来,那三个剑修便都觉得肚子一阵泛酸,腹中的空虚感也跟着反了上来。 三人连忙点头,也无需帮忙,糯米一个人就能够将他们的吃喝全都解决了。他们只要在旁边等着就是了。 糯米忙着在边上生火烧水做饭的,那三个剑修却也不愿就这样放弃,以糯米升起的那团篝火为中心,三人以一个圆弧的方式扩散开去,在四周寻找着一些可疑的痕迹。糯米所升起篝火的地方,就是先前唐允风画下标志的位置。 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十分小心了。只不过当时是糯米举着火把,光圈的范围再怎么大,也就只够他们看清自己脚下一点儿地方。这时候有了篝火,他们才终于能够看得远了一些,也好四下寻找一番。 说不准就叫他们把阵眼给找出来了呢?——这想法虽然过于乐观,可不能否认他们心中确实抱着这样的幻想的。 糯米一边静静在篝火旁边忙碌着,一边不是抬头看向那三个慢慢走远的剑修。 这时候看去,可完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那三个剑修虽然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可到底还是在朝外头走着的,根本不存在一边走一边打转儿的情况。 不过,转念一想,也的确是这样。 他们先前也是走了有半柱香功夫,才重新又见到这个标志的。若要说路途,他们也是走了一些的。只不过到底没能走出多远。 糯米这样偶尔抬头,很快地,就已经见不到那三个剑修了。 不是他们走到了多远的地方去,而是他们离开了篝火能够照映到的范围,直接就陷入到了黑暗当中去了,自然就再也看不见。 糯米这时候突然生出一种自己被遗留了下来的感觉。 这个地方十分安静,连先前她一直听到的那些细碎的声音,在这地方都完全消失了。这个地方,不仅仅是他们在其中不停地绕圈子,就连对幽冥的生物,都好像是一个空白的禁区一样。 若是那三个人就这样走着走着,离开了这个地方,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呢?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微微打了个寒颤,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端正坐着的柱子,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至少柱子师兄还在她身边的。 而且她还有魃豹、还有藤小桥、还有那许许多多的灵莲仙子在陪伴着。 她不止一次想要将魃豹从体内的那个缥缈幻境中放出来,可又怕魃豹在这幽冥里边会不舒服的。毕竟魃豹浑身上下都是灵气和鬼气所组成的。它的身体就是灵气、灵气就是它的身体。在幽冥这个完全没有灵气存在的地方,魃豹恐怕连存在都会渐渐消散去的,她又哪里敢冒险。 但若真发生了什么,她相信,魃豹一定也不会害怕这危险,会愿意出来陪伴她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糯米的心思总算是安定了一些。 她又算了算时间,正想着他们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却突然听见篝火的火光之外,传来了一个人的叫喊声: “这里……这里……我这里埋着什么东西!” 是唐允风的声音。 糯米侧头听了听,很快就听见了另外两个方向传来了有些杂乱的脚步声。那两个脚步声都十分着急,一下子就越过了篝火的光圈,朝着唐允风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 ps: 困……终于可以睡觉了…… 六百二十二 旧卷轴 六百二十二 糯米坐在篝火那边,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张望了过去。 她倒是也想要奔过去那边看看,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柱子,发现柱子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她也不好太过急切地扑到前面去。 这样一个犹豫,她就已经听见楼千重和叶梵奔到了唐允风那边去,三人也不知道是寻了什么工具,已经在地上挖起来了。糯米一听,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过去蹭什么热闹,干脆就坐在原处等着就是了。横竖他们若是当真挖出了什么东西来,肯定也会朝她招呼。 他们最希望能找到的,自然是类似阵眼一类的东西。这时候突然发现地下埋了什么,一时间便也兴奋了起来,三个剑修瞬时就化身成了挖土货的家伙,将手上的东西抡得高高的,不一时就已经将地下埋着的东西挖了出来。 “这……” 楼千重好像是摸了摸地下埋着的那东西,声音里边一时就传出了疑惑。 “怎么了?” 糯米同他们离得远,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时候听见楼千重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来,便忍不住开口就问。 那边却再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 糯米侧着耳朵听了听,马上就听见那三个剑修已经收起了东西,正朝着篝火这边走了过来。 果然,才不过就隔了一弹指的功夫,叶梵他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篝火的火光光圈当中,慢慢地朝着篝火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他们还一边低头看着手上的什么东西。 这时候隔得远了,糯米也见不到他们的表情,更听不见他们之间有开口讨论的。可就仅仅只是看着他们慢慢走过来的模样,糯米就已经是心头一跳,心中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那三个剑修慢慢地走近了以后。糯米便见到了他们面上的神色。 那种神情说不清是为难还是别的什么,要说严肃,却也并不完全是,可若要说是发现了什么关键。面上这表情可又实在不像。 糯米这时候也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哪里还管旁的什么,赶紧就迎着他们跑了过去。 才刚靠近过去,糯米就已经见到他们手上拿着的东西,不由也就是一愣。 “这、这是什么……?” “你说这玩意啊?”那东西是唐允风拿着的,这时候将手上那东西甩了甩,口气当中不免露出了一点儿无奈,“这就是我们方才挖出来的东西啊。” “……” 糯米一时也是愣住,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是了。 她看着那三个人围在一块儿研究那东西,也跟着靠了过去。这才真正见到了唐允风手上拿着的那个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张看上去十分老旧的卷轴,也许是因为一直就那样埋在土里的缘故,卷轴上边还沾染着一点儿湿润的黑土,边角的地方还有一些破旧,一看就是被虫子蛀食过的。 就这样不起眼的一张泛黄的旧卷轴。唐允风这时候拿在手上,都很让人觉得有些不协调。 毕竟这东西瞧上去,可当真不像是什么同修仙有关系的东西。然而,只是这么看了一眼,糯米就已经可以断定,这破旧的卷轴肯定是哪个修士遗留下来的,而且还是在土里边埋藏了许久。 “这个……这个……这是影画吧?” 糯米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楼千重点了点头。“没错,是影画。只是灵气不足,导致这画上已经没有人影了。” 这是当初在千刃宗的时候,陆纤纤曾经做过的影画。只不过相比起那时候陆纤纤的影画,眼前的这个更可谓是古老,而且完全就是一个半成品。在这卷影画上边。只有一个十分模糊的轮廓勾勒在画纸上边。虽然栩栩如生,到底还是墨色浅淡,更不要说是那能够跃然纸上的灵动小影了。 从这幅画上边,依稀可以看出上头画的是一个面容十分严肃的男子。 当初陆纤纤的那个影画,可是在画面上转动着一个同画中一模一样的宫装女子的。这旧卷轴同那时候的影画一相比,那简直就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就算是这样,却也无法否认面前这旧卷轴就是影画的事实。 在这破旧的卷轴上边,隐隐有灵气传出。而且,影画其中一个最大的特征,就是这画面上边的画并不是用笔墨勾勒上去的,而是经由制作者本身的灵气去浸透纸帛,从而在上头产生出自己的形象来。 唐允风手上的这旧卷轴,显然就是具备了这样的特质。 糯米好奇地看了看那卷轴,心中虽然略微觉得有点儿不妥,却也不如那三人这样迷惑不解。 “唔……虽然这地方埋藏了一副影画,却也没必要这样惊讶吧?”糯米晃了晃脑袋,见他们三个还是维持着一脸说不出话的神情来,反倒是有些诧异了起来,“这幽冥既然是个训练之地,有人间界的修士来过,也是很正常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影画埋在地下,可这也同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若是这样的话……”楼千重也摇了摇头,眼睛依旧是死死盯着那影画,讲,“不。你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幽冥呀。”糯米对于这个问题显然有些莫名其妙的。 楼千重瞥了糯米一眼,“我是说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既然有修士能够埋下影画,那他的人如今在哪里?” 糯米一愣,马上也就跟上了楼千重的思维。 他们如今是被困在这个地方里边的。如果说有修士曾经进入过这个空白区,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他被困住了,或是,他离开了。 那修士要是已经被困在这个地方至死,肯定要留下什么痕迹的才是。譬如——尸首。 “我倒宁可他是已经离开了。”唐允风在旁边嘀嘀咕咕地说着。 糯米倒是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那修士脱困而去,至少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激励。而且,如果这修士其实是被困在了这个地方,却也没有留下尸首的话,对他们可就更不是什么好事儿了。那尸首终归是要有去处的,或者是某只鬼怪的肚子里边么? 只是,这种事情,哪里是他们希望或是期待就能够一片顺达的。 他们站在那儿讨论了好一会儿,将那破旧的卷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更没有见到那上头有留下什么提示,一时之间,也都觉得有点儿泄气了。 不过他们倒也知道这不是什么能够着急的时候,见到没有什么进展,心中虽然着急,也还不至于就乱了分寸的。四人回到那篝火旁边去,稍微吃了一点儿东西,又歇息了一下,便继续商量起了对策来。 他们的话题,到底还是围绕着那个影画的旧卷轴。 那上边的修士到底是谁,他进来了以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又是怎么离开的。 这一切都让他们忍不住思考。 其实,他们心中也已经有些不祥的预感了。只是如今四人坐在一块儿,谁都没好意思当先将这话题拿出来说。毕竟其他人都还没什么表示呢。自己若是先表达出害怕的意思来,岂不是就有些示弱的意思了。 糯米倒是不介意这个,可她也不想将好不容易高昂一点儿的气氛给搞得糟糕的。 她心下其实也明白,这确实不是什么好兆头。毕竟会将自己的影画留下来埋在地上,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所代表的意味就只有一个——自己已经没办法离开、也活不下去了。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最后将自己的行迹遗留下来,期盼会有外人发现。 这样的猜想,糯米能够想到,那三个剑修自然也是心中有数的。大家都不愿将这可能性说出来,正是因为觉得说出来了以后,这可能性便突然成了事实一般。 “我们……再到外边去找找吧?说不准还会有什么痕迹留下来呢。那修士若是最后逃出去了,附近肯定能留下什么痕迹的。”最后,竟然是唐允风先开口了。 他这样的说法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不过眼下,他们也没什么别的更好的选择。与其是就坐在原处不动,等着将要可能出现的状况,倒不如是自己就这样四下走走,说不准还能够发现些什么。 糯米也跟着动了动身子,“我也跟着一块儿找找看吧。” 楼千重却摇了摇头,“不,你还坐这中间。我们这次拿着火把出去。你看着我们,看看我们都是怎么走的。” 所有人都是一呆。 但马上都明白了过来。 楼千重这是开始试探着这片走不出去的空白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们既然是在这个地方绕圈子,终归是有原因的。既然这样,让糯米看着他们到底是怎么又突然绕回来的,说不定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也未可知。 糯米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他们每人点了一个火把,目送着他们慢慢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ps: 谢谢林子和痛苦不堪亲投饲的打赏!舔食!=w= 六百二十三 又是 三道悠悠的火光,不疾不徐地从篝火旁边离开,慢慢融入到黑暗当中,然后朝着外边飘荡了过去。 糯米托着腮帮子坐在那篝火边上,就看着那三团小小的火苗如同是鬼火一般,慢悠悠慢悠悠地飘动。她还要不是地扭头,将那三个火苗都收拢在眼底。 在她眼中,那三个火苗其实也没有什么太过奇特的地方。那三团小火苗,朝外头散开去的速度十分缓慢而平衡,同他们的脚步声一样,没有一点儿出奇的地方。 虽然说他们这时候是为了探索一下这个空白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让糯米看着火光的动向,可他们也不仅仅只是在走路而已,还是在留意着四处的痕迹。 他们这时候举着火把走在路上,才发现原来在这样的地方拿着火把前行,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 虽然这个地方比较空旷,没有森林里边那样重重叠叠遮挡光线,可火把的火光就是照得再远,也不过是面前的三寸地方。想要盯着脚下看,这样的光圈是足够了的。可若是要一路向远方看,这点儿光芒可就不够了。 他们在这地方里边,肯定还是希望可以见到周遭的环境的。只是如今见不到,也没办法勉强,只能先是看好自己脚下的那一丁点儿地方了。 有了唐允风先前挖出旧卷轴的事情以后,他们如今所留意的,也不仅仅只是路面上的那一点儿痕迹,还十分在意地去踩了踩脚下的那些地方,注意着那下边是不是也藏了点儿什么东西。 糯米还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却已经听到其中一个脚步声停了下来,仿佛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 她抬头一望,果然,其中一个小小的火团已经停了下来,还慢慢地低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不过。想着先前那样的情形,想必应该是也在地上发现了什么被埋起来的东西。 这次发现了那东西以后,发现东西的人却没有开口招呼。显然是这次已经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时候虽然发现了东西。却也不再那样在意了,更不觉得会是什么阵眼。因而也不去招呼其他两个人,只是让他们继续朝外走。 糯米这时候还没能分清三人的脚步声,虽然很认真地听了听,最后也没能分辨出来到底是谁蹲了下去。 她心中还在盘算着,没想到,很快,另外一个移动着的火团光芒也停了下来。响起的脚步声就只剩下一个了。 而且,她还能听见从外头传来了挖掘东西的声音。这时候声音比先前又要大了有些,显然是两边的人都开始挖起了东西来。 “咦?”糯米朝着四周望了望。发现竟然真的是停下来了两个火团,不由就是一愣,“师兄、我没看错吧?这怎么……怎么两个人都停住了……” 柱子也朝着外边看了看。 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倒没那么坚决地要装傀儡了。这时候看了一圈,也慢慢点头。“是停了两个。” “这地方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么?还都埋在地里的?” 糯米有些诧异。 这时候,她对那地理变埋着的东西好奇了起来,甚至都超过了对那火光轨迹的好奇了。 那个尚在移动着的火光主人渐渐地也发现了其余两人的动作,这时候也跟着呆了呆。那人显然不像糯米那样,能够听到挖掘的声音,这时候正呆头呆脑地晃了晃手中的火把,显然是在同那两个人打招呼发问。 那两个人这时候正挖得兴起。哪里管他那么多,一时之间也没有回应。 于是,最后一个移动着的火团也跟着停了下来,好像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竟然朝着糯米这边篝火又重新走了回来。 等那人走到面前,糯米才发现是唐允风。便开口问道,“怎么回来了?” “他们俩……都不动了啊。”唐允风道。 “哦、他们应该是在地下发现了什么东西,正在挖着呢吧。”糯米答道。 她倒也没有可以说出自己能够听见脚步声和挖掘声的事情来。 唐允风有些诧异地看了糯米一眼,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将手中的火把放了下来。然后坐到了糯米身边,也学着糯米的模样,托着腮帮子看着外边的黑暗。 两人静静地都没有讲话,还是糯米瞧了唐允风一眼。 可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见唐允风张开了嘴。 “天武国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糯米看了看唐允风。 唐允风却并没有回过头来和她对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唐允风仍旧是看着外边的黑暗,好像只是在小声地自言自语一样。他的这种态度,让糯米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实在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同旁人讲话,还是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回应的。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是轻轻地从鼻腔当中发出了一声“嗯”,算是回应。 唐允风好像并不在意糯米这种回应是多么的敷衍,仍是用淡淡地声音讲,“其实这个队伍一直就不需要我们这些二流的修士。我们都是楼千重寻来凑数的,可笑这就是凑数,我们也凑得兴高采烈。但……还是不行啊……” 糯米没有回答。 她甚至已经不去看唐允风了,也学着唐允风那样,静静地看着外头的黑暗。 连同柱子,他们三个人好像一时之间化成了三座雕像一样,任由火光和黑暗抛洒在身上。 “努力的确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唯独不能改变天赋。有时候不能不感慨,的确有种叫天赋的东西在左右着我们前进的路。我知道我没资格去埋怨天赋,我已经比许多人都要好了。唉、奈何啊。我宁可一辈子也不要明白啊。” 糯米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一小团火光晃了晃,终于忍不住开口,朝着黑暗抛出了一句话,“可是,那样的话,就永远只是坐井观天了。这样的天空,未免也太小了吧。” “嗯,你说得对。知道了天空的大小以后,的确能够更有长进。可这种长进也太叫人痛苦了。”唐允风苦笑了一下,手慢慢放了下来,慢慢收紧,“自欺欺人虽然可笑,可能自欺一辈子,其实也是种幸福啊。” 糯米没办法对这种想法多说什么。 她既没办法认同,却也没办法横加指责。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什么才是最好的,大概在不同的人心中都会有不一样的标准。如果唐允风当真就觉得自欺一辈子、自满一辈子是幸福的,她也没什么可以多说的。 虽然,她觉得唐允风不是那样的人。 否则的话,唐允风根本就不可能去参加修仙宗门的比斗。 她觉得唐允风是知道的。在那个比斗当中,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修士,而那些修士,大多都要比唐允风优秀许多。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却又愿意来面对,就证明着唐允风其实是有突破的勇气的。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允风心中也渐渐充满了迷茫罢了。 糯米觉得自己实在没资格去和唐允风多说什么。毕竟她没办法和唐允风感同身受,却也并不是叶梵那样被唐允风所艳羡的对象。 她只能扭头瞧了瞧唐允风面上的惆怅,然后说一句,“不能放松呀。” “嗯,不能放松呀。”唐允风想了想,也跟着点头,“要是连努力都做不到,就更要被甩开十万八千里了。我可不想在这种破地方就被甩开了,可要活不下去的。” 糯米这才终于眯着眼睛笑了笑。 不过他们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糯米已经听见那挖掘的声音停了下来,脚步声又重新响起。而唐允风虽然听不见那些声音,却也还是能够见到黑暗当中两团停止不动的火光又移动了起来。 只是,这次火光移动的速度显然要快了许多,脚步声也显得有些急速,很快地就跑回到了他们面前来。 叶梵和楼千重先后出现在他们面前。 楼千重见到唐允风,猛地愣了愣,又扭头见到叶梵也回来了,更是一下呆住了。 唐允风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急切地问,“怎么了?” “影画。”叶梵冷冷地讲。 他这么一开口,糯米才见到他手中果然也拿着一卷破旧的卷轴。虽然见不到内容,可从外表上看,同唐允风先前挖出来的那卷十分相似。 楼千重面色一变,一摊手,手中赫然也是一卷看上去有些叫人眼熟的卷轴。 糯米顿时松了口气。 见到叶梵和楼千重那面色阴沉的模样,她还以为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呢,没想到却只不过是影画罢了。当下便讲道: “这也没什么吧?那个修士担心自己会……多留下两幅影画,希望能快点儿被人发现,也是正常的事儿。他当时恐怕是已经有些心焦,这才会多留下影画来的。就是发现了,你们也用不着这样不高兴的呀。” 叶梵却摇了摇头,“不同。是其他修士的影画。” 六百二十四 偏移 “其他修士的……影画?” 糯米呆呆地反问了一句。 一时之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地方是个禁区,也是幽冥中的一个空白区,好像不存在什么别的鬼怪。在这区域里边,不论他们朝着哪个方向前进,最后好像都会走回到了这个中心来。这个事实,他们已经确认过了。 再然后,便是那个留下影画的修士。 他们原本以为只不过是有个修士偶然落入到这片区域当中,因为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那名修士大概是判断自己无法离开,便在这地方留下了自己的影画。 然而——影画不止一幅? 糯米心头已经升起了一点不好的预感来,只是,这时候谁都没有点破,她自然也不愿意去开这个口。她只是静静地走过去,将叶梵和楼千重手中的影画都接了过去,低头看了看。 只看了一眼,她就确定了,这两幅影画确实都是别的修士的。 先前唐允风挖到的那幅影画,上边画着的是一个面容刚毅严肃的男子,可叶梵拿回来的影画,上头的男子却是个十分白净文雅的。而楼千重挖到的那个影画,上边描绘的形象,甚至直接就是个女修,肯定不会是同先前那两幅影画来自同一个主人。 “这个……怎么……” 糯米看着手上的那两幅影画,只能摇摇头,再摇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仅仅只是发现一幅影画,就已经叫他们心中那样的不舒服了。如今再发现了另外两幅影画,说明落到这地方来的修士不止一个,他们心中的动荡是可想而知的。 这也说不好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他们至今还没有发现任何修士留下来的痕迹。 他们直到这时候也还没有发现别的什么东西,唯一挖出来的。就不过是三幅影画罢了。 而从这中间能够知道的,就是这个地方至少有三个修士进入过。 “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是存在了有多久。这么些年来,常常有修士到这幽冥来训练的。能有三个修士进入过这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呀。”糯米也只能是朝着好的方向想。 楼千重只是静静摇了摇头。 不过。即便是嘴上这样讲,糯米心中却也是明白,没有这样简单。 他们这时候呆在这个地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自己的影画埋在这个地方的。这些修士既然想到了这样一个法子,想必他们是遇到了什么完全没办法解决的问题,觉得自己要陨落在这个地方,才会…… 唐允风也将糯米手上那两幅影画接过去看了看,突然开口,“也不一定就那样悲观。这三个修士,说不准是一块儿的呢。就好像我们这样。是一个小小的队伍。” 这可从来没有人想过。 听到唐允风的话,所有人都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们看,这两幅影画的卷轴,看着不是很面熟么,看着好像是一样的纸帛。上边的年代感觉也差不多。要说是分散着进入这个地方,倒不如说他们可能是一块儿进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影画却是埋到了不同的地方罢了。”唐允风拍了拍手上的影画。 他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面上都露出了一个恍然的神情来。 没错,唐允风这种想法,比他们的想法都要来得可靠许多,而且也比较靠谱儿。 这三幅影画看上去确实十分类似。要说是同一段纸上裁剪出来的也不为过。 “唉、这也没什么。不过是影画罢了。发现一幅和发现三幅,又有什么差别。我们还是多找找别的痕迹吧。”唐允风又说道。 他这话说得十分及时,大家一下子都从那三幅影画之中将思绪抽了出来。 “嗯,继续吧。”楼千重首先表了个态。 他们这次再没有仔细研究新挖出来的那两幅影画了,只是匆匆看了看,就放到了一边去。还是糯米将它们仔细收了回来。叠到了一块儿去。 叶梵和楼千重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被唐允风点醒了的。 不过他们其实并没有唐允风所想的那样傲慢,虽然是被唐允风点醒,却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又拿起了火把。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这样来来回回走了好久,糯米面前的影画很快就多了起来。 “一、二、三……一共是二十二张。” 糯米将那些影画都清点了一遍,语气当中已经有些惊叹。 这时候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心中慢慢的都是感慨。就是再怎么想,糯米都没想到这片地方竟然曾经来过这样多的修士。一共二十二人的队伍,若是每个人都是把幽冥当成训练之地的话,这个队伍的实力是可想而知的强大。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岔了。 大概是在发现到第六还是第七幅影画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是发现有点儿不对劲的了。后来发现得更多了,就是傻子也知道可能有问题。 也许,并不是有这么多修士来过这个地方,只是一个修士带着这么多影画流落在这儿呢。 他们实在是很难想象,那么多修士同时流落在此处的情形。 这可是幽冥,不是人间界。原本就没什么修士涉足的幽冥。除非是像他们这样逃难的,否则,幽冥可是常年见不到人迹的。虽说这儿是训练之地,可谁见过有组队来训练的么。 二十二幅影画。 糯米将这些影画一一排开,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这些影画当中的修士,相互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的,甚至很可能就是同一个门派当中的人物。影画虽然已经十分朦胧,只能隐约看清轮廓,可衣服上边的花纹,却也还是有一些能看清的。 她对比了这二十二幅影画以后,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他们都穿着同样花纹的服饰。而且,不论是男修女修,衣裳都是一样的。 这本身就有些怪异。 就好比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虽然大家穿的都是万剑宗的服饰,可男女有别,男修女修的衣裳,总还是有点儿不同的。然而在这些影画里边,糯米瞪大了眼睛去找,也找不出这样的差别来。 “……该不会是我没看清吧?” 糯米瞪着那堆已经十分模糊的影画来,心中也认可这种可能性。 毕竟她已经没办法完全看清那影画里边的内容了。 除了这点以外,糯米再没有发现别的什么线索了。这要说是线索,可能也还算不上,不过是一点儿小小的发现罢了。有了这么个发现,终究也没有什么影响。 那三个剑修还在举着火把慢慢朝外走。 糯米看得多了,终于发现了一点儿问题来。 那三个修士虽然以为自己是在笔直地朝外走,其实却并不是那样的。他们在朝前走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就产生偏移。原本笔直的路线,只是走的却是个圆弧。 这点偏移十分微小,简直可以说是不起眼。 糯米先前一直抬头看着的时候,可完全没有发现的。后来她开始低头打量那些影画,好久才抬头朝外边看一眼,这才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 因为走的根本就不是直线,那些修士朝外边走了好远,其实就是走了个圆,最后又从另一头走了回来,到了糯米的面前。 “虽然可以说是走的时候没有在意,可是这偏移最后全都是回到同一个地方来,也不应当呀。”糯米摸着下巴想着这个问题。 柱子这时候又变得安安静静的了。倒不是要故意装傀儡,而是这样的问题,他实在插不进去嘴。谁叫他是个脑子笨的呢。 糯米自己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也尝试过三人前后紧挨着前进,相互提点的。 只可惜那偏移好像有些太不起眼了,因为是太微小的一点,靠得近了,根本没办法察觉的;而离得太远,相互之间没什么联系,想要沟通又变得困难了起来。 “唉、所以最后还是沦落得要研究这些影画么。我其实倒觉得,影画什么的,恐怕和这地方没什么干系。说不准只是有人恶作剧一样埋下去的罢了。”糯米叹息道。 她自然知道这种想法一点儿也不靠谱。 没有哪个修士会为了恶作剧,就将这么多影画埋在地下的吧。他们要不是机缘巧合的,根本就不会将这些影画挖出来。这恶作剧的成功率可也太低了。 可要说这些影画当中透露着什么讯息,糯米可真不那样觉得。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看出来什么讯息在里边。除了服饰上的共通以外,这些影画之间更是毫无关联的。 糯米摇摇脑袋,抬头看了一眼那三团落入黑暗当中的火苗,却突然发现其中一处火苗又停了下来,缓缓地蹲了下去。不一时,就又从那个方向传来了挖掘的声音。 “……搞什么嘛,难道还有?”糯米已经有些忍不住抱怨了起来,“这地方到底有完没完了。这些影画到底有完没完?” ps: 在刚开始困的时候就码完了。真好! 六百二十五 被欺负的魃豹 按照糯米心中所想的,其实如今他们就不要再去理会那些影画了。 不论那些影画当中到底隐藏了什么,其实同他们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与其这样摆弄那些影画,倒不如是干脆就无视了。 但她也知道叶梵他们的无奈。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也都还没有放弃在这哦放寻找阵眼。为了寻找阵眼,在地下摸索,可说是必然的。而在这过程中,若是发现了那些影画,总不能就放着它一直埋在地下,无论如何,也还是该先挖出来。 “唉。”糯米摇了摇头,随手又将那些影画重新收了起来。 她虽然不在意这些影画,到底还是将它们整齐地收拾了起来,没有四处乱丢。 前边那个安静不动的火光这时候又开始晃动了起来,朝着她这边慢慢走了过来。 糯米这时候已经彻底没有要迎上去的心思了,干脆就坐在原处等着。 回来的是叶梵,也没和糯米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上的一幅卷轴朝糯米身上一丢,然后扭转身离开了。 “诶?哎哎哎哎……” 糯米都来不及说什么,那卷轴就已经摔落到了她怀里边。她慌张了一番,这才终于将那卷轴给抱住了。只是,那卷轴是刚从地里边挖出来的,上头还沾着些湿润的泥土,一时就蹭了糯米满身。 “什么嘛。”糯米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柱子这时候已经来到了她身后,默默地从她的怀里边将那卷破旧肮脏的卷轴接了过去,拿在手上抖了抖,将上头那些泥块都抖了个干净。 糯米只是不甚感兴趣地看了一眼那卷轴上边的影画,紧接着就又同其他那些卷轴放到一边去了。柱子更是不会在乎那影画画的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为了帮糯米拎开那卷轴罢了,这时候更是一眼都不去看。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坐在篝火旁边看一看那些火光前进的轨迹,后来已经看清楚了以后。她也做不到什么别的事情,干脆就打坐进入到体内的那个缥缈幻境里边去了。 她才刚进入幻境,身上就是猛地一沉,藤小桥已经咿咿呀呀地叫喊着扑到了她身上去。这时候正拉着她的衣服,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 好久没见,这个小调皮如今也是长大了不少,当初糯米在外头给她买的那套带聚灵阵的衣裳,这时候都显得短了半截,露出了它白白嫩嫩如同藕节一样的手脚。 糯米自然也是记挂着这个小家伙的,见到藤小桥同她这样的亲热,一时也跟着笑了起来,将这白胖胖的小家伙抱到了怀里,同它稍微磨蹭了一下面颊。再抬头看去的时候。首先见到的便是魃豹不远不近地站着,静静地盯着她看。 这缥缈幻境,她也已经有好些时日没进来过了,还生怕进来了以后见到的会是满目枯黄的场面。没想到这时候抬眼一看,率先见到的便是满眼的青绿。那些载重在幻境里边的仙草和灵谷没有一点儿蔫巴的模样。虽然没有了她的照看,这时候却依旧是精神上十足,生长得十分茂盛。 而在这绿油油的灵田旁边,则是站了几个穿着宫装的少女,这时候也正嘻嘻哈哈地看着她。 “你们……”糯米见到了面前这几个端庄的少女,又扭头朝着灵池那边看了看,顿时醒悟了过来。“你们这是化形成了么?” “是呀是呀。”几个灵莲仙子高高兴兴地点头,又将袖子朝着那些灵田上头一展,抢着道,“主子不要担心。有我们看着,这里绝对出不了什么问题的。” 有灵莲仙子帮忙看着这些灵植,糯米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她所知。以前也有许多灵植的修士走的是这样的路子。在自己的灵田当中培育出一株已经化形的植物来,就可以借由那植物之手,来照料一整片灵田。 甚至,由这些化形了的植物所照料的灵田,有时候会比寻常修士照料得要更好。即便是化形了。那些灵植本体还是植物,田里边的那些灵植最需要什么,往往只有他们最清楚。哪怕就是毫无灵智的植物,同他们都可以顺利的沟通。 有了几个灵莲仙子,糯米对这飘渺幻境的记挂一下子就减轻了。 藤小桥又是个单纯的,这时候有了那几个灵莲仙子的陪伴,在这缥缈幻境里边也足够她玩耍的了。 唯一还担心着的,就是魃豹这个桀骜不驯的存在。 自从上次糯米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后,不要说是魃豹在躲着她,她其实也在躲着魃豹。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魃豹。 她如今在人间界过得好好的,很是适应自己苗糯米的这个身份。虽然说知道了自己确实是个什么转世,但这只是知道罢了,到底没有什么真实感。真要叫她背负起这个身份来跟着魃豹去什么灵妖界,她是绝对不愿意的。 灵妖界对她十分有吸引力,但前提是她“自己”去灵妖界,而不是以别的什么身份。 她到底还是觉得害怕。 这些人寻找的只是那个转世灵童,却并不是她。她很害怕自己在接受了这么一个身份以后,反倒会失去了自己本身。 那个所谓的转世灵童到底是怎么回事,糯米到这时候也还不清楚。她只是单纯地相信着她阿娘所讲的话,才没有对此产生怀疑。但要说是真实感,确实是没有的。她并不是不相信,只是从不觉得自己是那样了不起的存在。 而且,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依靠那些。 从小开始,她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外头挣扎生存,除了自己以外,再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了。而如今她也并不愿意去依靠那个可能的身份。 这时候见到魃豹不远不近地就看着她,一时之间,糯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她很是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地蹲下身子,朝着魃豹伸了伸手。 魃豹愣了愣,显然没想到糯米竟然还会朝他伸手。他几乎是本能地朝前迈了一步,然后就停住了。 糯米并没有催促,只是就那样静静地将手悬在空中,等着魃豹朝她靠过去。 魃豹犹豫了好久,这才终于慢悠悠地朝着糯米走了过去,用脑袋在糯米肩膀上边蹭了蹭。 “豹……豹!” 藤小桥这时候率先张口喊了一句,然后就张开嘴巴,将魃豹的一直耳朵塞到了自己嘴巴里边去。 “啊呀!不行不行,小藤,这个可不能吃。” 糯米本来还因为魃豹的亲近有点儿感动的,突然见到藤小桥的这做法,一时就被吓了一跳,赶紧抱起藤小桥,想要将它从魃豹身上拉开来的。 没想到藤小桥这时候却不乐意了,双手紧紧抱着魃豹的脑袋,嘴巴里边咬着魃豹的耳朵,唔哩唔哩地摇头。 糯米无奈地看了它一眼,又看了看魃豹,便见到魃豹那硕大的脑袋上边也流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神情来。看来,藤小桥这种如此无赖的做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魃豹想必早就同藤小桥抗争过无数次了,却也没什么结果。 想来也是,藤小桥这么细细的一个小娃娃,魃豹如今总不能当真张口把它吞进去,也不能真用法术伤了它的。吓唬了几次都没什么效果,可不就是只能被迫屈服了么。 糯米这时候也被藤小桥的做法吓了一跳,开口哄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将藤小桥劝得松了口,也都累出了满脑袋的汗来,不由在心下松了口气。 结果藤小桥还露出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模样来,面上十分委屈,嘴巴扁扁的,眼睛里边还存着满泡的眼泪,转来转去,好像快要流出来一样。 糯米没办法,只能又将藤小桥哄了一遍。 魃豹远远地坐在外边,十分不甘愿的样子。可藤小桥也不太听糯米的哄劝,总是向魃豹不住伸手。糯米也没办法,只好将魃豹喊了过去。 “吼——”魃豹发出一声十分不情愿的吼声来。 不过,他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走到了糯米身边去。 “嘻嘻。”藤小桥一见魃豹,马上就破涕为笑。 糯米一看,顿时也觉得有些无语。她这才知道魃豹为什么不愿意靠近藤小桥了。魃豹才刚靠过来,藤小桥的手就已经十分迅速地一捞,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准头,一下子就抓住了魃豹的尾巴,准确地捏在手中来回揉了一番,还将那尾巴尖塞入到嘴巴里边去咬呀咬呀咬。 “……小藤,这个……不能吃。” 糯米有些无力,取了点儿吃的出来逗藤小桥,却见藤小桥只是一味甩头,手中紧紧抓住魃豹的尾巴,死活不肯放开。 看着魃豹的表情,其实藤小桥倒没有很使劲地咬下去。可关键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灵妖界将军,这时候居然被个小娃娃抓住尾巴塞嘴里边当零嘴咬。 糯米实在是怎么看着都觉得好笑。 魃豹吊着眼睛瞪了糯米一眼。 糯米好不容易才将嘴边的笑意又咽了回去。 这时候要是当真笑出来的话,魃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搭理她的了吧?忍住,一定要忍住。 ps: 今天的更新很早吧 六百二十六 发现 第二十五张。 糯米甩了甩手上拿着的那叠影画,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她的确是不愿意去理会这些影画的。可既然叶梵他们将这些影画都已经拿回来了,她总不好太过无视。这时候她将影画全都叠在了一块儿,放起来也有厚厚的一垒了。 “怎么……有这么多啊。” 糯米摇了摇头,忍不住将手上的那叠影画一摊,展示给她身后的柱子看。 柱子根本都没扭头过来看一眼,只是慢慢摇了摇头,都没开口答应。不过,他还是朝着糯米的方向伸了伸手,将那叠影画接到了手中。那影画虽然已经被拍打了一遍,可也实在说不上干净。柱子一将影画接过去,就又开始抖了抖。 糯米看着那影画当中抖落下来的土块和纷纷扬扬的碎块,不由拦了拦,道,“师兄师兄,你可别再颠了。我瞧这影画简直已经被蛀得不成样子了。你这样随便颠一颠,这说不定就要被你给颠坏了。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 柱子点点头,果然就将那些影画都给放下了。 糯米这才抬头朝着外边瞧了一眼。 叶梵他们三个还在外头慢慢地观察着,只是,除了那些影画以外,他们可再没有发现什么了。不要说是阵眼了,就连那二十几个修士可能存在过的痕迹也完全没能发现。 他们在外边忙碌,糯米也并不是想要偷懒。只是他们却纷纷就拦住了,让糯米就留在篝火旁边。 “好了好了,有我们几个就够了。你还是坐在篝火旁边看着火吧。”唐允风一伸手就摁住了糯米的肩膀。 “诶?可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坐着,这怎么可以。还是让我也一块儿……”糯米茫然。 “没事的没事的,让我们去找吧。”唐允风朝着糯米摆摆手,甚至还扭头去向另外那两个剑修寻求意见,“对吧?对吧?有我们在外头可就已经足够了,根本没必要让女修颠簸的。是不是?” 叶梵和楼千重这时候已经默默地走出去了,根本没有给糯米任何交流的时间。这时候听到唐允风的话,微微愣了愣,也跟着点了点头。 唐允风便高兴了起来。“哈哈”了一声,挥手将糯米赶到那篝火旁边去,也已经拿起了一个火把,最后再朝着糯米挥了挥手,然后就走开了。 糯米在篝火旁边又坐了一会儿,接着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被骗了一样。 坐在这篝火旁边虽然确实轻松,可也足够无聊的。 在这幽冥里边又没有灵气,更不可能打坐修炼。他们这时候将篝火点燃了起来,总不好就让篝火这么熄灭了的。他们在外头走着的时候,也需要这篝火一直燃烧着。好给他们一个标记。这么说来,他们三个剑修其实便是不愿意呆呆地坐着照看这篝火,所以才会将这事情推到了糯米身上的吧。 等反应过来以后,糯米便很有些哭笑不得。 她以前可总觉得叶梵那样层次的修士,都是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哪里会想到他们竟然还会在这种小事情上边挑三拣四的。不过,她其实也不很在意这些。这时候发现叶梵竟然还会有这样人性的一面,反倒是觉得有点儿亲切。 也许以前她总觉得曾经的那个大师兄那样冰冷,的确只是因为她同对方的距离太远罢了。她常常用着仰望的眼神去看着对方,又哪里当真能看出什么东西来的。 她摇摇头,这时候也只能先静静地整理面前的东西了。再抬头的时候,整好就看见唐允风又在朝这边走了回来。 糯米一呆。首先想到的便是先前唐允风同她讲的那些话。 当初那时候,唐允风突然露出了同平日全然不同的面貌来,可实在是将糯米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是。虽然唐允风后来完全就再没有了任何反应,还是同平日完全一样,可糯米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忘记那时候两人之间的对话。 但她这时候再朝后边一看。就知道唐允风并不是同上次那样,半途折返回来的。他方才离开的时候,是从糯米背后的方向走出去的,可回来的时候,却是面对着糯米。这么看来。唐允风是已经走完了一轮,被这奇怪的地方又给绕回来的。 唐允风好像当真是已经忘记了先前同糯米之间的交流,这时候绕回来了,便抬手朝着糯米招呼了一声,讲,“啊哟,我可有点儿饿了。你这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么?” 糯米看他这样,便点点头,拿根棍子将地上的一些热灰扒拉开了,从中捡出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来。 “这是什么?”唐允风呆了呆,指了指糯米手中那团黑炭一样的东西,有些惊恐地问,“你、你……你不是要叫我吃这个玩意儿吧?” 糯米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又瞧了一下唐允风的反应,突然便觉得有趣,便故意装出了个严肃的模样来,点点头,道,“没错。你不是饿了么,如今能吃的可就只剩这个了。你看……” “……我看我现在好像不太饿。”唐允风一下子就打断了糯米的话。 糯米一下便笑了出来,将手中那黑色的东西也慢慢拨了开来。 “你可是想太多了。才不是叫你就这么吃下去的。”糯米笑着将那东西递到了唐允风面前。 唐允风用一种十分戒备的眼神盯着糯米手中的东西,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将糯米的手拨开去。 结果那东西才刚伸到他面前,他就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味。 唐允风一呆,再低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如今糯米手上那东西已经变了个模样,再不是刚开始拨出来的那种黑乎乎的颜色。黑乎乎的好像只是外边的一层罢了。也不知道糯米是在外边包裹了什么仙草的草叶,也有可能是荷叶什么的,在包裹中间,却是几块焖得香喷喷的肉块,还有一点儿植物根块什么的。 “这个……看着还不错么。”唐允风瞧了瞧糯米手中那些东西,一时之间也不好意思回转得太生硬。 糯米却没有笑话他,只是眯着眼睛笑了笑,将东西平摊在地上,讲,“这是我以前在外头过日子的时候学会的法子。将东西埋在火堆边上的地里头,既可以保温,也不至于将东西就烤得太干了,你可以试试。” 唐允风虽然说是来自于不那样厉害的门派,可到底也从小是门派里边的天骄,哪里同糯米一样自己做过什么吃的。就是下山历练的时候,也无需他们自己动手,根本没见过这些小手段的。这时候便显得有些没见识了。 他悄悄地看了糯米一眼,幸亏糯米也已经没有再去管他了,他才稍微松了口气,一手捡起了那些肉块塞到了嘴里边去。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一边咬着嘴里边的东西,一边翻着糯米收拾在地上的那一叠影画。 事实上,这些影画里边虽然好些是他自己亲手挖出来的,但他可能是比糯米要更不在意这些影画的存在。这时候翻看起来,连哪几张是他自己挖出来的都认不出来了。不过,糯米是个细心的,堆叠这些影画的时候,她是按照着挖掘的顺序来摆放的。唐允风翻了好几张以后,就开始觉得有些眼熟了起来。 “啧啧、这些修士……”唐允风一边翻看着这些,一边啧啧有声地指指点点,“你说啊,这些修士到底做啥要将自己的影画埋到地里边去了呢。你说这么久了才被我们给弄出来。这要是我们没发现呢,那不知道还要在地上被埋上多久呢。” 糯米在旁边听着,却只是笑笑。她也知道唐允风只是在没话找话,好消除一点儿尴尬的感觉罢了。唐允风同她一样,也完全不在意这些影画的。 唐允风一边吃东西一边翻弄那些影画,糯米偶尔朝那边瞥一眼,都开始担心了起来。 她倒不担心唐允风将油滴在那些影画上头,横竖那些影画也不算什么。只是,看着唐允风用翻过影画的手又去拿吃的,她都要担心唐允风会不会将手上沾着的泥巴都吃到嘴里边去了。 “啊哟?!” 糯米正想着,就听见唐允风猛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果然是咬到泥巴和沙子了吧?糯米心中这样想着,不由摇了摇头,然后才朝唐允风那边看了一眼。 “咬到泥巴了的话,就吐掉吧。先拿水漱漱口再……” “啊?”唐允风一时倒是愣住了,抬头看了糯米一眼,显然没跟上糯米的节奏,“不是……你在说什么呢?” “咳。”糯米自然不好将自己方才的想法说出来,这时候见唐允风一脸的茫然,赶紧就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道,“没有没有。怎么了,你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么?” 她这样一问,唐允风也顾不得去追究糯米方才的话了,也跟着点点头,道,“没错。你过来看看这些影画。” ps: 做饭的时候被烫了手……今天肩膀好累,然后想想……昨天拎了重物走了两公里……果然每天只对着键盘的话,体能就咻的一下下去了…… 六百二十七 异同 糯米对那些影画可当真生不出什么兴趣来。 不过唐允风已经抬手招呼了,糯米也不好太过无视他的存在,便也慢悠悠地凑了过去。 唐允风这时候已经紧张了起来,三两下就已经将手中的肉块塞到了嘴巴里边去,甚至都忘记咀嚼了,只是就那样含着,匆匆忙忙地就将那些影画在地上都摊开了来。 糯米见他这模样,不由也有些好奇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唐允风努力地将嘴巴里边的东西咽了下去,头也不回地将其中几张抽了出来,朝地上一摆,然后挥手道,“你瞧瞧,你来瞧瞧那几张影画。” 糯米凑到了唐允风身边去,朝着他摆出来的那几张影画一看,也跟着呆住了。她这时候可实在是有些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只是,要说不相信,却也好像没办法否认自己眼睛所见到的东西。 她甚至是弯下了身子,完全凑到了那些影画前边去,几乎是趴在地上一样地盯着那些影画来看。 “这……这是……” “没错,我觉得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唐允风点了点头,指尖上还有一点儿肉汁的,这时候也顾不上了,就朝着旁边一指一点,脸上的神色也煞是凝重。 “可是……”糯米到底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发现,又仔细地盯着那几张影画看了看,最后却实在是已经没办法欺骗自己了,只能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可是这些影画就这样放在我们面前。” “……” 糯米说不出话来了。 她就是再不相信,却也只能是按照面前显露出来的状况来判断了。 “这个和那个……是同一个人……吧?”糯米有些犹豫地问道。 唐允风马上就点了点头,认同了糯米的发现。 被糯米指出来的两张影画,其中所画的,显然就不是同一个人,而且是相当的不一样。因为左边一张影画上边所描绘的,是个面容刚毅严肃的男修。可在另外一张影画上边,所画着的却是一个女修。 而且,不仅仅只有这两张影画。 被唐允风挑拣出来的影画一共有六张,三张是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挖掘出来的。而剩余的三张,则全部都是刚刚才发现的。 糯米早就已经对这些影画失去了兴趣,所以就算是拿到了手上,也没有仔细研究过。可这时候一看,这些影画当中确实有些不大对劲的,看上去,这些影画确实两两就如同是出自于同一个人身上一样。 这张和那样、这张和那样、这张和那样。 糯米呆呆地看着那些影画,脑子里边乱哄哄的,好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四处乱撞一样,完全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她踏入了修仙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浑身发寒、心底发虚。因为她面前所遇到的这情形实在是叫她难以解释。她相信即便是将叶梵拖过来,甚至是叫秦广岚亲见到这情形,恐怕也完全没办法解释这些影画的缘由。 如果是——蛟苏青呢? 这个念头仅仅只在糯米的脑海里边闪了一瞬,马上就被其他纷纷扬扬落下的念头赶走了。因为她确信面前这个情形。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普通”、“寻常”的。 不仅仅就是她刚开始注意到的那两张影画。 剩下的那四张影画,也是如同先前那两张一样,虽然看上去好像是同一个修士所留下的,但在那些影画当中,修士的性别却都是相反的。 三个男修、三个女修。 糯米看着面前的影画,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最开始叶梵他们所发现的影画,其中有两张是男修、一张是女修的;而在最近发现的这三张影画当中。却有两张是女修、只有一张是男修。 糯米可从来没有想过这期间居然还会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也不能怪她粗心,实在是换了谁也想不到,竟然还会有这么一重关系在期间。她本来就对影画不上心,只是随便看了看就放到了一边去。再加上那些影画在地上埋藏了许久,这时候早就已经失去了清晰,粗粗一扫。只能大概看出个轮廓来的。 她并没有很仔细地去记忆那些影画上边的内容,一时之间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她甚至都记不住这些影画当中,一共到底有几个男修几个女修的,更不要说是那些修士的面貌了。她相信叶梵和唐允风他们。肯定也是同她一样的。 要不是唐允风方才偶然地拉开这些影画来看,他们可能永远也没办法发现这中间的关联。 这时候,糯米心中甚至升起了一点儿后悔的感觉来。 她突然觉得,若是没有发现这影画当中的秘密,对他们可能会更好一些。即便没发现这秘密,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影响的。这时候发现了,却反倒是叫他们分了心。 遇到这样的情形,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维持平静的了吧。不论是什么人,这时候肯定都会觉得害怕,甚至是失了分寸。糯米可觉得自己现在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已经算是十分镇定地在应对着面前的这事情了。 唐允风也根本没有在这些事情上边纠缠下去,只是点了点那几幅影画,用一种不可思议地口吻讲道,“实在是……让人惊叹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不、我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影画这种东西,是最最真是地反应出一个修士本质的模样来的。 固然有陆纤纤那样的邪修,能够通过改变自己灵气的气质,使影画上边的人像显示出一点儿不同的衣着来,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修士夸张到可以改变影画上边的性别的。若是这样容易就能够改变自己的灵气的话,那修仙界里边的许多逃犯,可就能够轻易地逃脱了。 在修仙界,容貌的改变,甚至比灵气的改变都要来得简单一些。 灵气,是每个修士最最根本的东西,可不是那样轻松就能来一个大逆转的。 “这个……这个……应该……不可能吧?”糯米茫然地看了唐允风一眼。 没想到唐允风那样,也同样是露出了茫然的眼神。 两人相互对看了一眼,糯米便见到唐允风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挥手一边朝着外头喊了起来,“喂,喂!你们!先回来!回来一下!这边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了!” 唐允风张口招呼的,自然是叶梵和楼千重二人。 那两人拿着的火把停了停,不一时,就传来了往回走的脚步声来。 糯米这时候的听力好像已经更精进了一些,凭借着脚步声,都已经可以分辨出来他们到底是在朝着哪个方向进发,如今又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这时候实在是被眼前的事实冲击得有些迷糊,甚至都不知道思绪该飘到什么地方去,干脆就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了。 正发着呆,糯米却突然觉得身边光线一暗。再抬头的时候,便见到柱子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边来,正趁着唐允风不注意的时候弯腰朝那六幅影画看了看。 糯米偷偷瞄了唐允风一眼,有看了看柱子,轻声问,“师兄,怎么啦?” 柱子没有讲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那六幅影画,一直盯了好久,才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 有唐允风在旁边,柱子是肯定不会开口说话的,糯米也不算太过意外。 反倒是见到柱子居然好像对那些影画有些在意,这才是叫她在意的地方。不过,既然柱子不愿意开口,她自然也不会勉强。 没过一会儿,叶梵和楼千重的脚步声就已经近了,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不等那两个人开口询问,唐允风就已经迎上了前去,像是倒豆子一样将他和糯米的发现给说了出来。 那两个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了,这时候听到唐允风的叙述,也不由皱紧了眉头。 糯米见到那两人的反应,心中却是分外地安心。 原来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被这样的情况闹了个手忙脚乱的,就连叶梵和楼千重这样的修士,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形。这样一想,她心中不知怎么的,反而是安稳了一些。 她见那边已经静了下来,这才跟着站起了身来,也迎到了前边去,道,“叶道兄、楼道兄,你们还是先去看看那几幅影画吧。我们、我们两个说不准是认错了呢。” “诶?啊哟,你这什么话。方才你可不是也跟我一样看得清清楚楚的么。”唐允风一听,便不满地嘟囔了起来。 叶梵却是和楼千重对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 哪怕糯米不这样开口,他们也会提出这样的疑问来。现在糯米自己先开口,倒是省了中间的一点儿尴尬了。 两人这时候也顾不得再多说什么,三步并做两步地跨到了那影画边上去,蹲下身子就研究起了那六幅影画。 ps: 啊哟,今天结束得可真是意外的早啊。洗洗睡洗洗睡 六百二十八 对策 叶梵和楼千重低头盯着那几幅影画看,而糯米则是在旁边盯着这两人的面色看。 她心中如今的害怕却也已经下去了一些,虽然面前经历着的确实是叫她毫无头绪的怪事,可见到叶梵他们过来了以后,不知怎的,这时候反倒没那么紧张了。除了害怕以外,心中更多的期盼,竟然是想要看看这两人在面对那几幅影画的时候,到底会展露出怎样惊讶的神色来。 然而,叫糯米觉得扫兴的是,叶梵和楼千重,这二人显然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见到那几幅影画以后,所有的表情动作不过就是微微挑一挑眉罢了,根本没有多做表示的。 糯米心中不甘呐。 可即便是有些不甘心,如今也不能太明显地表露出来了。他们现在可以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呢,她要是表现得太过兴奋,这未免也有些太不对劲儿了。 唐允风可不管这么多,这时候已经着急地开口问了起来,“怎么样?你们也见到了吧。这可绝对不是什么看错了的,的确就是同一个人嘛。你们看这两个,瞧瞧这方鼻子,绝对不会认错的吧。” 糯米也凑到前边去看了看。 只见被唐允风指着的那两张影画,上边隐约描绘着的那两个修士,面相上确实很有特点。那两张影画上边的修士,鼻子都是一个十分端正的形状,完全不似一般人的鼻子那样线条圆润柔软的。 糯米低头一看,其中的那个男修,正是最初挖出来的那一张,那个面相严肃的。而另外一张上边,虽然面相看着相同,可在某些菱角的地方,却就变得已经有些圆滑了,不再是那样的分明。 这时候看过去,虽然还能够看出那两张影画上边的是同一个人。可却也不显得突兀。否则的话,那样刚毅的一个男修硬是要换上女修的装扮,哪怕是再不上心,糯米也该看出一些异样来才是的。 这么仔细一看。就更显得这些影画期间的真实了。有了这么点儿微妙的变化,可就更不可能是什么恶作剧又或是他们可以改变自己的灵气来炮制出来的影画了。 “……会不会是龙凤双生?”楼千重皱着眉头,淡淡地开口。 他说出来的这个可能,显然是最简单的一种思维。他们面前放着的也不过是三对影画罢了,要是当真有人刻意收集寻找,找出三对龙凤双生的修士来,也不算是不可能的事情。 叶梵也默默地盯着那些影画许久,这才终于开口,道,“恐怕是同一个人。” 楼千重便露出了苦笑来。“果然吗。” 显然,他自己先前开口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把握,只是做出这样的猜测来罢了。如今被叶梵一口说破,他甚至都不去询问原因。直接就接受了叶梵的这个说法。 两人这样交谈了一句以后,也就跟着安静了下来。这时候各自都蹲下了身子,将那几张影画翻转了过来,前后仔细看了一遍。 糯米可不觉得他们这样能够发现什么,不过他们已经在这样小心翼翼地看着了,糯米也不好多说什么,也就在旁边安静地等着了。 唐允风这时候还在十分好奇地探头伸脑袋的。可见也是十分的好奇。 只可惜,那两人来回将影画翻了一遍,好像也没有发现什么,只能摇头将那影画又给放下来了。 “可能是夺舍。”叶梵先开口道。 楼千重点点头,又补充道,“也有可能是什么邪门的功法。我好像也曾经听说过有使人变换了性别的邪法。” 叶梵摇头。“那种邪法,不过是能够使男修变女,哪里有将女修变男的功效?” 楼千重便又沉默了下来。 糯米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两人渐渐安静了下来,便也只能是同唐允风两个人在旁边大眼瞪小眼的。更不敢多说什么,生怕打搅了他们的思绪。 就这样安静了许久。 他们所在的这么一小片光圈,就好似是落在黑暗当中的一片孤岛一样。整个环境是那样的安静,也就只有篝火燃烧时候柴火所发出的噼啪声。 糯米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就跟着那柴火燃烧的声音飘远。 她甚至在想,当初那些陷落在这个地方的修士,是不是也同他们一样,同样是在这个地方点起篝火,慢慢探索四周的情形。 “哎、其实按照我说啊,就不要管这些东西了。”最先开口的竟然又是唐允风,“反正我们也没办法,倒不如就不要管这些影画了。如今也证明不了这些修士是在这个地方才……才……有这种变化的。我看咱们也不用太担心吧。” 他这话刚说完,所有人都拿眼尾去瞪他。 刚开始可是他第一个发现这些影画当中的东西,大呼小叫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这时候却又轮到他在这儿装阔达了。 唐允风大概也是见到大家在瞪他,面上便露出了一副分外不好意思的神情来,伸手挠了挠头,小声地辩解道,“我方才可不是……发现了情况,一时着急么。现在想想,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这么点儿小事的,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去操心的,是吧是吧。” 他这话说得声音夸张,还故意强调了一下“小”字,将声音捏在嗓子里边拉长了讲出来,听着便是一副怪模怪相的感觉。 叶梵摇了摇头,面上竟然好像有点儿想笑一样。 糯米最初的想法也是先无视这些影画的,想了想,便也在旁边帮嘴,道,“我本来也不赞同过多地关心这些影画的。咱们要是能够顺利出去,不要说这影画和这里边的事情可能毫无关系,就是有关系,那也无所谓的。都已经离开了,便也算是和咱们无关了。我看呐,虽然唐道兄说得有点儿……嗯……但理还是那样的。还是赶紧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这些影画,要是感兴趣,咱们可以留在身边,以后有机会了再找人问问或是自己研究,也是可以的。” “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楼千重点点头。 这么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发现,也就只给他们带来了一瞬的惊讶。在那样的惊讶过去了以后,便是谁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如今首先要做的,是想办法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 这地方看着空旷,可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这确实是个大麻烦。 将那些影画放下了以后,四人又再次聚到了一块儿。这次所要讨论的,却已经不再是那些影画了,而是怎么离开这个地方的问题。 他们已经尝试过了许多个方位了。 刚开始的时候,心中其实还是有些不信的。在尝试了许多次以后,如今渐渐的也就弄明白了。这地方确实同他们所接触过的都不一样,仅仅只是换个方位一类的小手段,根本没办法从这个地方走出去的。 他们确确实实已经被困住了。若是不想办法离开,恐怕就要在这中间被困一辈子了。 食物是够的,水……身上暂时带的也足够。可若当真就一直陷落在这个地方的话,有些事情可就真说不准了。 而且,他们可不是为了这样才沦落到这个地方来的。他们有着自己的报复抱负,也有着对未来的期许,总不能就当真一直被困死在这个地方。 “……怎么办?” “飞出去?”叶梵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飞剑。 楼千重摇头,“在这种地方,飞剑飞不出那么远的。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范围。” 没错,他们如今在这幽冥当中,还完全没办法将飞剑控制得如同人间界一样。虽然的确能够使用一段时间,可若是用来当飞行法器,也就仅仅足够他们刚开始从界河落下那样,从天上落下来。再更多的,恐怕一时之间是没有那个能耐了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空白的区域有多宽广,一不小心,就只能是落在半途上,然后最后还是走回到这地方来。 唐允风在一旁异想天开,“从地下挖出去?” 三人都是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没想到唐允风自己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一拳拍到了自己的手心中间,猛然开口,道,“哦对!这个方法可当真不错,先前怎么就一直想不到呢。咱么要是从地下挖一个地道,说不准就能直接从这里边挖出去的呢。天上不行,走路不行,地下总是可以的了吧?” 另外几个人相互之间看了看,隔了好久,楼千重才有些犹豫地缓缓开口,道,“你……认真的?” 唐允风连连点头,“认真的认真的。你们不觉得这法子很有成效么?不论天上有什么幻阵又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不至于连地下都被占据了的吧?” 叶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嘲讽地开口,“要挖多长?” 唐允风一呆。 “是呀,咱们根本不知道要挖多长,也不知道土要怎么运出去,中间的支撑该怎么办,气孔又要怎么打。这个……有点儿太异想天开了吧。”糯米在一边补充道。 ps: 好饿……是时候想想午饭吃什么啦 六百二十九 梦 以前千仞宗刚建立起来的时候,可算是彻底的一穷二白。糯米也算是眼看着那宗门建立起来的,期间好些东西,她虽然没有亲自经手,到底还是在旁边看着的,一些东西还是懂得不少。同叶梵楼千重唐允风这种完全的甩手公子不同。 说是要挖地道,糯米脑子里边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中间所需要做的一些必须的事情。 她只是在脑子里将大略的情况过了一遍,就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弄好这件事。 毕竟他们可不是什么土木修士出身,这些东西,她还算是知道一些,可唐允风他们显然是连知道这一点都没有的。 现在唐允风突然听见糯米说出了这么一些事情来,人也跟着呆住了。 “这个……那个……还要做那么复杂的事情?不是挖出来一个洞就可以了么?” 糯米瞬时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是了。 “若只是想挖一个坑的话,确实很简单。可想要挖一条长长的地道,中间所要考虑的东西可就太多了。你总不想咱们挖到一半,上头的土崩塌下来将我们都给压死的吧?”糯米想了想,只能这样找了一个最浅显的理由。 这一点唐允风倒是听懂了,“哦”了一声以后,人也跟着消沉了下去,“原来挖个洞也是这样困难的事情啊。” 他顿时便是意兴阑珊了起来。 看着他那个一惊一乍的模样,其余三个人都忍不住在后头摇了摇头。 若是就这样简单就可以离开的话,哪里还需要他们在这煞费心思的,直接走出去不就完了。 “如今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搞清楚为什么走不出去。”楼千重摇摇头,决定无视唐允风。 叶梵也是跟着看了唐允风一眼,觉得从那人嘴里边恐怕是当真得不到什么,便也摇摇头,两人再不搭理唐允风了。这两人又再次凑到了一块儿去。小声地开始讨论了起来。 唯有糯米还扭头看了唐允风一眼,伸手拍拍唐允风的手臂,小声讲,“算了算了。咱们这时候也不图那些虚的。只要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就够了。说不准待会还能研究出个什么法子来呢。” 唐允风看着叶梵那两人的反应,也知道自己如今是有些被那两人看轻了的。 只是,那又能怎样呢,别人看轻他,也是因为他自己先想出来了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这时候简直就是有点儿被鄙视了,却又能怎么样呢。 唐允风自己也就只是挠了挠脸,一脸的讪然,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几个人凑在一块儿商量了好久,结果也没能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要是这么简简单单地就能离开,他们也不用在这地方磨蹭这么久了。结果说了半日。最后还是没能出来什么结论。唯一的结果就是他们都觉得饿了累了,这时候纷纷在篝火边上坐了下来,随便拿了点儿东西撕扯着就吃了起来。 糯米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她虽然也知道不可能这样快地就有结果,可这时候非要说没有一点儿期待和失望。却也并不是这样。 几人停在篝火旁边歇息了一回,也就各自躺下歇息了。 糯米躺在距离篝火很远的地方,紧紧挨在柱子身边,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 她来来回回反复了好久,耳边尽是篝火燃烧时候柴火发出的噼啪声。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过寂静了吧,除了那柴火跳动的声音以外,剩下的就是四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了。她便觉得在这样的环境当中,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虽然很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睡过去,可不知道是太在意耳边的声音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糯米总是没办法将心神安定下来。她就这样辗转反侧了许久,却也还是没能入睡。 “唉……” 糯米新下叹了口气。正打算爬起来守夜就算了的时候,突然觉得耳边吹来了一阵轻柔的风。 那一缕风虽然十分轻柔,可来得十分突兀,又是那样的冰凉。落在糯米的皮肤上头,顿时将她惹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来。整个人浑身一颤,顿时就跟着精神了不少。 “这可怎么办?” 旁边有个声音传了过来。 糯米一愣。 她听得十分清楚,这是一个女修的声音。 他们这一群人当中,除了她以外,明明就没有女修了的。她自然不可能是开口说这句话的人,然而,除了她以外,又有哪个女修是能够在这篝火旁边开口讲话的呢。 难道是又有落难的修士误入到这个地方来了么? 糯米心中想法一起,便想要翻身起来看一看了。没想到她心中挣扎了几次,身体却还是昏沉沉地躺着,一点儿也没有想要移动的意思。浑身上下连着眼皮都十分的沉重,不要说是翻身起来看一看了,就连睁开眼睛,好像都是那样的困难。 她努力想要从地上挣起来的时候,边上那谈话的声音却并没有间断。 “落在这种地方了,还能怎么办。”是个糯米从来没有听过的男修的声音,“这可是幽冥。” “即便是幽冥也不能那样快就泄气的吧。这地方同我们先前去过的都不同,可也总归是一界。哪怕环境差一些,总比被那些自称上仙的都给弄死的要好。”又是另外一个声音。 最后这个声音十分尖细,说是女修的声音,有些不太像;可若要说是男修的声音,调子未免又有些太高了一些。 这声音一响起来,糯米就想到了那仙逸城城主的声音来,可同样是叫人觉得雌雄莫辨的。只是,仙逸城城主的声音十分柔和,听上去叫人很是舒服,不论来自男女,都让人有种想要一直听下去的感觉,同这几乎是憋着气发出来的尖声并不一样。 “嗯,我们总不能事事都劳烦玄女。她……她如今也没有那个力气了吧。”先前开口的女修又说了一句话,声音里边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了,“若不是那些上仙……哼,我最瞧不得那些上仙的模样了。而且,玄女本来就是他们天仙界的,他们也下得去那个狠手。” 玄女?上仙?天仙界? 糯米心中一惊,身体的挣动就跟着停了下来。 她虽然不知道正在说话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可只听着这几个词的话,却十分像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些事情。 玄女……说的是九天龙玄女吧。原来那位果然是个天仙界的上仙么。 糯米这时候想要更多地听一听那几个修士之间的对话,一时之间,也就忘记了要挣扎起身。 她到现在还很不习惯将自己称作为龙玄女的转世灵童。在想到或是提起龙玄女的时候,她心中所想的,总是“那一位”。 那一位,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可不管怎么说,她心中还是觉得十分好奇的。好奇一个小小的转世灵童,怎么就劳驾天仙灵妖两界的修士,纷纷到这人间界来寻找她的踪迹。 结果,叫糯米失望的是,那几个修士显然并没有想要对那龙玄女大肆谈论的意思。 听他们提起龙玄女这个人来的时候,话语里边满满的都是尊敬;而在提起天仙界的上仙之时,却又是那样的不屑。糯米甚至无需睁眼u看,就知道这些修士肯定是灵妖界的妖修。 只是,奇怪了。灵妖界的妖修,到这幽冥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而且,这些修士好像就在她身旁不远的地方,这时候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好像完全没有见到她、也没有见到叶梵他们一样。 太奇怪了,这事情上下都透着诡异。 糯米勉强按捺住自己砰然跳动的心,再次用力挣了挣,希望至少能够睁开眼睛。 “幽冥……灵蛛……不对,在这个地方,光明有什么用处?想要真正融入到这地方来,就必须是彻彻底底地抛弃灵气、抛弃光明。咱们这样,就是再怎么朝外走,也不可能找得到道路的。” 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话。 糯米心头一动。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一样。 “界河……六道……三界……” “开辟……” 那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那些说话的人也跟着飘得远远的。 糯米很努力地想要去听清楚,又想要睁眼去看,挣得自己浑身大汗,却终究还是没办法看到什么。那些飘远了的话语,更是再也听不到了。 连一个词,都再没能飘入到耳中。 “糯米……糯米……喂,糯米!” 声音就在耳边响起,糯米猛地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来。还来不及抬头,就已经见到唐允风几乎整个人就贴在她面前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到面前那张唐允风的脸突然就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推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柱子那只十分抢眼的手臂横在她身上。 “这……我……” 糯米呆了呆,扭头朝着四下看了看。 篝火还在静静燃烧着,叶梵和楼千重也都已经起来了,这时候正坐在篝火旁边,不知道在吃着什么。这个环境是这样的叫她熟悉,哪里有什么妖修的身影。 六百三十 黑暗 糯米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见到的便是一成不变的情形。 叶梵和楼千重坐在一边,并没有看向她的方向,而唐允风被柱子推到了一边去,这时候正有点儿不耐烦地盯着柱子看,却又不敢对柱子做什么。 她躺在篝火火光最外层的地方,脑袋枕在柱子身上,这时候抬头看去,四处都是沉沉的黑,唯有篝火的方向散发出温暖的光芒来。这一切都是她十分熟悉的情景,可同她方才所听到的见到的是那样不同,一时之间,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方才她所躺着的那个地方,同现在这篝火旁边完全不同。 她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那地上的冰冷,绝对不是身上这种暖洋洋的感觉。 那种冷简直就是冰冷,都能渗入到骨髓里边的感觉。而且,她记得自己当时应该是平躺在地上的,脑袋并不是枕在柱子腿上的。 这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是个梦么?” 糯米小声地在嘴里嘀咕了一声,却又没办法相信。 她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睡着的,怎么可能会做一个那样真是的梦。 不过,这也轮不到她不相信。毕竟方才她可是被唐允风给摇醒的,她先前的确是睡了过去。 那真是一个奇怪而又真是的梦。糯米做起来了以后,人还有些恍惚。特别是看着外头那些黑暗的时候,心中更是忍不住就一跳,好像抓住了点儿什么头绪一样。 她悄悄地看了看叶梵他们,却发现就连唐允风这时候也已经没有将心思放在她身上了。三人这时候坐在篝火边上,也不知道是在小声说着什么。 先前糯米也在那边上放了些吃的,唐允风更是知道糯米在地上埋了点儿温肉,这时候吃得正是兴起。 糯米心中又是一动,想起方才那个十分真是的梦来,便扭头看了一眼外头的黑暗。 “我想到那外边去走走。”趁着那三个剑修都坐在一块儿歇息吃东西的。糯米干脆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偷空朝着外边走了过去。 那三人扭头看了她一眼,都没有多说什么。唯有唐允风一边举起了个火把来。朝着糯米递了过去,道,“拿着火出去吧。” 糯米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是想着趁黑暗走一趟。我想,这个幽冥里边原本就是黑漆漆一片的,想要看看这幽冥原本的模样,就不能带着这火把。而且,那么多幽冥的鬼怪没有陷入到这地方来,我们却不知不觉就落到了这里边。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点着火把的缘故。” 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意思。 甚至她觉得自己只是在复述着方才梦中那个修士的话罢了。 可那三个剑修这时候却都十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啊。”唐允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不过,即便是有些不以为然,那三人却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后头目送着糯米迈入到了那黑暗当中去。 柱子自然是跟在糯米身后的。他也不去问糯米的意见。更不同那三个剑修打招呼。 糯米却已经很习惯柱子跟在她身后了,两人一前一后,缓缓地就融入到了黑暗当中去了。 先前同叶梵他们讲的时候,糯米倒是有些思路的。可这时候从火光当中突然跨入到了那片黑暗里边,她也禁不住就是朝后一缩,整个人就靠在了柱子的身上去。 柱子伸手扶住了糯米的肩膀,糯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方才当真有种自己完全陷入到了这黑暗当中。被这黑暗吞噬的感觉。要不是柱子伸手扶了她一把,她这时候肯定已经忍不住要扭头跑回到那篝火的光圈里边去了。 这和先前默默地在黑暗当中走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那时候虽然也同样是陷入在黑暗里边,可因为周遭也同样是黑的,所以就是再怎么觉得孤寂,却也不会当真有种被遗弃了的感觉。 但现在,却不一样。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明明身后有着光明。却要自己主动被黑暗包围,这种时候所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勇气。哪怕仅仅只是站在黑暗里边,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光芒,就好似只有自己一个人被抛弃在外一样。 哪怕这是她自己选择要走的路,可真正走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那样的不容易。 他们实在是已经习惯了依赖光的存在。没有了光,就没有了自信一样。 “……没关系,师兄不是还在我身边么。” 糯米小声地自语了一句,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拉住了柱子的手掌。 柱子愣了愣,隔了一会儿才慢慢回握住了糯米的手。 糯米虽然已经长大了,可将手放在柱子掌心的时候,却还是显得那样的娇小,好像就只能占住柱子掌心一小片地方一样。 反正这幽冥就是空阔,两人这样相互拉着并肩而行,也完全不显得拥挤。特别是在这彻底的黑暗当中,好像前后左右都完全没有什么障碍一样,更是走得十分顺畅。 不过,在这样的黑暗当中,每走一步,确实都叫人小心翼翼的。 哪怕是知道了这地方如何的开阔,却也还是忍不住会去猜测脚下会不会碰到什么东西,每一步迈出去的时候都带着犹豫。 柱子在这黑暗当中倒好似全然不受影响一样,走得十分顺畅。可两人既然都牵着手了,他走起来的时候自然也要等一等糯米的。糯米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却也完全没有一点儿不耐烦,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糯米跟上他的步伐了,这才又迈出新的一步。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隐约地见到一点儿东西。眼前的东西迷迷糊糊的粘成了一片。 毕竟那篝火的光圈虽然只有一点儿,可光芒这东西,还是能够传出老远的。 可渐渐地走远了以后,就连这些微弱而朦胧的光芒都消失了。在糯米面前铺开的,就唯有是无尽的黑暗罢了。 她这才发现,若是就这样走在黑暗当中的话,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走到什么地方去。因为在这黑暗里边,她早就已经分不清方向了。她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迈出去的这一步到底是踩在了左边,还是右边。 这时候,柱子就好似是她的一个指路的石柱一样,稳稳地立在她身边,一点儿不动摇的。 “哎、我完全不知道,在黑暗里边走路原来是这种感觉的。”糯米小声地感叹了一句。 “小心脚下。”这时候没有外人在旁边,柱子倒是不吝于开口讲话了。 “嗯,我知道。我只是想要试试,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毕竟我们现在要战斗的对象是幽冥当中的鬼怪。而这些鬼怪,可是一直就生活在这样黑暗的环境当中的。若要说这幽冥是训练之地,那么除了没有灵气这一点以外,就是这寂静的黑暗了吧。”糯米好久没能好好跟柱子讲话,这时候得了回应,也跟着就将话接了下去,“在这样的黑暗当中,说不定当真能有什么发现也一定呢。” 柱子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糯米却也不在意他的沉默。 因为她知道,不论她说的是什么,是不是可笑,柱子师兄一定都会耐心地听进去的。 两人就这样一路说话,一路慢慢地向前走着。渐渐地,糯米都已经忘记了自己面前正面对着的黑暗了。她再没有去考虑这黑暗当中到底有什么,只是在这路上走着,脚步也不再是那样磕磕绊绊的迟缓了。 当她已经习惯了这黑暗以后,这黑暗对她而言,就再成不了什么牵制。 她已经融入到这黑暗里边去了。 等她突然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是因为她眼前好像突然闪过了一丝光亮来。 “……咦、师兄,方才……前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闪过了一丝光?”糯米自己并没有看得很清楚,那光便已经从她眼前晃过了。她在扭头去看,面前依旧是那深沉的黑暗,十分彻底,哪里有什么光芒的。 她只好扭头去问柱子了。 柱子虽然一直在听着她讲话,偶尔回答一两句,可在走路的时候却比她要认真得多,几乎就是一直盯着前头看。这时候听到糯米发问,想了想,这才谨慎地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有。” “有光亮……四周有鬼怪存在么?”糯米问。 柱子摇头,“没有杀气。” 没有杀气,却不代表就一定没有鬼怪。 在这幽冥当中,要说突然见到光亮的话,可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了——一是他们遇到了同他们一样的修士,对方点起了火把一类的东西,所以展露出光芒来;二就是遇到鬼怪了。 在这幽冥当中,也并不是完全就没有光芒的。 有些鬼怪身上的确天生带有光芒。他们正是凭借着这些光芒,将光当成是一种诱饵,诱惑其他的一些东西靠近他们身边,然后将那些东西都吞噬进去。 方才那丝光实在是太过微弱,就好似一根针发出来的一样。糯米可不觉得那会是什么篝火的光芒。 六百三十一 看不见的墙 这附近是有什么东西吗。 糯米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有了柱子在身边,她的胆子可以说是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她不用去担心自己的身后会不会突然就冒出什么来,更无需去考虑自己哪里的防备是不是不够严密。这时候虽然面前出现了一点儿什么东西,可她首先想到的,不是退开,而是上前去看看。 这是她对柱子的信任。 有了柱子在身边的话,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避开那些伤害。 现在既然柱子说那边没有杀气,那么哪怕是在这样深沉的黑暗当中,她也相信柱子的判断肯定没错。 只是,当她再想细看的时候,却又已经找不到先前在眼前一晃而过的光芒了。 那丝光芒实在太细,要不是柱子也表示见到了的话,糯米甚至会怀疑是因为自己眼花了,所以才在眼前出现了那么一小片光斑。 但总不可能两个人同时在同一个地方见到光斑的吧。 糯米最后还是朝着那个地方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朝前伸出手去摸索。 她却不知道,在她的前边,柱子早就用手拦隔开了一个空间,不让她直接去同可能出现的危险想接触。 这样摸索着朝前走了一段距离,糯米突然呆住了。 她手上好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指尖上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冰凉。只不过就连那种冰凉的感觉也十分迅速地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点儿淡淡的感觉粘在她的指尖上边。 糯米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很是有些不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指尖,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真呆住了。她还能从那指尖上边感觉到方才那种浅浅的冷。 “是什么东西啊?” 她并不觉得十分害怕,只是很好奇。 有着柱子在她旁边,她好像连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若是换了以往的话,她肯定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折腾这些未知的东西的。也可能她是已经习惯了这幽冥的黑暗了,甚至对这种间可能跳出来的威吓都已经麻木了。 “小心。”柱子的声音仍旧很稳。 糯米点了点头,朝着四周又张望了一圈。 这么一张望。她才发现那些闪亮的光芒好像不仅仅是在她面前出现。在这黑暗当中,好像星星点点的总存在着一丝一丝微弱的光芒。 他们当初走过来的时候,是点着火把的。而那三个剑修在这外头的时候,更是从来没有断过光明。外头那些微弱的光亮。肯定是落不到他们眼中去的,就已经尽被那些火把的亮光掩盖住了。 然而,如今糯米总算是没有再拿着火把了,她周遭没有一点儿光芒,所以就连这么微弱的一点光芒,都能够在她眼前展露出去,铺成了一张并不怎样严密的光网。 一时之间,糯米竟不知道该对面前的这场景做出什么反应来。 她脑子里边甚至没有一点儿头绪,可以猜测出来面前这些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些线状的光斑并不是恒定不动的。哪怕是在她的面前,这些光斑也仍旧是不停流转。好似拥有生命一般,不住地来回游走着。 糯米又伸手摸了摸。 这次,她的手伸出去得更坚定了,在指尖触碰到了什么以后,并没有马上就抽回去。而是继续增加双手的力量,果然马上就感觉到了一种压力。 “果然是有什么东西在吧。”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手几乎就已经从那东西上边穿了过去。 “咦。” 糯米只轻轻发出了一声感叹,手腕就已经被柱子给握住了。 “小心。”柱子仍是那恒久不变的话,“东西很小,很利。” 可柱子的话到底是说得晚了一些。他抓住糯米手腕的时候,糯米已经感觉到了指尖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一下子就已经渗出了血珠来。 她看着面前那景象,已经完全就忘记了指尖上的那点儿痛楚。 在她面前的半空中,那些微弱的光芒闪耀所照映出来的,是一副说不出的神奇光景。 从她指尖上边滴落下来的血珠并没有滴到地上去,而是像沾染在了一条隐形的线上边一样,缓缓地朝两边流了开去。 糯米甚至来不及惊讶自己竟然能在这样的黑暗当中勉强看得见血珠的存在。那血珠已经给她在空中指出了一条细细的线来了。这样的线,在这样的黑暗当中,以眼睛是看不见的。方才那些线状的光芒,恐怕也是这细线上边所散发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作用。却也已经算是一种发现了。 “师兄,师兄你就让我再试试吧。” 她不顾柱子的阻拦,再尝试着用手去触碰那些细线,可当她整个手掌触碰到那线条的时候,却没有再在手上添上更多的伤口,只是感觉到一股隐隐的阻力罢了。 那细线好像只有在单独这样被触碰到的时候,才会将人割伤。 在这半空当中,不知是有几千万条细线拉扯着,一手摁过去,所感觉到的,便只是这些细线组成的一道透明墙壁而已。 “拉力很大。”糯米小声地说着,手腕却又被抓住了。 她一愣,就感觉到柱子的手代替了她的手,推到了那面看不见的线墙上边去了。 是不想让她再受伤。 糯米的心微微动了动,这时候却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小声开口问,“怎么样,能撕扯开么?” 柱子摇摇头,“不能,阻力很大。” “我们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存在,才没办法走出去的么?因为有这东西挡在前头,不知不觉就被拦着走了弯路?” 糯米也不去违背柱子的好意,只是也跟着将手搭在柱子的手背上,摸索着那道透明线墙的走势。 这么摸的话其实不很明显,但如果仔细注意,还是能够感觉到这“墙”是在微微朝内弯曲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点儿阻力的存在,人在朝外走的时候,没办法突破那点儿阻力,不知不觉的,就已经走在了既定的道路上边。 这些细线恐怕已经布满了周遭所有空间,所以不论他们从哪个方位走出去,最后都会因为这面“墙”的阻挡而绕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去。 他们害怕黑暗、害怕半途上会遇到什么阻拦,所以一路上都是打着火把的。讽刺的是,正因为他们打着火把,火光太盛,以至于他们只能见到面前那一小片光亮的地方了。他们本该在走入这个线阵以前,就能发现那些微微发出亮光的细线的,可他们手上的火把,却完全将那么微弱的一点儿光芒遮盖了过去。 正是他们最信任的光明,将他们全部送入到这个走不出去的地方。 这要说起来,也算是相当讽刺了的。 原来是这样。 原来只是这样。 一旦发现了这中间的蹊跷以后,说白了,其实并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东西。只要他们想办法将这些细线都清理干净,应该马上就能够从这地方离开的。 可这也是因为糯米先前迷迷糊糊地在梦中得到了一点儿启示。寻常修士陷落在这种地方,就好比是叶梵他们那样,恐怕在外头走着的时候,是更不会放开光芒了。不论什么时候,只要还能点起篝火和火把,就绝不会放弃这些自己所熟悉的东西。 然而,幽冥并不是这样可以让修士简简单单就攻克的地方。 光明,只能给予他们一时的优势,如果他们一直不能融入幽冥,接受这幽冥里边的规矩的话,恐怕他们最后还是要被幽冥吞噬、淘汰。 糯米并没有急吼吼地将叶梵他们喊过来,只是拉着柱子,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那面看不见的墙壁,慢慢地朝着外头走去。 她并没有想要强行突破这面墙壁的意思,她只是想要看一看,她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在这千丝万缕当中,是不是就有一条早早就设计好的道路,会带领着她重新绕回到篝火前边去。 这一路,她走得很慢。 要拉着柱子,还要去感受那些丝线墙的走势。 等她回到篝火前边去以后,叶梵他们早就已经吃完了东西,这时候正在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那一叠影画。 可以看出来,他们嘴上虽然说着不在意,可对那叠影画还是相当有想法的。 不要说是他们了,就是糯米自己,在知道了那些影画当中的秘密以后,也忍不住就会去猜想背后到底有个怎么样的故事。当真是如同楼千重所说的,只是单纯的龙凤双生修士么,还是就像叶梵所想的那样,是被人夺舍所致。 但如今他们所要面对的,显然不是这些影画。 糯米走回来的时候,那三个剑修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显然是对她会回来这个结果没有一点儿怀疑。 “我、我发现这外头是怎么回事了。”糯米说道。 她也不顾那三个剑修惊诧的眼神,更没有开口解释,只是竟自走到了那堆篝火旁边去,铲起地上的泥土,将那堆篝火掩埋在下边。 ps: 我就知道不可能一直顺畅下去。今天一直死命卡文卡文卡文的,唉 六百三十二 光网 “喂……你……” 唐允风张了张嘴,抬头见到叶梵和楼千重竟然都没有多说什么,一时之间,也就只能将自己的疑问收回到心里边去了。 他同糯米也在一起组队好久了,大概能够知道糯米的性子。 糯米总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发疯的。现在出去摸黑走了一趟,回来就宣布自己发现了什么,然后着急要踩熄篝火,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肯定是摸黑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唐允风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想到,可很快就已经将心思给转过来了,也只是静静地看着糯米。 糯米才铲了没两下,柱子就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了,帮着她开始弄熄篝火。 柱子想要把篝火弄熄,可不像糯米那样麻烦。他大脚一抬,然后朝着那堆篝火踩了下去,才不过是两脚,就已经将那篝火踩灭得差不多了。他横竖是个不觉得痛的,而且外皮如今也是坚硬如铁,那些火还没烧到他腿上,早早就已经被碾灭了一大半。 “师兄……”糯米自然是心疼的。 可柱子也不听她拦阻,咣咣又是几脚,瞬间就将那篝火堆给踩了个遍。那些火苗哪里还烧得起来。不过一瞬,所有人就都已经落入到了黑暗当中。 “这……”也不知道是谁小小地咋舌了一声。 突然落入到这黑暗里边,他们一时之间都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巨兽吞噬了一下,陷入了短暂的慌乱当中。哪怕是亲眼看见糯米和柱子熄灭的篝火,可他们还是本能地依赖着光明。光芒突然消失,对他们而言,就好似眼睛突然瞎了一样,十分骇人。 糯米也知道他们心中肯定满满都是疑惑。所以这篝火一灭,她就开口,“你们仔细看看四周。” “四周?”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四周是叫他们熟悉又陌生的黑暗。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熟悉,是因为他们最近常常远远地看着这黑暗。 然而,除了刚开始被迫掉落在这个地方以后,他们就再没有尝试着融入到这黑暗的当中去了。他们总是觉得这黑暗会吞噬他们的人、也会吞噬他们的心。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试图要避开这黑暗。应当说,他们是在抗拒着这黑暗才是。 他们并不知道这黑暗当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更没有想要去了解的意愿。只是用尽一切办法,尽量将这黑暗从他们身边逼退。 这对他们而言十分简单。只要一个火把,或者是别的一点儿小手段,黑暗就会如同潮水一样从他们身边退开,给他们一丝暂时的安全感。 没错,只是暂时的。 黑暗不可能完全被祛除。在这个幽冥当中,黑暗就如同是嗅到了鲜血的妖兽,一直死死地跟在他们身旁。虽然不如那些妖兽一样凶恶。可他们却觉得黑暗要比妖兽鬼怪更可恶许多。 光明褪去了,一时之间,他们却也没办法从这黑暗当中看到什么东西。他们的眼睛已经习惯了在光明当中看东西了,甚至脑海里边还残存着那篝火闪亮的记忆,自然没办法见到那些微微散发出一点儿光亮的细线来。 然而。等他们的心思慢慢沉静了下来以后,才发现面前竟然已经铺开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光网。 这张网是如此的巨大,延伸到他们完全看不见的地方。在那些纵横交错的光丝当中,如同拥有生命一样的光芒正沿着一条线路一样,直直往前流转。 “这、这是什么……?”唐允风大吃了一惊。 事实上,叶梵和楼千重所感受到的惊诧并不会比唐允风要少多少。可他们两人到底沉得住气,没有惊呼出来。所以唐允风便成了三人的代表。这时候唐允风既然已经喊出来了。他们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多开口了。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糯米的声音里边已经有些迷醉的意思了,“方才我在外头的时候,只是看到一点儿罢了。没想到当真在这黑暗里边的时候,竟然会这么的壮观。我想,我们没办法从这地方走出去,就是因为这些细丝的缘故。” “就这些东西?这些东西瞧上去可没那个能耐。”唐允风不信地摇摇头。 “我方才已经尝试过了。这些细丝看着纤细,其实十分坚韧。当这些细丝纠缠在一起,组成一面墙壁的时候,不要说是我了,就是我这傀儡。都推不动的。我方才就是扶着这细丝组成的墙壁,一直又走回到了这篝火边上来。我想,它们的确就是原因。只要我们能想办法将这些细丝毁掉的话,说不定就能够离开了。” 糯米的声音从黑暗当中飘出来,声音清清的,叫唐允风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的声音原本是甜甜的,给人一种好似甜糕一样的感觉。不过,如今她年纪长了一些,声音也不再是带着孩童时候的那种粘糯的感觉,反倒是更多了一种清凉。在这黑暗当中传来,飘忽忽的找不到方向,就好似当真是黑暗本身在讲话一样,叫人汗毛直立。 “细丝……你觉得那是什么?” 楼千重却不为所动,或者他根本就没有仔细去感受过糯米的声音到底给人什么感觉,这时候也仅仅只是在关注着如何能够离开这个地方罢了。 “我想可能是蜘蛛丝一类的东西吧?这个幽冥虽然同人间界有诸多不同,可到底也不是完全就脱离了的。我们先前也曾经遇到过虫子,恐怕这幽冥里边,也有类似于人间界的蜘蛛一样,用网来捕猎猎物的鬼怪才是。”糯米静静地将自己心中的答案说了出来。 她这想法确实很直接,楼千重和叶梵一时都静了下来,显然是在思考着糯米的话。 其实,不管这些细丝到底是怎么来了,又是什么东西所布下,他们总归是要将这些细丝毁掉才能够离开。除非他们愿意一辈子就陷落在这些细丝当中,又或是按照唐允风所讲的那样,从地底挖个地道直打洞出去,否则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些细丝毁掉的。 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该如何毁掉这些东西。 以及——毁掉这些细丝以后,到底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若这些细丝当真是鬼怪布下的,那便说明在这附近肯定还有一只鬼怪正在虎视眈眈地观察着他们。那鬼怪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就是将他们吃进肚子去。 他们不清楚那鬼怪的实力,更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愿意静静地等待,而不是马上将他们吞食下去。不过,如果那鬼怪原本的意愿是将他们先困住,好消耗他们的体力或是其他东西的话,他们一旦开始毁去这细丝,那鬼怪肯定会马上出来阻挠。 “想要毁掉这些东西,也不是那么轻易的啊。”唐允风小声地说了一句,声音轻的就好似在自言自语一样。 糯米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自然也知道叶梵他们所顾忌的事情,可仅仅只是顾忌,那又能有什么用处呢。哪怕是再顾忌,他们也已经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来的时候了。 “虽然不知道毁掉这些细丝以后会面对什么,可我们如今好似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吧。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去摧毁这些细丝吧。”糯米轻轻叹了口气。 她看不见那三个剑修是不是点头或者摇头了,只能感觉到柱子的手慢慢握紧,将她的手包在了掌心当中。她知道柱子的意思,是表示绝对不会让她受伤的。 不过,仅仅只是她不受伤,恐怕也没什么作用吧。 她可没有一个人在这幽冥当中生存下去的信心。她已经不小心将林霄和夏秋春丢在这黑暗当中了,若是再丢去哪个人,这个队伍恐怕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是了,以为他们曾经在这黑暗当中丢失过同伴,所以才愈发地对这黑暗产生恐惧。 她抬头看着面前那张像光线编织而成的网,每一根线都是那样的细,就好似她的头发丝一样,甚至可能比她的头发丝都还要细。这样的光线,却还是组成了一堵厚厚的墙壁,将他们拦在了外头。 不将这些细丝都切断,他们就没办法前进。 四人都没有开口讲话,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陷入到了那黑暗当中,又愈发地显出了孤独来。哪怕同伴就在身边,可只要没有光、没有声音,就好似不存在了一样。 就只有糯米,还能感受到柱子的手掌。 而且,她还能听见叶梵他们心跳的声音。 她已经越来越习惯这幽冥的黑暗了。哪怕没有光芒,眼看看不见任何东西,她也可以借助别的感官去感受旁人的存在。她没有开口问过别人的情况,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到这些。 因为任何提点都是毫无作用的。这是他们如何控制自己身体的一种历练,哪一天突然明悟了过来,便能够像糯米这样,跨过一道门槛。可如果一直没办法同五感联系起来,就只能是静静地被这幽冥的黑暗所吞噬,旁人做什么,都没有用处。 ps: 咦、订阅突然又回来了……为什么?为什么? 是大家玩儿完了终于想起糯米崽了么?还是来了新读者?还是……还是……大家的增值币都花完了,所以订阅就又涨上来了…… 不管为什么,都觉得好高兴!呜哇!扑蹭各位! 六百三十三 偶遇 四人正静默着,看着面前那道细细的光网,眼前却突然猛地一亮,一阵刺目的光芒已经传到了他们面前来。 “诶?” “怎么了那边?” “……有东西?” 所有人都是一愣,糯米也跟着扭头朝柱子看了一眼。在那光芒当中,便见到柱子十分轻微地摇了摇头,表示那边的光芒当中并没有传出什么杀气来。 至少这还不是个坏消息。对方没有杀气,一时之间,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糯米便将这个事情同叶梵他们讲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并没有就因此而放松警惕。一时没有杀气,也并不代表过来的就是善意的。小心一些,总归没有错。 他们这边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可还不等那光芒谈钱靠到他们面前,就已经听见了一个声音从那光芒后头传了过来。 “咦、这个地方还有修士在的?怎么、是手上东西不够了,居然没有点火。”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声音,稍稍带着一点儿戒备的以为。因为发出声音的人整个陷入在光团当中,他们抬头望去,倒是因为光线太过强烈的缘故,他们的眼睛无法习惯,一时之间看不清楚那中间到底是什么,只含糊能够看出一个人的轮廓来。 火光后头的那修士看向他们,恐怕也看不清楚什么的吧。从光明中心朝黑暗里边看,可就当真只能看出一点儿虚影了。 倒是他们几个,渐渐习惯了那种强烈的光以后,很快地就见到了光明中心站立着的修士。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糯米他们也是跟着一呆。 哪怕心中早就想到可能是其他修士打着火把出现,可这时候突然听见对方开口,自然还是会觉得有些意外。 那三个修士显然还看不清他们的样子,这时候举着火把,也不敢靠太近。远远地就已经停了下来,隔空盯着他们四个看着,想来也是在警惕着他们会不会做什么。特别是见到了柱子那样庞大的体型以后,面上的表情更是跟着僵了僵。 他们恐怕是误会了。以为面前这五个人是因为手头的东西不够用了,所以才没在这黑暗当中点火的。若当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再靠近,那可就有点儿不妙了。为了一点儿东西,也不知道会争抢出个什么样子来的。 糯米眯着眼睛左右看了看,大概也知道对方心中是个什么想法。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将身边的那团篝火又重新点燃了起来。 篝火闪烁了一下,很快就又重新烧起来了。因为方才是被柱子踩熄的,上头的那些木炭都还好好的呢,这时候扔一个小火苗下去。火光一时就又亮了起来。 那光芒不知要比小小的火把亮上百倍,瞬间就将所有人的身形都笼罩在了光圈之下。 糯米这才终于看清了那三个修士,那三个修士自然也看清了糯米他们的模样。 “啊……炼丹师!”新过来的那三个修士当中,有个指着糯米惊讶地大叫了起来。 “没错没错,这就是那个参加比斗的炼丹师吧。个人比斗的魁首?”另外有个修士也跟着接了一句。 那三个修士的戒备好像一下就放松了一些。 其中有个看上去最年长的站了出来,将手上握着的火把微微垂低了一些,拍着胸脯自我介绍道,“我们也是从修仙宗门那边坐方舟过来的修士,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到同道。” 糯米瞧了瞧那三个修士,脑子里边却没有一点儿印象。她实在记不得这三个修士的模样,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当真就是修仙宗门里边参加比斗的。 她只能扭头去看叶梵他们。却还是唐允风先点了点头,道,“嗯,我记得你们。当时在那方舟上边,你们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吧。” 唐允风记人确实很有一套,那三个修士忙不叠点头称是。 这也不怪糯米记性不好。实在是比斗里边那么多修士的存在,要不是有过交流,实在记不住到底有个谁。后来在方舟上以后,大家都只顾着猜测人间界和幽冥的情况,又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身边坐着的都有些什么人。 倒是像糯米这样的。本来就是个女修,又是当初个人比斗的魁首,不论是走到哪里去,自然是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的。 叶梵和楼千重显然也不记得那三个修士,那三个修士对叶梵他们也没有什么印象,就连记得他们的唐允风,他们也没丝毫印象。要不是认出了糯米来,他们这时候说不定已经考虑着退走了。 可既然两边都确认了身份,气氛自然是跟着缓和了一些。 都是从那方舟上边下来的修士,相互之间总多了一些亲切的。 楼千重点了点头,朝后头退开了一点儿地方,示意那三个修士寻地方坐下来。 三个修士顿时就有些喜出望外。他们在这幽冥里边四下游走了好久,一直没有遇到其他人,身上的东西也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连着手上的火把也是好不容易才保存下来的。这时候见面前这群人还能够点起篝火,显然是不担心消耗,哪里不愿意同他们在一块坐一坐。说不定谈得好了,大家可以走在一块儿,往后也就有个照应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火把熄灭了,这才团团着坐到了篝火旁边去,这才终于将名字报了出来。 这三个修士显然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出身,大抵同唐允风是在一个层次上边的。名字报出来了以后,叶梵和楼千重的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不过既然对方已经自报了家门,叶梵和楼千重也就带头将名字也给说了一遍。 “真没想到在这幽冥当中,还能碰上同道。不知道几位有什么打算?” 开口的是先前三人当中拿火把的年长修士,叫江承淮,也是三人当中最沉稳的一个了。光是听着这名字,糯米就知道这人出身肯定是什么修仙世家,否则取不出这样风雅的名字来。 不过,他们这一批参加修仙宗门比斗的,却也只有她一个出身那样低下。哪怕是被叶梵和楼千重瞧不上的唐允风,可也是个大派出身呢。 楼千重虽然是他们这边管事的,可无奈人也同叶梵一样不爱开口。糯米和唐允风两人对看了一眼,唐允风给糯米使了个眼色,最后还是糯米扭头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我们是打算要到界河那边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修士。在这幽冥里边,光是我们几个,恐怕没办法……嗯。” “界河。”江承淮点了点头,听说糯米他们本来就有要寻找其他修士的意思,面上终于变得好看了一些,“我们也想要到那边去看看。不知道能不能顺道?” 这事情糯米可就作不了主了,只能扭头去望楼千重。 江承淮这时候也看出来了,也跟着去看楼千重。 楼千重倒是没有拖沓,只是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江承淮他们三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他们手上的东西实在已经不多了,再在这幽冥当中胡乱地走下去,恐怕很快就要连吃的都没有了。眼看着这边的四个修士这么快地就接纳了他们,好像完全不担心消耗,他们心中也跟着安定了一些。而且,面前这四人看着就不像是孱弱的。 三人悄悄打量了四人一番,又看了看糯米身后静静坐着的那个傀儡,心中不由点了点头。 有了楼千重的那个“好”,糯米这才又对三人热情了一些。 既然已经是要一块儿走的了,也就没必要隐瞒什么了。 糯米见其他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连唐允风都将这沟通交流的任务推到了她身上,也只能去同江承淮他们说了一番他们的发现。 江承淮他们方始走入到这附近,稀里糊涂地就被那些细线引到了糯米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来,这时候听说竟然是个走不出去的地方,一时之间都有些不信。 “你们若是不信的话,也可以试试。”糯米没有一点儿要勉强他们相信的意思。 三个修士相互看了看,面上仍是一片不信。 他们当然不好直接说出来,可这种事情,要他们仅仅听一听就相信,当真是有些困难。 糯米摇摇头,又笑着道,“没关系,你们也去走走看就知道了。等你们走完回来了,自然就知道了。咱们就坐在这篝火边上等着,又不会跑了,也不会偷袭你们,去吧去吧。你们要是走了一株香功夫,能走出去的,再回来找我们也不迟呀。”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年轻人,还是要自己多走走路,才知道事情的。”唐允风也跟着在旁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 他甚至已经从那篝火当中抽了根火把出来,递到了那三人面前。 江承淮和另外两个修士对望了几眼,最后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我们就试试。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种事情……说不准我们能找到破解的法子呢。” 六百三十四 验证 江承淮和另外两个修士稍一合计,便当真拿着火把就朝着外边走了出去。 其实要说什么不信的,他们心中倒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不过是两边都希望趁着这个机会再私下商量一番罢了。他们三个抱着这样的心思,糯米他们又何尝不是有这样的想法。 看着那浅浅的一小捧火光慢慢飘远,留下来的四人心中不由都是一松。 若是江承淮他们死活不愿意出去试试,只是心中藏着疑惑,四人可能反倒会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如今对方既然是愿意去试试,那么两边的面上其实都更能过得去。 毕竟他们这边就是形势强一些,却也不代表就能完全将别人的想法都控制住。不让他们出去试一试,他们心中永远都会留下一个疙瘩来,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爆发了。如今这样,其实对双方都有好处。 甚至如果他们能够走得出去这个迷阵,就此双方别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太要紧的。 “……怎么样?”首先开口的永远是唐允风。 糯米扭头看了看叶梵和楼千重,只见这两人面上都有些思索的神色。 但如今不论再怎么想,同江承淮他们暂时走在一块儿,到底是件好事。他们想要到那界河边上去,无非也就是希望能够找到更多的修士。许多人站在一块儿以后,就觉得连这幽冥好似都没有那么可怕了一样。 这确实是一种胆小弱者的表现,可他们如今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要是活下去,才有无限的可能。他们就是再不愿意承认,可在这幽冥当中,他们确实就是弱者,没有办法辩驳和否认。 他们曾经也想着避开这样的心思,将自己强加在整个幽冥之上,用自己的强硬来征服这个陌生的地方。然后,他们失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这个地方渐渐征服。 没办法,他们现在也就只能屈服在这幽冥之下了。 “能在一起,确实不错。在这幽冥里边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能多个照应也是好的。”楼千重在旁边淡淡地讲。 “嗯。我也这么觉得的。咱们暂时也不缺什么吃喝的,就是叫他们加入,也无所谓的呢。而且他们自己原本就有准备吃喝吧。”糯米也跟着说了一句。 她这样一讲,剩下的那三个人都跟着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糯米。 他们先前可完全没有想到这方面上来。在这方面,江承淮他们倒是想得比较多一些。不过,就是当真想到了,楼千重他们恐怕也是完全不在意的。 说到底,他们三个都是大少爷,从来无需亲自过问这些后勤一样的事情的。自然会有人帮着他们给准备好了。就是在这幽冥当中,一路走过来,更多的也是糯米帮着他们处理好了,他们只要同以前一样,使用那些糯米准备好的东西就是了。根本无需多动脑筋的。 江承淮觉得这几个人大气十足,身上储备肯定相当充足,却实在有些太高估叶梵他们了。唯一大气的,也就只有糯米一个人罢了。糯米身上有那个能够种植灵谷的缥缈幻境,根本不愁手上吃的耗尽,自然也不会多考虑这些。 不过现在她这样一讲,楼千重他们便开始面面相觑了起来。 相互看了好久以后。最后还是唐允风无奈地开口,问,“对、对了,找你这么说,我们最近应当是无需担心吃喝的问题了?” 糯米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来他们并不清楚如今手头的储备。可能每个人手上只知道自己还够自己吃喝的,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能支撑多久。甚至因为最近都是糯米负责做吃的,所以他们手上不少东西都放到了糯米手上去,更是不清楚这些情况了。 “嗯,没问题。”糯米点点头。干脆也不多说什么了。 她体内的那个缥缈幻境,若不是必要的话,她可不会说出来的。在这幽冥里边,光是她的那些灵谷,就已经能够换去不少好处了。不过,就是再多好处,在这幽冥当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既然大家如今在一个队伍里边,她便觉得也没有必要多贪这点儿。 楼千重他们果然是大少爷,听了糯米这样讲以后,只是点了点头,便再没有过问什么了。 他们不过问,糯米倒是轻松了,至少无需将体内幻境的情况说出来。 几人稍微商量了一下,特别是有唐允风记得那三个人的来历,确实就是同他们一样,都是从修仙宗门那边过来的修士以后,他们也都不再多作犹豫了。 “现在么……就等着他们从外头走回来啦。”唐允风笑着说了一句,抬头看着那黑暗里边的方向。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边。 他方才主动拿起火把递到对方手中,可当真没怀什么好心思。他倒也不是想使什么坏,只不过见着江承淮他们露出不信任来,心里边便有一点儿不高兴了。又想到自己四人拿着火把折腾了那么久,江承淮他们却是一过来就能共享他们的答案,于是就有些不乐意了,这才小小的恶作剧了一番。 其实,就是他不这么做,江承淮他们也不可能不拿火把的。 糯米若不是在梦中有所领悟,也不可能就那样走入到黑暗当中去,寻常这些修士,就更没有那个可能性了。 在黑暗当中,方才顺着某个方向走出去的那一小团火苗,如今明显已经换了一个位置,还在小心摸索着前进,可早就偏离了他们最初想要去的那个方向了。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有绕回到篝火这边来了。 那三个修士这时候恐怕也已经发现什么了。毕竟他们刚开始离开的时候,可是背对着篝火的,需要回头才见得到篝火的光芒。现在走了好久已经,已经几乎就是绕了一圈,面前几乎正对着篝火。不用回头,甚至都不用侧一侧脑袋,就可以见到篝火这边的情形了。 哪怕是再迟钝再不相信,这时候也已经该发觉情况不对了才是。 糯米也跟着抬头,朝着那小小的火光看过去。 不过,那火把所发出来的光芒可就比篝火要小的多了,这时候看过去,只能隐约见到火苗蹿烧的位置,勉强还能见到火光当中有个隐约的轮廓。再多的东西可就见不到了。 她其实觉得有点儿可惜。那光网的情形太过震撼,她很想要再仔细看一会儿的。只可惜江承淮他们突然闯入,打断了这件事,也打断了她的心情。 就是此后再向江承淮他们展示那片光网,糯米也觉得自己不可能找回最初那种震撼的心情了。这些心情,只有最初那一次才是最难以忘记的,到了第二次,终归已经不一样。 楼千重和叶梵是沉稳的,糯米又没有多少要恶作剧的意思。四人当中,就唯有唐允风是眉开眼笑地看着外头,就等着瞧江承淮他们三个人的笑话。 江承淮他们从外头绕了一圈,终于又回到篝火前边来的时候,率先见到的便是唐允风那张笑嘻嘻的脸庞,几乎是贴着篝火光圈的边缘,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见到他们回来,那笑脸就几乎是凑到了他们面前去。 “哎呀,辛苦了。走了一圈,结果又回到咱们这儿来了。”唐允风十分遗憾地说。 遗憾的却只有他话里边的内容。可他的语气当中,哪里有什么遗憾,分明就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笑意。他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见到江承淮他们回来,甚至要轻轻拍了拍手掌。 糯米很是无奈地看了唐允风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江承淮三人从走到半途开始,就已经知道糯米说的是实话了,也知道自己的怀疑有些没有必要,料定了回来以后肯定会受到一点儿嘲讽的。要说,这么四个人里边,就仅仅只有唐允风有些阴阳怪气的,已经有些超乎他们的预期了。 可这时候见到唐允风露出这种模样来,还是觉得面上有点儿不好看,只是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糯米等唐允风笑过了,这才过去打圆场,道,“想必你们也明白了,这地方就是这种状况了,寻常可走不出去的。咱们已经试过好多次,想要走出去,恐怕也需要一些别的手段。” 她没有多说其他话,更没有指责江承淮他们的不信任,反倒叫三人更加不好意思了起来。 “是啊是啊,这地方可着实邪门得紧。这么说,不知道几位道友研究出来离开的方法没有?”有个修士赶紧就接过糯米的话头。 那个修士可就比江承淮还要年轻一些了,面上看着还有稚气,好似比糯米也大不了几岁的。糯米看了对方一起,记起这人叫杜乐,性子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很是有些欢快跳脱的。 “嗯,我们先前正是在讨论这个问题。”糯米点点头,也没有隐瞒,将他们先前发现的那细丝光网的事情说了一遍。 ps: 啊……今天……肚子……不舒服……嗯 六百三十五 有用没用 “原来是这样。所以方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才见到你们在那黑暗当中。”江承淮恍然大悟。 听了糯米的解释以后,他们也算是明白过来了,才知道原来糯米他们也不是在这黑暗当中发呆装愣的。 糯米笑笑,显然也猜到了江承淮他们先前心中的想法。 江承淮他们有了这么一次经历以后,瞬间就相信了糯米所说的话。包括光网的事情。 他们就是想要不信也不行,糯米很快就又弄熄了篝火,让他们亲眼看了一回那壮观的情形。他们刚开始看见柱子起身踩灭那篝火的时候,还对柱子赞叹不已,结果一转头,就见到了糯米向他们形容的那片光丝组成的墙。 光是听糯米描述,他们只能在心里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来。唯有自己如今亲眼见到了,才格外的惊诧。那种震撼,实在是叫人一时之间难以说出什么别的话来。 “这就是咱们先前发现的墙壁。这墙壁寻常是看不见的,要说是墙也不太正确,不过是相互缠绕起来的细线罢了。这些恐怕是哪种鬼怪身上吐出来的细丝,想来,也是为了阻拦和捕获猎物吧。”糯米还在边上小声地讲着。不过,她很清楚,江承淮他们恐怕已经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那光墙实在是太过震撼,以至于能够夺取所有人的心神。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恐怕没那么快能从中将思绪拉回来。先前要不是江承淮他们出现,恐怕一直到现在,糯米他们还在呆呆地看着这个光网吧。 这个光网的作用,恐怕不仅仅是可以将人困在其中,哪怕就是发现了这个光网的秘密,猛地一看,也很容易就被它夺走心神。这么一说,糯米他们恐怕还要感谢江承淮三人出现得及时。否则这么呆呆地看着那光墙。也不着调会不会就一直一直地看下去。 他们先前已经趁机讨论过了,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能该讲,糯米心里边也早同明镜一样。像是那影画的事情,谁都没有在意。却都同意暂时不对外说起。 毕竟那影画的事情,说来也很是有些诡异。他们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却都有种不能向外人道的自觉。 除了这方面以外,关于光墙的事情,则是说多少也无所谓。 糯米既然猜测这光墙所组成的细丝是来自于类似蜘蛛的鬼怪,心中自然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了。不过她的想法,也仅仅只是来自于她自己,这时候还是需要拿出来和大家讨论讨论。 几人将江承淮他们三个从光网当中叫醒,三人一时都露出了一种依依不舍的神色来,显然也是很迷恋方才那种震撼的感觉。 这时候三人刚加入。原本是应该稍微对他们进行一点儿欢迎,特别给他们做点儿吃的,或者是别的一些什么事情。可如今大家被困在这个奇怪的光网当中,谁都没有心思去折腾这些了,江承淮三人也是不愿意做多余的举动。纷纷摆手,道: “先离开,我们先从这地方出去了,其他事情再慢慢商量吧。” 有了这句话,几人的心思总算是统一了起来。 “我先前就想,这些光网上边的细丝,恐怕同咱们人间界的蜘蛛丝很有些相类似的。咱们一路过来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虫子一样的鬼怪,说不准这幽冥当中也有蜘蛛的。若是蜘蛛丝的话,恐怕是可以压却不可以折。只要拿锐器一搅,应当就能把细丝都叫断。”糯米先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蜘蛛丝……嗯,的确很像。”旁边几人想了想,纷纷点头。 “我先前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些细丝,其实不能说完全是蜘蛛丝。我在人间界的时候也见过蜘蛛丝,可没有哪种蛛丝是可以这样凭空黏在空气中的吧。这些细丝有的是一边粘在地面上,可另一边却高高延伸到了空中去,这个……可不那么寻常啊。”唐允风也跟着开口。 这一点。糯米倒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其他修士想必也是一样。 唐允风这样一讲,他们马上就扭头看了看那片光网。 然而,他们这时候再看过去,已经见不到唐允风所讲的那些了。毕竟那片光网也并不是整个网子都在发光的,不过是细丝当中的某一小截上,偶尔流转过一点儿光亮来罢了。正是因为那光亮不住来回游走,这张光网才显得格外勾人。 如今去又是因为光芒的流转,使得他们根本看不清细丝的走向。 “不论如何,总归要将网先毁掉。”楼千重摇摇头,总结道。 那张光网的确十分诡异,背后可能还会有什么厉害的鬼怪,可他们却也没办法就这么静静呆着。想要走出去的话,所面对的第一个障碍,就是这些细丝组成的网。 不破网就没办法离开,就是这样现实。 火烧肯定是不行的。否则他们先前一直打着火把四处跑,火把肯定是已经沾到不少细丝的,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些细丝有焚烧起来的痕迹,他们更是从来没办法从这网中间挣脱出去。 几人讨论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先试用糯米的那个法子,拿飞剑来将这些细丝都搅一边,看看能不能搅碎。 “可要小心些,说不准一刺激这网,就会冲出个什么鬼怪来。”唐允风在旁边担忧地讲。 几人哪里不明白,都各自点了点头。 这么群人当中,唯有糯米一个不是剑修,拿不出飞剑来,只好坐在后头帮忙看着四周的情形。 她这时候顿时觉得自己分外没用,做不了一点事情。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要说飞剑了,她手上用来防身的,就只有一把小刀,如同匕首一般大小。总不好那几个剑修都远远指挥着飞剑绞网,她却一个人冲上前去,用小刀四处划拉。她就是不怕丢脸,也要考虑会不会不小心被飞剑伤到。 柱子伸手,慢悠悠地摸了摸糯米的脑袋。 糯米不由就叹起气来,负气道,“唉、反正我就是个没用的。这时候留在后头,也只是为了能跟师兄你说说话罢了。要不是师兄你能够提前发现杀气,我这留在后头可当真没有一点儿用处了。我这么跟着队伍,可要被嫌弃了,一定已经被嫌弃了。” 柱子并不搭话,黑暗当中,也见不到糯米气鼓鼓的模样,只是又伸手摸了摸糯米的脑袋。 糯米不高兴地朝柱子身边缩了缩。 虽然负气,可糯米还是十分小心地戒备着四周的。 柱子能够感觉到杀气,她如今也能够在这幽冥的黑暗之中听见四周的声音。 如今叶梵他们同她离得远了,她自然再听不见那边的心跳声了。可谈话的声音还是能听得见的,还有飞剑飞舞时候所发出的微微颤音,对她而言,都好像就是在耳边响起的一样,十分清晰。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尝试了一下,并不确定是不是当真就能够用飞剑搅烂那个光网的。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法子确实有用。那些细丝拉力强韧,可只要用锋利的飞剑一切,顿时就被绞成了一段一段的碎末。 “不错,就这样继续。”楼千重点点头。 他们可比糯米要紧张多了。若是当真跳出来了个什么鬼怪,他们可就是第一个挡在前头的。所以飞剑没飞舞几下,他们都要回头朝着糯米那边问一遍,确认四周的情况。 江承淮他们并不知道柱子有那样神奇的功用,见到楼千重朝着糯米发问,还有点儿好奇。 后来唐允风给他们解释了一遍,他们这才明白了过来,不由对那庞大的傀儡又生出了更多的好奇来。 “先前我们还以为魁首是个女修,又是个炼丹的,恐怕没什么本事。可如今一看,好像也不是那样的啊。”杜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江承淮瞬时就在黑暗当中朝着杜乐的方向瞪了一眼,只可惜杜乐完全看不见。 “能抢到魁首的,哪里会是没用的。我看你气运也不差,怎么就不见你气运好,将魁首拿到手。”江承淮生怕叶梵他们听了不高兴,赶紧就说了杜乐一句。 叶梵他们其实哪里会在意。就是糯米自己远远听到了,也只不过是笑笑罢了。 她确实没什么用,这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唯有她一个人坐在后头偷懒,还美其名曰在做事。 在做事的哪里是她,不过是柱子罢了。就是厉害,那也是她的柱子师兄厉害,同她没有半点儿关系的。可听着杜乐将柱子也算到她头上,她却也跟着有点儿暗喜。 她的师兄,就是这样的无所不能,旁人就是艳羡,却也羡慕不过来。 糯米眯着眼睛,慢慢地笑了出来。 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她的笑意,突然将手伸了过去,就放在了她的膝盖上边。柱子好久没有同她做过这样亲热的举动了,糯米也笑着,将自己的手就搭到了柱子的手背上边去。 她没用也不要紧,她师兄会帮她的呢。 ps: 实在是不舒服……第三更应该……推到明天了 六百三十六 厉害的炼丹师 六百三十六 他们一边清理着面前的那些细丝,一边全身戒备着四周会不会冒出什么鬼怪来朝他们冲杀,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的感觉。 然而,叫他们觉得惊诧的是,他们防备了半日,周遭却一直是静悄悄的。不要说是冲上前来要他们性命的鬼怪了,即便是些过路的,也没能见着。这时候那静都一斤完全是渗入到了黑暗当中去了,哪里还有一点儿动静的意思。 不要说是他们了,就连糯米,也不由因为这寂静而有些诧异了起来。 糯米同那几个剑修可不同,她是能够听见周遭的声响的。那几个剑修不过是瞧见黑暗当中的平静有些诧异,糯米却实实在在的能够知道这周遭是不是当真就那样平静的。 没错,就是这般平静。 糯米仔仔细细地听了好几回,在那黑暗里边,确实再没有旁的什么声响了。这可当真叫她大大吃了一惊。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拿着火把一路走过来,她还能够听见四周传出来的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虽然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可既然有着那么些声音,就表示在这幽冥当中,也不知道是天上地下的,总归是存在着许多她想象之外的鬼怪存在的。 她还以为先前听不见声响了,是因为那些鬼怪都顾忌着这一片细丝的存在。 可如今他们也算是成功地将这些细丝搅成一团了,差不多可以算是将这丝阵毁了一小半。这样大的动静,却竟然没有引来别的什么鬼怪侧目,确实有点儿奇怪。 难道这地方并不仅仅只是他们所想的那样,是以为这些细丝的关系,所以才这样万籁俱寂的么。 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却也不要验证。 糯米有些警惕地看着周遭的情形,见到没有鬼怪出现来寻他们的麻烦。先是觉得有些欣慰,接着就又开始有点儿紧张。这样的心思,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觉得有点儿好笑。 没有鬼怪上门来寻他们的麻烦,原本应当是件叫人高兴的事情才是。却叫她闹得这样小心翼翼的,好像人家不上门来,反倒是对不住他们了一样,可当真是好笑。 楼千重又扭头朝着糯米这边确认了几次,糯米干脆就跑到那边去,扬声讲,“没事儿呢,周遭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不要担心什么鬼怪了,恐怕这是当真没有鬼怪要找我们麻烦的。你们赶紧一些。咱们还能赶得及到了外头再用晚饭呢。” “这周遭真的那么安静?”楼千重听了这话,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过他同糯米不一样,先前从来也没有听过周遭有什么声响的,这时候糯米这么讲,他虽然有些半信半疑。可也不像糯米那样担心。 他想了想,便点点头,道,“许是这些细丝已经存在千万年了,那吐丝的鬼怪也早早离开,却是留下了这么些东西。打起精神来弄完了,也好早些离开。” 旁人自然更无异议。听了楼千重的话。几人捣毁细丝更是起劲。 糯米这时候也觉得无聊了起来。 先前还说是叫她在后头看着危险,可如今已经确定周遭没有什么危险的存在了,她就是再那样静静听着,也是白瞎,干脆就将自己的丹炉支了起来,随便开炉将仙草都丢了进去。 她这时候炼制的。可就不再是什么复杂的丹药了,更不可能是那些提升修为的。已经沦落到了幽冥里边来,她着重修炼的,也就是那些能够生肌补骨的丹药。再加上一些同灵酒类似功效、能够快速补充灵气的,也算是为以后的艰难做上一点儿准备。 那几个清理细丝的修士有注意到糯米这边的情况的。一时之间,都有些呆住了。 他们都知道糯米是个炼丹师,但已经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自然不会像是旁人那样,以为炼丹是件简简单单的事情。哪怕是在野外寻个山洞僻静炼丹,恐怕许多炼丹师都做不到,更何况是像糯米这样,随随便便就在荒郊野外支起丹炉来的。现在守在糯米旁边的,可仅仅就只有她的那个傀儡罢了。 炼丹师,不都是些传说几分纤细敏感的么,不是身边哪怕有一点儿响动,都会造成炼丹失败的么。 几人呆呆地看着糯米的开炉,一时之间,竟然都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他们这样一停,旁边的修士自然也就发现了他们的异样。等顺着他们的目光朝后头一看,所有剑修都跟着呆住了。 就这么在荒郊野外开炉炼丹,至少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能耐的炼丹师。他们都是些出自名门大派的修士,门派里边总有些师叔师伯是懂得炼丹的。然而,他们有哪位师长是可以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开炉炼丹的么?恐怕,没有。连一个都没有。 那么说,难道糯米比他们门派里边的那些师长都要厉害许多? 这念头只一升起来,几人都跟着愣住了,相互之间看了看,都能从对方的眼神当中看出不信来。糯米不过是、不过是个小门派出身的炼丹师罢了,怎么可能和他们门派里边的师叔师伯相比较。 然而,即便是再不相信,糯米这时候的炼丹也是真真切切的,叫他们没办法回避这是事实。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叫他们没办法回避的事实存在。 这么些年来,糯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因为炼丹师的身份而被邀请参加修仙宗门比斗的修士。 她的门派没有任何名气,她的修为在他们那些天骄眼中看来,也没有任何稀奇的地方。然而,她就是凭借着这些背景,参加了修仙宗门的比斗。然后在个人比斗当中,将所有比她厉害的修士都打败了,夺得了魁首。 他们自然是不服气的。他们有一千种一万中理由,去挑剔糯米的种种不足。但不管他们再怎么去挑剔,糯米魁首的身份也是不会改变的。 挑剔又怎么样,她仍旧还是今年修仙宗门比斗第一人,也意味着她就是这一代年轻修士当中的第一人。 要不是因为人间界遭逢巨变,他们所有人都流落到了这幽冥里边来,糯米的名字如今本该在人间界流传开去的。她可以说是创造了一个奇迹。 这奇迹先前没有,往后恐怕也很难有人能够跨越。她一定是夺得魁首的修士当中,年纪最轻、而修为层次又最低的一个。 哪怕是叶梵,以前心中也隐隐是不服气。他知道糯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爬起来的,就在十年前,糯米在他面前还是那样的怯生生,只是一个杂役弟子,什么都不是。 可如今,糯米已经同他比肩,甚至已经隐隐爬到他前头去了。 叶梵无论如何心中也是不服气的。 可如今见到这样的情形,却当真是叫他有点儿没办法不服气了。他自问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么了不起的事情。 糯米在这幽冥的荒郊野外炼丹,就好比是叫他在这幽冥当中借助天地灵气,强行逼自己突破修为层次的界限,爆发出一整套飞剑大招来一样。叶梵自问根本做不到。 可他面前,却有人做到了这同样难度的事情。 几个剑修一时之间都静了下来,连飞剑舞动的声音好像也跟着变得迟钝了。 他们大概都是在心中思索、反问自己是不是能做到糯米这样的程度。答案自然是叫他们无比的丧气。 这一群人当中,唯有糯米这时候不为所动。 在野外炼丹,她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刚开始的时候她是知道这中间的难度的,可后来等自己渐渐习惯了以后,便也不觉得这算什么事了,而且完全不记得这其实是有多惊世骇俗的。 她不过是觉得有些无聊,不愿意自己在后头无所事事的,这才开炉炼丹,稍微打发一下时间罢了,哪里想到竟然会给叶梵他们造成如此巨大的冲击。 等她一炉回血丹炼制完毕,凝丹成功,前边那几个剑修的进度却并没有多少。 糯米一睁开眼睛,就见到面前还有大半张光网,不由就惊奇了起来,张口问道,“咦、怎么……这张网有那么坚韧么?是不是需要换一种方式来破坏呀?” 几个剑修一愣,被糯米的声音唤醒,纷纷开始扭头看了看面前的光网。一看,额上顿时渗出了一层汗来。 糯米已经炼制出一整炉丹药来了。他们倒好,光是顾着回头看糯米炼丹了,手上的动作几乎都已经完全停了下来,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面前的光网竟然就没有什么变化的。 “道兄们是不是累了?我这儿还有些灵酒,若是灵气耗尽了,不若先休息一番,稍作补充再继续吧?这光网却也不会自己再合隆起来的吧。”糯米不明所以,还在热心地朝着那几个剑修招呼着。 几个剑修哪里好意思去接糯米的话,纷纷是含糊地应了一句,赶紧就摇头摆手的,转身回去专心地清理起面前的那一堆细细的丝线来。 做不到糯米那样特殊,总不好连清理这么点儿消失也做不到的吧。 ps: 每到这个时候,总是最辛苦的……tat 六百三十七 失足 糯米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几个剑修忙活。 不过,有了他们几人这拼命一样的干活儿以后,面前的光网眼看着就被清理了个干净。 他们戒备了半日,最后还是没有鬼怪从周遭冒出来,便叫他们好像是一拳落在了空处一样,着实觉得有些难受。 要是没有见到糯米开炉炼丹,他们恐怕会觉得更担心、更难受。然而,见识了糯米那有些惊世骇俗的炼丹以后,他们的心思反倒已经不在那鬼怪身上了,心中所想的纷纷就是糯米这个打破常规的炼丹师,却已经没怎么去担心鬼怪的事情了。 他们当然也不可能彻底就将丝线给清理干净的。毕竟这些丝线也不是全根都在发光的,只是上头偶然会流转过一点儿光芒罢了。这时候他们清理了个大概,只知道面前再见不到什么光斑了,便是尝试着朝外走去。 糯米提议他们这次不要再打着火把赶路了,而是相互之间拉着一个绳索,让叶梵在前头带路,就这样在黑暗当中慢悠悠地朝着界河的方向前进。 他们想到方才那个光网,心中也很是有些心有余悸的感觉。 若是他们刚开始的时候就那样陷入在黑暗当中走的话,肯定早早就见到那光网了的。 其实他们最初上路的时候,也确实没有打火把的,而是就那样陷入在黑暗当中慢慢摸索着往前走。却没想到后来遇到了那条虫子,将他们全都吓了一条以后,火把也就跟着再没有熄灭过。他们以为光芒能够将他们带领到危险之外的地方去,没想到,在幽冥当中却是相反的。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咱们……这要怎么确定是不是已经走出去了?”杜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他们是后头才加入的,自然也不知道这个队伍是怎么确认界河的方向的。 糯米左右看了看,见旁人都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只能又开口将叶梵的能力给解释了一遍。 等听完糯米的解释以后,杜乐他们三个新加入的修士这才纷纷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来的神色。 江承淮笑了笑,道,“我本来还在猜想你们是怎么就能断定界河所在的方向的呢,还刚想要发问。没想到你倒是先给我解答了。” 糯米看了见江承淮他们几眼,面上不由有些同情的神色。她是清楚江承淮他们的不安的。 不论是换了个谁,突然流落到幽冥这样的地方来,又突然加入到一个陌生的队伍,心中所想自然有很多,甚至连着自己会不会突然就成了个顶刀口的都不知道。偏偏这队伍里边管事的两个都是不大讲话的,唐允风又不知道是怎么了,也已经沉寂了许久了。 要说一点儿不担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恐怕早已经担心得心肝都要烂掉了。 然而,形势比人强。就是担心,能起什么作用呢……完全没用。 他们总也不能拉扯这叶梵和楼千重就开口问的,甚至在他们的目光之下,连表现出点儿怀疑来,恐怕也是不敢的。 江承淮方才虽然那样讲了。可若糯米没有解释的话,他敢提出这样的疑问来么,肯定是不敢。 正是因为知道楼千重和叶梵的性子,又知道江承淮他们心中是多么的纠结,糯米才会对他们同情了起来。 而且…… 糯米悄悄地朝着江承淮那三个人看了一眼。 那三个人的名字,她都是知道的。除了江承淮和杜乐以外,还有一个。叫薛灵的修士。这个修士从加入到这个队伍里边开始,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看上去年纪不算很大,至少比不上江承淮,眉目之间也已经没有了稚气。 虽然不讲话,可他给人的感觉却并不沉闷,也不阴郁。同叶梵相比。他甚至连傲气都没有,就那样平平常常地站着,唯一给人的感觉,便是这人恐怕是不怎么喜欢开口讲话的。这种不喜欢,是当真不喜欢。而不是叶梵和楼千重那样的冷。 然而,他就是不开口讲话,却也是极有存在感的,并不会让人就忽略了他的存在。 相反,他同旁人都站在一块儿的时候,虽然他常常都只是站在角落里边,却总是叫人一眼就能发现他的存在,然后忍不住就将他打量一番。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却是意外的引人注目。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又显得有些在发呆的模样,连着最初介绍名字的时候,都是江承淮帮忙开口说的,糯米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了。 江承淮顺着糯米的目光看了看,见到糯米在看薛灵,面上便露出了个无奈的神情来,笑道,“啊、你也不要在意,阿灵就是个不爱开口的,他嫌讲话麻烦咧。你也不要觉得他是个怪人,他的实力确实很不错的,只是人有些呆罢了。” “哦。”糯米应了一声,仍是盯着薛灵看。 年纪轻一些的杜乐也跟着笑了起来,用手肘顶了顶薛灵,道,“别担心,他可不是哑巴。喂,阿灵,打个招呼哇。” 薛灵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被杜乐碰了碰,仍是又呆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糯米一眼,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含糊地讲,“……好。” “……” 对面确实不是哑巴,糯米却也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还,只能也呆呆地点了点头,还想着要怎么回话呢,便见到对面已经又重新陷入了呆愣当中过去了,压根儿就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他常常就是这样的。要同他讲话,可要有点儿耐心。不过,别瞧他这副模样,还是会好好听人讲话的。你和他说什么他都能记住。”杜乐在旁边帮着薛灵开口。 糯米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跟着呆呆点头。 她也算是见过不少修士了,可像薛灵这样的,确实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是又多看了几眼。 此后,大家是再没有什么问题了,将东西稍微收拾了一番以后,便又开始踏上了路途。 有了叶梵这个能够定位界河方向的人存在,他们一路上走得也是十分的顺畅。就如同糯米所建议的那样,他们拉扯了一条绳子,每人都抓住那条绳索,然后摸索着跟在叶梵后头走着。有了这绳索,他们便不会在黑暗当中走散了。 而且,若是期间有谁走丢了的话,绳索的紧绷程度肯定会产生变化,其他人也能够立马知道。 柱子好像已经可以在这黑暗里边见到东西了,又或者是有别的感觉能够使用,就是不拉着那条绳索,也能够紧紧跟在糯米身边,完全不需要借助这东西。 大概是走了有一株香功夫以后,糯米开始听到周围传来了一些十分细碎的声响。这些声响正是她先前走在路上的时候所听到的那些,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估计是这幽冥当中的鬼怪过路时候发出的声音。 听着这些声音,糯米便知道,他们果然是已经走出了方才那段空白的区域,重新回归到正常的幽冥当中了。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能够听见那些声响,糯米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我们走出来了。” “嗯。”绳索的最前边传来了叶梵的回应。 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没有讲话。 就这样沉闷地朝前又走了一段时间,糯米正开始觉得无聊,却突然听到前头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声音。紧接着,她就觉得手上的绳子抖了抖,突然就被拉得笔直的,而且一下子就沉了起来,将她猛地就朝前拖了好几步,几乎要直接摔到地上去了。 她都来不及反应,只是本能地跟着绳子超前奔了两步,瞬间就判断出自己没办法跟上这绳子前进的速度。 “稳住!”最前头传来叶梵的声音,声音里边竟然罕见地带了点儿慌乱。 紧接着就是前前后后响起的几声惊呼,显然也是被那绳索拉扯得七歪八倒了。 糯米一错愕,赶紧喊了一句,“师兄!” 却哪里还需要她招呼。柱子的手早就已经伸过来了,一手就已经扯住了糯米手上的绳索。 柱子的力气又哪里是糯米可以相比的。柱子拿手一抓,那条抖得笔直前进的绳索瞬间就固定住了,再没有一点儿晃动的可能。 糯米百忙之中赶紧从怀里边的储物袋中找出了个火把来,急急忙忙点燃了,这才发现走在她前边的几个修士都已经彻底消失了。在她面前,是空荡荡的一片黑暗。 她赶紧低头去看那绳子,一看,才发现绳子竟然是朝下跌落下去的。在她前边不过五步的地方,有个深深阔阔的地洞。绳子正是一路落到了那个地洞当中去。 “……叶道兄?楼道兄?” 糯米尝试着喊了一声。 走在她前边的,正是叶梵和楼千重。 “有办法拉上去吗?”楼千重的声音从那个大洞里边传了出来。 糯米顿时就松了口气,扭头瞧了瞧柱子。柱子点了点头,糯米连忙喊道,“可以可以。你们抓稳了,这就将你们拉上来。” 六百三十八 残骸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 他们害怕光芒会惹来鬼怪,不敢打着火把前进的时候,便落入到了虫子的攻击当中;他们点起火把来前进,却又因为这光明而落入到了那片光网当中;如今他们重新融入到黑暗里边去,却因为看不见道路,差点儿就落入到深坑当中去。 有了柱子这个壮丁,一下子就将楼千重和叶梵那两人给拉回到了地面上边来了。 眼前这模样虽然已经足够明白了,可糯米还是仔细地上前去问了一遍。一问之下,果然就是方才叶梵因为看不清到,道路不小心一脚踏空,落到了那坑里边去了。他一滑落,自然是拉扯着绳子也往下。 走在叶梵身后的楼千重毫无准备,一下子就也被拖入到了坑里边去,连着糯米也差点儿就被拖了进去。要不是柱子反应快,一下子就扯住了绳子,他们这一串人这时候想必都已经摔落到了那大坑里边去了。 这法子是糯米给想出来的,这时候差点儿害得大家都落入到大坑之中,便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个意外,却也没有人对糯米说什么,反倒是一个个都爬了起来,就这火把的光芒,打量起了那个大坑来。 他们在这幽冥里边已经走了好多路了,寻常不要说是这么宽大的一个坑了,就连一个小小的地洞凹凸也没看见的。现在突然见到了这么大的一个东西,不免都是惊诧了一番。又是由糯米扭头回去问江承淮他们,得知他们也没有见到过这样大的坑洞,一时都好奇了起来。 叶梵接过糯米手中的火把,朝着坑洞下头晃了晃,照映了一番,突然开口,道,“下边有东西。” “有东西?” 其他人听叶梵这样讲。也跟着好奇了起来,纷纷都凑到了洞边去,伸着脑袋朝下张望。 糯米却没有假如他们的行列。不是她不好奇,而是柱子早早地就伸手摁住了她的肩膀。不许她靠近那个坑洞,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摔到下头去的。糯米若是想要学着他们那样凑到洞边去,就要先甩开柱子的手了。 可她哪里舍得甩开柱子师兄的手呢。 况且,她又是个女修,虽然修道之人不讲究那么多,可丫头终归和男子不同,她也就不去同那几个人一样蹭个满身满手的泥土了。 几人看了一回,很快就有了结论,“的确是有东西在下头。” 又有人讲,“好像是木头的。” “还带着点儿灵气。” 糯米听了。便是一愣。 在这幽冥当中,可没有灵气存在。这时候这坑洞里边有块灵木,那…… “应当是先前从方舟上边落下来的吧,所以才在地上打出了这么个大洞来。”楼千重十分冷静地看了看,最后下结论道。 他这话显然是大家的想法。所有人听完了以后,都跟着点了点头。 “这里距离界河很近。”叶梵也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既然能够见到方舟的残骸,就代表他们确实已经进入到界河的范围了。先前那方舟,也就是在渡过了界河不就以后,被界河里边的鬼怪追着击落的。见到这残骸,至少说明他们并没有走错方向。 见到了那坑洞,所有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他们的苦难。正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在这个地方,他们受到了来自幽冥的第一道“欢迎”。在这个地方,他们便已经陨落了将近有一半的同道。而从这里开始,他们的旅程才不过刚刚开始罢了。这时候他们又回到了这地方来,却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能够离开。 “……我们、怎么办?” 隔了好久,才终于有人这样轻轻地问出了口来。 他们先前的确是想要到界河来的。看看能不能再找到更多的修士,想办法征服这个幽冥,或是得到人间界那边的消息。若是人间界如今环境好的话,他们绝对不介意就这样直接渡过界河,回到人间界去。 然而到了这界河附近。见到方舟的残骸以后,他们才突然被这残骸提醒着想起了一个问题来——这个界河,可不像眼见的那样平静。他们要是长久停留在这附近,除了可能会见到其他修士以外,也很可能会遇上他们无法对抗的鬼怪。 而且,即便他们得到了人间界的消息,知道人间界如今战乱已经停息了下来,仅仅就凭着他们这些人,恐怕也是没办法横渡界河的吧。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扭头朝着叶梵和楼千重二人看了看。 他们二人已经是这队伍里边实力最强悍的了,他们说的话,也是最有分量的。 可他们如今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在这幽冥里边,他们同其他修士根本没有任何差别,甚至,可能还有所不如。 就如同糯米先前所想到的那样,越是修为层次高深的修士,在进入这个幽冥以后,就会显得愈发不习惯。 他们没办法操控自己的五感,又不能再使用周遭的灵气,对他们来说,可谓是致命的打击了。其他剑修都茫然的看着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也想要茫然呢,却也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对象了。 场面一时就尴尬地静了下来。 “我想……”糯米犹豫了一下,率先开口,道,“我们还是先在这旁边歇息一下吧,点起一捧篝火来。周遭若是有什么修士,应当就会主动靠过来了吧。至于那洞地下的方舟碎片,我想咱们是不是能够将它收上来?哪怕暂时用不到,说不准能够用来横渡界河呢。” 她这话一出口,叶梵的眼神便是一亮。 “你的傀儡会炼器。”叶梵开口。 他这话并不是疑问句,所以糯米也没解释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现在还不能决断,可如果他们想要横渡界河的话,便需要一些能够渡河的法器。他们手头并没有那样庞大的法器,手边更是没有能够制造法器的材料。可现在,他们面前便摆出了这么一份材料来。 方舟上边所采用的灵木,可都是些十分名贵的。若是将这灵木收集起来的话,便能够锻造出一个横渡界河的法器来了。 他们的确没办法将那方舟恢复过来,可若是他们不期待建造一架方舟,只希望驾驶着木筏横渡界河的话,那这些材料是绝对不应当错过的。 其余几个修士俱是一怔。 他们都知道糯米是比斗的魁首,可至于对方是怎么夺魁的,有些修士了解得多一些,有些却并没有怎么在意。江承淮他们显然是不在意的,这时候听到了叶梵的话,才知道糯米的傀儡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手,不由都错愕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那只身形庞大力气过人的傀儡已经十分神秘了,如今再加上那傀儡竟然还会炼器…… “啊哟,你这傀儡可真厉害。我怎么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傀儡呢。若是要我说,不论花多少灵石,我都愿意把这傀儡换过来。”杜乐在旁边一脸羡慕地看着柱子,还伸手去拍了拍柱子的手臂。 柱子的皮肤那是多么的粗糙坚韧,杜乐一拍之下,倒是将自己的手拍得有些发红。 糯米笑得眉眼弯弯的,眯着眼睛,道,“可不是么。就你知道他好,我难道不知道呀。你就是出多少灵石,我也不会把他让出去的。他可是我的东西,一辈子都是。” “哎、我又不是要同你抢。”杜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声音里边却不免有些遗憾的意思。 他方才的话虽然是开玩笑,其实却也想要趁机试探一下糯米的心思。若是糯米有想要将傀儡转让的心思,他肯定就会顺水推舟一路谈了下去。没想到糯米完全不心动,他也就只能将后边的话都咽回到肚子里边去了。 杜乐哪里知道柱子对糯米的意义。 就是糯米愿意卖,柱子还不愿意走呢。这时候两人还在背后勾着手指的,哪里当真是个随随便便的傀儡。 江承淮也在旁边笑话了杜乐一回,道,“你倒是说了句蠢话。糯米就是门派差一些,到底是个炼丹师。你同一个炼丹师说什么灵石的,可不是叫人家笑坏了牙齿。你见过哪个炼丹师是缺灵石的,还要讲自己贴身的宝贝给卖出去的么。” “才不是什么贴身的宝贝咧。”杜乐在旁边小声地嘀咕着。 ——嗯,不是贴身的宝贝,却比宝贝还要宝贝咧。 糯米笑眯眯地看着江承淮,背后勾着柱子的手指更是用力了一些。 她不知道方才柱子师兄有没有一点儿担心,可不管怎么说,她的态度就已经摆在这儿了么。江承淮确实要比杜乐沉稳许多,早早就看出来了。糯米对待柱子的模样,可完全不像是仅仅只对待一个寻常傀儡的。 杜乐也没有在这事情上掰扯许久,一下子就说过去了。 几人稍微一商量,便打算先在旁边歇息一回,然后再想办法到那坑洞低下去,将那灵木碎片搬运上来。 六百三十九 物资 洞里边那大块的残骸被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折腾到了地上来。 糯米只看了那残骸一眼,就认出了这残骸的位置。这应当是属于控制整个方舟的那一块位置。里边的阵法特别多,甚至还堆放着一些他们说不出名字来的东西。 在那里边,还有几个来不及逃生的修士,穿着修仙宗门那边的服饰,这时候早就已经断了气息,尸体都开始腐烂了。 他们就是再百无禁忌,见到这样的尸首,也不免是一阵难过。 “这些……这些……怎么办?”唐允风根本找不到词儿去称呼那几个修仙宗门的修士,只能这样含糊地代指那已经烂成一团的尸首。 “埋了吧?”糯米轻声提议道。 若是换了在人间界,他们恐怕是谁都没有这样的心思的。可如今大家都是沦落到这幽冥来的可怜人,他们侥幸没有被那界河当中的鬼怪吞食,如今虽然身死,可流落在外头,实在也有些太过可怜了。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他们干脆直接将那几具尸首推入到了那个大坑当中去,然后将坑洞旁边的泥土斩落,将那几具修仙宗门的尸首埋葬到了里边去。 几人忙活了一通,好不容易将那尸首都埋葬起来了。 “啊哟!”杜乐突然叫了起来,“糟糕,方才竟然忘记将那些修士身上的储物袋卸下来了!” “……”其余几人都拿一种愣愣的眼神盯着他瞧。 杜乐顿时就晃了晃脑袋,道,“干嘛干嘛,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看。咱们如今可不是流落在幽冥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用光了身上的储备的。这种时候就该将他们的储物袋给卸下来的么。咱们自个儿都要活不下去了,还管那么多呢。在野外遇到了陨落的修士,储物袋原本就该归我们所有呀。” 他的话说得一点儿不错。 不过这里边出来的都是大少爷,没有哪个是当真有过拦路打劫的经历的,甚至连在路边见到陨落修士尸首这种事情都从来没有经历过。哪里能想到这些。 糯米却静静地抬起手来,将手中的东西晃了晃,“我已经取下来了。” “哎呀哎呀,糯米糯米你真上道。”杜乐顿时就喜笑颜开了起来。 糯米的面色却并不太好。小声地解释了一句,“我以前是散修……” 以前同萧景言一块儿当散修的时候,她可没少被其他散修拦路打劫。有了打劫的,他们自然是要反抗,这样一来二去的,打劫不成,倒是成了他们将对方的东西抢走了。又或者是在路上见到一些陨落的修士尸首,这都已经成了习惯动作了。 只不过在路边陨落的修士,身上却也不会剩余什么了。顺手将尸首掩埋了,也只是随手做点儿善事。让自己心中好过一些罢了。 如今到了这幽冥,好多她觉得寻常的事情,那些门派当中出来的大少爷们却都一点儿不在意的。叫她觉得自己好似成了这些人的娘一样,不由也有些无奈。 她的面色并不是针对杜乐的。只不过是因为那几个储物袋上边也沾上了一些腐烂的臭味。这时候拿在手上,可当真是叫人觉得难受。这时候见到杜乐还在好奇地伸头缩脑的。她干脆就将手中的储物袋都塞到了杜乐手中去。 “都给你都给你。”糯米是当真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杜乐原本还有些好奇,结果东西一到了手中,那张脸顿时就皱得比苦瓜还要难看。 实在是……太臭了啊。 糯米将手上的储物袋丢出去了以后,也就不再管那些东西了。她手上虽然还残留着些气味,拿沙子也搓不掉,可总也比拎着那几个储物袋要好。 解决了尸首以后,他们又开始转而研究起那方舟的残骸来了。 方舟的残骸就静静地躺在他们面前。门框已经有些歪斜了,原本钉得整整齐齐的门框窗框,如今也已经歪到了一边,一看就是当初在空中的时候被那不知名的触手狠狠蹂躏了一番,才成了如今这破败的模样。 那船舱当中除了那几具尸首以外,到处刻着的都是些糯米认不出来也说不上用处的阵法。就是叶梵他们。对此也没有什么研究,虽然要比糯米好一些,可好些阵法他们也同样不认得。 这几个修士毕竟都是剑修,就是身出名门,对阵法的研究还是不如练剑来得多。这些阵法如此复杂。一眼看过去,他们也就只能是认出其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这些……应该都是控制着整个方舟的符咒吧?”糯米伸手摸了摸,发现那些阵法都是深深地刻在灵木上边的,然后再用配置好的墨在上边过了一遍,当做是灵气流通的渠道和节点。 有了这些阵法,才能够让坐在其中的修士简简单单地就控制住整架方舟。 糯米顺着那些阵法四处看了看,发现在那些阵法当中,还残留着一些几乎完全失去灵气的灵石。灵石若是彻底失去了灵气,便会化成灰烬。如今这些灵石还能残存,便证明上头还存有少量的灵气。 只是,这些灵石也并不很多,眼看着都铺不满一小半的阵法节点。这么看来,先前糯米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因为修仙宗门的准备不足,他们没有完全将阵法开启,方舟外头的防护阵法不足,这才造成了上次的悲剧。 “唉,为了节省一点儿灵石,最后连命都丢了……”糯米看着那些阵法,眼中不由流露出了一点儿可惜来。 修仙宗门虽然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可若他们不是这样精打细算,而是在方舟上边准备充足的灵石,那么方舟上边的这些修士可能就都无需送死,他们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吧。 也不知道修仙宗门那边如今是怎么样了。他们恐怕还一直等着方舟回航,然后将他们接到这幽冥来的吧。方舟没有回去,他们想必是被困在了人间界。不知道他们是会一直等待下去,还是会想别的法子,横渡界河。 再然后,这小小的船舱当中,剩下来的便是一些储物袋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那些没有人懂得使用的法器,都被他们挑拣到了一边,暂时是不打算动用了的。而那些储物袋当中,却是意外地发现了不少好东西,譬如是饮用水和食用的灵谷,甚至还有一些替换的衣物等等。 他们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竟然是找到了方舟当中的小仓库了。 “我就说嘛,这修仙宗门既然带着我们这么大批人横渡界河,没道理连一点儿准备也没有的。原来东西都在这儿!”杜乐只看了期间的某几个储物袋,就已经兴奋了起来。 其他修士倒是沉稳一些,可连续看了看那些储物袋里边的东西以后,面上也跟着流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来。 他们先前就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如今在见到储物袋以后,也都跟着猛地醒悟了过来。有了这些储备以后,他们在这幽冥当中,便当真是无需担心会饿死渴死了。而且,他们还可以以这些储备为资本,同以后遇到的修士进行谈判交易的。 楼千重就是再大少爷,这时候也早就将念头扭转过来了。看着那些储物袋的时候,眼神也是忍不住发亮。 “这些……怎么……要分配么?”唐允风迟疑地问了一句。 这话无疑是在问楼千重。 他们这队伍确实还有些不稳定,要说将东西都放在楼千重身上,江承淮他们固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可想必心中也不会觉得舒坦的。但要说由他们自己提出这事情来,恐怕他们也没有这样的胆量。唐允风这样一问,倒是整好了。 楼千重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道,“分。” 这时候,他的气度倒是展现起来了。 他们这里每个人都很有可能会在幽冥当中同队伍走散了。所以他们每人都分得了一个储物袋,以便他们在万一的情况下,也可以动用储物袋里边的食物,在这幽冥当中活下去。 除开这每人一个储物袋以外,楼千重干脆就将剩下的储物袋全部堆作一堆,朝前一推,直接就推到了糯米面前,道,“你都拿着。” “我、由我来拿着?”糯米不由惊愕。 她抬头看了看周遭几个修士,却发现其他人面上竟然没有流露出反对的意思来。 就连江承淮和杜乐都好像对这安排没有异议,薛灵也慢慢地点了点头。 她有看了看叶梵和唐允风,却也见到那两人在接触到她的目光以后,点了点脑袋。 糯米没有开口问为什么,只是默默地将那些储物袋都拿到了手中。 既然队伍里边的人信任她,那不管理由是什么,她只要好好地保管这些东西就是了。其实这同以前也没有什么差别。以前,楼千重他们的东西,不也是大都放在她身上的么。如今也不过是那“东西”更多一些罢了。 ps: 完毕!休息!啊不过最近休息都不好,果然每到这种时候作息就会变得一塌糊涂……好苦逼呢 六百四十 柱子的能耐 有了这么些东西,糯米心中也算是有了点儿底子了。 先前她也不怕手上的东西用光,毕竟她自己身上还藏着那么多呢。可她如今也是个有盘算的,自然会担心自己的秘密被旁人知道了去。要是她这么一路将东西都拿出来,保不齐旁人就会想出些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如今倒是好了,有了这么些东西,她就是再怎么分配,也都不显得打眼了。哪怕她不将自己的东西夹杂在里边呢,光就是手头上的这些,也已经够他们支撑许久了。 她和叶梵他们不一样,是个心中一直计量着的,得了这些东西,自然是高兴不已。 至于那个已经毁坏变形了的船舱,最后也没能叫他们瞧出个什么样子来,便商量着将它拆散了保存,以后再想法子在需要的时候炼制成法器就是了。 糯米可觉得将这么完好的一个船舱拆卸了,实在有些可惜。但也没办法。他们如今手上的储物袋都是小小的,连着糯米自己备的镯子,里头也没见有这么大空间的。这东西要是不拆卸出来,他们根本别想要将东西带走。 总不能连着这船舱都像尸首一样,给埋在地底下等着挖出来吧。只怕日后他们再需要这东西的时候,可都已经寻不到埋东西的地方了。 那些船舱上头的阵法显然是有大学问的,然而谁都看不懂,最后也都成了白搭。 糯米是个心细的,趁着他们还没有拆散船舱的时候,从身上寻了些白布出来,将那些阵法一一拓印了下来。 唐允风他们在旁瞧着奇怪,便出声问道,“糯米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原先也并不这么叫的,都是用什么道兄道友、师兄师妹一类的称呼。可后来江承淮他们加入了以后,杜乐是个一点儿心机也没有的,为人又十分的热络。一下子就已经“糯米”、“糯米”地喊开了。 反倒是唐允风他们还在用那样疏离的称呼,便显得有点儿怪异。 这下倒好,既然杜乐都完全不介意这些,他们在那样疏远着。便就奇怪了起来。所以没过一会儿,大家全都跟着杜乐改变了称呼。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些阵法肯定都是些了不得的东西,就这么给你们拆毁了,恐怕可惜。说不准以后还能有用咧?我这不就是拓印一下么。你们先吃着吧,我也是趁着你们拆卸以前忙活一下,待会儿你们忙起来了,我再吃就是了。” 糯米一个人在船舱里边忙得满头汗,还要喊着给唐允风解释一遍。 柱子自然是跟在她身边,前前后后地帮忙的。不过柱子也是不用吃饭的,到底也算不上个人。 唐允风听完以后。这才不说话了。 他们也没有要给糯米留什么的心思。糯米手上拿着的东西,可比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多,何苦矫情地去担心糯米会不会饿着。 趁着他们歇息的这会儿功夫,糯米可算是忙了个够,将船舱里边的所有阵法都给拓印了一遍。花费了大量的白布。要不是方才在这船舱当中发现了许多装满布匹的储物袋,她还真没办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些阵法是那样的复杂,叫她抄录一遍,她可当真做不到。 先前发现的那些布匹,大都不过是凡间寻常的布料罢了,并不是那些用灵丝编织而成的,显然修仙宗门那边对幽冥的状况也是有一定了解的。再好的灵布。到了这幽冥来,也不过就是寻常的布匹罢了,带那样好的东西过来,完全就是白搭,倒不如是这些凡间的布料比较省事一些。 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的,却忘记了要多算上这方舟的消耗。才造成了如今这样一个残局,也着实是叫人头疼。 糯米很快就将思绪抛到了一边去,同柱子一道,快快将船舱当中的阵法都折腾好了,这才从船舱当中爬了出来。等她抬头一看。便见到楼千重他们早就已经吃好了,这时候不过是坐在篝火旁边歇着,等她从船舱中间离开好做事罢了。 糯米见他们这样,面上不由一红。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阵法往后还能不能用得上咧,这时候一看,倒好似是她没事找事儿,专门给人添麻烦了一样。幸亏也没有人多说她什么。 她一从船舱出来,几个剑修马上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然而这一要忙活,他们开突然有些傻眼了。 先前就已经知道这几个都是大少爷了,平日对事情根本就是从不沾手的。这时候突然叫他们来拆卸船舱,他们刚开始是想得好好的,可这一要开始动手,便都跟着有些抓瞎了。 “这个……这个……这个……这可是要怎么办啊?”杜乐愣愣地看着面前那比房子还要巨大的船舱,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下手才是。 糯米坐在一旁,瞧着他们那模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道,“你们各自将飞剑拿出来,把这船舱砸个稀巴烂的,不就可以了么。这要建造起来困难,怎么连拆你们都不懂了么?” 唐允风知道糯米不过是拿话来挤兑他们,不由露出了个无奈的神色来。 “阿苗姑娘,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他还故意将阿苗姑娘几个字的声音拖得长长的。 其余几个剑修也是拿眼神尴尬地瞅着糯米。 要是像糯米说的那样,仅仅只是把船舱给砸烂,倒也是轻松,他们还不至于连这点都做不到。可他们如今又不是当真想要砸烂这船舱,可是为了将它拆卸下来日后好再利用的,自然是希望能够将那些木板一块一块的都完整地撕扯下来,日后就是要用,也好比较有章法,哪里能像糯米所说的那样。 糯米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瞧见这么些人间界顶尖的剑修,居然满脸无奈地在筹划着要怎么拆卸板子,实在忍不住想要笑话他们一回罢了。见到那些剑修都拿眼睛瞅着她看,她又笑了一回,这才挥挥手,道,“师兄师兄,你还是去帮帮忙吧。我瞧啊,他们就是再来是个顶尖儿的剑修,也没得你一个人管用。” 她口中的师兄,自然是柱子这个傀儡了。 就是江承淮他们这三个后头加入的修士,也已经知道糯米对那傀儡的怪称呼了。这时候听到糯米这样讲,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子不服气来。 拿他们这样的剑修同一个傀儡相比? 然而,很快的,他们就连那点儿不服气也都维持不住了。 只见柱子得了糯米的话,默默地走上前去,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只是掰着那船舱上边的板子稍微摇晃了一下,一整块板子就那样被他掰折了下来,被完完整整地放到了一边去。再接着,顺着方才掰下来的那个口子,才不过是几下动作,那傀儡就已经又弄下来了好几块灵木木板。 江承淮他们在旁边看着,一时之间,竟然都有些看呆了。 糯米在后头笑眯眯地瞧着。 她自然是知道柱子的厉害的。旁的事情不敢讲,可柱子师兄在进入万剑宗以前,可是曾经在山下当过木工学徒铁匠学徒的,以前又是个农家里边出来的少年,什么事情不会一些的。不过是拆卸一些板子罢了,他做起来可绝对不会比那些木工修士差的。更何况是同楼千重叶梵那样的大少爷相比较。 可要说是在使唤飞剑上头,就是一百个柱子,恐怕也比不上半个杜乐。 术业有专攻么,糯米在一旁笑着看她家柱子师兄大显神威。 “你这个傀儡……还会木工啊?”杜乐面上又是露出了一副艳羡的神色来。 不过有了先前糯米的拒绝,这次他终归没有再说出什么要拿灵石来换的话来。 几个剑修就那么看着柱子一个傀儡在忙活着,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楼千重不得不从新给几个人安排了事情,让大家将那些拆卸下来的木板重新收集起来。 唐允风收了一回,抬头看了看柱子那麻利的动作,心中突然一动,道,“等等等等,你们说,我们这样在幽冥走来走去的,有意思么?最后还不是要回到人间界去的。既然如今已经找到了界河,又有了这么些灵木的木料,倒不如就在这界河边上搭建起几个屋子来,也好随时越过界河,回到人间界呀。那界河虽然是有鬼怪,可在这幽冥,哪里是没有鬼怪的咧。在屋子里边住着,总比四处奔波要来得好吧。” 先前没有人有这想法,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条件。 可如今,木料有了,懂得木工的人选也有了,住在房子里边,可不比他们四处奔忙每日住在荒郊野外要来得好么。 其他人一听,眼神也是跟着一亮。 他们先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还在心中犹豫着见到界河以后要怎么办,可实在是有些太蠢笨了。这幽冥,横竖也不是他们想要闯荡的地方。他们的心思,终归还是在界河的那一头呢。 ps: 躺平……我还是喜欢柱子师兄这种朴实无华的男人(什么鬼形容 谢谢木木打赏的平安符(是手抖了不小心摁了三次吧)……以及谢谢季风的桃花扇!嗯,我就知道季风不能抛弃我!=w=!!! 六百四十一 宿处 有了唐允风这么一说,所有人的心思都开始活络了起来。 若是能够安安稳稳地在这幽冥里边呆着,直到回去那人间界,就是谁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奔忙的。 他们虽然知道这幽冥里边有前人建下来的落脚点,也知道修仙宗门就是冲着那些落脚点去的,可谁也不知道那些落脚点到底在什么地方。他们这时候就好比是陷入了一个老林子里边一样,想要从中寻找出猎户歇脚的小屋,这难度可实在有点儿大了。 若是他们自己就能够建起几个小屋来呢,到时候可不是就用不着奔忙担忧了么。若是还能吸引来几个过路的修士,一块儿在这地方住下来,那么安全就是越来越有保障了。 他们如今就是再不愿意承认,可在这幽冥里边,多一个人,总归还是多一分力量的。 糯米低头想了好久,这才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其他人的脸色。见到他们面上都露出一副渴望的神色来,糯米便算是知道他们的想法了。 她轻轻地问了一句,“师兄?” 这时候,也就要看柱子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他要是不懂这些,大家就是想得再好也是白搭。几个大少爷连拆船舱都做不到咧,还要叫他们建房子,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柱子没有讲话,只是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糯米便也高兴了起来,一拍巴掌,道,“师兄说是没问题呢。” 那些剑修早就瞧出来糯米那个傀儡有些不一样了,可他们也不是多事的人,从来也没有问过,这时候见到糯米是那样同柱子沟通的,心中更是好奇不已。不过,这时候却也没工夫让他们好奇。柱子拆得快了。他们收拾起来也要快快的才是。 等那船舱完全被拆卸下来了以后,他们又有些茫然了。 这说好了是要建屋子的,可建屋子该怎么做,需要挑拣什么样的地方。他们心中可是连一点儿底子都没有的。 糯米见他们这样,彻头彻尾的就是大少爷,也只能将他们都喊到了篝火边上,大家伙一块商量了起来。她可也从来没有建过房子咧,不过是在千仞宗的时候稍微围观了一番。 柱子死活不愿意开口,以前做的也不是这种建房子的事情,更是出不了什么主意。 “我看、我们就不要将屋子搭在这种地方了吧。挑拣个更靠近界河的位置,不是更好么?”唐允风率先开口。 “靠近界河?就是历练的时候出门去找地方住宿,也知道不能离河溪太近。否则这大水一发,你逃到哪里去。这可不像人间界。还能踩个飞剑飞出去。”江承淮在旁边摇头。 “太近了也怕有鬼怪。”楼千重也同意江承淮的话。 “远了要瞧不见过路人。”叶梵却是同意唐允风的。 “甭管是建在什么地方,咱们这屋子立起来了要怎么分嘛,一共要立几家么。”杜乐关注的显然是别的事情。 薛灵一如既往地不愿开口,只是呆呆地看着篝火,又呆呆地扭头瞧了瞧柱子。 糯米没有同那些人混到一块儿去讨论。反倒是凑到了柱子边上去,细声同她讲话。 她以前就是知道柱子干过木工的活儿,却从来不知道柱子是个会搭房子的。这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赶鸭子上架,她总归要问清楚了才是。柱子不愿意在旁人面前开口,也是不愿意给她添惹麻烦,可点头摇头一类的回应,终归还是没问题的。 柱子对薛灵的目光有些警惕。可很快地,他就发现,薛灵根本就不是在有意识地看他。那人不过是在发呆,随便就将目光投向了某个地方罢了。柱子盯着薛灵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没有什么反应,这才低下头去。认真地听糯米讲话。 他确实没有建过房子。可在这方面,他比那几个剑修实在是要好太多。以前当学徒的时候,就帮忙做过不少事情。后来在千仞宗的时候又见了不少,也算是学到了许多。真要叫他搭建房子,他也不是心中完全没谱儿的。 “真没关系么?若是不愿意。那就不要折腾的。横竖在这幽冥当中,其实也混不了几日的。这时候要是花费功夫多了,日后反倒麻烦。又不是当真要在这地方住下多久……”糯米有些担忧地看着柱子。 柱子一低头,碰上的就是糯米那有些担忧的神色。 他已经好久没有从糯米面上见到这样的表情了。恍惚之间,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以前他确实没什么用处,特别是跟在清明真人身边的时候,因为手脚太笨,身上总是带伤。那时候开始,糯米就已经一直是这样担心地盯着他看的,生怕他受了什么伤、又受了什么委屈。每次见到糯米这种神情,他不由就会觉得心中微微一热。 在这世上,除了糯米,再没有人会这样在意他的了。哪怕他如今一点儿不怕痛了,也完全感觉不到疲累,糯米待他还是好似从前一样,总是生怕他哪里不舒坦了,也从来不愿叫他委屈的。 以前他是她师兄,总护着她,所以受点儿重视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吧。 可如今呢? 他心中动了动,只觉得连心尖儿都跟着柔软了起来,竟也忘记了要在旁人面前沉默了,用温和地眼神看着糯米,小声讲,“不碍事,也是搭给你住的,能住一日也好。” 糯米一愣。 她可没想到柱子竟然会愿意在外头开口的。 虽然说前边那些剑修都没注意这边,可终归还是在他们身边不是。 她从来不觉得柱子的身份有什么麻烦的。哪怕被人发现了,大不了就是解释一番。对方就是不信,就觉得她是个邪修,那她也无所谓。偏偏柱子那样在意,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弄得反而有点儿尴尬了。 为着柱子的这份心,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维护着这份有些叫她伤心的尴尬。 如今她也不管柱子是为什么愿意在旁人面前靠近她了,眼睛笑得弯弯的,乖乖点了点头。 她才不管在这儿能住多久,就是露宿在外头,她也无所谓。这幽冥里边好赖没有老林子那么多蚊虫呢。不过柱子师兄既然愿意让她住在屋里,她自然也是高兴。 那边几个剑修争论了一番,终于也讨论出了一个结果来。 他们并不很愿意太靠近界河。可离得太远了,自然也是不成的。所以最后便折中了一番,决定选一个干净平坦又开阔的地方,只要是距离界河不太远的,那就可以了。 “过往的修士,那也没什么的。只要是平日里燃着篝火,那些修士瞧见篝火,还有不凑过来的道理么。”江承淮倒是一副已经计算好了的样子。 “瞧见了篝火,旁的鬼怪不也会凑过来么。”唐允风连连摇头。 不过他们也是在路上点那么多次篝火了,从来也没见到有什么鬼怪凑上前来的。恐怕就如同糯米所猜测的那样,在这幽冥当中,光亮就代表着危险,所以许多鬼怪都不愿意朝着火光凑过来。 糯米拉着柱子的手,站在篝火边上听了一回,只觉得四周微微有些喧闹,并不安静,却也并没有什么声音是冲着他们就奔过来的,这附近的地方想来也没有什么太危险的。而且他们紧紧挨着界河,日后需要用水的时候,也要方便一些,便同意了那几个剑修的决定。 有了这个决定,再去挑拣地方,便要方便许多了。 不一时,他们就已经在界河边上找到了一个让大家满意的地方。 再接着,就是糯米重新点燃了一团篝火,然后在这光芒的照映之下,一群人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要说到搭建屋子,光是有柱子一个人忙活可是不够的。那些剑修就是再不懂做事,帮着扶一扶木板还是能做到的。 柱子给那些房屋打地基的时候,也不要法术、也不要大锤子,只拿着拳头朝那些木料上头一敲,整个木头便已经有一多半陷入到了地底下去了。 杜乐在旁边瞧得双眼发直,一阵赞叹,不住地惊呼,“哇呀,这可是了不得的力气。我以前总想要到体修。不过现在一看,当了体修也就那样,可比不得这傀儡的力气。” 糯米扭头瞧了瞧他,见他面上竟是认真的,不由也觉得有点儿错愕。 旁人总觉得他们这些剑修个个光鲜,糯米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杜乐这个能够参加修仙宗门比斗的家伙,当初竟然是想要当体修的。 她想了想,又想到了柱子今日的变化,便悄悄地同杜乐讲,“可别这么说。我这傀儡以前其实是个体修呢。他也不全是因为……总归以前就是个力气大的。” “体修?修士?!”杜乐吃了一惊,猛地扭头去看糯米。一扭头,却直接撞入到一汪浅浅的眼眸当中,那里边哪里有什么算计狠毒,满满的都是清澈。 他方才还怀疑糯米做了什么坏事把人折腾成那样呢,可一见到糯米的眼睛,便连自己要说什么话都给忘了。 六百四十二 安定 糯米也扭头瞧了瞧杜乐,见他面上有些呆呆的,却并不像是要嚷嚷出去的模样,便也不去想杜乐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又轻声讲道: “他是我师兄。师兄他是个好人。只可惜……好人却常常没有那样好的气运。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将师兄寻回来的。他如今这样,也不会是一辈子,我就盼着他以后能好好的。” 杜乐想起先前糯米问话,柱子点头的模样,心中突然一动,小声问,“他自己的魂灵是清醒的,是不是?” 糯米点了点头,又朝着他嫣然一笑,道,“这些话我可从来没有给旁人讲过,你也不要给我传扬开去了,好么?” 杜乐被糯米一笑,笑得魂儿都要掉了,哪里还知道糯米在说什么,只听见糯米问他好不好,便呆呆地点了点头。 糯米也不管他,兀自跑开了,到了柱子边上去,指手画脚地按照自己的记忆来说着建房子的一些事情来。 杜乐这时候回过神来,人却当真是就呆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糯米身边的那个傀儡竟然、竟然就不是一只傀儡。所谓的傀儡,尽是被主子所操控住的,没有自己的意识和想法,所以才称之为傀儡。像是柱子这样自己神智清醒,可又愿意跟在糯米身边的,要真较真起来的话,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傀儡。 可这不算傀儡的话,又能算是个什么呢。 修士?肯定不对。他如今这模样,说是个东西,都有些糟蹋东西了,哪里还能算是个人。 可真要说他是个玩意儿、是个傀儡,那又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儿。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啊。 杜乐呆呆地在后头站了好久,也想了好久。直到前头有人发现他站在旁边偷懒,大声招呼他过去帮忙做事,他这才猛然惊醒了过来。 再抬头一看。便见到糯米就挨在柱子身边,指指点点地说着自己的意见。 柱子虽然沉默,可每次动手的时候,总是很仔细地看一看地方。又瞧一眼糯米,确认不会有什么东西飞弹出去伤到糯米了,这才动手的。 “……唉,我也真是蠢,先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杜乐瞧见前边那情形,忍不住就伸手挠了挠鼻尖儿。 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那样的明显。那个傀儡就是再不讲话,可瞧着糯米那神情,哪里就是一个傀儡看主子的神色。那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眼神当中都带着暖。哪里有傀儡是有这样的灵智的。他先前是没有仔细看,这时候一瞧,一下子就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可笑他先前还在怀疑,是不是糯米用了什么阴邪的法子,才将人给弄成这样的。 若真是糯米自己用了什么阴邪的法子。那傀儡的眼神哪里会是这样的,早恨不得将糯米给切成肉酱了吧。可如今一看,人可得有多紧张多着紧糯米呀。 糯米也是,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她含笑看着那傀儡的时候,眼睛里头的光芒恨不得都要溢出来了一样。 杜乐在旁边看着,不知怎地。竟然觉得有点儿吃味,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人关系好,关他什么事儿啊。杜乐不由摇了摇头,赶紧上前去就帮忙了起来。 既然虽然都是生手,也没有什么经验,可有柱子在前边忙活。不一时,那地基便已经立起来了。再那以后事情就好办多了。虽然他们也没条件折腾出很好的屋子来,可搭个棚子遮风挡雨,再用稻草搭个睡觉的地方,倒是没多困难的。 这时候。糯米倒是可以拎点儿稻草出来备用了,谁也没问她怎么折腾出来的这么些东西。就是解释一回,说以前在门派里边收了,准备日后历练的时候用,那也没人多说什么的。 他们原先是想着要搭一个大棚子,只管挡风,叫他们都睡在里边就是的。 可就是他们愿意,糯米也愿意,柱子却哪里会同意。也不管他们先前定下来的事情,一下就已经打好了两个棚子的地基了,这会儿正在往上叠木板呢。 不要说是杜乐了,这时候就是其他剑修,也已经瞧出那傀儡的不乐意来了。 不过他们知道得不如杜乐多,还以为是糯米自己不愿意同他们一块儿住,又面皮嫩不好开口,所以指挥着傀儡直接就这么干了。虽然心下有点儿嘀咕,可糯米确实是个女修,同他们这样混在一块儿,说出去也不好听,所以心中就是嘀咕,也没有多说什么。 唯有杜乐,这时候忍不住就又朝着糯米瞥了几眼。就是这几眼,也看得糯米有些面红。 她这次可当真是冤枉的,柱子没有一点儿咨询她的意见,自作主张地就做出了这事情来。要是柱子来问她,她自然也不会反对,可见到柱子这样自然地就将她护了下来,心中的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如今没有什么机会相互沟通,柱子也是相信她不会反对这么做,所以才直接就动手了的。可到头来她这么看着,还是觉得心中有点儿软和。 柱子师兄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想着她好的呢。 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默默地将这事情担了下来。 这次搭建的,说是屋子,倒不如说是两个棚子。也没有多少功夫,不过是硬塞着将木板砌到了一块儿去,搭出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罢了。他们如今到底是缺少工具,就是想要建个门什么的,也都不容易。这么方方正正的,猛地一看,倒好似是个箱子一样。 糯米在那些东西里边翻找了许久,找出两大块麻布来,稍微改了一下以后,便成了两张大帘子,整好用来盖住房门。歇息的时候,用重物压住底下,便不会再被风给吹开了。 唐允风前后将这屋子瞧了一回,便跟着笑了起来,道,“我们如今可真是落魄,呆在这么个兽笼子一样的地方里边,也觉得有滋有味的。殊不知以前在门派当中的时候,这种玩意儿,连护山的灵兽都不愿意住。” 糯米瞧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其实没有多少埋怨的神色,只是在说笑,道也不在意,也跟着开玩笑道,“总归比露天呆着要好。你就想想,到了这幽冥,你果然是连妖兽都不如,那就有赶紧回人间界去的动力了么。” 几人笑话了一回,倒也挺满意目前的住所的。 诚然,就好似糯米讲的那样,总比露天呆着要好的。这么一个小棚子,对他们而言,可能当真是在所有住过的屋子里边最磕碜的一家。可在幽冥这种地方,还能够住在棚子里边,这就已经够叫他们觉得感动的了。 不管在这地方还会遇到什么,可有了这棚子以后,他们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跟着踏实了不少。 他们这时候方始觉得自己同旁人可能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从踏入修仙一道开始,他们有意无意地,就会将自己同人间界那些无法修炼的世俗凡人分开,好似自己当真就已经高人一等了一样。的确,在许多方面上,他们也确实已经同那些凡人不一样了。甚至修炼得久了,连着吃喝这样的许久也跟着减少了,好似他们就当真能够抛弃*凡尘,成为上仙一样。 可如今到这幽冥来走了一遭以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同凡人之间的距离,也并没有那样遥远。只是他们在修炼的过程当中可能忽略了许多事情,渐渐地才会生出那种疏离的感觉来。当他们身上的灵气被剥夺了以后,原来他们同那些凡人之间的差距也没有那么大。 糯米可不管那些剑修心中有什么想法。 她可是一直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时候棚子搭起来了,篝火也燃起来了,看上去倒好像是他们在这地方安家了一样。她四处看了看,竟然觉得有点儿不习惯。 先前她还觉得这幽冥是个可怕的地方呢,可这棚子一搭起来,给她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幽冥还是那个幽冥,可有了这么一个落脚的地方以后,她竟然觉得幽冥好似也不再那样可怕了。只要她小心地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日子好似也就不再那样难过。 她总有种感觉,在这幽冥里边,她好像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在这幽冥里边,他们连吃的东西都没有。界河的水确实可以供他们使用,可没有吃喝,照样是活不下去的吧。 ——吃喝。 糯米脑子里边猛地闪过了一个念头来。 可还没得她细细去想,就已经听见旁边有声音一味地在喊她。 “……啊?怎么了?”糯米一愣,赶紧抬头。 唐允风在旁边瞧了瞧她的模样,有些纳闷地讲,“你这是怎么了,想什么了那么入神。我们已经商量过了,轮流出去,在四周瞧瞧地貌什么的。你一个人在篝火边守着,应当没有问题吧?你是个女修,又是个仙修,总不好跟我们一样四处跑的。留在篝火边上,有个傀儡在旁,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六百四十三 布置 糯米这时候倒是想要到外头去忙活一番,不料那几个剑修是齐齐阻拦,闹得她也有点儿哭笑不得的。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在外边跑腿的事情,怎么这些人就突然变得这么热衷起来了呢。她倒是想求这几个剑修给她个走走的机会呢,没想到这几个剑修完全就不搭理她。 那几个剑修的心思,她有哪里知道。 先前在那光网里边的时候,人人都在外头走着,却偏偏最后只得她一个发现了那秘密,几个剑修心中可不都憋着一股子气么。他们如今倒是不敢看轻糯米了,可就算大家都是一样的,就叫糯米这个女修发现了事情,他们也觉得面上不好看的。特别是叶梵楼千重那样骄傲的,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到底还是有点儿计算的。 糯米见他们全都是一副认真的模样,也只能摇摇头,就依了他们的话。 不过,别看先前只是随随便便搭了个棚子,他们也没做什么,可面上也还是有点儿疲累的神色流露了出来。他们都是习惯修炼的,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儿活计就真忙累起来。可他们累的却不是身子,而是精神。 特别是见到糯米这时候还笑盈盈地坐在柱子边上,悠闲地烧着吃的,他们面上就更是有些不好看。 他们不仅仅是被糯米给比了下去,可连糯米身边的傀儡都比不过去了。这要再在这幽冥待下去,他们可当真要觉得自己无法自处了。 幸亏糯米也从来不对他们多说什么,一路安分得很。 唯有杜乐先前听了糯米的那些话,看着柱子的目光就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糯米说这傀儡先前是个体修,可她也说了,这人以前是她师兄的。杜乐不是天武国出身,哪里对糯米的底细知道得那样清楚,自然以为柱子以前也是个相当了不得的修士了。 唐允风看着糯米坐在篝火边上,不一会儿就将吃食都准备好了。便叹了口气,道,“唉,我们这些人落到这幽冥来。早就已经同原先不一样了。我本来都已经到了快要辟谷的修为了,平日根本无需多吃什么的。没想到一到了这地方来,周遭的灵气没人,人也就被打回了个凡人一样,样样都同寻常凡人没有多少差别的。” “怎么、是觉得不习惯了么?”糯米同他倒是熟悉一些,听到他抱怨,便朝着他眨了眨眼睛,“你瞧,谁在这幽冥不是这样的呢。就是叶道兄楼道兄那样的,还不是要见天儿吃东西。得亏咱们还不到辟谷的境界。身上总归带着些吃喝的。若是那些原本是辟谷的,一下子落到这幽冥来,手边连点儿吃的都没有,却又同我们一样,那不是才叫糟糕么。” 唐允风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情形。不由打了个寒颤,晃了晃脑袋,道,“你说得也是。” 有了糯米这样一个可怕的猜想以后,唐允风瞬间便觉得自己这样也不算什么痛苦的事情了。 糯米瞧他那模样,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几个剑修不过是稍微在篝火旁边歇息了一会儿,等吃饱了肚子以后。就开始朝着外头走了。因为还不知道外边是个什么情形,干脆便是分成了两队,每队整好是三个人,顺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出去。 在这样空旷的地方,倒也不怕走散了,到时候瞧着篝火的方向再走回来就是了。 有着柱子在身边陪着。糯米倒不再担心他们离开了。 要说他们当真是抛下糯米独自离开,吃亏的也是他们自己。毕竟绝大部分东西都放在糯米身上,若他们自己跑了,身上的东西也没得支撑多久。 见到那六个剑修慢慢地走开了以后,糯米这才有心思松了口气。转而又开始打量起四周的情形来,想着要在这地方如何构建一番。 这地方确实不是要待一辈子的,不过糯米自己也想好了,恐怕短时间之内是不能离开了的。既然这样,那也没有必要再委屈自己。决定在这地方落脚,便先将这里打点一番好了。 等打点完毕了以后,哪怕只是舒舒服服地住一日,大概也是好的吧。 有了这样的想法以后,糯米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在两间屋子前后转悠了一遍。 先前柱子搭建屋子的时候,可就只折腾出来了这么两间。一间大的通铺,是给那几个男修住的。还有一间小巧一些,没占多少地方,是给糯米一个人住的。 当时柱子都没打算要折腾多大,却被糯米只会着将房顶砌得高高的。 “你可不是也要进去的么。我在里头睡着的时候,你难道跟门板一样堵在外边么,自然也是要跟我进去的呀。”糯米是这样教训柱子的。 柱子不声不响,只是将房子按照糯米的要求造了出来。 这时候糯米再去看那两间房子,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来。 “阿苗……你、你生气么?”柱子瞧了瞧糯米的脸色,却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诶?”糯米一愣,“我生气……我生气什么呀?” 柱子抬头看了看那两间屋子,又低头看了看糯米,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他倒是瞧出来了,糯米大概是没有在生气的,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一时之间,就急得有些直搓手。 糯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见他盯着那房子一直望,然后又低下脑袋来,一副做错事了的模样,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你是担心我因为多造了房子的事情生气么?你若是这样想着,就不该多造这么一间才是呀。已经造出来了,我是不是生气,又有很大关系么。” 她说得轻巧,可柱子听了,脑袋只有摁得更低的。 他以为糯米是生气了却没发出来呢。 糯米摇摇头,拉着他的手,细声讲,“师兄是心疼我,我哪里会觉得生气。就是你再折腾出来多少房子,那也无所谓么。他们要觉得这是我的主意,那就当是我的主意好了。我本也就不能同他们住在一个屋子里边的呀。” 柱子小心地瞧了瞧糯米的面色,发现糯米脸上并没有任何勉强的意思,这才慢慢点了点头。 难得柱子主动开口,糯米兴致倒是高涨了起来,拉着柱子在屋子里边铺放了一层薄薄的木片儿,当做是地板。然后再放了好些稻草,当做是临时睡觉的窝棚。 这么一整理,虽然只是一个临时的住处,看着却也已经有些模样了。 她甚至喊柱子将屋子中间的一小方地空了出来,用些泥土和法器堆砌了一番,整出一个可以烧火的地方来。 “这幽冥一直没有阳光,阴凉的咧。要是睡觉的时候能够烤一烤火,想必会好很多。”糯米指挥着柱子做事,又点点头,道,“师兄你瞧,叫你叠得高一些,可不是对的么。你在这里边也能帮着做点儿事情。若不然,当真让你门板一样堵在外头,我要是……要是……要是夜里想出门去呢。” 柱子呆呆地望了她一眼。 糯米面上猛地就是一红。她可知道柱子心里边在想什么。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夜里哪里会想要出门什么的,她方才可是想要说起夜尿的。不过就是再怎么亲近,她也是个女修,怎么好当着柱子师兄面就说这种话,赶紧又将话憋了回去。 幸亏柱子也没有多问,虽然有些疑惑,却也还是慢慢点了点头。在这些方面上,他是绝对依着糯米的。 糯米自己倒是想要亲自动手,可只要柱子在她旁边,哪里容得她劳动,便是连指尖儿都不许她碰那些木板的。 “糙,割手。”柱子一手就挡开了糯米的动作,默默按照糯米的要求将东西都弄好了。 糯米来来回回看了一遍,满意地点头。 他们如今能够折腾出来的花样儿也不多,不过就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连个桌椅都没有。但即便是这样,有了个烤火的地方,屋子里边的环境就好像立时变得不一样了起来。那些被用来堆砌的法器,原本在人间界的时候,恐怕是人人用灵石争抢的,可如今到了这幽冥,可算是失去了所有作用,被糯米专门挑拣了出来,也是看在它们能够格挡火苗。 说到底,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自己舒坦过日子重要呢。 糯米又趁着那几个剑修不在,细细将身上的东西都清点了一遍。 常常要用到的放在一边,而觉得没什么用处的,则是都放在了同一个储物袋里边去,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再动用了的。在那些东西当中,也不知道是哪个的储物袋里边,竟然有一大笔灵石。 然而,他们如今都已经沦落到幽冥里边了,哪怕有再多的灵石,又有什么用处呢。得亏糯米没有发现什么灵兽袋子,不然的话,她恐怕是要将那些灵兽养在幻境里边,将它们杀肉来吃的了。 谁叫他们如今同凡人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ps: 我对我这网络真心已经绝望了…… 六百四十四 落脚点 楼千重他们回来的时候,见到糯米已经粗略将屋子给收拾一遍了。而且那么细细一改造,看着果然正经多了,也更有一个落脚窝的感觉。 几人虽然都没开口说什么,却纷纷觉得让个女修来照管这些东西,果然是比较好一些。 这些人里边,也唯有叶梵是知道糯米曾经当过杂役的,这时候看着糯米的眼神都有些异样,想着这是不是她当初当杂役时候学到的东西。 这话若是拿出来问糯米,恐怕她自己也是不清楚的。不过只要能够将屋子前前后后都收拾好了,也甭管是怎么说会的,终归他们都能过得舒心一些。 他们原先还以为这屋子搭起来了,也不会招来什么麻烦的,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麻烦是没有招来,却招来了不少过路的修士。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挑拣的地方特别挨近人间界,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他们不过是在这地方住了几日,就已经遇到了好几拨从界河对面越过来的修士了。 那些修士刚刚进入人间界,自然是对这漆黑一片的幽冥十分陌生戒备。这时候突然见到附近有一团光芒,忍不住就会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那些经过的修士大都是某个门派里边出来的,并不会因为见到了他们几个修士就冲动留下,反倒是个个都想着要到幽冥里边去闯一闯。而糯米他们这边,即便是糯米这样性子软和的,也从来没有规劝过一句。 如果有人询问,他们也只是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平白地说了出来,并不会对那些修士进行哪怕一点儿劝说,单凭他们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事。 那些修士全都是些有心气的,有些根本就不对糯米他们询问。即便是问了,却也没太将糯米他们的经历放在心上,只当是糯米他们人数不足。实力又不够,就是听了,却也还是兴冲冲地想要到那幽冥里边去走一遭。 “倒也没什么。我们刚到这地方的时候,不也觉得能将这地方征服么。”唐允风挑了挑火堆里边烧着的木条。面上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糯米抱着膝盖坐在一边,听见唐允风这样凉凉地讲话,不由笑了起来,“话可不是这么说么。刚过来的时候,谁也不会在意这个地方的。能越过这界河来的,哪个是没有心性的。多说话还要得罪人,还不如就看着他们。撞墙几次,自己也就知道了。” “嗯,只可惜人间界那边的状况不太好。”楼千重点了点头,朝着界河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当中含了点儿忧虑的神色。 他们也在向那些过路的修士打听。只可惜他们一路听到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人间界如今的境况据说是更差了。 先前那些还想要留下来打算一番的门派,这时候也早就没有了主意,只能匆匆忙忙地赶着横渡界河,躲到幽冥里边来。 如今那人间界里边。据说已经没有一块土地是干净了的。不光是他们门派里边,就连好些凡人居住的地方,也被法术轰炸得寸草不生。但凡是还留在人间界的门派,都被逼着要投靠到某一边去。 然而,这投靠哪里是这样容易选择的。 有投靠了一边的门派,不出两日功夫,就已经轻易地被当成炮灰剿灭了。剩余的那些门派哪里敢再继续留在人间界。所以这次才又有了一小波横渡界河的*。糯米他们在界河边上住下,刚好就是碰到了这么一批坚持到最后却仍是坚持不下去的门派。 就是躲在深山老林里边也没用。 那些大能可不是这样好糊弄的。在人间界那样的地方,哪里躲了个修士,可不就是明摆着的事情,他们甚至都无需费神多找,只徇着灵气去就是了。 糯米他们听了那些人的描述。只觉得回去人间界的希望是越来越渺茫了。 糯米虽然觉得自己同蛟苏青的关系不同一般,可这时候却也不敢多想。 她也不知道蛟苏青在灵妖界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就哪怕他是界王,可如今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灵妖界一界的事情了,当中搅和着天仙界。说不准还有人间界一些不怕死的修士在当中乱蹿,可实在是麻烦得紧。她就是能同蛟苏青说上话,那又怎样呢。 糯米也在那些过路的修士当中打听了一番千仞宗,可那些修士并不是天武国出身,连仙逸城都不怎么听说过,哪里又知道什么千仞宗的。她来来回回问了几次都没有结果,却也还是在坚持着,生怕自己就错过了消息。 他们这两间小屋子,搭起来的时候不过是想着当个小小的落脚点,可等那些你孤独界河的修士多起来了以后,竟然便成了一个小小的聚居地了。 也得亏他们这里的修士个个都是厉害的,除了糯米以外,楼千重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剑修高手,压着面前的那些修士,还是使得的。 这些拖延到如今才横渡界河的门派,其实都不是大派。实在是因为舍不得人间界的那点儿东西,又不熟悉幽冥的状况,所以才一路拖到了如今的。在这些门派当中,竟然就再挑不出哪个是比楼千重他们要能耐的修士来。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门派看着糯米他们人少,想要欺负他们一番,抢了他们的地方的。 但楼千重他们几个都在这幽冥里边生活了好久了,虽然飞剑用得不顺,也不能使用什么法术,可对这幽冥环境的熟悉、和对在这地方法器的控制,却也比那些初来乍到的修士厉害不知多少倍。那些修士想要上前来欺负人,却没想到自己根本讨不得好,三两下的就已经被楼千重他们打得趴下了。 楼千重他们就是再大少爷,也是个个在门派里边当习惯了大师兄的,眼见来了这么群不省事的,干脆就不再免费给他们提供歇息的地方了,而是要叫他们这些过路的缴纳住宿费用。也不拘是灵木又或是仙草还是灵谷,只要能叫楼千重他们满意了,才允许那些修士歇息。 为了这点,他们还让柱子帮忙,再在外围扩建起几个大大小小的木头屋子来。不缴纳费用的,可就不允许在附近歇息了。 那些修士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不愿意,楼千重他们也不勉强,只是将人赶走。 很快地,就有从幽冥深处逃回来的修士,满脸惊恐地缴纳了宿费,只求能在这宿处安稳地住上一段时间。 “那幽冥里边,当真就这样可怕?” 有些后来的修士,忍不住心头跳动,不住地向旁人打听。 这些也注定是不会相信旁人讲话的。楼千重他们根本就不搭理,见到有人上门来,收了费用,就搁在一边。不愿意交费的,那就远远赶走,连点儿消息也打听不到。 不过,很快的,那些过路的修士便发现了另外一样叫他们惊诧的事情。 在这小小的宿处里边,竟然有个炼丹师! 而且,这个炼丹师根本不需要去什么僻静的地方开炉炼丹,她甚至都可以当着所有人面前开炉。年纪轻轻,已经是个初阶炼丹师了,能炼制不少保命的丹药。 而且,在这地方,能够买到灵谷、能够买到灵酒,所要的不过是仙草、灵木或是灵石。 他们这些来得晚的门派,本就对幽冥一无所知,也不会和修仙宗门那样,储备了许多才过来。这时候过来了才知道,在这幽冥当中所消耗得最多的不是仙草灵石,竟然是那些吃喝的东西,一时之间都慌了神。 他们就是想要买,这时候却哪里有卖的。没想到糯米竟然愿意将这些东西拿出来摆卖。 这下,哪怕是宿费再多几倍,恐怕也有不少修士巴望着要留在这地方几日了。就是有人来赶他们,他们也不愿意马上就离开。 楼千重他们却从来不多收,一个修士就要那么点儿东西,稍微叫人心疼,却到底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吃亏。 他们唯一就是绕到后头去问了糯米一句,“这灵谷灵酒会不会卖得太多了?要是到时候我们自己都不够,那可就成笑话了。灵石什么的现在也用不上,要了再多,也没有用处的。” “我晓得的,都算好了呢。”糯米朝着几人点点头,“而且,换的也不多是灵石。最多换的,都是仙草灵木一类东西,终归能用上的。我还想要尝试着在这幽冥当中种些仙草咧。若是成了,往后肯定是不缺这些东西的。我心中有数,你们也不要太担心。” 她自己也是心中有了算计,才会将东西拿出来卖的。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饿着自己去换那些没用的东西。 而且仙草灵木这些,却也不算无用。 她都是用自己种出来的灵谷去同人换。这些门派过来的时候,自然是将镇派的好东西都带在身上的。如今为了一点儿灵谷,就能够将那些仙草都拿出来,倒是叫糯米得了不少意外的好东西。 六百四十五 第一步 糯米自己心里边有盘算,也不必和旁人多说。 楼千重他们虽然刚开始有点儿担心,不过也是怕糯米年纪轻轻没个轻重罢了。这时候听见糯米说自己有打算,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连着糯米说想要尝试着在这幽冥里边种东西,他们也没有多问。 他们可都不如糯米懂得多。 叶梵虽然不是个多话的,可有时候话赶话说上了,到底透露了一些。他们也都知道糯米以前是个种灵谷仙草出身的。要说那些炼丹师,哪怕是不懂得种植仙草,却也要比他们了解仙草的习性,说是在这幽冥里边种什么东西,他们也都插不上手。 唯有唐允风和杜乐同糯米亲近一些,听糯米这样讲,便问她,“你有什么要帮忙的不?” 糯米摇摇头,道,“若是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同你们客气。不过我也仅仅就是有个想法罢了,暂时还无需做什么,先叫我好好想一想吧。” 那两人也知道她不会客气,这才跟着点了点头。 他们这么一折腾,这个界河边上的两间小屋子,倒是好像发展成了一个小市集一样,每天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还常常有人根本住不下来。 可住不下来也没法子,如今柱子不得空,他们也就只能是先自己随手折腾个住的地方了。有了楼千重这样的剑修在附近看着,又有了这么多修士聚拢在一块儿,就是有什么鬼怪,也不敢轻易靠近他们这个地方了。 柱子最近可当真是不得闲。他被糯米拖在一边,正是忙碌地帮他恢复身体。 先前糯米自己舍不得给柱子恢复,后来又是柱子自己不愿意。可如今糯米见到柱子在人前总不愿意开口,便不乐意了起来。她怎么也劝不动柱子,只觉得师兄怎么倔得和头牛一样,一个赌气,便决定要给柱子恢复过来了。 柱子自己倒是皱起了脸来。拼命地用不多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好好好,可是师兄不乐意跟我讲话咧。若是恢复过来了,哪里有那些麻烦。师兄呀。就是恢复过来了,你肯定也是个顶顶厉害的。我先前都问过,你就是……也成不了原先的体修了。不过是看着好些嘛。”糯米在旁边撅起了嘴巴。 柱子仍是摇头,“在这还是这模样方便,也习惯了。” 糯米听着他这样讲,便更是生气了起来,连眼眶都有些气得红红的。要不是如今不是小娃娃了,保准就已经泪珠儿打转了。 “师兄胡说什么话咧,哪里能有习惯的。师兄都不愿意在外头跟我讲话么。” 糯米这样一说,柱子便没旁的话可以推脱了。 他当然也是想好好陪在糯米身边的。而且。越是守在糯米身边久了,他心中就越是有种奇怪的感觉,想要一直一直留在糯米身边。不愿意恢复过来,也是因为害怕自己若是又成了当年那个体修,留在糯米身边。就不能再保护他了。 难道叫糯米一个小女修保护他么,那也太不像话了。不能帮着糯米做事,他宁可就不要跟在糯米身边。 他生怕旁人会瞧糯米的笑话,又生怕自己会给糯米招来麻烦,怕这怕那的,却总归是舍不得离开。 这世上能将他放在心上的,可就只剩下糯米一个了。而能被他放在心上的呢。如今看来,也就唯有糯米。为了糯米,他甚至愿意暂时抛开对林萝的恨。若那会给糯米添麻烦,他怎么可以不顾糯米,独自就跑去泄愤的呢。 如今在糯米身边,他其实很想就霸占住一个位置。 可他若是开口了。旁的那些修士也不知道会怎么去看糯米。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形,可不是一般傀儡应该有的。别人见了他这样,少不得要猜疑一番,是不是糯米用了什么邪术。才折腾出他这么一个奇怪的傀儡来。 他可不要糯米被人说闲话。 就只当一个傀儡留在糯米身边,他本当也是满足的;只是,越是同糯米待得久了,他就越觉得不满足。他很是为自己这样的想法觉得羞愧,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虚。 可这时候,糯米却好像同他有一样的心思,他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或者他可能一直就在期盼着糯米给他这样的机会。 糯米见到柱子乖乖点头了,这才又高兴了起来。 她可是一路都带着陆纤纤给她的那个毒方的。只不过她如今见识也长了一些,便觉得那毒方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虽然说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可到底都是厉害的读物,一个不好,就容易落下什么毛病来。 这才她在幽冥里边用灵谷换回来了不少仙草,其中不乏一些先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好东西,甚至有些她以前折腾来给柱子用,却一直没有找到的。这时候得了,也算是机缘巧合,便干脆想着先用自己的法子试一试。 她的这想法从最初就已经有个雏形了,当初都记在本子上的。不过是半路得了陆纤纤给她的那个毒方,而她想要的那些东西又确实难得,这才没有一直坚持。 如今有了陆纤纤那个毒方,手上又有了仙草,她倒是可以参考比较着折腾了。 这时候,她便觉得将屋子建得大一些,当真有好处了。 她先是将一些仙草混杂毒物调配出浆液来,然后涂抹在柱子身上和关节上的。两人虽然男女有别,可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 柱子自己是个手脚僵硬的,总也不能叫他自己往身上抹呀。 糯米一边拿着调制出来的汁液往柱子身上涂,一边对着柱子后背上的那个伤口发愁。 “师兄师兄,你这伤口当初是没有长好,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若是个疤咧,倒也没关系。可我瞧着这都要露出骨头来了,要是……要是……那该怎么办啊?” 柱子自己倒是不在意,稍微动了动脑袋,道,“没关系吧。反正也感觉不到痛了。” 糯米想了想柱子恢复过来以后,背上还是一道见到骨头的伤口,不由就是心中一寒。她又见柱子动了动身子,那些抹在身上的汁液便要往下掉,赶紧就摁住了柱子,小声呵斥道,“不许动不许动。这些东西可金贵得很。要是浪费了,下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凑齐了呢。” 柱子的脸瞬时就又皱了起来。 他这张脸可以说就跟铁板一样,要拧成这模样也确实不容易了。 糯米却不去看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朝他身上抹着这东西,一边抹还一边同他念叨,说这里边到底用的是什么东西。 柱子虽然是青泉峰上边出身的,可到底是个体修,好些仙草的名字都没听过。可他也知道,自己没听过的仙草,那肯定是顶贵重的。那些稀松平常的东西,他都帮忙搬过抬过。这时候听见糯米像唱歌一样说出一堆他没听过的名字来,身子不由绷得更硬了。 糯米还在兀自小声地同他讲话,“一次也不能就好了的,也还要慢慢来。不过我想着师兄恢复一些了,总归比一直是那样硬邦邦的要好……嗯、硬邦邦的也不错,就是枕着睡觉的时候有些难受。” 她一边说着,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柱子倒是十分认真,听她这样讲,连忙问,“枕着难受啊?再、再摆点儿干草?” 他倒没有说让糯米就不要挨着他睡觉的话。若当真是那样,他自己心里边其实也是不乐意的。 糯米愣了愣,没想到自己说了一堆,柱子师兄竟然就只注意到这么一点,一时之间也忍不住伏在柱子背上笑了起来。 柱子被她趴在背上,更是不敢有动作了,只通过那铁块一样的皮肤,感受着糯米笑起来的那微弱的震动,心中微微一热,竟然有些想要回转身去将她抱住的感觉。 他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当下更是完全不敢有任何动静,生怕自己只是一动,就要忍不住动作了。 糯米笑了一回,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便又撑起了身子来,小小咳嗽了一声,继续帮着柱子在身上抹那些汁液,一边小声地讲,“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总归硬的软的,可不都是我师兄么。师兄是师兄,又不是我的枕头,哪里……这哪里重要了……” 她自己说着,又忍不住想笑,只能又扶着柱子的肩膀笑了一回。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讲话了。 从林萝的事情开始……或者是从更早以前开始,他醒过来了,发现笑师弟变成了师妹,而且是个那样好看又软和的存在,他就再不敢同糯米多说一句什么,生怕自己说错话。 他总不好把糯米还当成原先那样的奶娃娃,糯米也确实已经不是了。 可他到底还是糯米的师兄,不是么。糯米还是愿意这样同他说笑,不拿他当个玩意儿。 柱子静静地听着她讲话,不敢动,更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打破了这柔柔的气氛。 六百四十六 依恋 糯米也知道自己手上的这些药并不能顶多少用,一次抹完了,总也不能马上就将人给治好过来的。不过是寻个稳妥点的法子,不要有什么副作用,将人给弄坏罢了。这么一次的,也不见得就马上能将人弄好。 她将自己折腾出来的那些汁液都抹到了柱子身上去以后,这才咯咯笑着趴到了柱子背后去。 柱子根本不知道这小师妹在笑些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可乐的,只是僵着身子立在那儿,生怕自己身上抹的那些东西都掉落下来。特别是如今糯米撑在他肩膀上边,笑得浑身都打颤,一个不注意,这小丫头都要笑得跌到地上去了。 糯米扶着柱子的肩膀笑了一回,便觉得心中舒坦了一些,这才慢慢停了下来。可偏如今柱子又被她涂抹得浑身上下没个人样,她这时候一抬头,见到柱子那身上的情形,忍不住就又笑了起来。 柱子也知道她在笑话自己,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脑门。可他这一抬头,身上那些东西就止不住地往下掉。那东西一掉,柱子自己也跟着慌张了起来,赶紧就伸手去接。可这些东西哪里是他可以接得住的,这时候手一抬,反倒是将身上那些东西都掉得更多了一些。 糯米一看这情形,赶紧就拦住了他的动作,道,“啊哟啊哟,师兄师兄,这个可不成,你还不能乱动咧。等着东西先存着一会儿,等后头我给你洗干净了你再动。哎呀,师兄你弯下来一些,慢慢的弯,我要够不着了咧。” 听她那口吻,竟然好似是在哄小娃娃一般。 柱子原就是不想动的,可听了她这样的口吻,瞬时又觉得有点儿好笑。可面对着糯米这有些认真的神色,却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憋住了笑容,呆呆地坐着,任由糯米折腾。 他身上那模样本来就有些狰狞,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人形。若是就那么坐着不动。人还要以为他就是个锈住了的人形铁俑,这时候竟糯米这样一折腾,就更显得面目狰狞起来,简直就如同是从地狱里边爬上来的恶鬼一般,看着十分吓人。 幸亏他自己如今也见不到自己的面目,糯米也并不在意这些,甚至是哼着歌儿在帮柱子重新涂抹一遍,又用那种哄娃娃的口吻讲,“师兄你也别着急。这东西就是好,也没这么快见效的。这时候不过是先折腾一番。要是有点儿效果了,我再改一改方子,一点一点慢慢来。”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口吻,用在柱子面前,竟然一点儿不显突兀。 实际上。哪里有人就觉得着急了。若要说着急的话,恐怕也就只有糯米自己一个人着急罢了。柱子先前甚至都没想过要恢复过来。他觉得自己就这样待在糯米身边,也不是不可以的。不过若是能够恢复过来,他也不介意。 特别是如今见到糯米帮他这样那样地折腾的时候,面上有些红扑扑的,露出一副兴奋的神色来,他甚至就觉得有点儿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有早点下这个决定。 可笑他自己还担心糯米会有别的什么想法呢。可现在一看。心中有想法的人,怕不是他呢。 如果他知道糯米竟然还曾经担心他会因此而离开,肯定要惊得下巴都掉了。 柱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同糯米讲话,“我不着急,你慢点。” 他这一讲话。胸口就微微震动,又惹得那些沾不牢靠的东西拼命往下跌。不过这次他总算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眼看着那些东西掉下来了,却也没有再急急忙忙伸手去抓。 “嗯嗯,慢点儿没事。师兄不要讲话了嘛。瞧东西都落下来了。” 糯米也没抬头去看柱子的面色,只是低头一味地在柱子胸前背后地忙碌。柱子盯着她脑袋上边的那个发旋儿看了半日,不知怎地,就觉得有些嗓子发紧。 好不容易又将那些东西都折腾完了,早不知道不过去了多久。外头招呼喊着“糯米”“苗家姑娘”“苗道友”的声音早就一波一波的了。 糯米抬头上下打量了柱子一番,终于觉得满意了,这才点了点头,匆匆同柱子讲,“师兄你在这坐一会儿,就不要跟着我出门了。我出去同他们讲讲话,回头就来帮你将这些东西洗掉。” 柱子刚想点头,还来不及说句话,糯米已经像阵风一样转身扑到门外去了。 外边催得厉害咧,也不知道是想要同她买灵谷,还是要央她帮忙开炉炼丹。 柱子的动作便落到了空处。而且,他的脑袋才刚低了低,就想起自己如今是不能随便乱动的,一动身上就要掉东西,只能又将脑袋僵在了半空中。 幸亏他如今已经不会感觉到疲累了,疼痛一类的,也是毫无知觉的。用这样奇怪的姿势维持了半日,也没有觉得难受。 这房间按照糯米的要求,可是建得高高的,就是他这样的身形坐在里边,也完全不会觉得憋屈难受的。这屋子里边还烧着一捧火,也是先前糯米烧起来的,说是照明,也是取暖。 见着这幽冥里边的情形,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只是清明真人身边的一个傀儡。 他纵然已经有好多事情不记得了,却还是记得那时候的感觉的。 要说冷,也算不上;要说暗,好像也不至于。可那时候他整个人就好像置身在水底,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随着别人的口令而动作,完全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想法。那时候他实在倦得很,也没想过自己到底是怎么样了,心中空落落的,也没有个牵挂,同这在幽冥里边的感觉可是相当类似的。 不过,到底还是不一样。 他自己也没办法将这些就说清楚,只能默默地想,将所有思绪都吞下去。 外头听着十分热闹,人声鼎沸的样子。 糯米一出去,招呼她的声音就更热烈了一些。他听到糯米在外头笑眯眯地同那些人说笑,说若是自己在炼丹的话,他们这么瞎招呼一通,就能坏事。那些人却好似并不在意,听了糯米的话,还跟着笑成了一团,一边夸赞糯米绝不是那样毛躁的炼丹师,一边极力讨好。 如果他身上没有涂抹着这么些东西,他就能够跟到外头去了,看着糯米面上的笑容,也能在旁人欺负她的时候,将她护在身后。 柱子十分小心地挪了挪身子,低头见到身上那些粘糊糊的东西以后,又只能停了下来。 才不过是离了这么点儿功夫,他就已经开始觉得不安了起来。 以前,糯米也不是没有抛下他一个,自己去忙活的。更早之前的事情他是记不住了的,可却还有他神智清醒过来以后,糯米到仙逸城去买东西。 那时候,他心中虽然也是空落落的,可跟如今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好像糯米越是纵着她,他心中想要的就越多。 他便觉得有些惶恐了起来,也不知道糯米知道了他的心思以后,会不会反而不高兴了起来。还是会如同往常一样,只是对他笑一笑,然后浑不在意地喊他一句“师兄”。 那声师兄,直到喊到他心窝里边去了,喊得他连心肝都一颤一颤的。 糯米可是直喊他师兄的,对旁人再也没有这样的称呼了的。连叶梵也没有。 他自然是认得叶梵的,记得这是当年万剑宗上边的大师兄。当年在山上的时候,糯米可是相当在意这个大师兄的,常常打听大师兄的消息。 然而如今,糯米也不过是喊叶梵一声“道兄”罢了。 他并不知道叶梵曾经所做的那些事情,更不知道糯米心中是怎样一点一点改变的。直觉得如今他好像已经独占了糯米嘴里边师兄的这个称呼,心中便有些暗暗高兴。可在高兴的同时,那憨实的性子,又叫他心中有点儿不安,隐约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太应该。 他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奢求什么呢。哪怕是恢复过来了,恢复过来,也就只是个简简单单的体修罢了,同糯米如今这样的修士,应当是扯不得什么关系的才是。 可——他舍不得。 糯米也不知道在外头同人说了什么话,外头又是一番笑声,几乎有点儿轰动了,连糯米细声讲话的声音都被压在了下头。 柱子侧了侧脑袋,努力去听,却也还是听得不太明白。反倒是屋里边那噼啪燃烧着的柴火声音,听着叫人有些心生烦躁的感觉。 他还想要多听一听,也还来不及在心中升起一点儿失落来呢,就已经见到那被当做门帘一样的麻布已经被撩了起来,糯米的笑脸裹着一股子冷风已经钻入到了房子里边。 “师兄师兄,我忙完了。真讨厌,不过是炼丹罢了,非要将人喊出去。嗯,方才你没动吧?这时间整好,可以给你洗干净了。” 一时之间,柱子都有些晃神。 是了,他之所以放不下,正是因为不论走多远,糯米都会回过头来,拉着他的手,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ps: 柱子师兄戏份这么多,哪里不像男主么……?xddd 六百四十七 初试 糯米虽然是笑眯眯地在帮柱子整理身上的那些东西,其实心中还是有点儿忐忑。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有效的,不过是就这么一试罢了。 没想到她这拿水盆一搓,连着那些液体一道,柱子身上那些原先像锈斑一样的东西也跟着纷纷往下掉,那情形看着可实在有些骇人。 糯米呆了呆,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可柱子自己倒没有想那么多,见糯米突然停住了,还以为她是害怕,又或是觉得脏,便自己将那布巾接了过来,往身上搓了一道。他力气大,动作也大,一下子就从身上搓下来了好些同死皮一样的东西来。 “哎、等等等等。”糯米赶紧叫住了柱子,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凑到柱子身前去,盯着柱子胸膛那块细细地看。 “阿、阿苗……”柱子要不是如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这时候肯定已经是面红耳赤的模样了。 他同糯米之间虽然不算那些虚的,两人之间也曾经就那样挨着睡在一块儿,可平日的时候,糯米还从来没有就这样凑近他面前,盯着他的胸膛看的。他先前还担心糯米是嫌他脏,这时候却又被凑得这样近,一时之间,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糯米确实是凑得有些太近了。柱子只要一低头,都能见到她扑闪着的睫毛,心下一时就慌乱了起来,身子也变得僵硬无比,差点儿没后仰着跌到地上去。 柱子怕糯米觉得脏,见到糯米凑上来,人便赶紧后仰。可糯米这就是想要看他身上的情形,他一缩,糯米就往前蹭。等后来发现柱子在闪躲以后,糯米便撅了撅嘴巴,小声道。“师兄你别动呀,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脏,你别看。”柱子声音闷得恨不得埋到地下去。 糯米哪里搭理他,一边抓着柱子的手腕不让他后退。人已经完全缩到柱子胸膛前边去了,还伸手摸了摸柱子胸膛。 要是柱子现在心脏还在跳,恐怕已经直从胸腔里边蹦出去了。 他可不敢对糯米抱怨什么,这时候嗓子咽了咽,才想起自己嘴巴里边如今哪里还有水,可不就是干巴巴的么。喉咙里边的这股子干紧,也不知道是因为糯米这么盯着他看,还是因为原本就是这样的。 糯米这时候正十分认真地看着柱子胸前的情形,歪着脑袋对比了一下那被抹掉了一层皮屑的地方,又瞧了瞧旁的那些地方。 “嗯……好像是变得干净了一些?”糯米有些不太确定地讲。 她实在是有些摸不准。 按说。如今柱子身体这样僵硬,是因为他在成为蛊人的过程当中,经过许多毒物的炮制,才会将身体肌肤都化成了这硬化的模样来。 先前糯米没有拉着柱子就用陆纤纤的那个毒方,也是觉得那方法不太妥当。 她研究了许久。又找了许多古籍,慢慢地也知道了这蛊人相关的一些事情。想要将这人恢复过来,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外头的这层硬壳子给去掉才是。 如今的东西是她自己想着配置出来的,自然不如陆纤纤那个毒方有效。她也说不准柱子身上是不是变得干净光滑了一些,眼睛看得不准,只能伸手去摸。 柱子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便是任着糯米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 糯米有些不太确定,干脆又回手来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儿,再伸手去摁柱子的胸膛。 “唔、还是硬呢。”糯米又歪了歪脑袋。 柱子已经想要夺门逃出去了。 糯米的脑袋微微低垂着,耳边的发丝垂落下来,盖住了小半个耳朵,只露出了一点儿耳垂来。确实圆润无比。在火光的照映之下,浑身上下都好似泛着一层淡淡的亮光,叫人看着就心中一阵砰动。 柱子低头看了看糯米的手,只见那手小小肉肉的,白白嫩嫩。好似一方水豆腐做成的一样,润得手背上都有好几个小窝,看着十分讨喜。他都生怕自己身上那些疙瘩会卡得糯米满手的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伸手去拉开糯米,还是就应当由着她这样折腾。 幸亏糯米倒也不傻,没有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然后再去对比柱子的胸膛。要不然的话,柱子这时候可当真就要待不住了。 柱子又动了动喉头,哑着声音开口,道,“阿苗,这……我本来就……硬。”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说什么。明明应当是毫无知觉的,这时候却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当真感受到了糯米手心的温热嫩滑一样,叫他心中十分慌乱。 糯米歪着脑袋想了想,也跟着点头,“嗯,师兄身上本来就比较硬,就是恢复过来了,恐怕也是一样的。不过这眼看着是有些不一样了呢。这么洗着,再用丹药滋养,看来还是没错的。” 她认定自己的法子是对的,一下子就又露出了个笑脸来,然后从身上掏了粒丹药,直接送到柱子面前去,一边喊,“师兄师兄。” 柱子也不是第一次就着她的手吃东西了,这次却觉得更是害羞。可能是因为糯米如今早出落成个闺秀模样了,他心中便觉得这是有些不应当的举动。 可只要一低头,撞上糯米那纯净的眼眸,他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才是不应当。糯米这样喂他丹药,肯定也没有想旁的什么事情,不过是因为他如今手脚不方便,糯米才直接将丹药递了过来。 柱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那丹药咽了下去。 可惜他如今再也感受不到糯米指尖的温度了,甚至还要小心翼翼的,生怕会伤到了糯米的手。糯米却对此毫无知觉,将丹药细心递到了柱子嘴边,看着柱子将那丹药含住。 糯米便高兴了起来,又抢过柱子手上那布巾,往柱子身上搓擦了一遍。柱子想抢,可背后那些地方,他自己确实够不到,只能老老实实地又被糯米摆布了一番。 柱子自己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变化。 不过,他听了糯米乐呵呵的声音,再活动了一下关节,又觉得好似真的灵便了一些一样。 因着糯米先前已经帮他打通了灵脉,这时候他自己的魂灵也清醒了过来。丹药下肚,再化开药力,也再不需要糯米帮忙了。 糯米见柱子静静地开始打坐,也不好再在旁边缠着柱子,便也开始忙起自己的事情来了。 外头那些修士可是日日排着队叫她帮忙开炉炼丹的。 若是在人间界的话,她肯定是不管多少,尽数帮忙,也不多收什么灵石的。能够帮着旁人开炉,又能给自己一些经验,那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儿,她可不会像其他炼丹师那样端着个架子,每日也摸不到多少仙草丹药的。 可在这幽冥里边,她却实在是有些爱莫能助。 哪怕她身上有好多灵酒,可灵酒这东西也是酒,喝多了总不好。她体内的灵气就只有那么多,每日开个一炉丹药,已经十分吃力,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所以这开炉炼丹的事情,她也只能挑拣着帮忙了。 幸亏这地方有叶梵楼千重他们看着,糯米就是看着摆谱一些,身上又藏着灵谷,也没人敢对她做什么。 就是做了什么也没用。 糯米如今可是小心得很,谁也不知道她手上的灵谷都藏在什么地方的。再加上身边有柱子这么一个煞星存在,就是寻常修士有点儿小心思,也只能是收拢起来,放在肚子里边藏着。 她这时候见柱子打坐,自己也就开始在旁边炼制起丹药来,正是方才在门外接的一方仙草。 这丹药炼制难度不高,只是有些耗费时间,许诺的报酬也不很高。糯米也是瞧着上门来求丹药的那一伙修士十分诚恳,这才接了下来。要是叫唐允风他们见到,不免又会笑话糯米,说她是个不会做买卖的,总是心软坏事。 可这又怎么样呢。哪怕就是心软,她如今这么挑拣着,自己心里边也觉得高兴乐意。 这边炼制着丹药,糯米自然是没有心思再去理会柱子是个什么情形了。哪怕就是最简单的丹药,也不是她三心二意可以炼制出来的。所以柱子那边的情形,她完全就没有去关注。 她也不必去关注。 先前给柱子服下的丹药,可不是从陆纤纤那毒方里边弄出来的,只是寻常养身子的丹药罢了。虽然不会有什么特别好的效果,却至少不会将人给吃坏了的。 她甚至都已经盘算好了,不需要动用陆纤纤的那个毒方。 那方子她一直在研究,总觉得那不是个稳妥的法子。毕竟那都是毒物,就是真能将柱子身外这一层壳一样的东西洗掉,却肯定还是会伤到柱子本身。她不愿这样,所以才一直磨到了现在,才想出了这么个温吞的法子。 不管用没有用处,至少今日看来,柱子身上也确实有了点儿变化。 总归,也不能变得更坏了吧。身上那壳一样的东西只能是慢慢洗干净了。只可惜她如今再没有大木桶,也没办法让柱子整个浸进去。 六百四十八 试验田 再出门的时候,旁人见到糯米身后竟少了个柱子,自然都忍不住要打趣一番。 他们如今虽然已经沦落到了幽冥,可有了这么个落脚点以后,他们却也没有彻底就堕落下去,反倒是渐渐地就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 现在有许多修士,根本就不往幽冥里边走了,而是跟着其他人一道,就住在这个落脚点里边,一边换着消息,一边换着吃食的东西。 楼千重和叶梵那样的,显然不是他们能够用来开玩笑的对象。唐允风和杜乐虽然乐呵一些,可到底都是些修为层次高的。在这修仙界里边,修为层次高,就代表着辈分高,他们总不好跟长辈说些有的没的的事情。要是对方心情不好,他们平白就要受一顿。 所以到头来,反倒是糯米这个女修同他们关系最亲近。 毕竟糯米修为层次同他们相当,又是个稀罕的女修,还愿意帮他们开炉炼丹。 这么看来,人总归是喜欢同自己相当的。太弱了的不行、太优秀了的也会受人排挤。 当然,像是楼千重叶梵那样的人,哪怕是受了全世界排挤,他们也都不会有一点儿含糊和动摇。 糯米甚至都想要在这地方开个烧烤的摊子了。只可惜她自己身上的肉也不多了,还不如是紧着自己吃。 缥缈幻境里边虽然妥当,那个无尽的幻境眼看着也已经要成了,可终归还是那个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也不可能自己从中突然生出什么妖兽来。 糯米哪里会就听着那些修士笑话柱子,这时候柱子虽然不在她身边,她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神秘地笑笑,叫外头那些修士胡乱猜测一番。 从界河那边过来的修士眼见着少了起来。最近几日,甚至好久没见到新的修士从界河那边过来了。他们如今这样热闹。光是篝火就点了好几捧,想必过路的修士是绝对会绕过来看看的。 然而,没有。界河对面好像已经完全沉寂了下来一样,没有一点儿动静。 各人都开始揣测了起来。说是界河对面,人间界如今的情形恐怕不太妙了。否则的话,应当还有不少小门派还会过来的才是。他们在人间界的时候,好赖还是有得到一点儿消息的。 他们如今虽然在这落脚点待着,其实却再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修炼是做不成了的,至多是在外头四处巡逻一番。可有了许多人在幽冥深处逃回来以后,他们想要到外头闯一闯的心思也就淡了,每日只是坐在篝火前边吃了睡的,渐渐的连日子都过得难熬了起来。 这些修士总归也不是什么能耐的。 在人间界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是那些只顾着眼前的了。修炼也不甚认真,否则也不会只沦落到小门派里边当个不顶用的弟子了。如今到了这幽冥来,眼看着是没有什么前途,自然更不会努力。糯米每每瞧见这些修士,都忍不住在心中摇头叹息。 她可不会这样。叶梵他们自然也不会。 也不知道叶梵是怎么折腾的,最近竟然开始尝试着在幽冥当中修炼了起来。 叶梵还是如同当年那样,突然想到了要什么就匆匆上门来找糯米要。他要的那些丹药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他自己如今身上也没有仙草,只能向着糯米摊手。 糯米看了看曾经那个大师兄的面色,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大师兄。你有想过我们……会这样的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问叶梵有没有想过会沦落到这幽冥来,还是问他有没有想过两人如今这相处的情形。哪怕她收着丹药偏就不递出去,这时候叶梵能拿她怎么办呢。就是楼千重不在,周遭的那些修士也不会真叫糯米吃亏了的。糯米自己也再不是那个随随便便就能由人拿捏的小娃娃了。 叶梵伸出去的手猛地就是一顿,不知道是因为糯米的问题,还是因为糯米轻轻的一声大师兄。 “你可以不给。”叶梵的眼神闪了闪。却还是直直地盯着糯米的眼睛。 当年他曾经溺在这眼神当中,如今再看的时候,那里边哪里还有半分星光,内里所闪烁着的,全都是篝火照射出来的光芒了。可哪怕是这样。他却也还是觉得这双眼睛一如当初那样,干净清澈,能够将他的身影完完全全地倒影出来。 是了,他当年心神晃荡,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星光。 他在这双眼眸当中,看见了他自己,实实在在、毫无保留的。 如今,那双眼睛却眨了眨,微微弯成了一道弧线。 “大师兄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给呢。我知道大师兄最坚韧刻苦,这大道之上,艰难也罢、困苦也罢,总是拦不住大师兄的,何况是这么一粒小小的丹药。” 糯米摇了摇头,慢慢地底下了头,将叶梵的身影拦在了外头。 没错,叶梵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她心中的大师兄,也是那样的一个人。 旁人总担心叶梵会在大道之上走得不够快不够坚定,只有她,从始至终都知道,她这个大师兄,实在是走得太过坚定了。若是能够缓一缓,方才不会是如今这样的情形。只可惜,也许到了现在,也从来没有人认真去明白过叶梵这个人。 叶梵也笑了。 他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当初心中的那种震荡。因为他也是在那双眼睛里边,才第一次看清了他自己。 糯米将叶梵需要的丹药取了出来,没有多问什么,就交到叶梵的手上去了。 她甚至没有问叶梵的修炼状况。她知道叶梵同她所摸索出来的,大概不是同一条道路。她在这幽冥当中,磨练的是五感、描画的是心神,叶梵恐怕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子。她不准备复制叶梵的路子,也不准备将自己的体会告诉叶梵。 叶梵不需要,她也不需要。 可她还是忍不住会叫这人做大师兄。 也许她从最初开始就只有这么一个大师兄,已经习惯了这人远远地站在她身前,走得越来越快、离她越来越远。 大师兄对她而言就好似是天上的一片好看的祥云样,不停地追逐着,却总也到不了头。后来她困了累了,停下了脚步,发现了更好看的风景。可偶尔抬头,瞧见远方天边的那云朵,又总有忍不住想要追两步的时候。 这已经不再是对叶梵的憧憬,只是她已经习惯了那种追逐的感觉了,总有些时候,她会恍然地回到当初的心情上边去,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拿了丹药以后,叶梵果然没有再出现在糯米面前,只是独自躲到了什么地方去,寻常修士都瞧不见他的踪影了。只是偶尔会听见唐允风嘀咕几句,说总是没见到叶梵的存在,这人就好似突然消失,又总是突然就冒头。 糯米也没有多问,她还要忙着折腾自己的事情咧。 除了要给柱子炼制滋养的丹药和擦洗身体的药液以外,她还在忙着尝试在这幽冥里边种植仙草。若是这试验成了,他们就无需再担心在这幽冥当中的消耗了。哪怕他们再也回不到人间界去,可也不用害怕会在这幽冥里边饿死。 “在这幽冥里边种仙草,你可当真会异想天开。”杜乐听见了,毫不留情地就将糯米耻笑了一番,“我虽然不种仙草,可仙草要怎么长,好赖还是知道的。你和就是有地有水,没有阳光没有灵气,却也还是白搭。若是这幽冥真能长个什么东西,早就已经长出来了,还等着你来折腾么。” “若是我能够叫仙草不用光和灵气就长起来咧。你又不知道仙草都是些什么东西。”糯米却不受他的嘲讽,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杜乐一时语塞。说起仙草来,他确实不如糯米知道得多。 这法子是她先前同那虫子战斗的时候想出来的。 这幽冥里边的鬼怪,同他们人间界的妖兽不同,身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吃的地方。就是偶尔有这些虫子一类的东西,身上也总是带着毒,别说是修士了,就是老祖来了,也啃不下嘴去的。 可虫子身上虽然有毒,终归却还是有血肉的。 并不是所有仙草都需要阳光才能够生长的。也有一些仙草,天生就是生长在没有阳光的地方,需要的是别的养分,例如血肉精华。 甚至有些仙草,就好比糯米以前在黑暗洞窟里边见过的那些发出微亮的苔藓,那根本就无需旁的东西。只要每日给它浇水,它就会好好地生长起来。 这些仙草虽然也需要灵气,可对灵气的要求却没有那么多。它们总能从旁的东西上边寻到替代灵气的东西的。 那些苔藓,糯米也曾经收了一些。当初是觉着好玩,种在了幻境当中。如今取出来以后,整好可以种到四周的地上去。也不需要多做什么,每日让人浇浇水,很快就能看到它们是不是适合在幽冥生长。 至于那些吸食血肉精华的仙草,却需要楼千重他们先猎取一些虫子了。 六百四十九 苔藓 糯米将自己的想法同楼千重说了一遍,楼千重的眼睛慢慢地就眯了起来,上下打量了糯米一番,好像是在盘算着糯米说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一样。 “怎么啦,这是担心我做不来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得来咧,就是试试么。横竖在这地方,要是不试试,也没别的事情好做的。若是顺当的时候,便逮回来一个东西。实在没见着,却也不勉强的呀。”糯米倒是说得十分轻松。 楼千重便又眯了眯眼睛,“若是遇到了,打不过呢。” 糯米见着他那模样,更是“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道,“我倒是想要叫我家师兄帮忙的呢,无奈我家师兄如今确实不能出门。能逮住就逮住,逮不住就拉倒么,又不是非要折腾回来才行。哪怕逮不住咧,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是这试验的时间拖后一些罢了。” 楼千重这才点了点下巴,方始不言语了。 糯米笑了一回,也不管楼千重有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转而开始折腾起她手上藏着的那些苔藓来。 那些苔藓自从离了那个漆黑的地洞,便被糯米一直藏在了那个缥缈幻境里边。那地方虽然也是个灵气充裕又不见阳光的,可光线到底还是有。她只能讲它们都种在了石头背后背光的地方,眼看着这些苔藓长得一点儿也不好。 它们是当真就不喜欢照着光线生长,哪怕被藏得再好,到底见了光,每日里都是蔫巴巴的模样,一点儿都不茂盛。 糯米将它们都取了出来,种在自己门前的一小方地里边,每日给它们浇灌一点儿灵水。 那灵水是她好不容易存在下来,从那缥缈幻境里边施展了云露诀以后,再从幻境里边勺出来的。来得可算是相当不容易。除了糯米这个身上藏着缥缈幻境的以外,可再没有人能使出这样的法子来了。 在这幽冥里边,糯米就是想要施展云露诀也是做不到的。毕竟云露诀就是要将空气中的灵气都凝化成实体,变成水滴落下来。这周遭连一丝灵气都没有,更不要说是转化成灵露了。 幸亏外头那些修士也没有那样好奇的,根本不会打听糯米手上用来浇灌苔藓的是什么,只以为是糯米从界河那边打过来的河水罢了。 他们倒是对那会微微发亮的苔藓更感兴趣。 糯米才刚将这些苔藓种在外头,就已经有不少修士发现苔藓的光芒了。哪怕前头有堆终日不灭的篝火,苔藓的光芒却到底是掩盖不住的,一从糯米怀中取出来,还在她手上的时候,就已经隐约散发出光亮来了。 “咦、苗道友,这可是什么好东西?”有些站在旁边的修士见到了。马上就凑到了糯米面前去。 糯米见那人凑得近了,也不着恼,只是将手上捧着的那些苔藓摊给大家看,又道,“这个是我以前出门历练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小东西。看着可爱趣致,就一直带在身边了。这小东西是生长在黑暗的角落里边的,如今我想起来了,便想试试能不能在幽冥里边种一些。” “啊,能够发光呢。”更多修士也跟着注意到了这苔藓的独特之处。 糯米也不解释,笑着将手上的苔藓慢慢种到了地里边,小心地铺平整了。这才跟着讲道,“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更不知道缺了灵气能不能养活。不过这东西烂命得紧,又不爱阳光,想来是无碍的。要是当真能种起来,这些篝火便可以歇一歇了。连着吃食也不再那样紧张。这东西原本也是可以吃的。只是灵气的含量不那样充足罢了。” “就是灵气不足,那也不要紧。咱们如今到了这幽冥来,本就不乞求还能够照常修炼了的。若是能够种出口粮来,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的。”马上就有修士在旁边接口。 糯米朝着那讲话的修士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全然不认得的。 如今这落脚的地方来来去去的好多修士。好些她根本叫不出名字来,甚至连面貌都稀疏得紧。她只知道这地方是由楼千重他们看着的,轻易没有修士能够混入进来,所以能待在这儿的,想来都是些能够讲实话的了。 她便点了点头,面上也带了点儿高兴,道,“确实是怎么回事儿。别的暂且不说,只要是不饿着,那就有离开的希望。不过,就是在这幽冥里边,却也不是完全不能修炼的。总归每人都有自己的路子,哪怕是在这幽冥当中咧,也总会有法子的。” 先前开口那修士便是一愣,瞧了瞧糯米的脸色,见糯米的表情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当中,唯有下巴那一小块青白露在了外头,微微闪烁着,便陪笑着点头,道,“那是那是,就是这么回事儿。咱们就是在这幽冥当中,也不应当偷懒才是的。” 他这话才一出来,马上就有旁的修士跟着附和着点头。 糯米听着觉得他们话里话外的好像都有些旁的意思,扭头一看,却见那些修士的脸色随着篝火的光芒跳动而跟着明灭不止,一时之间,心中便也已经有了计较。 他们这些人,其实哪里是真的同意她的想法的。大概心中还是觉得这幽冥是个特别的地方,他们又不能待上多久,因而根本就不在意。糯米说的这些话,他们面上是同意了点头了,可更多还是因为糯米是糯米,是个能够帮他们开炉炼丹、给他们贩卖灵谷的修士。若是换了个旁人来讲这话,他们肯定就会不屑一顾的。 糯米虽然是刻意提醒,可他们却是完全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比起在这幽冥当中修炼,他们更好奇和在意的,却是糯米掌心中那正在盈盈发亮的苔藓。点头附和糯米的话,并不代表他们就心中认同,不过是因为说话的人是糯米罢了。 “……唉。”糯米心中叹气,微微摇头,却又能怎样呢。 她总归不能勉强旁人,也不能将旁人的脑袋劈开,将自己的想法塞进去。只能作罢。 那些修士对苔藓的兴趣却是真真的。这时候围在糯米身边,要不是苔藓还捧在糯米手心当中,他们肯定已经伸手去戳弄那苔藓了,面上更是热切和好奇的神色。 这些人在人间界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厉害的修士。刚开始步入仙途,可能心中还残存着一点儿傲气和幻想,可渐渐地经历过许多事情以后,整个人也就渐渐地被磨砺了出来,连心性也跟着疲软了下来。 他们同唐允风还不一样。 唐允风到底还是有些能耐,是最顶尖厉害的那一些。他就是心中有气,慢慢消沉,却还万万不至于沦落到这些修士的境地。 可这些修士可是一直一直都没有过任何期许的。没有人对他们有期许,渐渐的,就连他们自己也对自己毫无期盼了。特别是到了这幽冥来以后,只要能够活下去,对他们而言都是非要了不得的事情了,还谈什么修炼呢。 糯米看着面前这群修士,心中不由苦笑了起来。 这就是叶梵同旁人的区别么。 这些修士实在没有什么这个去嫉妒叶梵的成功,他们的付出,实在不及叶梵的十分之一。 可他们要怎么混下去,同糯米也没有多少关系了。她提醒了一句,也算是仁至义尽,既然没有人听到耳朵里边去,她再不会多费口舌,更不会说第二遍了。 见那些修士对苔藓好奇,糯米便细细地同他们说了这苔藓的习性,自然是隐去了当时发现幻境的事情,只说是自己在外头历练的时候,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边发现的。至于这些苔藓是不是能够在幽冥种植,糯米自己心中也没有什么底子。 “肯定能的肯定能的。瞧这东西身上微微发光,可不就是为了在这黑暗当中存活的么。照我看呀,咱们要是种多了,这附近可就亮堂起来了。又有了这东西吃,咱们日子也终于要好过一些。我看,也不要光就种在这么小一片地方,应该多多种到周边才是啊。”顿时就有人开口,也不知道是为了奉承,还是心中当真就这么想。 糯米也跟着微微笑了笑,蹲下身去,将那些苔藓小心地种到了地上,“现在哪里就知道呢。还是要等这些小东西长一长,才知道是不是适合这幽冥。暂时还是先种在这儿吧,我也好看着。等它当真长开了,自然有更多可以分窝的。如今我也就只有这么小小的一捧咧。” 她这么一说,旁人这才尴尬地闭上了嘴巴。 他们可不是当真为了外头的环境的,还不是听说这东西可以当灵谷吃,所以心中有了别的念头。这时候糯米一拦,说得正当,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柱子虽然没有跟在糯米身边了,可大家都知道他还待在那屋子里边,哪里敢惹糯米不高兴。那傀儡到底有多厉害,他们其实也不知道,只是见到楼千重他们都对那傀儡有些忌讳,心中自然就有了一套自己的想法。 六百五十 莫一心 有些人心中念叨着的是糯米的好,可总有些人,心里边记着的却并不是旁人的善意,而是爱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意思。 在这群住在附近的修士里边,有个叫莫一心的,便总是觉得心中不忿。 “呸,就是他惯卖好卖乖的。咱们是给他们缴了灵石灵谷的,他们要守着这片地方,自然是应当的。没成想这时候要帮咱们开炉炼丹,还要另外再收费用,要换灵谷,还要多添给她东西。那些拿出来的灵谷,肯定就是先前我们自己拿出来的那些。”莫一心总是这样同身边的修士讲话。 他是个门派里边管事的,身边常常也有围着几个修士的,听得他念叨多了,心中也跟着有了一些意见。他们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就反对楼千重他们,可私下里也不知道是说了多少难听的话。 这些话偶然被旁人听去了,有时候会被反驳,可有时候也能得来一点儿应和,莫一心就更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道理。这时候见到糯米又折腾出来一个什么苔藓,一时之间便是盯上了那些。 他心中盘算得好,想要将这些东西种在自己附近,不知不觉地就能收采不少吃食。等身上的存粮多了,他便也可以学着糯米那样,将灵谷倒卖出去。他总是坚信自己能够回到人间界去,那时候,在这幽冥里边换得的所有东西就都会成为他的财富。 要说一直在门派当个管事的,先前心中也是觉得乐意的。可如今到了这幽冥来,再见到了那么多能耐的修士,他的心便突然变得宽广了,觉得原先的门派再装不住他这样的人才了。 叶梵和楼千重虽然是厉害,可修为这东西,到底难说得紧,也没有说一定就是修为高深才能够当掌教的。他在这地方被楼千重他们管着,深觉得自己是受了屈辱。又见到糯米这么一个小小的女修,也没有多少修为,却被旁人那样看重,心中更是堆满了不甘。 莫一心总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比糯米差。 他比不得楼千重他们修为高深。难道还比不得糯米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娃子?他可不会觉得糯米能够开炉炼丹,是件多了不得的事情。他们门派里边也是有炼丹师的,当然只是炼药童子罢了,不过他可不觉得炼药童子和炼丹师之间能有多大的差距。 不过就是能够炼制的丹药品种多一些罢了,根本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能耐。 被楼千重管着,莫一心虽然不甘愿,却也不敢不甘。可每次见到糯米笑眯眯地倒卖灵谷,收费帮人开炉炼丹的时候,他就觉得心中一阵发焦。 若不是被迫缴了那么多灵谷,他本该也可以同糯米一样。换到那样多的东西。每次见到糯米收下什么,他心中就是一阵算计,觉得那些东西是他也能够换来的。 我的,我的,我的东西!那些东西。本该都是我的! 于是只要见到糯米换得了什么,他心中便是一阵狂叫,将那些全都算到了自己名下。这么一想,便更是心疼了起来。 他的东西,怎么就都到了别人手上去了呢,还是那样的一个小丫头。 糯米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将她看成了眼中钉,她可忙得很。哪里有时间去一一照管外头的那些事情。她又整天待在柱子身边,就是不炼丹,也要帮柱子涂抹那些药液,更是不常见人。就是莫一心将那怨毒的眼神投在她身上,总也持续不了多久,她就已经又扭头离开了。 唯一能叫她在外头多待一会儿的。便是因着那些苔藓。 那些苔藓种在她屋子前头,她总要细细察看一番才好。特别是苔藓刚种下的那几日,她还有一边浇灌灵水,一边打点,看看这些苔藓是不是能活下去。 她的缥缈幻境里边自然是还有一些苔藓的。不过幻境里边没有漆黑的环境。这些苔藓种在石头背后,虽然不那样光亮,到底不是它们喜欢的地方。苔藓虽然活着,可长个十天半月的也不见多长出来一些,她哪里敢一下子就将苔藓都耗光了的。 这么一看,她便瞧出了问题来。 她不敢十分肯定,自己又不是个常常在外头看着的,就只能私下找了唐允风和杜乐,同他们讲,“我总觉得我种下去的那些苔藓好像日益少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养死了,还是我的错觉。” “变少了?”唐允风倒是一点儿没在意,“我瞧着应当是这环境不对,它们自己就枯萎了吧。这地方一点儿灵气也没有,但凡是仙草,总不能是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 “可我瞧着那些苔藓,生长得也好好的呀,比我先前藏起来的时候神气多了,如今都已经有了要展开的趋势,怎么也不能是自己死了的。我虽然记不大清楚,可日日这么浇水,总觉得形状确实变小了。要么你们在外头的时候,帮我多多注意一番吧。”糯米点着下巴道。 这不是什么难事,唐允风和杜乐便应了下来。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会去偷糯米门前的那一小片苔藓。 偷苔藓的不是别人,正是莫一心。 他平日找了借口,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地在那苔藓当中挖了一小块儿,打算种到自己的房间里边去。若是这东西种成了,他便可以将自己身上的灵谷趁早倒卖出去了。 要算起来,他们的门派也算是个不错的了,还能够在这落脚点里边租上两个小小的棚子,供他们这些掌教管事歇息。莫一心不敢将这事情叫掌教知道,便在自己的屋子里边偷偷地种养这些苔藓,生怕它们的光芒会引来旁人的注意。 可他并不知道那苔藓的习性,更没有糯米那样用来浇灌的灵水。而且,他还在以常理来推论那苔藓的生长习性,还以为种得靠近篝火了,光亮充足,那苔藓便会长得愈发的好。糯米在外头种苔藓的时候,都挑的是屋子背后不会被篝火光芒照到的地方,那些苔藓自然是长得旺盛,可到了这屋子里边来,被篝火光亮一照,哪里还能有什么生机。 因而那些苔藓种到了屋子里边去以后,虽然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却总归是蔫巴巴的,没有一点儿精神。 莫一心几乎是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眯着眼睛去看那些苔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瞧着在那小丫头门前的时候,都是好好的,长起来精神利落。怎么到了我这屋子里边,就突然成了这副模样。这样子就是死不了,可也不能有什么好啊。” “难道……难道这苔藓是只能种在外头的?”莫一心身边的亲传弟子质疑道。 “呸。苔藓苔藓,说是苔藓,这东西就是爱长在边边角角里边的,哪里有只能长在外头的道理。我看,肯定是那丫头又想卖乖,又不愿旁人学了她的东西去,才悄悄隐瞒了其中的奥妙。哼,以为这样旁人就学不到了,真是,我呸。”莫一心冷冷道。 他那亲传弟子一愣,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心想,哪个需要搞得这么麻烦了,除了你恐怕也没有人会偷着种这玩意儿的吧。可心中就是这样想,却也不能当面就这么说出来,更不能落了师父的面子,只能点点头,勉强附和道,“没错,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一心并没有注意到弟子是用一种敷衍的空气在同他讲话,这时候心中想着的尽是面前这苔藓怎么就蔫了下来,听到弟子附和着他讲话,心中便觉得舒坦了一些,可见着面前那苔藓一副快要枯萎的模样,便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怎么就这样呢,怎么就这样呢。在外头的时候明明好好的,怎么回来了就折腾成这样子了。不应当啊。”莫一心絮絮叨叨的模样,看在外人眼里,可确实是够可笑的。 他自己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还在一心一意地想着糯米是不是隐藏了什么秘密没有说出来。 其实这苔藓的性子,糯米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已经说了一次的,可莫一心自己当时并没有在那前头,自然没有听到糯米说的话,他又是个孤僻的,嘴里边常常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些碎嘴话,一般修士也没愿意同他凑到一块儿的,他自然更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这时候莫一心便更是埋怨起糯米来,觉得自己养不活这些苔藓,可都是糯米的错。 莫一心那个亲传弟子叫赵峥,这时候听了莫一心的话,不免摇头。 赵峥还想着要阻拦,没想到莫一心紧接着就说了一句,“不行,就这么看着可不能成。我还要去那边看一看,多弄一点儿苔藓回来养着。这东西要是养好了,可当真是个宝贝,怎么能叫那小丫头就独占了的。” “这……还、还……还拿?”赵峥好不容易才将那个偷字咽回到了肚子里边去。 莫一心便瞪了徐峥一眼,“你懂什么。这东西要的就是个先机。若是都长满地了,还顶个屁用。” ps: 唔、这两天掉了快二十收藏了……是大家都想起来要清理收藏夹了么…… 六百五十一 猜忌 赵峥瞧了瞧莫一心,发现莫一心面上隐隐有些狰狞的神色,瞬时就明白莫一心确实是认真的。既然他自己师尊是认真的想要同那女修杠上,赵峥也就再没有什么办法了。 他总不能抛下自己师尊,然后去帮着那女修讲话的。他虽然不屑师尊的做法,却更不屑去当那些狼心狗肺的叛师之徒。 赵峥心中叹了口气,想要去劝莫一心,可见到莫一心面上那决然的神色,只能郁闷地将心中的话都咽了回去,转身出了那房间的门。 他便是不明白,师尊为什么非要针对那个苗家的小女修不可。 要说那女修虽然修为不高,可既然是个炼丹师,又是同楼千重他们一伙儿的,能够受到众人追捧,他觉得也是件寻常的事情。再说了,那丫头除了炼丹以外,连大门都不怎么出一步的,哪里就当真同他师尊所讲的那样,是个爱卖乖的。 可这些话,他都不能说到莫一心面前去,更不能随便拉个人就乱开口,只能都憋在心里。 莫一心要偷那些苔藓,自然不会自己动手,都是让赵峥去折腾的。 赵峥满以为自己不过是偷一次罢了,可没想到莫一心一次又一次地将那苔藓都给弄死了,一点儿没活过来,于是便又将他踢到了这外头来。他对那苔藓可当真是没什么兴致,可师尊都已经开口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想办法再从那苔藓里边刮下来一些了。 可他才刚走到糯米门前的那篝火边上,就已经见到唐允风站在那地方左右张望着,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寻常这个时间,唐允风都是应当在外头四处走动的。今日偏偏这样不巧,就拦路站在糯米门前,整好挡住了去后头苔藓那边的路。 赵峥微微一皱眉头,闪到了一边的黑暗去,打算等唐允风离开了以后。才又到那后头去偷点儿苔藓。没想到他等了好久,也不见唐允风离开。等唐允风好不容易有要动身的意思以后,杜乐又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那两人相互打了个招呼,笑着也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不一时就站在糯米门前,还给糯米敲了敲门,站在前头就聊起天来。 赵峥无奈。 他总不好就一直在外头等着直到那两个人离开的。而且,这两人看着根本就没有什么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向糯米要了点儿吃的,好像就要坐在那屋子前头烧烤吃一样。看和样子,一时半会儿是甭想着他们能够离开了的。 赵峥想了想,干脆就转身朝他们那屋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能去偷苔藓了,他心中却突然觉得松了口气。毕竟这不是他愿意做的事情,偏偏又被莫一心逼得无奈。这时候突然有了个让他罢手的理由。他心中便跟着高兴了起来。纵然他也知道这两个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塞在这路上,到了明日,莫一心还是会逼他过来偷东西的,可能够拖延一时,他还是觉得高兴。 唐允风和杜乐二人正是听了糯米先前的话。才会拦路站在糯米房门前边。 要说他们如今却也没有多少事情可做,每日不过就是四下巡逻一番,然后看看能不能见到什么体弱的虫子,逮回来好给糯米实验着种植吸血的灵草的。 “唉、只可惜这周遭也没见到什么虫子。许是我们人多了,虫子就不乐意过来了。最近走在这周边,总觉得耳目都要聪慧一些了。可想要逮住那些虫子,也不容易呀。”唐允风给糯米抱怨着。 糯米便歪了歪脑袋。“咦、你也觉得耳目灵动了一些么?” “我也是,我也是!”杜乐在一边跳着抢着讲,“就是不用火把,也能看到远一些的地方了。只是这虫子当真没见着。我看啊,糯米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恐怕一时没办法在这幽冥里边种出什么东西来的。我们又不缺吃的。慢慢来就是了。那些苔藓还好么?” “嗯,今日看了,倒是没有减少。都是你们的功劳咧。”糯米点了点头。 唐允风和杜乐先前还在笑话她多心,可最后还是守在了这半路上。 他们也知道,这苔藓能够种起来的话。对他们而言可是相当重要的事情。他们也是见着那苔藓一日一日长起来的,若要说这苔藓真被人要走了,他们也没什么感觉。可如果是偷,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所以虽然笑话糯米,但对这事情,他们还是上心的。 “……总不能这地方还有人胆大包天,敢偷我们的东西吧。”唐允风已经皱起眉头来了。 他就是先前不信,可听了糯米说得这样有板有眼的,却也跟着怀疑了起来。 糯米赶紧就拦住了他,“我不确定的。我也没同楼道兄他们讲,就是生怕……生怕……他们会把这事情闹大了。就是有人想瞧瞧这东西,那也没什么。只要不是偷偷的……我都说过了,这东西种好了,就种到外头去。却不知道哪个修士就这样焦急,居然动了坏心思。若是不上门,那就罢了,何苦将人弄出来,落得大家都没好处。” “唉、糯米你到底是个女修。今日能偷你苔藓,明日就能偷你别的东西。你怎么……”杜乐一跺脚,面上尽是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你就是心肠好,也不是这样的。” “我哪里是心肠好啊。”糯米看着他那样,有些想笑,却又觉得如今不是笑的时候,“我自然也是讨厌偷儿的。可你想过没有,这时候将人弄出来了,会是怎么样个光景。你以为这周遭的人当真是都愿意被我们管着的咧?还不是觉得自己修为不够,又没什么能耐,还不如就留在这个地方。可……若是有人牵个头,你真当他们会靠向我们这一边么。” “那不是更要将闹事的人抓出来么?”杜乐眉头一皱,“甭管这人是怎么想的,既然敢来偷东西,便抓起来,将手给剁了就是了。以前我见凡人料理偷儿,不都是这么个法子。难道我们如今还比不上凡人了。他偷的东西,可也金贵着呢,不是只有这么一小片的么。” “我瞧着他们如今倒没什么心思,连着这苔藓呢,好些人也是知道我会朝外种的。可见那个来偷的不是急性子,就是根本没听到我讲话。你们悄悄在这看着,见到了人,悄悄警告了甚至赶走了弄死了,那都是暗地里的事。可人家不过是弄了点苔藓,若是明面上做得太过分了,谁还愿意搭理我们啊。这么武力摁着,越是容易乱起来的。” 糯米到底是在门派里边当过管事人的,自然更懂得这些人心的事情。 若是有人偷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么杀鸡儆猴,倒是很有作用。可这苔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要是他们做得太过分了,那简直就是逼着其他修士倒向另一边去。 楼千重就是修为再高,面对着上百修士,总归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唐允风便在旁边不住挠头,“我倒觉得杜乐的法子好。怎么……我们还不能杀鸡儆猴了?” “不能不能,绝对不能。”糯米想了想,换了个法子同他们讲,“你想想看,若是寻常偷了点儿灵石,说是偷儿要处置,那是无所谓。可人如今不过是拔了你门口的草,你就要杀人了,这不是太过分了么。那些修士本就觉得我们这样管押着不对,要是再这么……被人一煽动,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了事的了。” 唐允风和杜乐还有些懵懂,却已经被糯米拉住了,细细叮嘱道,“你们回头也不要守在这道上了,就藏在后头黑暗里边,看着到底是谁来做这事。我总觉着这事情有些怪。你说偷这苔藓,能有什么用处呢。当真捣乱的话,只要都碾死了,可不干净利落么。他这么一点一点的偷,到底图个什么呀。” 她就是再能耐,却哪里知道这时候已经有人动了要种这苔藓的心思。 若要说好奇,只是偷一个一次也就够了,哪里需要这么来来回回的。可要说每次都是不同的人过来偷的,又哪里有这么多好奇的修士。她又不是不愿意给旁人看这东西。要有人开口向她要,她也会好好劝一回,答应等苔藓多一些以后就送出去给大家种的,又细细说一遍那些苔藓的习性,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而且,种苔藓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同她较劲儿。不是有了较劲的想法,莫一心可能也就不会对着这些苔藓动心了。 三人暗自揣测了一回,却也还是没能想到个究竟。 不过不论怎样,这人还是要找出来的。只是不能那样大张旗鼓罢了。找出来了以后到底是个什么处置,糯米自己也没能想好。到底,还是先看看那人是怎么想的吧。 说不准就当真只是个好奇的呢。 糯米这么想着,自己也跟着苦笑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有这样软和的心思。 六百五十二 艰难和修炼 糯米他们尚还不知道在这些人当中密谋着什么事情,只是暗地里稍微注意一些罢了。 夜饭这时候已经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去了,糯米也挂心地问过一次,可唐允风他们也完全不知道叶梵的去处,他连着丹药都没要了,估摸着当真是躲到哪里修炼。 糯米自己要忙着好些事情,还要管着柱子,在外头奔来忙去,根本没有时间多理会叶梵。横竖叶梵也是个能耐的,就是没人管他,想必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便也不去多想。 柱子虽然想要跟在糯米身边,可他现在正处于调理的阶段,身上原先那层厚厚的皮壳正东一块西一块地落下来,看着完全不成样子的。按着糯米的说法,就是比先前那满身坑坑洼洼的模样还要更可怕一些。 在这幽冥里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镜子,他也总不能拎着火把就到那界河边上去照的,也就不知道自己外表到底是变成了个什么模样。 他又不是个小媳妇儿,就是外边变得更难看了,只要不吓着糯米,糯米不躲着他,他都不甚在意。糯米不愿让他出门,是怕别人的反应会叫他不高兴。可其实他并不十分在意那些。不过他本来就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同糯米解释,干脆就乖乖地听糯米安排就是了。 为了迁就他,糯米连出门都变得少了起来。要不是每日都必须去给苔藓浇水,糯米甚至就要足不出户了。有时候接了一些炼丹的活儿,也只是到门口去交接一番,根本不需要走多远的。 每次从外头回来,糯米都会给柱子一个大大的笑容,让柱子也不再计较旁的事情。 柱子如今的模样确实不好看,身上原先那些坑坑洼洼的铁屑掉了一半,身子倒是光滑了一些。可他身上那些东西还没有全部掉干净,便只有一半身子是干净的。另外一边身子还磕碜着呢。那光滑的一边也不是人皮肤的滑溜,而是像被打磨过的木头一样,甚至都有些反光,看着就更诡异了。也就只有糯米一直看着他。才觉得无所谓。真要是随便换了个谁,猛地见到他这么一个模样,都要吓得尖叫。 “有什么关系呢。汉子么,也不论长成个什么样儿。只要内里好了,面上是怎么也无所谓的。”糯米倒是当真不在意,有时候见到柱子沉默,甚至还会劝他一回,只是劝得不伦不类的。 柱子只怕会叫糯米也嫌弃了,可仔细瞧了好久,也没见到糯米有那样的意思。心中便跟着轻松了一些。旁人的目光早就对他没很么客气的了,他也并不在乎那些。 他反倒是比较在意,先前糯米觉得他枕着睡觉太硬了。如今虽然不知道变成了个什么模样,可他偶尔摸摸自己身体,觉得自己身体好像软了一些、又光滑了一些。便觉得十分满意。至少如今枕着应当是舒服不少了,总不会再那样疙疙瘩瘩的叫人难受。 糯米拉着他讲话的时候,他也跟着慢慢点头。也就是如今做不出什么表情来,否则肯定是要给糯米露一个憨厚的笑容的。 糯米都恨不得每天就缠在柱子身边。可她要做的事情多了,进出房间的时间也多。 好多修士好奇地问起柱子情况的时候,糯米都会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道。“不告诉你们。这可是我家藏着的秘密咧,等日后事情成了,你们就知道了。” “哟、这还打起谜儿来了。”那些修士便都笑着这样讲。 能同糯米这样讲话的,大都是些同她关系好、也愿意和她亲近的。甭管这亲近是为了什么,可这时候总归还会做出一副亲近的模样来,止不住就朝着糯米屋子里边张望。 糯米就会伸手拦着他们。笑眯眯的模样,瞧得那些修士都自行退开为止。 “啧啧,你总不能是金屋藏娇了吧?”有的修士会这样同她开玩笑。 糯米下巴一昂,满脸神气地道,“就是金屋藏娇咧。那又怎么样。谁规定女修就不能藏人的呢。” 周遭那些修士便都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不住点头,道,“行行行,当然是可以的。” 糯米眯着眼睛看着面前那些修士,见他们没一个认真的,面上的表情这才收了收。 她倒是当真将人藏在屋里边了呢。只是要说“娇”,恐怕是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了的。哪怕是在她心中,柱子也算不得有多娇贵,反倒是个粗生粗养的。 柱子如今也算是耳目灵敏,他在这幽冥当中,好像本来就比旁的修士要敏锐一些。听到糯米同那些修士在外头开玩笑的声音,等糯米回屋去以后,面上便有了些不好意思。糯米好久没见过他的表情了,见到他的不好意思,便新奇了起来,笑嘻嘻地拉着他看。 在这幽冥当中,没有别的什么玩乐,这么点儿沟通交流,都算是欢愉了。 糯米见着好些修士在外头自己折腾了点玩闹的玩意儿来,可她自己见着,却没有一点儿想要加入的意思。 她总觉得在这幽冥当中,也不该是放弃修炼的。所以只要心中能放得下,她都会进入缥缈幻境里边,想办法修炼一番。 缥缈幻境里边充满着灵气,同这幽冥截然不同。刚开始这样两边跑,很是叫她身上不舒服。可后来习惯了这样的变化以后,她突然发现自己修炼的速度快了许多。 这就好比她先前的那些猜想。 若是她每日都将体内的灵气耗尽,然后再进行修炼的话,进度一定是飞快的。只不过她没办法每日都这样修炼,所以当初也没在意这个猜想。 如今她却是再幽冥里边。 这幽冥当中根本就没有什么灵气,她的身体置身于这幽冥当中,完全无法从外界吸纳任何灵气,只有自身的一点灵气在反复运转甚至外泄,同体内的灵气耗尽的情况十分类似,将体内的灵脉一遍一遍地冲刷着。 当已经习惯了这幽冥的环境以后,再重新开始修炼,体内的灵脉已经畅通,甚至被冲刷得更为庞大,再经由外界的灵气一灌入,整个修为瞬间就会有猛烈的提升。 旁的修士唯有在回到人间界以后才能进行这么一次灌洗,虽然会有突破,却并不很明显。可糯米不一样。她每日都经历着这种交替,虽然痛得她浑身骨头都快要碎了,可却有着非常了不得的飞跃。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每日都在进步着,同她以往修炼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要不是在这幽冥当中根本感觉不到什么修为层次的,外头那些修士肯定就要惊呆的。 糯米如今的修为层次都是跳着朝上奔的。几日功夫,就能够又提升一个小品阶。 她自己愕然了一番,可后来想明白了原理以后,心中也就再没什么旁的想法了。修为层次能高一些,她自然也是高兴的。哪怕在这幽冥当中不能使用法术,可修为层次提升,终归不会是什么坏事。 唯一叫她觉得有点儿烦心的,是她如今的五感又变得薄弱了一些。 大抵就好似她先前所猜想的那样,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就越是依赖灵气,同五感之间的联系都是通过灵气作为媒介的。一旦没有了灵气以后,五感的灵敏度便降低得越厉害。这也不过就是不习惯罢了,只要慢慢习惯了,肯定还是要比低阶的修士要厉害许多。 糯米先前早就已经摸到门路了,这时候也不过就是按照法子磨时间罢了,所以她一点儿也不着急,从缥缈幻境离开以后,整日就想着要怎么在幽冥当中磨练自己的五感。 她甚至将房间里边的篝火都熄灭了。 不够她到底没有那么厉害,在黑暗当中,彻底就看不见任何东西,最后还要柱子重新将那篝火点上。 柱子不知道糯米在做什么,见她一时将屋里边的火光都熄灭了,便忍不住同她讲,“阿苗,你别心焦。这儿冷,还是烧着火的好。” 糯米得了他这样劝,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能挠挠脸答应了。 她也隐隐约约向唐允风楼千重他们提起过修炼的事情来。毕竟他们只要说起叶梵这个人,总还是会有点儿猜测的。糯米不能将缥缈幻境的秘密说给旁人听,可拿着丹药修炼的事情,她倒不介意说出去。毕竟丹药什么的,她还不至于太过心疼。 ——在这地方修炼,说不准当真比在人间界要有用多少倍的呢。 因为在这修炼实在是太过艰难,而艰难,正是代表着进境。 他们这些修士,要是哪天修炼起来彻底畅通无阻,便要大哭一场了。因为唯有修炼的时候生涩有阻力,才表明他们有前进的可能。 这些道理,楼千重他们都是懂得的,只不过是暂时没找到在这幽冥里边修炼的法子罢了。 叶梵躲起来修炼,他们多少也想到了一些。再经糯米一提醒,心中一时便升起一点儿向往来。 六百五十三 悔 唐允风和杜乐明里暗里看了几日,都没见到那苔藓再有减少,这事情便渐渐地被他们抛到了脑袋后边去了,连着糯米也没有再记住这件事情。 赵峥也不是个傻子,前次见了唐允风和杜乐守着,紧接着也稍微注意了一下,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偷了这么多次苔藓,他不会以为糯米一点儿知觉也没有,因而莫一心虽然常常骂骂咧咧的,可他还是不为所动,静静地守在一边,反倒是叫唐允风他们落了个空。 莫一心倒是想要自己上门来偷苔藓,可还是被赵峥拦住了。他只拦了几日,害怕自己拦不住,却发现再也没有拦阻的必要了。 如今这幽冥的环境可是相当适合苔藓的生长,四周黑不隆冬的,又有了糯米日日浇灌的灵水,才不过几日时间,那苔藓就已经长成了一大片。还轮不到唐允风他们暗地里偷偷守着,那些苔藓已经大成一整片了,好些修士都上门来瞧热闹。 那些修士早就已经说开了,说是糯米种成了这些苔藓以后,要一些到外头去种的。如今见到糯米果然成功了,便纷纷开口讨要起来。糯米就是想要再缓一段时间,也找不到借口,只能将苔藓都分出去了。 而且这些苔藓长成了以后,每日生长的速度都飞快,一下子就已经布满了一大片地方。 这苔藓既然都种到外头去了,自然再没有偷的必要了。糯米虽然觉得可惜,可对方既然一直没有动静,她便也怀疑对方早有察觉,干脆就将苔藓都先派了出去。 那些苔藓并不难种,只要是阴暗的环境都能长得不错。外头那些修士没有灵水浇灌,苔藓长势自然不如糯米门前屋后的那些旺盛,好赖却也是有在慢慢生长着的。 外头那些修士听说苔藓是能吃的,便烧了点儿吃。差点儿没被那腥味刺激得吐了出来。 糯米见他们当真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只能抽空出去给他们做了一次苔藓汤。 若是这些修士当中有个杂役,恐怕根本就轮不到糯米来教他们这些。只可惜他们这批修士当中,是完全没有杂役的。都只是一些小门派的内门弟子,连外门弟子都不多,哪里来会做苔藓汤的。 糯米这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修士,心中不由暗自叹息了一声。 这些小门派,原本就没有什么能耐,能够将内门弟子带到幽冥来,已经很了不得了。至于什么杂役弟子的,恐怕早被他们抛弃在人间界里边了。这也怪不得他们什么,毕竟无论哪个门派。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首先保留的,肯定都是内门弟子。杂役那些,就如同千仞宗曾经买下的半妖,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如今倒好。他们需要杂役弟子帮忙做事的时候,才发现身边连个明白人都没有,只能是挥他们自己的飞剑去劈砍灵木,斩成柴火来烧;连着做汤的人也没有,也算是一点小小的报应了。 可这点儿报应,同那些被抛弃在人间界的杂役比起来,恐怕完全不算什么。 糯米又想起他们在休闲宗门时候的事情。 她其实也不好多说旁人什么。毕竟他们这些算是外人的修士。反倒是第一批被休闲宗门送到幽冥来的。虽说若不是半途遇了情况,那方舟本该很快就回头去接其他修士,可他们到底还是抛下了旁人,先逃到这幽冥里边来。 这种事情,每个门派、每个修士都在做着,谁也不好多说旁人什么。 那些修士尝过了用苔藓和其他灵气蔬菜夹杂着烧出来的汤以后。这才闭上了嘴巴。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连怎么清洗苔藓都不知道,吃得满嘴巴都是泥,还在心里边暗骂不已呢。等糯米烧完了汤以后,他们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太不会整理了。 不过。着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有负担的想法,他们还对这事实十分得意。毕竟他们这样的修士,在人间界的时候,没有哪个是需要自己动手做吃食的,每日只要修炼,然后等着东西端到自己面前来才是了。 后来又转念一想,发现自己从那样高高在上的境地落到了如今这模样,很是有些狼狈,这才终于有些收敛了起来,面色也变得难看了。 糯米可不会理会他们那些小情绪,给他们示范了以后,就罢手不管了。见他们吃得有滋有味的,便提醒道,“我这儿还有别的仙草可可以种在幽冥里边的呢。不过这些仙草可不像苔藓,随随便便就能长出来,还需要一些血肉。我看大伙儿在这地方,闲着也是闲着。若是到外头猎到了什么虫子的,可记得要拖回来给我试验试验。” “……虫子?这幽冥里边的鬼怪?咱们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东西。” 不知道哪个修士小声开口讲了一句,整个场面瞬间就已经冷了下来。不少修士纷纷点头,甚至开口附和了起来,都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同那些虫子相比,遇到了肯定是死路一条。 糯米皱了皱眉头,环视了面前那些修士一圈,忍了忍,这才开口,道,“也不是要你们非送死不可。不过你们也在这幽冥里边待了好久了,若是偶尔出去逛逛,遇到了虫子……” “若是遇到了,自然是玩命儿地逃回来啊。”有个修士打断糯米的话道。 他这样一说,旁边那些修士瞬时就不乐意了起来,朝着那边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到外头乱逛,碰上了麻烦,竟然就要引回来叫大家伙陪着你一块送死不成?你若是当真惹上了这种麻烦,自己死在外边就是了,怎么还能往我们身边引?!” 开口那修士显然是有些愤慨,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他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不少修士跟着附和了起来。显然大家都害怕会受旁人的拖累,导致自己被那些虫子害死。 糯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讲话,那人堆里边就已经又冒出了声音来了。 “哪里就是送死。要是你们遇上鬼怪了,我不信你们就当真舍得躺在地上等它们来撕咬。这不是还有几个厉害的修士守着么,咱们干不过那些鬼怪,他们总是能的。引回来,不是为了叫那些修士帮忙么。”开口讲话的修士得意洋洋的,连着声音里边都能听出这意思来。 糯米四下一看,周遭那些修士乱哄哄地聚在一团,她竟然都没能看出到底是谁在开口讲话。 她这时候已经有些忍不住了,便大声朝着那人群里边讲道,“这里边没有哪个人是有十成把握对付幽冥鬼怪的。可遇到鬼怪了不是想着战,只一味要逃,心思就落了下风,哪里还有什么活命的可能。何况就是楼道兄他们,也不欠你们什么……” “不欠什么?你们不是收了我们灵石灵谷的么。怎么到头来反倒是不认账了?这样的话,我们何必给你们交什么东西,自己在外头支一个住的地方,又不是缺柴火烧。”也不知道是哪个修士,在人群当中冷嘲热讽地讲了一句。 糯米愣了愣。她见到许多修士竟然都跟着点起了头来,面上是一副深以为然的神色。 他们不过就是交了一丁点儿灵谷,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便觉得自己无论是惹出什么麻烦来,都应当是交由楼千重他们帮忙解决了的。 人群当中十分热闹,有些说得十分愤慨,有些则是嬉皮笑脸的,总归没人将这真当一回事儿。 糯米看着这些修士的模样,眉头已经慢慢就皱紧了起来。 她实在已经不知道该同这些修士说什么才好了。 这些修士好像觉得糯米种出来的东西,便是该了他们的一样,一定要送到他们面前去才是。而他们自己在这中间没有一点儿义务,也不愿意稍微花费一丁点力气,只想着在糯米成功了以后,从她手上将那些吃的拿走。 而楼千重他们呢,既然收了一点儿灵谷,就在无休止地做事,遇到什么危险,都要是他们上去顶着才是。否则的话,就是白收了大家钱,是骗人的表现。 她甚至有些不知该怎么同那些修士讲话。 他们原先根本就不想叫修士留下来的,收一点儿灵谷,让他们留下,不过是提供这么个住的地方,叫他们不要忘记到底是谁管事的罢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揽上了这么一大摊子麻烦,可当真是有些得不偿失。 当初楼千重说到这个法子的时候,糯米心中就已经本能地有些觉得不妥当,可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来,也就只能由着楼千重了。 如今一看,这法子果然不行,给他们带来了好多麻烦,这时候已经隐隐有点儿苗头了。 这些修士,同江承淮他们不一样,并不是能够一块儿奋斗过日子的。他们的想法也同这些修士完全不一样,恐怕很难凑到一块儿去。 糯米这时候是真的有些烦躁了起来。她觉得,好像本就不该同这些修士混到一块来。 六百五十四 关系 糯米心中隐隐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答应同这些修士混到一块儿去的。她见着面前那些修士嬉笑着的面容,心中却慢慢升起了一种阴冷的感觉来。 这些修士并不尊敬他们,甚至没将他们当成是什么厉害的修士看待。只觉得自己花费了灵谷,楼千重一伙就变成了他们的奴隶一样。 只是,这事情根本轮不到糯米去担忧。这时候那些修士再怎么笑着,对她而言,都不过是一群麻烦了,还是一群赶不走的麻烦。除非她这时候就离开这个地方,不同这些修士混在一块儿了。否则的话,这些修士在可见的时间里边,都会一直缠着他们。 糯米心中叹了口气,面上虽然没有露出嫌弃的神情来,可到底已经有些劳累的意思了。 那些修士却不管糯米心中是怎么想的,这时候相互招呼着讲话,倒是乐成了一团。 他们心中早就将楼千重那些人都当成了苦力打手,觉得自己花费了灵石灵谷,便能享有一切权利了。糯米在旁边听着,不免都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她当初在这幽冥里边尝试着种苔藓,却也不是为了要谁给她夸奖。这时候虽然那些修士都盯着她的那些苔藓,她却也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仍是将那些苔藓都种到了外头去。 然而,即便是这么做了,她却还是猛地觉得好累。 她不为旁人的夸奖才去做这事情,却到底不愿旁人就觉得她是理所应当地背负这些。她年纪不大,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中的这点儿抑郁不满,只能皱眉暂时忍了下来。 原本她也没想着这些修士能够有多厉害,当真弄回来多少虫子血肉,不过是这么说一句罢了。只是见着这些修士什么都不做,可能偶尔还会到外边去,说不准能猎到点儿什么。 如今听到这些修士开口,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 那些修士根本就不打算再做什么。他们只想就坐着。然后享受送上门来的好处。至于他们自己能不能在这幽冥里边修炼,是不是该为了幽冥的发展付出什么,他们心中是从来不想的。或者偶尔有想到的时候,便很是轻松地将这些事情都推到了别人身上去。 总归他们能耐不够。所以干脆就什么都不做了,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坐享其成。 糯米看着面前那些闹腾着的修士,有些想笑,却又觉得笑不出来。 最后,她只是默默地扭头,回到了自己房间里边去,都没同旁人打个招呼。不过,想必那些修士也是不会注意到她的离开的。那些修士只有在需要她的时候,才会想起还有她这么个人存在,不需要她的时候。谁又会在意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回到房间去,慢慢地扯上充当房门的麻布,靠到了旁边的木板上边去。 “……阿苗,怎么了?” 柱子还坐在房间里边,突然见到糯米带着满脸疲惫地转回房间里边去。不由大大吃了一惊。 他虽然能够听见外边的声音,可方才糯米讲话以后,外头就开始吵了起来。所有声音堆叠在一起,他隔得远了,根本听不见那些人都在吵闹些什么。 “没什么。”糯米摇摇头,没有抬头去看柱子,反倒是一下子坐到了柱子身边去。 她怕自己这时候见到柱子的眼睛。会忍不住就抱怨出来。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糯米在心中跟自己讲。她讨厌那些修士的态度,可又没办法很清楚地表达出来,所以只能自己放在心里边暗自焦躁。连她自己都搞不懂的事情,她也不愿意让柱子听去,生怕柱子也会跟着不高兴的。 柱子却哪里会就这样闭嘴。他看着糯米露出这种神情来。一时就更是关心,弯下身子,努力瞧了瞧糯米的模样,“是不是累了?还是外头那些人欺负你了?” 糯米原本想要摇头说没有的,可脑袋都还没摇起来。便想到了方才那些修士的话。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否定的话来。 那些修士当真是欺负她了么,好像也没有。可听着那些修士的话,她确实是觉得心中不舒服。到底,她还是不习惯这样。她愿意帮着旁人做事,不代表她就真欠了那些修士什么,非要给他们做成了不可。 没错,她突然就发现自己到底在不高兴什么了。 因为这些事情,并不是一定要做的,更不是一定就要做成的。她愿意做,那是她自己的主观意愿,可旁人若是觉得她就应当做这些,便好似成了她的责任一样。 她并没有这样的责任,所以也不愿意承担。 柱子伸手摸了摸糯米的脑袋,糯米便瞬时靠到了柱子身上去,小声地抱怨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只是觉得那些人为何总是……好人总是要被人忽略的么?有些事情他们明明做得来咧,也能做,却总觉得是旁人的责任。他们倒是轻松,只管坐着享受就是了,事情都是别人的,唯有享受是他们的,也太厚脸皮了。” 她说得有些零碎,可柱子还是听懂了,便又小心地用手顺了顺她的头发。 柱子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对糯米说才是。 他自己先前不也是这样的么。虽然他是被骗的,可林萝是怎么对他的,他早也明白了过来。他心中也不是没有埋怨过,只是没有像糯米这样明显罢了。 糯米也并不是为了让柱子安慰她,才说出这些话来。她不过就是心情不好,想要将这些抱怨都吐出来。这时候说完了,她心中也就舒畅了。 “他们要是欺负你,我就揍他们。”柱子小声地讲。 糯米“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 “不行不行,唯有这个是绝对不行的。师兄你不知道,那些修士有多没用。就是这么放着,他们看着倒是好好的。要是你一动手,我瞧着那些家伙肯定会被你一拳打死——不死也不成,他们太没用了,根本顶不住你一拳。” 柱子便愣了,又伸手去挠头。 这确实是个问题。 那些修士欺负糯米了,他是不是就要将人给打死了呢。 糯米却不让他再去想这个问题了,扯着他的手,岔开了话题,“我倒是乐意做事,只是不想负担旁人的事情罢了。我爱做是我的事情,我不爱做也是我的事情,同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他们阿娘,还要管他们吃喝咧?我倒觉得我是真错了,既然是利益关系,那就该从头到尾,不讲一点儿情面,和他们也没什么情面可讲的。反正不是觉得交钱做事的关系么,那么他们想要我做事,也要给我交钱才是。” 柱子看了看糯米的发顶,点头,道,“嗯。” 没错。 糯米一时之间,也跟着想明白了过来。 她确实做错了,本来就不应该是将那些苔藓就送出去的。要送,也得看人。如果是江承淮那样的,哪怕她就同他们混在一块儿,日日负责对方的饮食,她也觉得乐意。可若面对着的是外头那些修士,既然对方总觉得花费了灵石灵谷的就该有什么权利,那么她也该照样收取灵石灵谷才是。 不花费又哪里能有什么享受呢。 当然,她现在也并不后悔。 因为这苔藓,她是想着要种在幽冥每一个角落里边的,不论是当成一种吃食,还是当做一个照明的工具,总归是要扩散出去。既然这样,她收什么报酬,也就没意思了。旁人付了报酬,却也不可能就多什么好处,恐怕反倒不落好。 不过那吸食血肉的仙草,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绝对不会就这么白白送给旁人了的。甚至,她不会让外头那些修士沾到一分一毫,只是用来交换情报,或者是做别的用处。 可笑的是,外头那些修士都觉得是她自己想要折腾这些东西,其实,糯米身上根本就不缺灵谷。哪怕这幽冥再一毛不长,可只要她体内的缥缈幻境不散,她就有着无尽的灵谷。那些修士觉得不管自己是否尽力,糯米都一定会将那些仙草培育出来,殊不知糯米自己根本就不需要那些,培育仙草,都是为了其他修士着想罢了。 “也好么。既然他们自己觉得不需要,那我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他们不在乎,我又何苦来充这个闲人。谁要是需要,谁就去折腾那些仙草灵谷好了。我只要是有幻境、有一手炼丹的本事,横竖灵谷都是吃不尽的,何苦同他们一样。” 糯米自己理顺了这思路以后,便笑着点了点头,又眯起眼睛来,捏了捏柱子的手臂。 她总觉得她家柱子师兄的手臂好似已经软绵了一些。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可却好似已经有些皮肤肌肉的模样了。特别是如今皮肤上边的疙瘩都不见了,至少摸上去的手感就要好一些了。 只可惜还是那样粗大,她一手过去,根本就拉不住。 嗯,还要再继续,才能恢复最初那模样。 六百五十五 挑拨 六百五十五 真要问糯米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个什么修为层次。她也并不很在意这个。 哪怕她修为层次提升了,又或者没能提升,这时候也都同样是需要这样按部就班地修炼的,一点儿不能马虎偷懒。 在这幽冥当中,修为层次更是变得毫无用处。特别是她这样的仙修,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在这个没有灵气的幽冥里边,能耐都要打几分折扣,说不准整个人浑身的本事都被砍去了一大半。 不光她自己不在意,周遭那些修士同样更是没有一点儿心思在这上头。他们日日见着糯米,可也没发现糯米身上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也可能正是因为每日都见着,所以哪怕有一点儿变化,却也不能明显看出来。 在这幽冥当中,又有谁会当真在意着修炼的事情,也就唯有叶梵楼千重他们,不论是自己心中的念头,还是听了糯米的话以后有所感触,到底最后是有在用各种方法想着修炼的。他们有了这样的心思,自己修炼起来,便也不会觉得糯米的修为起变化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了。 不过是他们的变化没有糯米惊人。这幽冥里边到底没有灵气,对修为的判断也不标准,真正注意到了糯米身上修为层次变化的,可能就只有柱子一个了。 然而,柱子就是注意到了,却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所在意的只是糯米本身,不管糯米的修为层次是高是低,只要人是好好的,他就再没什么旁的想法好担心的了。所以到头来,压根儿也没有人多同糯米说什么话。 糯米自己每日都在修炼着,虽然能够感受到体内的状况每日都在变化,而且是越来越厉害,可她也没有时间去多考虑修为的事情。旁人没有对她说什么,她都以为自己的修为层次还是保持在当初的那个高度。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异样。 就是修为层次提高了,糯米所做的事情还是同先前那样,没有什么改变。 只是原先说好了要尝试种植的仙草却是搁下了,唯有她屋子外边的那些苔藓。还得她日日浇灌。 她自己不再着急着去折腾这些东西,却反倒有不少修士着急了起来,在平日讲话的时候,十分隐晦地向糯米问起那些仙草的事情来。 糯米先是有些皱眉,后来见到拉着她发问的修士多了,干脆就直接讲事情摊开来了,讲,“我先前就说过,那些仙草是要在血肉之上生长的。如今没有抓到什么鬼怪虫子的,得不到精血。哪里能种出来。总不好叫我直接就从这周遭修士身上下手吧。” 先前好多修士只当她说笑,这时候见糯米讲得认真了,心中也跟着有些嘀咕,便笑道,“自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你瞧。这幽冥里边的虫子也都是些厉害的,若是要等到那些虫子被抓住了再……恐怕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若是着急了的话,大可以自己道外头去捕些虫子呀。”糯米微微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来,道,“想要种植那些仙草,那便是猎杀虫子么。同以前在人间界时候猎杀妖兽也是一样的。目的也都差不多,都是为了要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么。” 那些上前来打探的修士一滞,面上的笑容也跟着退了半分,心想,也不知道面前这小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他们可不愿意到外头去猎什么虫子的。那是危险的事情,哪里需要他们亲自动手。在他们看来,既然糯米这样兴冲冲地说要尝试在幽冥种植仙草,肯定是因为她需要。既然有人愿意顶在前头,那么他们只要跟在后边捡点儿漏。都是天大的好处。 可如今怎么看着糯米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说这着急着想要种出仙草来的人是他们,要他们为此做事情的呢。这、这简直是太没有道理了。 那些修士悄悄打量了糯米一番,见糯米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便觉得糯米应当是真不懂这中间的巧妙。毕竟糯米眼看着也不过是个未满二十的女修罢了,许多弯弯道道的东西,在他们看来,糯米是不可能会懂得的。 有个平日多开口的修士见场面有些僵住了,便主动开口,笑道,“唉,我们自然也是想要帮忙的。不过,这不是忙不过来么。先前你那么着急地说着要种那些仙草,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急用的呢。没想到你也没让那楼……没让大家帮忙,这……” “我不着急呀。”糯米仍是那副微微睁大眼睛的神情。她的眼睛原本就是双杏眼,水汪汪镶在脸蛋上边,如同流转着光华的黑珍珠一般。这时候微微睁大,更显得一双眼珠子明亮无比,无论是望到谁那儿去,都能叫人心中一荡,生出一种旖旎的感觉来。 她越是这样,周遭那些修士越觉得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否则的话,又怎会露出这样纯净无辜的神情来。 “我当真不着急。”糯米又补充了一句,“楼道兄他们也不着急的。我要这仙草也没用,不过就是吃的么,我这儿压根就不缺。所以才想着找大家慢慢帮忙么。就是帮不上也没什么,我不会怪你们的。只是猎不到虫子,这些仙草便种不出来了。不要紧,如今有了苔藓,大家多吃吃苔藓也就是了,不碍事的么。” 她不着急,那些来问话的修士却接二连三地跟着着急了起来。 那些苔藓虽然是可以吃,也可以当微弱的照明用,可这些苔藓实在是太过渺小了。在这幽冥当中,缺了糯米的灵水以后,那些苔藓的长势很快就慢了下来,几乎已经到了不再增长的地步了。那些修士才过了两日好日子,很快就又发现到了问题所在。 糯米屋子后边那堆苔藓,可是长得好好的,如今已经成了一大片,发出盈盈光亮来,当真好似已经不用燃火,就能照亮四面八方。 同那一大片苔藓相比较,外头那些实在是长得太差。 而且,苔藓上边还有这一股子难以洗净的泥土味道。糯米就是示范过了,这苔藓也还是不大受人欢迎的食物,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那股子很难洗干净的泥味。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东西吃,没有多少修士愿意一直吃那苔藓的。 他们以为糯米急着种植灵草的时候,自己一点儿也不着急,觉得只要等着就是了。可如今突然发现没办法这么做了,就纷纷跟着着急了起来。 糯米却不再同他们打什么哈哈,不论他们说什么,都咬定一点——“必须要有了虫子以后才能种其他仙草,否则的话就只能是种着苔藓”。 那些修士先是怀疑糯米说话有什么保留,或者有什么暗指,可后来见了糯米那纯真的表情,便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看着那样天真无邪的一个丫头,又怎么会真对着他们讲话呢,所以也就只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可那些修士会这样想,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至少莫一心就不是那么认为的。 有修士同糯米熟悉一些,会主动到糯米面前去询问,自然也有修士会听到莫一心那边流传出来的话。莫一心虽然一路上也没结识两个同好,可嚷嚷起来以后,那些话还是能够传扬开去的。只要将话传开去了,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瞧瞧,我先前怎么说的。都道她是个好心肠的,会将苔藓白种出来,可如今呢。她门前的倒好,旺盛成那样。可放到外边的那些,别说是长了,被人割点儿去吃,十天半月长不回来那个缺口,能顶什么用。如今又死活推托,照我看,这就是想要拿捏住咱们罢了。有了一次退让,肯定就要有更多。这种时候,绝对是一步也不能退。” 这些话,莫一心当然也就只能是朝着赵峥嚷嚷。 赵峥却有些不大在意,微微撇了撇嘴。 不过他就是再不在意,也还是要在莫一心面前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来。这时候莫一心说得高兴了,也不管赵峥是不是对这有兴趣,吧啦吧啦着就将自己心里边的想法都倒了出来。 莫一心先是对糯米有了成见,自然不觉得糯米好,来回见到的都是糯米不对不好的地方。哪怕糯米本意是好的,他也非要歪曲到别的意思上边去,这才甘心。 “就说是个惯常讨好卖乖的。若当真那样为咱们好,怎么不见她连着那苔藓生长旺盛的秘密一道说出来。如今苔藓种了,还要人求着她多讲一些如何种植的事情。呸,我才不会求到她面前去。瞧着吧,那仙草什么的,她肯定是要比咱们着急的。她不是就做这买卖的么,咱们都不搭理她,就看她怎么办,可不能顺了她的心思。” 莫一心的这些话,还是很得某些修士的心思的。甚至有些原本不这样想的修士,听多了这样的说法,也渐渐地就同糯米他们生份了起来。 六百五十六 对策 不仅仅只有莫一心一个人在说些不中听的话。 除了他以外,还有不少修士心中也藏着类似的情绪。特别是在这样的声音渐渐大起来了以后,他们也更敢于将心中的想法抱怨出来。有的只是私底下同要好的修士说一说,有些却是已经正大光明地就将这样的想法袒露出来,而且还在煽动旁人也跟着这样的想法去想。 糯米根本就没有闲功夫去搭理那些修士,那些修士便觉得自己是说中了什么一样,越是将这些话传得绘声绘色的,生生将糯米说成了一个为了利用他们而不择手段的家伙。 柱子如今听力好了不少,偶尔耳朵动一动,听到外头一些声音,便连那硬邦邦的脸都皱了皱。他不愿拿这些事情到糯米面前去说,便想着有机会直接到外头去,将那些说闲话的人给捶死了才好。 还是糯米把他给拦住了,笑嘻嘻道,“师兄别生气么。你一生气,那些药效都要被你折腾走了。外头说什么,可都不要管,那些修士心中怎么想的,我也管不住。你如今要是到外头去找他们麻烦,不是更落实了他们说的那些话么。他们可说你就是为了帮我杀人,才跟在我身边的傀儡咧。” 柱子也不知道糯米是从哪里得知他的心思,这时候听了糯米说,面上便跟着更皱得厉害,“那就杀。” “杀了那些修士,手可是会烂掉的呢。”糯米笑着摇头,到底还是摁住了柱子的手腕,“算了算了,没必要为了这些人动摇道心。叫他们说去吧,他们就是不落好,才这么说得欢腾。等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那可就不会再随便讲话了。” 柱子仍是仅仅皱着眉头,一刻也不放松的。 他知道糯米是为了他好。可他如今到底不是寻常修士,那些随便乱传糯米坏话的家伙,在他看来,也同妖兽没有什么差别。就是他还是个体修。那些家伙,杀了也就杀了,可没什么旁的话好讲的。他的道心,也不至于就脆弱到因为那些修士就动摇。 不过,糯米说的话,他到底还是听进去了。那些话可并不全是开玩笑,还很有些认真的意思。外头那些修士如今正在胡乱传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他这时候出去,就是能将那些开口的修士都杀掉,却管不住旁人的想法。除非他能将所有修士都杀了。 可他要有那能耐的话。不要说是外头那些家伙了,就是这整个幽冥,恐怕都不会再有谁敢说糯米什么不是了。正因为他做不到,所以才管不住外头那些乱讲话的家伙。 “师兄,这些真没什么关系的。以前也有好些人说叶梵的不是。你瞧他在意过了么?说说闲话罢了,又不能做什么。那些人可正因为做不了什么,才会多说闲话了。我倒不是叫你学叶梵咧,只是他有那能耐,才不在乎旁人怎么想的。哪怕旁人恨不得就杀了他,那也是做不到的么,只能打打嘴炮。随他们去好了。”糯米拉着柱子,又是劝了一回。 这话倒确实如此。 若是那些修士当真能做什么事情,也无需这样无聊地就每日都传着些闲话。正是因为自己很么都做不到,所以才只能嘴上说说,宽慰一下自己。 糯米见柱子将话听进去了,这才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凑到柱子身边去,挨着他的手坐下,一边细细给柱子说起她的一些打算。 柱子还从来不知道她体内有个缥缈幻境的,她觉得如今已经到时候了,干脆就连这也坦白了出来。然后朝着柱子眨眨眼,道,“你瞧,我是真不着急咧。那些修士说得再难听,不过是他们自己心中想要仙草灵谷罢了。我又不缺,他们到头来还不是要求到我面前。那些说过我坏话的,我还要给他们卖灵谷,不过价钱要是旁人的五倍,他们要是不买,那就拉倒。我才不会逼着他们做什么。” “你……缥缈幻境?”柱子大大吃了一惊。 哪怕当初在青泉峰上只是个体修,他也还是听过缥缈幻境的大名。这是听到糯米提起,面上一时就露出了一副震惊的神色来。只是他的表情大都掩在了那冷冰冰的铁面后边了,根本叫人看不真切的。 糯米还没回答,柱子就已经伸了手,想要放到糯米肚子上去揉一揉。 等手伸了一半,柱子才猛然想起这男女之间的事情来,手便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闷声向糯米问道,“身体里边藏了东西,难受不?有没有哪里不舒坦?” 糯米也跟着一愣。 她没想到柱子先就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缥缈幻境,在修士眼中所代表的意味,想必所有人都明白。若是换了个旁人,肯定马上就开始关心起那幻境的模样来了,又会想着那幻境当中藏了什么珍宝,又会跟着算计在幻境里边可以产出多少灵谷,能够在这幽冥当中派上什么用场。 可唯有柱子,哪怕是听见了缥缈幻境,反应也同旁人不一样。 他也并不是不为所动,在听到缥缈幻境的瞬间,也是跟着狠狠惊讶了一番。可在惊讶过后,他马上担心的,是糯米身体里边藏了这么个怪东西,会不会哪里难受。 糯米眼眶微微红了红,赶紧将脑袋压低了下去,生怕自己这时候的模样会被柱子看见。 可柱子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身体当真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他一手就拉住了糯米,着急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又怕男女之间的防备,两只大手虚扶在糯米身边,都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去才是。 糯米本来还有些感动得不知如何面对,可见了柱子这慌张的模样,一时又被逗得笑了起来。她伸手抹了抹脸,抬起头来朝着柱子摇了摇,面上已经换了一副笑容,又细声同柱子说了一些缥缈幻境的事情。她说得十分仔细,连着柱子这样的体修,也渐渐明白了那幻境的事情。 她都没想过要同柱子道谢。她知道那个师兄肯定觉得本该就为她着想的,所以她也不愿同柱子生分了。如今这样,就已经很好很好。 柱子细细打量了糯米一番,见她当真没有难受的模样,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听着糯米对往后的打算,他便觉得当年那个小娃娃是当真长大了许多。她甚至已经不需要人在前边帮她挡着伤害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一个人就能盘算得十分精妙。虽然不免还有些生涩,可至少是面面俱到的。许多事情,在糯米开口以前,柱子自己是根本想不到的。 他的脑子当然是笨一些,不过也还是说明糯米要比他伶俐不少。 柱子并不觉得有多失望,看着糯米坐在旁边,掰着手指头同他商量往后的事情,他只觉得心头一片宁静。不管他能不能从中提出什么建议,至少糯米愿意说给他听,他也愿意听糯米说这些,这就很不错了。 糯米果然是不需要那些仙草灵谷的,她自己的缥缈幻境里边种了那么多,她甚至拿出来给柱子看了,然后丢到丹炉里边去。 而那些在外头说瞎话的修士,糯米根本就没想着要对他们做什么。那些人根本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外边的许多修士,都不过只是墙头草罢了,听风就是雨的,其实根本没有一点儿自己的主见。 那挑事的人,她也希望能够寻出来教训一顿。可惜如今还不到时候,那修士小心翼翼的,先前没有露出痕迹,想必最近也不太可能有什么太大的动静。而且这次,糯米也闹不准是当真有一个修士在后头挑事,还是所有修士都长了猪脑子。 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更多修士开始上门来找糯米买灵谷。 这是想要将她手上的灵谷都买空,糯米知道他们的意思。 这种时候,她没有回避,只是大大方方地将灵谷的价格又上调了一些。 “灵谷也不是就无穷无尽的咧。从现在开始,只要是来我这儿买灵谷的,都要记数。每卖出去一百斤,我都要涨一次价;而每个门派买了五百斤,对那门派也要单独涨价。”糯米说得无比的认真,“毕竟这些灵谷是有数儿的,卖完了就是卖完了。若是有人想要乘机囤积,那可不行。我想这应当不过分吧?” 那些上门来买灵谷的修士左右看了看,也想不出来什么反对的理由,只能稀稀拉拉地回了一句,“不过分。” 他们就是觉得过分,那也没辙。 如今灵谷还在糯米手上呢,他们想要把灵谷买空,到底这价格还是要等糯米去定下来的。哪怕糯米如今就将灵谷的价格翻个好几翻的,也轮不到他们说什么。 嫌贵的可以不买么,那外头不是还有苔藓,虽然难吃了一些,好歹是免费的,终归饿不死人不是。 糯米笑眯眯地看着面前那些有气无力的修士们,觉得自己看着的都是一座座灵石堆成的小山丘。 六百五十七 微妙的法子 糯米从不怀疑自己能够顺利回到人间界去,所以有送上门来的灵石,她是一点儿也不会推拒的。 那些修士也知道灵石在幽冥中没什么用处,所以都优先用灵石来购买灵谷。 后来糯米将灵谷的价格慢慢翻行去了,同时规定灵石只能支付其中一半的价格,剩余的一半必须要用仙草或是别的东西来等价交换,许多修士更是在背后骂了起来。 骂归骂,可他们想要买灵谷,还是只能将东西就交到了糯米手上去。 糯米可不管他们背后骂得有多热闹。毕竟她先前就已经被那些修士在背后编排一通了的,如今就是再被人多说几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她自己心里边一点儿不为这烦恼,自然也不会对道心造成什么影响,反倒是觉得自己还挺有做买卖的天赋的。 她不会将灵谷的价格订得很高,先前虽然同柱子将,说要五倍将灵谷卖给那些说她闲话的修士,可到底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那样的话,她可就没办法像如今这样挣下许多灵石和材料来了。对她而言,灵谷是随随便便就能够从幻境当中种出来的东西。 用这样的东西去换那些修士手中的灵石和材料,无疑才是最好的报复方式。看着那些修士面上心疼得直抽抽,却还是忍耐着自己的心情,拿灵石和仙草来换灵谷,糯米的心情便是前所未有的好。 她虽然帮忙管着楼千重他们共同的物资,可她自己倒卖出去的灵谷都是来自幻境,那些物资无论何时察看都是完好无缺的,楼千重他们便也从不多问。 糯米每日回到房间里边去以后,便将换来的东西摆开给柱子看,面上更是带上了小狐狸一样得意的笑容来。 柱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灵石和材料,一时之间,都有些被闪到了眼睛的感觉,不免呆愣住了。 “不过……是灵谷。”柱子有些讪讪地讲。 “嗯。不过就是些灵谷罢了。这些修士竟然拿这么多东西来换,可见长的都是猪脑子。”糯米也点头同意了柱子的话,“他们哪里当真就是为了这么点儿灵谷的。他们是希望能够将我手上的灵谷都买空了,逼着我种其他东西了。可惜他们这盘算要落空了。他们就是买得再凶。我这儿的灵谷也不会有短缺。若真是寻常自己买了灵谷吃,我才不会用这价格卖呢,不是发亏心财么。哎呀,我都怕我这价格涨得太高,他们要买不起了。” “那……不涨价?”柱子不很懂这些,听了糯米这么讲,便挠头建议着。 糯米没有直接摇头,只是点着下巴想了想,这才讲,“可是。我又怕他们发现我这灵谷好多的事实呢。若是他们知道我灵谷根本买不完,哪里会买得这么凶。先前他们买的那些灵谷,可够吃上许久了的。我这不是要让他们以为我灵谷快要卖空了么。越少越贵,越贵就代表着越少,大家肯定都是这样想的么。” 柱子瞧着糯米那小得意的模样。不由也跟着咧了咧嘴,伸手去摸了摸糯米的脑袋,道,“阿苗真聪明。” “我这些都是跟着旁人学的呢。以前在门派里边,有个很会算账的;我在外头又认识了个大少爷,是个做买卖的,可会盘算啦。我这么点儿小打小闹的。在他们面前可完全不算什么。”糯米有些害羞,摆了摆手,赶紧将萧景言和闻人扉逸搬了出来。 她的这点儿小心思,确实不算什么。若是闻人扉逸在这儿,恐怕马上就要看穿她的这点儿把戏。可如今她所面对的对象换成了外头那些修士,这事情便就顺利了起来。 而且。就是闻人扉逸亲来,恐怕也想不到她竟然能够随身种植灵谷。猜不出这大前提来,只要是心中憋着一口气,恐怕都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而且,那些修士想必是不甘心的。当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花费了那样多的灵石和资源去采买糯米手上的灵谷以后。肯定就会有些舍不得罢手。他们一定是觉得糯米手上的灵谷已经不多了,只要再努力一把,再多买五十斤,说不定就能够将糯米手上的灵谷买空。 他们之间也有简单的合作,让那些灵谷买得少的门派先多买一些,也好不让糯米挣那样多的灵石。可他们的合作是那样的简陋,甚至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灵谷也是好东西,特别是在这幽冥里边,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所以灵谷便成了保命的好东西。哪怕是同楼千重他们闹翻了,被迫离开这个地方,往后也还是可以过舒坦的日子。甚至倒卖出去,遇上吃尽了粮食的修士,说不准还能大赚一笔。 所以这样简陋的合作,没多久就破灭了。 糯米又一次给灵谷提了价格,而且已经开始限制每个门派购买的数量了。 这样的举措一出,所有修士都觉得糯米储存的那些灵谷恐怕是要到极限,于是便纷纷兴奋了起来,像是抢掠一样,也不管那些灵谷的价格已经有些虚高,纷纷上门求买灵谷。 然而,这次,糯米并没有就如同往常一样,将灵谷卖给那些上门来的修士。 “我也不瞒大伙儿。灵谷……其实已经不多了。”糯米眨巴这眼睛,说起谎话来的时候,面上还是一脸的纯净。这都是她从萧景言身上学来的技巧,以前谎话说多了,如此睁眼说瞎话,她竟然都不带一点儿脸红的。 倒是柱子在屋子里边听着她的话,差点儿没咳嗽起来。 “灵谷不多了也没关系,最后有多少,都卖给咱们呀。”那些要买灵谷的修士便纷纷开口。 糯米瞧了瞧外头那些修士,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神色来,慢慢开口,道,“可是……可是……我不想卖给你们。我知道,你们先前都没在后头说我好话的,我也不想知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可先前卖给你们那么多灵谷了,难道你们还觉得不够么,我瞧着可是足够吃一段时间了的。剩下的这点儿灵谷,我都不乐意卖了,你们谁要是门派里边不够吃的,尽管跟我开口,可要想买回去屯着,那、那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咧。” 那些修士没想到糯米竟然会当场就说破他们背后那些龌龊话,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又有些面红耳赤的感觉。 糯米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的,丢下这句话了以后,便撅着嘴巴,转身回到了屋子里边去了。 柱子还坐在屋子的角落里头,这时候见到糯米回来,便疑惑了起来。 糯米就着光亮,见到柱子面上的神色,赶紧朝他摆了摆手,又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柱子最是听糯米的话,见糯米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也不让他开口,果然就安静了下来。 糯米见柱子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侧着脑袋,很是认真地听着外头有些喧杂的声音。一直等到外头的那些声音都四散了开去,这才慢慢地呼了口气,凑到柱子身边,笑着坐了下来。 “你不是要将灵谷继续卖出去?”柱子看了看糯米的模样,心下盘算着如今是可以开口的时间了,这才开口,将先前憋回去的话问了出来。 糯米点点头,晃了晃脚,道,“没错,灵谷还是要卖的。就兴他们在后头算计我,还不许我回头讲他们也给算计一遍么。不过是要他们点儿灵石么,在这幽冥里,除了我这儿,还有哪里能买得到灵谷咧。嗯、不过是贵一些罢了。买卖么,你情我愿的。” “那你方才……?”柱子更是疑惑,指了指外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方才糯米的行为。 糯米的眼睛便眯得更细了一些,道,“方才可是为了让他们来买我的灵谷呀。我想,他们大概也快要觉得受不了了。若是觉得我的灵谷永远也买不尽,他们肯定是不会再白费灵石的。也就是方才那么说了,他们才可能再继续来买灵谷咧。” “你不是说不卖?”柱子已经彻底被糯米的这些话给绕晕了。 明明嘴上说的是不卖灵谷,可却又说是为了卖灵谷才这样讲,实在很没道理。 “我也就是试试,不过我倒是觉得应当能成功的。若是我想得没错,这样才能够卖出更多的灵谷,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否则,我一说身上的灵谷所剩不多,那就不能再卖多少了。当着大家面说灵谷不多,结果却卖出去一大堆,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糯米还伸手做了个拍打自己脸蛋的姿势。 她自己对方才那法子也不是十分有信心,所以对上柱子的疑问,也就没办法讲解得十分明确。 “没关系,就等等看好了。若是我的法子管用,最迟明日,肯定会有人上门来找我的。若是我想错了……那也没办法,只能暂时不卖灵谷了。谁叫我都说出那样的话来了呢。”糯米叹了口气,显然对自己的法子也并不十分有信心。 六百五十八 白送 第二日,竟然当真就有修士寻上门来,向糯米要灵谷的。不过,对方是来要的,并不是来买。先前糯米已经在外头说过了,说是不够灵谷食用的门派可以找她要灵谷,所以这便当真就有人找到了门上来。 糯米也是认得那个修士。那些修士总在她面前晃荡,又曾经向她买过灵谷,她多少还是记得那些修士的模样。才见到那上门的修士,她脑子里边已经闪过了一个名字。 “钟……不对,玉溪门的内务总管,是么?”糯米看着那上门来的修士,小声问道。 那上门的修士显然没料到糯米会记得他,呆了呆以后,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将自己的名字也报了出来,说是叫钱久。他看着糯米的神情,便觉得糯米肯定是记不住他名字的,所以自己先说出来了,也省得大家尴尬。 糯米确实不记得这修士的名字。会记得这修士是玉溪门的内务总管,是因为他们门派实在有些倒霉。他们从人间界那头横渡界河到幽冥的时候,途中也曾经碰上过不知名的鬼怪。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庞大的水怪,但他们自己能耐也没多少,一路上折损过半,连几个掌教副掌教都全搭进去了,能够说得上话的,竟然就只剩下面前这么一个内务总管。 因为他们的遭遇实在是太过叫人糟心,糯米反倒是记住了这个门派。 正因为门派里边能管事的人一个都不在了,他们身上带着的东西也并不很多。那内务总管好不容易从门派里边折腾出来了好些灵石,也才不过就从糯米手上买过两次灵谷罢了。 他们人数少一些,吃得节俭一点,原本日子还紧巴巴地过得去。 可后来那些修士开始起哄一样强买灵谷以后,他们就跟着倒了大霉。眼看着灵谷的价格一日一日往上涨,他们手上的东西根本就不够再买多少灵谷的。他们同其他门派里边的修士可不一样,这些灵谷买回来,可真真就是给自己吃的。他们平日都好有些吃不够。哪里能同其他门派那样,买了就囤在身边的。 如今他们可当真是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趁着灵谷价格低廉的时候多买一些备着。如今等灵谷价格飙高,他们是再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也只怪他们如今门派里边没有一个能讲话的人。 以前掌教副掌教还在的时候。哪怕依旧是灵石不多,可在听到灵谷价格开始上涨以后,恐怕就会马上下决断,先买一堆灵谷存着再说。可钱久这内务总管终归比不得掌教的魄力,在灵谷最初涨价的时候,还犹豫着想要观望两日。不料这一观望,就将整个门派的修士都观望入了死地一般。 门下其他弟子虽然没有怪罪他,可他自己心中终究是不安的。所以昨日听到糯米说起可以免费给日子艰难的门派提供灵谷,他也不顾什么脸面,悄悄地就求到了糯米门前来。 糯米记得这个门派。自然也记得这个门派的处境。何况她自从开始给灵谷涨价以后,就十分注意记录每个门派购买的灵谷数量,所以知道玉溪门确实再没有买过灵谷。 她在心中回想了一下,大概记得先前玉溪门买下的灵谷数量。照着先前的预估,他们这时候也确实应该吃得差不多了。 外头那些修士想要同她斗来斗去。相互算计着谁先忍耐不住,没想到也是苦了这些没有能耐的小门派。 糯米心中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钱久,才发现钱久的脑袋就几乎要埋到地上去了。 他恐怕也不常在外头求人。一个门派的内务总管,终归也没多少机会处理外头的事情。在门派里边待得久了,恐怕也不会有这么落脸的时候。瞧着钱久这模样,糯米倒是心中觉得有点儿庆幸。幸亏自己先前在门前说了那番话,否则若真逼得玉溪门这样的门派没活路了,她自己心中也会有些不安的。 “我倒是记得,玉溪门先前确实没有买什么灵谷,如今恐怕也吃得差不多了吧。”糯米一边看着钱久的脸色,一边斟酌着开口。“我在外头说过能给缺粮的门派送吃的,自然不会反悔。不过,我不收灵石,缺希望玉溪门能帮我做点儿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 钱久的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听了糯米这么讲,反倒是松了口气,当下抬头,问道,“不知是很么事?” 这世上可没有谁是平白无故就会对陌生人好的。 糯米说是可以将灵谷送给日子艰难的门派,一点儿不收灵石,那可当真有些叫人想不通透,甚至有些不安了起来。能平白得到灵谷固然是好事,可如今灵谷在幽冥当中如此金贵,实在不适合用来做好事。 他们如今就好比是人间界那些凡人,在遇到饥荒的时候,突然碰到了一个家中藏着粮食的大户。大户突然将粮食平白送人,这的确可以解释为好心肠,可若是那大户手上的粮食也不多,都不知道够不够自己吃喝的时候,再要说什么平白送粮食,这便叫人觉得怀疑了。 哪怕糯米本来没什么二心,可旁人受了她这样大的恩惠,心中不免也要嘀咕。 钱久同那些自觉自己就该从糯米手上得好处的修士不一样,并不认为糯米就欠他们什么。这时候听到糯米要他们帮忙做事,心中反倒是安定了一些。 帮忙做事,这也算是付出一点报酬了。付出以后得到灵谷为回报,这让他比白拿要安心。 “也不是什么大事……”糯米见钱久放松了一些,便挠着下巴,有些害羞地笑了出来,“先前我在外头也说过的,有人在后头讲我的坏话。我虽然不在意,可也不愿意当真就被人在背后咒骂。只要以后听到有人说些不三不四的时候,玉溪门的道友能帮我说几句话,那就可以了。你们到这来借粮的事情,也不要声张出去。否则人家可要说你们是被我收买了的。” 事实上,这就是收买。要是说出去了,当然对谁的名声都不好听。 可听了糯米的话,钱久的脸色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是更凝重了一些,“就还是这样的事情?” 糯米点头,“嗯,就只是这样的事。只要你答应了,我能先给你匀三百斤灵谷。” 钱久心中默默算了算,三百斤灵谷,即便不是按照如今那虚高的价格,玉溪门全门派上下的财力,也绝对是买不起的。要是换算成如今灵谷的价格,那可不是一点儿小恩惠。糯米付出了这么多的灵谷,却只是要他们帮忙做这么丁点儿小事,钱久的心不由又吊了起来。 糯米也没在意钱久的脸色,只是静静坐着,等着钱久的回答。 钱久小心地看了看糯米,却整好看见糯米扭过头去,瞧了瞧身后坐着的那个傀儡,又对那傀儡露了个笑容,也不知道小声说了句什么。 糯米同外头那些修士果然是不一样的。 哪怕是在这幽冥当中,她也看不出一丝颓然。哪怕周遭都是黑暗,她却还是打扮得整整齐齐的,浑身好似裹着一层淡淡的光芒一样。就是坐在篝火后头,她也比那篝火更吸引旁人的暮光。这可当真是件怪事。 幽冥里边没有一丝灵气,糯米身上的灵气也不该让人注意到的才是。 可钱久就这么坐着,竟然觉得自己好像能够感觉到糯米身上传来的灵压一样。而且,那还不像是他以前从其他长辈身上所感受到的灵压那样难受,反倒好似是温水一般,包裹着他。 他并不常见到糯米,倒是偶尔会在外头见到楼千重几人。在见到他们的时候,偶尔也会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奇妙的感觉,好似他们和其他修士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边一样。 钱久心中一动,突然有些恍然。 可笑他先前还一直觉得糯米是不是在算计着什么事情,可如今一瞧,他们玉溪门算得是个什么,压根儿就比不上楼千重他们。糯米就是再怎么算计,他们玉溪门难道还有被人算计的价值么。 糯米想必是当真怜惜他们的性命,这才将灵谷送给他们的。 这么一想,钱久只觉浑身一阵轻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不再犹豫,朝着糯米点了点头,将事情应了下来。 糯米也没多问,见钱久答应了,便从身上匀出一个储物袋来,递到钱久面前去。 这幽冥里边用不得法器,可储物袋里边物品的交换移接,倒是耗费不了多少灵气,就是钱久这样不中用的,也还是能顺利完成。 等拿到了灵谷以后,钱久便按照糯米所交代的那样,垂头丧气地走到了外头去。路上不论是碰到哪个修士,只要是对方开口询问,他便苦着脸摇头,作出一副没能从糯米那要到多少灵谷的模样。 “要是……要到了。只是……只是……那数量……唉。也不怪旁人,灵谷确实不多,能白要到一些,至少不用光吃苔藓了。” 他这样讲,所有修士便都以为他是只拿到了一丁点儿打发人的灵谷而已。 六百五十九 剩余的 有了钱久上门的先例以后,再继续上门来求灵谷的修士也跟着多了起来。 不过,也没多少门派是当真就像玉溪门那样,门派里边当真支撑不下去的。 糯米只要是在心里边盘算过一番,觉得不是那些撑不下去的门派,便丝毫不会同对方客气,一点儿灵谷也不送出去。 “当真是没有多少了。这么随随便便谁都分一些,最后大家伙儿都要跟着挨饿,不是谁都没好处的么。我看……贵派应当还能过一段日子的么。同玉溪门相比,日子应该还过得去的呀。”糯米每次都要将玉溪门拖出来说一回。 那些被问到的修士顿时就都哑了声音。 这玉溪门的事情,只要是在这附近住着的修士,没有哪个是不知道的。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玉溪门相比,因为谁也没有玉溪门惨淡。就连玉溪门也只是得了一丁点儿灵谷,他们自然更是不可能得到什么东西了。 唯有那些日子当真过得苦的门派,才能从糯米手上得到一些灵谷。 对着那些门派,糯米倒是一点儿不小气,分出去的灵谷就没有在一百斤以下的。不过,她每次都会细细地吩咐一番,叫那些门派不要声张出去,最好是连门下弟子也不要多说,只要让弟子们知道是得了好处,然后帮着在外头说句话就是了。 连着说辞,糯米也都没变一变。每次都是同一句话,“灵谷确实不多了,若是让人知道你们拿了这么些,少不得要多嘴说事。倒不如让他们不清楚,也好护着剩余的那点儿灵谷。” 能得糯米赠送灵谷的门派,都是先前没有参与到炒买灵谷里边去的。他们先前看着那些门派如同哄抢一样,将灵谷的价格炒得虚高,心中早就已经落了不满。如今听了糯米这么讲,自然也是同意的。因此他们在对外的时候。便都装出一副沮丧的模样来,说是没能从糯米手上得到多少灵谷。 这么一来,外头说些难听话的修士就更多了。虽然有着一些门派帮嘴,可那些弱小的门派原本就没多少弟子。再加上他们势力不够,说出来的话也没几个人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糯米可不管那些,她也不愿听到外头那些不好的话,干脆便是躲在了房间里边,压根儿就不出门了。哪怕是有人找到了她门前来求丹药,她也不再离开房间。 任何想要找她的人,都得到她屋里边来,她是不再在外头露面了的。 那些修士更是认定她手上的灵谷已经不多了,这是心虚躲着人群的表现。到了第四日。终于有沉不住起的修士找到了糯米屋里边去,开着高价要买糯米手上的灵谷。 糯米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神情来,只是一直低着头,听那修士诉说着自己有多么多么诚恳,门派里边的弟子又是如何如何需要灵谷。所以才愿意拿出这么一批灵石来。一边说,那修士还一边打量着糯米的神情,心中盘算着能不能利用小丫头的善心,将灵谷的价格压一压。 见着糯米一直低着头,那修士心中也是嘀咕不已。 不过他们一直在背后说着糯米的坏话,自然不会将糯米往好的方面去说。在他们嘴里,糯米便只是一个有些胆小怯弱。又带着贪心的小丫头,甚至同他们在乡下见到的那些凡人村妇没有很么差别。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谁都知道这只是自己骗自己的话。可后来这些话说多了,就连着他们自己也开始相信了起来,觉得糯米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气运好。手上存的灵谷多一些罢了。甚至多多储存灵谷这一点,也成了他们笑话的理由。 寻常修士都在为辟谷而奋斗,谁会像那些泥腿子种地人一样,将自己仓库囤满灵谷的。无论是怎样的修士,恐怕都会希望自己能够顺利辟谷。糯米这种反常的行为。便被他们耻笑为没有进取心,又笑话她是个不合时宜的。在那些修士心中,糯米总归就没有个好形象。 那修士一连说了好多,也不见糯米抬起头,心中这才打起了鼓来。 不过,不论怎么样,他话已经都说出来了,自然不能再收回去。见糯米没有反应,他也无奈,只又再找不到旁的话可以讲了,只能将自己先前的那些话又翻出来说了一遍。 他才刚开始说了一点儿,糯米就已经将脑袋抬起来了,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过,先前我就说过了,灵谷实在不多。我不打算以先前的价格卖出去了。”糯米一句话便将对方的滔滔不绝都堵了回去。 那上门的修士一噎,差点儿没被自己的话给噎憋气了,赶紧就眨了眨眼。 怎么……怎么这小丫头看着没有一点儿松口的意思,好像、好像还想要死扯着剩余的灵谷不放? 修士赶紧赔了个笑脸,就想要凑到糯米面前去讲话。 不过,他同糯米之间还隔了一堆篝火,这时候想要凑到糯米面前去,就必须从两边绕过去。他才刚起身,就见到糯米后头那藏在黑暗里边的傀儡也跟着猛地一动,腰已经挺了起来,好像随时准备着要拦截他的行动一样。 他自然也在外头见过糯米的那个傀儡,那又是他们嘲笑的一个目标。那傀儡实在是他们所见过的最丑的一个,以前从来没有哪个修士身边会跟着这样难看的傀儡的。他们当时将那傀儡嘲笑了一番,所以他对那傀儡的印象可是相当深刻的。 嘲笑归嘲笑,可他们能拿出来说道的,也就只能那傀儡长相难看这一点罢了。由此可见那傀儡本身的能耐是如何的厉害,以至于他们就是想要说道,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长久没有看见这傀儡了,这时候那傀儡猛的一动,便叫他觉得那傀儡的动作好像比原先在外头还要迅捷许多。一时之间,竟将他给吓住了。 糯米也不去看他,只是维持着自己那娟秀的坐姿,不疾不徐地细声讲,“你恐怕也是知道的,这几日有不少人上门来向我求灵谷。我也才知道,在这地方还有那样多门派过得不好,等着灵谷过日子的。不敢多给,也不能不给。所以我盘算了一番,觉得这点儿灵谷,还是留着自己日后使用比较好。先前的价格确实开低了,我不情愿卖出去。” 那修士一窒,也顾不上什么傀儡不傀儡了的,将身子一挺,着急的讲,“先前那价格已经相当高了,你挂着那样的价格,根本没有人会上门来向你买灵谷的。你那样挂着,不过是空耗时间罢了。你、你……你就宁可放着那些东西发霉?都换成灵石了,岂不是更有好处。” “发霉?”糯米睁大了眼睛看着篝火对面的那位修士,就如同是在看一个傻子,“我这灵谷放在身上,可是用来吃的咧,怎么会发霉呢。倒是这灵石,在幽冥里边又能有什么用处。还是留着灵谷在身边比较抵用呀。我可不想到最后落得抱着一堆灵谷饿死在幽冥的下场咧。” 她讲话的时候,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好似是在说着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又好像正在轻声同情郎讲话,生怕自己声音稍微大一些,就惊走了一片好景一样。 可那话里边的内容,却听得对面那修士焦急万分。 他如今哪里还敢看轻糯米。 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只要多吹哄两句,就会昏了头脑分不清南北的。没想到糯米其实心中门儿清得很,不论旁人多说什么,她心中便是咬死了一点。 在这幽冥里边,灵石根本算不了什么,唯有灵谷才是当真有用的。并不是她糯米求着旁人来买她的灵谷,反倒是其他修士,正哭着喊着要买糯米手上那点儿剩余的灵谷。 刚开始,是为了想要斗一口气,希望能早早将糯米手上的灵谷买空了,逼得糯米再在幽冥里边栽种其他仙草。 可等他们发现糯米手上的灵谷好像当真要没了以后,心中却生出了别样的想法来了。 光是看着糯米先前那一路给灵谷涨价的手段,就已经瞧得他们心都热乎了起来。 虽然灵石在这幽冥当中确实没什么用处了,可到底没有人觉得自己会一辈子留在这幽冥里边的。他们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离开幽冥,那么,用灵谷换来的灵石,便有了作用了。 他们也希望能够同糯米一样,囤积一大批灵石,好在日后离开幽冥以后重新发展起来。 在这落脚点肯定是不行的。只要有能力的门派,都已经买过糯米的灵谷了。但他们想要将这些灵谷卖出更高的价格,还可以转手到卖给外边的那些修士。 他们正是心中打着这样的算盘,才希望能将糯米手中的灵谷全部买下来。 只有将糯米手上的灵谷买空了,他们才能真正安心做那倒卖的生意。否则,糯米只要将手中剩余的灵谷低价往外一放,他们的买卖便要做不成了。谁都说不好糯米手中到底还有多少灵谷。 六百六十 针锋相对 那些修士到底不相信糯米有那样的心思,能够想明白那些弯弯道道的东西。特别是看着糯米那无辜的神情,更是觉得面前对着的肯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 糯米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反倒是叫他们没来由地生出一阵心虚来。 可不管他们再说什么,糯米还是咬定了不远松口,死活说是手上那些灵谷不多了,要留着自己吃,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了卖出去。 便宜…… 糯米这话一出口,便有不知道多少修士咬碎了牙。 在她嘴里边的便宜,可是一个旁人已经不敢想象的高价了。要不是在幽冥这样特殊的地方,而他们又造出了那样的形势来,灵谷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价格的。哪怕在这幽冥当中,灵谷的价格也算是虚高,何况糯米还明白地说不能全用灵石来支付。 灵石固然是修仙界通用的货币,可正因为是货币,所以其实也没有多珍贵。反倒是那些被他们带在身上的材料,全都是些他们花费了好多年才终于收在身边的,如今拿出来买区区灵谷,可当真叫他们心头一痛。 可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是他们求着糯米要买灵谷,价钱还不是就随便糯米开么。 最可恨的是,即便这样,他们也没办法买到糯米手上剩下来的那些灵谷,眼巴巴地就看着糯米将那些灵谷藏了起来,死活也不肯转让给他们。 他们咬牙切齿了一回,转头就开始想着将手上的那些灵谷再转手卖出去。至于糯米手上的那些灵谷,他们可是不管的,只想着将灵谷转手卖到外边去,先将亏出去的灵石挣回来才是。 然而,当他们想要实行这方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得有些太过简单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在这幽冥当中,哪里才能够遇到旁的修士。 有些不怕死的修士悄悄溜到了黑暗当中去。就再也没见他们回来过了。好些修士是曾经到过幽冥里边,才从幽冥深处逃回来的,自然知道那黑暗之中的可怕。这落脚点是难得安全的地方,他们哪里舍得从这地方离开。 可若是不离开。这附近根本就没办法寻到什么买家。 玉溪门那样的门派,虽然确实很缺灵谷,可他们再怎么缺,也没办法买灵谷了。实在是他们连最初那些便宜的灵谷都买不起,更何况是如今这样的价格。 要说将价格降下来的话,他们倒是肯定愿意买的,毕竟外头的修士也不知道玉溪门一类的门派已经从糯米哪里要到了灵谷。可外头那些修士却也舍不得降价倒卖。 当时从糯米手上买过来的时候,可是花了好高的价格的,如今突然说要降价,也不是出了什么天大的状况。他们又怎么可能舍得。 结果他们还在这样来来回回地想着对策,却突然听见了一个对他们而言十分难堪的事情。 “……什么?!他们说是要将灵谷卖给外头的修士?!” 莫一心面色难看地等着站在他面前的赵峥。若是如今楼千重他们或是糯米就站在他面前,他说不准会扑上前去,抓住他们死命摇晃。 那些修士到底不相信糯米有那样的心思,能够想明白那些弯弯道道的东西。特别是看着糯米那无辜的神情。更是觉得面前对着的肯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 糯米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反倒是叫他们没来由地生出一阵心虚来。 可不管他们再说什么,糯米还是咬定了不远松口,死活说是手上那些灵谷不多了,要留着自己吃,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了卖出去。 便宜…… 糯米这话一出口,便有不知道多少修士咬碎了牙。 在她嘴里边的便宜。可是一个旁人已经不敢想象的高价了。要不是在幽冥这样特殊的地方,而他们又造出了那样的形势来,灵谷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价格的。哪怕在这幽冥当中,灵谷的价格也算是虚高,何况糯米还明白地说不能全用灵石来支付。 灵石固然是修仙界通用的货币,可正因为是货币。所以其实也没有多珍贵。反倒是那些被他们带在身上的材料,全都是些他们花费了好多年才终于收在身边的,如今拿出来买区区灵谷,可当真叫他们心头一痛。 可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是他们求着糯米要买灵谷,价钱还不是就随便糯米开么。 最可恨的是。即便这样,他们也没办法买到糯米手上剩下来的那些灵谷,眼巴巴地就看着糯米将那些灵谷藏了起来,死活也不肯转让给他们。 他们咬牙切齿了一回,转头就开始想着将手上的那些灵谷再转手卖出去。至于糯米手上的那些灵谷,他们可是不管的,只想着将灵谷转手卖到外边去,先将亏出去的灵石挣回来才是。 然而,当他们想要实行这方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得有些太过简单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在这幽冥当中,哪里才能够遇到旁的修士。 有些不怕死的修士悄悄溜到了黑暗当中去,就再也没见他们回来过了。好些修士是曾经到过幽冥里边,才从幽冥深处逃回来的,自然知道那黑暗之中的可怕。这落脚点是难得安全的地方,他们哪里舍得从这地方离开。 可若是不离开,这附近根本就没办法寻到什么买家。 玉溪门那样的门派,虽然确实很缺灵谷,可他们再怎么缺,也没办法买灵谷了。实在是他们连最初那些便宜的灵谷都买不起,更何况是如今这样的价格。 要说将价格降下来的话,他们倒是肯定愿意买的,毕竟外头的修士也不知道玉溪门一类的门派已经从糯米哪里要到了灵谷。可外头那些修士却也舍不得降价倒卖。 当时从糯米手上买过来的时候,可是花了好高的价格的,如今突然说要降价,也不是出了什么天大的状况,他们又怎么可能舍得。 结果他们还在这样来来回回地想着对策,却突然听见了一个对他们而言十分难堪的事情。 “……什么?!他们说是要将灵谷卖给外头的修士?!” 莫一心面色难看地等着站在他面前的赵峥。若是如今楼千重他们或是糯米就站在他面前,他说不准会扑上前去。抓住他们死命摇晃。 那些修士到底不相信糯米有那样的心思,能够想明白那些弯弯道道的东西。特别是看着糯米那无辜的神情,更是觉得面前对着的肯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 糯米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反倒是叫他们没来由地生出一阵心虚来。 可不管他们再说什么。糯米还是咬定了不远松口,死活说是手上那些灵谷不多了,要留着自己吃,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了卖出去。 便宜…… 糯米这话一出口,便有不知道多少修士咬碎了牙。 在她嘴里边的便宜,可是一个旁人已经不敢想象的高价了。要不是在幽冥这样特殊的地方,而他们又造出了那样的形势来,灵谷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价格的。哪怕在这幽冥当中,灵谷的价格也算是虚高,何况糯米还明白地说不能全用灵石来支付。 灵石固然是修仙界通用的货币。可正因为是货币,所以其实也没有多珍贵。反倒是那些被他们带在身上的材料,全都是些他们花费了好多年才终于收在身边的,如今拿出来买区区灵谷,可当真叫他们心头一痛。 可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是他们求着糯米要买灵谷。价钱还不是就随便糯米开么。 最可恨的是,即便这样,他们也没办法买到糯米手上剩下来的那些灵谷,眼巴巴地就看着糯米将那些灵谷藏了起来,死活也不肯转让给他们。 他们咬牙切齿了一回,转头就开始想着将手上的那些灵谷再转手卖出去。至于糯米手上的那些灵谷,他们可是不管的。只想着将灵谷转手卖到外边去,先将亏出去的灵石挣回来才是。 然而,当他们想要实行这方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得有些太过简单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在这幽冥当中,哪里才能够遇到旁的修士。 有些不怕死的修士悄悄溜到了黑暗当中去,就再也没见他们回来过了。好些修士是曾经到过幽冥里边。才从幽冥深处逃回来的,自然知道那黑暗之中的可怕。这落脚点是难得安全的地方,他们哪里舍得从这地方离开。 可若是不离开,这附近根本就没办法寻到什么买家。 玉溪门那样的门派,虽然确实很缺灵谷。可他们再怎么缺,也没办法买灵谷了。实在是他们连最初那些便宜的灵谷都买不起,更何况是如今这样的价格。 要说将价格降下来的话,他们倒是肯定愿意买的,毕竟外头的修士也不知道玉溪门一类的门派已经从糯米哪里要到了灵谷。可外头那些修士却也舍不得降价倒卖。 当时从糯米手上买过来的时候,可是花了好高的价格的,如今突然说要降价,也不是出了什么天大的状况,他们又怎么可能舍得。 结果他们还在这样来来回回地想着对策,却突然听见了一个对他们而言十分难堪的事情。 “……什么?!他们说是要将灵谷卖给外头的修士?!” ps: 最近开始考虑收尾的问题了,感觉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情了?啊、果然主要还是因为更新速度太快嗯(喂)不过新坑还在折腾着呢,感觉怎么也不顺畅。再加上电脑坏了,一直还没去修,真是……麻烦死了……痛哭 六百六十一 买,卖 莫一心能够想明白的道理,还有许多修士也同样能够想明白。他们相互之间也不好约个什么话,却都纷纷想着要上门来向糯米买走那最后的一点儿灵谷。 自打听了莫一心的那番话以后,赵峥才慢慢明白了过来。难怪糯米表现出来的模样一点儿也不着急。果然是早就已经在心中算计好了的。 他虽然也不相信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修能有这样长远的想法,可瞧着糯米那模样,要说不相信她心中藏着什么事儿,反倒显得有些打眼了。要说这姑娘只是当真不在乎将灵谷卖给什么人,宁可自己吃亏一些也要给自己出口恶气,他又觉得对方到底不是那么冲动的家伙。 糯米确实一点儿也不着急,如今是换成了外头那些修士急成一团。 可不管他们再怎么想办法,若是不求到糯米面前,便只能是眼睁睁看着糯米同楼千重他们一道,将灵谷卖到外边去,根本没他们一点儿事情。 与其这样焦心地等下去,倒不如是主动就找到糯米面前,还能占一点儿优势。 不过—— 赵峥瞧着外头那些一脸躁动的修士,心中忍不住就是又嗤笑了一声。 瞧着他们这模样,就是当真能够从糯米手上求来灵谷,也不代表就当真有用,或是能占到什么主动。他们这些修行的人,讲究的是清心寡欲。可如今外头那些冒冒失失的,但凡是心中有一丁点想法的,都是被那小丫头引着跑。这都已经不再是为了存活下去了,而是心中当真就已经藏住了自私的念头。哪怕是真叫他们买到了灵谷,可最重要的东西,他们已经丢得一干二净了。 若是叫糯米听到赵峥的想法,肯定会十分害羞地挠挠脸蛋。她也就唯有在这些小门派修士面前,才能够将事情想得那样圆乎。若是面对着叶梵那种人,不要说他原本就是个厉害的。即便他就是站在你面前让你算计,可他心中没有旁的想法,根本不在乎那些利益,又哪里能够有什么机会被人拉扯住尾巴四处跑的。 外头那些修士越是着急。糯米就显得越是镇静。 她如今每日就是躲在房间里边,帮着柱子擦身子。有时候那些修士悄悄地摸到她门上去,都能见到她在给她的那只傀儡身上擦抹什么东西。他们心中藏了事情,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意思,因而根本也不会关心糯米是在同柱子做什么。 那些修士不开口,糯米便不会主动讲话。她可是忙得很,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多同柱子讲讲话,哪里愿意和那些在背后乱传她闲话的家伙开口。 要说,会找到糯米门上来的修士。在门派里边的时候肯定也是些位高权重的。虽然门派规模少一些,可在门派里边的时候,到底是些受人敬重的。 就好比先前钱久寻到糯米门前来的时候一样,这些修士也大都碍着脸面,不太愿意主动松口。他们倒是希望糯米能主动开口招呼他们。也好让他们寻一个台阶就落下去了,顺着坡子一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终归也没有那样丢脸。 可没想到糯米根本就不搭理他们,那些修士忍了好久,却也只能是吞吞吐吐地开口了。 “灵谷的事情……听说你是想要将灵谷卖到外头去,给外边的那些修士?” 上门来谈判,总不能一开口就将底细都露出来的。那些修士也只能是没话找话一样。将这已经证实了的事情又拿出来问了一遍。 糯米倒没想着隐瞒,点了点头,只是睁大眼睛露出个惊讶的模样来,道,“是……不过、不过我也没在外头说咧。几个道兄都答应了要帮我保密的,怎么突然就被说出去了。” 上门来买灵谷的修士面色一僵。不自然地笑了笑,“嗯,估计是不小心说漏嘴了吧。这个……这个……先前你不是说手上的灵谷已经不多了么,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将灵谷卖给那些外人呢。灵谷可是要留着给咱们自己应急的才是呀。” “没事儿呀。几位道兄那份灵谷,我早早就分出来放好了。绝对不会有什么疏漏的。”糯米摇摇头,面色十分认真,“先前唐道兄在外头遇到了修士,回来跟我讲,说那些修士如何如何可怜,连饭都吃不上了,都饿着肚子呢。我想这些灵谷放着也是放着,除了能吃也没什么用处。如今你们不是也不需要买我这灵谷么,我就想着便宜点儿卖出去,也算是给自己行善积福了呀。” 她这话说得十分顺溜,完全不管听到她这话内容的人是不是憋得要吐血了。 他们根本就不是不想买灵谷,而是那灵谷价格太高,他们不愿意让糯米白挣那么些灵石罢了。可如今瞧着糯米说起这事情来,他们也只能赶紧从脸上挤了个笑容出来,装出诚恳的模样,讲道: “这说的可是什么话呀。灵谷,我们门派自然还是需要的。不过是前头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灵石来罢了……” “那就不要勉强地买呀。”糯米却罕见地打断了对方的话,“灵谷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用来吃的么。若是不需要,何苦买那么多屯着咧。我也不是想要骗人灵石,实在是没那个必要的么。我如今将灵谷卖出去,也是按照最初的那个价格罢了。那些修士是当真没有一丁点儿吃食了,又从来没有买过灵谷,我也不会给他们涨价的呀。” “按照、按照……原来的价格?”询问的修士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是呀,就按照最初咱们说过的那些价格。我这灵谷哪怕不很多,好赖还是能支撑一段日子,怎么能昧着良心挣那些灵石呢。”糯米眼睛大大圆圆的,里边是水汪汪的发亮,实在是叫人觉得天真无邪。 可那些听到她话的修士,已经几乎要直接从座位上边蹦跳起来了。 原来的价格,原来的价格。 他们都愿意按照那个价格的三倍四倍来买灵谷,也要比糯米向他们开的价要低一些。可糯米偏不愿意接受那样的安排,死活要咬着粮价不放,还要将灵谷便宜地买到外头去。 到了这时候,他们才总算开始相信糯米是当真不乐意降价,也绝不会廉价将灵谷卖给他们。 有了这灵谷,何愁在这幽冥里边找不到买家。她哪里在意灵谷是卖给谁的。 他们是不知道,若是知道糯米手中的灵谷根本就耗不尽,一定会觉得更加绝望。 灵谷就是卖得再便宜,卖多了,那也是十分可观的一笔灵石了。 他们自然不会相信糯米说的话。什么要给自己行善,要给外头的修士活下去的机会。因为玉溪门那边并没有将得了多少灵谷的话说出去,因而在其他修士看来,糯米便是舍不得将灵谷送给那些落难门派的。 若是糯米当真有那样的善心,就该在这地方多多派放灵谷才是。 他们却也不想想,不论是灵谷还是苔藓,又或是他们如今住着的那些临时棚子,说白了全都是糯米的东西。糯米自己愿意怎么处理,那便怎么处理,同他们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糯米静静地看着那些修士,看得那些修士都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 叫糯米到外头去派灵谷的话,自然是不能说的。他们还想同糯米拉拉关系,想办法让糯米稍 微松一松口,便见到糯米身后那傀儡又微微晃了晃身体。 那傀儡是如此庞大,光是立在黑暗当中,就已经叫人胆颤心惊的了。如今动作起来,更是让人心头一寒。 他们看了看那傀儡,再低头看看糯米面上那无辜的神色,不由就已经泄气了。 糯米确实没有什么需要求到他们的地方,既然他们打定主意想要主动涨价换购灵谷,也没办法再将脸面保存下去。少不得是要撕破脸皮,扯开了同糯米讲。 那些上门来的修士没别的法子,只能讪讪地将心中的价格报了出来。 还不敢报得太低。 糯米听了他们说的价格以后,还直劝他们放弃呢。说是灵谷这东西一点儿也不稀罕,在人间界的时候,这个价格都能买山一样的灵石了,哪里值得他们就花费这样大的价格来买。何况外头那些修士确实已经饿了许久,同他们这些储藏着不少灵谷的门派不同,不能叫他们空手等死。 那些修士听着糯米的话,心中不免气苦。 他们可绝不会觉得糯米是什么好人,听到糯米的话,便觉得这是故意要说出来嘲讽他们的,说他们不识好歹,又是为了故意端着,好继续涨价的。 有些不耐烦的修士便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最底线的价格,嚷嚷着非要买到灵谷回去才是;就是性子稳一些的,也都跟着着急了起来,皱眉反问糯米什么价格愿意松口。 每到这时候,糯米都会瞧着面前的修士,微微叹气,道,“好吧,既然你都这样坚持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价格买灵谷,绝对是亏大了的。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六百六十二 送灵石 那些修士哪里会当真听糯米劝,他们心中更不觉得糯米是真要劝他们的,只觉得糯米是为了要在他们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听到糯米一声叹,他们甚至都有些忍不住面上一抽。 他们甚至都将落脚点这边的修士没灵谷吃的借口搬出来了,糯米的回应却永远那样云淡风轻。 “这附近不是已经都种上苔藓了么。有这苔藓,谁也不能饿死呀。” ——这附近确实种有苔藓。可那东西又难打理又难吃的,又有谁愿意一直吃那东西啊。 可惜,这样的抱怨也只能是深深埋藏在心底,根本不能拿出来说道。 他们自己自然也知道,如今这灵谷的价格,确实有些高得不正常了。哪怕在这幽冥里边,也没有这样的价格买灵谷的道理。先前糯米最初给他们开的价格,虽然是开得偏低了一些,可那价格才算是正常的。 如今到了这样高涨的价格,实在不该再来买灵谷囤积的。 可他们也没办法,他们可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行为将灵谷的价格给炒上去的,只觉得是糯米再可以提高灵谷的价格,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这样一想,他们对糯米的恶感就更甚。 糯米并不很情愿将灵谷卖给那些修士,不过是想着要惩戒他们一番,才将灵谷高价卖给他们,好让他们能够从中得个教训。这时候将灵谷卖出去了一些,便当真是不肯再卖了。她可没有想要将这些修士全都逼上绝路的想法。 要将灵谷卖给外头的那些修士,也不是她的一时冲动。 确实是因为唐允风在外头遇到了一些活不下去的修士,这才动了这个念头的。 她不缺灵谷,也不缺灵石,既然有人需要灵谷,她也不介意将灵谷倒卖出去。那些修士是自己不愿意到这地方来,还想要到幽冥深处闯一闯。 那些修士相互之间并不敢多沟通,生怕旁人知道自己私藏了多少灵谷。因而你瞒我、我瞒你的,居然都不知道糯米已经卖出去了多少灵谷。 他们一边买灵谷,一边在外头悄悄打听,发现糯米竟然还打算将灵谷卖到外头去。一时之间就慌张了起来。 ——怎么办? 他们已经花出去了那样多的灵石和东西,若是这时候收手,只会损失惨重。可若是这时候不收手,是不是同样会损失更多呢。没有人能理顺这事情。毕竟他们可没人知道糯米手中还有多少灵谷。 柱子这些天在旁边看着糯米卖灵谷,可当真是有些惊诧。 他以前是从来没见过糯米同人做买卖。在他心里边,有时候难免会将糯米想成是当年那个小小的糯米团子。哪怕他早见到糯米已经出落成这般水灵的模样,可心里边的那点感觉和记忆,却没办法那么轻易地消磨。 刚开始糯米被人传闲话的时候,他心中还是愤愤不平的,想起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事情。 当时在青泉峰上边。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许多修士都在背后对糯米冷嘲热讽的。那时候,糯米可是对此没有一点儿办法,只能自己一个人沮丧地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不讲话,也不抗争。 那时候糯米才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大,不论是吵架还是打架,也绝不是门派里边其他弟子和杂役的对手。 他那时候已经习惯了怜惜糯米,想要将她藏在后头护住。 可如今一看,已经再没有那个必要了。 糯米确实不会同那些人吵架,更不会打架。她仍是好像以前那般安静。甚至躲在房间里边,连门也不出去,却有那么多修士求上门来想要得到她的原谅。她明明是不愿意坑害那些修士的,可那些修士却不知怎地,一个一个竟然是求着将灵石塞到糯米手中。 柱子有些想不明白,只知道在这幽冥里边。灵谷是稀缺货。可再怎么稀缺,也没有卖这样高价的道理。他只是有些憨厚,到底不是真蠢,见那些上门的修士多了,听着他们前前后后在屋里屋外讲的话。也慢慢开始明白了过来。 于是,再看着糯米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隐隐有些变了,变得有点儿崇拜。 他可是觉得那些能够挣大钱的人十分厉害,没想到如今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也有了这样的能耐。 糯米也发现了柱子眼神的变化,便抿了抿嘴,道,“我可没逼着他们买灵谷。我是当真不愿意那么高价格卖给他们。师兄你瞧着怪不怪,我当初说要五倍价格卖他们灵谷的时候,可当真没想过还有这样一日的。他们自己非要这么干,可当真是拦都拦不住。” 柱子见糯米面上还是那无辜的神情,不由就笑了。 他如今日日被糯米逼着用那些药液擦身抹脸的,身上已经变得干净了不少。便是脸上也已经露出了一点儿清晰的五官来了。再笑起来的时候,终于有了点儿表情的样子,不再显得那样生硬可怕。 外头那些修士总在后头说糯米坏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着那些修士主动上门来高价求买灵谷,柱子只觉得十分爽快。 除非是那些修士愿意在这幽冥住个十年八年的,否则,他们买回去的那些灵谷,根本就吃不完。到时候一回到人间界去,可就绝对没有机会再换成灵石了。 而且,即便是在这幽冥当中,他们也没有任何机会。 除非他们愿意离开这个落脚点,孤身进入到幽冥深处。否则,只要是有糯米在旁边,他们就绝不可能将灵谷卖出去。毕竟糯米身上的灵谷才是最多的。往外卖的时候,肯定也是最便宜的。 糯米都愿意给玉溪门送灵谷了,可见她是当真不介意。 外头那些修士见着糯米当真要将灵谷买到外头去,却也没什么好办法阻止。 他们固然想要将糯米手上的灵谷都买空,可糯米如今是咬紧价格不松口,甚至可以说是咬紧了灵谷不放。若不是他们自己主动提高价格,又死活求着要买,糯米根本就不愿意将灵谷卖给他们。这么一来,他们不仅是丢了灵石,还要跟着丢脸。 若是丢脸能够将糯米手上的灵谷清空,他们也都认了。 可不论他们再怎么买,糯米手上的灵谷好像总是没个完一样。虽然糯米总跟他们说灵谷不多了、灵谷不多了。但这“不多”的量,好像也有些太多了。 到了后来,就再没有修士上门来求灵谷了。不是他们不想买,而是实在没那个能耐。 他们自己将灵谷的价格吊得高高的,却忘了这到底是幽冥,不是人间界。他们带在身上的灵石和物资都有限,根本没办法供他们这样大量地挥霍。 买了那么多灵谷,他们手上的那些灵石也终于是被挥霍了个干净,再想要买灵谷,也已经没那个能耐了。 楼千重是个不管事的,叶梵除了巡逻的时候就常常躲起来修炼,薛灵又不爱开口。 除开他们三个以外,唐允风、江承淮和杜乐都注意到了糯米高价将灵谷卖出去的事情。唐允风几个也知道糯米在外头被讲闲话的,还想着是不是要找个什么由头来帮糯米出口气。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行动,糯米自己就做了这么一单大买卖。 那期间的价格差,哪怕他们是大门派出身,见惯了好东西的,也都听得目瞪口呆。 实在是灵谷这玩意儿太不起眼、也太不值钱了。竟然能够卖出这样一个价格来,简直是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那些人都是疯了吧?这么高的价钱,就为了买一斤灵谷?”唐允风悄悄地摸到糯米面前问了一次,回头就惊叹了起来,“你到底是对他们落了什么幻术么,把他们迷得都成什么样子了。我瞧你卖到外头去的灵谷也没有开得这样高价的,怎么这些说你闲话的家伙是不是患了失心疯,竟然答应了这种价格。” 他话音刚落,就见到隐藏在黑暗当中的傀儡微微动了动身子。他赶紧抬手一挥,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可不是怀疑糯米或是怎么样的。” 糯米也小声喊了一声,“师兄。” 柱子这才安静了下来。 糯米这才转头看了唐允风一眼,眼睛笑得弯弯的,全然看不出来有什么奸诈狡猾在里边,“我可没有那么想过。那价格也不是我开的,我倒是劝着他们不要买咧。你也知道,这价格买灵谷,可不是冤枉了么。哪怕这灵谷是变异的是高阶的,灵谷到底只是灵谷,哪里值当这个价格。可他们不听,非要求着买,好像我不卖他们,就是罪大恶极一样。我没得法子,只能卖了。可不是我做了什么,是他们自己想岔了罢了。” “他们想岔了?”唐允风十分疑惑地打量了糯米一眼,摇摇头,道,“我知道是他们自己有心要作死,可要说你什么都没做,我可不信。他们要给人送灵石,怎么就不给我送呢。偏送到你手上。你说你这不是报复,我都不相信。” ps: 最近的后台都好难登陆哎……为什么呢 六百六十三 货郎 糯米的心情可谓相当好。 她并不知道外头那些修士身上的灵石都用光了,可那些修士不再缠着她,对她而言就是件好事情了。那些修士上门来求灵谷的时候,虽然口气都十分卑微,又是道歉又是哀求的,可糯米总能感觉到他们的不真诚。 这样在她面前表演一次,还不知道回头在背后会多说多少骂语。这么一想,糯米也就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了。那些修士的道歉,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如今她手上的灵石也多了,根本瞧不上那么一点儿利益。那些修士不上门,她唯有高兴的。 可外头那些修士就倒霉了起来。 他们花尽了手上的灵石,却也还是没能将糯米的灵谷买干净,这时候正头疼着呢,却突然听见了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不一时,就有一队坐着板车的修士一路走了过来。领头带着他们的,正是蹦蹦跳跳的杜乐。 杜乐虽然修为比其他人都低一些,可这个低也仅仅是同楼千重、叶梵他们相比,若要真同周遭这些小门派出身的家伙比较,他还是相当年少有为的。这时候他突然领着板车过来,自然是让周遭那些修士都跟着一怔。 那板车并不是由人拉着的,那拉车的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驹楼,生得十分神俊。想也知道,应当是修炼驭兽术的修士从人间界带过来的。 糯米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人过来一样,只是听到外头有喧闹的声音,人就已经从房间里边钻了出来。她可是躲在房间里边好久了的,这时候一出来,其他修士的目光便又都落到了她身上。 她一离开屋子,柱子便也跟着走出来了。 只是,外头那些修士从来没有怎么多注意过柱子,只知道糯米身边有那么一个难看的傀儡罢了,那傀儡当真长什么模样。他们从来也没有仔细打量过。这时候猛地见到柱子,虽然有些修士觉得这傀儡好像起了些许变化,却也只是觉得是自己好久没见这傀儡,所以就给记错了。倒没有很在意柱子外形的改变。 “这是……”糯米也不管旁人,只是朝着面前那板车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坐在板车上边的修士马上就笑眯眯地朝着糯米抬了抬手,“啊呀,这儿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姑娘。早知道这里有姑娘,我肯定早早地就过来了。我是个在幽冥里边四处游走的货郎,这次是带了东西过来,瞧瞧能不能卖出价钱。若是有什么东西咧,我这里也收的,以物换物,大家都能有好处么。” 那男修面上笑得一团和气。看着果然十分像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货郎。 以前糯米在山门下边流浪的时候,虽然天武国的环境并不很好,一直就是在闹大荒的。可她到底还是曾经见过货郎的存在的。那时候的货郎可没有这么好的板车,都是挑着一根长长的扁担,将两箩筐货物挑在身上。走街串巷地叫卖。如今这货郎可就高级多了,还能坐在板车上边。 可见到这自称货郎的男修,所有人都不由吃了一惊。 这可不是人间界,在这幽冥里边,他们压根儿就不敢四处乱跑。可这自称货郎的男修不仅是自己乱跑,还带着一板车的东西。从那板车的完整度上看,他确实没有在这幽冥当中遇到什么鬼怪。又或是遇到了鬼怪。却也全被他一个人就给干掉了。 不论到底是哪一个缘由,到底是叫人不敢相信的。 他们这么多修士,在幽冥当中况且不敢乱跑,可却被这么一个驭兽的男修比了下去,周遭那些修士的面色都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那自称货郎的家伙还是笑眯眯的,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和气地同人打招呼。 他原本就生了一副圆脸,就是不笑的时候,面上也好像是带着和善的神情,嘴角微微上翘,看得人新生亲热。这时候笑开来了以后。一双眼睛便是眯得细细的,就好似一道小缝隙一般,完全看不见眼睛了。 可就是这样,却也还是叫人觉得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欢愉一般,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同他亲近。 光是看着这外表,他也确实是个合格的货郎。 糯米并没有好似其他修士那样,对这货郎心生怀疑。她主动迎上前去,先是同杜乐打了个招呼,然后再笑盈盈地对那货郎讲,“没想到在这幽冥当中也会有货郎。我们这是个小地方,人也不多,不过是一群修士胡乱凑在一块罢了。若是不介意,请在这儿多留两日,也好看看有没有什么买卖可做。我这就领你到篝火边上去,需要搭一个帐幕么?” “不用不用,在外头的时候,我都露宿惯了的,就睡在火堆边上,已经很足够了。不用多给我安排什么。”货郎也笑着摆手,一翻身,就从板车上边跃了下来,跟着走在了糯米身边。 杜乐也同糯米打了个招呼,然后跟着一同走在路上。 两边围观的修士这才恍然醒悟了过来,纷纷让出了一条过道来。 一时之间,气氛竟然显得有点儿尴尬。 周遭那些修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从他们的角度,也看不见货郎板车上边带了什么东西。这时候见到糯米好像很随意地就将货郎安排了下来,再想想自己竟然是交了灵石才能留下的,心中不免有些不高兴。 不过,那货郎是被杜乐领到这边来的,他们也说不好对方是不是已经交过灵石了,这时候也不好多说什么。 糯米果然给货郎挑了一个靠近篝火的位置,就在她自己房子前边不远的地方,还专门给那货郎腾出来了一个位置,然后给对方在地方铺了一张薄薄的麻布。 那货郎一见麻布,人就已经笑了起来,道,“哎呀,这麻布可是好东西,不知道还有没有多的?在这幽冥里边呀,这种简简单单的世俗东西,反倒成了宝贝。先前那些被我们看重的灵石却是成了粪土。” “怎么会成了粪土呢,还不是照样能用来买东西么。不过是变得不那样顶用罢了。”糯米也跟着笑了笑,并没有很在意货郎的话。 她手上可不缺麻布。这只是她从那些储物袋里边挖出来的一小块罢了。 先前唐允风他们早就已经同她提起过,说是在外头遇见了一个奇怪的男修,自称是个货郎。他们都怀疑这男修怎么能够独自一人在幽冥当中行走,可看了半日,却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而且这货郎的板车上边真装了不少好东西,所以他们便同糯米打了个招呼,让糯米在里头接一接这货郎,也好将东西都先买下来。 没想到糯米做得比他们想的都要好。 如今这落脚点里边的修士都已经被糯米的灵谷掏空了家当,除非他们舍得把灵谷拿出来换东西,否则根本没办法再多买什么。 货郎一边笑嘻嘻地同糯米聊天讲话,一边将板车上边的东西一样一样卸了下来。 他在卸货的时候,那头负责拉车的驹楼猛地喷了个鼻息,好似想要打喷嚏一般。那货郎便紧张了起来,赶紧就凑到了那驹楼面前去,一边顺着它的脖子,一边小声和它讲话,好似是在和个情人讲话一般,十分的温和讨好。 糯米在一边打量了一下那只驹楼,只能看出来是只雄性的高大灵兽,比她以前在人间界见过的都要更高大,却再看不出什么别的来了。 在这幽冥里边,所有灵气都已经被隔绝,她也无从分辨这驹楼到底是什么层次的灵兽。 货郎同驹楼说了一番悄悄话,这才又扭过头来,见到糯米还站在一边,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哎呀,叫你瞧笑话了。阿龙是我的伙伴,没了它,我可没法子在这幽冥做货郎的行当了。它可比我要紧多了咧。” “哦、能在这幽冥里边四处跑,是因为这只驹楼呀。”糯米点了点头。 她尝试着朝那只叫阿龙的驹楼伸出手去,驹楼马上就朝她喷了个鼻息,露出一副戒备的神情来。等后来发现糯米的动作十分轻缓,并不像是要伤害它以后,这才慢慢地将脑袋朝前凑了凑,让糯米摸上了它的鼻梁。 货郎似乎并不介意旁人知道驹楼阿龙的好,一边卸货,一边同糯米说起阿龙的事情来。 糯米这才知道了面前这人的名字。 这货郎叫苏一丁,在人间界的时候只是个没什么能耐的散修。他学的是驭兽术,寻常散修队伍并不很喜欢驭兽的修士,所以他一直也没有找到固定的队伍,只是一个人在外头晃荡。连着横渡界河,也是求到了某个小门派门上去,让对方一同带他过来的。 然而,到了幽冥以后他才发现,他所驯养的那些灵兽,都跟着产生了变化。有的变得十分敏感,有的变得十分强大。 其中变化最大的,便是他以前当做坐骑的驹楼阿龙。好几次都是阿龙先感受到了危险,带他远远躲开了幽冥当中的那些陷阱。 托了阿龙的福,他才可以顺当地在幽冥当中出行,而不至于撞上那些鬼怪。 六百六十四 幽冥的行当 六百六十四 苏一丁一边卸货一边笑着同糯米讲话,很快就将板车上边的东西全都卸了下来,满满当当地铺在了地面那麻布上边。他不光是从那板车上边倒腾下东西来,偶尔还从身上的储物袋一摸,一样东西便被他放到了麻布上边,当真是熟练无比。 糯米先前还同苏一丁说几句话,可很快地就被苏一丁放在地上的那些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力,压根儿就再没多说什么了,只顾一味低头盯着地上的东西看。 苏一丁又说了一些话,渐渐也发现糯米没有搭理他,再一抬头,便见到糯米已经专心致志地翻看起了地上的东西,也就跟着露出了个笑容来。 “都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不过是有些特别。你慢慢看,若是看上了,我给你算便宜一些。” 糯米这时候都有些没注意他在说什么了,听到他讲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注意力早就没在这上头了。 苏一丁却也不在意。见糯米不搭理他,他便拍了拍阿龙的脖子,然后在麻布前边寻个位置坐下了,然后抬头盯着柱子看了几眼。 柱子以前就一直装作是个普通的傀儡,如今虽然面目变了一些,但还是遵循着这做法,安安静静立在糯米身后。只要向他和糯米投去的目光不带恶意,他就不会有任何反应。 既然敢自称货郎,苏一丁身上带着的东西自然是很多的。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以为这货郎不过是随便找了点儿东西,又偶然培育出来了一只能在幽冥当中避开危险的灵兽,这才在幽冥当中四处游荡,想着要挣一点灵石好想办法回人间界罢了。 可等糯米当真见到苏一丁手上那些东西以后,她才发现苏一丁的东西当真可以算得上是繁杂而庞大。一整个板车上边,满满当当堆的都是些法器、玉简、符纸、仙草一类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的等阶各不相同,很难看出是出自同一个人手中的收藏。 糯米在那些东西当中翻看了一遍。突然就抬起了脑袋,向苏一丁问道,“你这儿……有卖灵谷的么?” “灵谷?”苏一丁愣了愣,马上就摆手摇头。笑道,“没有没有。灵谷么,在这幽冥里边,哪个不是留着自己吃的。自己吃尚且不够,谁舍得就拿出来倒卖呢。你若是看上别的什么,都还好说。若是要灵谷,这我可当真没办法帮忙了。” “哦、这样呀。”糯米小声答应了一句,抿了抿嘴,也没多说什么。 有了糯米在苏一丁面前翻看东西,很快地就有别的修士也跟着围拢了过来。 他们当中有的是已经花光了门派储存的灵石。收购了糯米手上的灵谷的;另外还有一些,则是如同玉溪门那样,原本灵石就不很多,所以原本就买不起灵谷、也没办法挥霍的门派。 这些修士有的是当真想要看看苏一丁有没有带着什么好东西的,有的却仅仅只是上前来看热闹。但人聚得多了。一时之间,在苏一丁那小地摊前边,便是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大群人。 这时候,也就唯有糯米身后空出了一小圈位置来。 毕竟柱子还拦在后头,也没有多少修士敢上前同孔武有力的柱子抢挤地方的。 那些修士倒是想着趁乱将糯米作弄一番,可一见到柱子那身形,就已经有些泄气了。他们这些修仙练剑的。在这幽冥里边,还当真比不得一只傀儡。 苏一丁尚且笑呵呵地招呼着,阿龙却好像并不太习惯这样的情形。人群围上来了,阿龙猛地跺了跺前脚,又跟着狠狠喷了几个鼻息,好像是在控诉着自己的不满一样。惹得糯米忍不住抬头去看它。 如果可以的话,糯米最想要的,自然是苏一丁培育的这只驹楼阿龙。不过驹楼是一种特别具有灵性的灵兽,而且如今又成了苏一丁在这幽冥当中的保命护身符,他是绝不可能愿意将阿龙卖出去的。 糯米也不管旁边那些修士在翻看什么。只顾自己在麻布上边翻找。她找出来几枚还没孵化的灵兽蛋,抬头向苏一丁问了价格。 这几枚灵兽蛋都不是苏一丁自己培养的。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换回来的,更不知道里边都是什么样的灵兽。若是在人间界的时候,还能够透过神识去勘探一番。可在这幽冥,这法子是再也用不上了的,只能是就当普通的灵兽蛋来卖了。 “这个……也是同旁的修士换过来的么?”糯米敲了敲其中一只灵兽蛋,又将那带着青色纹路的蛋凑到耳边去,仔细听了听里头的动静。 苏一丁点头,“没错。不过这些东西都是我零零碎碎从不同修士手上换回来的。刚开始的时候,我可没什么资金,只能换点儿小东西。后来越换东西越多,我这才折腾出来了个板车,拉着东西到处跑。这灵兽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来了的。不过,这蛋肯定还是活着的。你若是喜欢,几个包圆了,我也好算你便宜一些。” 糯米又轻轻应了一声,并没有着急要答应什么,只是轻轻将灵兽蛋放到了一边去,又查看起其他东西来。 在这些东西当中,甚至还有不少飞剑。 这些飞剑大大小小,各种模样和属性的都有,看着就好像是专门摆卖飞剑的铺子一样。 糯米拿起几把飞剑,仔细看了一回,这才终于慢慢勾起了嘴角。 她不相信苏一丁的话。 在这幽冥里边,哪怕物资短缺,可苏一丁又不是个卖灵谷的,哪里有那么多修士愿意同他交换东西。苏一丁手上的这些东西,可不仅仅是少数,若要说他在幽冥里边生活了数年,倒也说得过去,可到这幽冥来得最久的门派,恐怕也不过是三四个月,哪里能聚集这样多东西。 见到这么多飞剑,她才猛地明白了过来。 苏一丁可不仅仅只是个货郎,他还是只秃鹫。 只要是发现哪个地方有横死的尸体,他便会跑到那尸体旁边去,将尸体身上的储物袋捡走。 她先前就一直怀疑,苏一丁为什么要带着一辆板车四处行走。在这幽冥当种,自己一个人骑着驹楼,行动可要敏捷不少。 唯一能够解释这现象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不能讲那些东西收起来。 仙草符咒一类的东西自然是没问题的,可那些法器和飞剑却不一样。已经被人湛炼过的法器,法器本身带着主人的神识和真元力,哪怕是主人身灭,那些寄存在法器上头的真元力也不是那样容易就被消除的。在彻底消除以前,这些东西可不能随便放入到旁人的储物袋里边去。 苏一丁既然一路上捡着尸体前进,便从来没有机会好好将这些法器里头的真元力消去。为了赶时间,他只能造出一台板车来,拖拉着这些东西前进。 “东西……好多咧。”糯米不由笑了笑,一抬头,就见到苏一丁正在扭头招呼旁边的修士。 她看了看周遭那些修士,发现不少修士都瞧上了好些东西,这时候正尝试着要同苏一丁砍价呢。苏一丁自称是货郎,又哪里是这样容易就会在价钱上边让步的。因而两边都正说得热闹着。 糯米又从那麻布上边划拉了几个玉简,同那些灵兽蛋放到了一块去。除开那些以为,还有一些她认得不认得的材料,也都拨作一堆,这才终于将东西都推到自己面前,喊苏一丁过来算账。 苏一丁一扭头,就见到糯米面前堆起了一个小山包一样多的东西,惊讶的同时,也跟着高兴了起来。他可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大方的客人,愿意一次买这么多东西的。 糯米猜得没错,他绝大部分东西都是从尸体上边摸出来的。寻常修士在这幽冥当中,又怎么会愿意多做花费,还换这么些可能根本用不上的东西。 “这些东西,你都是按照灵石的价格卖的么?”糯米看着苏一丁慢慢清点东西,便开口问了一句。 “嗯,也是按照灵石的价格算的。不过,在这幽冥里边,东西都要贵一些,你应当是明白的吧。当然了,你若是能拿出来等价的东西,我自然也不介意。是了,你要拿灵谷给我换咧,我自然是更开心的。”苏一丁想起糯米先前问他的话,不由玩笑着说道。 没想到他这话才刚说出口,便突然觉得周遭的空气猛地一凝。 他好像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旁边那些翻找着东西的修士都跟着猛地顿住了,连动作都一时变得僵硬了起来。 苏一丁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讲话,就突然听见糯米十分开心地拍了拍手。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嫌弃呢。我是打算拿灵谷同你换这些东西的。要说灵石……我也没有那么多灵石咧。”糯米笑眯眯地讲。 ——没有灵石?!你可是从我们手上骗走了多少灵石的,怎么会没有! 周遭的修士心中都禁不住大声咆哮了起来。 ps: 最近起点的网络越发差了,三分钟转不出一个页面……要登陆更新简直能逼得人去扭头泡咖啡…… 六百六十五 试探 周遭那些蹲着翻看东西的修士心中那个气哇。 特别是那些后来还求着糯米将灵谷卖给他们的修士,这时候听到糯米这样和风细雨地讲,恨不得就当真跳起来朝着糯米咆哮。可他们却到底不能这么做。 实在是他们先前死活求着糯米要高价卖他们灵谷,这时候跳起来拿这个说事,他们可谁都没这么个厚脸皮。 糯米可以拿灵谷来抵灵石买东西,他们却有些犹豫,又有些舍不得。 在这个货郎身上,他们绝对挣不会当初从糯米身上买灵谷的那个价格。因为那价格实在是太高了,高得他们回头一想,都觉得匪夷所思,恨不得就拿自己的脑袋去撞墙才是。 当初怎么就突然长了个猪脑子,会答应以这样的价格来买灵谷的呢。 如今,灵谷已经在他们手上了,他们又突然变得舍不得将灵谷卖出去了。 买价太高,不等到一个好的机会,他们是绝不舍得抛出去的。他们原本还乞求着糯米在面对苏一丁的时候,也会将灵谷的价格拉得高高的,好叫他们也有机会。可很快他们就发现,糯米让他们失望了。 要用灵谷换东西,也是先将灵谷和东西都折算成灵石,还有再算出一个数额来进行交换的。 同他们交易的时候,糯米明明是将灵谷的价格订得高高的,可这时候同苏一丁买东西,她却直接就认可了苏一丁开出来的那个价格。 苏一丁换灵谷的价格,还不如他们先前开出来的一半的一半高!然而,糯米同意了,一点儿不带犹豫的,让苏一丁都有些喜出望外了。 他在幽冥里边走过了这么多个地方,做过这么多笔买卖,还从来没有哪个修士愿意让给他一点灵谷的。他听到糯米愿意用灵谷和他交换东西的时候,心中已经十分喜悦了。 可他也知道。灵谷在这幽冥当中代表着什么。他开出来的价格虽然不低,可当真也算不得高。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还要同糯米还价几回,最后再敲定一个更高的兑换价的。没想到糯米这样干脆。平白就给给他多送了不少灵谷。 “怎么,苗家小妹这时候就不缺灵谷了?”莫一心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突然见到糯米用这种价格同苏一丁换东西,马上便开口冷嘲热讽了起来。 糯米却好似根本没听出他话里边的恶意一样,开心地笑着点头,道,“嗯,灵谷虽然缺,可东西我也很想要。能换到这些东西,灵谷也算没白放着长虫子呀。” 莫一心一噎。差点没将自己噎得直翻白眼。 糯米这时候是将他们先前说过的话拿出来,从新塞回到他们嘴巴里边去。 当初可是他们同糯米讲,说那些灵谷不拿出来换了东西,就要放着长虫子的。可那时候他们是让糯米将灵谷卖给他们,可不是卖给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货郎。 他们想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东西是苏一丁的、灵谷是糯米的。这两人之间的交易你情我愿,实在没有什么旁人插脚的地方。他们在一旁看着,却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哪怕是说几句嘲讽的话,糯米也不声不响地就接过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明白过来。 不管明白不明白,这交易也是已经谈成了的,再没他们什么事了。 糯米先前说是手上灵谷不多。却也曾经给他们透露过,说她卖出去的那些灵谷,都是手上能够动用的。还有不少是她存下来准备给他们几人自己吃的。谁也说不准那灵谷到底有多少。这时候见到糯米一气拿出那么些灵谷来,都觉得有些丧气不已。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期盼着这糯米能将手上的灵谷都卖空,逼得糯米再去想办法在幽冥当中种其他东西。后来可以说是鬼迷心窍。居然想着要将糯米手上的灵谷都买干净,然后将灵谷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以后,再高价倒卖出去,就如同糯米先前所做的那样。 他们本来觉得自己已经看到希望了的。 不论他们再怎么哀求,糯米卖给他们的灵谷也只是一点一点往外挤。叫他们觉得糯米手上的灵谷可能当真不多了。可这货郎一出现,马上就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糯米手上的灵谷根本不是他们能够算计得过来的。 如今他们手上再没有多余的灵石和物资去换灵谷了,可糯米却还是能够轻轻松松拿出一批灵谷来,净去换一些在幽冥当中作用不大的东西,这怎能不叫他们觉得丧气。 哪怕这时候有什么修士上门,愿意高价买灵谷,他们恐怕也争不过糯米。 糯米舍得将灵谷便宜地就卖出去,可他们是绝对舍不得这么做的。 他们倒是想要将糯米扯到一边去讲讲条件,可一见到糯米身后那铁塔一样的傀儡,就都泄气了。有这么一个巨大的打手在后头,他们可当真不敢做什么,只能有些怨愤地瞪着糯米的方向。 糯米笑眯眯地看着苏一丁,这时候已经同苏一丁说起别的话来了,一边从身上掏出一个储物袋,交到苏一丁手中。 “哎、我看着你们这可当真是个好地方。不光是有住的,还竟然有植物种着。我在幽冥里边走了好多地方,深深浅浅的,还从来没有见过哪里是种着植物的。这东西,还会发亮吧?”苏一丁做成了一比大买卖,心中也觉得十分高兴,也不管旁边那些光看着不买的修士了,直接就凑到糯米面前同她搭话。 “嗯,这是我从人间界发现的苔藓,就欢喜在漆黑的地方生长。我想着这东西会不会在幽冥也能生存,便试着种了一些,没想到竟然当真能长起来。”糯米也没有隐瞒,甚至还同苏一丁讲,“你若是感兴趣,大可挖一些,种到别的地方去。这些苔藓便是种着改变幽冥环境的,这地方的修士,谁都能挖走种植。” 旁边的那些修士听着,更是恨得牙痒痒的。 莫一心听着糯米的话,心中不免微微一动。他到底不相信糯米是个那样好的,会平白就将东西送出去。若当真有那么好,怎么就不见糯米将灵谷送给他们,也不见糯米将如何种好苔藓的法子教给他们。 所以不管糯米说什么话,莫一心都要细细分析一番,从中找出什么阴谋的味道来才好。 这时候糯米这么讲,莫一心便又在心里头盘算开了,思索着糯米是不是手上灵谷要用光了,才乐意将那么苔藓种出去。 要知道,外头还是有好些修士饿着肚子的。若是能够将灵谷卖到他们手上去,自然能够挣得不少灵石。可若是糯米手上已经没那么多灵谷了呢,便只要多多地在外头种苔藓,将这地方折腾成一个会发光发亮的地方,叫外头的修士能顺着光芒一路寻过来。 有修士要留下,就代表着楼千重他们又能收到一点儿灵谷。 特别是叫苏一丁沿路种植苔藓,便能引得外头的那些修士顺着苔藓微光的光芒,一路找到这地方来。 他的想法倒是十分切合实际,糯米和楼千重他们都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倒是先被他给想出来了。 苏一丁却没有同旁人啰嗦。他就是再没眼力,也早看出糯米同其他修士是不一样的。 早在外边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地方是由楼千重负责管着的。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一群修士当中,恐怕就只有糯米是同楼千重他们有关系。其余修士,想必都和他一样,只是过路的。 他曾经也动过要在这儿落脚的心思,可方才糯米卖给他一堆灵谷以后,他的心思又跟着热了起来。 有了这么些灵谷,他才当真可以算得上是这幽冥里边的货郎。 他不知道糯米手上有多少灵谷,可若是能够在外头将灵谷换成东西,再从糯米手上换成灵谷,如此反复,他手上的东西便会越积越多。 最近这些日子,苏一丁能够遇到的尸体是越来越少。 再不顶用的修士,到了这幽冥以后,也有渐渐习惯的一日。等大家慢慢习惯了以后,不再那样奔忙,丧命的机会也就跟着减轻了。像是他如今落脚这个地方一样的聚居地,他可是已经见了不少。 修士越是这样安定下来,相互之间牢牢守在一块儿,敢于上门闹事的鬼怪就越少。 如今大部分修士都习惯了幽冥,也没原先那样容易牺牲丧命,他再捡不到什么储物袋了。 若是没有灵谷,他在这地方留下来,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有了这灵谷,他便能够换到更多更多好东西,一点儿不用担心自己货郎的行当做不下去。 只是,不知道糯米手中的灵谷到底有多少。 如果糯米往后再不愿给他卖灵谷,他可是白折腾一回了。 苏一丁想了想,忍不住试探道,“哦、那苔藓也是可以吃的吧?既然这样,想来这地方的修士可比外头幸福多了,一直不缺吃喝的。不知道大家伙是不是都存下来了不少灵谷?” 六百六十六 合作 糯米很是满意苏一丁的反应。 即便是没有这货郎上门,她原先也是想要将灵谷卖到外边去的。只有这么远远卖出去了,身边的修士才不知道她到底卖了多少灵谷。 虽然苏一丁是知道的,可苏一丁又不会守在这地方,总是四处跑动,当然也不知道糯米这灵谷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他肯定也不会多问,只要能有灵谷供他倒卖,他一定就愿意多跑这么几趟。 原先她还想着叫楼千重他们帮忙,只是顾虑着老让他们跑动,会让他们算出灵谷的数量来。如今有了个苏一丁,便让糯米十分高兴。 她见自己的灵谷引起了苏一丁的兴趣,便干脆邀苏一丁到她房间里边去坐一坐。至于她买下来的那些东西,自然是早早就收起来了。 说是坐坐,可到底要说什么,苏一丁明白,周遭那些看着货的修士也明白。 那些修士却也没办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苏一丁拍了拍阿龙,就跟着糯米走入到屋子里边去了。 柱子摇了摇身体,整个人如同拔地而起的山峰一样,跟着糯米后头走到了屋里边去。 糯米倒是有些惊奇,回头望了一眼苏一丁放在外头的东西,忍不住问道,“东西就那么放着也没关系么?” 苏一丁便笑了,圆圆的脸蛋好似一个小太阳一般,“没事没事,阿龙会帮我看着的。它虽然不怎么会打架,这么点小事还是难不倒它,这家伙可聪明着咧。要是有人想偷东西,它马上就会嘶叫踢人。你们这儿可也有人看着场子的吧?” “看场子?”糯米眨了眨眼睛,不过却也大概明白苏一丁的意思,便点点头,道,“若是你东西不见了,会有人帮你找回来的。既然阿龙能认得偷儿。那我也放心。” 他们这话也不知道当真就是闲聊,还是故意要说给外头那些修士听的。 那些修士抬头一看,果然就见到那匹叫阿龙的驹楼正昂着脑袋,高高在上地盯着他们。仿佛他们一个个都有当偷儿的潜质一样,看着他们心中一阵不舒坦。 可这地方确实有人看着的,若是被楼千重他们发现了有人在这偷东西,可就要在这地方待不下去了。偷儿不管在哪里都不受欢迎,若是因为这种事情被赶走,哪怕是关系最好的修士,也不会相互袒护。毕竟谁也不愿有朝一日被偷到自己头上去。 糯米同苏一丁在房间里边谈了什么,没有修士知道。 他们倒是想要凑过去趁机偷听,可两人钻入到房间里边去以后,那些修士便见到柱子如同一堵厚实的墙壁一般。牢牢堵在糯米那间木头小屋子的门外,隔绝了所有修士靠近的路。 柱子的眼神远不如驹楼阿龙那样傲慢,也并不冰冷,甚至可以说那里头就不带有什么含刺的感情。可他那庞大的身子就那么往门前一立,所有想要靠近的修士都生出一股子做贼心虚的感觉来。 要是被这傀儡捶一拳头。说不准就当场没了气息。 而且,就算是被这傀儡打死了,也怨不得什么。那可是一只傀儡,只要是感受到杀气,就会先动手杀人,根本没有理性。同一个傀儡讲道理,还不如同一株灵木打商量。 柱子这么一站。所有修士都只能无奈地停下了靠近的脚步。 有着阿龙和柱子在外头看着,那些修士可谓是浑身都不对劲儿。偏偏他们又十分关心糯米同苏一丁之间的谈话,不愿轻易离开,便只能是在糯米面前来回徘徊着,希望两人赶紧能够说完话。 两人进去屋子里边没多久,里头就已经传出了烤肉的香味来。 外头围着的那些修士心中更是犯起了嘀咕。猜测着那两个人到底是在屋子里边说什么了。 难道说这就当真只是进去烤个东西吃?这样的猜想,就是换了只妖兽都不会相信。可要说他们在里边谈什么交易,这会儿又烤起肉来了,到底是谈完了,还是没谈成。还是在扯皮? 那些修士心头那个焦急,就如同是被百爪挠心一般,却又没办法探知个究竟。 莫一心也混在那人群里边,朝着木屋的方向张望了许久,忍不住拉了拉赵峥,小声道,“你从后头绕过去瞧一瞧?” 赵峥一呆,马上摇头,“不可能。有那傀儡拦在外头,只要有东西靠近,它都能感觉到。” 莫一心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有些急昏头了,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听到赵峥这样说,也没多讲什么,只是焦虑地跺了跺脚。 赵峥看着师尊这模样,心中便是摇头不已。他想要劝一劝这师尊,想了想,便小声道,“就是去偷听了又怎样。这事情也不是我们可以阻拦的。早听到晚听到,不一样是个坏消息。倒不如早早就也将灵谷卖给这货郎……” “有了那丫头的低价,货郎还能看上我们这贵价的灵谷?”莫一心猛地瞪了赵峥一眼。 “……”赵峥都好对这师尊的执着叹气了,“高价自然是卖不出去的。若是换成平常的价格,想必还是不要紧。这灵谷压着也是压着,倒不如趁这机会卖出去一些。总比带着这些灵谷回人间界去要好一些。” “哼。那么高价买回来的东西,就便宜了一个货郎?你倒是想得开。我可没这样的高风亮节。”莫一心听着赵峥的话,已经有些气愤了,猛地甩了甩衣袖,声音也不禁尖了起来。 赵峥说的那些话,他哪里能不知道。 同他一样守在外头的这些修士,其实全都明白。 只是他们如今就如同是输红眼了的赌徒一般,将手上所有身家都已经压出去了,若是不收回来,是绝对不会甘心的。他们这时候所在意的,已经不仅仅是那些灵石了,还有自己拼出去的那点儿尊严和脸面。 唯有能高价将灵谷再倒卖出去,他们心中才能安定一些。否则的话,便总是好似被那女娃子压了一筹一样。 若是心中一直存着这样的想法,对他们往后的修炼也不会有好处的。 赵峥在心中叹了一声,心想,这绝对是自己最后一次劝解师尊了。既然师尊不愿意听,他这个身为弟子的,也就只能是陪着师尊一同胡闹一场。 柱子就如同是块大石头一样,牢牢地守在屋子前头。 连楼千重和唐允风他们都从外头回来了,也没见柱子稍微动一动。 他们也是见惯了柱子的,这时候猛地见到柱子好似有了些变化,也不由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也是他们对柱子的全部注意,再没有更多。 唐允风和杜乐性子活跃一些,在这地方也更多几个能讲话的对象。这时候拉了人一问,马上就知道糯米同苏一丁躲到了房间里边去,也不知道是在悄悄说着什么。 “啊哟,还说悄悄话咧。也不知道是不是就瞧上人家是个俊俏的了。”唐允风一边说着,一边凑到那麻布的地摊上边去,挑拣着翻看起上头的东西来。 他这话音一落,马上就感觉到后头好似有人用目光刺了他一下。 唐允风猛地回头看了看,却见后头那些修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屋子里边,压根儿就没人看着他这边,除了那个守在门口的傀儡一样,再没有谁是面朝着他的方向了。 难道傀儡还会瞪人?唐允风这么一想,便连他自己都被逗乐了。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吧。 杜乐却在他身边嗤笑了一声,道,“就那货郎?脸都要圆成个白面馒头了,哪里就俊俏了。” 他这话说的周遭几个临近的修士都窃笑了起来。 可驹楼阿龙却好似不爱听这话一样,杜乐刚朝前凑了凑,马上就被阿龙一鼻息喷了出去。 “啊哟,这驹楼还朝我闹性子!”杜乐身子一侧,避过了阿龙喷出来的鼻气,嚷嚷着向江承淮告状,“瞧瞧瞧瞧,这还是做买卖的呢,性子这样恶劣!” 江承淮已经蹲下身子看货去了,听了杜乐的声音,这才抬头看了阿龙一眼,刚好看见阿龙不高兴的拐了拐脖子,便跟着笑了,“就许你埋汰它主人,还不许它不高兴?不过是匹驹楼,你这么同它闹,倒显得它多能耐。” “那是那是,不过是匹驹楼,我也没必要搭理。” 杜乐一听,马上就神气了起来,也不管阿龙了,偏就要去看那地上的东西。 阿龙虽然不高兴,可杜乐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哪个修士,阿龙几次想撞倒他,都被他躲了过去,还在一旁嗤笑着笑话阿龙是匹蠢马。他这模样,瞧得薛灵都直摇头。 这么一看,杜乐也不过就是同驹楼一样的性子。 几人正看着地上的东西,却突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好些修士还骚动了起来。 他们回头一望,整好看见糯米领着苏一丁从房间里边走了出来。糯米还推着那傀儡,面上挂着笑眯眯的神情,好似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笑得十分灿烂。 六百六十七 对策 唐允风他们一见到糯米这个神情,大概也猜到糯米是折腾出什么事情来了。他们虽然不在意这些,可能够挣得一些灵石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们自然也是高兴的。 灵石那种玩意儿,他们自己并不需要,可要是能换来一些仙草一类的东西,对他们而言还是很有好处。毕竟糯米拿到了那些东西以后,还是会分给他们一些的。甚至是用来炼制成了丹药,他们也能有一份。 先前糯米同他们讲,叫他们要在这幽冥当中也持续修炼。如今,他们也算是修炼有点儿心得。得了糯米的那些丹药,至少是能折腾出来个动静。虽然他们每人所领悟到的东西不同,可终归还是能够有点儿成效的。 所以这时候说到那些仙草,他们也不是全然不在意。 只是灵谷这东西,他们也并不知道糯米手中到底还有多少,稍微问了两次,都得到“没问题”的回应,他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糯米一直管着那些东西,可从来没有叫他们饿过肚子,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过。只要炼制出了合适的丹药,都会送到他们面前。 “怎么,你是已经商量好了么?”还是唐允风率先向糯米打了个招呼。 “嗯,也没多少事,说一声就是了。”糯米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她自己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神情来,可看在周遭那些修士眼中,就觉得她好似是在挑衅一般,忍不住就心头微微一跳。 那些修士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安,如今被糯米一看,突然就觉得好似有了什么不祥的预感一样,又好似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 可其实当真要说起来的话,他们自问也没做过什么事情。 那些背着糯米说的话做的事,在他们心中。根本就算不得是什么坏事。这时候突然生出这样的感觉来,反倒是叫他们皱紧了眉头。身边站着同门的,已经忍不住就凑到了同门边上去,小声地问了起来。 “没有……没有什么的吧?” “她好像也并不是在看什么人。这笑容……也没什么意思?” 修士们小声而细碎地讲着。间或还有阿龙在后头发出的一点儿喷息声,反倒是显得整个场面十分安静。 苏一丁更是跟在糯米身后,面上仍是那种如同福娃娃一样的神情。 两人从房间里边走出来了以后,苏一丁的心情明显很好,也不管旁边那些修士投过来的复杂神情,只是径直走到自己的那堆货物旁边去,笑着拍了拍阿龙的脖子,然后就蹲下身子,开始同唐允风他们介绍起了那堆东西来。 他的那些东西虽然好,可对唐允风而言。却是算不得什么。再放到楼千重面前去,更是什么都不是了,所以他们也就只是稍微看了看,翻了一通,也没买什么。 苏一丁并不显得有任何不满。更没有失落,哪怕他们没有买东西,苏一丁面上的笑容也没有减淡一分,还是那样热情地同他们讲话。 唐允风和杜乐两人本来就是个性子活跃的,遇上苏一丁,很快便就聊了起来,甚至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一下子就说了不少话。 等他们都离开了以后,周遭的修士这才“轰”一下子涌了过来,紧紧塞到了苏一丁身边去,着急地问了起来。 那些修士问得乱七八糟的,苏一丁听了几句,很快就被这混乱的情况闹得有些发懵。幸亏先前在那屋子里边的时候。糯米早就同他说过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所以他也还算是有准备,笑呵呵地答应着各人的话。 “没错,那位姑娘是问我卖灵谷的事情。我这东西呢,人也不太瞧得上。所以也只是先谈一谈罢了。等日后决定了,说不准再有没有什么别的合作。也没什么事情呵。” 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那些修士就越觉得他是藏了什么事情。 毕竟他同糯米进入那屋子里边去以后,可是谈了好长的时间。要说只讲了这么一点儿事情,就是谁也不信。 身边有同门的修士又相互对了个眼神,没有同门的,就只能自己低下脑袋,摸着下巴想了又想。 “那这么说,小哥儿和那位……那位姑娘还没有谈好了?”莫一心几乎是这些修士里边最着急的一个,听到苏一丁这么讲,马上就已经问了出来,“这样的话,不知道小哥儿还愿不愿多买一点儿灵谷?要知道这灵谷啊,可是好东西。小哥儿又同我们不一样,能够买到外边,肯定能大挣一笔。” “哦?这地方果然是个好去处么,原来大家都存了不少灵谷?”苏一丁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面前那些修士。 从这些人的神情上边,他已经看出来了。果然,围在他身前的一群修士,好似都能够拥有可以倒卖数量的灵谷。 这是糯米先前也同他提过的。 他当初不信,可如今见到了这情形,就是再有什么疑虑,也早信了三分。 苏一丁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就已经有个修士嗤笑了一声,道,“怎么,老道你也想要做这样的买卖?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你手上那点儿东西,舍得平白就卖出去?就你那点儿心思和想要的那个价格,我瞧着人小哥儿是绝不会愿意同你做生意的。” 那修士正是个小门派出身的,虽然不是玉溪门,却也同样同糯米手上免费得了灵谷的。这时候听莫一心问得热切,又想起莫一心手上的灵谷都是被他高价收买过去的,忍不住就说起风凉话来。 横竖他自己门派里边的灵谷根本不够吃的,也没得拿出去倒卖,乐得就对莫一心讽刺了起来。 他倒也想要将手上的灵谷换些好处,可回头想想,每个门派里边有多少灵谷,糯米心中都有个数儿。若是这次他将灵谷都卖出去了,下次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从糯米手上得到灵石了,还是先保证自己门派里边的吃食比较重要。 这么一想,他便更是对莫一心横竖都不顺眼起来。 若不是这些修士胡乱抢购灵谷,他们又哪里要落得这样节俭的地步。 他却不知道,莫一心也同样瞧他不顺眼。 莫一心不过是着急着想要向苏一丁打听一番,可被人这么拦着一讲,他也不由语塞。 要说将灵谷贱卖,他可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可卖得贵了,对方肯定是不要的。这么一来,他就是问了也白问。旁边那个修士这样一提醒,苏一丁说不定压根儿就不会再同他多说什么。 幸好,苏一丁是个性子和气的,就是听到这样的话,也还是笑眯眯地回答了莫一心的话。 “灵谷么,自然是越多越好的。我的货都已经在这儿了,能瞧上我的货,愿意拿灵谷来换,我自然是乐意的呀。就是瞧不上我的东西,也可以等我下次再过来。下一次,我一定会带更多好东西。我收灵谷的价格,大家也都已经知道了是吧。” 他这么一说,周遭猛地就安静了下来。 没错,他同糯米说好的那个价格,的确谁都听到了。 可那价格实在是太低,远超出了那些修士可以接受的范围。他们想要提高灵谷的价格卖出去,可糯米已经横插过来了一脚,他们就是再想提价,有糯米一个人拦在前头,他们也根本没话可讲。 有那样便宜的灵谷不买,为什么就要买价格更高的灵谷呢。 莫一心先前就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这时候既然已经挑明,他也就不再隐瞒,拉住苏一丁的衣袖,道,“这位小兄弟,咱们到一边去讲话。” “啊?”苏一丁一愣,不由笑了出来,“我才刚从里边出来呢。东西都没卖出去多少。这个……” 这话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莫一心咬牙,知道有了糯米的灵谷摆在前边,对方恐怕是要瞧不上他的那点儿东西了。 不过他也确实是不愿意自己的话被旁人听了去,便放软了声音,继续道,“不碍事。不过是两句话罢了,不会花费多少工夫的。” 苏一丁一看,觉得莫一心确实有什么事情要同他商量,便点头答应了。 他又抬头看了看四周的那些修士,朝着四周的修士礼了一礼,道了个歉,这才准备跟莫一心一块儿到旁边去。 周围那些修士见到莫一心这遮遮掩掩的模样,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嘲讽他。可莫一心这时候哪里还管这些,拉着苏一丁,匆匆就走到了一边去。 “喂,你要有什么话,当面讲就是了,还要避着我们?” “就是啊。这都不算什么事,非要躲在后头,难道也同那小丫头一样,想要耍什么花招,自己挣灵石去。” 那些修士嘴上嘀嘀咕咕地抱怨着着,可也拦不住莫一心的脚步。他们说得越响,莫一心只走得越快。 想来也是,自己挣灵石这种事情,轮到自己的时候,又怎么会平白就分给别人。若是他们也像莫一心那样想到什么法子,只怕会藏得更严实。 ps: 今儿去修了电脑,电脑键盘因为潮湿,已经完全坏掉了。所以……干脆就把键盘的线直接切断了,然后倒腾成外接键盘和鼠标就是了 外接的键盘果然还是有点儿不顺手。嗯唔 六百六十八 无可奈何 莫一心将苏一丁拉到一边去,还回头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跟过来,这才放心地呼了口气。 他做得这样明显,自然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修士想要跟过来的。可就如同糯米的屋子前头有柱子守住一样,莫一心离开了以后,赵峥也同其他同门一道,默默地拦在了过道上。那些修士若是想要强行凑到莫一心旁边去偷听,就必须撞开赵峥他们。 在这地方,可是不许争斗的。 虽然也没有人明确地说这样的话,可他们这些修士,大都已经将这地方当成了人间界的仙城一样,而楼千重他们几个,就是仙城里边看守的修士。他们虽然从来没有挑衅过,也不知道楼千重他们到底有多厉害,可只要没有必要,他们是根本不愿意去知道这样的事情。 所以赵峥他们几个往路中一拦,一时之间,周遭那些修士也都跟着僵住了,竟然没有人再吵吵嚷嚷着要通过。 莫一心也没有浪费时间。就如同他自己先前说的那样,他要说的话,确实只有两句。 “我也不瞒小兄弟你。我手上确实有一批灵谷,可这些灵谷都是我从外头高价收回来的。若是按照你定下的价格卖给你,我肯定是要亏损。我……想要同小兄弟你商量一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将这些灵谷带到外头去,带我卖出去。只要不低于我的低价,能卖出去多少,我都给小兄弟你回拢一笔灵石。” “回拢灵石?是说我卖出去多少,你就按那个数额给我灵石么?”苏一丁倒是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莫一心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苏一丁便又笑了。凑近了看,他圆圆的脸蛋上只要一露出笑容,就会显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来,看着果然相当讨喜。 “你可不怕我卷了你的灵谷就跑了么。”苏一丁自己就这样说了出来。 莫一心还是不讲话。 他自然担心,甚至可以说是担心得要命。 可他也没有办法,这是他唯一可以尝试的机会了。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就崽没有法子将手上的灵谷卖出去了。 就是央着苏一丁帮忙,他也不一定就能将灵谷卖出去。 他想要的价格实在太高,苏一丁要是倒卖灵谷,肯定是先将自己手头的那些卖干净。然后才会想到莫一心那些。毕竟要是能以同样价格将灵谷卖出去,苏一丁自己卖,肯定就要挣得更多。 可他实在没更好的法子了。 苏一丁低头想了想的,大概是盘算了一番,然后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问,“那么……不知道你想要的价格是……?” 莫一心哑着嗓子,将自己心中的价格说了一遍。 这价格甚至比不得他最后从糯米手中买灵谷的价格。可若是同先前那些价格拉个平均,他还是能够略微挣一些。 苏一丁却马上就皱起了眉头,“这个……恐怕太高了吧?即便是在这幽冥里边。灵谷也不能卖出这样的价格呀。若是大家都按照这价格买灵谷,我倒是舒心了。可……我想这是绝不可能好卖的。若不是到了要饿死的份上,谁愿意拿着这样的价格买灵谷。” “我知道。”莫一心露出了个无奈的神情来,“可我买灵谷的时候,价格都要比这个还更高一些。若不是这样的价格。我又何必将灵谷卖出去呢。也不拘多少,只希望小兄弟能帮忙跑一趟。” 他如今是绝口不提担心苏一丁会跑掉的话。 毕竟已经决定了要用这法子挽回一些损失,再说这种话已经没有一点儿意义了,反倒只会让苏一丁不高兴罢了。他再担心也没用,倒不如是做出一副坦荡的姿态,叫苏一丁对他生出一些好感来。 苏一丁其实心中也在发愁。 他同糯米之间的合作,并不就像旁人所想的那样亲密无间。 糯米却是有些瞧不上灵石。这些东西在幽冥当中,可没什么作用的。 这时候糯米更想要的,是仙草或是灵兽蛋一类的东西。她只答应拿出三百斤灵谷来,同苏一丁交换灵石。剩余的那些灵谷,她要的东西可就刁钻了起来。 糯米到底在青泉峰上边待了那么久,眼光一点儿不差。这时候说出来的仙草。都叫苏一丁肉痛不已。他拿不出来那样的东西,只能向糯米保证,等半途换到了仙草以后,再回来以同样的价格同糯米交换灵谷。 有了糯米的那些灵谷,他虽然能够做成不少的买卖。可要说再无忧愁,却也不到那样的地步。 他自然是希望在其他修士手中再得到一些灵谷的。 只可惜,莫一心一开口,那心中的价格就将他给吓了一跳。 高,实在是太高了。他甚至都没想过灵谷竟然能够卖出这样的价钱来。 相比之下,莫一心所说的那个法子,他倒是早有想法了。毕竟他也是个做买卖的,听到莫一心那么说以前,心中就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了。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才到这地方来,还没留下什么好声誉,就已经有人敢于同他做这样的交易了。 “倒不是不可以……毕竟只是寄卖,若是旁人不买,我照样拉回来就是了。不过你也知道,我如今也是有灵谷的,若是到外头去,我也肯定是先卖我自己的那些灵谷,等卖空了,然后再处理你的那些。若是没人买,你可不能怨我。”苏一丁讲。 “这是自然的。”莫一心也十分理解地点头。 苏一丁这才没什么话了。 剩下的,就只要双方签个契约就是了。 苏一丁忍了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便好奇地张口问了一句,“那个……先前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你竟然花这么大的价钱,将灵谷给买回来了?是……哪一位卖的?” 他心中可当真是忍不住好奇,甚至觉得能将灵谷卖出这价格的人当真厉害,才这样问了一句。没想到他这一问出口,莫一心面上顿时就露出了个苦涩的神情来。 “是……就是……那一位。” 莫一心倒是不愿意开口,可这不开口也没什么用。等苏一丁听到外头那些议论,最后还是会知道的。倒不如是他自己就把话说清楚了,也省得苏一丁以为他是故意瞎扯说谎。 “啊?”苏一丁可当真是完全不知道这事情,猛地听说了,人都不禁呆了呆。 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不是莫一心就满脸苦涩地用手指着那个方向,苏一丁肯定会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怎么就居然是那位小姑娘卖出去的灵谷价格呢。 他知道那小姑娘却是挺会做买卖的,可身上却还带着一点儿青涩,根本不像是那种混了许久的老油条子,更不像是会坑骗人的。可那小姑娘却硬生生将灵谷卖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价。 “这……” 苏一丁还想发问,可看着莫一心那个表情,他又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再多问什么。 这对莫一心而言,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将这人说出来已经很了不得了,再要逼着莫一心说更多,恐怕莫一心都要恼羞成怒了。 苏一丁是个仔细的,又习惯四处行商,从不做这么得罪人的事情。 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向糯米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对这挣灵石的法子可是相当感兴趣的。 就是糯米想要坑蒙拐骗,可这些修士都不是傻子,他们肯定知道灵谷根本不值当这样的价格的。如今他们主动买了,也不见去糯米门上闹事,可见这绝对是他们自愿的。也不知道糯米怎么就有这样的本事。 两人商量完了,一共也没几句话,已经转头回到了前边去了。 可糯米就是有这能耐。 苏一丁心中已经充满了好奇,只可惜不能现在就跑去问糯米这些闲话。 外头那些修士果然还在等着他们。这时候见到两人出来了,便都纷纷围了过来。可他们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才是,更明白问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就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看着了。 他们倒是白围在苏一丁身边了,看着苏一丁地上的那些货,他们也不能买,只能十分丧气地相互对望着。 糯米这时候却早躲到了屋里边去了,屋子里头唯有楼千重他们几个跟着坐着,连柱子都被挤到门外去了。没办法,谁叫糯米这屋子原本就是最小的,这时候挤了那么几个人,根本没有可以让柱子坐的地方了,他只能走到屋外去,看着外头那些修士乱哄哄地在讨论着。 灵谷虽然同楼千重他们没什么关系,可糯米终归还是同那几个剑修说了一声,告诉他们那谈下来的事情,好让他们心中也有个准备。 至于外头那些修士,这时候也不敢去接柱子的眼光。他们突然好像发现了那傀儡的眼神当中带着什么含义一样,也不知道是那傀儡突然有了神气,还是他们这时候正在心虚,很快地就离开了糯米门前的那一小片地方,纷纷走到一边去了。 六百六十九 灵兽蛋 苏一丁并没有在他们这地方停留多久。 特别是这落脚点附近再没有别的修士能买他的东西了。他就是留在这地方,也没有什么作用。反倒是得了糯米的那些灵谷以后,他还着急着想要到外头去,将灵谷换成灵石和别的东西。 莫一心的那些灵谷,苏一丁也接了过去。两人用血契签了个契约,由苏一丁带着那些灵谷到外头去尝试着贩售。 糯米站在屋子外头,远远看着苏一丁坐在板车上头离开了这地方,并没有凑上前去送别。她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分离,毕竟苏一丁往后还是要回到这个地方来的。 倒是在前日,苏一丁还坐在外头的时候,糯米就已经将一些肉干送给苏一丁了。 苏一丁没有推拒,可瞧着那些肉干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呀,比灵谷还要值当。我可舍不得吃了,拿到外头去,想来能换不少灵石的吧。” “……你就至于这样么。”糯米忍不住就鄙视起苏一丁来,“不过是一点儿肉干罢了,让你在路上吃的。这要是自己都舍不得吃,还谈什么灵石咧。挣了这么些,连块肉都舍不得吃,这还挣灵石来做什么呀。” “哈啊,你说得倒没错。”苏一丁挠了挠脸,也跟着附和了起来,将那些肉干都放到了身上去,又道,“谢了呀。” 有了这些肉干,糯米相信苏一丁在路上也会过得十分舒心。 除了这些东西以外,苏一丁果然从糯米的屋子后头挖出一大块苔藓来了,就放在板车上边,说是准备一路前进的时候种在路上。 有了这些苔藓在路上指路,他也好在这幽冥里边再找回到这个地方来。 糯米原先还想着要不要再叫苏一丁多介绍一些修士到这地方居住的。可楼千重他们却阻止了。说是这地方的修士已经够多的了,若是按照现在这个数量,他们还能看得过来。可要再多一些,真闹起什么事情来。他们也就管不住了。 糯米可从来没这样想过,这时候听到他们这样将,也就不再勉强。毕竟外头的事情,还是楼千重他们在管着。他们才是真正知道怎么样才最好的那些人。 等苏一丁从这地方离开了以后,整个落脚点就又恢复成了原先的模样了。 那些在后头说糯米坏话的修士更是猖狂了起来,也可能是因为糯米用灵谷从苏一丁手上买东西的做法刺激到他们了,让他们心里边一阵一阵的不痛快,说出来的话反倒更恶毒了一些。 糯米自己虽然不在意,可偶尔楼千重他们在外头听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 他们自然是不方便出面多说什么的,幸亏还有玉溪门一类的修士混在外头,听到那些人讲话难听,便上前去嘲讽了一番。推推搡搡地起了争执。 有了这么点儿争执,唐允风他们再上前去干预,倒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他们特别偏袒那些帮糯米讲话的修士,其他人也感觉出来了。可就是感觉出来了又能怎么办,唐允风他们就是光明正大地偏袒糯米。他们也没旁的话可讲,心中有再多怨愤,也只能憋在心里。 猛地这么一看,这落脚点倒是好像平静了下来,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一般。 有过几次争执以后,外头那些修士才将心思平和了一些,不再在外头说什么话了。可背地里在说什么。可就没人知道了。 糯米也不屑于知道这些。 她如今又忙起别的事情来了。 柱子身上的反应一时之间还不会有什么变化,皮肤还要慢慢用药液浸泡,身体也要靠着丹药慢慢滋养。糯米每日能做的,不过是将那些药液制好,送到柱子面前去,帮他在身上涂抹一遍。如今两人都变得十分熟练。这么涂抹一遍,根本花不了不少功夫。 剩下的时间,糯米便将自己全泡在了缥缈幻境里边去。 她从苏一丁手上买到了几个灵兽蛋,这时候正好放到缥缈幻境里边去,看看能不能孵化出什么灵兽来。 苏一丁是个驯兽师。原本应该是自己将那些灵兽蛋孵化出来更能卖个好价钱的。只可惜如今在这幽冥当中完全没有灵气,想要将灵兽蛋孵化出来,只能依靠修士本身的灵气传输到蛋里边去,促使灵兽孵化出来。 他自己实在没有那个能耐,体内的灵气也不知道是要花费多少,才能够将那些蛋孵出来,他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当初糯米要买哪些灵兽蛋,苏一丁还犹豫了一下,稍微劝了糯米几句。 毕竟在这幽冥当中想要孵化灵兽,可实在有些不容易。 糯米同苏一丁又哪里一样,她感谢苏一丁同她讲实话,可最后还是将那些灵兽蛋买了下来。 她身上有那个缥缈幻境,幻境里边是一直都存在着灵气的。只要将那些灵兽蛋放到幻境里边去,那些灵兽蛋便可以自动吸收外头的灵气,终有一日会孵化出来,根本无需糯米花费什么功夫的。 在缥缈幻境里边,原本就只有一些花花草草的。要说妖兽,也就只有魃豹一个。如今糯米带着灵兽蛋进入到幻境里边去,马上就引起了所以人的注意。 几个灵莲仙子好奇地伸着脑袋,朝着蛋的方向打量着。而藤小桥也好奇地扑到了糯米面前,几乎是就抱住糯米的大腿,一边垫高脚尖,一边扒着糯米的手,想要看那些被糯米抱在怀里的青皮蛋。 就连魃豹,这时候也慢悠悠地走到了糯米身边去,一边甩动粗大的尾巴,一边拿脑袋顶了顶糯米的脚,催促糯米弯下身子,好让他看看那些灵兽蛋。 “啊哟,你们怎么都这样咧。魃豹你想做什么,不会是想要将这些蛋吞进去吧?我可不会让你吃掉。”糯米将几个蛋护在怀里,死活不肯放下。 可她前边有藤小桥拉扯着手腕,后头又有魃豹不住蹭撞腰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水墨这时候笑吟吟地走到了糯米面前,伸手抱起了藤小桥,将藤小桥凑到糯米面前去,让它看糯米怀中的那些灵兽蛋,这才终于给糯米解了围。 糯米一边笑着向水墨道谢,紧接着才弯下身子,将灵兽蛋凑到了魃豹面前去,让他嗅了嗅。 “呐,不过是些寻常的灵兽蛋罢了。我准备把他们放到那个地方里边去。你可不要吃掉了。等这些都长起来生了娃子,你再想吃多少也可以。可如今还只是蛋呢,吃了可就没了。知道了么?” 她好久没有同魃豹讲话了,这时候不自觉地就用了对藤小桥讲话的口吻去同魃豹说话。 魃豹抬头瞥了糯米一眼,眼神当中颇有些冷冰冰的意味,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几个灵兽蛋。 糯米却笑了起来。 她已经看出来了。魃豹本来就没有想要吃掉那几个灵兽蛋的,倒是她这么多嘴了一句,才惹得魃豹这么一个动作。 “是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想得那样贪嘴。也是,你如今就是个鬼修,哪里能够吃什么蛋的呢。”糯米笑着说了一句,本想要伸手摸摸魃豹的脑袋,却发现自己双手都抱着蛋,实在空不出来,只能作罢。 她说的“那个地方”,便是先前按照修仙宗门的法子,所创造出来的那个奇妙的空间。那空间的时间流动和外头不一样,哪怕是在里边待上半年一年的,可出来却也不过是眨眼时间。里边充满了灵气,灵植也照常生长。 每次进入那个空间,糯米都能发现空间里边的仙草年份有着明显的变化。 什么百年仙草,在那里头都是最常见的。好多甚至是有着千年的年份,随便扯出来一株,都可以炼制出一炉非凡的丹药来了。要不是怕旁人怀疑,她早就将这些仙草都炼制成丹药了。如今却只能是将那些丹药自服或是给柱子。 她在那空间里边寻了个僻静庇荫的地方,用灵谷割下来的稻草给那几个灵兽蛋做了个窝,然后才将蛋放了进去。她从来没有学过系统的驭兽术,更不清楚灵兽蛋要怎么孵化。 苏一丁虽然也同她讲过,可讲的时候也就只提到了如何给蛋里头输送灵气,又说在人间界只要将蛋放在聚灵阵中央即可,却没提到更多了。 糯米便在地上画了一个简陋的聚灵阵,将灵兽蛋连着那个稻草的窝也搬了进去。 忙完了这些以后,糯米也就不再去挂怀它们了。 她自己还要修炼呢。 楼千重他们在修炼,糯米也能感觉出来。就是感觉不出来,也知道他们一直在消耗着丹药。她可不愿意自己被那些人抛下了。他们没有这充满灵气的缥缈幻境,都能够保持修炼,若是她拥有着这样好的资源,还将修炼荒废了下来,可当真是叫人看不过去了。 若是可以的话,她甚至想要将柱子拉到这缥缈幻境里边来。只可惜柱子暂时还没办法进入这地方,她只能是同藤小桥、魃豹和几个灵莲仙子先享用这么个地方了。 六百七十 流落的修士 这地方看着是没有任何改变,可底下的暗流终究在一点一点化成漩涡。 糯米还以为他们会在这地方就这么平静地待下去的,没想到苏一丁才刚离开,他们这地方就又迎来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修仙宗门里头的修士,这可是他们绝对想不到的。 先前修仙宗门用方舟将他们这些参加比斗的年轻修士先送到了幽冥来,半途上那方舟就已经出了意外。他们还以为修仙宗门的修士这时候肯定还被困在人间界里边的。这时候突然在幽冥里边遇到了修仙宗门的修士,糯米他们很是吓了一跳。 不过,相对的,除了他们以外的修士却并没有对这样的事情产生任何疑惑。 毕竟除了他们以外,再没有人知道方舟的事情了。 那些修士就是见到了修仙宗门的人,也不过是觉得有些惊奇罢了。甚至再见到这些人以后,还生出了一种想要投靠的心思。 楼千重这些人,他们可能不认识。可要说到修仙宗门的大名,无论是哪里的修士都肯定是听说过的。他们对修仙宗门甚至可以说是有种奇妙的信任感,总觉得只要是从那里边出来的修士,肯定是值得信任的,而且修为肯定十分高深。 就连楼千重,在见到修仙宗门那群修士出现的时候,都忍不住有意思恍惚。 毕竟,修仙宗门对他们而言,意义确实也不一样。 那几个修仙宗门的修士,却是他们都不认得的,不是修仙宗门里边的那些修为厉害的,也没在周遭见过的修仙宗门弟子。这时候虽然碰上,却也不知道对方是哪一批过来的,说不准还是同他们一样,坐在方舟上边,却躲过了袭击的幸运儿。 不过。他们后来一问,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 自从修仙宗门的方舟在界河坠落以后,修仙宗门那边还曾经试图联系方舟,却一直没能联系上。在尝试过好几次以后。修仙宗门那边终于不再进行这样的尝试了。而且,当时人间界的环境实在说不得好,可以说是一日比一日更糟糕。 不要说是山门里边的那些修士了,就是凡世间的那些俗人,也都纷纷开始躲避起上头的仙妖大战,据说有不少人挖了洞穴,暂时躲到了地底下边去,同他们这些躲在幽冥的修士也没有多大差别了。 为了早日避难,修仙宗门那边也就放弃了等待方舟的想法,转而安排修仙宗门其余修士分批横渡界河。进入到幽冥里边来。 要说起来,修仙宗门可实在是个倒霉的。 第一次安排方舟横渡界河,就因为思虑不周而遇上了鬼怪,直接就将整个方舟都坠落在这幽冥当中来了。而紧接着,后续的修士在进入幽冥的时候。也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阻碍。 楼千重他们这次在外头遇到的修仙宗门弟子,并没有同大部队在一块,而是自己在横渡界河以后,同大部队分开了的游兵。他们的情况可能都还比不上落脚点这些一直安稳生活着的修士。 糯米也跟着去同那些修仙宗门的弟子见了一面,见他们面上尽是一副沧桑的模样,大概也能猜出他们的一些经历来。 在不习惯这幽冥的时候,若是在幽冥里头四处乱跑。可落不了什么好处。 一想到先前收拾那个破落的船舱之时,还在船舱当中见到好几具修仙宗门弟子的尸首,糯米一时都觉得有点儿心软了起来。 不管那方舟出了什么问题,可当初修仙宗门想要安排他们先横渡界河的心思是好的,也并没有算计他们什么。方舟出了意外,那当真也就只是意外。谁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后果。如今修仙宗门落得这样悲壮的下场,虽然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可到底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他们毕竟也算受了修仙宗门恩惠的。没有修仙宗门的方舟,糯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能渡过界河。她到这时候也还没找到千仞宗的任何行迹咧。 “修仙宗门的大队伍?”那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听了问话,面上都露出了一副疲惫的笑容来。“我们要是知道,何苦还在这幽冥里边四处乱跑。这话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如今修仙宗门可不同寻常了。” 糯米扭头瞧了瞧楼千重,还没开口,就已经听见旁边的唐允风先讲话了。 “若是一路上走得累了,不若先在我们这地方歇息一回吧。这地方虽然简陋,到底还能够住上一段日子。最近也没见过有什么鬼怪上门,好赖也算是个安稳的落脚之处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楼千重瞪了一眼。 可唐允风从来就不是个会安静听话的,说完这话以后,便笑嘻嘻地捅了捅薛灵,问,“对吧?” 也不知道唐允风是什么时候和薛灵熟悉起来的。 薛灵是个从来不爱多讲话的,被唐允风这么一问,也只是撩起眼皮慢悠悠地看了唐允风一眼,根本不答话,看着就好似默认了一般。 糯米其实本来也想要邀那修仙宗门的人落脚的,见唐允风已经先讲出来了,便也默默站在一边不讲话了。她站的时候,还特地就站在江承淮和叶梵旁边,斜眼看了看那两个人,也没见到他们有什么表示。 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楼千重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本还想要推辞的,可唐允风和杜乐是多快的嘴,一下就将方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他们这么一通讲,那几个修仙宗门弟子才恍然醒悟过来,说是那方舟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怪怎么等也等不到它回转。 提起方舟的事情来,其中一个修仙宗门弟子就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情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知道师尊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可说着要来调查方舟的情况的。没想到他们是再也找不到方舟了的。若是遇上了你们这一批修士……唉、希望不要有什么误会才是。” 听着他话里边的意思,竟好似那些修仙宗门的长辈不是要过来调查方舟的意外,而是就认定了方舟是被人蓄意瞒了下去,所以要过来寻仇一般。 “这……可是……” 唐允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楼千重抬手拦住了。 楼千重看了看那几个修仙宗门的修士,淡淡地开口,道,“若是几位还要再继续旅程,我们也不要多留。方舟的事情,只要是从那上边活下来的修士,都是知道的。那些活下来的人当中,想必也有修仙宗门的人。你们可以寻了人问问。其他的话,不必再多说。” 他这样子,就好像对方是不信任他一样,相当的傲气。 那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早就在幽冥里边走得累了,可以说都要吓破胆,本来就想着要留下歇息一段时间的。不过是因为唐允风提起方舟的事情,所以才多说了几句话。这时候听见楼千重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是相视苦笑。 “我们哪里是那个意思。方舟那么个东西,也不是谁说想要扣下就能扣下的。它又不是真真一堆木头,有着修仙宗门的人操控着,想要放入储物袋也做不到。我们倒不是不信,只是这些事情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弟子插嘴。师尊想要做什么,我们可真是猜不透的。” 这无疑已经算是缓和的话了。 楼千重听了以后,眉头微微挑了挑,却没再多说什么。 几个修仙宗门弟子果然就在这地方安歇了下来。 他们在修仙宗门里边的位阶似乎并不很高,甚至都不认得那些搭建起来的小木头屋子,材料用的是方舟上边的灵木。他们既然不提起,也不发问,自然也没有人和他们多说什么。他们反倒是对这地方的繁华十分惊叹。 这地方确实已经变了个大模样。 刚开始叶梵领着几人到这地方来的时候,这地方不过只是个平坦的荒地罢了,同幽冥里边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差异。 可如今,这地方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小村落了。 除了几个屋子以外,还有不少修士在外围的地方露天休息。反正他们到这幽冥来已经有好久了,却还从来没有见过幽冥里边下雨,所以根本无需防备这样的天气异常。 这地方也不再那样依赖篝火了。 有了四处种植着的苔藓,这地方如今也成了个十分光亮的住处了。哪怕就是不点火,那些遍地生长着的苔藓都能将附近的环境照出个大概来。 对习惯了幽冥环境的修士而言,这么一点儿光亮,就已经足够在幽冥当中视物。 自从苏一丁到过这地方来以后,这地方的修士更是多出了一些事情可做。他们在最中央的地方团团围坐着,相互之间交换一点儿东西,看看能不能用自己的手艺再做出来点什么东西。 同糯米一样,在这些修士当中,也有不少是有手艺的。横竖在这地方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倒不如就是尝试着锻造法器,又或是做点儿别的什么实用的东西出来。 六百七十一 风季 从那几个修仙宗门弟子出现开始,四周竟然接二连三地又出现了不少新的修士。 那些修士大都是在幽冥深处挣扎生存,却几乎是同时涌向了糯米他们落脚的这个地方来。据那些修士说,他们是顺着一些发出光亮的苔藓一路前进,这才终于摸到这个地方的。从他们面上,都能看出一种九死一生的痕迹来。 他们所说的苔藓,恐怕就是被苏一丁带走,然后栽种在路上的那些。也不知道外头的修士有没有将那些苔藓挖走,导致苏一丁最后就摸不回来。 新逃窜到这边来的修士,给糯米他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幽冥的风季马上就要到了。 “风季?”提出疑问的是柱子。 糯米同外边那些修士讲话的时候,总是领着他在后头跟着的。等回到房间里边去以后,柱子迫不及待地就问了出来。 他能看出糯米面上带着忧心忡忡的神情,便猜出来那风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连带着也没办法忍住自己心中的疑问。那若真不是什么好事,他也该早早准备才是。 “嗯,是幽冥特有的气候。”糯米点点头,想了想,干脆从怀中将那季风游记掏了出来,递到柱子面前去,“这玉简里边有写着的咧,师兄你要亲自看一看么?” 柱子现在已经是能够在自己体内产生和运转一点灵气了。虽然并不很多,甚至都不能运转一个周天,可到底也算是能够使用真元力了。只是看一看玉简,如今还是能做到的。 他低头看了看糯米手中的那玉简,那玉简若是放到他手中,肯定已经是成了一个小小的形状了,就好似是米粒一般。他便有些尴尬了起来。 可糯米已经将那玉简放到他手中了,他不好再推,也就开始将神识沉入到那玉简当中。翻看起那玉简的内容来。 看到那玉简里边的内容以后,柱子才发现,这竟然不是寻常他见到的那些玉简。糯米给他的这个玉简里边,所记录着的好多东西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当然。他自己的见识并不很多,可只看一眼,他就知道这玉简比他以前在门派里边所见到的那些玉简都还要古老。 而且,这玉简里边所记录的事情,很多是他根本就从来没有想象过的。那写下这玉简的主人,肯定是个十分厉害的,可以说是将整个人间界都游历了一遍。 柱子瞧着玉简里边的内容,已经忍不住有些发呆了。 他以前就知道自己同叶梵糯米那样的人有很大的差距,可这时候见到这玉简,才知道原来差距并不止他见到的那一点。 若是可以的话。他肯定是要细细地将这玉简翻看一遍,将里头的内容全都记到心中。可他到底还记得自己翻看这玉简的原因是什么,所以强忍着心中的好奇,赶紧就翻到了幽冥的描述那个地方去。 见到关于幽冥的描述,他更是呆住了。 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关于幽冥的描述的。更不知道其他人在幽冥里边是怎么样。他所有对幽冥的认知,都来自于他自己的眼睛。这时候突然见到糯米塞给他的玉简当中有着那么多关于幽冥的叙述,一时之间,都有些懵住了,只是本能地在翻看着那玉简,在里边找寻着关于风季的记述。 在这玉简当中,果然就有关于幽冥风季的描写。 柱子只稍微翻了翻。就明白了风季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幽冥的风季就好似人间界的旱季雨季一样,是一种定期会出现的气候现象。不过同旱涝不同,幽冥的这个风季出现的时候,可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存活下来的了。那个玉简的主人曾经在幽冥当中遇到过一次风季,据说那时候漫天的风卷成了一道道高高的龙卷,在大地之上狂野粗暴地四处席卷。但凡是被那些龙卷卷入进去的生物。都没有一个是能活下来的。 幽冥虽然空旷,但在那龙卷当中,不知为何,却是夹杂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里边。 那位写玉简的修士自然没有被卷入到那龙卷里边去过。可他曾经见过那些被龙卷打死的修士尸体。据说那些尸体上头密密麻麻都是伤痕,而且伤痕千奇百怪。被卷入龙卷以后摔下来的尸首。就好似是被无数重物用力撞击,全身上下都是淤青,身上的骨头都没哪根是完好的;又好似被卷入到刀剑阵之中,被割得浑身是伤。 有些被卷入到龙卷里边去的修士,甚至可能连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来,不知道被绞碎成什么模样了。 龙卷还在肆虐的时候,没有人敢到外头去看情况。可在风季过去以后,他们离开藏身的地点,却总会看见四周的地面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碎肉块和血水。 看着那玉简当中的描述,那些龙卷好似就有生命一样,会专门追着那些活物而去,就连幽冥当中惯常生活着的鬼怪也不能幸免。 看着这样的描述,也难怪先前糯米听说风季要来临以后,面上是那样紧张的神色。 会因此而紧张的,都是曾经听说过幽冥风季可怕的修士。外头那些从来不知道幽冥可怕的人,哪怕是听说风季要来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对他们来说,这风季所代表的意义,不过是风更猛烈一些罢了,再猛烈的风,谁能想到当真是能杀人的。 柱子看完了那玉简里头的记述,才从玉简里边将神识退了出来,就见到糯米坐在一边,正在丹炉里边炼制着什么丹药。 他还稍微等了一会儿,才见糯米手腕一翻,双手结了个印,将丹炉里边的丹药凝成了成丹。 糯米一回头便见到柱子看着她,便向柱子露了个笑脸,道,“师兄看完了么?” 柱子点点头,将手上的玉简朝糯米递过去。 糯米却摇了摇头,没有伸手去接玉简,反倒是将玉简往柱子面前推了推,道,“师兄你先拿着吧。平日有空的时候也好拿来看看。我这儿玉简好多咧,你要是想学什么武技或是法术的,尽管开口。我挑些好的都给你看看。” “可这玉简……” “这是我先前在外头的野草园子里边发现的玉简,也不知道是哪位先贤留下的东西了。里头写的东西都很有趣,你就多瞧瞧么,我记得师兄以前也是喜欢看这些玉简的呀。”糯米倒还记得当年柱子的一些习惯。 柱子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玉简。 他这才知道这玉简竟然是那样难得的东西。 寻常那些在外头门派里边摆着的玉简,又或是在仙城里边能够买到的,都是一些十分规范的东西。玉简里边记录的东西,也全是已经有人规定好了的,再让人翻录无数份,也就成了平常人们见到的那些。 可糯米塞给他的这玉简却不一样。 这种仿佛是记述自己存在痕迹的玉简,几乎每一个修士都会有一份。在这些玉简当中,所记录着的不仅仅是修士自己的见闻,还有许多修士自身对所学法术和武技的理解。这些理解有些是正确的、有些是错误的,但每个修士都会将自己的理解当成最宝贵的财产,努力保存下来。 这玉简既然是从外头那种地方发现的,玉简的主人肯定是个能耐的,说不定都是个白日飞升的。糯米却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就将玉简塞到了他手中。 柱子还想说什么,可糯米却已经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了,他也只好将那枚玉简握在了手中。这玉简原本应当是冰冷入水的,但他却好像从那玉简上边感受到了炽热的温度,烫得他掌心一阵一阵发热。 糯米却真的已经没功夫再同柱子多说什么了。 从知道这幽冥的风季要来临开始,她就已经想着要怎么准备。 幽冥的风季不是修士能够对抗的,唯一能在风季当中活下来的方式,就唯有是躲。 这躲还要有技巧,并不是说在外头随便寻个地方猫进去就可以的。根据季风游记上边的记述,必须是寻找一个背风的地方,在底下挖一个地窖,藏到那个地窖里边去,才能够躲开漫天的龙卷。 这事情若是拿到外边去同那些修士讲,他们肯定又没什么好话。 没见识过幽冥风季威力的修士,根本不会相信为了躲避一阵风,就需要钻到地底下去。这对他们而言,可是十分丢脸的行为。 糯米倒是想就这么将他们丢在外头就算了,可终归不忍心,便想着若是有机会,就叫那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开口劝说几句。有了修仙宗门这个名头,外边那些修士终归还是会相信的吧。哪怕他们不信,糯米也不会再作任何尝试了。 她自己都要准备避难了,哪里还有那么多闲心去想旁人的事情。她只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若是做不到,可也不怨她心狠。为了劝说旁人,反倒将自己同同伴陷入到危险当中,甚至还落不得一丝好,这样的事情她可不想做。 ps: 昨天实在是写不出来,脑袋空空的,剧情啥的都想不到啦。一直勉强要写的话,也就只会胡乱灌水,感觉实在是对不起大家…… 所以干脆就推到今天,慢慢想一下剧情再写着,嗯唔 六百七十二 心气 楼千重他们是大门派里边出身的修士,都听说过幽冥里边的事情。对于风季,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在糯米变了脸色的同时,他们也都跟着郁闷了起来。 这幽冥里边的风季可不同人间界的旱涝,并不是每年都会出现的,出现的周期似乎很长,但却没有修士去统计过,也不知道到底是隔十年还是十五年才会出现一次。 他们如今才来了幽冥几个月,就已经遇上了风季,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气运太好,还是流年不利。 以前他们在门派里边虽然也曾经听到不少关于幽冥的事情,特别是楼千重,是正经在六大里边出身的。这幽冥原本就是六大用来训练门下弟子的训练之地,更是常常会听说这幽冥里边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他所知道的也绝没有糯米多。 楼千重唯一知道的,也就是这幽冥里边的风季十分可怕罢了。其他几个人,知道得恐怕都不如他多。也就唯有糯米,手上有着季风游记,那游记的主人可是亲身经历过风季的,记录得十分详尽。 到了这个时候,糯米也就再没必要多隐瞒什么了,直白地将自己见过先贤记录的事情说了出来。哪怕是杜乐那样的修士,也是出身名门的,想来根本就不会贪图她手上的那么点东西。 那几个剑修听了糯米的话以后,果然对风季更是上心了起来。 他们以前就知道幽冥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如今有了糯米的提醒,对此更是重视。只一听说风季的那些事情,赶紧就有都准备了起来。 按照糯米所说的,他们如今应当要挖掘一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他们没在这幽冥当中过过日子,自然也不知道这地方哪里算是藏风的风眼,而哪里又算是避风的地方。就他们看来,他们如今在住着这个地方就很不错。既是个靠近水源的地方,又足够开阔。地下的泥土也十分软和,挖掘起来都完全不需要花费力气。 唯一让他们觉得为难的,便是这地方的土有些太过松软,实在不适合挖地窖。 “哎、我先前不就是说要挖地洞的么。当时你们还笑话我。没想到如今还是要用到这样的法子吧。” 能说出这话来的。自然也就只有唐允风一个了。 众人听着他的抱怨,再回头一想,他先前果然曾经说过要挖地洞的话。可他那时候说的话,同如今这情况哪里一样。当时他说起来的时候,可不是为了要躲风的,只是为了逃出那个莫名其妙的光丝阵罢了。 当初就没有人同意他的意见,没想到他倒是将这事情记在了心中,这时候找到机会,马上就把这事情重新拿出来说了一遍。 糯米没有同他们一块儿挖地洞,杜乐也不清楚当初的事情。会同唐允风搭话的人都不在,他这话说出来了以后,直接就落到了空处。 楼千重还扭头看了他一眼,叶梵干脆就没有搭理他,只是默默地感受着四周风的变化。想要找一个更安全一些的地方。 唐允风见没有人搭理他,也觉得无趣,撇了撇嘴,也跟着瞎忙活了起来。 这几个剑修一旦忙着做这些,这落脚点四周便就没有人再在外头巡逻了。 那些新来的修士不觉得,可一直在这地方住习惯了的修士却马上就感觉出了不一样来。他们原本是生活在这地方靠中央的地方,平日根本不会受到什么骚扰的。不论是外来的修士还是鬼怪。想要到达他们这个地方,肯定还要绕过哪些巡逻的修士才是。 可一旦那些巡逻的修士不在了,他们马上就显得有些不习惯了起来。 特别是在风季将要来临的这时候,许多在外头的修士听到了风季的传言,都纷纷离开了自己原先待的地方,四下寻找起可以躲藏龙卷的地方。 而被苔藓的光芒包围住的这个落脚点。便显得格外的耀眼,十分吸引人的注意力。 糯米这时候还守在屋子附近,不仅仅是因为她要准备之后躲到地底里边去的东西,更是因为她要好好看着这个地方。 他们几个人之间,也总算是想出了一些联系的法子来了。 虽然在这幽冥里边不能使用传音符纸。可小型法器还是没什么关系的。他们也不是什么修为低下的。若只是法器,他们也还是能够驱使。 糯米将自己那撒豆而成的小人分给了那几个剑修。她自己的小豆子原本是不够的,可在苏一丁的那些杂货里边,糯米还发现了类似的小法器。她原先是觉得好玩才买下来的,后来发现这些小人还能够用来送个信纸什么的,干脆就分给了那几个剑修没人一只。 这些小人不能讲话,可跑得却飞快,拿着一张纸条也没什么要紧的,正好帮着他们传递消息。 没有了楼千重他们在外头巡逻,再加上苔藓如今都种到很外边的地方去了,好些修士不知不觉地就走远,在外头还遇上了鬼怪。 他们这些修士撞上鬼怪,可就不同于楼千重他们那样潇洒了,被鬼怪一撞,几乎就要被留在那地方了。 先前糯米提议他们将鬼怪或是虫子引回来好叫大家一块儿对付的时候,还有许多修士出言讽刺。可如今他们自己当真遇上这种情况,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考,一转身就朝着修士居住的地方猛跑了回来。 四周那些修士一看,这哪里得了,若是叫那些鬼怪靠近了此处,简直就要是把这地方夷平。这地方他们是不可惜的,可在夷平的过程中,他们这些人显然也是要跟着丧命的,因而便是拼命往四处流散,居然没有多少有心思回头同那些鬼怪战斗的。 糯米听到声音出去的时候,外头已经没有多少修士在了。 还是钱久见状况不对,跑到糯米屋子前头去敲门。 糯米出去一看,眉头就已经紧紧皱了起来,朝着钱久点点头,道,“多谢你过来通知我。这些人也太不像话了,不过是一个鬼怪,都跑得没影子了。” 钱久不由苦笑了一声,“也不怪他们。我见了鬼怪,也是双脚发颤。要不是想着绝不能落你一个人留下,早也逃到外头去了。” 他说得这样坦白,糯米反倒就笑了起来,连眉间的不高兴都跟着散了半分。 不过,如今显然不是高兴的时候。糯米只抿了抿唇,马上就又将注意力转到了外边去,问,“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钱久摇头,“不知道,我也没见着。只是听见外头那些修士乱哄哄地在喊,才跟着跑过来的。” “……”糯米瞬时有些无语,“都还没见着咧,就跑成这样了?” 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倒是叫钱久闹了个大红脸。 在这地方住着的修士,哪一个不是在幽冥当中吃过大苦头的。他们对上鬼怪的时候,可同糯米不一样,每次都要留下好几个同门,其他修士这才得以逃离。因而提到鬼怪,他们首先想到的根本就不是迎敌,而是转身逃走。 要换了几年前,糯米同这些修士的心思肯定是一样的。可她如今跟着楼千重他们久了,也很是杀过几个鬼怪虫子的,而且每次都算是有惊无险。这时候听到说有鬼怪杀过来了,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迎敌,再接着想到的,便是不知道那鬼怪能不能留下血肉尸首来,让她尝试着种植一些仙草。 她如今同那些修士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柱子这时候早就站在了糯米身后,眯着眼睛看着外头那些乱哄哄的修士,面上也没显示出什么表情来,却显然也正在努力张望着那鬼怪是什么模样的。 钱久咽了咽唾沫,又悄悄看了糯米一眼,才发现眼前这小姑娘竟然是认真的。 她是认真地在考虑着该怎么去战胜那鬼怪才是。一时之间,钱久的心情不免变得复杂起来。 钱久过来叫糯米,其实心中并没有对糯米存着任何想法。他并不期待这么个小丫头能够做什么。只是糯米曾经给玉溪门送过灵谷,他绝不能叫这恩人独留着面对鬼怪。 它也同外头那些修士一样,心气早就被这幽冥磨得平平的了。不要说是同鬼怪战斗了,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完全从鬼怪口中逃得命来。 因为从来没有做到过,所以便不那样去奢望了。只觉得自己能活下去已经是万幸。 可见到糯米面上那平静的神情,钱久才觉得有点儿恍然。 以前,在人间界的时候,其实他们同糯米的差距还没有那么大。 哪怕是在历练的时候遇到厉害的妖兽,他们也总不会这样溃散而去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心中竟然就只剩下逃命这个想法了,好像自己死在这个地方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原本可不应该是这样的。 钱久心中一凛,再低头看向糯米的时候,目光已经有些复杂了。 “要……怎么做?”钱久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ps: 躺平……总觉得离完结越来越远了(不要啊……! 六百七十三 来与往 “啊?” 糯米没想到钱久竟然会这么问了一句,不由扭头细细看了钱久一眼。 方才钱久说的那些话,还有面上那些神情,分明就是想要逃开去的。 她同这些修士说得已经够多的了,她没心思再同这些修士多废话,若是他们就准备留着这样的心性来继续在这地方生存下去,她实在不准备再多说什么。可若是钱久的心气恢复过来了,她却也不介意再多拉一把。 只是……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刚才明明还只想着保命的家伙,怎么突然就转过弯来了? 这时候显然也不是追究这事情的时候。 钱久面上微微红了红,却也没多作解释。 糯米也没再追问,只是点着下巴想了想,指着下边的那些修士,道,“那里边也有你们玉溪门的人吧?” “是……”钱久只恨不得自己是只蚊子,声音细得旁人听不见才是。 一旦心中血性起来了以后,便觉得这样乱哄哄地逃命实在有些丢脸。再想到那些修士当中竟然还有玉溪门的门人,便更是羞愧起来。 他要是也同那些修士一样四处逃窜,哪怕最后能回到人间界去,抱着这样的心性,又能在人间界活多久呢?他们玉溪门可是已经没有了掌教和副掌教,若是抱着四处逃窜得过且过的心思,恐怕很快就会被迫入并到其他门派去。 糯米并没有在意那些,只是想了想,然后道,“你先想法子将玉溪门的门人都喊到一块儿去吧。那些想要逃的修士,就随他们高兴好了。横竖这地方也不指望他们守护。这地方虽然小,可到底是咱们生活了好久的地方,哪里能随俗便便就让鬼怪毁了咧。等你将人都喊齐了,总能有法子的。剑修多么?” 钱久忙点头,“都是剑修。” 他看着糯米。很是有些恍惚。 玉溪门这个名字,一共也没存在几年。 钱久自己对这名字,原本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的。 他只是加入了一个近在身边的门派,然后因为自己的一点儿天赋。在这门派里边就渐渐站住了脚跟,然后成为了一个内务总管罢了。就是没了这个门派,他应当也还是能够到别的门派去,至少能当个外门弟子。 可这样的日子,当真就是他自己想要的么? 钱久在这地方住得久了,多少也听过一些糯米的事情。他不知道糯米以前的出身,却知道糯米去参加过修仙宗门的比斗,当时她所在的门派,恐怕连玉溪门都比不得,是个小得根本没人听过的新生门派。 而且这门派好似直到如今也没什么消息。也不知道是已经在人间界破落了,还是覆灭在了这幽冥里边。 哪怕是这样,糯米却总还是笑眯眯地将那门派的名字挂在嘴边。 她自然是不同的,是门派的副掌教。 可以糯米的能耐,不论是去到什么地方。哪怕只是当一个散修,日子也绝对会过得好。 她本无需那样记挂曾经的那个小门派,可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门派、和那门派里边的人。 钱久心中其实很羡慕糯米。 以前他总觉得糯米所在的那个小门派一定相当温暖,所以才能让糯米这样的修士也常常挂念着。可如今见到糯米低着脑袋想着怎么迎战那些鬼怪,期间固然是因为糯米信心比他们充足,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糯米不希望自己生活过的这地方被鬼怪毁掉。 若是他也能像糯米这样挂念着自己的门派,可能玉溪门也能给他同样的归属感吧。只是因为他自己的心就先从玉溪门上分离了出去,所以才不觉得玉溪门那样的可亲,玉溪门自然也不会将重心放到他身上。 如今,有个机会就默默地摆在他面前。 玉溪门已经名存实亡了。若是他能够在这幽冥当中领着那些修士杀出一条血路来的话,那些玉溪门剩下的门人弟子肯定都愿意归拢到他周遭。听他的派遣。哪怕是再回到人间界去,再想要将玉溪门立起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能够自立一个门派,自己翻身做主,毕竟要比听着别人的指挥做事要来得舒心。 这么一想。钱久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只是—— 钱久小心地扭头看了糯米一眼。 他闹不准糯米这么群修士心中到底是什么个想法。他尽量小心翼翼地避开同这些修士正面冲突,可如果糯米他们也抱着收买人心的想法,两边一碰撞起来,他是绝对比不上楼千重他们有说服力的。 如今他们还不仅仅就只是那几个剑修,还有修仙宗门的门人也成了同他们一拨。若是那几个剑修再加上修仙宗门的名字,在这幽冥当中恐怕真没有哪个势力是可以与此相比的了吧。 “……那鬼怪应当是从西面冲过来的吧,看着那头是最乱的。叫人从旁边绕过去,切到那鬼怪后头去,哪怕是不正面战斗,绕到后头去,逃生总也……钱道友?钱久?” 糯米自己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心中的安排。可她说了半日,也不见身边有回应的,便扭头朝着钱久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才发现钱久这时候竟然在发呆,只好扬声叫喊了几句。 “啊?啊!”钱久猛地一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种关头分神了,面上露出了分外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可糯米没有多问他什么,他也不好解释。嘴里边嘀咕了几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能无奈地搓了搓手,小声道,“我……刚才没听清。” 糯米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那可不么。先前她在讲话的时候,旁边这位也不知道是神游到哪里去了,能听清就神了。 她不好多问什么,只能又将自己先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楼千重他们几个剑修都不在这地方,跑到外头去挖坑去了,如今就唯有她留在这里,哪怕再算上一个柱子,也不一定就能够拦住那鬼怪。 所以糯米本也没想着要真将那鬼怪独自杀死。她又不傻,只要是能支持到楼千重他们回来,也算是万事大吉了。她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引开那鬼怪做准备的。 可怜钱久心中还忐忑着要不要拼命去抵御鬼怪,却不知道糯米心中早有了别的打算。 “要……用飞剑对付鬼怪?”钱久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糯米摇摇头,看了钱久一眼,道,“飞剑恐怕没有用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鬼怪。法术……玉溪门有能够在幽冥里边使出法术来的弟子么?” 她问得已经相当客气了,可钱久却还是羞愧地摇了摇头,连话也不必说了。 虽然在这幽冥当中,根本没几个人能够使出法术来,可不知怎么,一边摇头说出否定的话来,就好似十分丢脸一样。 糯米倒对这没什么期待,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钱久摇头,她才觉得这是正常的。转而又开始打量起四周的情形来。 她的房间立得比较高,站在外头,刚好能见到修士四散的模样。 两人说了几句话,那些四散的人群这时候都已经跑得没了影子。等他们跑出了光芒的范围以后,就再见不到他们的模样。唯有纷杂的脚步声还四处响起,叫糯米能够听到那些修士散开的声响。 那些修士跑得太过散乱,糯米根本就没办法掌握鬼怪的位置。这时候也只能皱眉仔细分辨。 她想了想,决定不能再在这地方等下去,便果断地扭头对钱久讲,“不论如何,你先按照我方才所讲的,将玉溪门的修士都整合起来,到我说的那地方去等着吧。若是需要,我会给你发信号的。” “信号是……” 钱久的话还没说完,糯米已经从储物袋里边掏了个火把出来,塞到了钱久手上。 “能点火吧?”糯米略有点关心地问了一句。 钱久摇头。 他好想哭啊,在糯米面前,他为什么总是一直就在丢脸呢。他倒是想要在糯米面前表现得强势一些,可他确实做不到啊,他根本就不是火灵根的修士,就是他再怎么拼命,都没办法使出火系的法术来。 至于玉溪门那些修士,他这时候着急地一想,竟然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玉溪门那些弟子到底是什么灵根的,他竟然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甚至连那些弟子的面貌,好像也突然就变得模糊了起来一样。那些弟子的名字,他更是记不得多少。 糯米却没给钱久任何发呆的时间,见到钱久摇头,她马上就从身上掏出来了几张火系的法术符纸,递到了钱久手上。 “若是要你过来,我会连着将火把挥舞三次。若是只朝着某个方向指,你便想着那方向过去好了。若是鬼怪朝着你的方向过去,你只要点燃火把,我就知道了。”糯米急急地同钱久交代了一句。 “这……” “这火把上边,我放了特别的东西,火光的颜色同寻常的不一样。你只要看见了,肯定就知道的。”糯米只这么交代了一句,就将钱久给推出去了。 六百七十四 鬼怪 钱久拿着糯米给的那个火把,就想要跑开。 糯米却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赶紧大声朝着钱久喊道,“等等等等!你将玉溪门的人召集好了以后,尽量但在苔藓的范围之内。” 钱久一愕,看了糯米一眼,却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人已经跑远了。 将钱久打发出去以后,糯米马上就将那撒豆而成的小人召唤了出来,给楼千重他们写了张字条送过去。 等那小人蹦蹦跳跳地举着字条跑开以后,糯米这才拉着柱子,急急忙忙地就到了外边那些修士中间。 这地方四处都生长着光亮的苔藓,目标可谓相当明显。要想鬼怪注意不到这地方,压根儿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祈求那鬼怪会被其他事情引开注意力。 说到其他事情,在这时间这地点,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这四散的修士了。 糯米紧张地看了看外边的情形,只可惜外头早就瞧不出什么来了。那只鬼怪对垒起来的房子什么的也确实没什么兴趣,一路都是追着修士飘荡。先前钱久在发呆的时候,糯米可是眼见着那鬼怪飘在修士身后,死活追着不放的。 “唉、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就真将鬼怪引过来了。”糯米小声地叹息了一句,眼睛却还是看着外头那些能够看清楚的地方,几乎可以说是一眨不眨。 柱子这时候并没有去接糯米的话。 糯米在努力地寻找那不知所踪的鬼怪,柱子显然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他的听力并没有比糯米好多少,视力却要更优异一些。再加上他可以感觉到杀气,很快就从那乱哄哄的环境当中将鬼怪的位置寻了出来。 柱子也不多话,只是手一抬,已经将鬼怪的位置指了出来。 随着鬼怪追逐着修士四处飘荡,柱子的手指也在缓缓移动着。 糯米扭头一看,发现那边尽是黑暗,连点儿苔藓都没有。可却是传出了格外混乱的声音。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了柱子一眼,小声道,“师兄。走吧。总不能叫那鬼怪在这胡乱杀人。” 柱子的反应更是直接,微微点头,人已经朝前跨了出去。 糯米犹豫了一下,手已经慢慢握成拳头了,最终却还是没有下决心。 魃豹和那几个灵莲仙子就在她体内的缥缈幻境里头。她只要一句话,他们都会从缥缈幻境里边出来帮她的忙。可她实在不愿将他们召唤到这幽冥里边来。特别是魃豹,在这幽冥里边,肯定是十分难受的,说不定对他的修为都会有影响。若不是得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糯米可不想把魃豹拉出来冒这个风险。 没有了魃豹帮忙。糯米心中总有些七上八下的。 她自己在这幽冥里边几乎没有一点儿用处,而柱子战斗用的都是拳头,砸在那些鬼怪身上,就好似从风中横穿过去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她倒是当真想要将那鬼怪杀死的。可要问她怎么杀,她自己心中也没有一点儿想法。 钱久方才还以为糯米是多么胸有成足,却不知道糯米也只是有着一捧热血,其实心中还什么计划都没有。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跑在前边,可跑了没两步,柱子就已经越到她前头去了。领着她就朝那鬼怪所在的地方奔过去。 她一路跑着,路上常常能听见那些躲避不及的修士发出阵阵哀叫,也不知道是当真遇上了鬼怪,还是因为相互之间产生了碰撞,有些寻不着路。 “回房子里边去!到苔藓那边去!” 糯米一边跑一边朝着四周的黑暗喊叫着。 她也不管有多少修士会听她的,可那些修士其实却犯了个错误。 他们将自己放置到了黑暗当中去。 幽冥生活的鬼怪自然是无比熟悉黑暗的。哪怕是在黑暗当中,照样杀人。可这些修士却不一样。他们恐怕没有一个能同糯米这样,在黑暗当中勉强视物。 就算是柱子,也没有把握在黑暗当中就能战胜这幽冥当中的生物,更何况是他们了。 他们本该将自己留在光明当中。好缩短他们和鬼怪在幽冥之中的差距的。可他们在见到鬼怪以后,就已经被吓破胆子了,根本没有多做思考。 苔藓光芒的范围虽小,可在这小小的范围当中,他们的生命才是最能得到保障的。随随便便就跑到外头去,可是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哪怕就死在那黑暗当中了,也根本留不下一点儿痕迹。 糯米努力地向四周那些修士呼喊,也不管那些修士会不会听她的话,一路跟着柱子朝那鬼怪所在的地方跑过去,她自己手中已经扣住了好几个小小的法器。 那小法器是她先前在苏一丁手上买到的,有点儿类似人间界的梅花镖暗器。不过在那暗器上头,可是雕着十分精致的阵法。糯米自己研究了一回,又拿去问了叶梵,知道那暗器上边刻的是一种金系阵法,在暗器抛出去以后,能够形成凌厉的剑气。 这小玩意若是在人间界,还很有那么点儿意思。可换到这幽冥里边,小东西根本就吸收不到灵气,唯有靠着修士抛出法器的同时灌输入内力的真元力转动,威力就大大地打了折扣。 哪怕是这样,这小东西应当也还是能派上点儿用场吧。 糯米从来没有同鬼怪战斗过,这时候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已。 可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多想了。 她跟着柱子跑了一路,耳边的惨叫声很快就大了起来,甚至刺得她耳朵忍不住微微一抖。 四周都是黑暗,背后隐约传来一点苔藓的光芒,才让她勉强可以在这黑暗当中看到一点儿轮廓。 那应该都是逃窜开的修士的身影。 “快往回跑!回到光那边去!” 糯米才刚喊了一句,就见到一直在她身前跑着的身影猛地转了个弯,朝着某个方向一脚踏了过去。 柱子战斗的时候,永远只有那两个法子。要么是用拳头轰过去,要么是一脚踩上前。他的战斗风格一点也不华丽,只是十二分的稳健。 但他这次的稳健却注定是要落到空处。 那鬼怪可不受拳打脚踢。 柱子的脚步才踏实,拳头已经跟了过去,从鬼怪正中横穿过去。他的拳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扬起的拳风将那只鬼怪带得朝旁偏了偏。 旁边仍有一些修士在拼命逃窜、尖叫。 “赶紧走!” 糯米又喊了一句,手上扣着的小法器已经脱手甩了出去。 她不知道那鬼怪在什么地方,可她也根本无需瞄准。柱子拳头的方向就是她的暗器指向的位置。 东西刚脱手,前头便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那声音实在是太过难以形容,就好像是一个女性被人捏住脖子以后所发出来的高频声音一样,刺得周遭那些修士瞬间都陷入到了一阵短暂的昏眩当中去。 唯一能够不受这声音影响的,也就只有柱子了。 他的拳头虽然从鬼怪身上直穿过去,他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没办法对敌人造成伤害,对他而言好像完全不足以动摇他一样。前边一拳才刚落下,另外一只拳头已经举了起来,紧紧锁住那只飘到一边去的鬼怪,又是一拳落到了鬼怪身上。 这一次,他的拳头更快、更坚定。 拳头再次从鬼怪身上穿过去,同样将那只鬼怪击退了一段距离。 鬼怪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将好不容易从昏眩当中醒转过来的修士又再次陷入到昏迷当中去。 在幽冥的黑暗环境里边,鬼怪可以说完全就是修士的克星。修士没办法见到黑暗里边的情形,哪怕是受到了攻击,也不知道该向什么地方反击才是。唯有柱子,能够感受到杀气,才能牢牢地在黑暗中锁定住鬼怪的位置。 那只鬼怪受了柱子的攻击,又被糯米法器的金锐之气所伤,自然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这两人身上。它这么做,反倒是帮助柱子更好地知道了它的位置。 鬼怪口中连连发出呼啸,数次想要越过柱子,扑到糯米身前,却都被柱子拦了下来。 他固然没办法伤害鬼怪,可那鬼怪却也不能跨越柱子的拳风。一时之间,便这样僵持了下来。 糯米也被鬼怪口中的呼啸震得心神动荡。 可随着呼啸声越来越频密,她却渐渐地能够勉强在这呼啸当中保持神智了。也许是因为听过太多次了,反倒是已经有些抵抗能力了。 脑子里边虽然还在嗡嗡作响,但已经不再失去神智了。 她也没工夫去管周围的修士如今是什么状况,双手一合,不顾自己脑海中还回档着那阵阵尖锐的啸声,口中已经吐出了一串频密的字来。 曾经背得熟烂的大观佛法从她口中念了出来。 糯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念出这佛法来,她甚至没有一点儿思考,只是自然而然地摆出了姿势,紧接着那些字就好像是自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一般,从她最终流露了出去。 六百七十五 狭路相逢 那些字自糯米口中吐出来,却并不是虚幻的。 每一个字都有如实体,从糯米口中离开的同时,就好似是在空中绽放出一朵金色的花朵来一样,那带着禅意的字含在口中的时候,就是一个小小的花蕾,在离唇的瞬间发出万道光华,静静地就悬在空中,慢慢当空流转着。 随着禅字越来越多,那些原本十分庞大的文字也渐渐变得细密,就如同是悬在空中的金色鳞片一样,朝着柱子面前的那鬼怪就一路逼了过去。 鬼怪仍在发出着尖啸,可空中的蝇头金字没多一个,它的啸声就要轻上一分。 周遭那些修士原本都被那声音吼得头昏脑涨眼前发黑,也渐渐就止住了那种痛苦的感觉。 他们一睁开眼,就见到面前有一道由金色文字所组成的细密墙壁,稳稳当当地拦在他们前头,就好似是要保护他们一样。 随着文字渐渐增多,就连着柱子身上也跟着焕发出光芒来一样。 “这……啊、是苗道友!” 黑暗被那些文字所发出的金光驱散了不少。好些正狼狈地躲闪着鬼怪的修士也同时看到了这边的情形。 他们一抬头,就见到糯米如同一个仙子一样站在远处,双目紧闭,双手合拢这放在小腹前头,不断的有金色的文字从她唇上绽放开来,照亮了那让他们心惊的黑暗,也照亮了那只一直躲在黑暗后头的鬼怪。 有些修士受了惊吓,这时候突然见到光芒,脑子也清醒了过来,连滚带爬地就从这危险的地方扑爬着离开了。可却也有另外一小部分修士,在光芒骤然亮起的时候,就跟着呆在了远处。 这时候,他们才看清了那只鬼怪的模样。 那鬼怪长得十分奇怪,身子纤细,几乎就只如同一根竹子一样。颀长而瘦干,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看着是有肉的。它并没有穿衣服,身体是半透明的模样,含糊地勾出一个类似人的轮廓来。在它身上唯一显得有些真切的。便是它头上的那捧长发了。 长发披散在身上,随着它的动作不住在空中飞舞,比它那半隐半现的透明身体更能吸引人的目光。因为那头长发竟然是深深的灰色。 那只鬼怪大概是十分忌惮周遭的金色文字,又或者是那些文字让它觉得十分不舒服,它又张开嘴来,发出了一声尖叫。 它嘴巴一张,四周的修士这才看清了它嘴巴的所在,竟然是在它肚子的位置上边。一张能将人完全吞进去的血盆大口就在它腹部张开,上下都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尖牙。那嘴巴一张开,尖牙上边就滴落了血色的液体下来。 那与其说是一张嘴巴。倒不如说是踏腹部的一道裂痕。这嘴巴一张开,它的身体就猛地朝后折叠了起来,唯有那张嘴巴还在朝前飞驰。 方才那些被它吞入的修士,想必都是落到了这张嘴巴里边去。 鬼怪嘴巴一张,可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嘶叫。 它先前就已经张开了嘴。数次尝试要咬断柱子的手腕的。只是没想到柱子的身体坚硬如铁,根本不是它能够咬动的。它在柱子的拳头上边留下了数道白痕,却对柱子没有一点儿办法。 如今它嘴巴再裂开,却是朝着四周那些泛着金光的文字咬过去。 那些小字在空中不住流转游动着,突然被鬼怪长嘴一吸,竟然当真就朝着鬼怪的嘴巴里边飞了过去。 周遭那些修士一看,马上就跟着着急了起来。 他们好不容易才见到有人让那鬼怪落到下风。一时之间也忘了逃跑,纷纷是惊呼出声,想要提醒糯米注意。 糯米仍是紧紧闭着眼睛。 可糯米没有反应,鬼怪前头却还拦着个柱子。 只见柱子双手一横,脚下连踩两步,人已经横着移了过去。再次拦在了鬼怪前头。 他面前就是那张生满了倒牙的大嘴, 柱子怡然不惧,双手一递,巨大的拳头已经朝着那张嘴里边塞了进去。 “啊!” 不少远远围观着的修士发出了惊呼。 刚才周遭还是一片漆黑,场面又相当的混乱。他们根本不知道柱子的手上已经被那鬼怪咬过许多口,落下无数齿痕了。这时候突然见到柱子将拳头递到鬼怪口中,不免是将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们这时候已经不自觉地将柱子和糯米当成了能救命的人了。 在这些修士当中,不乏一些曾经在背后说过糯米闲话的,可这时候面对着鬼怪,又哪里还有修士会期盼着糯米输下阵来的。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糯米口中吐出的那些禅字,对鬼怪能够形成很大的克制。 那只鬼怪好像并不想要碰上柱子的拳头,一转身子,就将嘴巴从柱子前边挪了开去。可它不愿意,柱子却偏偏不叫它如愿。 鬼怪身子才刚一转,柱子的拳头已经跟了过去。 柱子这次可不再是为了将拳头轰落,而是强硬地用自己的拳头堵住了那张血盆一样的嘴巴。 鬼怪一声嘶叫,身子狂缩,想要避开那追赶着它嘴巴的拳头。 鬼怪这次是当真的闪避了起来,不是为了吞噬生命,而是为了躲避。 它的身影不过一动,就卷得四周的黑暗一阵翻腾。那黑暗竟然好似一团黑水一般,鬼怪身影一动,那些漆黑也跟着鬼怪而动,隐隐有要将金色的禅字吞噬的意思。 四周的那些修士看得紧张不已。 他们这时候已经开始四下张望了起来,看看自己应该从什么地方退开才好了。 可他们所见到的,却唯有一团浓密的黑。 翻滚着的黑暗好似吞噬了周遭的一切,连着四周远远的苔藓光芒也掩盖住了。在他们这个位置,原本应该能够见到苔藓的光亮的,可他们这时候四下顾盼,却发现周遭已经再见不到一丝光芒了。 唯一能够给他们心里一点安慰的,便是糯米身边还不断围绕着一层盈亮的金字。 鬼怪的大嘴巴一边躲开柱子的拳头,一边深深吸了一口黑暗。等它再将那股黑暗吐出来的时候,黑气当中已经夹杂着一阵腥臭的血味了。 “书帕拉!” 糯米口中最后一个词落下,那词就好似一个小太阳一样,猛地在众人面前爆裂开来。 这个词的光芒特别的强盛,一下子就穿透了那鬼怪嘴中吐出的黑气,就好似扎破了一层皮囊一样。 可奇异的是,这光芒并不叫人觉得刺眼,只是留下了一片唰白落在众人眼中。 与方才的漆黑相对,这次便是无限的白茫。 那些修士何曾见过这样的情景,一时之间都落入到了一种玄妙的境界里边。 糯米却已经拉住了柱子的手腕,猛地喊了一声,“退!朝着咱们住的地方退回去!” 随着她的声音一道传来的,还有那鬼怪十分凄异的叫声。那叫声听着不像痛苦,反倒像是恼怒一般。 好些修士还没回过神来,面前那白色的光芒已经迅速地消散到了四周。 幽冥特有的漆黑又重新主宰了四周,白色的光芒渐渐被黑色吞噬,一点一点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 那些修士这才醒悟了过来,慌慌张张地根据糯米的话朝后猛退。 有了方才的光芒一刺,他们总算是看清了密密麻麻的苔藓,赶紧就朝着那地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他们逃命的速度已经相当快了,却还是快不过那鬼怪吐出来的黑气。 黑气飞快地吞噬完了白昼一样的光芒以后,就又再次翻腾着朝人群扑了过去。 在那样幽深的黑暗当中,他们竟然还能够见到黑气的翻滚,可见那黑气甚至要比不见五指的黑暗都还要更浓稠。 糯米这时候是真顾不上旁人了,拉着柱子就飞快地朝着苔藓的方向飞奔而去。她只恨这幽冥当中没有灵气,拼命在柱子身上贴了两张轻身的符纸,却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她已经点起了手中的火把,朝着某个方向一指,然后就凌空丢了出去。 那火把上头裹着的油衣上被她编入了一些秋露草,烧起来的时候是一种好看的橘紫色,同寻常火焰截然不同。 那样好看的火焰,却也只是晃动了一瞬,马上就被鬼怪吐出的黑气所吞没,连个落地的声音都没有。 她这时候也顾不上钱久能不能看见那火把的光芒所向,拉着柱子一通猛跑,只想要跑到楼千重他们身边去。 幽冥当中的鬼怪,到底同他们曾经战斗过的虫子不一样,确实是这幽冥当中的主人。 她能克制得了那鬼怪一时,不代表她就能战胜那些鬼怪。 所有人都在往前跑。 他们面前是那些苔藓发出的微弱光芒,而在他们身后,则是翻涌而来的黑暗。 不停有修士被卷入到那黑暗之中,发出一声闷哼以后,就再没有了声息。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更没有人有心思去知道。所有人都只想着要赶紧从那黑气的范围内逃离出去。 只要到了光明的地方,一定就能有办法的。 虽然只是毫无道理的念头,可所有人心中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ps: 啊啊终于写完了。书帕拉好像是梵文里边“光明”的意思…… 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六百七十六 夹角 糯米虽然是在逃窜,可她的情况还是要比那些毫无准备的修士好一些。 她方才甩出去的火把,也并不是就随随便便乱丢一气的。她心中还记得同钱久的约定,这时候被那鬼怪追得几乎跑掉了鞋子,却也还是将手中那火把投向了心目中的那个方位。 那位置可不是乱挑的,正是鬼怪追赶他们的时候必定会绕过的一个位置。若是钱久能够领着玉溪门的修士到那个位置去,便等于是绕到了那只鬼怪背后。不论是逃走还是反扑,都是个相当不错的位置。 只是,她也说不准钱久有没有看到她丢出去的那火把。 火光存在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些,就是见到了,也不知道钱久能不能反应过来。 没办法,她实在没想到那火把的光芒竟然如此微弱,只一瞬间就被吞噬了。 她一手拉着柱子,也没时间回头看看身后到底是什么个情形。她这时候已经能见到那些站在苔藓旁边张望的修士了。那些修士面上都带着惊骇的神情,有些惊诧地看着糯米他们这边的状况,很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一样。 糯米一边跑一边朝那头挥手,还没来得及张嘴说什么,脚下就是一绊,整个人朝前扑了出去,差点儿没摔到地上去。要不是她手上还拉着柱子,被柱子拿手腕一带又站了起来,她可当真就要直接趴到地上去了。 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若是还出点什么差错,恐怕就真没办法逃生。 那些修士也不知道是见到他们背后的什么东西,这时候面上的表情都十分惊恐。 再跑近一些,糯米恐怕都要从他们的瞳孔反光当中瞧见后头的情形了。可她却一点儿也不想看。谁知道一扭头,见到的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慌乱之中,她也没看清钱久他们是不是就在面前,那些光芒已经以飞快的速度在被吞没了。 糯米紧紧咬住牙关,尽量不去在意周遭那些修士发出来的惨叫声。只一味埋头朝前跑。 她身上的火把倒是还有一些,可手刚一动,她就有些犹豫了起来。 若是钱久他们确实已经到了她所指的位置,而又能按照她的安排杀过来。自然是能够缓和一下这边的压力。可这么一来,钱久他们就会陷入到危险之中。 那鬼怪一心要追着柱子和她倒也还好,就怕那鬼怪见追逐不上,扭头就朝着旁边撕咬。 这样的犹豫也仅仅只在心中停留了一瞬,她抬头没见到楼千重他们的身影,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手上的火把一掏出来,就朝着柱子手上塞了过去。 “师兄,拿着。” 柱子同糯米几乎就是齐心的,一手将火把抄在手中,等糯米将那火把点燃。马上就高高举了起来。 “挥三下,师兄,挥三下。” 糯米着急地喊了一声,就见到柱子手中的火光飞快地挥舞了三下。 “往哪边走?” 柱子这时候也没办法再保持沉默,低头向着糯米询问道。 糯米随手一指。两人马上就朝着那个方向扑了过去。 他们可不能完全就笔直地朝前跑,就是要努力躲避后头鬼怪的追赶,还是要绕出几个弯道来才好,才没那么容易会被鬼怪追赶而上。 就是再怎么奔逃,他们的速度也还是比不上那喷涌而来的黑暗。 这时候逃命,根本不是为了躲过黑暗,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糯米甚至希望周遭的修士能四下散开。这样便能够分散那鬼怪的注意力了。 只可惜如今也没什么人会听她安排。方才她念动大观佛法的时候,周遭那些修士倒是对她生起了一丝敬畏来。可随着那佛法被鬼怪破开,那些修士逃亡的时候就再次变得乱哄哄了起来。这时候她哪怕是大喊,那些修士就是听见了,却也不可能听她吩咐。 她心中一边想着这么些事情,一边哀叹着楼千重他们怎么还没有出现。 如今也已经说不好她方才的挑衅是不是正确的。 若是她没有挑衅那鬼怪。如今肯定不会落得四处奔逃的境地;可如果她没有那么做,方才在那鬼怪身边的修士肯定已经尽数被鬼怪吞噬了进去。 哪怕就不为了那些修士的性命,她也应该阻拦的。毕竟那鬼怪每吞噬一个修士,自身本事就会强上一分。他们若是不想就这么被鬼怪赶走,肯定就只能是同这鬼怪战斗。能救下一个修士。鬼怪的能耐便弱上一分。 否则的话,他们便只能是等那鬼怪吞噬得饱了,然后自行离开。 这时候也已经没机会让糯米后悔犹豫的了。 他们一路看着前方奔跑,也不知道后头到底是什么情形了,只能听见周遭的惨叫声猛地增加,又突然减弱了下来。 背后吹来阵阵阴凉的风也不知道是他们错觉还是当真就翻涌着这样的阴气,糯米只觉得后背上是一阵一阵的寒意,冻得她整个后背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住了一样。这时候若是有机会伸手去摸一摸后背上的皮肤,那皮肤肯定是如同寒冰一样的温度。 她几乎都已经要感觉不到自己后背的存在了,后半个身子完全就是麻痹着的。 四周的惊呼不断,糯米一边咬牙前进,可却禁不住觉得身上越来越冰冷麻木,甚至是觉得连脚都要抬不动了。 这种时候,她还觉得面前被光芒所照耀着的那半个身子开始滚烫地发热。这样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可实在是让人痛得忍不住咬牙。 先前还是糯米在拖着柱子跑,可如今却已经换了过来。 柱子是个没有知觉的,不管是冷是热,他身上也没什么变化。他倒是发现了糯米的异样,于是一把将糯米从地下抱了起来,搂在身前就大步朝前跨出去。 他们这边正跑着,后头去忽地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糯米这时候几乎已经是瘫在柱子身上了,也用不着自己跑。她听见声响,便勉强打起精神来,转身趴在柱子肩膀上头,从柱子肩膀上越过去往后看。 他们后边果然只有浓浓的黑暗。虽然能见到黑暗翻滚的模样,也能勉强见到黑暗当中翻滚的流逝,却再看不清那鬼怪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糯米的手才刚搭到柱子的肩膀上边,就已经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涌入到她的指尖里边去。 这可不是一般的冷,而是直冻到骨头里边去的寒。她只是将手那么一放,已经觉得手指关节都开始变得僵硬,好似完全不属于她的一样。 她觉得冷,身体却没有一丝颤抖。冻住的只有她的骨头和骨髓,当真十分诡秘。 糯米心中微微一动,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把来,点燃了火光,朝着后头一照映。 后边本是彻底的一片黑暗,突然出现了这么一点光亮,那片黑暗竟然好似朝后缩了缩一样,吐出了一点半路上的光芒来。 那些四处逃命的修士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可糯米却注意到了,眼神猛地就是一亮。 “……怕火。后头那东西是怕火的。” 糯米喊了一句,也不知道周遭那些修士能不能听见。 在这样绝对的黑暗当中,好似连声音都一同包裹在里边了一样。若是已经陷入到那黑暗里边去,恐怕是连声音也传不出来了的。 糯米这才知道,他们方才听到那么多闷闷响起又马上被扼杀的惨叫,应当就是那些修士在陷入黑暗以前所发出的。他们的惨叫刚出口,人已经落入到了黑暗当中去,因而他们的叫声也就跟着被黑暗包裹,再传不出来。 可如今就是知道了那鬼怪怕火,却好似也没有什么作用。 毕竟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点火的地方。 以前在屋子前边,倒是会点着一捧一捧篝火的。可随着苔藓种得越来越多,散发出来的光芒也就更旺盛。为了要节俭柴火,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点过篝火了。 如今后悔已经太晚。 糯米一手举着火把,努力地朝后头挥舞,试图感慨那些涌到柱子身后的黑暗。 那些黑暗好像确实十分畏惧火光,在火光划过的地方,鬼怪吐出的黑气纷纷四散而去,显得有些可笑。 糯米正微微喘了口气,突然见到后头的黑暗一凝,猛地朝后缩了缩。 在黑暗收缩的同时,另外一边同时传来了一阵哗然的声音。声音虽然很轻,可传到糯米耳中,却无疑是同天籁一般。 她侧着脑袋仔细听了听,那声音传出来的方向,正是先前她希望玉溪门能够出现的方向,正好同他们如今逃开的位置成一个夹角。若是鬼怪被那边的动静吸引住注意力,再要回头追上他们,可就要困难许多了。 糯米先前只担心钱久没见到火光,现在突然发现钱久正按照她的安排上前来帮忙转移鬼怪的注意力,心头马上就跟着一松。 “师兄师兄,回头回头,赶紧回头。”糯米心中一轻,人也好像再没有那么僵硬了,赶紧招呼柱子回头朝鬼怪那个方向又绕了回去。 ps: 不知不觉就超过二百万字了……完结啊……你在哪里……我怎么就看不到你呢…… 啜泣 六百七十七 兵解 鬼怪正朝着玉溪门的方向扭头飘过去,不料后边的柱子和糯米却反过来追在了它后头,拿火把点起地上的篝火,四处烧着它喷吐出来的黑气。 黑气果然十分害怕火光,不过是被火把四下一逼,就翻滚着朝后退开,吐出了好几个被黑暗吞噬进去的修士。 那些修士有的浑身带着伤痕,可有些却也没受到太大的伤害,除了面上有些茫然的神情以外,再没什么别的伤处了。 这时候更没有人有心思搭理他们,不是匆忙逃命,就是想着怎样才能逼退那鬼怪,场面可以说是混乱至极。哪怕糯米已经点起了好几堆篝火来,情况也还是没有一点儿改善。特别是两边还夹着个鬼怪,也见不到对面到底是什么情形,只能是靠听声音自己胡乱猜测了。 糯米撑起身子朝着对面望过去,却无论如何都见不到对面的情形。 不过,幸亏暂时也还听不见那边传来惨叫,可见玉溪门还算是进退有度。 她心中正觉得着急,却突然就见两道凌厉的剑气交错着扭动,朝着黑暗当中猛地扎落下去。 飞剑虽然不知道鬼怪藏在黑暗当中的哪一处,可两道剑气一落一绞,剑身上的火光已经腾地冒了起来。 那火光可同糯米点起的篝火不同,全是用修士体内最真纯的真元力燃烧出来的灵火。灵火才不过是一升起,就已经听见黑暗当中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直插入到各人心间去。 糯米只觉眼前猛地一暗,脑子里边随着那叫声响起而“嗡”地一晕,差点就从柱子身上滑落了下去。 两道剑气也不知道是伤到了鬼怪哪一处,它似乎是使出了保命的本事来发出那声尖啸。 柱子固然是对那叫声毫无反应,可他也不能不注意糯米。见到糯米身子一软,他又哪里敢再上前去。 就连着落入黑暗中的两道剑气,也因为那声音地关系。一下子就顿住了前进的趋势。 可在这声尖叫回荡完以后,那包裹在鬼怪外头的黑气眼看着就颓败了下去,再没有原先那种私下翻涌吞噬空间的神气模样了,就好像是受到了什么致命的打击一般。 这时候若是能够再乘胜追击。说不准就能将那鬼怪留在此处了。 只可惜那鬼怪方才吐出的尖啸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叫声,而是它混入了自己本源所发出的声音,直能震荡修士的魂灵。纵然是柱子这样毫无感觉的,也能察觉到那啸声的厉害之处,更不要说是四周围在黑暗旁边的修士了。 好些修士都被方才的那啸声震得喷出一口血来。 楼千重他们几个修为高一些,可先前从来没有听过那鬼怪的啸声,这时候初次听见便是这样厉害的声音,一时也都无法保持自己的意识。 那些站得距离更近的玉溪门弟子,更有许多直接被震得晕了过去。 鬼怪发出了那声尖啸以后,身边翻滚的黑气终于收缩成了一个修士大小的模样。将它席卷在里边,“呼”一声朝外头飘了出去。 柱子眼睁睁看着那鬼怪飞快飘远,想要追上前去,却想起自己根本没什么本事将那鬼怪留下,又不放心将糯米一个人放在原处。只能讪讪作罢。 黑气蜷缩离开以后,好些被黑气卷入的修士也跟着被吐了出来。 不过,这次被吐出来的修士就再没有那样幸运了。 他们被黑气吞噬的时间更长,这时候身上早有了融化的模样了。 那些修士大多已经陷入昏迷,却还是有很少一部分是情形着的。他们在地上不住地翻滚,可身体的皮肤已经腐烂,越是在地上打滚。就越是刺痛了裸露出来的肌肉,更是痛得不住哀嚎。 糯米只朝着那些血淋淋的修士望了一眼,膝盖就已经软了。 “他们……” 糯米气还没喘顺过来,一句话才讲了一半,就见面前剑光一闪。 也不知道是他们谁的飞剑从空中划过,那些还在地上打滚的修士。下一刻头颅已经滚了出去。而正昏迷着的,无疑要更幸福,他们还来不及察觉身上的痛苦,就已经被飞剑割断了脖子。 脖颈一断,那些修士的声音马上就被掐住了。他们的魂元紧跟着就从脖子上边飘了出来。一时之间。在这地方大大小小的竟飘出了十几个魂元来。 “……” 糯米呆呆地看着面前飘散出来的魂元,只能咬紧下唇,将原先想吐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做法。 不论他们再做什么,那些修士也活不了多久。与其留着他们痛苦地翻滚,不如就彻底给他们一个解脱。 他们自己若是命不该绝,魂元还能再重新修炼成鬼修。不过在这幽冥里边,本来就没有灵气,恐怕是很难做到鬼修的修炼了。 “怎么样,你没事吧?”唐允风这时候才走了过来,见到糯米身子发软地挨在柱子身上,就关心地问了一句。 糯米虚弱地摇摇头,看着面前那血流成河的情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一直觉得这幽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能是因为她总跟在楼千重他们身边,也没有遇到过对付不了的鬼怪,所以觉得不论是遇到什么,总能够有办法对付的。 然而,在这幽冥当中,他们这些修士原本就已经受到了不少抑制了。 若是换到了人间界里边,知道那鬼怪怕火,她可以使出好几种厉害的火系法术来。说不好将那鬼怪逼退,可自保和保护别人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在这幽冥当中,她根本没有那样的能力。 有些事情,并不是说努力去做,就能够有解决的办法的。在这个世上,就是有些事情,哪怕努力了,最后也只能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就好比那些被飞剑斩去了头颅的修士,他们肯定也在很努力地逃命,可最后也只能是身死。 他们也还算是幸运的,被飞剑斩去头颅,就相当于是兵解,还能够留得魂元在。那些魂元一离开身体,就本能地冲天而起,朝着人间界的方向飘了回去。 而那些被鬼怪彻底吞噬了的修士,如今就只留得一滩血水在地上了。 钱久这时候也领着玉溪门的门人跑了过来,见到糯米那虚弱的模样,也不由愣了愣。 “怎么……” 糯米仍是摇头。 她都还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呢。 可这时候已经有修士开始想办法捕捉飘散的魂元了。 他们可不管那些魂元昨日还同他们坐在一块儿烤肉吃,这时候见到魂元飘散,赶紧就用尽法宝,想要将那些魂元困住。 魂元却是是宝物,不但能够用来炼丹炼器,还能吞噬了直接增加修为。 只不过,魂元在离开身体以后,消散的速度是很快的。以前在人间界的时候,因为地方太过辽阔,许多魂元都还没被人发现,就已经彻底消散了。能够夺舍成功或是修成鬼修的魂元,可谓万中无一。 当年魃豹要不是幸运地碰到糯米,肯定也早早地消散在空中了。 虽然知道捉捕魂元是很寻常的事情,可见到那些方才还在逃命的修士一下子就转变了嘴脸,糯米还是觉得胸中一阵发闷。 叫她欣慰的是,楼千重他们、玉溪门的修士和那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都没有一点儿动作。 人虽然是楼千重他们杀的,可他们确实只是为了让那些修士解脱罢了,见了魂元飞散也没有一点儿想法。可能他们这样的身份,根本就不屑于去在意那几个魂元,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们的沉默让糯米心中感到了一点儿安慰。 几人慢慢聚到一块去,相互看了看,面上都唯有苦笑。 玉溪门那一群弟子算是保存得好的,因为早早得了钱久招呼,又有糯米指方向,虽然后来骚扰了那鬼怪一番,却也有楼千重他们及时赶到,居然没有丢失任何一个修士。 可除开他们以外,方才留在这地方的门派,多多少少的都受到损害。 正因为这些门派本身也有修士陨落,糯米才更见不得他们追捕那些魂元的模样。 那里边可能还有他们自己的同门,可他们一点儿没念同门情谊,只觉得那些魂元就是魂元,是修炼用的道具。 那些魂元不一定能炼成鬼修,可那也是各人的机缘。若是这时候就被逮住了,却是绝对不能有任何未来了。 糯米看着外头那些情形,微微叹了口气。 她虽然心中恻然,却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附近也变得不安全了。”楼千重看着那些四散去追赶魂元的修士,微微皱着眉头讲道。 江承淮也跟着点点头,道,“先前从来没见过附近有鬼怪出没。恐怕也是因为风季将近,那些鬼怪才开始四处活动。看来地窖必须赶紧准备了。不为躲避风季,也要躲开那些活动的鬼怪。再这么来个几次,哪怕是我们也吃不消啊。” 他们先前用剑气爆裂出来的灵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施展出来的。 六百七十八 偷鸡不成 有了那鬼怪突现的先例以后,其余修士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幽冥风季可能比他们想象的都还要严重许多,才开始迟钝地重视了起来。 可他们就是猛然开始重视,却也没办法像糯米一样提前得知该怎么办。这时候慌乱起来想要想办法,也根本不知道能怎么办,就是再努力,都显得有些乱哄哄的,没有一点儿章法。 那些修士以前大都说过糯米的坏话,这时候见到糯米他们准备得有声有色,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办法多说什么,更不好意思找糯米问什么,只好将那郁闷的心思都藏了下来,暗自发誓要偷偷将他们那些准备的法子都偷过来用。 他们嘴上是这样说,可当真到了要做事的时候,却又有些傻眼了。 糯米却是常常就在他们面前露脸,不论做什么,最多只不过是隔了一层门板罢了,根本隐瞒不了多少。可其余那些修士却不一样。 不要说楼千重他们了,甚至就连那几个修仙宗门过来的门人,都常常不在这地方呆着,一天到晚也不知道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而玉溪门那些人不知怎么地竟然好似也加入到了这个行列里边来,动不动就是守在糯米房门前边。 刚开始的时候,外头那些修士还以为玉溪门是想要做和他们一样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玉溪门竟然敢那样明目张胆,压根儿不担心被糯米发现和驱赶,就守在糯米门前三寸地方说说笑笑的。 等后来他们发现糯米那傀儡也不搭理玉溪门的人,却是偶尔会驱赶其他靠近的修士,这才猛然发现了真相。玉溪门的人竟然背叛了他们,投靠到糯米门下去了! 他们这时候可不想想自己同玉溪门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只觉得玉溪门是个小门派,本就应该同他们站在一边的。如今玉溪门一个倒戈,便叫其他门派全都陷入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里边去了。 而且。有了玉溪门这个先例以后,其他门派在屡次得不到成果以后,也开始犹豫了起来。 他们同玉溪门不同,确实和糯米他们的关系不大好。他们心中也知道。玉溪门的门人可是从来没有说过糯米什么坏话的。可既然玉溪门能够顺利把上糯米他们,就代表着他们也不是全然不愿意同外头的门派接触的。 说不准他们努力一点儿,也能够同样被接受呢。 毕竟他们虽然说过一些不着四六的话,可谁知道糯米听没听说过。他们自己门派本身的实力就比玉溪门厉害,要是他们一个心动,说不准这事情就成了。 先前他们做过好几次抗争,可从来没能从糯米手上占得什么便宜,反而是弄得自己一身骚。如今可是关于生死存亡的大事,若是再这样怄气下去,说不准丢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可是、可是…… 糯米到底就只是一个小丫头。若是这样轻易地就妥协,好像总会让人心中不舒服。 外头那些修士心中纠结,糯米却完全不去理会他们的那点儿心思。 应该说糯米也没时间去理会。 自从上次鬼怪突然出现以后,所有人脑子里边都跟着绷紧了一根弦,随时准备着再同那些鬼怪拼命。 事实上。从那天开始,也确实常常会有鬼怪和虫子杀到他们这地方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确实惊慌不已。 可之后来的鬼怪都并不如最初那只那样厉害,楼千重他们又不再走远,就是有鬼怪出现了,他们也勉强能够应付,再不如那次那样伤亡惨重了。 而那些钻上门来的虫子。则全都被柱子和糯米联合玉溪门的修士解决了。 这幽冥里边原来也并不是完全施展不开手段,有些手段只要熟练一些,还是能够施展出个几分功夫。再加上有柱子这么个人物守在最前头,虫子出现得再多,也不过是给糯米送血肉尸体罢了。 那些虫子的尸体,全都被糯米留了下来。准备以后种植仙草用的。 有些修士已经忘记了糯米当初说过的话,可还有不少修士是记得的,见到糯米将那些虫子尸块都收了起来,马上就想起了当初糯米说过的那些话,心中不由一动。 他们如今一直受着苔藓带来的便利。可苔藓到底不是真正的食物。吃起来根本不如灵谷好。若是糯米再能在这幽冥当中种植出什么灵草来,说不准他们也能跟着服用灵草了呢。 在这没有灵气的幽冥里边,这些东西可就是全部灵气来源了。 这样一想,那些修士就开始注意起糯米的行动来,准备在糯米种下仙草以后,就先将那些仙草偷出去一些。这样不管糯米能不能种成功,他们好歹先能得到一批仙草。 至于是不是真正能种成,他们反倒不太关心。 种成了,糯米自然会移植到外头去;种不成,那也没什么。反正那小丫头不是鬼点子多么,既然能折腾出来一个苔藓,肯定也能折腾出来别的什么东西。只要自己能够得利,旁人会不会受到损害,他们可不在意。 要是糯米知道这些人的心思,肯定是要忍不住笑出来了的。 这些人倒是想得好,所有好处都由他们占了,唯独是坏处都留给了旁人,世上又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有的修士开始试探着向糯米示好,有的修士却仍在观望。 观望的那批修士,绝大部分都是注意到糯米在保存尸块,希望能够从中偷取什么好处的。他们心中想着这一件事情,便又忘记了要学着躲避风季了。 大抵他们潜意识当中还是没将风季看得很严重,觉得自己不可能就在那样的气象中死亡吧。 不过,哪怕就是那些上门来示好的修士,糯米也只是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根本不给他们多讲话的机会。 能够求上门来的,都是那些曾经在外头说过糯米坏话的。这时候求上门来,哪怕是说再多的好话,糯米却也还是摇头。 对方态度放软和了,她愿意将躲避风季的方法说出去,却再不愿意同这些修士混到一块儿去。 这些修士上门来道歉,说白了还是只想占便宜。哪怕知道是应当要怎么做,却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想要不劳而获。 若是他们自己去挑拣地方,肯定没有叶梵挑拣得好。 在这群修士当中,唯有叶梵一个是风灵根,对风原本就特别的敏锐。他挑选出来的地方,绝对比其他任何一个修士所选的都要合适。 而且,楼千重他们早就已经开始挖掘地洞了。连着周围一些不常用的小屋子都被拆了下来,将木料运到了外头去,加固地窖四壁和顶部,防止地窖崩塌。 那些修士若是能够加入到这当中来,马上就能白得这么一个好环境。哪怕是后头还要他们帮忙做一些事情,也比自己从头开始白干要强多了。 他们甚至没有这么些材料,挖出来的地洞说不准第二日就会崩塌。 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糯米能够理解这些修士的所作所为,也觉得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动,实在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哪怕是这样,她也绝不愿意就让那些修士寄生在身上。 他们说白了就如同寄生虫一样,没有了宿主,就有些茫茫然活不下去了。 糯米就是能理解这种生活方式,却不代表就能认同,也不代表自己要为此献身。 那些上门讨好的修士没讨得了好处,离开的时候都垂头丧气的。 选择了沉默的修士便跟着幸灾乐祸了起来,觉得自己得亏是想得周全,没有上前去自讨没趣。那些躲避风季的法子,糯米既然已经说出去了,自然是瞒不了多久的。相互之间一打听,原本不知道的也变成了知道。 他们还想着自己的选择如何正确,可很快就发现有些笑不出来了。 糯米根本就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种植仙草。 甚至连那些虫子的尸块,糯米也没放在身边,而是挡着所有修士面前,将它们全都送到了外头去。可想,绝对就是送到了那地窖里边。 她不但是不在外头种植仙草,甚至要连那些尸块都尽数搬走。 那些修士一时就变得气愤起来,莫一心更是忍不住找到糯米面前,道,“杀死那虫子也有咱们一份,你凭什么就都搬走了?!” 糯米瞧着面前那愤怒的面容,不由一愣,道,“咦、我以为大家伙儿都不要的呢。怎么,你要这虫子尸块有用么?这虫子可都是带毒的,体液又有腐蚀性,可不能用来吃。” 莫一心被问得一窒。他却是要那虫子尸块没用,只是看不过糯米独占罢了。 他支吾了两声,干脆一咬牙,蛮横地道,“你管我用来做什么。反正这是咱们大家的东西,你不能就这么搬走了!” 糯米见莫一心说得这么认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将一半都拿回来,你们谁要拿去用的,尽管拿走就是了。” ps: 这两天收藏暴涨是为什么…… 六百七十九 光景 莫一心颇有一种搬起石头来砸到了自己脚的感觉。 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拿那些虫子的尸块来做什么的。哪怕是质问糯米,想要得到的也不是这样的回应,而是希望糯米能够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然后将那些尸块种植出来的仙草拿出来分给大家。 可没想到糯米那样淡定,也不知道是当真不明白还是假装出来的模样,竟然直接就将那些尸块又重新运了出来,甚至就堆放在莫一心的屋子前边,颇有一副看看莫一心要怎么办的样子,叫莫一心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的想象当中,糯米可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她明明应该……应该…… 想到这里的时候,莫一心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卡壳了一样。 到底是应该怎么样呢。他虽然是个相当自私又狂妄的人,可这时候想起过往种种,再眼看着糯米这时候的行为,心中却也跟着生起了一种忐忑的感觉来。 因为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顺理成章,以至于他这次根本连张口叫骂都找不到缘由。他去抱怨对方将尸块都搬走,对方就将尸块还给他,这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他的目的达不到,可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先前他、乃至于他们这些修士所以为的事情,没有一样是成功的,却是一步一步,将自己送入到了一个奇怪的胡同里边去,再出不来了。 若是退让,没有后路;若是要继续顽抗,却好像已经没有那样的时间了。 这时候,谁还有工夫搭理他们的挑衅。不论他们做什么说什么,楼千重他们都是闷声不吭的,只顾着自己挖地窖。可有了那些地窖,楼千重他们就可以从风季里边活下来。 若是到时候他们已经被幽冥的龙卷卷成了肉渣,楼千重他们又何苦去在意他们的存在。也许在楼千重他们眼中。这些仍在蹦跶着的修士,就如同是秋后的蚱蜢一样,再怎么蹦跶,也没得几天活头了。 莫一心虽然自私。却也并不愚笨。他能够感觉到糯米一点一点地在发生着变化。 这样的变化十分细微,并不明显,若不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恐怕都要察觉不到。 莫一心也如同其他修士一样,因为一直就生活在糯米身边,眼看着糯米每日都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最后反倒是被这样的微妙糊弄了过去,根本没有认真看清糯米如今的性子。 可现在,他远远看着糯米做事,心头突然猛地一跳。一道灵光从他脑中闪过,就好似发现了什么端倪一般。 一直以来,他可能是太小瞧糯米这小丫头了。 只因为她年纪小,就觉得她一定不会有什么能耐。可他却忘记了,正因为糯米年纪小。所以未来才有更多的可能性。 这星点的变化,若是换到随便哪个修士身上,都没有那么可怕。正因为糯米年纪小,每日每日地积累着这儿小小的一些进步,才渐渐成了如今这模样。 当初他们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小丫头,也许当真没有什么能耐,心气胆性也不出众。可糯米已经同他们一样。在这幽冥里边生活好久了。他们觉得自己渐渐适应了幽冥,也在这幽冥当中过得更顺当了,甚至从中好似悟出了什么事情来一样,却没想过,旁人也同他们一样。 甚至不仅仅是一样。 哪怕莫一心并不喜欢糯米,却不得不承认。糯米在这幽冥里边所做的事情同所承担的责任,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修士能够相比的。 他们这些修士修炼,说白了不过就是锻炼心性。有了这样艰苦的一个环境,糯米在这里边用心修炼,得到的好处可比他们都要多好多倍。甚至他们现在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都要觉得自己完全被糯米抛到后头去了。 这是一种相当无奈的感觉,恐怕只有当初的萧景言才能够体会。 他们先前还觉得糯米距离他们不远,在这修仙大道之上,只要他们一抬头,就能够见到糯米的背影。好像只要他们用心追赶,这背影就会被他们远远超越过去一样。 可他们却忘记了,在他们向前的同时,糯米也并不是停滞不动。 他们努力,糯米比他们更努力;他们走得快,糯米比他们走得更快。 明明前不久才还在眼前的背影,如今一抬头,才茫然发现对方已经远远去到了一个自己根本不可能触摸得到的地方。这种感觉可当真是叫人相当绝望。 莫一心明明已经有了这样的感受,却还是只能看着糯米一点一点地走远,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阻挠的法子。 特别是看着外头那荒凉的情形,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当真已经轮不到他去掌控了。 好些修士早早就听了糯米的劝告,分散开去寻找能够躲避风季的地方。他们虽然不会同楼千重他们混在一道,可因为重视风季,这时候已经没有再留在木头屋子周围。 那些木头屋子,大都已经被拆散成木块,运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原先那样热闹的地方,如今竟透露出一股凄凉的感觉来。 原来,这地方早就不是最初的模样了。 这时候,他才会猛地想起,赵峥是曾经劝过他的。只可惜他当初根本没有将那些话放在心上。现在轮到他自己亲自发现这情况,再想要追悔,已经很有些来不及了。 这是一种相当玄妙的感觉。莫一心说不出糯米的具体变化来,可当他恍然发现糯米的改变以后,在去看糯米,便觉得这女娃娃处处都同原先不一样了。不论是修为还是心性,都好似已经跨越了一个台阶,再不同他在一个层面上。 莫一心看着屋子前头堆放的那些尸块,人也跟着有些沮丧了起来。 他禁不住会想,若是自己最初听从了赵峥的劝阻,若是…… 可这些事情,又哪里有什么反悔的。 莫一心心中一凉,突然发现自己好似已经受到了影响。 哪怕糯米就当真有了什么变化,其实同他关系也不很大。他就算没能从糯米手上讨到什么便宜,也不至于就在这幽冥里边活不下去吧。然而在突然发现了糯米他们的不一样以后,他整个人就好似受到了打击一般。明明不该有这样的心思,他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同那些修士相比较,对他可没什么好处。他再贪小便宜,也要先在这幽冥里边活下去才是。 莫一心静了静,喘了口气,这才招了招手,将赵峥喊了过去,吩咐道,“你将前头那些尸块堆到别的地方去,咱们马上就出去。” “……出去?”赵峥明显地愣了愣,有些错愕地看着莫一心。 莫一心点点头,脸上有些不常显露的疲惫,继续道,“到外头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地方是适合避风的。再留在这……再留在这……恐怕不适合度过风季。” 他平日就是再怎么仔细再怎么掩饰,可年纪终归是放在这儿,实在已经不适合再奔波折腾了的。他先前从人间界流落到幽冥来,就已经很有一些适应不过来。 想要从糯米手上多坑骗一些东西,也是为了让门派和自己更轻松一些。 可他如今已经发现,自己真没办法也没心力去折腾那些事情了。若是想要在这幽冥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远远地躲开,然后想办法在手上的那些灵谷消耗干净以前离开幽冥。 这时候,他终于感到了一丝欣慰。 花费大量灵石去收购灵谷,总算没有完全做错。 若是他们门派没办法同那群修士待在一块儿,这整个风季,他们都不可能再得到任何粮食补充。没有人知道那风季会持续多长时间,又不是不当真那样残暴,可这些都是必须要准备着度过的情况。 如今手上有了一批灵谷,至少他们心中还能安定一些,不因为这风季将要出现,才慌慌张张地要准备吃食。 “走吧,走吧。这时候赶紧一些,说不准还能找到个好地方。要是出去慢了,好地方都被人霸占了,那就糟糕了。” 莫一心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他见到外边还有一些门派,直到如今都没能明白过来,还做着各种白日梦,想要得到什么便宜。看着那些修士,莫一心就好似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面上不由露出了一个苦笑来。 原来他以前是那么个蠢样子啊。 可笑赵峥早早就已经看穿了这些,甚至劝了他好几次,他却一直都不愿意听从。 “唉、到底是老了呀。以为自己能够掌握住所有事情,可到最后才发现原来都是一场空。在人间界的时候,都没能掌握住什么,在这幽冥……呵呵……”莫一心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声里边尽是有些凄凉。 他还算是醒悟得早一些的,看着外头那些还没有醒悟的修士,恐怕他们是当真没把风季当一回事。他们已经陷进去了,不得到一点儿好处就不甘心,恐怕,他们是活不过风季了。 ps: 我想完结……我想完结……我想完结…… 现在总想着写新坑,捂脸~ 六百八十 龙卷 风季来得十分突然。 没有人知道它会什么时候来临,但不论是谁,都觉得这听说过的东西好像还有还长久的一段时间才会出现。 那些幽冥里头的鬼怪和虫子还在偶尔地出现,骚扰着修士们做事。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修士们都渐渐习惯了,觉得这就是他们如今的日常了。这样的日常发生得多,他们都觉得这就是风季还没有要来临的表示。 没想到,他们还在慌张地准备着各式各样的东西,风季就已经悄然来临。 要说悄然来临,好像也并不正确。因为这风季在来临的时候,可是展现出了许大的动静来。光是糯米曾经提起过的龙卷,就同时出现了七条,而且还仅仅只是他们所能够望得见的范围。 龙卷席卷着黑暗,好似本身就是黑暗的化身一样,突然就出现在了空中,朝着仍茫然着的修士就卷动了过来。一边朝着这边飞卷而来,一边将紧贴着地面生长的苔藓全都卷入到了半空中。 刚开始还没人注意到那些龙卷,可当龙卷里边混入了一些苔藓以后,便将那微弱的光亮也都裹入到了自己的风当中,将自己的模样隐隐显露了出来。 这时候,才终于有人发现了龙卷的存在。 可他们就是发现了,除了呆看一眼,也再做不到什么了。 风的速度飞快,一下子就已经扭动着扑到了人前,将人也一道卷入到了里边去了。 “龙……龙……龙……龙卷?” 这时候才终于有修士反应了过来,猛喊了一声,就开始四散逃了开去。 他们方才还在同一只虫子战斗着,心思都还放在虫子身上,没想到龙卷竟然来得这样快。他们才刚看见空中显现出一点儿光亮来,那点光亮就已经到了他们面前,猛地就将人也吸了进去。 这些修士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妖异的风,龙卷所到的地方。地上只要是有一片能够松动的东西,都会被吸入到那风眼里边去,随着风的流动而旋转着。他们还想要逃亡,却发现自己双脚已经离地。人也腾空被卷入风中,眼前猛地一阵旋转,人已经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龙卷卷起的时候,糯米并不在先前住的那个房间里边。 楼千重他们准备得早一些,地洞早挖得差不多了,连着糯米那个房间也被拆散成各种零碎的木块,立到了地窖里边去。糯米没了住的地方,也就不再守在那地方了。 她本来就不很愿意面对着那些修士,这时候既然再没留在那儿的必要,也就早早地到了这地窖旁边。帮着比划着让他们做事。再加上柱子这个存在,他们的地窖可算是建得牢固无比。那些修士手就是再巧,却也比不得柱子当真是做过木工。 而且,糯米还要留在地窖那边,尝试着在地窖里边栽种一些仙草。 那些虫子的尸块。被她特地放到了地窖另外一头的一个小房间里边。那小房间顶端种的是苔藓,下边放的是尸块,尸块上边则是种着各式各样吸食血肉的仙草。为了能让这些仙草顺利生长,糯米也可算是煞费苦心了。 再加上这地窖里边住的,可不仅仅只有他们几个人。 算上玉溪门的修士和修仙宗门的那几个弟子,这个地窖所要挖掘的规模可是相当大的。要保证这样大的一个地窖不塌方,又要挖出几个如同小房间一样的地方。特别是糯米一个女修。总不好同旁人混在一块儿住,就是她自己答应,柱子也不可能答应。这么林林总总的算下来,可算是一件相当浩大的工程。 这样小小的连接地洞,也就只有柱子才能够制造出来。糯米就是再同楼千重他们描述,他们也没有那个技艺折腾出这东西来。所以龙卷漫天而起的时候。糯米就站在地窖前头,就差没跳进地窖里边去的。 谁也没想到龙卷居然起得那样的突然。 等薛灵发现空中突然出现了许多星星点点的光斑的时候,龙卷已经卷过了他们住的那个地方,朝着这边猛卷过来了。 薛灵也从来没见过龙卷这玩意,只是听糯米描述过罢了。而且还是转述那玉简里边的形容。这时候见到,一时之间也没能反应过来。他又是个不爱讲话的,呆呆看了半会,还以为空中是出现了什么异象。 等他隐约听到四周传来的声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明白自己见到的到底是什么。 这时候他还哪里顾得上爱不爱说话的,赶紧将自己面前的人一推,皱眉道,“快躲!” “啊?”其他人一愣,纷纷惊奇地看着他。 薛灵平常可是相当难得开口,有时候没什么事情,他可以三五天都不说一句话。这时候没头没脑地来一句,对他自己而言已经是许大的进步了,可旁人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其他人没什么反应,薛灵的眉头更是皱紧。 糯米正好就站在薛灵身边,就被薛灵一手抓住了手臂,一把推到了地窖里边去。 他好像已经打定了注意,觉得用推的都比说话要来得合适。 其他人虽然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可也知道薛灵不会害他们,所以还是顺从薛灵的意思,躲到了地窖里边去。 薛灵将所有人都推到了地窖里边,自己才跟着跳了进去,一手就将用来充当门板的那块木头紧紧拉上了。 木板才刚拉上,地窖里边的人就已经听到外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直撞到了那木板上边,直接就将薛灵震得双手一松,猛地退开了好几步。 几人落到地窖里边来以后,本来还有些茫然,可突然见了门板一响一震,面色也跟着就变了。 糯米直接喊了一句“师兄”,而柱子也用不着她招呼,双手已经拉住了那片木板。 只听得外头一阵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响,根本说不清是有多少东西撞到了他们那片木板上边。每响一声动静,就见到那木板猛地一震。震动通过把手一直传到了柱子手上,震得柱子的手腕都不住晃动。 后头几个修士都一下锁紧了眉头。 他们终于也猜到那外头发生了什么。可就是知道,他们也无计可施。 地窖的入口算不上狭窄,可柱子往前头一站,马上就将那不算狭窄的地方堵了个严实,再没有旁人出入的空间了,更不要说是上去帮忙。 幸亏柱子也是个力气大的,又不会感觉到疼痛。外头的震动虽大,他却如同一块磐石一样,稳稳地立在远处,拉扯着那块木板,将所有撞击都挡在了外头。 他们在地窖下边,甚至都能感觉到外头的东西撞击地面以后所产生的震荡。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甚至好像能见到四周的洞壁和顶上被木板撑住的裂缝之间扑腾扑腾地漏下土块来。 “这地方不会就这么塌了吧?”杜乐是个藏不住话的,忍不住就这么小声嘀咕了一句,抱怨道,“是谁说要藏在这种鬼地方的。花了这么多时间来折腾这东西,可没想过龙卷袭击的时候,竟然是这么厉害。要是这地方塌下来……嗯,至少死得没那么痛苦。要是这地方真塌下来,我肯定先一步兵解。” 糯米这时正又紧张又担心地看着柱子的背影,听到堵了的嘀咕,不免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这时候也没心思同杜乐吵嘴,只静静地看着外边。 其他人恐怕也是同她一样的心思,也没去接杜乐的话,只是静静地环顾着这地窖里边的情形,生怕这地窖哪里当真就塌落下来。 杜乐自己其实也知道,他们躲在地窖里边并没有做错。 毕竟外头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来,他们若是还留在那外边,哪怕不会被龙卷卷走,如今说不定已经被外头的东西砸死了。还能在这地窖里边讲话,已经算是万幸。所以他也只是嘀咕了一句,就再没多说什么了。 他们先前挖这地窖的时候,自然是留了不少通气的口子以作呼吸用。 这时候那些口子更是纷纷扬扬地落下了许多东西来。 有些是被风扬起的尘土,更多的却是些他们都说不清楚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被风席卷过来的,一下子出现在那洞口,一下子又猛地被风卷走。 那些透气的孔洞已经开得相当细小,可还是能从那些地方掉落不少东西来,甚至还有肉块血浆,看着就相当恶心。 糯米躲了几次,可地窖一共就只有那么大的地方,她也没办法完全躲过去,最后只能看着自己身上头上被淋了奇怪的东西。 她又扭头看了一眼洞口的位置,只见柱子如同天神一般立在那个位置前,紧紧握住手中的木板。那木板已经不像是镶嵌在两边的地里头的了,反倒像是被柱子紧紧握在手中的一个盾牌一样,为他们挡住了外头所以席卷而来的冲击。 要是那洞口被砸开了,他们这些人说不准都要被外头的风卷走。 六百八十一 过境 糯米总觉得自己已经相当重视风季了。她因为在那玉简当中见过对风季的描述,因为是大大地将风季的可怕性想了出来。她是最早开始要准备应对风季的,也在玉简记述的基础下又想出了不少应对的法子来。 可风季的龙卷一起,她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太过小瞧这幽冥的风季了。 就是看过再多的描述,也没办法同自己亲身经历相比。这种将要被死亡降临到头上来的感觉,糯米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可每一次每一次,这样的感觉还是如此讨厌。 可如今她看着柱子站在前头守着那门口,甚至还有空闲功夫,想了想外头如今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因为她相信只要柱子师兄站在她前头,她就一定会没事的。她一定能够从这过路的龙卷当中活下来,因为柱子师兄是那样不知疲惫地护在她前头。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外头那些猛烈的撞击声总算是渐渐停歇了下来。除了偶尔还能够听到一两声不远不近的声响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动静了。那门板不再震动,地窖上头也不再纷纷扬扬地掉落泥土下来。 柱子还静静地握着那门板好久。这门板也是柱子给装上去的,他熟练地将木板给栓好了以后,这才终于放开了手,退到了一边去。 他一退开,糯米就迎了上去,笑着讲,“师兄辛苦啦。” 这时候本该是胆战心惊险死还生的,可他们也没受什么伤害,所以虽然惊慌,倒不至于乱。 不过,那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面容还好,唯有玉溪门的修士已经跌坐到了地上。 糯米回头敲了敲他们的模样,不住摇了摇头,也不好多说什么。 玉溪门的修士出身低微,除了在界河里边吃的那次大亏以后。更没什么机会直面死亡,如今他们当真是被吓住了。糯米自己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若不是有柱子在前头守着,她的反应可能连玉溪门这些修士都不如。这么一想。她也只能沉默下来,假装见不到面前的情形。 对玉溪门那些修士而言,假装看不见他们如此丢脸的表现,可是比什么都要让他们觉得高兴吧。 龙卷从地窖上头直接席卷了过去,给他们留下的,唯有一阵心惊,已经满地的狼藉。 “要不要……到外头去看看?”唐允风迟疑地问。 “不要。”叶梵果断摇头,“外头还有不少乱风。” 他也是个很少开口的人,这时候开口,分量无疑极重。他就是不用眼睛去看。也能够感受到风的存在。有了他一句话,即便不去看,也已经能够确定了外头的情形了。 几个剑修都跟着叹了口气,却实在没办法再做什么,只能是待在这地窖里边。静静地看着四周的情形。 这时候应该再将这里边清理一遍的,可他们现在谁也没有这个心情。最后,还是糯米慢慢站了起来,将那些落下的泥土都打扫到了一边去。 柱子一直静静跟在她后头,在这本来就不宽阔的地窖里边弯腰转来转去,模样很是有些可笑。 这个小小的地窖,就是他们不知道将要生活多久的地方。 所有人听着外头不时传来的撞击声和惨叫声。心中不免升起一阵感慨来。 不过是几日之前,他们还住在外头那样宽阔的环境里边,有房子有篝火,还有围绕在身边的同道;若是再追溯得久远有些,不过是一年前,他们也还曾住在人间界。那充满灵气的地方,可以什么都不顾地专心修炼。 只可惜到了这幽冥来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些修士不像糯米那般,有一个可以彻底信任的存在,经历了方才的龙卷袭击以后。还呆呆地在远处坐了好久,直到糯米将吃的东西都烧好了以后,他们这才终于在糯米的招呼当中回过神来,从糯米手上接过了吃的东西。 “唉……到底还是女修坚韧一些。”钱久摇了摇头,面上满是感慨。 其他人忍不住瞧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的话里头有别的意思。 不过就看他们如今的情形,倒确实是如同钱久讲的一样。他们这么一群男修,都被方才的情形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糯米早就已经做好了不少事情了,甚至将他们本该帮忙的事情都独力做好了,确实很让他们觉得惭愧。 糯米赶紧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有这回事儿。我不过是因为相信……相信有师兄在这儿,我绝对会没事罢了。我本就不觉得多害怕,同你们的感觉自然不一样。” 她的话音刚落,就突然觉得身后的衣裳紧了紧,柱子的手掌跟着就握了过来,牵住了她的指头,慢慢拉了拉,显然是在提醒她不要乱讲话。 “师兄……?” 几个修士茫然地转了转脑袋,这才想起糯米一直在称呼那傀儡做“师兄”的。 糯米却并不在意,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还扭头看了看柱子,点头道,“嗯,师兄最厉害了,也最疼我。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师兄在前头,我就不会觉得害怕。你们如今同我在一块,也不要觉得害怕才是。没必要咧。” 她越来越不愿意隐瞒柱子的身份。 特别是柱子正在一点一点地转变回来,她更是希望有一天能够让柱子以自己的真面目出现在人前。所以不论柱子怎么在后头拉她的手指,她也还是装出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亲热地说着师兄。 边上的修士也都不是傻子,以前只不过是没有在意罢了。 这时候听糯米鸡说得高兴,又仔细一打量那傀儡,顿时就瞧出了一些异样来。 柱子如今却是已经变得不一样了,面上隐约有了人类的五官轮廓,粗糙的皮肤也日渐变得光滑。虽然这时候看着还不能说就是个人,可到底不想以前那样吓人了。 他们那些修士好多是从来没认真打量过柱子的,这时候突然一注意,心中便是一跳。 这傀儡看着……竟然……好似一个人! 可这念头才刚升起,他们便又失笑了起来。 既然这是傀儡,哪里有不像人的道理。机关傀儡虽然也有妖兽模样的,可绝大部分还是保留着人的形态,以便于做事。据说有些傀儡在雕刻的时候就花费了不少心思,连着脸庞五官甚至毛孔都被精巧地雕划了出来。 在修仙界流传的那些话本里边,甚至还有家族小姐爱上机关傀儡人偶、又或是哪个颇有前途的门派内门弟子被精美的机关人偶勾得几乎没了魂魄的艳事。如今不过是见到一个似人的傀儡罢了,好像也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唐允风同糯米熟悉一些,这时候便笑着问糯米,道,“我先前都听人讲,说姑娘都爱俏。傀儡人偶也有些雕得俊俏好看的,怎么就没见你挑那些放在身边,竟挑了这么一个粗壮的?” 糯米倒没生气,仍是笑眯着眼睛反问道,“粗壮的不好么?粗壮的会干活儿、力气好呀。” “它又不是当真的人。若是个修士,还说粗壮的体修比纤细的仙修能干活儿。可傀儡么,还不就是那样?弄个俊俏的,看着也舒心一些呀。”唐允风失笑摇头。 糯米也跟着摇头,可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来了,换上了一副好似很严肃一样的表情,道,“才不是那样的咧,傀儡也有各种各样的么。而且我瞧着师兄,觉得他很俊呀。你是个男修,肯定觉得那白白净净像姑娘一样的才叫俊俏,可我是个女修么,我喜欢粗壮的,看着才舒心呢。所以我留着师兄在身边,你要去找你的双修道侣呀。” 唐允风一滞,差点没被糯米的话呛住。 他倒从来没有朝这方面想过。 却是,他是个男修,糯米是个女修,两人欢喜的模样肯定是不大一样的。不过、不过…… 他也从来没有觉得男修白白净净像个娘们的就好看呀。 唐允风还想拉住糯米讲话,糯米却已经不理他了,凑到柱子耳边去,同柱子咬耳朵,“师兄师兄,你瞧好了,那个是个喜欢白净娘们的,肯定不喜欢你。以后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也不要搭理他,留着他去找个白净的丫头救他的命。” 糯米虽然摆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来,可声音却并没有可以压低。这地窖里头统共就那么丁点儿地方,她的话音一响起,马上就落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四周那些修士一呆,想想方才果然是柱子将他们这些人都救了下来的,不由轰一声都笑了起来。还有人一边笑一边喊,“我看唐道兄也不是那需要人去救的。他应当是去就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然后将人骗成他的道侣才是,是吧?” 柱子好久没被她凑到耳边去讲话了,感受着糯米的气息就蹭在他脖子边上,忍不住就心中一颤,差点儿没直接扭头过去看。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便掩饰一样将头低了下去。 ps: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跪…… 六百八十二 简单困难 在地底之下的生活,可以说是相当无趣。 之前在地上的时候,还能偶尔进行一点儿巡逻,又或是做些别的事情。如今被困在地底,他们除了自己躲在一边尝试着修炼以外,当真再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糯米还能自己跑到缥缈幻境里边修炼,可其他修士留在外头,日日都面对着,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好腾出一些时间来折腾那些刚转栽出来的仙草。 那些仙草以前生活在缥缈幻境里边的时候,生长得并不很好。 就如同那些苔藓一样,仙草也并不是在一个最适合的环境里边生长着的。糯米是个不大爱杀生的,平日很少会有尸块一类的东西。她的幻境里边甚至都没有种植多少这样的仙草,反倒是带着不少吸血藤蔓的种子在身边。 毕竟她也从来没想过会在这幽冥里边这么使用仙草的,而吸血的藤蔓,正好可以为她所用。自从以前曾经用过吸血的藤蔓当鞭子使唤以后,她就十分喜欢随身带着这样的东西。 那些种子里边到底有多少种吸血的藤蔓和仙草,连糯米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里边有好多种子,甚至是她在修仙宗门的时候收过去的,又有的是从苏一丁那里购买而来,好些她连名字都不知道,只是见到有仙草的种子,便将它们都买了下来,留待以后备用。 因为不清楚习性,这才将原本吸食血肉的仙草种在了幽冥当中。 如今那些仙草都被糯米移植到了洞窟里边,就栽种在那些尸块上头,又有了苔藓发出的微光光芒照映着,看上去倒是比长在缥缈幻境里边的时候要鲜活一些。 糯米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好日日都到小小的洞穴里边去打理那些仙草。 她如今的修为也不知道是到了哪个地步,即便是在幽冥这样毫无灵气的环境当中,她也能够勉强施展出云露诀来了。周围的空气当中没有灵气,她只能是将自己体内的灵气全都逼到外头。然后再经由云露诀的法术,将那些灵气快速凝结成仙露。 这样的法术消耗十分巨大,就是糯米如今修为提升了不少,每日却也只能在外头施展一次。 体内所损耗的灵气能够通过服用丹药或是喝灵酒补充。可施展云露诀所耗费的精力,却不能就这样补充回来。 刚开始的时候,其他修士是不管糯米在那小洞穴里头做什么的。 毕竟那洞穴挖掘的时候就只是为了给糯米尝试种植用的,根本也没挖多大。糯米一个人进入那个洞穴,柱子肯定是要跟在她后头的。这么一塞,洞穴里边基本就已经塞不下别的修士了。若是他们勉强要往里凑,就只能是踩在那些尸块上头了。 而当糯米不在的时候,他们又根本没必要到那洞穴里边去看。他们可不像糯米那样是杂役出身,对于栽种的事情可谓是一窍不通,就是看了也白看。 不过渐渐的。在这地窖里边待得久了,每日除了听一听外头的风声和撞击声以外,就再没有别的消遣,那些修士顿时就觉得人生寂寞空虚了起来。 按理说,他们这些修仙炼道的修士。应当是最能够忍受寂寞的才是。往日需要闭关修炼的时候,他们这里边的人哪个不是独自躲开人群,避到深山老林或者是自己的洞府里边,就默默修炼的。那种时候,他们甚至是刻意地去寻找那些远离人群的地方。就是在自己的洞府里边,也非要在外头加上一个阵法,不叫人闯入才好。 可到了这幽冥里边。他们连修炼都不太能做到,平日的时间就变得格外漫长了起来。 一心一意在做事的时候,哪怕是几年的时间,也好似白驹过隙,可一旦变得无所事事,时间的流失就慢得叫人觉得可怕起来。 那些修士找不到别的事情做。修炼有不够专心,根本没什么效果,因而后来便都同糯米一样,居然开始照看起那些仙草来。 糯米见到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仙草附近,面上便浮现出了错愕来。连忙问,“你们这是……怎么啦?” “呵呵,过来看看,过来看看。” 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只是这样挠头回答,然后就有些匆忙地走开了,好似在躲避着糯米一样。 到了后来,大概是觉得无聊得狠了,又或者是见旁人都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才同糯米将了,说是太过无聊,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事情做一做。 糯米先是觉得一阵错愕,后来想想,觉得这些修士也确实没什么事情可做,便也开始同他们说起了种植仙草的事情来,又着他们随便在那洞穴里边尝试着照料仙草。 “这些也不是什么太值当的东西,不过是试一试罢了。就是种不成,也没什么打紧的,我们可不等这些仙草来填肚子。就是在照料的时候,不要将所有植株都给弄死了。我已经叫师兄帮忙搬好了,放在左边那些大堆的,都是后头培育出来的小种。至于最里边那些,是我留着当母株存种子的。你们不要动那些母株就没管了。”糯米甚至这样细细地同他们叮嘱了一遍。 但凡是听到这话的修士,面上禁不住都是一红。 糯米这意思可是相当明显,摆明了就是觉得他们会将那些仙草都给照料死了,所以才给他们特地弄出来了一批用来玩玩。 等他们见到洞穴深处的那些仙草以后,面上更是有些惭愧。 那些仙草可没多少,一眼望过去,每一种可能就只留了一棵罢了。这就是说,糯米自己其实是有相当的信心,觉得她自己一定能够将那些仙草种好,又能种出种子来的。 那些修士便纷纷觉得有些不甘心。 同生死战斗比起来,照料这些仙草,可不只是一件小事情么。若是他们连这小事情都做不到,当真将仙草都给弄死了,这面上可就过不去了。 那些修士心中都憋着一股气,想要将那些仙草照看得好好的,好让糯米对他们刮目相看。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相当残酷。 那些仙草被糯米照料着的时候,眼看着十分茂盛,可以轮到他们去照料,那些仙草便不住地出现了状况。不是叶片开始干枯,就是突然皱巴了起来,好似变成了个老人家的脸一样,一看就不是在健康地生长发育着的。 他们见到那些仙草成了这副模样,一时之间都有些慌神,又想着要赶紧将它们恢复过来,不要被糯米发现。结果越是折腾,那仙草便越是没有神气,眼看着就是要活不成了的。 糯米平日还是见着那些仙草的,常常会去看一看,唯有是那些修士在照料着的仙草,她才不会去帮忙。结果没几日就见到那些仙草蔫蔫地发黄,不由也跟着无奈了起来。 那些修士不开口同她求助,她也不好就对那些仙草做什么,免得那些修士知道了以后会不高兴。而且她也却是不在意这么点儿仙草的死活。哪怕就是被种死了,她还能够再重新培养出来的。只是见到那些修士如此的会折腾,她也却是有些大开眼界的感觉。 她一直觉得照看仙草是十分见到的事情,可没想到到了旁人手上,竟然就能出现如此惊人的效果。 糯米每日在旁边看着,不免都要摇摇头。 她不在意,可柱子看在眼里,每每总是会皱着眉头。等离开以后,便会躲在人后,拉着糯米,讲,“原本好好的仙草种成这样,这是罪过。” 糯米想了想,便道,“那些人恐怕从来也没种过仙草,不知道仙草该怎么照看。这东西确实简单,只要给足水,再给一点儿光亮就是了。可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给水的,一时太多、一时又太少。仙草常常被浸泡着根须部位,能精神就怪了。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让那些仙草长了虫子……怪了、虫子是从哪里来的咧?” 柱子自然知道这些。 他纵然是体修,却也曾经在青泉峰上待过好些时日,以前在家里边的时候更是个种地的。在糯米眼中看来简单的事情,在他眼中看着也不难。 若是让他们两个来管理仙草的话,就是再怎么让他们去想,他们恐怕都没办法将仙草照料成这副德行。要从这方面而言,那群修士其实倒相当厉害。 “算了,不要管他们了么。他们不开口,我也不好弄什么。那些仙草也不是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师兄你要是心疼,这两日就拦在门外不让他们进去。他们不去折腾,那些仙草自己反倒会长得好一些。” 糯米拉着柱子的手,说了几句软和的话。 柱子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样,就跟着点了点头。 他倒不是真就觉得那些仙草多么多么值当,只是简朴惯了,见到有仙草被浪费,心中总是有些不高兴。如今糯米既然让他随便处理,他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六百八十三 天助 柱子还在心疼那些被折腾得快要魂归天国的仙草,寻思着是不是按照糯米所讲的那样,暂时将其他人从种植仙草的小洞穴里边赶出去,那几个修士已经灰溜溜地找到糯米面前来,沮丧地同她讲: “那仙草你还是去看看吧。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是没办法将它们给照料好。如今……如今……哎哟,你还是去看一看吧。” 他们讲这些话的时候,面上是分外不好意思的神色。 糯米自然之道他们把仙草折腾成了个什么模样,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抿嘴笑了笑,点头道,“好,我回头就去看看。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仙草么,终归是生命力旺盛的。就是暂时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只要缓个几日就是了。我刚开始照料仙草的时候……” 说到这个地方,糯米突然就停了停。 那几个修士着急起来,忍不住就追问道,“怎么,你刚开始照料仙草的时候,也将它们折腾成这幅模样了么?” 糯米一滞,低头想了一会儿,心中盘算了一番,摇头道,“这倒没有……我刚开始照料仙草,就已经是在门派里边了。那时候若是照料得不好,定期交不够一定数额的仙草,可是要被从山门里边赶出去的。不要说是我了,没有哪个弟子会将仙草折腾成这样的。虽然说偷懒的也有不少就是了……” 说到后来,糯米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她也发现,自己如今说这些话,好像一点儿也起不到什么安慰的作用,反倒是让那几个修士变得更丧气了起来。 可要让她撒谎去骗那几个修士,她又自问做不到。 那几个修士听完以后,面色果然变得更难看了。他们相互之间看了一眼,同时就叹息了出来。 没想到他们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糯米看他们实在是沮丧,不由就又安慰道。“其实你们也不用那么不高兴的。仙草么,丢在一边不管,就能自己生长的,总不会就突然死去。你们就是照看得太频繁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会好心办坏事儿。等以后摸清了规律,肯定就能将仙草养好了。” 钱久也混在那群修士当中,这时候听到糯米这样讲,不由苦笑了一声,道,“唉、算了。都已经被我们折腾成那样了,何苦再去做这些事情。到时候若是把仙草都折腾死了,可不是浪费么。本还想着能打发打发时间,有能多学些东西。如今哪里还敢去折腾这个。” 周围那些围着的修士听到钱久的话。也跟着纷纷点头。 糯米抬头看了看他们的模样,见他们都是低着头,不由正了正面色,道,“你们这话可就不对了。谁还每个失败的时候么。若是一失败就想着放弃。这哪里成咧。我先前也是想着,你们若是学会了这个,说不准回人间界以后也还是能够用到的。而且我到底是要开炉炼丹的,平日照料仙草的时间也并不很多。你们要是能帮忙,我不就能空出更多时间来做别的事情么。” 这地窖里边的修士无事可做,偏偏糯米却是个可以时常忙碌起来的。 她不管是修炼还是开炉炼丹,甚至是绘画灵符。都能消磨一日时间。甚至有时候叶梵他们需要丹药,糯米就只能好几日连着守在丹炉旁边,不敢稍微分一点儿心神。 有人觉得这地窖里边的日子太难熬,自然也有叶梵楼千重那样,不论修炼质量如何,还是要坚持每日修炼的。 他们这些人的寿元一共就只有那么多。若是不抓住每一个机会修炼,说不准哪天就是会到了寿元耗尽的那一日,却还是没有办法突破。 更悲哀的是,明明只要再多修炼几日,就能够突破层次的。可寿元却偏偏已经耗尽。哪怕是先前每日多修炼一弹指的功夫,一辈子下来,说不定就凑出那几日了。只可惜,那时候也不可能再后悔重来。 这样的修士虽不说多,到底还是有的。每一个门派的仙长都会经由这样的修士来教育门下边的门人弟子,叫他们好好珍惜修炼的时光。当然,能不能听进去又能不能记住,这都是弟子自己的事情了。 能够修炼到如今这个层次的修士,自然都在心中深深烙印了这些。 钱久他们听了糯米的话,方才知道糯米也不是就放着他们随便乱折腾的,心中不免觉得更惭愧了起来。 他们虽然也抱着学习的念头,更多的却只是想要打发时间罢了,没想到糯米其实从最初就已经对他们抱有期望了。 这样一想,他们更是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这次,所有修士都选择了认真对待。他们先是想糯米询问了那些仙草的习性,等觉得自己都记住了,这会回头去再想办法将仙草恢复过来。 “这一次,再不会像先前那样了。”好些修士都向糯米保证着,“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去介怀。有什么需要忙的事情,尽管忙去就是了。咱们一定能把那些仙草管好。” 糯米点点头,又叮嘱他们要赶紧帮长虫子的仙草除去害虫,这才看着那些修士转身离开。 柱子一直等到那些修士都离开了,才拉了拉糯米,开口问,“你真不再理会那些仙草?” 糯米扭过头去,仔细瞧了瞧柱子的表情,见柱子面上好像流露出一副十分严峻的神色来,这才噗嗤一声笑了,道,“交给他们又怎么啦?师兄你也别不将他们当修士么。咱们以前当杂役的时候,总没有他们厉害吧,还不是就能将仙草照料好。他们也只是折腾得太多了,又不知道诀窍,才会起了反效果。如今知道了,让他们去管着就是了。我这儿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么。” 柱子仍是皱着眉头,盯着那些修士离开的方向。 不过既然糯米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是默默点头。 糯米见他好像还是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便勾着他的手指头讲,“师兄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跟过去悄悄。有师兄在旁边看着,他们总做不出什么怪事情来了吧。我瞧着种下去的那些仙草都不是纤弱的,只要不管它们,自己就会恢复过来的嘛。” 柱子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却摇了摇头,慢慢道,“你说……有重要的事。” 糯米点点头。 柱子见到糯米点头以后,这才续道,“你忙,我守着。” 平常只要是糯米在忙什么事情的时候,柱子就会守在外头,为糯米挡去所有喧闹繁杂。后来糯米在开炉炼丹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阵法守护,就是因为有柱子帮她挡在外边。只要她开始做什么,柱子就会十分自觉地守在外头,既不打搅她,也不让旁人打搅她。 可没想到,他这次这么说完以后,糯米却摇了摇头。 “不要不要,这次师兄可不能守在外边。”她瞧了瞧柱子的面色,露出了个顽皮的笑容来,这才道,“师兄要同我一道,在旁边看着我做事才好。这东西我一直想要炼制的,只是总担心会惹来麻烦。如今既然是在幽冥,又陷入了风季,简直可以说是老天将机会送到了我面前来。到时候你和魃豹都要在一旁看着,可不能走开。” 柱子一呆,迟疑了一瞬,小声道,“可是……外头……” “没关系,只是叫你们就近守在旁边罢了,也不是叫你们做什么。到时候你还是堵在门口。这么丁点大的地方,难道谁还能推开你撞入到我的房间里边来。若是这次顺利的话,你一定能恢复成修士的模样的。嗯,魃豹应当也能顺利凝出身体来。在这幽冥可真是太好了,就是连天劫,也追不到这地方来。到时候魃豹用身体修炼几年再回人间界,天劫就对他再没阻拦了。”糯米面上满是笑意,看得柱子也不禁心头一暖。 ——恢复成修士的模样。 他曾经已经不再去想这样的事情了。他总觉得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一定是有着什么个用意的。能够留在糯米身边,帮她挡危险,这样就已经很足够了。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他发现糯米在那样努力地为他做事,他心头渐渐地就变得热乎乎了起来。只要一想着自己能够恢复过来,真正以师兄的身份站在糯米身边,他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最近糯米为他做的那些药液,眼看着很有一些效用,他的四肢关节都跟着变得灵活,面上也恢复了一点五官轮廓。 他还以为,也就是这样了。 慢慢地经由那些药液变得像人一些,更像人一些,可到底不能重新恢复成人类的模样。 他也能感觉到那些药液的作用,所以一直觉得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没想到如今糯米居然跟他讲,说他能够彻底恢复过来。 柱子呆呆地看着糯米,见糯米开开心心地准备着,心中就想堵住了什么一样,想要说出话来,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年那个小小的糯米团子,如今当真是一直将他放在心上。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气运极差的家伙,说不准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可如今有了糯米,他又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也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样糟糕。 ps: 在家里的时候事情就特别特别多,总要出门出门出门……没时间码字啊啊啊…… 六百八十四 裂天破地 紧接着下去的那些日子,洞窟里边依然是十分平静。 每日不过是去看看仙草的长势,然后想办法修炼一番,再听着外头那些间或传来的风声同撞击声,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如此一成不变的日子,就是过得再多,也好像叫人算不出日子来一样,十分叫人阴郁。 唯一的一点儿变化,大概就是糯米了。 糯米已经好久没有在外头出现了。不要说去照料那些仙草了,甚至就连到外头去弄点儿吃的东西都没见到人影。就是叶梵和楼千重这样只顾着修炼的,也没办法在这幽冥当中就当真闭关修炼,每隔两三日,总要出来透透气儿。唯独是糯米,已经消失在自己的洞穴里边好多天了,便叫其他修士惊诧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只以为糯米是同叶梵那样,躲在自己的洞穴里边修炼,也没将糯米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糯米离开的时间显得有些太长了一些。叶梵都已经出来了三次,不吭声地取了点儿东西回去嚼。在这段时间里边,糯米却连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实在是有些太过异样了。 那些修士渐渐地发觉到了糯米消失的事情,稍微商量了一下以后,便有人直接就摸到了那个充当糯米房间的洞口外头去。可他们到了洞口,所见到的便唯有柱子那堵在洞口的庞大身躯。 柱子因为身形巨大,坐在洞口的时候,整个人刚好就将洞口整个堵住了。 这还是因为糯米想要让柱子一同进入洞穴,特地将洞穴的入口挖得大一些。否则的话,柱子往随便哪个地方一塞,那些修士在外头,可就只能见到柱子的腰背。 “这是……怎么了?自己躲在里边的?” 那些修士摸了摸旁边的黑土墙壁,又摸了摸柱子的后背,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周围的修士。 “呃……应该……是的吧?你这摸着的。不就是苗道友的那个傀儡么?”有细心一些的修士,认得柱子的模样,便这样说了出来。 摸着柱子后背的修士被吓了一跳,赶紧就将手缩了回去。 想到糯米身边那傀儡的模样。那个修士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摸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甚至有些担心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 其他几个修士看着他那模样,不禁都摇了摇头。不过,在摇头以后,他们也再没什么可讲的了。知道那堵在门口的东西是糯米的傀儡以后,他们也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这么一看,糯米却是应该是自己将自己关在那小洞穴里边,不知道在做什么的。 在这幽冥里边,因为没有灵气。阵法自然也就布不下来。想要静静地做什么,也就只能堵住自己房间的洞口了。可在这幽冥里边,糯米又能在里边做什么呢,难道她当真是已经发现了什么闭关修炼的法子不成。 几个修士这样一想,不由都面色古怪地扭头看向某个地方。 那个位置。正是叶梵住的洞穴。 连叶梵这个公认的修炼天才也没能发现在幽冥闭关的法子,怎么轮到糯米身上,就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奇迹来? 几人相互望了几眼,都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他们心中都已经有了猜想,可这样的猜想到底有些太过惊骇,实在不好就说出来。 有人年轻一些的玉溪门修士咽了咽唾沫。小声地讲,“也许……也许……是在里边开炉炼丹呢?” “胡闹。这么狭窄的地方,外头又一直在落下东西来,吵得不成样子的,哪里能开炉。”有个对炼丹术稍微有点儿研究的修士直接就呵斥了他一句。 那年轻的修士将脖子一缩,不敢再讲话了。 他们在糯米门前站了半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既然糯米让柱子堵在门口,显然是不愿意让他们打搅。他们又没能耐推开柱子,左右看了看,也就只能默默地离开了。 从那日开始,他们心中就对糯米的事情惦记上了。 人总归是好奇的。特别是在遇到自己没办法解释的事情以后,都会好奇地想要知道结果。他们每日在看向糯米房间方向的时候,都忍不住会多停留一瞬,然后期盼着糯米会从那房间里边走出来,然后告诉他们,说自己先前是在做什么。 虽然他们也知道,哪怕糯米当真就从房间里边离开了,也不见得就会向他们报告。 这样一连过了好多日,甚至让外头那些修士都已经有些习惯了糯米不存在的日子了,外头的龙卷也照旧还是没有停下来。 如今那小洞穴里边的仙草,倒是生长得十分茂盛。 有了糯米的指点,那些修士果然也不是蠢笨的,很快就掌握了照料仙草的技巧。除了在见到虫子的时候果断灭杀以外,其余的情况,他们若是有闹不准的地方,就干脆不去碰那些仙草,让它们自行生长。 他们还记得糯米说这些线槽生命力顽强,自己就能好好生存,反倒是让这些仙草的生长渐渐恢复了过来。 如今那小洞穴里边的仙草已经长得满满当当的了,简直就成了一片小密林的模样。 他们倒是想要把这成果自豪地展示给糯米看,无奈糯米一直不出来,他们再照料仙草的时候,都跟着有点儿意兴阑珊。 如今他们懂得的事情,已经做得很好了,还有一点儿需要征询糯米,却总是见不到糯米的人,不免更有些焦躁了起来。但不论他们再怎么焦躁,糯米不出门就是不出门,柱子照常堵在洞口的位置,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实在他们头疼不已。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是持续了多久,某日叶梵正坐在自己的洞里边修炼着,心头却突然动了动,好似生出了什么感悟一样,猛地就睁开了眼睛,朝着某个方向扭头望去。 同叶梵做出同样动作来的,还有楼千重和薛灵。 他们三个人分别坐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却都同时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向着同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随着他们的动作,那个方向猛地就传出了一阵“刺啦”一样的响动,就好似是什么金帛被瞬间撕裂了开来一样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同他们距离很近,又似乎相当遥远,来来回回地在周遭晃荡着,形成了一种贯彻天地的响动。 外头那些龙卷的风声和东西撞击地面的声音,这时候都被这么一种奇异的声响给盖了过去。 那声响动还没听着,紧接着就又从同一个方向传来“轰”、“轰”、“轰”的三声巨响。 这次的响动就不再是方才的撕裂声那样素雅了,声音响起的同时,整个地面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就如同是天上传来的惊雷,打破了苍穹一样的声音,接连爆裂开来。 那三个最先扭头的修士还稍微有点儿心理准备,可其余修士还在侧耳仔细听那撕裂的声音,突然被那三个响雷一样的闷震炸了耳朵,便连胸口都烦闷了起来,几乎就要喷出一口血,瞬间就跌坐到了地上去。 “什么?” “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 被震得摔落在地上的修士纷纷四顾,带着仓惶的脸色,不住将心中的惊异吐了出来。 可他们的才刚收了巨响的震荡,说出来的话甚至连自己都听不见,更不要说是旁人了。这么乱哄哄地问了一堆,只能让他们自己更陷入到慌乱当中去罢了。 于外头那些修士不同,叶梵、楼千重和薛灵三人已经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 连着那些修为层次高一些的,也都跟着反应了过来,虽然反应没有那三人的迅速,却也已经静静地思考了起来。 等他们开始慢慢扬起眉头来以后,其他的修士这才陆续的都有了一丝明悟,也跟着朝响动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有什么东西……” “有天材地宝,要出现了。” 好几个修为高深一些的修士喃喃说了一句,眉头更是锁得紧紧的。 方才的那种声音,叫做裂天破地之声。 但凡有天材地宝出世,宝物本身的灵气都会形成一个漩涡,影响天地灵气的转动。第一声裂帛之音,代表着天幕苍穹被撕裂。而接下去的那三声巨响,则代表地脉被震碎、阴阳二气被炸裂,是一种非常难得一见的异象。有些修士穷尽一辈子,也听不到这样的动静。 以往在人间界的时候,每当有这样的动静发生,都代表着一样世间罕见的宝物出世,会引得人间界各大门派家族的明争暗夺。就是一些小门派小家族,乃是只散修,都忍不住会想要到宝物出世之地去碰一碰运气。 这些修士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这样充沛的灵气了。这样的灵气,哪怕在人间界的时候,能发出如此大的动静,以灵气震动天地打破天幕,也不是寻常的东西了。如今他们竟然是在幽冥当中遇到了这样的情形,实在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六百八十五 灵气 地窖里边所有修士都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所有人的眉头都紧紧收紧了。 就是再迟钝的修士,这时候都已经感觉到那喷涌而出的灵气了。那灵气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附带着的,只是能够感觉得到距离他们相当的接近,甚至很可能就在他们这洞窟附近没多远的地方爆发出来的。 有些修士知道这是宝物出世的征兆,有些修士却还在懵懂当中。不过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不论怎么想,都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 特别是那些能明白裂天破地之音含义的修士,面上更是流露出了深切担忧的神色来。 他们多少知道当年在人间界的时候,裂天破地声响过后,很快就是纷纷涌出来的修士。那些修士就如同是过境的蝗虫一样,想着的就唯有是将那宝物尽快找出来以供自己使用,再不会考虑其他事情。中间在抢夺的时候会造成什么影响,他们压根儿就不会理会。 若是出现的都只是修为低下的修士,那还没什么。只怕来一个大能,就如同那些天仙界同灵妖界的,骤然间出来一个,随手来点儿什么招式,下头的修士就要死去一大片。对那些大能而言,他们可能只是随便甩甩袖子罢了,可所发出来的灵气,便是毁天灭地的。 在这幽冥当中,也不知道都生活着些什么东西,要是引出了一个不害怕龙卷的大能来,一下子就能将他们这里的人都杀个干净。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毕竟这幽冥里的鬼怪虫子都十分神秘,先前叶梵他们在外边行走,就曾经遇到过躲在地底下的虫子,也不知道那虫子是一直就生活在地下还是有别的什么习性。但从当初相遇的情况看来,那虫子要在底下钻出一条道来,绝对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有了一条这样的虫子,自然就有更多习性类似的生物。 几个修士匆匆站了起来,朝着那灵气喷薄而出的方向赶了过去。 才没走几步。几个人就已经在狭窄的过道里边碰头了。 “怎么……你们也是过去看那出世宝物的?”江承淮瞥了几人一眼,小声问。 剩下的那几个剑修都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的反应比其他修士还是要快一些,这时候匆匆走过了那条狭长的过道。等跨越过了近乎漆黑的走到以后,他们面前出现的,竟然是钱久同两个玉溪门的弟子。 钱久因为常常跟在糯米身边,所以他们倒是认得整个人。可剩余的那两个玉溪门的弟子,他们却没有一点印象,想来都是些毫不起眼的小角色。要不是还穿着玉溪门的服饰,他们根本没办法将人认出来的。 几个剑修见到竟然已经有人拦在了前头,眉头不由就是一跳。 钱久也被那几个剑修吓了一跳,抬头见到他们的面色,赶紧摆手。道,“我们只是过来瞧瞧苗道友是不是出关了。没想到突然就传来了震裂之声。这可不是我们弄出来的声音。” 他显然并不知道裂天破地之音所代表的含义,见到楼千重他们面色严肃,还以为是在怀疑他弄出了那声音来,赶紧就为自己开脱了起来。那两个跟在钱久身后的弟子也赶紧就点头。说他们什么都没做,就已经听到里边传出那巨大的响动来了。 这话在楼千重他们耳中听来,简直就是可笑到了极点。 就凭这么三个他们完全记不住的修士,又怎么可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们还担心着自己因此而担干系呢,却不知道在这裂天的宝物面前,他们就连蝼蚁都算不上。 叶梵摇了摇头,也不去看钱久他们。只是伸手将三个修士拨到了一边去,这才抬头看着前边的方向。 那前边的洞穴,正是糯米一直闭关的地方。 他虽然并不很关心糯米的事情,可因为他如今修炼总要依赖着糯米炼制出来的丹药的,所以倒也知道糯米在闭关的事情。 这小丫头一闭关,对他的影响还是颇大的。没有了对方所提供的丹药。他的修炼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本来在这幽冥当中,修炼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再加上糯米这么一个失踪,他的修炼都几乎要持续不下去了。 可他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要不要闭关这样的事情,除了修炼者自己以外。再没有旁人可以左右。而进入了闭关状态的修士,在修炼完毕以前,是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洞府的。哪怕是被人杀入到洞府里边去,说不准都不会醒转过来。 叶梵望了望那洞穴的方向,却见那地方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在洞口的位置,正封着一大片光滑的东西,看着不像是石头,倒像是什么金属块一样。 钱久在旁边见叶梵皱起眉头盯着那洞口看,便迎上前一步,讲,“那洞口封着的,恐怕是苗道友身边那个傀儡。那傀儡重量十足,力气又大。整个坐在洞穴里边,将后背朝那儿一堵,所以才会没办法出入的。” 叶梵稍一凝神,便想起糯米身边的那个傀儡,心中升起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十分不喜糯米身边的那个傀儡,好似那个傀儡会坏了他的事情一样。虽然他总跟自己讲,说那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傀儡,可还是没办法撇开心中那异样的情绪。 他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剑修。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也还是能感受到那澎湃的灵气在四下冲撞着。同这灵气相比,外头那些暴风可当真算不得是什么了。 若是无需担心惹来什么麻烦的话,能够有这样澎湃的灵气源在身边,倒是一件十分有益于修炼的事情。可如今又是另外的一种状况,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先闹明白灵气到底是从什么宝物当中勃发出来的。 几个剑修的面色都相当凝重,谁也没有先开口讲话。 他们这时候已经感受到了那灵气了。 走到这地方来以后,灵气更是已经犹若实体一样。他们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感受,浑身上下的肌肤都浸透在了灵气当中。 在这幽冥里边的修士,有将近一两年的时间没有感受过灵气。也不知道是如今这股灵气特别精纯,还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变得敏感了起来,这灵气在身上拂过的时候,就好似是一阵温热的泉水在身上流淌过一样,每一寸毛孔都大大地张开,尽力去吸收那灵气,舒坦得飘飘欲仙。这样的感觉,就是以前突破修为进阶的时候,他们也没能感受过。 最妙的是,这灵气一波一波,就如同是潮水一般,慢慢地流出来,冲刷着他们的身体。 钱久同那两个玉溪门的修士就是再迟钝,这时候也已经感受到那灵气的好处了,赶紧就闭上了眼睛,“砰”一声跌坐到地上去,竟然盘腿就打坐起来。 特别是钱久,在接触过糯米以后,他就常常想着要同糯米他们一样,在这幽冥当中也努力修炼的。只可惜他找不到任何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日一日堕落下去。 他想要成为玉溪门新一任掌教,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他虽然也问过糯米修炼的问题,可每个人修炼的法子都不一样,在这幽冥里边的感受因人而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糯米同他说了几次,他都没办法理解。 如今突然感受到澎湃的灵气,一直没有得到灵气滋润的身体就好似久旱的土地突然遇上甘露一般,体内的灵气形成一个细小的吸附漩涡,将外头的灵气大量吸入到灵脉里边去。 要是反应慢一些,没能好好引导体内的灵气,说不准灵脉就会因为涌入的灵气太多得不到排解,而被灵气生生挤爆。 叶梵他们这时候也不好受。 没有灵气的时候,日日盼着灵气出现;可如今灵气大量涌现,他们的身体一时半会也适应不过来。 他们的修为比钱久高得多,身体的韧性自然也更好,灵脉也要粗不少,暂时还不会被这灵气冲击得爆体而亡。可若是灵气仍这样凶猛地冲击出来,哪怕是他们,也不得不马上打坐,对体内的灵气进行引导。 “……这是怎么了?糯米在里边折腾什么呀?” 唐允风有些莫名其妙地问。 他的修为比不上叶梵和楼千重,这时候已经感觉到一丝难受。 叶梵紧紧闭着嘴唇,慢慢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炼丹……”杜乐的修为也不高,情形比唐允风更不如。他咧着嘴刺啦了一口气,叹气道,“唉、以前总盼着灵气灵气的,没想到,我也有希望灵气稀薄一些的时候。” 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同他讲闲话。所有人都看着面前的那个洞穴。 他们已经确定周遭的灵气是从糯米闭关的洞穴里边传出来的了。 几人对了一个眼神,由叶梵率先走上前去,伸手推了推堵在洞口的那片灰蒙蒙的东西。 六百八十六 鬼修凝体 几个剑修本以为堵在洞口的东西会相当坚固。 毕竟,方才钱久讲,说塞在洞口的,是糯米身边的那个傀儡。可叶梵将手伸过去一推,才发现那东西竟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牢靠。叶梵不过是稍微推了一下,堵在洞口的灰绿色东西就已经缓缓地挪了个位置,好像从侧边滑落了下去一样。 叶梵以为那东西会十分沉重,因而手上的力道相当的足。这么一推之下,没想到那东西竟然这般轻盈,反倒是让他猛地朝前跌了跌,差点儿没崴了一跤。 “这……?” 另外几个剑修眼看着这样的情形,一时之间,也都跟着愣住了。 他们也知道糯米身边那傀儡的模样的,绝不是这样轻巧就能够被一把推开的。如今叶梵能一手就将那灰绿色的东西推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堵在这洞口的东西,绝不会是糯米身边的那个傀儡。 然而,方才钱久没说的时候,他们还没认出来。经由钱久一讲,几个剑修都认得那灰绿色的光滑皮肤就是糯米身边傀儡的颜色。在这种地方,好像也就只有那个傀儡是这模样的。他们可再没有见过什么别的东西颜色如此奇异。 就哪怕糯米当真就是另外再找了一块颜色相近的石头来堵住洞口,也不该是这样轻易就被推开的。若要说堵在洞口的连石头都不是,那就有点儿可笑了。 这么轻轻松松就能被推开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用来堵门的呢。难道糯米一直就只是假造出一个闭关的假象来,其实自己并不很介意被人打搅么? 也不可能呀。 先前那么多修士过来瞧过这洞穴的情形,肯定就有人伸手推过门口这么一片东西的。他们都没发现这东西能轻巧推开,显然那东西应当是能够堵住大门的才是。 几人一个迟疑,还来不及想明白过来,就见到方才被叶梵推动了一点儿的那片灰绿色的东西又缓缓移动了起来。 “怎么?” 江承淮一愣,本能地扭头去看叶梵。 可叶梵这时候早就已经退开了一步。压根儿就没站在能伸手触碰到那片东西的位置。 而除开叶梵以外,其余的修士都没有再走上前去,同那洞口隔离得就更远了,也不可能触碰到那片东西。 他们面上一惊。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见那片堵着洞口的东西被移到了一边去,露出了一个细细的裂缝来。糯米就站在那裂缝后头,好像正要从洞里边往外走的模样。 糯米一抬头就见到好些人堵在她门前,不由也是一愣,茫然地问道,“怎么啦?你们过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情么?” “你……”楼千重刚想要开口讲话,突然就是一呆。 方才那汹涌澎湃的灵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突然就消失了。 原本如同海浪一样扑出来的灵气,一旦消失。就消失了个彻底,全然没有再留下一丝痕迹来。空中不要说是灵气了,就连一点儿灵气曾经存在的感觉也没留存下来。要不是他们体内这时候还转动着方才涌入的灵气,他们肯定要以为自己是因为太过渴望灵气,而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糯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外头这几个剑修。眼底有一丝心虚一晃而过,很快就被她掩盖了过去。 她不等那几个剑修回过神来,就又推了推旁边那块灰绿色的东西,从洞里边走了出来,道,“我不过是稍微闭关修炼罢了,怎么你们全都围到了我门前来。这是要迎接我出关么?就是门派里边的掌教,想来也没有这样的待遇的吧。” 几个剑修还是不去接她的话,相互对望了一眼,都见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他们方才绝对没有产生什么错觉,在糯米还没出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引动了天地的灵气。所崩裂出来的灵气几乎将他们全都淹没了过去。可在糯米从洞穴里边出来了以后,那灵气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先前他们还不能确定这裂天破地的灵气就同糯米有什么关系,可如今一看,要说糯米同这灵气没有任何关系,就是傻子也不信。 可糯米如今摆明了就是要同他们装傻。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显然不打算承认自己同方才那真灵气波动之间的关系。他们就是再上前去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但要他们不问,他们心中那好奇就如同是烈火一样,烧灼着他们的好奇心。 若是别的事情,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 可那东西既然能在幽冥当中迸发出这样强烈的灵气来,就说明是一样不可多得的宝物。若是能够使用得当,就可以在这幽冥当中好好修炼的。不用再借助什么丹药,只要是有了这宝物散发出来的灵气,就能够顺利完成修炼了。 以前,不论是炼制出什么丹药来,糯米都从来没有隐瞒过他们。只要是他们能用到的丹药,糯米都十分大方地就送到他们手上去。 有时候几个剑修觉得不好意思,糯米还会笑着讲,“你们如今修为高一些,我同你们走在一块,可不也就是安全一点儿么。你们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东西都是大伙一起找到的,我就是补贴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也不会亏多少。放心放心吧。” 她这样一讲,那些剑修这才安心接过了她的丹药。 特别是叶梵,以前就同糯米之间有过仙缘,伸手拿糯米的丹药更是一点儿也不惭愧。糯米更是从来也不会拒绝叶梵的要求。有些丹药,甚至就是叶梵主动向糯米讨要的。糯米性子好,又没办法对这曾经的大师兄完全狠心,不论是多难的的丹药,只要是她手头材料足够,都会默默地炼制出来。 可这次,糯米却显然不打算再将那宝物拿出来分给大家。 一时之间,那几个剑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指责糯米? 这显然是十分可笑的做法。 在这修仙界里边,可是一直都有不成文的规定的。若是有天材地宝出世,谁能够找到,那么那东西就是属于找到的人的。那人有权利自由处置那天材地宝。除非是杀了人将东西抢夺过来,否则的话,根本就不可能要求对方分出一些来。 杀了糯米抢东西? 可他们也不确定东西就一定在糯米身上,真这么做,他们又觉得实在有违自己的自尊。 糯米见几个剑修面色变换不定,便知道方才的动静实在闹得太大,不可能再瞒过去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朝后退了一步,扭头向着洞穴里边喊道,“魃豹,出来吧。” 几个剑修本来还在发怔,这时候突然听见糯米往里边呼唤了个什么,一时都紧张了起来,死死地盯着糯米后头的黑暗看着。 他们还没来得及想象糯米后头会钻出什么东西来,就已经见到一只火红的脑袋自糯米的肩膀边上凑了过来。一双淡然的眼眸,静静地将他们几个都收揽了进去。虽然那眼神当中不含一点杀机,却叫他们觉得那眼眸的主人是在注意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的。只要他们稍微有点儿异动,那眼睛的主人马上就会扑出来同他们厮杀。 在糯米肩膀上边伸出来的火红脑袋,自然就是魃豹了。 几个剑修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火红的颜色竟然是一只硕大的豹子脑袋。那豹子就将脑袋直接耷拉在糯米的肩膀上边,一只爪子横在糯米的手臂旁边,看着就好似浑身上下都十分放松,正在想着主人撒娇的小猫一样。 可那豹子的眼神,却瞧得几个剑修都一阵心惊。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冷淡却能够将他们浑身汗毛都立起来的眼神。 而且,他们也从来没有在糯米身边见过这么一只豹子,也不知道糯米以前是将这豹子藏在什么地方。 糯米伸手拍了拍魃豹的脑袋,面上露出一副浅浅的笑容来,好似十分宠溺的模样。等魃豹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以后,她才扭头同外边那几个剑修讲道,“这是我以前一直养着的一个鬼修,今日凝了实体,不知怎么的,就闹出了天大的动静来。我还怕天雷会一路劈到这幽冥里边来呢,没想到倒是顺顺当当地就过去了。” “方才是这东西凝体?” 几个剑修一呆,看了看糯米,又看了看糯米身边那个展露出一丝不耐烦来的豹子,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糯米的话。 毕竟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裂天破地的声音除了宝物出世以外,还有什么情况下会发生。说不定也有一些灵气充盈的妖物,在凝体化形的时候,确实可能引动天地的灵气。 而且,不管这事情是不是真的,既然糯米已经开口同他们解释了,除非他们是想要同糯米彻底撕破脸面,否则的话,这时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正在门前尴尬地站着,突然见到糯米后头的那洞穴里边,好像是什么东西微微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就见到好像有一个人朝着洞口的方向走了过来。 六百八十七 神兽血丹 “阿苗,外头什么事?” 洞穴里边的那人走到了糯米身后,还伸手拍了拍糯米的肩膀。 糯米扭头朝后边望了一眼,面上马上就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来,细声喊了一句,“师兄。” 等喊完了,她这才给后头那人解释了一句,“方才魃豹凝体的时候动静好似闹得太大了,大家都围过来问是什么事情呢。” 后头那人低低应了一声,再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了糯米身后。 那几个剑修站在洞穴外头,洞穴里边没有什么光线,从他们的角度更是看不见里边那人的模样。可听着糯米同那人之间的对话,几人心中都是猛地一跳。 被糯米称作师兄的,一直以来,好像就只有她身边的那个傀儡罢了。 以前他们还觉得好奇,为什么糯米会将一个傀儡称作师兄的。不过这是糯米的私事,他们不太好过问。后来习惯了以后,便以为糯米只是随便给那傀儡起了个名字,而那名字刚好是师兄。 方才同糯米对答的,显然不可能是那傀儡。他们可从来没见过糯米身边那傀儡开口讲话。 从他们这角度虽然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可大致体型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那站在糯米身后的人,虽然体格强健,比糯米足足高了一个多脑袋,可却不像那傀儡一样,庞大得根本不似人类,显然不会是同一个东西。 除了那傀儡以外,他们当真没见过糯米称呼谁做师兄了。 而且,即便有那样的一个人存在,肯定也不在他们这个队伍里边的。如今糯米不过是闭关一段时间,房间里边就突然多了一个大活人,可当真是件神奇的事情。 “他……他……糯米、你后头那人是谁?”唐允风结结巴巴地开口问。 “诶?我后头的……是我师兄呀。”糯米眨了眨眼睛,十分认真地回道。 唐允风被这回答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自然知道后头那人是糯米的师兄,否则的话。糯米又怎么会如此称呼对方呢。可他想要问的,本就不是这件事。他是想问糯米怎么就在这地底下突然变出了个活人来。 结果,也没等他再继续开口,那只静静站在糯米后头的火红豹子就已经朝他咧了咧嘴。满口白森森的尖锐牙齿全都露了出来,好似是在朝着他发出威胁一样。 而糯米身后的那师兄也拉了拉她,显然是让她躲到后边去的意思。 唐允风一看这模样,也跟着无奈了起来。 他也没想要勉强从糯米身上得到答案的意思,不过是借着两人关系好一些的缘由,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话来罢了。如今一看,糯米看来是再没多的话可对他讲的了,那一人一豹又将糯米护得紧紧的,唐允风也就只能默默地闭上嘴巴,做出一个举手投降的姿势来。 糯米倒比后头那一人一豹和善一些。见他们突然就发难。面上还露出了一点儿不好意思来,小声地解释道,“他们……他们方才凝体,嗯……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还是先让他们熟悉一下身体吧。有什么事儿。都放到明日再说,可以么?” 几个剑修是何等机敏,敏锐地捕捉到了糯米话里边“他们”二字,心中一下就有些恍然醒悟了过来。 确实,糯米身边既然能够饲养着一头鬼修豹子,自然也有可能会有其余的鬼修一类的东西。说不准她是将自己师兄的魂元一直养在身边,寻找机会让师兄恢复肉身呢。 想想糯米的性子。几个剑修都觉得十分有可能。 甚至,有人还忍不住将糯米身后那“师兄”同她身后的傀儡联系了起来。 不过,就是生起这样的念头来的人,很快也将这年头给打消了。 鬼修是常见的修成,可将人幻化成傀儡,却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的。这技艺就是有,肯定也是邪术。如今看着糯米同那师兄之间关系仿佛很不错,那师兄也相当维护糯米,断断不像是被什么邪术控制了的。 这时候,盘腿坐在地上打坐的钱久和那两个玉溪门的弟子也都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们一抬头。就见到糯米站在洞口那儿,面上瞬间现出了笑容来,赶紧就站起身子同糯米打招呼。 钱久也不知道方才的情形,站在糯米前头就给她说起了小洞里边种植着的仙草的情形来。说了一半,这才见到了从糯米肩膀上伸出来的豹子脑子,猛地就吓了一跳。 那豹子的颜色十分鲜艳,猛地一看,就好似是在燃烧着的火焰一样,仿佛当真就能灼伤人。 钱久方才竟然没注意,这时候猛地见到,一下子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满脸都是仓惶的神色。 “这……这这……这……豹子……妖兽……”他都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糯米这才小小地瞪了魃豹一眼,推开了肩膀上压着的大脑袋,抱歉地同钱久说起魃豹的来历。 钱久听得有些半懂不懂的,只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妖兽,而是糯米饲养的灵兽,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我就说呢,在这地下,又是幽冥,哪里来的妖兽么。就是妖兽,在这幽冥里边也是要活不下去的吧。” 糯米抿嘴笑笑,也不去接他的话。 几人将事情都说完了,几个剑修便觉得再没必要站在这小小的地方发呆了,都纷纷向糯米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洞穴那边去了。临走以前,他们也在糯米手上拿走了一批丹药,准备回去修炼的时候服用。 先前糯米不声不响地就闭关了,使得他们修炼的进度一下子就缓慢了下来。这次糯米好不容易出来了,他们干脆就每人多拿了一些丹药,若是糯米再要闭关,他们也好有个缓冲。 糯米见他们一副还没拿够的样子,就挥手将他们赶开,道,“放心吧,我这再不会闭关了。你们道在这幽冥当中闭关,是那样容易的事情么,怕是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 说起修炼,几人不免又想起了方才那喷涌的灵气。 连着钱久都忍不住就惦记了起来。 可糯米说方才的灵气都来自于魃豹身上,是魃豹在凝体那一刻所迸发出来的波动。他先前是个鬼修,身子全就用灵气组成。凝体的瞬间,自然是将浑身灵气都打破开去,再重新将那些灵气凝聚成*。 糯米这样的解释,倒也不算是完全骗人。 那几个剑修心中虽然有些将信将疑,可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随着糯米的话点了点头,拿着丹药就离开了。 钱久虽然是来报告仙草的情形,可却也没什么大事。只说了几句,邀糯米到外头去看看仙草,也就再没什么事情要说的了。 糯米将这些修士都送出去以后,这才慢慢呼了口气,转头回到了洞穴里边去。 她一转身,就见到身后一人一豹就像两堵墙一样拦在她后头,不由就笑了起来。 那红色的豹子是魃豹,而站在旁边的粗横汉子,自然是柱子。 糯米回头看着那一人一豹,面上的神情这才卸下来了一些,两步跑到了柱子身边,一手拉着柱子的手晃了晃,又乐呵呵地喊了一句,“师兄。” 她拉着柱子的时候,再没有同外头那些修士讲话的平静,流露出来的是一种不自觉的娇憨,看着十分可人。 柱子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糯米这神情,一时之间竟看得呆住了。方才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这时候就好似粘在了喉咙底下一样,完全吐不出来了。 糯米正笑吟吟地望着柱子那许久不见的面容,却突然觉得身前一热,不住退了一步,才见到魃豹强行地就挤到了她和柱子之间,将她挤开了一步。 魃豹见糯米低头看他,便昂起脑袋来低吼了一声,露出得意的神色。 “你……”糯米瞪了魃豹一眼,却又不知道该责备他什么才是。 这豹子肯定是因为方才被推开了脑袋,所以这时候就要报复回来了,就如同个小娃子一样。 糯米摇摇头,决定发挥自己成人的本色,不去同魃豹计较那样多了。 她方才同那些修士所讲的话,并不全是谎话。 魃豹和柱子确实初初凝体,很是需要花费一点儿时间来适应自己新的身体。 不过,那灵气迸发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魃豹。应当是,是因为那迸发灵气的东西,才使得魃豹和柱子都能够得到如今的身体。 那是三粒好不容易才炼制成功的丹药。 丹药的材料,是糯米早就得到了的神兽后裔之血。 她当时得到这东西,就预料到能用在魃豹和柱子身上。只可惜神兽血的吸引力太大,哪怕她已经处理过,可一旦成丹,还是会引发天地异动。要不是在这幽冥之中正好遇上了风季藏在地下,她可当真没有把握保留住这三粒丹药。 花费了她一多半的神兽血,最后凝成的丹药也就只有这么三粒。 一粒给了魃豹,一粒给了柱子。 最后一粒,糯米还是用那秘法炮制过,然后藏在了身上。 ps: =w=~哦、柱子师兄~ 六百八十八 幻化 那用神兽血炼制出来的丹药出炉以前,糯米就知道肯定是会发出天大的动静的。只是没想到动静竟然会大得裂了天,差点儿就没办法应付过来了。 要不是知道这东西肯定会闹出大动静,她也不会就挑在幽冥的风季里边炼制这样的丹药了。就是为了能够在旁人发现以前,将这东西处理干净。 然而在怎么算,也没有算到这动静竟然会如此巨大。 她听到那裂天破地的声音之时,人也被狠狠吓了一跳,差点儿没直接就从地上蹦起来。 以前在人间界的时候,她也曾经听说过这样的动静。据说这样的动静不仅仅只是周围的修士能够听到,只要是在人间界里边的修士,不论身在何方,都会对此生出反应来。 在这幽冥当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如同人间界一样的效果。但不论怎么样,这样的反应还是超出了糯米的预期,让她一下子就狼狈了起来。 柱子和魃豹都是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既是为她挡去那些可能打搅她做事的闲人,也是在一旁好吸收一些丹药散发出来的药气。那些药气既能够叫他们提升修为,又能避免药气外泄引来众人围观。 这神兽血液所炼制的丹药,哪怕只是延漫出去的药气,都已经蕴含着了不得的灵气在其中。一旦飘散到外头,马上就会引来众人的注意。那时候她的丹药还没炼成,被人摸进洞穴里边一看,马上就会知道她在折腾什么东西的。 她本是不想隐瞒叶梵他们,只是这东西成丹不易,她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就能炼制出成丹来。只要一想到魃豹和柱子师兄都在等着这丹药用,她就将心一横,把所有人都挡在了洞穴外头。 幸亏柱子的体型足够庞大,整个人坐在洞口一拦,当真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那时候堵在洞口的。可不是如今这一推就开的灰绿色皮囊,而是完完整整的柱子本人,外头的修士根本没办法推得动的。 再加上有魃豹和柱子在一旁将药气都吸入到体内去,外头的修士便无从得知内里的情况了。 糯米自己忙了好久。期间错漏无数,才总算是出了这么三粒丹药。 天边地动的那一瞬,糯米只能傻傻地望着那丹药之间喷涌出猛烈的灵气来,将四周的空气都搅得一片破碎,一下子就直冲云霄而去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灵气早已经冲得再收不回来了。她就是没见到外头的情形,都能想象外边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形,一下子就有些慌了起来。 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过的情形,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是。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她想要再将那些丹药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就算她想要藏,这么三粒丹药也不是她能够完全藏起来的。恐怕还不等她将丹药藏好,外头那些修士就已经会寻了过来。 除了那些修士以外,这幽冥当中肯定还有许多其他东西在注视着这边。她若是不赶紧将这丹药藏起来。说不准就会惹上别的什么主意。 叶梵能够想到那些钻地而来的虫子,糯米自然也能够想到。 只是,她比叶梵更慌张。因为她十分确定这动静就是因为那两粒丹药而造成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了。 首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魃豹。 只见那红色的豹子猛地朝前一扑,大嘴一张,一粒丹药已经被他卷入到了口中过去。 丹药一落入到魃豹的肚子里边,喷涌而出的灵气就突然止住了一些。显然是因为丹药落入魃豹体内。散发出来的灵气便不住地在魃豹体内流转,不再扩散到外头去。 糯米见到这情形,眼神一亮,马上就奔到那丹炉旁边去。 洞穴一共也没有多大的空间。她朝前跨了两步,已经就到了丹炉旁边了。一伸手,就捻住了其中一粒丹药。朝着柱子口中递过去。 “师兄师兄,赶紧将它吃掉。”糯米一脸焦急地喊着。 柱子也知道这时候没时间多说什么,一张嘴,就将那丹药含了进去。 等魃豹和柱子都吞服了一粒丹药以后,剩下在丹炉里边的那一粒丹药就好似失去了依靠和共鸣一样。朝外头喷涌灵气的势头一缓,瞬间就变得平和了起来。 糯米也没心思去看魃豹和柱子服用丹药以后的情形,赶紧就将剩余的那粒丹药握在了手中,用秘法炼制而成的药液将它一裹,连带着那些药液一道,就装入到了一个暖玉雕成的小药瓶里边去了。 那粒丹药落入到了药瓶里边去以后,这才终于止住了喷出灵气的势头。整个洞穴里边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好似方才的那些灵气压根儿就是个幻象一样。 糯米这时候连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来,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的。 等将那丹药收起来了以后,她还不敢就放松,而是屏住呼吸站在远处,静静地侧耳去听四周的动静,生怕在地里边会突然钻出个什么怪物来。 不过,也许是她运气不错的缘故,方才丹药凝成的动静虽大,却好似并没有惊动什么大鬼怪。又或是那些鬼怪大能同她的距离都比较远,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丹药就已经分别被吞进去了,自然也没办法再追过来了。 糯米静静听了好久,等确定外头没什么动静以后,这才慢慢地呼了口气,扭头看了看魃豹和柱子。这么一看,她就呆住了。 魃豹仍是魃豹,柱子也仍是柱子。只是他们也已经换了个模样了。 原先鬼气森森的魃豹已经得到了一副身体。他的皮毛看上去就如同是正在燃烧着的火焰一样,十分耀眼,看着叫人不自觉地就震慑在他的威猛之下。 他原先的体型就已经算是巨大,如今有了身体以后,看着更是硕大无比。光是舌头伸出来舔一舔嘴巴,就好像是能将糯米整个脑袋都吞进去的大小。 至于柱子,可以说是改变了,也可以说是没有改变。 柱子如今这模样,正式糯米心目中最熟悉的那个柱子师兄。他褪去了一身粗糙的外壳以后,所恢复过来的身体,正是糯米当初在青泉峰上边日日见着的那个体修。 然而,他却也好像已经有一些不同。 至少他以前是体修的时候,身体再粗横,也没有如今的这样结实好看。他的皮肤不再是傀儡那样的粗糙坚硬,却也同样是柔韧无比。寻常兵刃看到他身上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作用。而他背后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也随着这次的突变而消失得毫无踪影,只在他的背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印痕。那印痕是十分浅薄的粉色,只怕再过一些日子,就连这么一点儿痕迹也会渐渐消失。 糯米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两个景象,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魃豹是将浑身上下的灵气凝聚成了肉身,倒没留下什么东西来。 可柱子是从那傀儡的外壳里边褪出来的,于是便将整个外壳都留在了外头,还正正堵在了洞口的位置。 “诶?” 糯米只能是来回看着面前的那一人一豹。 魃豹十分不为意地吼叫了一声,显然是对自己终于找回来的身体十分满意,压低身子朝着糯米的方向甩了甩粗壮的尾巴,露出了一副十分得意的神色来。 倒是柱子好像还有些不习惯自己如今的身体一样,呆呆地举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扭头去看那塞在洞口的灰绿色皮壳,面上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这个……那个……是我?” 柱子看着那皮壳,忍不住扭头朝着糯米问了一句。 糯米点点头,面上的表情也并没有比柱子更明白一些。 两人相互之间都是迷迷瞪瞪的,呆呆地看着那块灰绿色的硬壳子,知道它被叶梵在外头推得动了动。 他们这才终于回过了神来,糯米慌慌张张地应到外头去,推开了那拦在洞口的东西,正好碰上的就是叶梵。 等将叶梵他们打发走了以后,糯米自己也觉得胸中一阵庆幸。 若是被他们知道了那丹药的存在,虽然也不会就被他们抢走,可东西到底只剩下那么一粒了,日后更是不知道能不能再重新炼制出更多来。现在这一粒,她还打算藏着傍身用。若是叫他们知道了,少不得是会央着要一粒的。 “唉、这东西哪有这样好炼制的。要不是之前得了些神兽血,也是绝不可能炼制出来的。这中间那么难,能炼制成功一次,已经算是走运。要叫我再炼制一炉,妥妥儿的是失败。只剩下那么小半瓶血了,可不能这么浪费掉。” 糯米轻轻舒了口气,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不过,哪怕是今日惹出再大的麻烦来,她都不后悔炼制出这三粒丹药来。 一直以来,魃豹和柱子师兄就是她心头惦记着的最大牵挂。如今能够将这一人一豹的事情解决了,她从此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事情了。 六百八十九 温驯的魃豹 对于柱子,糯米心中是牢牢的牵挂;而在对着魃豹的时候,她心中却是十分惭愧的。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她阻挠了魃豹回到蛟苏青身边罢了。可等她知道了自己原来便是那个什么龙玄女的转世灵童以后,心中的愧疚便是达到了顶点。 她还记得蛟苏青同她讲过的那些话,说魃豹在灵妖界的时候,就已经对那龙玄女产生了十足的好奇,甚至还有淡淡的恋心。所以他才会不声不响地就认同了帝君的决定,到这人间界来寻找龙玄女的转世灵童。 若是她的生命没有出什么差错,也没有被封印住半个魂灵的话,说不准她从出生开始,就已经会同魃豹一道回到那灵妖界去了。 然而,因为期间出现了一点儿偏差,就使得魃豹流落在这人间界,年复一年地寻找着她的踪迹。 她没有想过自己天生富贵会是什么个模样,可她如今却是对自己是转世灵童的事情没有一点儿真切感,也不愿意用这样的身份跟着魃豹回灵妖界去。 魃豹想必是知道她的心思,所以才一直都没有表示过这样的意愿。 她只愿当她的苗糯米,不愿当什么旁人。哪怕那个旁人是她曾经的身份,而且相当显赫。 离开了人间界,她就再不是那个存在了十几年的苗糯米了,也再不能当柱子师兄身边的那个小小的丫头。她每每想到自己要换一个身份换一个地方生活,就忍不住心头一阵寒颤。 这是她的任性,她甚至不愿意跟着魃豹一同回到灵妖界去,就仅仅只是为了要给魃豹一个回去的机会。所以她总觉得自己是欠了魃豹良多的,总希望自己可以稍微弥补一番。 如今她总算是给魃豹修回了肉身,若是魃豹愿意,这天高地阔的,想必再没有什么地方是魃豹不能到达的。甚至他想要回到灵妖界去,应当也是毫无问题的了。 毕竟他如今已经找到了龙玄女的转世灵童了。不过是因为这转世灵童的性子太过别扭,所以不愿意跟他回灵妖界去罢了。相比起天仙界的那些家伙,魃豹做得已经足够好了。他完全可以回去同帝君报告糯米的行踪,然后再由帝君确认接下去所要行动的方向。 魃豹恢复了肉身以后。糯米便将他喊到了一边,摸着他脑袋上柔软的皮毛,细声讲,“魃豹,你要回灵妖界去么?你若是要回去,我一定不会拦着你的。” 魃豹一怔,显然没料到糯米竟会同他讲这个。一时之间,眼神都变得深邃了起来。 糯米同他一块儿生活久了,早就明白魃豹了性子了。见他眼神一变,就已经摇头。“不过,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如今对你所说的龙玄女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这可能是因为我阿娘封印了我的魂元,又或者是我在转世的时候,本就不愿记得以前的那些事情。不论如何,我还是想要留在这地方。等风季过去了,想办法回到人间界,做我自己该做的事情。” 她这样一讲,魃豹的鼻子里边就喷出了一道鼻息来,发出一声仿佛是不屑一样的声音。 魃豹还是第一次朝她露出这样不耐烦的神色。 可糯米却并没有退让,认真地看着魃豹,继续讲。“那些事情在你看来,可能都是些无聊的。你随随便便挥挥手,就能比我们做得都好。我知道,你同阿蛟一样,都是那样厉害的人物。可我不是,我也有我自己想要过的日子。你将我拉到灵妖界去供奉起来。那又怎么样呢。我总不可能再成为一次龙玄女的。” 魃豹听着糯米的话,眉头慢慢地皱紧了起来。没一会儿,几乎已经锁到了鼻梁上边去了。 他心中想必还有许多话想要说出来,然而,看着糯米的神情。他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伸出舌头来舔了舔糯米的面颊。 魃豹从来不曾对糯米做过这样亲昵的举动,除了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魂元的时候。 糯米突然觉得面上一阵湿热,紧接着就是被那带着肉刺的舌头舔了个正着,也觉得有点儿好笑。只是,她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魃豹不愿意离开,她应该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魃豹越是照顾她的心情,她就越觉得对不住魃豹。 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希望魃豹能够一直留在她身边,还是就这样离开比较让她舒心。 也许不论魃豹怎么选择,对她和魃豹而言,都是十分叫人无可奈何的。毕竟他们之间的这想法,实在是难以调和。 她不会放弃自己的身份,而魃豹也不会放弃跟在她身边,更不会就放弃想要将她带回灵妖界的心思。 对于魃豹的心思,糯米其实是高兴的。可在高兴的同时,却也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她对灵妖界并没有什么排斥,若是有一日,她的修为能够达到让自己去灵妖界的程度,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去看看的。而在那以前,她只能是委屈魃豹留在她身边了。 见到魃豹选择留下,其实她心中隐隐地生出了一阵窃喜来。 可糯米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情绪其实是不应该的,所以便羞怯地将这样的心思埋藏了下来。 有了魃豹留在身边,糯米身后的队伍一下子就壮大了起来。 虽然那个常常跟在她后头的傀儡消失了踪影,可她的那个师兄还是就一直跟在她身后。除了那师兄以外,更多了一只毛色如同火焰一样的豹子,远远看着就叫人觉得心生敬畏。 楼千重他们知道糯米曾经买过灵兽卵,又糯米解释过,说魃豹先前是她饲养着的鬼修,所以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可那些不知情的修士看着魃豹,却是生出了一种“糯米当真是高深莫测”的想法来。 当然,他们并不就一定就这样称呼糯米。 糯米自己却好似对此毫无知觉一样。 她不再闭关,便领着柱子和魃豹,日日就在外头晃荡着,重新又开始折腾起那小洞穴里边的仙草。 那些仙草如今却是已经大不一样。有了钱久他们的照料,眼看着是日日变得茂盛起来,想来再过不久,就能够收获一批仙草。 这些仙草就是在幽冥里边,也能毫无障碍地生长。不过是以前的修士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这样的事情,所以才没有将仙草移植到这地方来罢了。如今有了糯米的这尝试,其余修士便都摩拳擦掌,准备在风季停止以后,将这些仙草都移到外头去。 他们甚至问了糯米好些问题,十分仔细,俨然就是要成为专门种植仙草的修士一般。 糯米被他们的问题问得一怔一怔的,好不容易才将这些疑难都解答了一遍,又见到那些修士面上仍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不是想要一直在这幽冥里边种仙草吧?在人间界里边种的仙草,同这幽冥里边的可不完全一样的。你们若是只按照这幽冥里头的方式,在人间界也种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她这样一提醒,果然那些原先还满脸兴奋的修士都愣住了。 他们已经忘记这回事儿了。 面对着糯米的目光,他们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羞愧。可这要叫他们怎么开口呢。难道叫他们直接同糯米讲,说他们其实已经完全忘记了这是在幽冥里边,他们甚至都已经不记得自己还要回到那人间界去么。 既然没办法直接同糯米讲,这些话便就只能死死按在了心中。 玉溪门的修士讪讪地笑了笑,又向糯米讨教了一番在人间界种植仙草的问题。 糯米脾气倒很好,一一都给他们讲解了。 以前柱子还是个傀儡的时候,跟在她身后可实在有些吓人,好些修士都不敢同她多讲话,就怕惹恼了那傀儡,会让自己丢了小命。 如今那傀儡不在了,好多修士才放松了口气,就见到糯米身后跟着的队伍变得更庞大了起来。他们朝后头一看,差点儿就当场哭了出来。 以前那傀儡就是再可怕,到底是个没有表情的,更不会展露出什么狰狞的面貌来,只是模样吓人有些罢了。如今糯米身后跟着的那是个什么东西啊,居然是一只像烈焰一样的豹子。 玉溪门的修士本来就有些害怕妖兽,而魃豹每每见到有人靠近,都会露出一副银亮的长牙来,就好像是在威慑一样,更是吓得那些修士远远就躲开糯米。 糯米哪里不知道魃豹在后头的小动作,可不管她说什么,魃豹都一率不予接受。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爱做什么做什么,谁都没办法阻拦,谁都没办法勉强。 糯米心中有着对魃豹的惭愧之情,不愿太勉强他,竟然也说他不动,只能无奈地同每一个玉简的修士解释,说魃豹是只温驯的,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温驯…… 所有听见糯米这句话的修士,都不由面上抽了抽。 他们还真没见过这样“温驯”的妖兽。 六百九十 情敌相见 刚开始的时候,这地窖里边的修士都有些不习惯糯米身后的队伍。 他们见到糯米身后的傀儡失去了踪影,还很是有些诧异。后来见到柱子总是静静跟在糯米身后,而糯米又是“师兄”、“师兄”地这样叫唤着,便也已经有点儿明白过来了。 每个修士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所以他们就是瞧出什么来了,也不会上前去问糯米什么话的。 随着风季一日一日的过去,他们在这地下洞窟的生活也慢慢有了一些变化。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可是无聊得要命。可如今习惯了以后,却已经自己给自己找出一些可以做的事情来了。 修仙宗门那几个弟子被楼千重他们拉到了一块儿去,正在策划着做一个小型的方舟。 他们想要在风季结束以后,想办法派人到人间界去看一看。哪怕人间界如今已经毁得差不多了,他们终归还是要关注那边的消息的。 而且,按着时间计算,如今人间界恐怕不再是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若是人间界已经毁灭到了那个地步,想必天仙界和灵妖界的大能也对那地方再没兴趣了。 糯米曾经私下问过魃豹,说这两界之间的大能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怎么还是如此的能折腾。结果魃豹比划了半日,也没能比划明白,便冷冷地哼了一声跳到外头去了,只给糯米留下了一个十分高傲的背影。 这问题用比划的,恐怕是当真要比划不明白。 先前不知道的时候,糯米还曾经担心,是不是因为她这个不知身在何方的转世灵童,才使得那两界的大能打了起来。若是这样,她哪怕就是自己死在那两界的大能面前,也绝不能就叫他们这么毁灭人间界的。 可很快她就从蛛丝马迹之中发现,他们之间的战斗,并没有那样简单。 那些从人间界来得晚一些的修士。许多都曾经目睹过那些大能之间的战斗。特别是玉溪门的修士,同糯米之间的关系很是熟悉。糯米有时候根本无需询问,他们就已经先自将人间界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糯米听着他们的描述,虽然只听得懂了一半。另外一半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可既然听明白了一半以后,再根据她对两界大能的了解,大概也就能想明白那两边的情形了。 他们并不是因为某个事情才爆发出战争来的。哪怕他们在战斗的时候会牵扯出一个什么事情来,以此来作为战斗的依据,却也并不代表这事情解决了,他们就会停下战斗来。他们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能同对方开战的借口罢了。 那两界的大能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早就积怨已深,轻易是不可能化解开来的。 这时候哪怕她就真恢复了龙玄女的记忆,拦在那两边中间。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么一来,她倒是可以安心地留在幽冥当中,只等那些大能在发泄完自己的怒火以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地头去。 楼千重他们虽然不如糯米了解那些上仙和妖修大能,可多少也从旁人的描述当中,渐渐明白了那些大能的心思。这时候一算时间。觉得他们也折腾了许久,说不准已经丧失了继续战斗的兴致,便觉得是可以回去人间界看看的时候了。 “若是要横渡界河,可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呀。” 钱久他们正是在横渡界河的时候遇到袭击,失去了掌教和副掌教的,因而对横渡界河这一行动特别的心有余悸。 楼千重他们虽然不至于害怕渡河,但想想当初修仙宗门那庞大的方舟最后落得的下场。面色也不禁一凛,慢慢点了点头。 “只是,也不能一辈子留在这种地方。”叶梵抬了抬下巴,目光显得很有些阴冷。 他是个最在意修炼的,人生的目标就唯有修道一途。 在这幽冥当中,若是糯米不给他提供丹药。他就完全没有办法修炼。哪怕丹药不断,修炼的速度也总是比不上在人间界的时候,也难怪他心中觉得焦急。 其他修士听了叶梵的话,也都跟着点了点头。 叶梵所说出来的,也确实就是他们的心思。 不论横渡界河的难度有多高。他们都不可能因此就一直停留在这幽冥里边。至少他们这一批修士,都还有着骄傲的心气,还想要再修炼突破的。如此一直待在幽冥当中,对他们可没有一丝好处。 哪怕这幽冥是训练之地,他们也已经在这里边待了好些时日了,在修为层次到达更高境界以前,当真没必要在这幽冥里边多作停留。 唯一在这幽冥当中不受影响的,恐怕就只有糯米,以及那被神兽血丹改造过体魄的魃豹和柱子。只不过他们虽然在幽冥当中能够不受影响地修炼,可糯米心中记挂着千仞宗里边的修士,也不可能就当真一直留在这幽冥当中的。 她还想要回去看看千仞宗的修士有没有存活下来的,怎么可能就一直留在这个没办法同外界联系的幽冥当中。 大家的目标既然一致,讨论起来的时候也就跟着轻松了不少。 那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对方舟的了解不多,可要说将方舟的大致外形和原理说出来,还是能做得到的。有了这样一张简陋的图纸以后,他们便可以尝试着去重新制造出一架小型的方舟来。 在这些人里边,唯一懂得木工的,就唯有柱子了。 糯米不知道该怎么去介绍柱子,对外的时候总是说柱子是她的师兄。那些修士从这介绍里边,已经感觉到什么了。所以从来只是笑笑,并不多说什么,更不会多问。 这时候糯米将柱子拉了出来,让柱子负责木工的工作,那些修士的目光更是忍不住一阵闪烁。 虽然早知道柱子是这样的身份,可当真见到一个傀儡变成了个大活人,他们也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阵跳动,看向糯米的目光都充满了疑惑。 这绝对不是寻常修士所能够做到的事情。 他们也闹不准那到底是傀儡变成的修士,还是修士变成的傀儡。 如果是前者,糯米所做到的,无疑是神技;若是后者,糯米所做的事情,却千真万确的就是邪术。 然而,不论糯米做的到底是什么,柱子本身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旁人就是再有什么想法,也不过就是白搭罢了。 叶梵在见到柱子的时候,先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紧接着便长久地盯着柱子看,一直没有移开目光。他心中想起的,是糯米以前同木魁之间的关系。 他知道糯米很欢喜木魁,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愿意让木魁同糯米多做接触。 那傀儡在靠近糯米身边的时候,总是会渐渐地就流露出一些不是傀儡该有的神色来,让他觉得十分烦心。他所需要的,是彻底听从指令的傀儡,并不是一个有可能背叛他的家伙。 如果木魁一直留在糯米身边的话,是不是也会如同这柱子一般,从傀儡莫名变成了一个修士?他便觉得自己当初厌恶糯米身后的傀儡,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事情。毕竟,他是最讨厌那些拥有自我的傀儡的。当初那傀儡肯定是流露出了什么来,才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叶梵心中存着对柱子的厌恶。他却不知道,实际上柱子看着他的时候,心情恐怕不会比他嗷多少。 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叶梵是个什么样的修士,柱子多多少少也是听说过的。 只不过那时候,糯米一心就觉得大师兄是她的救命恩人,常常在外头打听大师兄的事情,以至于柱子也没办法在糯米面前说叶梵的什么不是。 他本来就是个笨嘴笨舌的,又不爱在后头讲人闲话,就是想要劝劝糯米,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才是。 后来糯米所遇到的事情,柱子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跟在糯米身边以后,虽然记忆模糊,可对叶梵的不喜却是十二分的印象深刻。要不是看着糯米如今已经不怎么搭理这个曾经的大师兄,柱子说不准当先就要找叶梵打上一架。 他没有别的本事,唯有是用自己的拳头,去守护着自己心中重要的人。 糯米可不知道那两个男修的心思。 她这时候已经将所有心神都放到了那张简陋的图纸上边去了。 柱子是她拉出来的,这时候见柱子没有一点儿反应,就扭过头去看了柱子一眼,还拉了拉柱子的衣角。 柱子还在盯着叶梵看,被糯米这么一拉,才突然回过神来,再一低头,就对上了糯米含着询问的目光。他心中一怔,这才想起糯米拉他过来,可不是让他去看叶梵的,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不甚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思,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便赶紧抬手挠挠头,凑前去看那张方舟的粗略图纸。 才不过是看了一眼,柱子的眉头就已经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个……画得恐怕不对。按照这个图,做不出来东西。” ps: ……总觉得标题大误(滚 六百九十一 错漏 “这个……画得恐怕不对。按照这个图,做不出来东西。” 柱子皱着眉头看着面前那张图纸,微微摇了摇头。 “怎么会?”将图纸画出来的修仙宗门弟子年纪看着比所有人都要大一些,这时候听了柱子的质疑,也跟着凑到了前边去,还将糯米稍微挤开了一些。 他并没有马上就从柱子手上抢过图纸,只是也将脑袋靠到了图纸上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十分仔细,足足看了有半盏茶的功夫。 周遭那些修士都没有开口讲话,更没有人出声催促,只是默默地等着修仙宗门那修士确认图纸上边的内容。连着柱子,也将那图纸拿得端端正正的,微微侧到了那修士面前去。 修士看了许久,这才缓缓地摇了摇头,用刚毅的声音道,“不可能错的。我们虽然不知道方舟是怎样做成的,可常常需要保养这方舟,打扫是少不了的。所见到的,就是这个模样,绝对不会画错,对吧?” 最后这句话,并不是同糯米或是柱子他们讲的,而是扭过头去问其余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 修仙宗门的弟子听了,马上都跟着纷纷点头,附和着这中年修士的话。显然修仙宗门对方舟还是十分上心,平日就是不用,也总会派人去照看一番。 柱子静静听完了那些弟子的议论,眉头并没有就舒展开来,反倒是皱得更紧了。 杜乐是个性子活泼的,也不管自己同柱子并不那样熟悉。这时候见到柱子皱眉,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图纸上边出什么问题了?若是你觉得不对,便将那些不对的地方指出来。说不准你一问,他们就能给你说出个答案来呢。” 糯米也跟着在旁边点点头,拉着柱子道,“师兄你把不对的地方指出来吧。就是他们不知道。说不定我们也知道些什么呢。毕竟我们也是坐着那方舟横渡界河过来的。” 要说坐在方舟上横渡界河,柱子其实也有份儿。不过当时他还是个傀儡的模样,不好四处张望,更不能四下走动。对方舟的观察,却是不如其他修士。 柱子也没有迟疑,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图纸往桌子上边一放,手指已经点到了那图纸上边去。 “这里、这里和这里。按照这图纸上边所画,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要建起来,肯定会支撑不住上层重量。这里,又太大,恐怕镶嵌不入。” 众人看着柱子的指头在图纸上边连点了数个地方,赶紧就一同凑到了图纸上方去。仔细地去看柱子点出来的那些地方。柱子的手指相当粗大,指头往图纸上边一摁,就已经是挡住了好大一片地方。要等他的指头挪开了,大家才见到了他指点出来的位置。 他接连指出的四个地方,看着都不是什么太密切的地方。甚至在图纸上边都偏到了边缘去了,看着并不十分重要。特别是听了柱子所说的话以后,好几个修士面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唐允风甚至“呵呵”了一声,直接就开口,道,“还以为你要说的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若只是这么些地方,就是错了。也没什么打紧的吧。你在建的时候,只要避开这些位置不就是了么。咱们要建的是小型的方舟,并不是方舟本身。二层的那些地方,本就不需要。还有契合得不好的,你到时候磨好了,也就是了。没必要在这图纸上边纠缠吧。” 他这样一讲。其他修士也跟着连连点头,显然都是唐允风的那个意思。 要说木工什么的,他们确实都不懂,但看着眼前那图纸,便觉得已经算是相当完美完善的。又没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按照这样的图纸,哪怕是他们也有信心制造出一个小方舟来。不过这样的话,他们自然也不好脱口而出。 毕竟有柱子这么个熟手木工在前边忙活,无需他们亲自动手,他们也没必要就将这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去。 这些人里边,唯有糯米没听唐允风的话,反倒是抬头看了看柱子,小声地问了一句,“师兄?” 柱子见了糯米的神情,先是朝她笑了笑,然后才抬起头去,对着唐允风摇了摇头。 要说讲话,柱子也是个不擅长的,这时候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向唐允风解释才是。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只能开口,道,“不行的。” 说是不行,但他好像也没办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告诉大家到底是哪个地方就不行。 旁边那些修士原先还挺在意柱子的意见的,可见他颠来倒去的也没说出个究竟,便也有些不以为然了起来。甚至有些修士心中已经存了疑虑,不知道这个体修是不是为了想要在糯米面前露脸,所以才故意显摆自己的那些木工的知识,将丁点儿大的小事就夸到天大去,只是为了想要让糯米注意他罢了。 这样一想,便有不少修士对柱子不以为然起来。 他们本来就不可能听一个体修说什么话的。不要说是楼千重他们,哪怕就是修仙宗门里边出来的仙门弟子,平日里都只当体修是些干粗活的下人。要不是如今情况危急,唯有这么一个下人懂的木工,他们又哪里会听柱子的意见。 心中一旦开始不在意起来以后,便也就不去思考柱子讲的话有什么道理了。 特别是那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只觉得自己已经十分用心地将那方舟的图纸描画出来了,没想到竟然被一个体修质疑,自觉简直是丢尽了脸面,对柱子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在这些人当中,唯有糯米还十分信任柱子的话。 她是熟悉柱子性子的,知道柱子不是那种哗众取宠的家伙,更不会随随便便就闹性子。柱子本来就有些笨嘴笨舌的,要是那图纸里边没什么问题,他巴不得就不开口,又怎么可能说出这种骗人的瞎话来。 见到那些修士面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来,糯米也跟着皱了皱眉头。 她倒是想要帮着柱子说几句话,可一见到那些修士的面色,她就知道自己不论多说什么,恐怕都没用。到时候那些修士不会就因此去考虑柱子说的那些话,反会觉得她只是在护短。 如今他们也不过只是商量罢了。外头的龙卷一日不停,他们就不能制造那小方舟。 毕竟这地方的空间就只有这么大,他们这么些修士住在里边,已经显得十分的狭窄。若是再有那方舟铺排开来,肯定是要放不下的。就算他们再去挖出一个能摆放方舟的地方,可到时候要怎么将方舟搬到地面上去,也就成了个大问题。 所以他们这时候讨论得再激烈,也不过就是讨论罢了,根本还不能开始建造方舟。 糯米自己也将那图纸拿到手上看了一遍,同样没看出柱子所讲的那几个地方有什么问题,心中不免有些郁闷了起来。 若是她能看出来的话,倒是可以帮着柱子说几句话了。如今柱子好似受了旁人的冤枉,她却没办法帮柱子证明什么,心中的郁闷自然是可想而知。 她自己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柱子却好像并不很在意。在她低着头,一脸的不高兴,还伸手过去拉了拉她的手指,示意她不要介意。 其他那些修士并没有注意到糯米的神情,相互之间又讨论了一番。 这次再说起的,便不再是方舟的建造了。他们不懂得这样,便觉得应当将这些全都交到柱子手上去。尽管方才柱子没头没脑地提出了几个问题,叫他们觉得柱子有些不可靠,可在这些人当中,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柱子了。 他们讨论的,是回人间界去的人选。 有些修士希望自己能够回人间界去看看,也有不少修士只想要留在这幽冥当中,等确定了人间界的安全才离开的。 而且他们心里边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 横渡界河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是有着再万全的准备,说不定都会受到袭击。 当修士在河上的时候,又不能使用灵气,当真是没什么躲闪反抗的法子。若是再遇上什么袭击,他们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这样的想法自然不能当着其他人面前说出来,哪怕他们已经是心照不宣了。 因而,那些不愿意渡河回人间界的修士,这时候都纷纷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来,好像在这幽冥当中,还有多少叫他们放不下的东西;又好似这幽冥里边的修士缺少了他们,就会因此而丧命一样。 糯米没有认真去听那些修士之间的对话,可听他们讲得这样激烈热切,还是觉得有点儿茫然。 也就是面前这些修士,总是想要从幽冥离开,回到人间界去。可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以后,他们又开始谦让了起来。 到底,不论修为多高深的修士,在遇到未知的恐怖以前,还是会先选择保存自己的性命,紧接着才是满足自己的其他*吧。 六百九十二 方舟图纸 糯米拉着柱子回到自己的洞穴里边去,手上拿着的自然还有那张方舟的图纸。 不管外头那些修士怎么争论人选的问题,可要建造方舟,到底还是需要柱子这个熟悉木工的。所以图纸是当仁不让,就放在柱子身边,也好让他多琢磨一番。 那修仙宗门的中年修士将图纸放到柱子手上的时候,还小声讲了一句,“拿回去好好看看,说不准就能想明白那些看不懂的地方了呢。” 柱子说的时候,明明是说图纸上边有的地方是出错了的,可到了那中年修士口中,就成了是柱子自己看不懂那图纸了。 糯米在旁边听着,眉头马上就是一跳,几乎就要皱巴起来。 可她看着柱子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地将那图纸接了过去,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她没有在其他修士面前展现出不高兴来,可在回去的路上,嘴巴却是撅得老高,几乎都能挂个小小的灯油瓶子了。 柱子在一旁默默看着她的不高兴,心中有些高兴,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才好,只能又是一味地跟在糯米身后。 糯米本来就有些不大乐意,见到柱子又走到了她后边去,便突然站住,回转身子一手拉住了柱子的胳膊,小声道,“不是叫你别走在我后头的嘛。” 她的声音里边带着一些撒娇的意思,嘴巴微微张开,看向柱子的眼睛里边湿润润的都是水汽,叫人觉得她的神情同那小动物一般,十分的惹人喜爱。 柱子低头看着糯米凑到他身边,只觉心头一阵温热,就怕自己一个动作,就会惊吓到这软绵绵的小丫头。他倒是想要同糯米亲近,可他是从来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的,唯一将心思放软,便是以前年少的时候同弟妹玩耍。 可糯米既不是他弟妹。如今也不再是个小丫头小少年了,他就是想要亲近,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才是。 见着糯米挨到他身边来,柱子只能露出一个傻笑。挠挠头,道,“这路……太窄了。” 他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以前他还是个傀儡的时候,这过道是绝对容不下他和糯米两个人走在这里边的。他在这过道上走的时候,还要十分小心,尽量将身体缩起来,才不会蹭得墙上的泥土纷纷扬扬地往下落。而如今他恢复了人形,虽然体型已经比先前小了不少,可同其他修士一比,却也还是显得十分粗横。同糯米两人并排着走在过道上。到底还是显得狭窄,连手脚都要施展不开。 糯米方才这么一撒娇,也不过就是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的不乐意罢了,倒没有当真要为难柱子的意思。她心中不高兴,并不针对柱子。这时候柱子没有柔和地哄她,她也没半分不开心。反倒是见了柱子那傻呵呵的笑容,也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家师兄,永远是这样呆呆的模样,露出憨厚的笑容来,在她心中却是最好最好的。 糯米这才放开了柱子,慢慢地朝后退了两步。拉着柱子往那洞穴里边走。 魃豹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只在糯米后头跟了一小段时间,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乐去了。他以前就是这么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模样,糯米也不愿太管着他。 如今有了柱子陪在她身边,她也觉得无所谓了。 两人回到那洞穴里边去,糯米这才彻底地将自己心中的不乐意表现了出来: “那些修仙宗门的修士……太可恶了。” 柱子仍是憨厚地笑了笑,又挠了挠头。一味看着糯米,好像都早就忘记了方才那些事情了。 糯米可不管他在不在意,又小声地将那几个修士数落了一番,这才高兴了一些,又去抢柱子手上的那张图纸。一边来回翻看着那张图纸,一边道,“这上边到底有什么问题呀。师兄你瞧出问题来了,却也不同我们讲。哼,就是要落他们的面子才好嘛。” 她自己被人质疑的时候,从来不会显得这样急切,可当柱子被人怀疑,她倒是焦急了起来,好像生怕柱子会吃亏一样。她却也不想想,柱子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哪里就会因此而吃亏的。柱子只是有些憨厚,又不是当真的笨蛋。 可柱子好像也偏偏就爱看糯米为他着急得团团转的模样,笑着在一边看着糯米翻看那图纸,眼神里边含着的都是柔和的光芒,都忘记了要去回答糯米的话。 糯米自己将那图纸都快翻变色了,这才发现柱子在旁边一直没讲话,便拿着图纸扑过去问柱子。 这次,柱子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而在糯米身边讲话,他也无需考虑得那样周全,因而便指点着那张图纸上边的位置,一点一点地开始同糯米讲解起图纸上边的异样之处来。 他所讲的奇怪的地方,其实并不就是他先前所表述的那样简单。在他指点出来的那四个地方上边,不仅仅是木工结构不符合寻常规律,甚至就连那法术的节点,恐怕也没办法好好地构建起来。 整个方舟虽然说是分成了上下两层,可方舟能够凭空飞起,自然不是只靠那控制室里边的阵法的。整个方舟外头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阵法,使得灵石转换而成的灵气能够流转整个方舟的船身,这才能够将整个方舟凌空提起。 但在这张图纸上边,柱子所指点出来的那四个地方,却明显就是阻断了阵法节点的流向。若是按照图纸上边所勾画的那样建造,方舟最后就是建造出来了,恐怕也不具备飞行的能力。 若是他们只想要制造一艘横渡界河的扁舟,那自然是没有一点儿问题。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图纸,柱子就能凭空用木料搭建出一方小小的船只来。 然而要说制造出方舟那样的东西来,图纸就必须十分精确才行。哪怕只有一点儿偏差,都会使得那方舟变成一艘普通的小船。 柱子的口才确实不太好。他花费了好多时间,才将自己心中的那些想法表达了出来。他对阵法的理解也十分浅显,只是在青泉峰上边学到了一些。他是个体修,对这些方面本来也没多少深入研究,要不是先前坐着方舟渡河,说不准他连方舟上边的阵法要怎么布置都不清楚。 糯米好不容易听明白了,又拿着那张图纸左右翻转着看了好久,最后才皱着张脸扭头对柱子讲,“师兄……我看不懂……” 柱子瞧着她那模样,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这笑容虽不是笑话,可糯米正失落着呢,见到柱子竟然还笑出来了,一下子也就变得有些沮丧了起来。 她还想着要帮柱子讲话呢,却没想到她自己连那图纸都看不明白。 若是柱子自己没打算在外头争什么口舌的便宜,哪怕她知道了这道理,恐怕也不能说服其他修士。毕竟他们这些人谁都不懂什么木工,一旦要说到些高深玄妙的东西,糯米那点儿知识可就撑不住场面了。连她自己都搞不懂的东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旁人才是。 柱子笑着看她转悠了半日,这才终于拉住了她,小声道,“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咧,他们竟然敢瞧不起我师兄。”糯米握着拳头在空中挥了挥。 柱子摇摇头,也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 不过,他是当真不在意这个事情。 应当说,他根本就不在意这方舟是不是能建造起来。 若是做成了,能和糯米一道回人间界去,他自然是高兴的。可若是没弄成,他们被迫要留在幽冥,只要是能在糯米身边,他就觉得已经十分满足了。其余那些事情,根本轮不到他去考虑,他也觉得没有必要去考虑。 而且,就是他们做不成方舟,最后也还是可以横渡界河回到人间界去的。只不过是在渡河的时候,会遇到更多的危险罢了。 方才看着那些修士之间争争吵吵的,柱子心中也有些摇头。他只不过是习惯了将自己的心思都藏在心底罢了,并不代表他就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这些修士虽然都是些厉害的,看着比外头那些散乱成沙子的修士要好一些,但到底不是一个门派里边出来的同门,遇上事情以后,终归还是有些不齐心。这时候若是还这样相互之间推推搡搡的,压根儿就做不好什么事情。 他就是再淳朴憨厚,一些大道理还是明白。这时候在旁边冷眼看着,便觉得自己只要护着糯米就是了。其他那些修士说的话,他都只当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傀儡,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虽然已经从傀儡恢复了肉身,但心中还是保留住了一点儿傀儡时期的冷硬。特别是遇上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他更是可以做到彻底平静的冷眼旁观。只要这些事情不伤害到糯米,他都觉得无所谓了。 他都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又有什么是可值得介怀和留恋的呢。 六百九十三 答案 那些修士十分认真地将渡河的名单讨论了一回。可等他们讨论完了以后,才发现这样的讨论完全没有任何必要。 因为他们甚至不知道那方舟是不是真的就能制造出来。 “如果只有一方细细扁舟,你们是不是还想要渡河回到人间界?”叶梵这么冷冷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那些修士牵扯不断的话。 所有人都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那几个修仙宗门的修士本来还想要说什么的,可抬头见到了叶梵的脸色,也都跟着闭上了嘴巴。 糯米这次并没有来参加他们的讨论。 自从上次柱子被质疑了以后,糯米就又同他们稍微提起了一下那图纸里边的错处。只是却也被那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敷衍了过去。 她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只是后来的这些聚会里边,她便显得有点儿蔫蔫的,紧接着甚至就不太愿意出现在这些机会里边了。 如今叶梵这样一问,所有修士才跟着幡然醒悟了过来。 没有人保证方舟就一定能够制造出来。在这中间的环节里边,不管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要方舟无法制造成功的这个结果不改变,再追究中间的过失也再没什么用处。因为只要这个结果不变,对他们的影响就不会有所改变。 他们倒是想要将无法制造方舟的原因推到柱子身上去,可就算是这样,对他们也没有一点儿好处。 叶梵所提出来的这个假设,对他们而言,结论自然只有一个。 方舟建造不出来,他们自然就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去横渡界河。毕竟他们如今并不知道界河对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这样冒死过河,不过是去看看人间界那边的情况是不是有所好转,这实在是太不值得。恐怕也没有人愿意做出这样傻的事情来。 那些修士相互之间看了看,最后也只能讪讪地散开了。 楼千重他们一群却并没有就离开,等玉溪门和修仙宗门的修士都离开了以后,他们也还是静静地就站在远处。一时之间,都没有人开口讲话。 “呵、那些修士还当真就觉得自己了不得起来了。”唐允风眼神当中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神情来,看着那些已经走得不见身影的修仙宗门弟子。 楼千重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开口讲话,脸色却也并没有多好。 “呵。”薛灵也难得的跟着发出了一点声音来。 “还以为修仙宗门出来的修士气度会大一些,可没想到当真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这样的不堪用。罢了,也没期盼着他们当真起到什么用处。只要不在这里边捣乱,就已经很不错了。”江承淮也跟着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比起修仙宗门的弟子,他们自然更愿意相信一直相处着的糯米。 糯米虽然表现得有点儿护短。可他们都知道,糯米是那种十分认真的性子,不会随随便便就下结论的。而且他们就是再不懂木工,还是能听出糯米所讲的那些事情很有道理,并不是随口就瞎扯出来的。要不是修仙宗门那些修士强硬要推托自己的错误。糯米也不会就不参与到这聚会里边来。 “说白了就是些不愿担事的么。大大方方地承认又会能有什么事。倒是将人给得罪了,原本能制成的东西,如今也弄不成了,倒是高兴了吧。”杜乐年纪最小,也是嘴巴最不饶人的。 几个剑修都斜眼看了看杜乐。 他们心中就是有这想法,也不会就直接说出来。若是被糯米听见了,肯定要觉得他们这是不信任的表现。 可杜乐却毫无知觉。见到那几个剑修扭头看他,还将下巴一昂,神气地道,“怎么,他们做了还不得人说了?我就觉得他们这样做得不对。哪怕是糯米就因此而做什么,我也觉得他们就是活该。” “活该活该。你怎么不想想我们怎么办。”江承淮狠狠地瞪了杜乐一眼,又看了看楼千重和叶梵。 可楼千重和叶梵都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叶梵还勾了勾嘴角。 他们哪里是顾忌那几个修仙宗门里边的出来的修士,不过是不想叫糯米听到这样的话罢了。不过回头想想,也确实就如同杜乐所讲的那样。他们也都不过就是年轻人罢了,就是这时候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却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杜乐同糯米之间的关系已经算得上深厚,就是说出这样的话来被糯米听到了,想必糯米也不会觉得被冒犯了。反倒是他们好像是有些太过于小心翼翼,显得有些疏远起来。 “不论怎么样,方舟若是制造不出来,对所有人都是个坏事。若只是糯米心中有些不满,故意不将方舟制造出来,那倒还是个好事。毕竟那证明糯米身边的体修有那个能力。怕只怕那图纸当真有什么问题,那可就……” 唐允风皱了皱眉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他话里边的意思已经充分地传达出来了。 他们不了解柱子,可都觉得自己了解糯米,因而心中早就已经有点儿决断了。糯米能够说出那样的话来,他们这时候也不过就是抱着一点儿侥幸的心思而已。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乐观。 而这时候,糯米却正在同柱子趴在一道,细细地研究着面前摆放的那张图纸,研究着上边的图案。 他们方才已经在地窖里边来回走了好几遍,将那些充当顶梁木料来来回回看了个全。 糯米虽然已经将方舟上边的那些阵法纹路给描了下来,可那到底是复刻在布料上边的,看上去没有在木头上边的那个模样。 柱子没有对糯米多说什么,只是独自在地窖里边走动,一边摸索着那些木料上边的阵法纹路,静静地思考着。 糯米自然不会将他一个人丢在外头,所以也就默默地跟在了柱子身后。 这大概是她寻回了柱子以后,第一次这样安静地跟在柱子后头走路。这么一看,她才突然有些呆愣住了。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柱子跟在她后头走的时候,心里边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情。可如今她自己也站在了柱子后头,才突然发现,原来这样走着的时候,是很有些寂寞的。 那种寂寞的感觉有些难以描述,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自己一个人落在了后头,不知道前边的人会不会记住后边还跟着一个人吧。前头那人可能也不会回头,走着走着就已经忘记了后头的存在,直接就大步离开了。 柱子虽然一路默默走着,可却好似十分注意着放缓脚步,让她能够跟上。有时候没听见她的脚步,还会在原处停一停,回头来看她一眼。那眼神当中,是一种难以言语的温和。 以前柱子还是个傀儡的时候,走得并不很快,只是步子跨得大一些罢了。很多时候,糯米需要急忙赶去什么地方,都会自己先走一步,让柱子在后头慢慢跟上。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时候柱子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情。 柱子永远都只是默默地独自在路上走着,只为了能够追赶上她的脚步。 原来,看着前边的背影,自己一个人在路上默默前进,是那样的孤寂。 糯米突然便显得有点儿不知所措。 可这时候已经过去好久了,她若是因为这事情就同柱子道歉,恐怕柱子反倒会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所以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默默地就跟在柱子身后。 她总以为是自己一味要缠在柱子身边,柱子心中总存着些别的事情。 可如今一看,却好像倒是柱子比较在乎她的存在。 她在忙起来的时候,会将柱子一个人放在外头。可这时候柱子也是在忙着呢,也一点没有就忘记她的存在。甚至柱子完全是将她就放在了其他事情前边。在她站在远处的时候,柱子也跟着站定,不去催促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糯米都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将柱子留在后头自己一个人走路,大抵也是因为门派里边一些琐碎的事情。 可笑的是,她竟然会觉得柱子师兄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对她好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柱子师兄或许是已经有些改变了,可谁没有改变呢,她自己不是也已经变了么。当年在柱子身边的,可不是她这模样的女修,而是那个软糯糯成团子一样的小娃子。 所有人所有事情都在产生着变化,唯一不变的,可能就只有柱子看向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温厚,带着一点儿宠溺的意思,安静地等着她去做自己的事情。 柱子好像一直就在等待着她,等她将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回到柱子的身边去。而若她跑得太远了,柱子便会默默地跟在后头,在她回头的时候,总会见到柱子一直跟在她后头。 她当初怎么会觉得这样的一个人,有可能离她而去呢。 柱子明明早早地就已经给了她答案了。那个不善言辞的体修,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将自己的答案直白地展现在她面前。 六百九十四 访客 糯米有点儿害羞,可这时候也不是什么可以花费时间来害羞的时候,她只能将自己的心思先压了下去,然后开始认真地帮着柱子思考起那图纸的问题来。 要说那方舟的图纸,糯米自己也看不大懂,说是帮柱子思考,不如说是陪着坐在一边看着柱子思考。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柱子现在这人的模样了,忍不住蹭在一边看着柱子思考,就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过得十分快活。 柱子可不知道糯米的心思,他本来就是觉得自己一路跟在糯米身边才对,如今糯米既然不到处乱跑,他也就可以静下心去思索这图纸里边的问题。 其他修士是不是能回去人间界,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可他看着糯米的反应,便知道糯米自己肯定是希望要回去的。糯米心里边可还记挂着那个小小的门派呢。有了这样的认知,柱子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那方舟折腾出来。 若他还是以前那傀儡的模样,他倒觉得无所谓,大不了是他自己背着糯米在身上,从界河当中横着游过去就是。可如今他也不是傀儡,没了那一身硬壳一样的外皮,想要做这样的事情,恐怕也是做不到。这种时候,他倒是觉得恢复成修士的模样有些不方便。 可这都已经恢复过来了,他就是再怎么觉得不方便,也没办法重新化成傀儡,只能是死命去折腾那张方舟图纸了。 拿着那张图纸以后,柱子和糯米两人简直算是地窖里边行走得最多的人了。 后头那些修士都忍不住讲,说糯米先前闭关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坐得腻了,这回又在这外头奔来忙去的,真不知道她怎么就有这样截然相反的表现。 糯米可不管外头那些修士怎么讲。 她每日除了去看一看在尸块上头培养出来的仙草以外,就是跟在柱子后头,在洞窟里边转来转去。这次,倒是成了她跟在柱子后头。她却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模样来,反倒是兴致勃勃的。 这日,二人正在洞窟里边走动,一边走还一边同周遭那些修士打招呼。却突然就听见用来堵住洞窟口的那道木板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是一声几乎为不可察的“咯”声,好似有人在外头轻轻敲了敲木板一样。 糯米还在同旁边的修士讲话,听见那声音,一下子就怔住了,扭头朝那门板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有人在敲门么?”同糯米讲话的,是个玉溪门的修士。 他的听力虽不算十分好,可就这样近的距离,听见那外头的声响,可也不算是很么。 横砌在洞窟口子的。不过是一道厚厚的木板罢了。不过他们这些住在洞窟里边的人,总是习惯性地将这板子称作“门”,好像这样的话,就能让他们对这洞窟有点儿家的感觉一样。 糯米摇摇头,疑惑地望着洞口的方向。并没有讲话。 外头龙卷所发出的风声还相当明显,还有不少随风起舞的东西,在脱离风力以后就坠落到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动来。只要那些风不停歇下来,寻常修士根本不可能走到外头去。 那些被龙卷卷入,幻化成一团血雾的修士是最好的证明。 “说不准是什么东西落到门板上,正好发出这样的声音来吧。”糯米小声地说了一句。 可外头那响动就好似偏要同她作对一样。 她这话才刚讲话。那敲击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而且,这次的声音还不仅仅只有一声,而是接连地就又发出了好几声来,当真就如同有人在敲门一样,声音十分的奇妙。 糯米又是一怔,还扭头去望了望柱子。 柱子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迎着她的目光,慢慢摇了摇头。 以前柱子还是个傀儡的时候,对杀气是相当敏锐的。如今恢复成了修士的模样,好像在这方面的感觉也已经有所退化了。不过就是再退化,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边若是存在杀气。他还是可以模糊地感觉得到的。 他摇头,便证明外头即便存在着什么生物,也暂时还没有带着恶意。 “这个……这个……可不太像是什么东西落在门上的声音啊。”玉溪门那弟子吞吞吐吐地讲。 糯米点点头,静静地凝视着那门板的方向。 她也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办才是。 按常理而言,在这样的天气当中,应当是没有人能够在外边行走的才是。然而,外头那敲门的声音是那样的真切,总不见得是风声就造成这样的声响。 站在洞窟前头的修士 “要不、要不咱们开门看看?”玉溪门的修士有些颤颤巍巍地问。 他这话才刚说出口,就差点儿将自己的舌头给咬住了,又露出一副想要将那话给吞回去的表情。可他话都已经说出口来了,怎么可能还咽回去呢。于是,便就有站得更远一些的修士,用一种瞧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外头那是什么情形,说是要开门,你这是嫌咱们死得不够快呀。”有个同门摇头看着他,露出了一副叹息的神情来。 那修士也知道自己说了蠢话,挠了挠头,恨不得就躲到人群外边去了。 他们将话说得轻松,都觉得外头不可能有修士行走,不过就是什么小东西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再落下来的时候,刚好敲到了木板上头,才发出这样的声音来。有了这样的想法,心中自然是不以为意。 糯米和柱子的面色却并没有同他们一样缓和了下来。 那些修士讲话的时候,糯米还是听到外头传来那细细的、却又十分有节奏的敲门声。 外头的风声没有停,猛烈的撞击声也照旧响得震天。在这样的动静之下,哪怕是有什么东西落到了门板上边,所发出的那点儿声音也应当是完全被盖在后头的才对。可如今,他们确确实实听见了这敲门声,可见这声音根本不是什么偶然,更不像其他修士所想的那样,只是一些杂物的撞击声。 “我去开门么?” 糯米扭头看了柱子一眼。 柱子摇摇头,朝前跨了一步。 他步子还是很大,洞口前头的位置又十分狭窄。不过一步,他就已经整个人拦在了过道尽头,挡在了门板同糯米中间。 “我开。”柱子沉声道。 他们两人对话的声音不大,其他修士还在闹腾着讲话,根本就没注意这边,更没发现他们竟然当真就要开门。 等那些修士发现的时候,门板早就被柱子慢慢地打开了。 当初设置这门板,柱子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在暴风之中打开的必要。不过出于谨慎细致的天性,他还是将这道门设置成了朝地下打开的方向。 这时候门一打开,他已经朝后退了一步,本是想着要避开从空中落下的碎块的。却没想到从那地洞外头,竟然当真传进来了一个声音。 “哎、可算是打开了。要是这再不开门,我可要喊门了。” 声音里边带着十足悠闲的味道,即便是传进来的时候,好像也是慢吞吞的。 风声并没有停歇,甚至因为门板被推开,反而显得更为剧烈。可其他声音再大,也没办法遮掩住这讲话的响动。 糯米一听到这声音,人就已经愣住了。她甚至记不得要上前去拉开柱子,只眯着眼睛去看那洞口的情形。可柱子生得十分高大,这时候整个人堵在前头,糯米就是再努力去看,见到的也不过就是柱子的后背而已,叫她完全看不见外头是个什么情形。 柱子眉毛一动,看着外头的人,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名字。他没有退开,稳稳地立在前头,同外边暴风之中站立着的人相互对视着。 糯米也在后头呆了好久,这才想起要上前去拉开柱子。 她几乎是用扑的到了柱子身边,一手拉住柱子的手腕,就将他朝后拖,一边扭过头去,朝着洞窟外头那人唤了一声,“阿蛟。” 蛟苏青就站在洞窟外边,笑眯眯地看着地洞里头的情形。 那些龙卷虽然飞舞得十分狂放,可在蛟苏青身后,却好似一阵清风一样,从他身边悄然划过,只能撩起他的一丝发梢。 “好久不见呀。”蛟苏青虽然是笑着的,可延伸里边却并没有那么多的笑意堆积着。 这还是糯米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眼神。 如今的蛟苏青,叫糯米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蛟苏青所面对着的,是那些寻到万剑宗上头去的天仙。那些天仙才方始杀死了魃豹,又在蛟苏青面前闹事,惹得蛟苏青相当不高兴,因而放出了浑身的灵压,同那些天仙相互争斗。 糯米当时并没见到蛟苏青的眼神,可她总觉得,蛟苏青的眼神肯定同现在很是类似。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蛟苏青为什么表现出一副气恼的模样来,只能赶紧拉着柱子退到一边去。 蛟苏青若是想要进这洞窟里边来,他们这些人还拦不住蛟苏青的脚步。 六百九十五 寻风而来 蛟苏青低头。 再抬起来,眼神已经又再次变得温和起来,同糯米以前所认识的那个蛟苏青再没什么两样了。要不是方才糯米看得真真切切的,肯定以为自己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可她相信,自己刚才并没有看错,蛟苏青当时确实流露出了一种淡漠的神色来。那种眼神说不上冰冷,却让她心中没有来由一阵发寒,好似是被盯住了的猎物一般,让她心生警惕。 即便她可能看错,柱子的反应却也已经足够说明一切的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柱子已经默默就拦在了她的前头。本来是她拉扯着柱子退开,可最后却成了柱子护在她前头,同她一道慢慢退后。 可那种神情,就只在蛟苏青脸上停留了一瞬。 后边有修士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就再没见到蛟苏青面上的那些神情了。 “阿蛟,你不是……人间界……你怎么在这个地方?”糯米呆呆地问道。 她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再去追究蛟苏青方才那神情的含义。她心里边有个声音在轻轻地同她讲,让她不要太过深入地去过问蛟苏青的事情。 蛟苏青笑了笑,顺着柱子退开的路,慢慢跨入到了洞窟里边来。 他原本就生得十分高挑,这时候走进洞窟里边,只能微微弯下身子来。可他这么一低头,并不显得有多局促,反倒是优雅无比,就如同是在行一个浅浅的礼一般,看的人十分舒服。 等蛟苏青真正进入到洞窟里边来以后,后头那些修士这才看清了蛟苏青的模样。一时之间,那些修士当中便发出了一阵无法压抑的惊呼来。 就是玉溪门的弟子,也曾经听说过蛟苏青这个名字。要不是糯米称呼蛟苏青的时候,用的是昵称,他们本该早早地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什么人。 如今蛟苏青一走进来。他身上那些特意之处,是再挡不住了的。 蛟苏青走入到洞窟里边来以后,身后还同时钻入了一个艳红色的身影。直到那身影也闪入到洞窟里边来,才回身将后头的木板门给关上了。 糯米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那两个身影。 蛟苏青穿着一身素青蓝的衣裳。浑身上下几乎都是青绿色的;而那个跟在他身后的人,虽然没有他高挑,身材却比蛟苏青要精瘦健硕,看着更靠近他们这些修士的模样。然而,那人却也并不是寻常的修士。 那人生着一头烈焰一样的赤红长发,根本没有用发簪,只是用一条细细的布带子,随意束在身后,看着就是一副狂放的模样。 他身上穿着的衣裳同脚下蹬着的靴子,都是红色的。只不过靴子的颜色更接近黑色罢了。 在他的面上、脖子上还有手臂上。都有好几道红黑相间的纹身,静静地伏在他的肌肤上边。 就连带着他的眼珠子,都是火红的颜色,十分好看。 糯米看了看蛟苏青,又看了看那人。突然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魃——魃豹?” 她一开口,蛟苏青就跟着笑了起来。 蛟苏青的笑容不是对着糯米升起的,却是扭头回去看后头那男人,笑道,“你看,我就说她能将你给认出来的。” 糯米却已经将脑袋低下去了。 难怪蛟苏青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方才见到蛟苏青的身影。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了。可她却没想到,当真就是魃豹悄悄跑去找了蛟苏青,才将人给领到这地方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竟有种被魃豹背叛了一样的感觉。 可糯米自己也知道,魃豹并没有背叛她什么。 是她自己任性地不愿意回那灵妖界去。又或者是说,她任性地逃避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在她看来。自然是自己的想法最为重要。可在灵妖界和天仙界的大能们眼中,苗糯米是谁,恐怕一点也不重要,他们要找的,就只是那九天龙玄女的转世灵童罢了。 身后那些修士小声地在议论着什么。 糯米这时候也没心思多做解释。只能默默地引着那两个妖修大能就往洞窟里边让。 用不着她费心思打招呼,早就有在外头看着的修士,寻了个机会跑到里边去,去同楼千重他们说起这事情来了。 那些修士既然认得蛟苏青,自然也能猜到跟在蛟苏青后头的红发修士不是个简单货色,因而都十分重视。去同楼千重他们报告的时候,更是说得绘声绘色的,就好似来的不是两个妖修大能,而是两尊大佛一样。 楼千重他们得了消息,自然也是匆匆地往这边赶了过来。 糯米其实并不希望有那么多人来围观着他们之间的谈话的。毕竟她是什么转世灵童的事情,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如今若是一下子曝光了,她想要再回到以前的生活,恐怕是不可能了的。她不愿意现在就到那灵妖界去,却也不希望自己就带着这样的身份在人间界过日子,所以干脆就领着那两个妖修一路走到了自己那个小房间里边去。 后头虽然还有些修士跟着,可那些修士同糯米不同,在蛟苏青面前根本就说不上话来的。见了蛟苏青和魃豹,心中有些害怕,只敢远远吊着,想要离开,却又舍不得。 糯米扭头看了看那些修士,干脆拉着柱子,小声交代道,“师兄,你还是帮我守在门口那儿吧。就是挡不住人,好歹也给我看一看。我和那两人有话要讲,你在旁边听了也不要紧,可我不愿意让其他人也听见。” 柱子见糯米说得认真,又见她面上好像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便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守在这,没有人能从这里越过去。那些话,我也不要听。” 这么说完,柱子就想要转身从房间里边出去。 可他想要离开,糯米却不愿就让他走,赶紧一手就将他拉住了,讲,“师兄……你……你还是留在这儿吧。有些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讲。可我总觉得你也该知道的才是。我……我……” 糯米“我”了半日,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自己心里边觉得万分纠结,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同柱子说起自己的那些事情来,因而就连面上都皱出了一个难过的神情来。 柱子见她这样,才终于停住了脚步,认真道,“好,我就站在这。” 他话讲得不多,一说完这一句,人果然就如同一段木桩一样,稳稳地定在洞穴门口的这个位置上,连一步也不再挪开了。不论是蛟苏青扭头看他,还是魃豹斜眼瞪他,他都没有一点儿反应,看着就好似又恢复到了那傀儡的模样一般。 “你当真要他在旁边听着么?”蛟苏青挑了挑眉,来回打量了柱子一番,这才讲,“是个体修吧。有些奇怪,不过……也就是个体修罢了。” “柱子师兄是我师兄。”糯米辩解一样说了一句,也不在这事情上边多做纠缠,就岔开了话题,“阿蛟你是跟着魃豹一道过来的吧?我说他这几日怎么都不见踪影的,原来是偷偷跑到你那边去报告去了。” 魃豹这才终于回过头来,看了糯米一眼。 在进入这个洞窟里边以后,这还是魃豹第一次认真地去看糯米。 糯米并不畏惧魃豹的眼神,直直地就同他对视。 她并不觉得魃豹做错了什么,只是这样的事情,若是魃豹同她商量,她未必就会反对。可如今两人分别坐在两侧,就好似已经代表了两边不同的想法一样,叫糯米觉得有些郁郁寡欢的。 魃豹眼中也并没有多少羞愧,更没有开口同糯米讲话。 他好像只是因为听到糯米提起他的名字,所以才扭头看了糯米一眼。当糯米以为他是要说几句话的时候,却发现魃豹已经又将目光低垂下去了,竟没说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这样的反倒,倒是让糯米突然就觉得心口微微一痛。 她还是没办法忘记当初蛟苏青说的那些话。 魃豹心里边说不准还是在记挂着那个九天龙玄女的。可她也没办法,她并不是魃豹所记挂着的那一个人。虽然她是那人的转世,可……可她们之间到底是不一样的。这样的关系绕得她的脑袋很是有些混乱,可她却还是明显能够感觉到,魃豹想要见到的,绝对不会是她如今这样的一个模样。 蛟苏青左右看了看,见魃豹又压低了脑袋,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错,是他过来找我,我才知道你的事情。这其实就是你不对了。你明知道能用我的鳞片找到我的,怎么就没把事情同我讲了的。我总能有办法帮你找回东西的吧。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们灵妖界的人,所以不愿意将事情告诉我们?”蛟苏青一开口,就已经带了点哀怨。 糯米一愣,赶紧摇头,道,“不是的,我……” 蛟苏青却没让糯米讲下去,只是扭头问,“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灵妖界和天仙界寻找你的原因么?” 六百九十七 缘由 “灵妖界和天仙界……寻找我的……原因?” 糯米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蛟苏青的话,心脏竟然止不住地加速起来。 她当然想知道,而且自己在私下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地就去想象这个问题。她甚至会猜测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偷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被人这么一路追赶。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两边想要找那位转世灵童,好像也不是为了要打打杀杀的,而是要将人客气地接回去。只是,接回去以后到底又能做什么,她便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了。 先前她就很想问蛟苏青的,可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转世灵童,便觉得这事情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好像不太好打听得太详细。后来等她知道了以后,又有些害怕了起来,生怕自己会引起蛟苏青的注意,就将她直接拉到灵妖界去,只好将这疑问深深地藏在了心中。 她身边虽然有个魃豹,可魃豹又不会讲话,她无论再怎么问,得到的答案不过就是一些比划。从这些比划当中,她可不觉得自己能知道什么。 如今蛟苏青已经寻上门来,糯米早就放弃了再隐瞒的心思了。被蛟苏青这样一讲,她先前的疑问便又再次浮上了心头。 糯米不是那种会因为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再纠结的性子,这时候知道自己再也隐瞒不下去,干脆就抛开了隐瞒的想法,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我想知道。” 蛟苏青朝着糯米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便同她讲起灵妖界和天仙界之间的纠缠来。 糯米是第一次听说那些上古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记挂着自己的身份,可渐渐的,随着蛟苏青的叙述。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在这中间也还扮演着一个角色,慢慢地就陷入到了蛟苏青所讲的那个故事当中。 她并没有完全就相信蛟苏青所讲的那些话。 毕竟,蛟苏青是个灵妖界的人,从他的角度出发。天仙界自然是有着万般的不好。这么两边突然打了起来,其实也说不好到底是谁好谁坏的。这毕竟只是个开端,如今再去追究那些,也不说没用处,可总已经有些掰扯不清的感觉了。 在相互的接触过程当中,糯米自己是更倾向于灵妖界的,但对那些天仙界的上仙,倒也没有太多的恶感。也许是因为那些上仙并不将下界的蝼蚁放在眼中的缘故,至少他们并没有随意大开杀戒。 后来这两界的大能不顾人间界的死活,把人间界搞了个天翻地覆的。糯米就是再想对他们有什么好感,却也没办法找到借口了。 蛟苏青大概是一直注意着糯米的脸色,见到她面上的神色好像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便苦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们这些大能挥挥手的就将人间界闹了个乱,如今又到你面前来装可怜,当真是没羞没耻的?” 糯米没料到蛟苏青竟然会这么敏锐,直接就将她心里边的那点儿小心思给点了出来,当下就闹了个大红脸。 可对方却也没有等她的回答,继续苦笑着道。“你这么想,倒也没错。我们当初在人间界闹事,的确没有想过人间界修士的死活。说我们傲慢也罢,人间界对我们而言,确实有些……就好比你们修士,也不会去在意低阶妖兽的死活吧?在意那些高阶的妖兽。不过是因为没办法轻易取胜,是这个道理么?” 糯米点点头。 她并不是排斥对方这样的心思,只是当自己成为了那蝼蚁的一份子以后,又哪里能够对他们再生出什么亲近的心思来。 如今再不想到灵妖界去,可能同这想法也有一定关系。 她实在是不愿意同那些视自己如蝼蚁的家伙混到一块儿去。哪怕她的身份一公开。那些上仙同妖修都愿意赶紧将她从战火之间接出去,可他们到底还是对“人”这种东西不屑一顾。 蛟苏青没给妖修开脱,也没有辩解,反倒是大方承认他们的做法的确没有在意人间界的修士,反倒叫糯米心中舒坦了一些。 “没错,人间界不是你们的地方,你们自然是不会在意的。我可以理解,却不代表我就能谅解你们……我如今还不知道门派里边的同门怎么样了呢。”糯米小声地接了一句,也算是回答了蛟苏青的话。 蛟苏青面上的苦笑又更浓了一些。 他们当初是实在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如果他们知道这一时的爆发会让转世灵童对他们落下如此糟糕的印象,恐怕就是白被天仙界折腾一回,也不愿意就出这么一口子恶气。 可如今事情都已经做下了,他就是再多说什么,也完全没用,便也只能是承认自己的做法有欠考虑。 这已经算是岔开话题。 蛟苏青只就这事情说了两句,紧接着就又回到了灵妖界和天仙界的事情上边来了。 不论当初两界之间谁对谁错,可因为有龙玄女的存在,灵妖界的妖修好不容易逃离了天仙界,在新开辟出来的灵妖界里边定居了下来。经此一役,天仙界也元气大损,于是相互之间约定万年不战的条约,同时又立下不能骚扰人间界的规矩。 这样的条约一直持续了好几千年,最近终于有些松动的意思。 因为不论是灵妖界还是天仙界,都已经开始走到了尽头。 这两界存在的时间远比人间界要长久许多,又有那么多大能在其中吸收灵气,灵泉早就已经摇摇欲坠。两界的修士若是还想要继续生存下去,便被迫要寻找一个新的居所。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将目光投向了人间界。 可人间界所存的灵气,对两界大能而言,都实在是太过微弱,根本没办法满足他们的需求。 而在这个时候,魂元一直沉睡着的九天龙玄女却突然有了要转世的迹象。 “龙玄女是个祥和的上仙,从来看不得牺牲战乱。肯定是已经感受到了两界的松动,这才重新投胎转世,以便可以从混沌当中开启出新的界面来,让我们转而进入到新的地方去生存。”蛟苏青这么说的时候,眼睛一直就盯着糯米看。 糯米听他这样一讲,却完全不落入到他的圈套里边去,反倒是笑了笑,道,“既然龙玄女不喜争斗,你们两界怎么反倒是斗来斗去的呢。难道你们觉得这么打一打,龙玄女就会被你们给打出来么?” 她这么一问,竟然直接就将蛟苏青问得哑口无言。 甚至连蛟苏青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思考了起来。 当初天仙界当真就是做了那样无可忍受的事情,所以灵妖界才出手反击的么?如今这么一想,他都已经忘了当初两界之间是为什么要开战的了。这开战的原因对他们双方而言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可以分出一个高下来了。 那个时候,他们当真有想过龙玄女的存在么,恐怕是没有的吧。 “若是龙玄女的转世灵童就还留在人间界,被你们一个错手给杀死了,你们是再等着下一个转世灵童呢,还是自己想办法再创造出一个界面来?”糯米眨巴着眼睛看着蛟苏青。 她讲话的时候并不尖刻,语气也十分柔和,好像问出来的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罢了。 如果她并不是那龙玄女的转世灵童,问出这样的话来,倒也没什么。可她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朝着蛟苏青这样开口,就已经算是在表达着自己的浓浓不满了。 蛟苏青一窒,竟没办法接糯米的这个问题。 他只能是心下一阵苦笑,忍不住怀念起当初乖乖坐在他膝盖上边的那个小肉团子。那时候,糯米还会小心翼翼地将掌心覆在他头上的犄角上边,面上是那样天真可爱的模样。他约糯米到灵妖界去的时候,糯米面上所闪耀着的,分明就是向往的光芒。 只可惜那时候他错过了认出糯米身份的机会,最后阴差阳错之下,好像将糯米对灵妖界的好感都跟着给败干净了。 没办法,谁叫他们当真做孽了呢。 蛟苏青摊了摊手,道,“我实在没办法回答你这问题。你若是不高兴,我们自然也不能把你绑回去。该怎么才能分离出新的界面来,唯有龙玄女本人才知道。这是没办法逼迫而来的,唯有龙玄女自己心甘情愿,才能实现。你若是讨厌我们……” “我不讨厌你们。”糯米摇摇头,“可想到你们做的事情,我就觉得生气。” 蛟苏青更是无奈起来,“如今我们灵妖界的妖修已经龟缩起来了。魃豹来找我的时候,我可是大大吃了一惊。要不是早早先收兵,我和魃豹哪里还敢出现在你面前。这可是魃豹提出的话。你若不信,大可问他。你就是不相信我,难道还能不相信魃豹?” 糯米听了,瞬时就是一呆。 魃豹今日一直不肯看她一眼,也不开口同她讲话,她还以为魃豹这是在生气呢。 闹了半日,原来魃豹这是在躲着她害怕她生气呢? 六百九十八 交谈 糯米本来还以为魃豹是在生气又或是在闹别扭什么的,见到魃豹一直没同她讲话,她也就不好上前去跟魃豹搭话了。 没想到经蛟苏青这么一说,魃豹竟然是因为害怕她生气,所以才不和她搭话的,瞬时就让她有些无语了起来。 糯米扭头想要去看看魃豹面上的神情,却没想到一回头,正好见到魃豹瞪了蛟苏青一眼,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其含义简直可以说是不言自明了。糯米心中不免有些失笑。 这么一看,蛟苏青所讲的话竟然好像是真的一样。 她心中本来也没有多怪罪灵妖界修士的意思,不过是觉得无法亲近罢了。如今被这二人一逗,也不禁抿嘴笑了笑。不过,她很快就将笑容重新又收了回去。 毕竟灵妖界的那些妖修还是在人间界捣乱了一回。若是没有伤到千仞宗,她还能在说服自己不要将他们摆到对立面上去。可如今的事实是千仞宗也被拖入到这么一场战乱当中,她实在是没办法再拿以前的态度去对待蛟苏青。 魃豹恐怕是知道她心思的,所以才会悄悄地跑去找蛟苏青,都没同她商量一句。 要说面对着魃豹,糯米的心思总归是不一样。毕竟,魃豹虽然是灵妖界的将军,可是却一直跟在糯米身边,同如今人间界的战乱也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可他既然跑到人间界去找蛟苏青,显然是还将自己当做是灵妖界的妖修,同糯米之间也就因此而生出了点儿隔阂来。 糯米自己纠结许久,也想不通该将魃豹分到哪一个行列里边去,只好暂时将这想法摆到一边去,只静静地听着蛟苏青再说起天仙界和灵妖界的事情来。 蛟苏青的叙述到了这时候也差不多是已经要结束了的。 天仙界和灵妖界的恩怨,如今已经说不清楚了。对他们自己而言,可能是相当严重的事情,可听到了糯米耳朵里边去。说不准倒会觉得是些无聊的执着。要不是这两界一直积怨已深,恐怕也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愈发对立。 蛟苏青将话讲完了以后,静静地坐在原处看着糯米。 糯米面对着蛟苏青的目光,忍不住就将脑袋压低了下去。她明明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可在面对着蛟苏青的目光的时候,却突然生出了一点儿罪恶感来。这样的感觉十分怪异,她没办法解释,又没办法同蛟苏青多说什么,只要暂时避开蛟苏青的目光。 她还以为自己要被蛟苏青的目光给压垮了。 可没想到,她脑袋才刚压低下去,面前就突然一暗。 原本守在洞口的柱子不知何时大步走到了这边来,直接就拦在了她和蛟苏青之间,背对着蛟苏青,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她。 糯米没有抬头。 她却知道柱子好像是想要同她讲什么的。 然而。柱子最后也仅仅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柱子大概是不愿意勉强糯米,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导糯米才是,于是最后便留下了温和的沉默。他只想过来帮糯米挡开蛟苏青的眼神,再更多的事情。他根本没有考虑,所以也就不知道能够说什么话。 蛟苏青一直默默看着糯米的这个方向,哪怕是面前被柱子拦住了,也还是没有挪开目光。只是,在见到柱子的身影之时,他的目光还是不由闪了闪,心中发出一声叹息来。 这声叹息。不为天仙界也不为灵妖界,更不为他自己,只为了一直坐在旁边的魃豹。 蛟苏青先前有些不明白魃豹为什么会偷偷回人间界找他,一路上想了无数原因,又私下问过魃豹,魃豹却从来没有回答过他的问题。 如今一看。蛟苏青才知道了原因。 恐怕魃豹自己也已经发现,在糯米身边再没有什么位置空出来了,这才默默离开,转身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魃豹当初离开的时候,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这时候已经没有办法知道了。 蛟苏青唯一知道的是,魃豹如今恐怕仍旧是黯然的。 他如果能过早点出现在糯米面前,哪怕只是同糯米一道在人间界过日子,支撑着糯米的人也不会是眼前那个笨拙的体修。可事实上,等魃豹出现在糯米眼前,那体修早就已经住入到糯米心中了,就是他在多做什么,也已经毫无用处。 站在魃豹的角度看来,这事情明明就只是差了一步罢了。他的心思不一定就比柱子要浅,可他的动作慢了一些,便只因为这一慢,好像就失去了所有机会。 蛟苏青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魃豹的肩膀。 魃豹也在看着柱子的背影,这时候突然被蛟苏青拍了拍,皱了皱眉头,露出了个莫名的神色来。 “……努力。”蛟苏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这么讲。 魃豹面上莫名的神情换成了不耐烦,朝着蛟苏青冷冷嗤了一声。 他们两人私下的小动作被柱子完全挡在了后头,并没有落入到糯米的眼里。 等糯米将柱子拉开到一边去,他们的小动作也早就已经做完了,他们又再次恢复了那端端正正的坐姿,就好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样。 “我现在……不可能就跟你们到灵妖界去的。哪怕是我去了,也没有任何用处,我根本记不得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够打开新的界面。若是我知道,一定会帮你们的。我唯一能答应你的,便是在我弄明白这事情以后,马上为两界打开新的界面。在这以前,你们就不要将我当成什么龙玄女了吧。”糯米想了想,最后只能这样讲。 “……两界?”蛟苏青眉头一挑,敏锐地察觉到糯米话里边的不寻常。 “没错呀,两界。难道我只给灵妖界开界面,倒将天仙界丢一边去么?到时候可不是又要抢起来了。倒不如就还是弄出两个界面来,还是如同现在这样,分开两边,也好安安分分过日子。”糯米点头道。 这是她心目中最真实的想法。 她觉得当初九天龙玄女将妖修们带到灵妖界,实在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两个种族眼看着就是不可能再生活在一块儿的了。他们心中的怨愤太深,若是勉强要凑在一起,肯定会像是在人间界这样大打出手。倒不如是想办法将他们分离开来,才好让他们安稳地生活个几百几千年的。 虽然糯米自己完全没有一点儿记忆了,可她还是隐约觉得,当初龙玄女将妖修带到灵妖界去,并不仅仅是因为走投无路。那时候的情形,应当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才是。然而,龙玄女还是选择了这么做,其中所考量的,便就是两界修士的未来。 甚至后来她自身的陨落沉睡,恐怕都同这有相当大的关系。 只有龙玄女这一“钥匙”不在,两界才能在各种碰撞摩擦之中难得地和谐存活下来。 蛟苏青又叹了口气。 他在过来以前,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了。如今这预感当真应验的时候,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结果,还不等蛟苏青开口,他的话就已经说不出口了。 柱子方才守在洞口的时候,外头就已经聚过来了不少修士在看热闹的。现在柱子一走开,楼千重那几个剑修就已经从洞口的地方挤了出来。特别是叶梵,一见到蛟苏青,眼神猛地就是一变。 他先前可是见过蛟苏青一次的,当时蛟苏青就差点儿将糯米带走了。如今人又到了这地方来,肯定就不会是有什么好事情的了。 特别是如今灵妖界的妖修在人间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实在很难让人间界的修士对他们生出什么好感。哪怕面前见到的是两个大能,却也不免有人会在心中嘀咕。 没办法当面指责,难道还不能就在背后说说闲话么。 就是那些玉溪门的弟子,心里边也是很有怨气的,看着蛟苏青和魃豹的目光也算不得和善。要不是畏惧两位大能本身的能耐,肯定已经冲上前来对他们斥骂一番了。 见到那些修士涌入到洞穴里边来,蛟苏青面上不由露出了一个苦笑。 平日他可从来没有将这些人间界的修士放在心上,连着叶梵,他都有些记不清了。这样的修士,他在人间界见过太多,实在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上面。以前遇到的话,他说不准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直接就将人抛到脑后去。 可如今他却不能这么做。 谁叫糯米就在一边看着呢。 见到几个剑修面上隐隐的敌意,他的苦笑就变得更浓了起来。 这些人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在这么做以前,他都要先掂量一下糯米的反应,然后才做出那些事情来。当真这么做了的话,他到这地方来的心思可就完全白费了。糯米见到他那么做以后,才是真就再也不会对灵妖界有什么好感了。 反倒是魃豹,这时候猛地抬起头来,面上居然没有一点表情,眼神里边冷冰冰的一片,完全不似眼眸颜色那样火热。 六百九十八 拒绝 楼千重他们进入洞穴以后,首先就扭头朝着糯米的方向看了一眼,见糯米还好好地坐在位置上边,前头拦着个柱子,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自从柱子出现在这地方以后,他们也开始注意到柱子这个人的存在了。 平日柱子虽然都仅仅是静静跟在糯米后头,可糯米每次扭头看向他的时候,目光当中那隐含着的星光,就是傻子都能瞧得明白。虽然没有人多说什么,可在私底下,特别是那些玉溪门的修士,还是坦荡荡地展现出自己郁闷的心情来。 他们一旦这个模样,往往就要受到旁人的嘲笑,“怎么,就你这样子,难道还幻想苗家姑娘能瞧上你么?你也不想想那是个什么样前途的女修,哪能瞧上你这么个不入流的家伙。” 被这么嘲讽的修士却也不生气,也只是气闷地回一句,“我怎么了?难道你自己就没想过这样香艳的事情么。而且我就是再糟糕,难道能比那体修更不堪?苗家姑娘连体修都不嫌弃,怎么就能嫌弃你我了,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倒也不是当真就瞧不起柱子这个体修,只是觉得,糯米既然都能同体修好上,那么显然是个不会介意身份差异的,所以心中就更是热切了起来。 可惜他们就是再怎么热切,糯米看着柱子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恐怕是完全没有机会了。于是这么相互嘲笑一句,倒也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一进入洞穴,见到柱子就拦在糯米和蛟苏青之间,心下也不由一松。 有柱子这么一拦,糯米是肯定不会同蛟苏青和魃豹离开了的。只看蛟苏青他们会不会强硬地要将人带走。 就是任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蛟苏青二人过来的原因。 蛟苏青先前虽然在人间界闹出了好大的动静,说是想要寻找一个小年纪的修士童子,可那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当初因为魃豹就是在天武国消失的,所以蛟苏青主要也是在天武国周边活动。再边远一些的国家。虽然也有修士听说过这件事,甚至有人从遥远的地方跑到天武国去,可很多修士已经记得不清楚了。 当年蛟苏青一直说是要找一个小童子,而如今糯米也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就是有人还记得当初的事情,恐怕也没办法再联系到糯米身上去了。 唯有叶梵,知道蛟苏青当年就同糯米之间有过纠葛,望向蛟苏青的眼神也特别的不和善。 他们如今可不愿意糯米离开。 不说糯米这个炼丹师是他们在幽冥修炼的唯一依仗,就是他们现在想要离开幽冥,恐怕也要借住柱子的能耐。若是糯米离开了,柱子不可能单独留在幽冥里边帮他们建造方舟。蛟苏青想要将糯米带走,简直就是断了他们所有的希望,他们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即便对方是妖修大能,他们也无法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蛟苏青看着那几个剑修的眼神。面上的苦笑简直已经达到了极点。 糯米左右看了看,见那几个剑修都对蛟苏青投过去了敌意的目光,又瞧见蛟苏青面上的那苦笑和魃豹眼神中为不可察的寒光,不由也觉得头疼。 她可不想这两边闹出什么动静来。这两边的人,一边是大能、另外一边是她相处了许久的伙伴。她可不想哪边出点什么意外——要说,蛟苏青这样的人倒也不可能就出什么意外,恐怕只有他们让别人出意外的机会。 “叶道兄、楼道兄……阿唐阿杜,你们怎么都过来了?”糯米赶紧朝前走了两步,隐隐拦在了那两拨人之间,朝着楼千重他们走过去。 糯米一动,柱子也跟着走了过去。仍是走在糯米身后,将蛟苏青他们的目光都完全挡住了。 蛟苏青这时候恨不得柱子就小得同蚂蚁一样,好让他能看见糯米的动静。可这想法显然是不现实的。他见不到糯米的动作,只能撇了撇嘴,望了望魃豹。 魃豹却并没有回望蛟苏青,他的眼神一直就定在糯米身上。这时候见糯米应向那几个剑修,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他以前就一直跟在糯米身边,对柱子也算相当熟悉,就是被柱子的挡住了目光,好像也完全不以为意一样。 “……怎么样?”蛟苏青侧到魃豹身边去。小声地问了一句。 魃豹还是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慢慢摇了摇头。他又隔了一会儿,这才冷冷地开口,道,“没关系。” “没关系?这人都要……” “你以为人会跟着我们回灵妖界?”魃豹冷冷地反问。 蛟苏青一下就被魃豹的问话给噎住了。 有了方才糯米的那些话,他自然知道糯米已经不可能就那么顺顺当当地跟着他们回那灵妖界去了。可即便知道会是那样的结果,他心里边其实还是有点儿期盼的。如今听见魃豹这样直白地就将他堵了回来,心下就跟着不乐意了起来,斜瞪了魃豹一眼,小声道: “哼,要是这样,你何苦去人间界找我。你自己将这事情处理了,不是还能留个好印象。” 魃豹的目光这才终于从前边收了回来,有些诧异地看了蛟苏青一眼,又是慢慢摇头,“我不能让你继续在人间界闹事。” “……闹……事……” 蛟苏青再次被蛟苏青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愤愤然地想要反驳,可想了想,却又突然发现魃豹的说法竟然是正确的。 先前他和那些灵妖界的妖修,在人间界的所作所为,却是可以说是胡闹。他们的胡闹,自己自然是不在乎的。可看在糯米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糯米对人间界的感情,他自己也是知道的,若是魃豹不去找他,任由他们继续在人间界那样折腾着,那是当真不用再想糯米会对他们灵妖界有任何好感了。 “……是是是,你都对、你都对。”蛟苏青没法子,又觉得自己如今实在是憋屈,只能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魃豹。 这时候,糯米也已经同楼千重他们讲完话了。 他们那些剑修当中,除了叶梵,也从来没有见过蛟苏青。 可哪怕就是叶梵,也对蛟苏青没有一丝敬畏。 当初蛟苏青在万剑宗里边同上仙斗气,叶梵就已经能勉强抵挡得住了。这时候他自觉又修炼了好久,更是认为自己不输这大能多少,眼神里边是毫无畏惧。 而其他几个剑修还从来没有同蛟苏青有过冲突,更是不知道蛟苏青的能耐,也就谈不上害怕。 唯有糯米觉得他们捆起来一起上,也抵挡不住半个蛟苏青。 不过这样的话,她又怎么可能开口呢。 这几个剑修好赖也是来帮她撑腰的,她可不能一开口就泄他们的气,只能隐隐地劝了几句,表明自己绝对不会跟着蛟苏青离开。 她也知道,这几个剑修过来帮忙挽留,并不完全就因为她糯米本身,只是因为她的种种好处。但不管是为了什么,到底是她自己所展现出来的价值。所以这几个剑修的挽留,自然比蛟苏青和魃豹的邀请都要让她觉得心动。 这时候糯米同他们讲完了话,也跟着扭头,向蛟苏青和魃豹看了过去。 她一扭头,就跟着呆了呆。 怎么她才刚同楼千重他们讲了几句话,蛟苏青和魃豹就好像闹翻了一样,两人一个看着左边,一个看着右边,露出一副赌气的模样来。 ——要这么说,好像也有些不太对头。 毕竟魃豹是个十分沉稳的,别说是赌气了,面上就是连一丝表情都没有,生生就好似一块冰雕一样。唯有蛟苏青是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来。 糯米瞧着那个英俊异常的红发妖修,心中也不免是一阵感慨。 魃豹还是一直豹子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沉闷的。她说了什么话,魃豹都会伸出宽大的舌头来,在她脸上舔上一舌头,总是蹭得她满脸都是*的。她去拉魃豹的尾巴,魃豹也会露出无奈的神色来。哪怕就是藤小桥那样折腾魃豹,魃豹也会有相应的反应。 如今……应该说魃豹这是太过生气了么? 糯米紧盯着魃豹,差点儿都要忘了自己想说的话。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面上已经是一红,心中暗自责备自己怎么竟然是看着魃豹在发呆,赶紧道,“阿蛟、魃豹,我如今是当真不可能随你们去灵妖界,原因我也同你们讲了。若是你们愿意,就回灵妖界等着,我保证,我一定会去的。我对天仙界没什么兴趣,哪怕是请我去,我也不愿意去住着,这个你们可以放心呢。倒是……希望你们能从人间界离开。若是你们不离开,我没得个修炼的地方,岂不是一辈子都没办法到灵妖界去么。” “……不是可以到灵妖界修炼么。”蛟苏青小声地嘀咕了一声。 不过,他到底还是知道如今人间界的混乱是被他们折腾出来的,所以也没有把这话大声会所出来。 六百九十九 角色调换 最近这些日子,糯米不管是走到什么地方去,身后都会听见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可等糯米扭头去看的时候,那些声音又会猛然消失,只留下几个正在傻笑的修士,呆呆地看着她的方向。 “……你们若是有什么话,难道就不能当面地同我讲么。”糯米看着他们那模样,也觉得有些无奈。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那里有什么话可讲的。对吧?对吧?”那些修士一路摆手扭头,相互之间对视几眼,然后就在糯米面前一哄而散。 “……” 糯米实在是恨自己是个女修。若自己是个男修的话,一定要追上去,将那些家伙狠狠地教训一顿。可偏生她是个女修呢,总不能做出这么霸道的行为来,柱子师兄和魃豹还在一边看着呢。 她想了想,干脆抬手一挥,“魃豹……” 后边的话用不着她讲,魃豹已经好似一道红色的箭,朝着那些修士扑了过去。 不一时,那些修士离开的方向就传出了阵阵惊呼。 没错,魃豹还是留在了她身边。 蛟苏青离开的时候,魃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站在了糯米身边,低头望了糯米一眼。若是糯米开口感他,他肯定就会跟着蛟苏青一同离开了。 可糯米没有多讲什么,只是朝魃豹笑了笑。于是,魃豹便留了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就连糯米也有些没办法适应幻化成人型的魃豹,纵然她也知道这才是魃豹原本应当有的模样。 柱子在身边的时候,她可以不管不顾地展露出自己真实的模样可性子来,可魃豹在她身边一站,她马上就开始紧张了起来,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只要一想到魃豹是同蛟苏青那样的妖修大能,又是在用看着转世灵童的眼光在看着她,糯米就恨不得直接将这人赶到外头去吹风——横竖他也不怕外头的什么龙卷的么! 糯米可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这样的冲动。 有了魃豹在身边。她都找不到机会同柱子解释那转世灵童的事情了。 柱子同外边那些修士不一样,听到了蛟苏青说的那些话,对糯米的身份肯定早就已经产生疑惑了。只是他不问,他在等着糯米同他开口。糯米还是寻思了好久。这才终于下定决心,将九天龙玄女的事情坦白说了出来。甚至连她阿娘留下的那个耳坠,她也同柱子讲了。 柱子只是一味静静听着。等听完了,点点头,就再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了。 他这样的平静,反倒是叫糯米惊讶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连声问,“师兄师兄,你就没什么话要同我讲的么?” “话?”柱子一阵纳闷。用那没被拉住的手挠了挠头,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讲,“阿苗……真厉害?” 这话竟然还是个疑问句。 糯米一下子就被噎住了。她可不是想要柱子夸奖她呀,怎么听到柱子耳中。她的话竟然是那个意思么。她只是担心柱子心中还有什么疑问,却一直憋着不愿意同她讲的,现在这么一看,这想法好像有点儿多余一样。 柱子又挠了挠头,满脸茫然的神色,好像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唉……我是说,师兄你就不觉得惊讶么?或是没有什么问题还要问我的么?不管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咧。不过,好些事情我自己也不是那么的清楚,因为我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我阿娘说我是那个转世灵童,说不准我阿娘就是骗我的呢。但魃豹和阿蛟都这样讲了,应当……应当就是这样的吧。”糯米叹气道。 柱子静静地听她讲完了,又想了想。这才摇头道,“阿苗就是阿苗。” “……”糯米一愣,紧接着才笑了起来,“嗯,我就是我。所以我不愿意就这么跟着阿蛟他们到灵妖界去。总有一日。我会用我自己的能力去灵妖界看看的。到时候,师兄你可要跟在我身边。” 柱子点点头,并不讲话。 他自己其实并没有那样的能耐。说到修炼,他的灵根并不优越。哪怕他如今的体质已经得到改变,但要同叶梵楼千重那样的修士相比,也还是有很多的不如,更不要说是同糯米这样的转世灵童摆在一道说了。 可既然糯米要他跟在后头,那他就跟着。无论是要他做什么,能紧紧跟在糯米后边,他都愿意去做。 糯米抿嘴笑笑,似乎是相当满意柱子的这个回应。 于是,他们的生活又回归到了那方舟图纸的研究上边。 有了蛟苏青的承诺以后,人间界如今可算是变得安稳了起来。 灵妖界的妖修都退回去的话,仅仅只有天仙界的上仙在人间界,可是折腾不出什么动静来的了。 他们这样干脆地答应退回去,倒是让糯米十分惊讶。 看来灵妖界最重视的,还是她这个转世灵童,而不是同天仙界之间的恩怨。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灵妖界的妖修们觉得已经发泄够了,所以才选择了暂时的退却。 不论原因是什么,他们也该是为返回人间界做准备了。 其余那些修士都没有直面见到蛟苏青,自然不知道蛟苏青当时说的话。楼千重那几个剑修倒是听见了,心中也充满了疑虑,可他们都是些明白人,见糯米没有要同他们解释的意思,也就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将这些事情都放到了心里边去,从来也没说出来。 糯米倒不是有意想要隐瞒他们,只是要解释这事情,中间所牵扯到的也就太多了,她实在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干脆就不去提起了。 叶梵倒是知道一些什么,当初他就已经怀疑糯米就是蛟苏青和那些上仙所寻找的小姑娘了,这时候听见蛟苏青的话,直接就猜到了这中间的关系。他看着糯米的时候,眼神都很有些意味深长,看得糯米就只想从他面前逃走。 这可当真就成了件怪事。 以前是糯米死活要跟在叶梵身后,想着能多见上叶梵一面而不得;可如今,两人之间就好像调换了角色一样,叶梵常常想要找糯米说几句话,糯米却是拉着柱子,飞一样从叶梵面前逃开,惹得叶梵的面色接连好几日都是那阴沉的样子,都没人敢凑到叶梵面前去说话了。 除开这些以外,糯米身边好似就再没什么不一样了。 要说唯一不同的,是糯米和柱子,后头还多了一个魃豹。这魃豹不再是一头红色的豹子,而是一个十分壮硕的红发美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能吓得四周的修士不住逃窜。那是灵妖界的虚将军,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 可惜这人物除了能吓人以外,也能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 以前魃豹跟在身后,糯米觉得那个护卫,可如今魃豹跟在后头,糯米却觉得这简直就是个来监视的。要说护卫,她反倒是更像魃豹的护卫了。 还好,魃豹如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浑身的灵气也变得更为充盈,恢复成了大能的模样,却并没有因此就摆什么架子。他那张冷脸好像是他的习惯,只是这样摆着模样罢了,糯米同他讲话的时候,他还是会答应,让他做什么,他默默地就做了。偶尔有点儿不乐意的时候,眯着眼睛扭头来盯住糯米的模样,还让糯米想起了当初的那只火红的豹子。 渐渐的,糯米也就习惯了魃豹现在的模样,也愿意指挥着魃豹去欺负那些在背后小声絮絮叨叨的修士。 谁叫魃豹如今的表情难得有个动静的呢,让他去吓唬那些修士,可是再合适不过了的。 她家柱子师兄到底还是太憨厚了一些,虽然身材如同铁塔一样,但往那些修士面前一站,面上呵呵一笑,不像是个煞星,倒像是个乡下种田的汉子——柱子倒当真就是个乡下种田汉子出身的么。 而魃豹这样的家伙,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朝着那些玉溪门的修士面前一站,就能将人吓得大叫,不知道魃豹心里边对这样的反应,到底是觉得无奈还是觉得得意。 有了魃豹去驱赶那些跟在后头的尾巴以后,糯米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那些修士如今见到她的时候,态度总同先前不同,就好似她是个什么稀罕的东西一样,他们都是过来瞧这好玩儿的。谁就乐意被人这么围观的呢,也只要让魃豹去将他们教训教训了。 糯米侧着脑袋听了听后头的惊叫声,发现今日的惊叫比昨天的又再大了几分,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她相信魃豹是个十分有分寸的,也不去过问魃豹到底对那些修士做了什么。她甚至觉得魃豹可能吓得还不够。否则的话,那些修士怎么会就一直跟在后头,一副孜孜不倦的模样咧。 她不再去管后头那些修士,转而去问柱子,“师兄师兄……研究出什么来了么?” 柱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手上的那张图纸,讲,“差不多了。” 七百 图纸先将 “怎么样怎么样?” 糯米一听柱子已经将那图纸研究得差不多了,便凑到了柱子面前去,好奇地伸着脑袋去看柱子手上的图纸。 她如今在柱子面前,好像是越来越没有克制了,根本没有什么同柱子避讳的意思,完全就已经将柱子当成是一个可以腻歪的存在了。 刚开始的时候,柱子也会觉得有些不习惯。 可后来同糯米这样接触得多了,人也开始跟着放松了下来,不再那样紧绷着地去逃避糯米的接触了。当他放松了下来以后,才发现其实以这样的感觉同糯米进行沟通交流,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 他不用去考虑太多事情,主要是按照以前的那些方式和糯米在一块儿,反倒是叫他觉得最轻松的。因为这无需他再多去考虑到底怎么样的刻度才是应当而又不显得疏离的。以前他总是这么一点一点算计着站在糯米身后。 可他到底不是脑子灵泛的,又不常常同人这样亲近的接触,本来就很有些搞不清这样的事情。 所以以前他在同糯米在一块儿的时候,总要多想这些,就显得很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如今再无需多想这些以后,他同糯米一块儿,便觉得舒心轻松多了。他没有必要考虑那么多,糯米也不会太过分,虽然是蹭在他身边露出一副亲热的样子,可却也不会太过分。 要说那些端庄一些的修仙家族大小姐,所端起来的架子,也并不比凡间的那些小姐们轻佻多少。但要说起修仙界的那些浪荡邪修,恐怕也不会比人间青楼女子就好多少,甚至比青楼风尘里头的出头的女人还要更轻浮。 而且,要说女修——或是女子这种生物,柱子实在是有些不大能够破译过来,更不要说是同他们亲密交流了。要是以前他能够做到十分了解林萝,甚至是同她好好交流的话。哪怕林萝并不是他小妹,可能两人之间的关系最后也不会那样的疏离。 如今糯米待他,就好像让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同弟妹在一块儿时的感觉,甚至比那时候还要更亲热一些。这样的亲热不会让他觉得艰难。更不会叫他觉得有哪里不舒服或是太过热切。那是一种十分自然的模样。 就好像糯米这样挨在他手臂旁边,双手拉着他的手,他也并不觉得这姑娘有多么轻狂。 实在是他们平日总是生活在一块儿的,柱子见惯了糯米同其他修士相处的模样,他也知道糯米在外头的时候是如何同那些修士交往的,更明白糯米这样轻松自然就只放在他一个人面前,自然是十分珍惜。 这是一种如同和风细雨一样的感觉,就好似春风在身边轻轻吹过,一点儿不让他为难。 他就是再愚笨,也知道这是糯米对他的好。这样的好。他也只能先是默默记在心底,然后用尽自己的一切去回报。 只可惜直到现在,他也还是没有找到自己能够回报给糯米什么东西。他总觉得,自己或许要将整个人、一辈子都回报给这个小师妹了。可这样,他心中却不免是生出一点儿窃喜人。让他自己有时候也搞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他自己真想不出结论来,还是他根本就没有花费心思去想。 也许他真正认真地去想的话,说不定还是有可能想出个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来的。 但一想到自己能够一直就跟在糯米身边,他便觉得也有些不愿意去想了。他本来脑子就不太好,糯米也是知道的,就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来。想必糯米也不会怪他才是。 而且,糯米对他的欢喜和亲热,那样真心实意的感情,他就是再蠢也能够感觉得到。既然糯米完全不嫌弃他,他又怎么可能会自己离开糯米的身边。说到底,他也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糯米若是不要他了。他就是一直留在这幽冥,甚至是死在这儿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只是,这时候却不应当想这些。 柱子对着糯米那双清澈的眼睛,憨厚地笑了笑。将手上的那张图纸摆平,又按照先前给糯米讲的那样,将那四个错漏的点都一一指点了出来,然后慢慢开口讲,“这些地方,画错了。” “画错了?那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就这么粗心大意么……”糯米凑着脑袋过去,在图纸上边看了看,面上倒是没流露出什么表情来。 若是换了几日以前,她肯定还是会有些愤愤不平的,觉得那几个修士明明是自己记错了东西,却将这样的错误都推到了柱子身上去,不就是欺负柱子没办法很清晰地解释出来么。 可最近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太多,而且太出乎糯米的意料之外了。才不过是过了那么几日罢了,她却好像就觉得已经过了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了,先前所发生的那些事情都到了一个十分遥远的位置去了,叫她连记都有些记不住,更不要说是用多余的力气去生气又或是恼怒。 柱子摇摇头,用指尖擦了擦那张图纸上边的痕迹,又将那几个地方指给糯米看。 糯米一愣,凑到那图纸前边去,很是仔细地看了好久,这才好像突然看出了一点儿端倪来。 那图纸上边的图案是用碳条一类的东西描画而成的,所用的并不是普通的笔墨,这时候画在纸上,虽然已经过去好久了,可还是能够看出那上头的线条还没有什么干涸的痕迹,被柱子用指尖一擦,上边那些黑色的碳粉便纷纷变得模糊了起来。 这时候一看,那图纸上边的形状已经变得有些不像是一个方舟了,反倒是有些像一个普通的屋子。特别是那四个被柱子指点出来的地方,这时候更是已经擦出了一种模糊的黑,根本已经看不出什么细节来了,只是一团模糊的黑影罢了。 可当这地方变成了一个纯粹的黑影之时,这张图纸看上去竟然好像顺眼了不少,倒没有当初那么别扭的感觉了。 “难道……这个……不是他们看错了么?”糯米歪着脑袋,左右翻侧着去看那张图纸,好像也突然从那图纸上边看出来了什么东西一样,“这个……这个……里边和外边是有一个错落的地方么?” 其实,要说那几个修仙宗门的修士是看错了的话,糯米自己也并不太相信。 毕竟那几个修士一直都是在打扫着那个方舟的,里里外外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们可都是修士,也不是什么一般凡人,五感在人间界的时候可是特别的敏感,总也不可能像是一般人一样,出现什么看错了画错了那样的事情来。 可要真说要有什么别的解释的话,她自己又实在是想不出来,所以柱子一经确认,她首先能够想到的,就是那几个修仙宗门的修士在记忆又或是在描画的时候出现了什么问题。 如今这么一看那张图纸,她就好像是脑中闪过了一道灵光,捕捉到了什么一样。 只是这灵光果然就只一闪而过,等她在仔细去看那图纸的时候,就再不记得那自己方才在脑子里边抓住的到底是什么了。 柱子在旁边含笑看着糯米。 他眼神里边的那种笑意十分温和,静静地等糯米在那张图纸上边探索着。直到糯米挠了挠头,朝他投出求救一般的目光,他这才斟酌着词句向糯米解释了起来。 “里边和外边是不一样的。”柱子又用指尖去搓了搓那四个已经很模糊的地方,一搓之下,就将自己的指尖染出了一层铅黑色,“里外不一样,才会画得不一样。” 这若是要已经弄明白了的话,仿佛也并不那样困难。可在看清以前,只觉得这图纸好像哪里都没有问题一样。要不是像柱子这样一路想着要怎么制作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这图纸里边有什么错处。 那些修仙宗门的弟子从来不懂得木工活儿,也没有考虑过那些节点到底是怎么走的,自然也没有考虑过这中间的问题。 他们平日所见到的方舟,一面是在外头,一面是在里头。可其实在这里外两个面之间,还存在着一点微小的差异。 这样的差异,哪怕就是修士,只要不是特别在意,都不可能发现。 当他们自己在构画这张图纸的时候,将方舟内外一对比,很自然地就将这内外不重合的地方给模糊处理了,画出来的图纸便显得有点儿不上不下的。 这一点微妙的差距,在图纸上边看来,看上去确实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可这对真正制造出方舟,却是造成了十分困难的影响。 可以说,有了这么四个地方,寻常做木工的修士根本不能将方舟再制造出来了。 糯米根本不着调这几日柱子都在做什么想什么,她只是一味跟在柱子身后罢了,如今见到柱子将图纸的秘密破解了出来,眼神猛地就是一亮,朝着柱子露出了一副崇拜的神色来。 七百零一 木工 糯米崇拜的目光,让柱子生出一点儿害羞的感觉来。 不过,他还是仔细地给糯米将那些方法都说了一遍。他自己能够搞明白的事情,要说给旁人听,好像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再加上糯米根本就一点都不懂什么木工,柱子就是说得再仔细,她也还是听得半懂不懂的,再加上柱子也实在没有什么给人教授的天赋,最终说出来的东西,糯米便根本就听不懂。 不过,糯米听了好久以后,还是点了点头,拉着柱子的手,小声讲,“我……我不懂这些。不过师兄你要做什么,我肯定都会支持你的。东西都在我这儿,你不要担心会有别的什么人会为难你。” 柱子便笑了起来。 他其实早就不需要糯米拦在他前头帮他遮挡外边的那些不信任甚至是鄙夷的目光了,可糯米还是这样固执地就觉得自己能够做到那些事情。他从来不会说破,只觉得糯米这种时候显得特别的可爱。 从最初开始,他就没有在意过旁人的目光。 可能是因为他实在是太笨了吧,他没有办法同时地去处理好多事情。在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注意旁人到底是个什么目光。他做了那么久的学徒,之后又不过就是个体修,自己也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什么特别高的期盼,所以就是被其他修士用一种轻视的目光看着,他也并不觉得就多么生气。 不是他妄自菲薄,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注意这些。 他也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好使,若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同时还要去在意那些无聊的事情,他的修炼恐怕就再没有一点儿进步了。当初糯米初见他的时候,他的修为在青泉峰的体修当中就已经不算低了。他的资质就摆在那儿,能一步一步爬上来,同他坚定的心性很有关系。 这些事情,他自然不会多同糯米讲的。 他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愿意让糯米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不高兴。 在搞明白了那张图纸的秘密以后,柱子再没有在外头四处走动过。他是个十分专注的人,这时候搞明白了图纸以后,直接就窝缩在了糯米的那个房间洞穴里边。向糯米要了一些木料,开始尝试着折腾了起来。 他们刚开始的时候也曾经说过这个问题,说是方舟那样庞大的东西,要是在地窖里边制造出来的话,恐怕是不可能的。而且这样大的东西也很难从地窖里边倒腾到外边去。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地窖里边就开始制作方舟。 这时候柱子竟然已经开始想要动手的样子了,糯米忍不住就把这问题拿出来对柱子问了一遍。 柱子挠了挠头,给糯米讲,“不会的。做的不是方舟,是个小东西。暂时也只是试试。” “小东西?不是要做方舟么?”糯米有些茫然了。 “这么点人,不需要方舟。整个方舟做出来。料子也不够啊。”柱子想了想,只能这么跟糯米讲。 他们身上的木料却是不算多。 能够用在方舟上头的木料,也就更少了。方舟所需求的可不是一般的灵木,除了那些从方舟船舱上边拆解下来的灵木以外,糯米自己的飘渺空间里头几乎都找不到能够用来建造方舟的木料。而至于其余那些从苏一丁手上买到的灵木。又或是他们半途从外头捡回来换回来的那些,自然是更没有什么可用的了。 柱子说得对,他们就仅仅只有这么丁点儿修士罢了,根本就没有必要非织造出一艘方舟来不可。 哪怕他们就是想要搭载一些别的修士一同回到人间界去,却也根本不需要那么庞大的一个方舟。 若他们不是想要直接制造出一个等大小的方舟来的话,其实再复制出一艘方舟,便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 毕竟方舟并不仅仅只有一层。而且也没办法说是突然就将上层的船舱给除去不建。因为方舟上边那些流动的阵法纹路,可以说是布满了方舟的每一寸一地方。若是他们直接将那个船舱取消不建的话,空间根本不足以铺排开那么密集的一堆阵法纹路。 可他们这么建造方舟,无形之中便是将船舱的位置变得窄小了起来。半个上舱半个下舱,人躲在里边,连腰都伸不直了。实在有些可笑。 可不做方舟的话,他们想要横渡界河,就有些艰难了。 “哎、早知道要面对这些,倒不如当初就不放阿蛟回人间界去了,让他帮咱们弄点儿什么渡河的东西。然后再放他离开。即便不这样,也要让他先将那界河当中的妖兽杀一杀呀。他又不怕什么暴风的……”糯米小声地嘀嘀咕咕着。 她并没有去问柱子想要做个什么东西,也没有问柱子有没有把握。 只要是柱子想要做的,她就会默默地支持,她也相信柱子师兄一定能够做成功。毕竟,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师兄莽撞过。 她甚至没有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边。 以前她闭关炼丹的时候,柱子总是帮她守着外头的那些喧杂,可现在柱子开始默默地忙碌起来,她却没有待在旁边。因为她知道,自己就是待在旁边也没什么用处。没有人会去打搅柱子,而柱子如今所做的事情,也并不需要她就守在旁边。 与其是在旁边发呆,倒不如是去做自己的事情。 她倒是有考虑过让魃豹守在柱子身边,可后来看了看魃豹,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魃豹这家伙是不可能有那个耐性守在一边看柱子折腾灵木,倒不如让魃豹自己一个人在外头走动。 在蛟苏青离开了以后,魃豹又跟在糯米身后走了一段时间,紧接着就又如同以前一样,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以前他还是一只豹子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常常消失出现的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跑到了外头去,还是到了糯米体内的那个缥缈幻境里边去。 虽然魃豹总是好像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糯米能够看出来,他还是挺喜欢藤小桥的。毕竟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娃娃一直蹭在身边,想要讨厌对方也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情。 如今魃豹应当已经恢复了自己作为灵妖界将军的许多能耐了,也能够同蛟苏青一样,不惧怕龙卷地跑到地窖外头去。要说平日他当真当了什么地方,可实在是说不准。 糯米先前说要将蛟苏青扣押下来杀界河的鬼怪,其实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若是当真有这个需要,直接让魃豹过去,效果也是一样的。 不在自己住的洞穴里边看着柱子做事,糯米便到外头去看那些修士种植的仙草。 如今在那个小洞穴里边,仙草已经长得十分茂密。其中好些仙草看上去,长势竟然要比在人间界的时候还好得多。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即便是糯米自己,也没办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在她以前,更是从来没有人做过这样的对比,自然也没有任何可以给她参考的思量。 而除了她以外,在这地窖里边也再没有什么别的修士是熟悉灵植的,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仙草原先在人间界的时候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模样,就更不会发现这些仙草在幽冥时候的异样了。糯米就是想要找个人来商量,一时之间,竟都找不到任何对象,只能是将这些疑虑暂时放在了心底。 而当她离开了自己的洞穴到外头去以后,那些修士就开始又凑到她面前来,央着她帮忙炼制丹药。她也没想过要拒绝,可考虑到柱子还在洞穴里边做事情呢,便就将那些丹药都推延了。 其他那些修士还同糯米不熟悉,糯米这么讲了,他们也就只能接受。 可唐允风同糯米多熟啊,突然听到糯米说竟然要将这些丹药的出炉时间延长,不由是苦着个脸,拉着糯米的衣袖,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讲道,“阿苗阿苗,好姑娘,你可不能这样呀。我还在等着这些丹药用来修炼咧。你知道的,先前你出来的时候,我根本抢不过他们,也没从你手上拿走多少丹药吧。你都已经是给我饭吃的了,又哪里却这么一点儿丹药呢。” 糯米一愣,听完唐允风的话以后,一下子就笑了出来,道,“怎么,你竟是将丹药同饭摆在同一个位置上头了么。我再给你二百斤灵谷,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要丹药了好么?” 唐允风一噎,这话自然不能去接,只好露出了一副更可怜的模样来,道,“阿苗你怎么能有这么狠的心,竟然叫我只啃灵谷……你有多残忍你知道么。” “灵谷如今在这幽冥里边的价格你可知道么。”糯米可不上唐允风的当,淡淡地就回了一句,“你若是将这两百斤灵谷都换回去,说不得就能得到一瓶丹药咧。你尽管就拿着这灵谷去吧,也好省得我给你开炉的时间了,岂不是快了不少嘛。” 七百零二 专、杂 “你若是将这两百斤灵谷都换回去,说不得就能得到一瓶丹药咧。你尽管就拿着这灵谷去吧,也好省得我给你开炉的时间了,岂不是快了不少嘛。” 糯米笑眯眯地说着。 她可不受唐允风的这点儿卖可怜的影响。 毕竟她以前在人间界的时候,萧景言可比这会耍赖得多了。虽然后来成为了千仞宗的内务总管以后,萧景言就再没有对她露出过那样无赖的模样来了,可她对这样的法子可以说是已经很有免疫能力了。 唐允风完全是被糯米给噎住了。 他以前求糯米帮忙炼制丹药的时候,糯米可是从来没有拒绝过的,甚至如今这样的推移也没有,如今突然收到了这样的对待,他便觉得很有些丧气。他自然也知道,糯米并不欠他什么,可这种突然被冷落了的感觉,还是让他觉得心里边有点儿不好受。 “好阿苗……在这种地方,你叫我要怎么把灵谷转手倒腾出去咧。就是在外头,丹药也不好找,何况咱们现在在地下。你难道要我将这些灵谷倒给叶梵么?还是楼千重?他们得好以为我疯了吧。” 糯米笑眯眯地看着唐允风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等看得他吃瘪了以后,这才终于“噗嗤”一下就大笑了起来,道,“好啦好啦,我也不是就不给你开炉么。不过是因为如今房间被师兄用着,我也不好在旁边打搅他做事。等他研究得差不多了,我再给你开炉炼丹就是了。” 唐允风一听,倒是有些好奇,问道,“怎么,你竟然同你师兄住在一块儿么?” “……”糯米被唐允风这满脸好奇的模样也噎了一回,摇了摇头,面上已经有些微红了起来。小声道,“你管我这些做什么咧。师兄……师兄……同我一道,不是很正常的么。” “是是是,师兄师妹么。凑到一块儿,确实也很有不少。我以前知道的道侣……” “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儿吧!”糯米猛地就打断了唐允风的话,面上的绯红已经延绵到了脖子上去了,连耳朵尖都粉嫩嫩的,衬得她更是肌肤胜雪。 她本来就是个妙龄少女,只不过很少会在外头露出一些娇嗔的神情来罢了。这时候突然羞得脑袋都低垂了下去,微微咬着下唇的模样,一时竟将唐允风都看得愣了愣。 幸亏这时候糯米已经将脑袋低下去了,也没见到唐允风就拿着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她。否则的话,脸色恐怕要红得滴出血来了。 “你要丹药……也不过就是为了修炼罢了。修炼……等回了人间界……不是也一样、不。在人间界修炼可不是更好么。终归都是要灵气罢了。”糯米虽然低着脑袋,可还记得自己所要讲的那些话,便都细声地开口说着。 唐允风虽然觉得糯米这害羞的模样很有些少女的娇嗔之情,看着十分引人心动,但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尴尬。于是也没有再继续沉默,结结巴巴地接着糯米的话,道,“他……你师兄……在、在……做方舟?” “不是不是,哪里是方舟咧。先前不是说过了么。方舟那样庞大的东西,怎么可能在地窖下边折腾出来呢。就是折腾出来了,也弄不到地面上边去呀。师兄说了。他只是先试一试思路,说不准就能造出一个别的船来。”对这个事情,糯米海华丝回答得十分用心的。 刚开始的时候,唐允风不过是想用这个问题来避开尴尬的气氛罢了。可这时候听到糯米的回答,一时也着急了起来,“不是方舟?咱们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不是方舟的话,恐怕要没办法渡河啊。” “我想师兄他有自己的想法,总归还是能将我们送回到人间界去的。”糯米对柱子却十分有信心。 这可不是什么盲目的相信,而是她也已经认同了柱子的想法。 柱子脑子确实不厉害,可在做自己能做到的那些事情之时。所花费的心力也是旁人无法明白的。糯米一路看着柱子在那样努力的摸索,便相信柱子却是能够制造出将他们送回人间界去的法器。她可不相信柱子师兄会把她落入到危险当中。 她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尽量地将柱子同她讲的那些话都给唐允风复述了一遍。 听完了糯米的复述以后,唐允风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他也知道,糯米口中所说出来的那些事情,确实没错。他们先前是因为对这方面完全不了解,觉得方舟是个安全的选择,所以才会执着于将方舟建造出来。 可实际上,建造方舟对他们而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甚至可以说这个选择实在是太可笑了。方舟根本就不适合他们使用,他们手上的材料更不能将方舟完全制造。 在木工这方面,他们就是所有人捆在一块儿,都比不得柱子这个体修。 哪怕唐允风同糯米的关系再好,可在某些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就会瞧不起柱子这么个体修来。这并不是他心中的想法,只是他平日所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他心中早就有了修士之间的等阶观念,下意识地就觉得他们这些修为层次高的仙修剑修就是要比体修高贵许多,也厉害许多。 在人间界的时候,这样的想法也谈不上有什么错处。他们在灵根修炼方面,却是要比体修厉害不少。 唐允风知道糯米很在乎那个师兄,几乎可以说是十二分的重视,所以他从来都只是提醒自己不要对柱子流露出什么轻视的神色来。因为他以前所接受的教育是那样的根深蒂固,若是不注意提醒自己的话,恐怕就要在不自觉的行为当中流露出这样的感觉来。 他可不想因为这样的一点儿小事,就让糯米对他心中介怀了。就是回到人间界以后,他也没想过要放开糯米这个同道。他有种感觉,觉得自己日后央到糯米帮忙的地方还有很多。同一个前途无量的炼丹师搞好关系,可没有一点儿坏处。 正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彻底地就改变对体修的观念,所以才会那么的小心翼翼。 可在这幽冥里边,唐允风是一次又一次地发现自己以前的认知可能并不那么正确。又或者说他们以前的世界实在是有些太过窄小了。 他突然回忆起曾经在门派里边所看过的那些已经白日飞升的仙长手稿。 那些手稿所记录着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修仙界了。那时候,修仙界可能还没有什么体系,更没有多少门派家族。所有修士都还在摸索当中进行着自己的修炼,相互之间交流着经验,一步一步摸索修炼的道路。 在那时候,修士之间并没有什么高贵低贱之分。哪怕是个体修,好像也不会就被人瞧不起。 而他们那些仙修剑修,虽然修炼的时候事半功倍,可除了修炼以外,他们也还是会涉猎许多其他方面的事情。就譬如说是木工或是炼丹制符一类的技艺,上古修士没有哪个是不懂的,只是精通到何种程度的问题罢了。 可那样的时代已经过去好久了,那些写下来的手稿早就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好似只要随便吹一口气,那些手稿就会化成一片飞灰一样。 年轻的时候,唐允风其实是有些向往那个年代的。 他自己就不是一个十分能专注于大道的修士。他的道心是坚定,他的天赋是优秀,可有时候在接触到别的一些技艺的时候,他总会显得十分好奇。在这一点上,他同叶梵是截然想法的。 叶梵从出生开始,眼睛里边就已经只有修炼一途存在了。 而他唐允风,其实对所有事情都很好奇。他甚至曾经想过要去学习木工甚至是挖矿。只可惜他的灵根天赋太过优秀,很快就被门派看中培养,于是他的世界也就变得单调了起来。 不要说是木工挖矿了,甚至就连制符炼丹,他都从来没有接触过。 “道心不专,是不可能走上大道的。”他周遭的那些仙长总是这样教训他。 年少的时候,还会有不甘。 可渐渐的,他也就开始接受了这样的一个说法,连心中原先的那些渴望都被自己压抑了下去,从此就走上了一条纯粹的修剑之路。 如今的修仙界,隐隐已经有以剑修为尊的感觉了。 毕竟剑修力量来得快。而在这力量就是一切的世界里边,剑修自然是十分吃香的。 可他们如今突然到了幽冥。 唐允风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会不会其实就是天意呢。 不论是剑修还是仙修,在这幽冥里边其实就如同是被斩断了爪子拔掉牙的战狼,只能狼狈地在这地方苟活下去。 唯有糯米,还有她身边的那个体修师兄,因为自己曾经学过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只是,在这幽冥里边活得可不知道多滋润。 那些曾经独断专一的修士,不知道会不会同他这样,有一种悔不当初的感觉呢。 若是当初他能够多学点儿什么,说不准在这幽冥里边,也不会那样的惶然。 七百零三 赶不走的学徒 没有学过木工,唐允风实在也不好对柱子的做法发表什么意见。他甚至是连柱子能否就制造出一艘同样能腾空的飞船来都说不准,又哪里能多说什么。 糯米也是信任唐允风,所以才会将柱子的决定先就同他讲了一遍。说完了以后,还要叮嘱唐允风,叫他暂时不要将事情对外讲。毕竟柱子如今也不过就是在尝试罢了,若是尝试失败,肯定还要有别的一些应对法子。若是如今就将事情说出去了,再等尝试失败,说不准那些修士就会对柱子产生出更多不信任的感情来。 唐允风听完糯米的话,面色已经有些发苦。 他自己如今就很不敢信任柱子,总觉得柱子也不定能折腾出个什么东西来。 可这话也不能当着糯米的面说出来,只能先点点头,将糯米的嘱咐答应下来。 糯米见到唐允风那个脸色,也知道唐允风心里边在想些什么。可她也没有办法。她总不能强迫唐允风就相信柱子,更不能左右唐允风心中的感觉。 她自己能这样镇静,是因为她身边还有一个魃豹。以她同魃豹之间的关系,哪怕是柱子没能弄出个什么东西来,只要她开口,魃豹一定能将她送回到人间界去。 先前魃豹还只是个豹子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独自横渡界河了。如今恢复了妖修大能的一点儿实力,想要将人送过界河,想必没有一点儿难度。 可唐允风是不认识魃豹的。 他连魃豹以前是什么模样都只见过几次,更想不到如今那妖修大能就是当初跟在糯米后头的豹子,所以糯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有着唐允风心中忐忑去了。 唐允风虽然答应了不将事情往外讲,可却突然就对木工生出了兴致来。 他先前却是没有从糯米手上得到多少灵丹。他当时是反应最慢的一个,等他凑到糯米面前的时候,其他修士早就已经将糯米手上的丹药分得差不多了。唐允风想着自己同糯米的关系还算亲近,便也没有同旁人一样拿那么多丹药。 如今他手上的丹药可算是用光了。他这才找到了糯米面前来。没想到糯米一下子就拒绝了马上帮他炼制丹药的要求。没有了丹药,他的修炼自然也没办法持续下去。 糯米本以为唐允风会找点儿别的什么事情做做。 唐允风倒当真是在做别的事情,可他心目中这“别的”事情,却当真叫糯米大大吃了一惊。 他白天的时候。几乎是完全就赖在糯米的房间里边,看着柱子琢磨那些灵木。 “阿唐你在这儿做什么,赶紧走开,不要打搅我师兄做事哎。”糯米见到唐允风当真见天地往她房间里边跑,不由就皱起了眉头。 “不打搅不打搅。我这不是帮着你师兄打下手么,你不要管我,尽管出去就是了。”唐允风倒是显露出一个十分大气的模样来,朝着糯米摆了摆手。 糯米一下子就被他气得乐了起来,道,“啊哟。你还让我就不要管你呢。这是我住的地方,有你这样就闯到女修的房间里边来的么。而且,师兄也没说需要打下手的嘛,你当真不是在给师兄帮倒忙么?” 柱子这时候倒是回头看了糯米一眼,面上一笑。摇头道,“不碍事。” 他可不想糯米因为他的事情,就同其他同道闹僵了关系。 唐允风一听,顿时大喜,指着柱子,道,“你瞧。你师兄都说不碍事。我就在这儿看看么,我又不会对你师兄做什么。若是我同你两人单独在房间里边,你倒是需要担心才是。你师兄是个粗壮的体修呢,就是我们俩在一块儿,担心的难道不该是我么?” 糯米一愣,小声啐了一句。“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啦……” 她哪里不明白柱子的心思,只是怕柱子为了顾忌她而受了委屈。 虽然唐允风看着也不像是会去做委屈柱子事情的人就是了。 唐允风见糯米顽固地站在一边不肯离开,只能摊了摊手,道,“好好好。我同你坦白。我其实对木工十分感兴趣,总觉得这事情十分的不可思议。以前小的时候,若不是被送去门派做了剑修,说不准也会学木工同挖矿一类的事情的。只是后来门派里边每日催促我练剑,我也就给放下了。如今这幽冥当中不是没法子修炼么,你倒是让我看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若是你不想叫我看着,那也成啊。只要是你给我丹药,让我可以好好修炼,我马上就离开。” 唐允风这话讲得轻松无比,柱子听了,也跟着扭头,又朝糯米露出了个憨厚的笑来。 可那笑意当中的含义,却是看得糯米恨不得跺脚。 她这可当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先前她同唐允风之间的对话,她可是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柱子的,没想到柱子一回头,就想起了这事情,还朝着她一味发笑。 如今这洞穴乱得很,也不可能将柱子赶到外头去做事,乱哄哄的,她根本没办法开炉炼丹,只能作罢,转身就从洞穴里边跑走了。 唐允风倒不是要故意气走糯米的,只是真的对木工感兴趣罢了。这时候见到糯米好像生气了一样,不由也挠头。他一转头,就见到柱子还在那边慢悠悠地倒腾着地上那些灵木,就凑了过去,道,“跑走了呢,你不去追么?” “追?”柱子莫名其妙地看了唐允风一眼,挥了挥手上的灵木,诚恳地道,“你气跑的吧?” 唐允风听了,马上就朝后退了一步,做出一个自卫的动作来,警惕道,“你要报仇?” 柱子失笑摇头,“没时间。” “你不是待她……不是同阿苗关系很好么?她生气了,你也没……在意?” 唐允风本想说得更亲密的,可想起糯米先前的样子,生生就咬着舌头将话转了个弯儿。 柱子还是没有抬头,一直盯着手上的灵木。可他在听到唐允风提起糯米的时候,眼神瞬间就变得温和了起来。他虽然没有扭头,却还是回了唐允风的话,“她也不是真不高兴。不过是瞧你非要留在这儿,就走开么。不是在耍性子的。” 言下之意,便是自己根本没有追上去哄的必要,更没可能拖起唐允风来就打一顿。 他是见不得糯米受气,可这种小小的打闹和小性子,糯米在他面前还是常常展现的。刚开始的时候他分不清,还被糯米笑话了好久。如今他也算是明白了,糯米这么稍微撒娇,他也不再过于紧张了。 唐允风看他这样,也不像是什么被邪术控制住的傀儡,更不像是灵智不高的样子,也跟着好奇了起来。 他确实是对木工十分好奇,但他就这么待在糯米的房间里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柱子。 外头那些修士都觉得柱子就是以前糯米身后的那个傀儡,却从来没能找到什么确切的答案。唯有唐允风,因为曾经听糯米说过这个事情,所以确切地知道柱子的真正身份。 可就是知道了,他也还是没办法想象柱子到底算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同柱子接触。毕竟那是糯米的私事儿,而糯米又好似那样在乎柱子。若是他贸然上前来打探,倒好似将柱子当做是一个什么稀罕的怪物一样,说不准还会惹得糯米不高兴。 可如今他没有了丹药,也没办法在幽冥里边修炼了,再加上也却是想要了解一下木工,正好是接着这样的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柱子身边,将他观察一番。 唐允风没有讲话,柱子也就不再开口了。 柱子可不同其他修士,他不修炼,却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方才唐允风同糯米两人在旁边讲话,他虽然也听着,可手上摆弄灵木的动作是一刻也没有停过。一边摆弄,还不时就在旁边的纸张上头画上几个什么图案。 唐允风见柱子不同他讲话,便试着绕道另外一边去,伸头看柱子画下的东西。 他本以为柱子是在记录什么图纸一类的东西,可没想到他低头一看,见到的是好些他根本认不出来的图形。那些图形十分怪异,有的方、有的圆,有的甚至根本就说不上是个什么东西。 那些图形的组成都十分简单,不过就是几根直线罢了,在纸上分布得十分零散,根本看不出是可以相互组合交错起来的东西。 唐允风看了半日,只将自己看了个头晕眼花,一点儿也没有头绪。 他倒是想要问一问柱子,可一抬头就见到柱子目光里边的专注,他只好将自己的话先吞回到了肚子里边去,又跟着去看柱子手上的那些灵木。 柱子的动作算不上快,每一块灵木都要盯着看上一段时间。然后,便会将手上的灵木分开三堆摆放。 在唐允风看来,那三堆灵木之间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差别。 一是木头,二也是木头,三还是木头。 七百零四 遗留之物 唐允风没办法看明白柱子对那些灵木的分类,又不敢打搅柱子做事,只能是自己凑到那些木头堆前边去看。要是糯米这时候回来,就能看见唐允风贴趴在地上,整个脸几乎就贴在那些灵木堆上头,看着实在叫人觉得可笑。 但糯米这时候早就跑到外头去了,而唐允风也看不见自己的模样,自然想不起来要在意。 他旁边倒是还坐着个柱子,可柱子是个不大会嘲笑人的,又在十分专注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也根本没发现唐允风这奇怪的模样。 于是,唐允风便就用这种怪模怪相的样子,在地上趴了好久。 可他就是看得眼睛都花了,也没看出地上那些分开来的灵木之间有什么太大的差距。 诚然,这些灵木看着并不一样,可在同一个灵木堆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他既看不出来几个木头堆之间的差异,也看不出来同一个木堆之间的关联,当真就是找不出任何分离的缘由来。 唐允风一味看着地上的三个灵木堆,脑袋都垂得有些晕乎乎的,也没看出来那里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柱子分离灵木的速度说不得快,却也并不慢。 唐允风还趴着在那儿看灵木呢,柱子已经将手上那些灵木彻底分成了三堆。这时候一抬头,就见到面前的人居然是一个撅着屁股的模样,不由也愣住了。 “你……” 柱子伸手挠挠后脑勺,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是。 问这人在做什么?还是隐晦地提醒一下他如今这动作有多么不雅观? 柱子倒是还记得住唐允风整个人,也知道这个修士同糯米的关系还算不错。突然见到这人做出如此奇异的事情来,也不知道该从哪开口才是。 唐允风还在卖力地找着那三堆灵木之间的区别,也没注意柱子已经在茫然地看着他了。 柱子本来还想要直接就做自己的事情,就无视唐允风的,可唐允风这么趴在灵木前头,实在是有些打搅他接下去要做的事。他又不知道自己如今能做些旁的什么,更不知道是不是能让唐允风让开,人就跟着顿住了。 糯米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同他交代过说要怎样对待唐允风。可柱子本能地觉得这剑修是同糯米关系好的,他便觉得自己也不能赶唐允风。 柱子皱眉看了唐允风好久,见唐允风当真没有一点儿反应,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唐允风都已经开始拿起那些木堆上边的灵木仔细察看了,他在旁边这么捣乱,柱子显然是没办法再做什么了。他干脆就不再坐在洞穴里边做事,拍拍衣服站起身来,准备走到外头去找找糯米。 直到柱子离开了洞穴,扭头回去看唐允风的时候,还见到唐允风趴在地上。唐允风几乎已经是将那些灵木又闻又看。就差放到嘴里边尝尝味道了。 见到唐允风那个模样,柱子忍不住就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了一副不解的神色来。 他自己去摆弄那些灵木,是为了要制造方舟小船,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修士是对灵木那么感兴趣的。 “不过是些灵木。怎么就看得那么认真啊。” 柱子有些不解。 他哪里知道,唐允风其实并不是对那些灵木感兴趣,只是因为看不清他对那些灵木的分类,所以才开始研究了起来。只是没想到,唐允风越是看不出个究竟,心中就越是不服气。这时候早就已经陷入到那些灵木当中,连柱子离开都没发现。 柱子又回头看了看。发现唐允风短时间以内大概是不会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便终于是走到外头去找糯米了。 他原以为自己恐怕要走一些路才能够找到糯米的,没想到才刚走了没两步,就差点没撞上了急急忙忙从外头赶回来的糯米。 糯米一路都是低着头在走着,并没有抬头看路。这时候走得十分匆忙,柱子又差不多堵住了整个过道。糯米便是一头就撞到了柱子身上去。还好柱子如今反应快了许多,一伸手,就已经摁住了糯米的肩膀,将她冲过来的那力道带到了一边去。 “啊……师兄……?” 糯米愣了愣,还没从方才的冲撞当中反应过来。 这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柱子。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模样。 她这时候好像已经想不起来去问柱子怎么会在这地方了,呆呆地看了柱子一会儿,紧接着就拉起柱子的手,扯着他要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讲,“师兄师兄,你见到魃豹了么?你瞧见他在什么地方没有?” 糯米自己都不知道魃豹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柱子更是不知道,便老实摇头,道,“没见过。” 两人这么朝前走了没两步,糯米才突然站住了,好像终于恢复了神智一样,扭头看了柱子一眼,突然问,“诶?师兄……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房间里边做事情么?” 她这模样看上去,就好似心里边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叫柱子看着担心不已。 柱子扭头看了看,只见在糯米后头,远远地还跟着几个修仙宗门和玉溪门的修士,这时候见糯米同柱子走在一块儿,还伸着脑袋朝他们这边张望,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糯米这么问了一句以后,人也跟着站住了,有些无措地四下看了看,好像突然不知道自己能去什么地方才是。 柱子想了想,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看出糯米的心不在焉来了。 他知道若是当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糯米是一定不会愿意在旁人面前多说什么的。所以这时候也没多问,只是拉起糯米的手臂,将她拉到了另外一边去。在朝前走的时候,他还可以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后头那些好奇地投射过来的目光。 糯米并没有挣扎。 柱子一用力,她就已经乖乖地跟着柱子,从狭窄的过道里边走开了。虽然她还一直低着头,好像也还没有真正回过神来一样,却还是咬着嘴唇,静静在前头走着路。 糯米自己的房间里边还趴着个唐允风,自然不是可以讲话的地方。而后头跟着的那些修士,估摸着也是想要好奇看看热闹的。柱子不愿意让他们跟在后头听着,也就挑了个稍微偏远一点儿的地方。 后头那些修士果然只跟着走了两步,发现柱子已经彻底挡住了去路以后,便也感觉到柱子的意思,再没有跟上前去了。 在这地窖里边,想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倒也不算困难。 柱子拉着糯米慢慢走了一圈,甩开了后头那些看热闹的家伙以后,这才停了下来。 他停下来的地方也是一条小小的过道,只不过因为通向的是一个没什么人会去的地方,所以这过道平日也没什么修士经过。这地窖通通都是他挖掘出来的,对这里边的结构也自然是十分了解。 糯米直到这时候也还是在发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被柱子带到了什么地方来。 等确定了周围再没有别的修士以后,柱子这才好稍微弯下了身子,看着糯米,小声问,“怎么了?” 糯米仍在咬着嘴唇,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柱子的话。 柱子并没有开口催促她,只是安静地在旁边等着,就如同是在守着她一般。 糯米自己一副心神大乱的样子,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见到柱子在旁边温和的看着她,便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来,小声道,“对不起……师兄。我先前……看到阿萧的东西了。我有点儿……” 柱子先是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微微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阿萧……千仞宗的那位?” “嗯,千仞宗的那个内务总管,叫萧景言。师兄应当还记得这个人吧?”糯米点点头。 柱子也点头,道,“记得。” 他在千仞宗里边也算是待了不短的时间了,日日跟着糯米在门派里边四下走来走去的,对千仞宗里边许多修士都有印象。特别是对萧景言,甚至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柱子发现萧景言看着糯米的眼神,好像并不是寻常同道同门之间的那种神情。有时候糯米已经将目光转向别的地方去了,可萧景言依旧会将目光粘在糯米身上。 那时候,萧景言肯定不知道柱子其实是有自己的意识的,所以在旁边看着糯米的时候,眼神便是相当的肆无忌惮。 柱子将萧景言的神色全部看在眼里,却没有开口同糯米多说一句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私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他总觉得,若是糯米也欢喜那个姓萧的家伙,不用他多说什么,糯米自己肯定也会发现的。若是糯米对对方没有意思,他又何苦多事,还要给糯米寻什么麻烦。 这时候听见糯米突然提起萧景言来,柱子心头不免就是一跳,看着糯米的目光也跟着闪了闪。 七百零五 碎片 糯米这时候心思都已经有点儿恍惚了,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柱子的神情,仍是有些心烦意乱地讲,“今日在外头的时候,有个玉溪门的修士在某个通气的口子里边捡到了一个卡在中间的东西。我刚好碰见了,他就拿给我瞧,说是见过我身上也有类似记号的东西。我瞧了瞧,那应当是千仞宗的标记。我认得那东西,是阿萧的。” 她以前一直在试图联系千仞宗,可当初还在修仙宗门的时候,她的传音符纸来不及传出去。而等她到了这幽冥里边来以后,传音符纸就彻底失去作用了。 想要在这幽冥里边活命也已经很艰难了,更不要说是想要四处寻人。 每当外头有新的修士过路或是入住之时,糯米都不会忘记去打听一下千仞宗的情况。只可惜那些修士,无论是在人间界还是在幽冥当中,都没见过千仞宗这个门派。 说到底,也是因为千仞宗实在太过渺小。纵然出了糯米这么一个参加修仙宗门比斗的天骄,可在人间界里边也还是名声不显。 平日若是日子过得好好的,大伙儿说不准还会将这门派拿出来说道说道,就当是一点儿茶余饭后的消遣。可当人间界已经乱作一团、人人自危的时候,谁还会有心思理会那么小的一个门派。 像千仞宗这样的小门派,哪怕就是在两界大能的战斗之中覆灭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等问得多了,糯米也跟着有些沉默了起来。 她不愿再去想千仞宗如今到底是怎么一个模样,只生怕会有不好的消息。 这样毫无消息,总归还是给了她一点儿希望。她还可以幻想着千仞宗的修士都躲在了人间界的一个山坳子里边,虽然可能无法横渡界河,却还是能够存活下去的。等她回到人间界以后,说不准就能见到一个虽然荒凉却还是那样热闹的门派。 她内心中甚至已经放弃了千仞宗在幽冥的这个想法。 可没想到,如今竟然有修士在这儿发现了千仞宗的一点标记。顿时就让糯米心头大乱。 这可不是她想知道的结果。 外头龙卷的威力,她是亲眼见到过的。如今这带着千仞宗标记的布片随风飘来,落在他们洞窟里边,自然是偶然。可这样的偶然。却是需要以萧景言的性命为代价的。 毕竟,萧景言若不是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被龙卷撕成碎片,他的衣服布碎也不会就落在这洞窟里头。 柱子看着糯米那难过的模样,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明明是糯米在难过,他也知道自己应当宽慰糯米一番,可嗓子就好似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张嘴都发不出声音来。 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愿意去宽慰糯米。他是嘴笨,也不是就笨到不会将软和话的地步,他平日也不是那些心狠的。就巴望萧景言会出什么事儿。 可见到糯米好似那样关心那个姓萧的男修,他心里边只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柱子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摁住了糯米的肩膀,道。“没事的,你别想太多。” “……我不知道。”糯米回答的声音里边都带着叹息,“我一直觉得……一直觉得同门没办法横渡界河,也不可能在这幽冥里边。若是我知道的话,肯定不顾一切就要把他们找出来,至少可以告诉他们这风季有多危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柱子皱了皱眉,心中更是有些难过。 他不知道糯米如今所表现出来的这样子。到底是因为千仞宗的那些同门,还是因为萧景言。可他现在这样的想法,其实是完全要不得的。这时候最难过的人是糯米,他可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再影响到糯米的心情。 “不是你的错。”柱子开口讲了一句,声音有些说不出的沙哑。 糯米压低脑袋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将柱子的话听进去。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着,“若是早知道这样……更努力地在这幽冥里边找找就好了。哪怕他们不愿意陪我送死,我也……我也总该……如今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好好躲起来。” 柱子听着糯米说的那些话,心里更是压抑了起来。 这次,他心头那种堵住的感觉再不是因为萧景言。而是因为糯米这难过的模样。 糯米原本就是个纤细的姑娘,这时候微微低着脑袋,乌青的头发分成两缕垂落在她两边的肩膀上,盖住了她大半个脸庞和身前一大片衣裳,只露出一个细细的下巴。 柱子看过糯米无数次,还从来没有一次是觉得糯米这样的瘦弱,就好像是再受到一点儿打击,就能突然倒下一样。她的肩膀还是细,就是吃了那样多的好东西,脸颊早就比年少时候鼓胀许多,却从来没办法像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一般圆润。 连着她的手腕也不肥,好像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肤覆盖在上头,再下边的就是经脉血管和骨头。 看着糯米这有些无助的样子,柱子也不知道该该怎么帮她才是,便分外觉得自己没用。 他这时候突然意识到糯米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想要找魃豹,是因为魃豹并不畏惧外头的龙卷,能到外边去看看情况。哪怕知道外头不一定就会落下什么痕迹和线索,糯米却也还是对此怀有一点点奢望。 若是他还是先前傀儡的模样,这时候说不准也能到外头去看看。那些龙卷,也不见得就能割裂他的身体。 柱子稍微犹豫了一下,突然讲,“我到外头去看看。” “……啊?” 糯米方才还在难过着呢,都没反应过来柱子在讲什么。 等她呆呆抬头的时候,柱子早就已经转身朝外头走了过去。 糯米虽然难过,倒是没有哭,只是眼圈有些发红罢了。这时候看着柱子转身离开,脑子一时还不能反应过来。直到柱子走出了好远,她这才猛地想起方才柱子在说什么,也顾不得难过了,几乎是扑一样朝着柱子追了过去。 “师兄师兄!你疯了么……这时候哪能出去……师兄!” 柱子这时候走得可比傀儡快多了。糯米连着跑了好几步,这才追到了柱子身后,赶紧就一把扯住了柱子身后的衣裳,不叫他再往前走了。 糯米的力气根本不大,同柱子这样的体修比起来,简直就是蚂蚁撼象。 可柱子哪里舍得叫糯米挂在他后头被拖着走。糯米朝他身上这么一扑,他赶紧就站住了。 糯米一见柱子站定了,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讲,“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外头的风还没有过去呢。你就是原先那样,我也不能叫你出去呀。你你你……你你……你要是出去,我也跟着你一块儿出去!” 柱子顿时只能立着不动了。 他总不能让糯米跟他一块儿到外头去的。那风有多烈,他光是听声音就已经知道了,也不是没见过那风的厉害程度,哪里能叫糯米到外边去。 可他就是这么站着,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辩解。 糯米却隐约知道柱子的想法,就好似一只小动物一样挂在柱子身后,小声道,“师兄,我方才就是着急了……我知道外头也不可能找到什么的。就是见了魃豹,我也不能就叫魃豹到外头去呀。他是厉害,也不是万能,哪里能为了些不确定的事情就让他去冒险,不是叫他伤心么。我是急昏头,可你不劝我,还顺着我发疯,我要是真疯了可怎么办。” 柱子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鼻子,显出了一点儿无奈来。 他倒是没想到这些,只是单纯觉得,若糯米真想要知道外头的情形,他便出去看看。不管回来怎么样儿,那都无所谓。可这时候糯米一拦,他心里边也是觉得高兴的,不免就在心底耻笑自己的矛盾来。 这时候,前边已经有修士走过来了。见到他们二人这么个模样,顿时露出了个目瞪口呆的表情来。 原来柱子走得快,方才就已经走了那小道的拐角了,这时候所站的地方,正好是来往修士都会经过的。 柱子一看那些修士的神情,顿时猜到了他们的想法,赶紧想要将糯米从自己身上扒下去。 可糯米是挂在他身后,他一时也抓不住,只好小声讲,“阿苗,你先放开。” “那……师兄你可别朝外头跑。” 糯米可不管旁边那些修士是怎么想的,歪着脑袋去看柱子。 柱子只能点头,说了声“好”,糯米这才放开了他的衣服,稍微朝后退开了一步。 等退开了以后,糯米才发现前边那些修士还在维持着个目瞪口呆的姿势看向这边,赶紧就拉着柱子,要往房间的方向走回去。 她以前拉着柱子习惯了,却没想到柱子以前是个傀儡,她再怎么拉扯,旁人都不会多说什么。可这时候柱子已经恢复成个修士的模样了,糯米再一拉,那些站在他们前边的修士眼睛瞪得就更大更圆了,就差眼珠子没有掉到地上滚个几圈。 七百零六 交换 糯米自己冷静下来了以后,柱子才跟着松了口气。 说实在的,柱子其实也并不觉得自己当真能在那龙卷之间活得命来。只是觉得糯米需要他那么做,才不管不顾地硬着头皮去做罢了。如今糯米想明白了,至少不那样瞎想,他也就跟着沉寂了下来。 他的心思很简单,只是要将糯米想的东西都给她罢了。 糯米自己拉着柱子走了一段,在洞口就见到了那趴在地上的唐允风,不由愣住了。 “唐……唐……道兄……你这是……?”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露出个目瞪口呆的表情来,还是该假装什么都没见到。 唐允风知道这时候才终于从那些灵木之间回过神来,一扭头,见到的就是糯米面上那奇异的神情。而站在糯米身后的柱子,则是微微将脑袋侧到了一边去,假装完全没见到里头的情形。而唐允风自己却连柱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不可谓不尴尬。 特别是他现在维持着的这个姿势,好像并不是什么雅观的样子。 唐允风自己也跟着呆了呆,紧接着才猛地就回过神来,一下子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袖子和膝盖上边还沾着一些在地上蹭上的泥土痕迹。 糯米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是。她方才才经历了一场惊吓,刚冷静下来没多久,马上就见到唐允风这模样,就连脑子都转得慢了起来,面上的表情都还来不及往回收。 唐允风就是面皮再厚,被糯米这么紧紧盯着看,又想起自己方才那个模样,也不由就是面上一红,还要装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拍拍衣袖,道。“怎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都没去问柱子什么时候离开的。 柱子这时候看上去倒是十分厚道,压根儿就没朝着唐允风的方向看一眼。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柱子觉得自己扭头见到唐允风,就会不自觉地喷笑出来的缘故。 糯米也知道不太好纠结方才的事情。稍微顿了顿,回复了一下心神以后,就绞着衣角同唐允风简单说了发现衣服碎片的事情。绞衣角是她少年时候的习惯动作,自从她年纪渐长,就已经不再做这样孩子气的动作了。可这时候见着唐允风的样子,却也不能当面笑出来,只能用这样的小动作来掩饰和抑制自己的笑意了。 唐允风还能说什么呢,那么丢脸的事,他只能假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最好是能够让糯米觉得方才就只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他赶紧就岔开话题,道: “若是这样。想必你门派里边总有人是到了这幽冥来的。你也不要着急,哪怕是衣料被撕裂了,也不代表人就落在龙卷里边。你让我瞧瞧那片衣料?” 糯米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上的那片衣料碎片递到了唐允风手中。 那片碎布并不很大,勉强能够看出上头有一个用金色灵丝绣上去、如同印染一样的图案。那图案只能看到个大半。在边缘的地方还有一些被撕扯裂了的灵丝散落在外头,一看就是硬生生从中撕裂开来的。 唐允风拿起那布碎以后,神色慢慢地就变得严肃了起来,低头盯着那片布碎前后翻看了一遍。 糯米并不觉得唐允风能从中看出什么东西来,不过是因为唐允风想要看看,她就将布碎递过去罢了。这时候见唐允风拦在洞口的位置,也没办法走进洞穴里边去。只能站在外头等唐允风翻看那东西。 她自己如今心中其实还有些混乱,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才是。这时候站在地窖里边,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若是外头的龙卷弱一些,她说不准自己已经亲自跑到外头去看看了。只可惜她如果当真敢这么做的话,柱子肯定是会跟着她一块儿朝外跑的。方才柱子就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了,她哪里敢让柱子也跟着她一块儿去做那种傻事。 魃豹如今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并不是想要叫魃豹去外头找萧景言那一行人。不过是知道魃豹曾经在外头进出过,便想问问魃豹是不是在外头见过萧景言罢了。 这样的想法,总有些一厢情愿。 若是魃豹曾经见过萧景言,应当是会同她提起的才是。魃豹就是再冷淡,可在对着她的时候。从来不是一个冷酷的家伙。魃豹一直知道她在挂心着千仞宗的状况,没道理见到了萧景言他们也不开口。 就在糯米胡思乱想的时候,唐允风已经将拿着布碎的手垂落了下去,淡淡地开口,道,“糯米,你不要担心。我想这哪怕真是你门派里边的哪个门人的衣裳,对方也不见得就是被卷入到风中。你看这布片上边没有沾染一点儿血迹,那人又怎么会是受伤了的呢。” “咦……没有血迹?”糯米一呆,抬头看着唐允风手中的布碎。 她先前可还没来得及去在意这些。 人都说关心则乱,她见到这布碎的时候,心中一下子就变得慌乱了起来,根本没心思去在意那些细节。如今被唐允风一讲,她才急急忙忙地将布碎拿了回去,细细翻看了一遍,才发现那上头果然没有沾染一丁点儿血迹。 若是布碎的主人落在了龙卷当中,被龙卷撕裂,那上头肯定是该沾了血迹的才是。那龙卷就好似有一个巨大的杵子在中间搅拌的一样,风如刀刃,将所有卷入到其中的东西都狠狠撕裂开来。若是这破布衣裳的主人当真落入到龙卷当中的话,衣服被撕裂的同时,身体肯定也是被一道割裂,无论如何都会在衣服上头留下血迹来。 没有血迹,就代表那衣裳的主人至少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糯米又细细回忆了一番萧景言所修的法术,期间并没有什么体修一类的护体功夫,想来也不可能被撕碎了衣裳可人还完好的。这么一看,萧景言就是到了这幽冥来,恐怕也没受到什么伤害。 这样一想,糯米顿时就害羞了起来。 她自己方才实在是太过慌乱,连这么点儿明显的事情都没看到,还累得柱子在一旁跟着她一道不知所措,想想实在是丢脸。幸亏方才那过道拐弯之处,就只有她同柱子两个人,若是叫旁人瞧见了她那模样,她肯定是要挖个地缝自己钻进去的。 这时候,她终于有点儿理解方才唐允风被她瞧见以后的心情了。 “我……我先前竟没注意到这些。多谢你,有了这话,我就安心多了。等风季平息了以后,我总要尝试着找一找他们。”糯米微微低着头,挡住自己羞红的脸,赶紧向唐允风道谢。 “不谢不谢,这有什么呢。只要你……”唐允风本来想说只要糯米不将他方才的丑事说出去就好,可见到糯米那微微垂头的模样,他突然心中一动,笑嘻嘻地讲,“只要你愿意帮我开炉炼丹,那一切都不成什么问题么。” 他自己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先前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什么灵木,而是要求糯米帮忙炼制丹药的。这时候好不容易让糯米有了一点儿愧疚的感觉,他可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糯米一怔,看了看唐允风,又想了一想,竟真的点了点头。 这开炉炼丹对她而言本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因为柱子占据了房间,她没有能够安心开炉的地方,所以才要一推再推罢了。如今柱子的事情也已经被打断了,她趁着这个机会先帮唐允风炼制几炉丹药,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唐允风见她答应,瞬时大喜过望,侧着身子一让,就要将糯米往房间里边推。一边推还一边讲,“好好好,这可是你答应的。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就赶紧先给我开炉炼制一些丹药,我也好赶紧开始修炼呀。” 至于木工什么的,他实在是有些受够了。 这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他趴着看了好久,连柱子如何分辨材料都想不明白,更不要说是真正的制造法器了。他算是明白了,自己虽然灵根天赋过人,可在这木工上头,看来是没有什么天赋。 不过,既然糯米占了房间要开炉炼丹,就表示柱子暂时不能做自己的事情了。 唐允风一回头就见到了呆站在一边无所事事的柱子。他眼珠子一转,马上就走到了柱子身边去,搭话道,“这位……道友。如今你也无事可做。我看你方才一直都在给那些灵木分类,不若你来同我讲讲,那些灵木之间有什么关系和分别?” 柱子正呆站在洞口,如同往日一样帮糯米拦住喧杂,突然被唐允风凑前一问,顿时也是一愣。 他还不太习惯其他修士将他当个正常人看待。不过唐允风开口问了,他自然也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那些灵木的木纹不一样。有些是天然木纹,有些是拼接而成,有些更是天生断纹路。不分开来,日后要刻画阵法纹路的时候就要失败。” 七百零七 关系 糯米帮着唐允风炼制了丹药,那个一直缠着柱子的家伙也就终于放弃了自己学习木工的想法,老老实实地回去修炼去了。 没有了唐允风在旁边打搅,柱子便又开始躲在洞穴里边做他的事情。 他到底想要做出一个什么样的法器来,糯米从来就没有过问。只是在柱子折腾灵木的时候,给柱子塞了好些丹药。柱子不愿要,糯米却非要塞给他不可,还讲,“这些丹药,横竖我自己是用不上的。我不是同你说了么,我有个能够修炼的缥缈幻境,就是在这幽冥里边也无需丹药进行辅助。师兄你留着,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呀。” 柱子没法子,只能收下。 他知道自己恢复成修士的模样和身体以后,再没有当初做傀儡那样粗壮,身体也不再那样坚韧。体内的灵脉虽然经由神兽血丹的冲撞,已经被重新锻造过一次,可要说能保护糯米,还远远不够。所以这时候就是拿糯米的丹药去修炼,只要最后能跟上糯米修炼的速度,他也觉得甘愿了。 当然,他日日跟在糯米身边,感觉又因神兽血丹的缘故而变得格外敏锐,自然发现糯米每日都有一种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这样的变化,他实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理解为糯米在那神奇的缥缈幻境里边所进行的修炼,是他们在外头修炼的千百倍作用,每修炼一日,都几乎等同于他们在外头修炼了一年。 这样的提升速度,可当真是叫人觉得惊骇。 要不是这事情只有柱子一个人注意到了,肯定就要在修士之间引出一阵惊涛骇浪来。这样的修炼速度,哪怕是在人间界、就是当真在缥缈幻境里边,都不可能出现,更不要说是在这灵气贫乏的幽冥当中了。 这一切都是托了那个奇异的无尽幻境的功劳。在那个幻境里边,时间几乎就是静止的,糯米可以随心所欲地在里头进行闭关。再出来,也不过就是过了小半日时光。 再加上糯米每日都是往返于外间的幽冥和体内的缥缈幻境,那种灵气彻底断绝同灵气充盈的感觉夹杂着进行,使得她的灵脉得到了大大的锻炼。其修炼的效果,比单纯地在缥缈幻境里边修炼要好不知多少倍。 而没有灵气的幽冥,则是成了糯米最好的掩护。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的灵气外露,也没有人能够查探得出旁人的修为层次。他们早就知道糯米大概的修为了,也不会去对糯米多加试探。糯米这种疯狂的提升,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在唐允风离开了以后,有不少玉溪门的修士开始在后头细细碎碎地讲话。每当见到糯米的时候,眼神都有一些闪烁,甚至是开始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来。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也并没有在意。 可好些玉溪门的修士是同她一道照看仙草的。虽然那小洞穴里边的仙草早就已经长得十分茂盛,根本不需要旁人多加照看,而那些玉溪门的修士也已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照料仙草的法子,一点儿不需要糯米担心,可糯米还是习惯每日都到那地方去看一看。再给仙草施展一遍云露诀的法术。 有些玉溪门的弟子只是在敷衍,先头照看了几次灵草,很快地就已经放弃了这事情了。 可有些修士,却是真真切切地想要从糯米手上学到一点儿东西的,譬如钱久。 所以糯米每日去照看仙草的时候,都会见到钱久领着几个修士,已经站在边上等着她了。那些修士总是会有问题要问她。又或是就静静站在旁边,看着她用怎样的手法去照看那些仙草。这让糯米莫名地就想起周步云来,也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在两界大能的战斗之中活下来。 她当初也算是对周步云尽心尽力,只是到底不可能将周步云待在身边。如今钱久他们这样好学,糯米也就教得十分认真,就好似是在补偿自己当初把周步云一个人放在仙逸城一样。 这样的教学多了。糯米很快就发现那些玉溪门修士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怪怪的,可要叫她说,她却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以前他们刚开始落住在外头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修士喜欢悄悄打量她了,甚至更早一些。在她同萧景言一块儿在外边做散修的时候,她就常常会被人在旁边盯着看。 这修仙界里边的女修终究不多,会被人多看几眼,也是正常的,糯米已经完全习惯了那些好奇的又或是探究的目光。 可如今这些修士投向她的目光,明显有点儿不一样。就算她扭头去看,那些修士也会很快地躲开,然后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来,默默摇头。 糯米知道,既然他们会做出这种躲闪的举动来,就是她真上前去问,也没有人会回答她的。所以她干脆就没有问那些修士,只是寻了个机会,逮住钱久,将钱久拖到一边去问了一句。 钱久听着糯米的问话,面上不由也露出了一个苦笑来,小声道,“您……真不知道?”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钱久在称呼糯米的时候,都会带着敬称。糯米既然已经在教钱久种植仙草,也觉得自己好赖算是半个传道的,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这时候听了钱久的话,糯米自己也跟着茫然了起来。 怎么钱久的意思,竟然好像是她应当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一样? “我若是知道,又怎会来问你呢。”糯米摇摇头,表示自己当真没有一点儿头绪。 钱久一顿,十分小心地看了看糯米,发现糯米好像真的没有任何感觉,这才摇摇头,忍住叹息,开口道,“我也只是听下边的弟子在讲。不过……不过……您先前拉着您师兄在外头走过?” “对呀。”糯米点点头。见钱久好像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这才有些诧异地追问了一句,“那又怎么了?我以前也……我拉着师兄,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钱久又小心地打量了一下糯米的神色,发现这小姑娘的眼神当中十分清亮,没有一丝阴霾,心中也不免又是一阵叹气。 要说女修,确实是相当罕见。先前他们住在地上的时候,除了糯米以外,也没见到有哪个女修混在那地方里边,就可见女修到底有多么稀少。好些修士娶妻,最后都是同凡人联姻,又或是就终身不娶一心向道。 那些玉溪门的修士也并不是就有多喜欢糯米,可每日都见着个好看的女修在面前晃荡,要说没有一点儿幻想,那也是不可能的。先前虽然他们都觉得糯米肯定是同柱子亲热的,可也没见过两人之间有太过火热的举动,那两人更没有多说什么。所以时间长了,外头的修士也不免是又生出了一点儿心思。不说当真要做什么,可偶尔这么想想,自己心中也是高兴的。 后来突然见到糯米毫不在乎地在外头拉着柱子的手走过,那些修士才知道自己果真已经没有一点儿机会了,不免是跟着丧气。 他们对糯米和柱子倒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样的搭配实在有些叫人惊诧,便又拿着当消遣一样说道。 这样的传言,其实早在柱子突然出现以后,就已经被说过一次了。可那时候只是大家的猜测,如今突然见到两人牵手,就又多了一样能说道的话题,所以才会背着糯米一直小声说着这些的。 糯米见钱久没理她,只是站在一边发呆,就有些诧异地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您……”钱久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若直接问糯米,便讲,“您和那师兄……是……道侣么?” 这话一出口,钱久顿时觉得自己就如同那乡间村妇一般,竟然关心起这么无聊的事情来了。 糯米一呆,面上微微热了热,摇头道,“不是的。师兄……师兄就是师兄……” 她这话一讲,倒是轮到钱久呆愣起来,“啊?你们都已经……却不是道侣?” 糯米不说话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师兄就是师兄,旁的事情,她从来就没有想过。以前师兄以为她是个小男娃,后来又是个傀儡。她费尽心思才将柱子师兄恢复成如今这模样,还没有相处几日,就又要想办法横渡界河,从来也没有让她有时间静下心来考虑两人之间到底算是个什么关系。 以前柱子是个傀儡,跟在她身边也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如今…… 确实,如今再叫柱子师兄一直跟在她身边,好像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一样。 她不知道柱子是怎么想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可能在她内心最深处的地方,一直就在逃避着去处理这个关系。因为她一旦理清这关系的话,柱子师兄说不定就不能一直跟在她身边了。 若是……师兄不愿意呢? 七百零八 少女心事 糯米还从来没有想过她和柱子之间需要什么既定的关系。 以前,柱子是她的师兄;后来,柱子也是以傀儡的身份一直就跟在她身边的,让她可以从容地面对外界的目光,也能从容地面对柱子。可如今听到钱久一讲,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再这样单纯地同柱子混在一块儿了。 特别是她的年纪渐渐变大,她更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心中就只是单纯地想着在一起。 柱子呢,是不是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疑惑,甚至是到如今也还存在这样的疑惑当中无法释怀? 她没办法回答钱久的问题。 钱久本来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若糯米不开口同他讲这事情,她甚至都不会多说什么。这时候见糯米的反应,也跟着就闭上了嘴。 这实在不是他应当去插手的事情。哪怕糯米就当真对此不管不顾,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差别。他不过就是想要跟在糯米身边,多学一点儿东西罢了。在这些日子的接触当中,他也相信糯米是个端正的修士,不是那种随便的邪修能够相比较的。 要说钱久自己,可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糯米这事情做得有多不妥当。一定要说的话,恐怕也就只是糯米和柱子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旁人根本无权过问。外头那些修士要不是突然被掐灭了幻想,恐怕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当真要说的话,不知有多少散修过的是这样零散的日子,可能一辈子也没有个什么承诺或是由头,仅仅就只是两人觉得在一块儿的感觉好些,所以便就这样凑在一起过日子了,再没更多的手续。 修仙之人将就率性而为,只要是不违背自己道心的行为,不论是再怎么去做都没关系,可不像是世俗凡人那样讲究诸多虚礼。 钱久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句问话就将糯米问得有些脑子发昏。见到糯米默默不讲话,他还走上前去,拍了拍糯米的肩膀。他同糯米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亲热,两人的修为层次又隔了一道鸿沟。如今这么上前去拍糯米的肩膀。已经算是十分逾越的举动。要做更多,恐怕是当真不适合。 糯米正在心中想着心事,突然被钱久这样一拍,都有些茫然了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抬眼见到钱久面上的表情,不由慢慢叹了口气。 她自己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办才好,这时候见到钱久的表情,也只能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算是给钱久的一个回应。 钱久哪里知道糯米心思如此复杂,还当糯米只是有些无奈。便劝道,“你也不要太挂心这件事情了。他们也不过是在这地方困得无聊了。我看这几日,上头的龙卷都已经变得弱一些了,估摸着也不过几日就能消停下来。到时候回到了那人间界去,谁还会想着你们的事情呢。” 糯米顿了顿。点点头,轻轻答应了一声。 她所担心的,根本就不是外头的修士们在说什么。当初她带着傀儡一样的柱子四处行走,受到的非议只会比现在更多,根本不可能有少的。可那时候她心中也没什么想法,只觉得自己能够好好地同柱子在一块儿,旁的什么事情都变得不再重要。 可这也是因为她觉得那些事情。根本不会影响到她,更不会影响到柱子师兄。 如今她所担忧的,直直所需要面对的,可就是柱子师兄本身了。这又叫她怎么能不担忧。 只是这样的担忧,显然也并不是能够说给钱久听的。哪怕是萧景言如今就在她身边,她恐怕也没办法将这些想法说出口来。 她自己已经隐约有一点儿感觉了。这样的事情,不仅仅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样简单,朦朦胧胧的,好像还有一些别的情绪在里边,是她绝对不能告诉旁人的。 糯米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就是偶尔在外头见到道侣,像是凌黛霜同铁无崖,却也从来没有观察过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样去相处的。如今突然轮到她自己头上,她便很是有些茫然了起来。 这些事情,原本应当是她还做闺阁女子的时候,由她阿娘细细地同她讲的。又或者是当她交了闺中密友以后,总会讨论起这样的事情来。 哪怕是她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可当她显露出这样的心思来的时候,也还有人能够同她分析一通。可如今这时候,她身边也每个能讲话的对象,也就只能是自己茫然地放在心里边琢磨了起来。 唯一能够让她觉得可说这心里话的人,首先在她心中闪过的名字,竟然是陆纤纤。 “……唉。” 一想到这名字,糯米的叹息就更大了起来。 别说陆纤纤如今不在她身边,就是在她身边呢,她也不能当真就将这些话同陆纤纤讲的吧。她总有一种感觉,只要她敢将这些话告诉陆纤纤,陆纤纤肯定会笑着将她往一条无法回头的弯路上边指点。 钱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糯米自己怀着满腹心事,从那外头往房间那边走的时候,总觉得四周的修士好像都在对她指指点点一样。不过,她知道这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因为她心中认定了自己如今被人注意着,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实际上,那些修士倒没猖狂到这样的地步。 她一路走回了房间,正好见到柱子还在默默地尝试着研究出一架飞舟来,突然就觉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师兄才是了。 柱子并没有发现糯米的异样,这时候见糯米回来了,还将手中的东西朝旁边一放,站起来就朝糯米迎了过去。 糯米见到柱子,也只能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远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头。 柱子若是这还没瞧出什么问题来,可就枉跟在糯米身边这么久了。 “阿苗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高兴?有人欺负你?”柱子有些紧张地问。 “没有没有,这儿哪有人会欺负我。”糯米赶紧摇头,想要重新露出个笑容来。 可她心里边实在藏了事情,这笑容便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同往日一样。 柱子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就看着糯米,看得糯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就好似她自己的烦恼竟然已经影响到了柱子一样。 对方也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她心里边藏了事情,还觉得能够瞒得住,那实在有些太不将柱子放在心上了。 糯米想了想,便小声讲,“真没什么事情,只是我自己心里边……想不明白。就是说出来了,也没什么用处。等我想透彻一些,肯定就会回头来给你讲的。” 她这话说得十分简单,到底就跟没说一样,可也觉得这样说至少是能让柱子安心一些的吧。 柱子果然就再没有追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领着糯米回到房间里边去。 两人之间竟然出现了一点儿尴尬。 他们之间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了,这种异样的沉默,实在是叫糯米觉得不习惯。特别是她方才还如同敷衍一样将柱子的关心推到了一边去,这时候的沉默,足以让她各种不安了起来。 柱子坐在一旁,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出来了糯米的那点儿不安,微微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说什么。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然后就开始拿起地上那些被他抛到了一边去的灵木,坐到糯米身边去,小声地同她讲起自己的想法来。 他先前就已经同糯米讲过了,说是想要做一艘和方舟形态相左的飞舟。那飞舟最好是一个小房子的形态,而不是像方舟那样分成好多层,还要雕刻一些华而不实的装饰。那些装饰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的,上边也有许多阵法的纹路,藏在那些雕刻的印文之中。唯有是将那些纹路全部串联起来,整个方舟才能够腾空飞起。 但如今他们其实并不需要这些。他们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想要制造出方舟来,简直可以说是不可能的。如今之计,唯有是仿照方舟的制作方式,再重新造出一架同方舟飞行方式相似,却又并不相同的飞舟来,才能够解决他们的问题。 糯米虽然明知道柱子是在为她分心,让她不要再去在意那点儿尴尬,可慢慢地听着柱子的讲解,却到底是慢慢融入到了柱子的想法当中去了。 柱子并不是什么天才,更没有认真系统地学习过阵法纹路的知识。他所仅有的一点儿相关知识,还是当初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偶尔听师叔传功提起的。 可他却是硬生生地用自己那不多的知识,一点一点地参透了方舟上边的阵法纹路,琢磨出了另外一种纹路的绘制方式来。 哪怕是有糯米拓印下来的那些阵法纹路做参考,想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是简简单单说一句的事情。 糯米静静听着柱子那有些不甚顺畅的讲解,渐渐地竟然真就忘记了自己方才的那点儿尴尬和心事。她突然觉得有点儿骄傲自豪。 谁敢说她家师兄不厉害呢。 ps: 今天……不、应该是昨天了…… 被家里拖出去吃饭了,吃到了很好吃的新疆菜(幸福脸~ 不过这个更新就……本来应该白天就码好发掉的,不过实在是最近这卡文的节奏啊……会补回来的,现在就先爬去睡了。躺平 七百零九 质疑 柱子的想法十分清楚明白,只是他自己没有办法表述得很清楚罢了。 现在他既然是认真同糯米讲解的,只要花费一点儿时间,糯米也就渐渐地明白了过来。 这样的木工活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修士都能够做得出来的。他固然是因为心中存着定要成功的心思,可同时也是因为他在这方面当真有天赋。否则一个资质平平的修士,无论心中有再大的坚毅,也还是不可能简简单单就逆推出阵法纹路的用法。 他的这个想法是极好的,只要是清楚明白地表达出来以后,不仅仅是糯米,就连其他那些修为层次高深的修士,都被他的想法震惊了。 因为这实在不是一个体修所能够做到的事情。 不过,不论柱子是为了什么而有这样的心思,对他们都是一件好事。他们又何尝不知道,那方舟本身并不那么适合他们。可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当初谁能想到区区一个体修,竟然可以逆推出方舟上边阵法纹路的绘制方式。 只是,哪怕就是他们几个,也没有这样的能耐。实在是空有一身想法,却没能耐改变现状。这样的想法就是再好,也不过就是空想罢了。唯有是能够做得到的构想,才算是有用的。 如今柱子这想法是好的,而他自己更表示是能够真正做出来的,哪里不叫人觉得惊诧。 若是柱子在想法实现以前就将这一切都说出来的话,旁人肯定会觉得他就只是个疯子罢了。也不一定就会当面嘲笑,可背地里那些闲话肯定是络绎不绝。柱子自己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话,可他却相当不愿意被糯米听到这些。 所以他一直都将这些想法藏在心底,直到自己终于成功了以后,这才将一切说出来。 他就是再不善言辞,可说的是些在心中琢磨了好久的话,磕磕绊绊的,也能将旁人给说服了。 除了本来就已经有点儿预感的唐允风以外。其他所有修士都被柱子的想法和行为吓住了。 ——体修。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地看了看柱子,将他的容貌印在了心上。 以前他们总是那样的目空一切,觉得柱子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去在意。 这里哪怕不是人间界。而是毫无灵气的幽冥,但仙缘的作用还是存在的。只要柱子能被他们这些修士放在心上,短时间内的仙缘肯定会大大增加。虽然他们的修为比柱子高出太多,恐怕很快就会将柱子甩到一边去,可若是对方能够把握住这中间的机缘,说不准就能一步登天。毕竟他们如今在这地窖里边的,除了玉溪门的弟子,哪个当不得一声“天骄”之称。 唐允风和杜乐同糯米的关系是很好,但再怎么也不可能去关注糯米身边的一个体修。 这样的体修,若是被他们带在身边。就只是一个仆下佣人一类的差遣。谁都不会真正在意体修的存在。 “要做方舟一样的新飞舟?你确定你能够做出来?” 所有修士都还沉默着,唯有一个修仙宗门的弟子十分不服气地开口。 “你这是怀疑?”糯米朝着修士看了一眼。 她平日总是一副十分温和的模样,从来不会展露出什么脾气来的。就是有人在后头说她什么话,就好似在外边有人背地里造她的谣言,她也不见得就是多么的生气。不过是想办法坑那些人一把罢了。 可这时候她开口讲话,竟一下子就叫那质疑的修士胸口一窒,就好似是被什么巨大的石头撞击在胸口一样,力道并不十分大,但足以压得他没办法开口。 那名修士眼神一闪,目光中流露出了惊骇莫名的神情来。只可惜他这时候正被巨大的压力强压着胸口,不要说是开口讲话了。就连站直身体都十分困难。 他的眼神当中除了惊骇以外,还有丝丝恐惧流露出来。 这一刻,他差点就忘记自己还在幽冥,还站在一个地窖当中,而外头是漫天席卷的风龙。 就是在人间界的时候,难道叶梵他们就能够做到以自身外放的灵气来镇压一个修仙宗门的弟子。叫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名被镇压住的修士额上瞬间就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来,十分艰难地看了糯米一眼,一双膝盖颤得几乎要站立不住。 谁也没想到糯米那样平和的性子,竟然会用灵气镇压等阶不如她的修士。这简直已经可以说是以大欺小了。而且,是在这完全没有灵气存在的幽冥当中。还没有被旁人发现。 糯米又看了那修士一眼,眼神当中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杀死,更没有一点儿不高兴的意思,好像这事情完全就不是她做的一样。唯有那个被她镇压住的修士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已经被加诸了多少压力。 既然糯米能够用灵气完全压制他,让他不再开口讲话,就能够再用力一些,直接将他生生压死。这对糯米而言,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时候修成的灵气? ——为什么平日和善,今日却这样的咄咄逼人? ——到底是怎么在这幽冥当中汇聚灵气的? 这些想法一一从那被镇压的修士脑海中闪过,可最后,这些所有疑惑都混成了一团浆糊,他唯一所能想到的,便是自己不能再惹糯米了,更不能惹她身边的那个体修。否则的话,他今天恐怕真要有大祸! 可他的疑问被糯米镇压了下去,紧接着就又有修仙宗门的弟子朝前走了一步,向糯米拱了拱手,傲然道,“这个是自然。方舟是我们修仙宗门的神圣之物,从来也没听说过哪里就有第二艘。不要说是类似的了,就是再怎么厉害的修士,从来也没听说能造成功。如今拿了图纸,制造一个小一些的方舟,已经十分困难了,又如何能够逆推出那上边刻印的纹路再加以破解,然后做出一艘新的飞舟来?” 他这样一讲,场面顿时就冷了下来。 这话说得十分直白,就差指着柱子的鼻子大骂骗子了。 糯米扭头看了那修仙宗门的弟子一眼,还没来得急开口说什么,更没调动自己体内的灵气,对方就已经朝着四放拱了拱手,又道,“这横渡界河之事,可说是千难万险,不论是怎么样的仙修大能,都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就可以成功。咱们想将方舟再做出来,为的是什么?不过求一稳妥罢了。要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怎么会如此退而求其次。将这横渡界河的希望放在一个体修研究出来的新飞舟之上……想来并不妥当。” 这话讲得更绝,甚至已经断了所有回转的机会了。 若要说他方才的那番话只是怀疑柱子的能力,可后头的话已经是在怀疑柱子和糯米的用心了。有些话本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他这样一讲,后头所隐藏着的意思也就马上显露了出来。 无非是觉得柱子没有那个能力却硬是要做这样的事情,既不理智,也没有将他们一行人的安危都放在心上。 他已经把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糯米反倒是不好对他进行镇压了。 因为那么一来,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瞧出中间有什么猫腻。这个修仙宗门的家伙反对得如此强烈,又怎么会突然闭嘴呢。 场面冷了一瞬之后,才又另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南道友,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吧。”唐允风朝前站了一步,隐隐将糯米和柱子两人都拦在了后头,出声讲,“这次也不是什么比拼,更不是玩闹。想来这中间的风险,所有人都知道。哪怕就是这制造飞舟的人,自己也需要坐在飞舟上头的,他又凭什么要来害他自己?” 唐允风心中还藏着一句话没说出来——以柱子重视糯米的程度看来,哪怕是他自己会落入危险当中,他也不可能会害糯米的。他们这些人只要是同糯米在一块儿,自然不会被柱子抛下。柱子就是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肯定也不会拿糯米来当期间的试验品。 修仙宗门那修士姓氏十分特别,姓南,名宗行。这时候,南宗行听到唐允风的话,面上一笑,道,“唐道兄说得有理。只是,这毕竟是件大事。如此随随便便就听信一个体修,恐怕不合适。不论是方舟还是飞舟,都是他负责动手做出来的。这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变故,我们这些人也是无从得知的吧。方舟我们倒是熟悉,还能够帮忙指点指点,可这新的飞舟……” 这话说得太难听,直指柱子会在做飞舟的时候动什么手脚,瞬间就将糯米气得目光一闪。 她可以对那些泼到她身上的脏水淡定一笑,只当那些是磨练,却绝不能容许她的师兄受人一点儿诽谤。她心中总觉得师兄受了太多苦,可不能让他再那样被欺辱了。 不要说是她了,就连楼千重他们几个听了这话,面色都是微微一变。 七百一十 争辩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面。 柱子可不是糯米身边养的一条狗,而是她正儿八经的师兄。每次她对外介绍的时候,总要强调一次柱子的身份。久而久之,他们这些外人都已经习惯了糯米对这师兄的重视了。 既然称之为师兄,自然是证明糯米承认这体修比自己还要更高深一些。如今被修仙宗门的弟子如此无端指责,简直就是一巴掌直接扇糯米脸上一样。 而这地窖里边的修士都知道,糯米同楼千重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他们并不是师出同门,但在这幽冥当中,他们几人之间的关系却要比同门都还更紧密。几人历经生死劫难,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被分开来的。修仙宗门的修士说得如此过分,甚至就好像是在说楼千重他们一群人也有眼无珠。 糯米咬着下唇,静静看着面前那个修仙宗门的弟子。 只见那名弟子眼神平静,看着柱子的时候,甚至还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桀骜的神态来。唯有在看向糯米的时候,他的眼神当中才会闪过一丝躲避。 但他的眼神中并没有慌张! 修仙宗门的弟子,自然也如同那些大门派里边出来的天骄修士一样,有着自己的傲慢。他深信自己这次开口,并不完全就是因为私仇。 那体修固然是曾经在图纸的问题上质疑过他们,让他们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好生没脸,可在这事情上边,他当真觉得自己的怀疑并没有错。毕竟对方只是个体修而已,哪里来这样大的能耐,可以分解那些金丹期师祖所留下来的阵法纹路,更不要说是灵活贯通化为己用了。这已经不是寻常修士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若是有修士掌握了这门手艺,不管他的修仙资质有多差,甚至他就是连灵气都凝聚不出来,也会受到各大门派的争抢。这可是连着修仙宗门也会眼热的大才。哪可能就处在一个体修身上。 南宗行看向柱子的方向之时,眼神其实是从柱子身后掠过,根本没有真正去看一眼柱子,就好像柱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睛一样。更不可能在他心中占据一点儿位置。 有了这样的思想以后,南宗行是完全不觉得自己过分,反倒认为自己是在为这里所有人的性命负责,道心并没有受到一点儿动摇,反倒是变得更加坚定了。 这种感觉,唯有是在做出一件足以影响一州县气运之事、并且是能印证自己道心所向,这才能够产生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幽冥的影响,南宗行如今不过是稍微说几句话罢了,就突然感觉到道心变得更加坚毅起来,几乎到了无可撼动的地步。 道心变得坚固。自然会有许多好处。其中之一就是心智坚定,再不会轻易受外物所挪移。 南宗行傲慢地站在原处,无惧地面对着众人的目光。 方才他看向糯米的时候,目光还有微微的一丝闪避,可如今却已经能够直面糯米。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一点错处。 叶梵这时候才终于扭头看了南宗行一眼,目光中流露出诧异的神色来。 “不管怎么说,你这话也讲得太过分了。”连一向沉稳的江承淮也忍不住开口。 他身边的杜乐方才早就忍不住,想要跳起来讲话了,只是被江承淮一把拦住罢了。可如今,连他自己也忍不住开口了。 杜乐在旁边顿时就给了江承淮一个哀怨的眼神,好像在讲:你自己不也按捺不住么。倒是管起我来了。 “话不能这么说。”修仙宗门那边又站出来了一个弟子,十分认真地摇摇头,道,“这是关系各人生死的大事。他不过是区区一介体修,能够在这幽冥藏身,已经是相当不易。我们又怎能拿炼气期修士的命去同一个体修类比?他就是死了,也不过是贱命一条。可各位哪个不是门派的根基和未来,难道就值得将自己的性命放在一个体修手上?” 他这样讲,倒也算不得有大错。 毕竟在这次横渡界河躲入幽冥的事情当中,根本没有哪个门派是奢侈得带着体修一同过来的。他们虽然对柱子的身份有诸多猜测。可不管怎么说,柱子都只是一个门派中不起眼的体修,同他们这些天骄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大了。 一个体修,死了也就死了。可他们这些内门第一的弟子若是陨落,门派里边都会敲响丧钟的。有些甚至会得到国丧的待遇。 修仙宗门的修士们目光愈发得意了起来。 杜乐早就已经忍不住了,这时候也顾不得江承淮的阻拦,跳起来指着那个修士讲,“你厉害,你命贵。说话的时候声音最响,怎么就不见你自己弄个方舟出来?你不是有图纸么,不是能耐么,干脆自己造一艘方舟横渡界河就算了吧。” 他话音才落,那几个修仙宗门的修士面色马上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话简直就是直戳在他们的心窝里边! 若不是他们本身不懂木工奇巧之术,又怎么会将修仙宗门多年收藏的方舟绘画出来。这对他们而言已经算是天大的侮辱了,不过是看在这幽冥艰难,才不得已将修仙宗门的东西拿出来罢了。 若是有机会,他们肯定是要讨回来的。 甚至,他们这些人都曾经动过过河拆桥的心思。 可这时候,哪怕有那样的心思,他们也不敢表露。 糯米并没有回话,只是拉着柱子的手,有些担忧地望了柱子一眼。 她自然可以代柱子说好多好多话,甚至是将这些修士教训一顿。她最近几日才发现自己的灵气能够在幽冥中凝成虚体,想要教训这些修士,想必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可她就是这么做了,柱子若是心中藏了心结,那也是无法解开的。她只能等一等,看看柱子是不是能够自己解决这件事。 柱子并没有低头,面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好像前头的议论根本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一样。等杜乐的话讲完了,他才认真地点点头,慢慢讲,“没错。我会害人,几位大能还是不要做我造的飞舟。” 糯米差点儿“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赶紧将脑袋扭到了一边去,这才没有直接笑场。 可杜乐却不管那么多,当场就发出了一声嘲笑的声音来,紧跟着起哄,“没错诶错。既然觉得咱们造的飞舟不合适,大可就不要坐了。你们能耐,又有那方舟的图纸,肯定能自己将方舟做出来,就不劳我们费心了吧。” 南宗行眼神一凝,突然收回空洞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柱子。 他完全没料到柱子一个体修,竟然敢辩驳他的话。 在这个地窖里边,恐怕就只有糯米是当真拿柱子当个修士看待的。其他修士一路所受的教育就是那样的,即便是认为修仙宗门欺人太甚,也并不是就觉得柱子当真能同他们平起平坐。 “好,好,好。”南宗行连道了三个好字,看向柱子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恨意。他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心绪稳定了下来,这才讲,“你们不要咄咄逼人。修仙宗门,可不是你们随便想利用就利用、想丢开就丢开的。在这幽冥里边,我们可能算不得什么,可得罪了修仙宗门,你们还想要在人间界活下去吗?!你们夺了修仙宗门的珍贵图纸,此刻却要将我们害在这个地方,你们就不怕修仙宗门的报复?” 他的话是在舌尖上含着灵气直吐出来的,就好似平地的一声惊雷一般,猛地在这狭小的地窖当中炸裂开来。 这是最简单的口含仙字。 南宗行的话声落地,那些本就同他站在一边的修仙宗门弟子心中悲愤,更为坚定。而那些本来还在摇摆不定的玉溪门弟子,都不由自主地就在心中生出了对修仙宗门的亲近之情。他们本来是两不相帮,不过瞧个热闹。这时候听南宗行的一声巨喝,不由自主地就觉得南宗行说言在理,果然是糯米他们欺人太甚。 “……”糯米顿时觉得眼前这人实在不可理喻。 当初明明是他们自己抢着将那方舟的图纸绘画出来,然后塞到柱子手上。哪怕柱子就是没有这图纸,糯米相信柱子也还是能够造出个小舟来,供他们一行横渡界河之用。只不过那造成的小舟可能没有腾空飞行的能耐罢了。 如今这话到了南宗行口中,竟好似那图纸是被逼拿出来的一样。 糯米摇摇头,抬眼看了看柱子,发现柱子竟然也在摇头,显然是觉得同这几个修仙宗门的家伙根本就说不通。 “师兄,怎么别搭理他们了吧?他们要是说的过分,就将他们赶出这地窖去得了。”糯米细声地讲。 将人赶出地窖,便相当于是杀人了。糯米自己说起来的时候,都很有些犹豫。 这些人虽然可恶,但暂时看着,还不至于是什么死罪。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给柱子出点儿恶气罢了。 柱子果然也摇摇头,低声道,“不碍事。他们上不了飞舟。” 七百一十一 风停 柱子开口,糯米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她只要她师兄不受委屈,如今见到柱子自己能处理事情,她甚至就甩手不管,也省得去伤这个脑筋。在这方面上,她简直就是个疲懒的家伙。只要能不同那些修士交际斗法,她就尽量地不去触碰这些事情,还曾经叫萧景言觉得十分可惜。她却依然我顾。 修仙宗门那几个修士无不怒目直视糯米和柱子。 糯米的声音虽小,可这里边的都是修为高深的修士,纵然在幽冥,却也已经磨砺了一年半载的,谁能漏掉糯米口中的那句小声的话。就连着柱子的应答,他们也都听得一清二楚。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他们面色直接就黑了起来。 杜乐和唐允风二人却在一边笑着拍手,连薛灵都跟着微微动了动嘴角,以示自己的支持。 那几个修仙宗门的修士只能在一边生气。 因为这个地窖是叶梵挑的地方,又几乎都是糯米身边的傀儡挖掘出来的,他们可以算是这地窖里头的主人。主人要将他们赶出去,他们实在也没什么可说的。 南宗行眼神闪烁了一番,最后只能不甘心地争辩了一句,“你们……你们……在这幽冥当中,四下都是鬼怪,你们不想着团结修士的力量去杀敌,却只想着如何陷害同道……” “你们心中难道就将我们当做同道么?我都无需你对着心魔发毒誓。若是你敢用道心发誓,说自己确实拿我们当同道,没有动过一丝歪念,我马上就给你们道歉,还能赔你们东西。”糯米不等对方讲完,直接就已经截断了他的话。 她平日是不做打断旁人讲话的这种行为的,总觉得十分无礼。可她现在根本就不愿意多听南宗行说话,更不想让南宗行蛊惑人心,因而直接就打断了南宗行。 南宗行面上露出了一丝难堪尴尬的神色。 他怎么可能当真将这些修士当同道看待。在最初他心中升起一丝将其他人害死的念头之时。他的道心早就已经有些不稳了。虽然糯米要求的并不是对着心魔发誓,只不过是对着道心,可这到底也还是会对他的修为造成影响,甚至可能会震裂他的道心。他又如何敢发这样的誓言。 南宗行狠狠地瞪了糯米一眼,喝骂道,“我堂堂一个修仙宗门弟子,怎能随便因为一个体修而对道心发誓,凭什么。” 他不说糯米的身份,光去说柱子,倒也确实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体修而发誓。 若是当真有修士为体修发誓,传出去了,反倒是个笑话。 糯米这边当场就有人嗤笑了出声。 南宗行并不理会那边的耻笑,眼珠子一转。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来,便正式道,“你们想要独自离开,抛下咱们,我也不怪你们。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你们不以同道相待,我们却不能失了修仙宗门的气度。若是你们不要我们上船,我们不上就是。但你们也要将一半的木料留给我们几个,我们自有办法离开。” 他心中的算盘打得很好。 若是柱子不能用那些仅有的灵木制造出飞舟来,他们自然是得意。说不定到时候楼千重他们还要回头求着借用灵木,那么他们所受的气便算是发作出去了。 哪怕是柱子当真用一丁点儿灵木造出飞舟,他们拿着这些木材。也还是可以寻找其他懂得木工的修士合作,大可再制造出另外一艘小舟来横渡界河,总不会就困在这幽冥当中的。 他可不信,在这庞大的幽冥里边,就唯有柱子这个体修懂得木工之法。 “你们想得倒是美。我们的灵木,凭什么就要分你们一半。”杜乐不屑地嗤道。 修仙宗门其他修士却也跟着认真了起来。道,“你们这是欺辱修仙宗门无人?你们这些用来撑起地窖的灵木,本就是从修仙宗门的方舟上边拆下来的,也不知道这拆卸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咱们也不去讨论那些。可这明明是我们修仙宗门的东西。只叫他们交还一半,难道还委屈了你们不成。” 这话一出口,杜乐和唐允风倒是没别的话可讲了,只是心中觉得憋屈无比。 他们用来撑地窖的灵木,确实出自方舟。可这也是他们在方舟坠毁以后,从这幽冥当中发现的,其实已经不算是修仙宗门的东西了。 现在听那几个修仙宗门弟子的意思,竟然好像在暗示方舟的意外是他们造成的一样,如何不叫他们觉得憋屈。 这种事情当真不好辩驳,除非他们能够找出其他一同遇难的修士来为他们作证,否则这样的事情传扬出去以后,对他们可是相当的不利。修仙宗门的方舟的毁了,占据的是弱者的位置,显然能够得到人们的同情。 南宗行他们见到唐允风几人气得色变,却只能闭嘴,面上便展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来,又讲,“你们放心,修仙宗门的修士,总归是有气度的。哪怕是你们做出了什么丑事,咱们也不会太过追究。毕竟我们还是顾念着同道的情谊的。只要你们将方舟上的那些灵木都交出来,那我们就不再追究这件事情了。” 这么说完,南宗行就已经想要转身离开了。 他深知自己如今所讲的都不过是诡辩,若是给他们反应过来了,说不定修仙宗门就又要吃亏。倒不如是趁着如今对方无话可讲,赶紧就离开。这么一来,给人留下的也就是修仙宗门占理的感觉了。 可还不等唐允风和杜乐说什么,南宗行都还来不及甩袖离开,就突然听见从洞口的位置传来了一声夹杂着慌张和惊喜的声音。那是个被派到洞口去望风的玉溪门弟子,这时候人还没出现,声音已经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风、风、风!风停了!” 他的声音当中带着激动,都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了,根本就不是他平日讲话的声音,可见他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亢奋。 “什么?!” 几个方才还在争吵的修士都顿时一停,紧接着身体就已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玉溪门那弟子还没有出现,他们已经开始仔细地去听外头的声响了。 先前他们一直在争吵辩论,根本没注意到外头的声音。这时候侧耳一听,才发现风的声音果然是已经停下来了,面上不由都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唐允风的眼神却动了动,眉头微微一皱,趁着其他修士都乱成一团的时候,凑到糯米身边去,小声地问,“糯米,我们真要将灵木交出去?” 糯米十分不起眼地摇了摇头,小声道,“凭什么,这就是我们发现的东西,不能交给他们。而且,若是我们当真将灵木交出去,他们又有别的话可讲了。肯定会说我们是因为畏惧罪行败露,所以才将灵木交出去的嘛。” 糯米见过不少这样被冤枉的例子,她自己也曾经受过不少冤屈,这时候显得十分坚定。 唐允风见糯米心意坚定,也不去多问柱子,点点头,高兴地道,“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我还怕你一时心软。如今外头的风眼看着也停下来了,哪怕是将他们赶出这地窖,他们也不能多说一句话。先前还觉得修仙宗门的人有大气度,如今一看……呸,就连那玉溪门都不如。” 糯米静静地点了点头。 没有遇到真正关乎生命和利益的事情以前,谁又能保证自己所见到的便是某人所有的品质呢。唯有是经历了这样的动荡以后,仍表现出能够令人信服的品德来的修士,才是真正的正道修士。 这么一想,糯米忍不住就扭头看了看叶梵的方向。 叶梵这时候正抬眼看着外头,忍不住提脚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根本没有感觉到糯米的目光。 糯米看着叶梵的背影,不由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她已经跟自己说了不下一万遍,不要再去搭理这个曾经的大师兄了。不管对方想要做什么或是已经做了什么,这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只要是帮着对方炼制出三阳九阴丹来,就已经算是和对方恩怨相抵,再没有任何交情在里边。 可每次见到叶梵,她总是忍不住。 她到底还是觉得叶梵不是坏人,只不过所做出来的都是坏事。 若是大家都困在这幽冥当中,那也就罢了。可叶梵一旦回到人间界去,绝对会做出如同龙搅风雨一样的事情来,这可实在不是糯米愿意见到的。 人间界如今已经破败一片,若是再被叶梵伸手一搅动,恐怕再没有什么安宁的日子了。 柱子似乎是在心中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伸出手去,握住了糯米的手掌。 糯米这才从思绪当中回过神来,抬头朝柱子笑了笑。两人之间,如今又是毫无芥蒂。 唐允风还以为糯米在担心着自己的门派,便小声劝道,“别担心。外头既然风停了,危险自然也就过去了。你大可想办法找一找同门修士。若是找不到,先回人间界去等着,也比在这幽冥当中有用的。” 七百一十二 邻居 唐允风并不知道糯米心中的想法,安慰得并不很得法。可糯米却也因为这么一点儿劝慰觉得心思松了一些,便笑着向唐允风点了点头。 两人的交流只不过就只有这么一点,很快就又沉默了下来,一同朝着外边走了出去。 外头的龙卷风果然已经停下来了,他们小心地打开了堵在洞口的木板,很快就见到了外边的天色。 外头的幽冥还是如同先前那样的漆黑幽暗,一眼望到外边去,就好像是望入了一个完全漆黑的井底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前的空间有多大,又有宽广。 然而,这样安静的漆黑,却叫他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这才是他们一直以来所接触着的幽冥,那里边有深深的漆黑,却也有叫他们安心的稳定。 如果在经历风季以前,有人同他们讲,说他们会因为这幽冥安静的黑暗而心安,他们一定会觉得这是个玩笑话。可经历过了幽冥当中的风季以后,他们才知道,原来那安静的黑暗也显得那样宝贵。 至少在那样的黑暗当中,他们还可以顺利地在外头四处行走,可若是风季来临,他们就只能憋屈地躲起来了。 他们可以算是在这幽冥当中过得比较顺畅的一群人。 毕竟有了糯米手上那季风游记的记载,他们只要按照那上边所讲地去做就可以了。外边还有好多修士,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风季的来临。他们还是同寻常那样在幽冥当中过日子,直到风季来临的时候,马上就被突然降临的龙卷杀死了,可能都来不及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连着自己是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就已经被龙卷搅得魂灵都碎了。 他们先是在洞口站了好久,等发现外边却是已经没有了一丝风的声音以后,这才带着狂喜。匆匆从地窖里边钻了出去。 糯米本来就已经走在后头了,这时候也被挤在了人群最后边,静静地看着前头那些人好似狂欢一样在前头欢呼着朝外奔跑,面上也跟着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 这实在是一件喜事。 哪怕是糯米这样能够在自己飘渺空间里边进行修炼。也还是觉得一直待在这地底下实在是一件憋屈郁闷的事情。这时候能够从地底离开,她便觉得十分高兴,哪里当真就愿意待在地下的。他们修士,果然还是喜欢在外头纵横驰骋。 随着前头那些修士跑到外头去,洞口也就松动了起来。 糯米这才终于同柱子和唐允风一道,在最后同其他修士一块走到了外边去。 才一踩到外边的土地上,糯米的眉头就跟着皱了起来。 她闻到了一种十分怪异的味道。那味道有些像血腥味,又有些像别的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几种味道相互混合在一块儿,实在叫人有些难以忍受。 这应当是那些被龙卷打碎了的血肉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也不知道那些四处飞驰的龙卷到底经过了什么地方,又绞碎了什么东西。如今落在地上的那些,更没人会去在意有什么。只知道在脚下各处,所静静落下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的血肉,让人踏着的时候觉得十分不舒服。 “这风终于也停下来了。” 不知道是谁在边上感慨了一句。 糯米已经习惯了地窖下边的光亮了。这时候习惯性地扭头一望,等眼前见不到任何东西以后,才想起自己现在可不是在那到处种植着苔藓照明的地窖下边了。在幽冥里边,她根本就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不由伸手往旁边摸了摸,发现柱子就站在她手边不到一寸的距离,这才安心了一些。 “龙卷已停,显然是利于我们回到人间界去的计划。”南宗行的声音有些高细。就是在黑暗之中,也还是能够分辨出他的声音来。只听他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又讲,“你确定人间界如今已经安稳下来了?” 南宗行甚至没有特地指明这个“你”到底是谁,可听他话里边的意思,自然是向着糯米发问的。 糯米恼他讲话无礼。压根儿就不去搭理。反正南宗行根本没说自己是在和谁讲话,她就是装傻充愣,南宗行也不能多说什么。 众人此时都处于欢欣雀跃的心情当中,四处都是欢呼的声音,根本没人注意到南宗行在说什么。 这欢呼的声音并不仅仅是从他们四周响起。在很远的地方,渐渐也跟着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好像同样是欢呼的声音。想来,在他们附近也还有一些藏在地下的修士,发现风季过去以后,便从地洞里边钻了出来,欢呼庆贺。 糯米没有搭理南宗行,脑袋却又不自觉地朝着那些发出欢呼的地方扭头望去。就算她知道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却也还是沉浸在这样的喜悦当中。 南宗行在黑暗当中,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糯米明明没有回应他的问话,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沉默了下去。 欢呼的声音此起彼落,不一时,就已经有人回身从洞中拿出了火把来,在地窖前头燃起了一堆高高的篝火。 他们这些跟在糯米身边的修士,生活过得可算是十分优异。 糯米一早就将那些发光的苔藓都种在了地窖里边,充当照明只用。因而在那地窖下头的时候,除了三五不时要烧火做饭以外,他们平常可从来不需要点起篝火,手上的柴火自然是足够的。 他们这边点燃篝火,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看见四周再有篝火燃起来。 “怎么搞的。如今在这幽冥当中,大家都算是同道,怎么就没有人呼应咱们一下。这是瞧不起咱们呢,还是将咱们都当成是坏人了。”有个玉溪门的弟子十分不甘心地嘀咕了一句。 糯米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见钱久在一旁说道,“不要瞎说。那些修士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柴火了。” 其他修士听了,这才不讲话了。 四周没有人点起篝火回应,可他们在外头小站了一会儿以后,却听见四周开始响起渐渐靠近过来的脚步声音。 糯米发现,她现在的听力好像又已经更上了一层,甚至能够从这脚步声当中分辨出人数来,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脚步声的主人此刻所怀着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这些东西并不需要她刻意去了解,只是听见那些脚步声,脑海里边很自然地就浮现出了这些资料来,非常自然。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能耐,不由就愣住了。 忐忑、饥饿、怀疑、猜忌…… 糯米摇摇头,努力将那些脚步声中流传过来的情绪从脑海当中排了出去,然后同其他修士一道,站着等待那些正在走过来的陌生修士。 除了她以外,还有不少修士陆陆续续地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很快就意识到是有人在朝着他们靠近过来。听到脚步声了以后,他们的反应可完全不一样。 有的修士像糯米一样静静站着,也有一些已经好奇地朝着四周张望了起来,更有的微微后退一步,将手摁住了自己的飞剑。楼千重他们自然都是最后一种反应,连年纪最小的杜乐也不例外。 糯米不太能看清柱子的身影,但想来柱子应当也是正在戒备着的吧。 脚步声渐渐靠近,在那些人进入到篝火能够照应的反应以后,才一下子站住了。 就如同楼千重他们升起戒备一样,那些靠过来的修士心中其实也带着不少的疑虑。可他们没有办法,在那地窖下边的生活,早就已经耗空了他们身上储存的东西,连柴火都已经用光了,更不要说是别的东西了。 他们准备得还算充分,灵谷还剩余一些。可在柴火用光以后,他们根本无法生火做饭,都只能是在饥饿之时生吃灵谷。那滋味儿,别说是有多难受了,即便是为了活命,他们也再不愿意尝试第二次。 正是因为这样,才促使他们朝这篝火的方向走了过来。 在见到篝火旁的人数以后,那些心来的修士心中不免是“咯噔”了一声。可他们已经走过来了,如今也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向篝火这边拱手行礼,又报了名号,只说是柴火用尽,希望能够借些柴火一用。 糯米的缥缈幻境里边种植着无数灵谷灵草,虽然灵木不多,可有了灵谷杆子,也算是无论如何都用不完的柴火了。这时候见竟然当真有修士上前来借柴火,也觉得有些好笑,正想着要点头答应的时候,却见南宗行突然朝前走了两步,抢声道: “柴火自然是有的,但白给你们可不行。你们必须拿出东西来换。这柴火么,是我们所有人的东西,你们拿出来的东西让我们所有人满意了,才能换到柴火。” 糯米一愣。 附近的修士也用一种看怪物的神情看着南宗行。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讲。 不论是柴火还是灵谷,其实都是糯米一个人的东西。哪怕就算上从方舟残骸上找到的东西,也不过是楼千重他们七人的东西,压根儿和南宗行这个后来的外人没什么关系。如今他这么讲,看着好像是在为大家争利益,其他人倒是不好多说什么。 ps: 看了一眼起点的月饼活动,又是一个烧钱活动…… 咱还是留着钱自己买月饼吃吧~大家准备好月饼过八月十五了么~?=w=~ 七百一十三 身份 糯米不讲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南宗行,看他还能够说出什么话来。 既然糯米不开口,旁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能也是一脸不解地就看向南宗行。他们这才想起,方才在那地窖下边的时候,南宗行可是和糯米他们发生了争执的。这时候若说是突然良心发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又转头帮着糯米,可实在没人能相信。 而且,南宗行这样一讲,无异于是将糯米的东西当成了所有修士的东西。 若是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钱久他们这些玉溪门的弟子可能会无端多了不少好处,可他却仍是将眉头皱了起来。 他同南宗行不一样,和自己以前的时候更不相同。他早就已经决定要跟在糯米后头的,唯有这样,玉溪门才能够立于不破之地。 区区一点儿好处,拿在手上确实叫人高兴,可再怎样也比不过糯米这个人。 钱久相信,只要自己能够一直跟在糯米身边,糯米所给他的东西,绝对比这坑拐来的要多得多。 那边开口求柴火的修士拥有一个十分罕见的姓氏。他姓雪,名原。在他身边,还静静立着一个有些害羞的女修,十分的惹人注目。 雪原不等旁人再开口,就已经点头,道,“那是自然。在这幽冥当中,所有东西都十分值当。我们都是门派子弟,不会平白要你们东西的,肯定会拿出些许来交换。不知诸位是想要灵石、法器、符纸还是飞剑?” 糯米一张嘴,正想要接话,南宗行却已经当先抢过了话头,着急道,“那就飞剑吧。要你们身上最好的飞剑。否则,这交易可不划算。” 他这么一讲,更多玉溪门的弟子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谁都知道,剑修身上最好的飞剑。自然是自己在使用着的那一柄。这不仅仅是因为人都会用最好的飞剑来防身,更是因为飞剑这东西同其他法器不一样,很是特殊。 被一直存在修士体内温养着的飞剑,自然要比摆着不用的飞剑厉害得多。每个剑修在选定了自己的飞剑以后。都会将那些飞剑用秘法收入体内,用自己的灵气一直养着,甚至会用自己的骨肉去锻造和磨砺飞剑剑刃。 有些厉害的剑修,为了能更好地打磨自己的飞剑,甚至会去寻找龙骨龙角去打磨自己的飞剑。哪怕就是一柄并不如何优秀的飞剑,能够在修士体内被滋养多年,又久经打磨,也会变得十分厉害。 南宗行这样讲,无异于就是拒绝对方的请求了。 他的话一说出来,雪原的面色马上就变了。那些跟在他身后的落魄修士也跟着变了脸色。 糯米却并不理会南宗行的话。朝前迎了一步,开口道,“我不想要飞剑。飞剑么……对我也没什么用处。柴火都是我的东西,怎么能换一些我用不上的飞剑回来呢。” 她这一讲,所有修士都跟着扭头朝她看了过去。 他们自己这边的修士早知道糯米是负责管所有物资的。并没有显出惊讶来。可雪原他们那边的修士却个个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他们自己那边也有个女修,而且那女修还是雪原的亲妹,却也没有掌控物资的权力,只能是跟在兄长身后默默做事。没想到那边修士的人数比他们还要多一些,可却竟然是让一个女修负责掌管着东西。 而且,那女修能够说出柴火是她的东西这样的话来,看上去权力还不低。 雪原迅速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那群修士。发现除了南宗行和他身后几个修士的面色稍微有点儿变化以为,其余修士都好似理所当然一样看着糯米,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他从刚踏入篝火的光圈开始,就已经注意到糯米的存在了。这女修毕竟是修仙界难得一见的,他身边又总跟这个妹妹,见到糯米的时候。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在他眼中,对面那名女修并没有多能耐的地方,甚至应该同他妹妹一样,都是个性子内敛的。没想到他竟然好似看走眼了,那女修突然就说出了那样的话来。 不过。对方一句话,倒是给他们解了一个大难题。 雪原心中揣测,面上却并不显露,只是向着糯米笑笑,道,“多谢道友。我们都是剑修,除非身陨,否则本命飞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出去的。你能做主这交换的事情?” 糯米点了点下巴。 这动作是她从叶梵身上学回来的,总觉得这能增添自己的气势。 若是放到叶梵身上,这动作确实十分凌厉,带着一种傲然的杀气。可惜糯米自己本身长的就是一副软和的相貌,即便是这么绷紧下巴微微一点,也并不会叫人觉得害怕,倒好似是她太过害羞,不善言辞一样。 雪原身边的女修好奇地向糯米看了一眼。 她的性子可能比糯米当年还要羞涩,这时候站在雪原的身边,也好像总是想往雪原背后躲一样,根本不敢去接其他修士的目光。可唯有在看着糯米的时候,她才会露出一点好奇来。大概是因为不常见到女修,所以便多看了几眼。 糯米感觉到那女修的目光,先是对雪原点点头,然后才转头朝她笑了笑。糯米这笑容一露,便见到对面那比她还要再年长一些的姑娘一下子就垂下了脑袋。 这…… 糯米笑容一顿,还以为是自己吓到对面那姑娘了。结果一回头,才发现原来柱子也同她一样,正在盯着那女修看。她是对人露了个笑容,可柱子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直直看着对方。他长得十分魁梧,比在场所有剑修都要高大,面容一板,更说不上和善,难怪会将人吓了一跳。 “师兄……”糯米小声地唤了柱子一句,又伸手扯了扯柱子的衣裳。 柱子这才默默地低下头。 雪原没在意这边的小动作,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糯米身边的那些修士。 他本不觉得糯米当真有独断的权力,可见到其他修士的反应以后,他终于确定,糯米确实能够定下这事情来。 发现了这一点以后,雪原并没有放松下来,反倒是更紧张了起来。 像南宗行那样开口讨要东西的,在这幽冥当中实在是太正常了。哪怕是在人间界里边,也没有谁会随随便便就将东西送人的。可他从来没有同这些掌事的女修打过交代,因而心中便生出了警惕的心思来。 在他心中所想的,便是觉得寻常女修总不可能收复这么一群厉害的男修。若是糯米竟然是这群人当中的头儿,可不知道糯米到底有多少手段。 糯米若是知道雪原心中的想法,肯定会被逗得哭笑不得。 她哪里用过什么手段去收买人心,又哪来是这些修士的领头,就连修仙宗门的南宗行都窥视着她手上的东西呢。她说柴火都是她的东西,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那些东西确实都出自她的缥缈幻境,只属于她一个人。 南宗行在一旁摇头,道,“苗道友此言差矣。柴火是大家收集的,怎能说是你的东西?若要交换,怎么也该换得大家都能使用的好处,无疑是飞剑最符合。若是好处只落在了你一个人身上,日后还有谁愿意在这幽冥里边帮你?” “反正我也不需要你帮忙。你倒是给我送过一根树枝么。”糯米哼声道。 南宗行一噎,又讲,“树枝?那算得个什么。我们给你的帮助,可是比柴火要好得多。” 他所讲的,自然又是那方舟的图纸。 四周的修士都已经有些厌烦他这一套理论了,唯有雪原他们不明所以,呆呆地看向这边,左右张望着,好像要借此判断对面的形势一样。 但不论南宗行说什么,楼千重和叶梵都不为所动,好像根本就没听见南宗行在讲话一样,甚至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更不要说是看向南宗行那边了。 他们两人的气势就摆在那儿,哪怕是如今没办法外放灵气,也还是叫人一眼就见到了他们,觉得他们就是人群当中最厉害的。既然他们不去附和南宗行,雪原便觉得这是对糯米的支持了。 这么一看,雪原心中更是惊奇,也不知道糯米是怎么让楼千重和叶梵那样傲慢又厉害的剑修乖乖听话的。 他若是拿这问题去问糯米,糯米肯定是给他一个十分朴素的答案。 “因为我是管饭的呀。”糯米绝对会这样回答,顺便再附送上一个十分软和的笑容。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她是负责分派食物的,甚至是负责烹饪食物的那一个。她虽然不如寻常灵厨那样,能够将灵谷的全部灵气都经由烹饪激发出来,可至少她做的东西味道还不错。 楼千重和叶梵这样的大少爷,根本不懂自己做吃食,平日不是带着干粮就是有人跟在旁边做事,所以见到糯米能提供合乎他们胃口的食物,便毫不犹豫地就同糯米关系好了起来。楼千重虽然平日话也不多说一句,可南宗行要是敢过分,他绝对是第一次运起飞剑将南宗行劈死的人。 七百一十四 发威 南宗行虽然话讲得激烈,可其他修士好像都并不将他放在眼内。他喊得再厉害,却就连旁边那些新来的修士都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中。 因为糯米已经直接从储物袋里边拿出了些柴火,就那样随意地铺开在地面上,还不时抓起一把柴火,往那篝火里头丢上一把。 “不过是捧火,何至于借不借的。”糯米摇摇头,直接就无视了南宗行这个人,扭头向雪原开口,道,“若是需要,就凑着这些火一块儿用好了。咱们都是些修道的,落在这幽冥里边也不容易。大家都是同道,何至于那样无耻,连点儿火都舍不得?” 她这话可是南宗行前不久才讲过的,用这话来将南宗行堵回去,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南宗行的面色果然就是一变,恶狠狠地瞪着糯米。 糯米自己毫无感觉。 可拦在糯米身边的柱子却由不得南宗行这样无礼,见南宗行面上流露出一股恶意和杀气来,便往前跨了一步,正好是挡在南宗行同糯米之间,扭头朝南宗行瞪了一眼,道,“你若是看不惯,就滚。” 他这话说得相当强硬,同他平常完全不一样。南宗行听在耳中,脸色瞬间就气得涨红。 “你不过是个低贱的体修……” “闭嘴!” 南宗行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糯米猛地喝止住了。 他到了嘴边的话一噎,差点没被糯米身上爆发出来的灵气击飞出去。 所有人面色都是一变。 先前糯米用灵气压制住修仙宗门弟子的时候,并没有像这样完全将灵气爆发出来,只是针对那一个弟子罢了。那个弟子知道糯米的厉害,可周围的修士却毫无察觉。 可现在,糯米许是真生气了,浑身灵气一下子都朝外炸了出去,一下子就将所有人都震得后退了一步。而被针对的南宗行,更是被压得连话都讲不出来。接连退了好几步才摇摇晃晃地稳住了身形。 南宗行虽然勉强抵抗住了面前的压力,没有当场坐倒在地上,可面色也跟着变得苍白了起来。 方才他还被气得满脸通红,转瞬就已经被糯米的力气压迫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着相当的可笑。 然而,周遭那些修士没有一个是能笑出来的,看着糯米的时候,面色纷纷都变了。 他们从来不知道糯米竟然已经修炼到了这个境界。甚至就连糯米自己都不清楚,她如今到底算是修炼到了哪个层次。在这幽冥当中,修炼十分艰难,想要判断出修为层次来,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在场的所有修士里边,反倒是雪原这些外来人要显得更镇定一些。 毕竟他们并不知道糯米先前是怎么样的修为层次,虽然糯米看着像是个未满而是的小姑娘。可谁也没规定说修士就一定要是看上去的这个模样。也有的修士早早突破了境界,从而保留住一个相当年轻的面容。 甚至在这神奇的修仙界里边,还有一些特殊的丹药或是灵果,能够重塑面容,倒逆寿元。 雪原本就将糯米当成了个能做主的人。从来没将糯米当成是小姑娘看过。这时候见到糯米突然发作,还觉得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反倒有些放下心来。 若糯米没有这样的能耐,又怎么可能管得住那么厉害的一群剑修。雪原静静地抵抗着糯米的灵气,心中惊讶,却并没有展露出来。 可一直跟着糯米住在地窖里边的修士却个个面色惨白。 他们知道糯米以前是什么层次,特别是楼千重和叶梵他们那几个去参加比斗的剑修。哪怕没有同糯米一道组成队伍,也大概是知道糯米修为的。 当初在修仙宗门的时候,糯米可是个十分打眼的人物,谁不知道那个年纪轻轻的女修夺了个人比斗的魁首。要说那群修士里边还有人不认识糯米的话,简直就如同笑话一般。 那时候糯米的修为,在所有修士当中可是最最低的。就连修仙宗门也以这个为话头。算是用来激励其他修士。 哪怕糯米是在那时候隐藏了自己的真正修为,那也是够厉害的。 毕竟,比斗也是有修为要求的。若是修为层次太高了,同其他修士混在一块儿,那便算是以大欺小了。在修仙界。排资论辈可从来不看年龄,看的都是修士的修为。所以在这方面可是检查得十分严格的。 糯米要是能够在这样的检查当中隐瞒住自己的修为,那岂不是说她的修为层次比修仙宗门那些老妖怪都还要厉害? 可如果不是这样,糯米是在这幽冥当中慢慢修炼成现在这层次,也可以说是个让人惊骇的事实。 连叶梵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在幽冥里边的修炼一点儿没落下,肯定会比别人要先走一步。可现在稍微窥探到一些糯米的修为以后,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抛落许多。 糯米年纪比他小,进入修仙界的时间比他短,甚至连修炼的时间肯定也没他充足。以前糯米是个杂役,后来又是个炼丹的。能将炼丹术修炼至如今的境界,所花费的时间肯定不少。 然后,即便是这样,糯米的修为层次也还是远远地超过了他。 叶梵的眼神中除了不信以外,甚至还闪过一丝凶光。 不过柱子扭头朝叶梵看去的时候,叶梵早就将那凶光收敛了回去,默默低下了头。 其他修士并没被糯米针对,因而并没有特别压抑的感觉。 唐允风苦笑了一声,道,“糯米……不、苗仙长,你……” 糯米却没去看唐允风,只是死死盯着南宗行,冷声道,“你既然三番四次地瞧不起我师兄,那也没必要留在这儿了吧?风季也停了,你爱到哪里去,我绝对不拦你。” 柱子根本不等糯米开口,人已经朝南宗行走了过去。他一站在南宗行面前,就显出了南宗行的瘦小来。 南宗行本是个剑修,身体也算是精壮结实,可站在柱子面前,便就只好像是个半大小子一样,畏畏缩缩的。他面色一直是苍白没有血色的,这时候见到柱子,脸色更是难看,嘴唇一直颤抖着,好像是想要开口说什么话一样。 可糯米的灵气并没有收回去,还一直就压在他身上,使得他根本没办法开口讲话。 柱子可不管旁人的目光,更不去理会南宗行想要说什么。特别是听到了糯米的话以后,他更是眯了眯眼睛,一脚就朝南宗行踹了过去,直接踢在了南宗行肚子上。 南宗行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直接被柱子踢飞了出去。隔了好一会儿,黑暗当中才传来了南宗行落地的声音。 直到落地以后,那黑暗当中才隐约传来了一点呻吟声。紧接着,就是低低的咒骂响起。 柱子直接就朝着黑暗里边冲了进去,没在了黑暗当中。 糯米看了看那个方向,微微摇了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旁边的修士早就已经看呆了。 在他们的印象当中,糯米是个十分温和的,就是旁人要占她便宜,她也多是退让,从来没有试过发这么大的脾气。而柱子更是个毫不起眼的体修。没想到这二人真生气起来,竟然会是这样的。 一时之间,那些修士面上都露出了一副诡异的神情来,谁都没有讲话。 还是雪原打破了沉默,道,“既然道友这样讲,我们就不客气了。日后若是有用到我们的地方,请一定要开口。” “嗯。”糯米笑着点点头,又恢复了平日那软和的模样来。 可现在却再没人敢小看她了。 黑暗当中一直没有传出声音,其他修士虽然十分认真地去听四周的声音,却好像再没听见南宗行的声音。他们却并没有放松下来。 因为在黑暗里边,还传出了一点儿怪异的声音。 糯米也朝那边看了看,好像是在等着柱子回来一样。她等了一会儿,突然又扭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修仙宗门弟子,开口问,“你们还要留在这儿么?” 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面色马上就变得更糟糕了。 他们先前脸色就已经够难看的了,这时候再被糯米一问,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先前他们加入这个队伍,就是因为自己身上已经没存下多少东西来了。糯米从来没有给他们分过灵谷柴火一类的东西,他们要是现在被赶走,就只能是独自在那幽冥深处过着艰苦的日子了。 可如果糯米是想要赶他们走的话,他们留在这儿,恐怕也留不住。 打不过啊! 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露出一副苦瓜脸来。 这时候,唐允风他们也跟着回过神来了,笑嘻嘻地瞧着那几个修仙宗门的弟子,道,“怎么,舍不得走了?先前是谁说不求着我们的。既然如今你们领头的那个都离开了,你们还留在这儿做什么,难道还真想抬些灵木离开?” 杜乐也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拍拍手,顺着唐允风的话讲,“没错,留在这儿恐怕也只会被我们拖累,是吧?还是赶紧走吧。” 七百一十五 撞大运 没有修士多说什么,那些修仙宗门的弟子虽然心中不甘,可刚刚见过糯米的能耐,也不敢多说,只能默默转身离开。 糯米本来还不想赶他们走,可既然南宗行好像已经是完全恨上了她和柱子,处处要同他们作对,那也就没有再留下他们的理由。若是把他们留在身边,只会让他们越发得寸进尺。 而且,这里边的修士也没有谁是欢迎修仙宗门弟子的。 早从方舟的图纸拿出来的时候,两边的冲突就已经隐隐显露出来了。 她不过是先站出来开口说这句话罢了。即便她不说,恐怕楼千重也会寻个机会开口。既然她被南宗行一路针对着,那她干脆就自己将那些人给解决了,省得日后还麻烦。 不过她终归不习惯露出这样强硬的姿态,因而在修仙宗门的弟子离开以后,她马上就恢复了一种沉静的模样来,退到了后头去,再也不管前边那些人在说什么了,只是一心等着柱子回来。 其他修士虽然还有些胆战心惊的感觉,可见糯米当真没什么反应,也就开始照常活动了起来。 除了雪原他们这一批修士以外,陆陆续续地又从外头走过来了好些修士队伍,都是身上存着的灵谷或是柴火已经不多甚至用完的,所以才冒险走过来讨点儿东西。 或是想要借个火,或是想看看能不能交换点儿灵谷。 有楼千重和叶梵两人站在前头,糯米根本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只要那两人觉得可以交往的队伍,将那些修士留下来了,糯米才会默默地拿出东西来,同他们交换,或是就借给他们使用。 没过多久,柱子也从那黑暗当中回来了。 修仙宗门弟子结伴儿逃走,却好像并没有碰上柱子,也没有碰见被赶远的南宗行。 糯米知道修仙宗门的弟子和南宗行手上应当都没有什么柴火。能用来微弱照明的,恐怕就只有手中的飞剑了。这时候被赶散在幽冥当中,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碰到一起。这个问题,她就不必去担心了。 若她还有心思多想这些。当初倒不如就不赶走南宗行。那样的话,总有一日,她反倒会被南宗行赶走。 等柱子回来以后,糯米心思就更没有放在这边了。 她很想赶紧到外头去找一找萧景言他们的踪迹。自从上次她见到了那块带着门派标记的碎布以后,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要到外头去找同门,要不是这边还人来人往的,她早就已经悄悄走开了。 魃豹仍是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很怀疑那家伙是躲在了缥缈幻境的角落里边。平日她进出幻境的时候,却也没见到魃豹。可要说魃豹跑到了外头去,她更是不相信。总不见得魃豹会跟着蛟苏青跑回灵妖界。若是那样。他当初根本就没必要留下来。 糯米想要离开,可面前的这些事情却根本就离不开她。 所有的东西都还放在她身上,那些外来的修士想要租借什么东西,全都要从她身上拿出来。她就是可以将那些物资都留给旁人,可除了她以外。却也再没有人清楚储物袋里边一共有多少东西。要是将稀缺的东西也送出去,那才真是欲哭无泪。 糯米也没法子,只能站在原处。 幸而那些围拢过来的修士来自四面八方,糯米一边在旁边安静听着,一边找机会去询问有没有人见过千仞宗的队伍,竟然真就被她打听出一个消息来。 在人群当中,有个修士自称曾经见过千仞宗。 那名修士只是个散修。没有挂在任何门派下边。根据他的说法,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到这幽冥里边来的。为了要横渡界河,他当时到了界河旁边,同其他几个小门派混在一块,共同结盟渡过界河。而在那几个小门派当中,其中一个。好像就是千仞宗。 那些新兴的小门派和散修,原本是没办法渡过界河的。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只是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边,希望两界大能在战斗的时候能够遗忘他们这些小角色,又祈求他们能够赶紧收手。放过人间界的各生灵。 然而,他们的期望很快就落空了。 随着战事愈发激烈,人间界也被摧毁得更不成样子。不要说许多灵山大川,就连一些凡人的村落城镇都受到了摧毁。那些凡人虽然也曾经见过修士,可又哪来见过如此气势磅礴的法术。一时之间,人间界便是人心惶惶,都说是有人惹恼了天神,这才引来天神的报复。 人间界的修士躲得再好,可只要是身上带着灵气,不免就会受到影响。 那两界的大能在战斗的时候,甚至根本就不是朝着某一个既定的目标攻击,而是直接就攻击这人间界的天地灵气,从而使得对方没办法得到补充,然后削弱对方实力。在这样的法术之下,修士们顿时成了直接的受害者。 他们不想死在大能的法术之下,只能无奈地到了那界河附近,联系盟友一道横渡界河而去。 千仞宗同盟友之间关系终究不算太好,而那些盟友又都是中型门派,可不至于连界河都跨不过去。等他们想着要渡河的时候,盟友也没剩几个了,只能无奈地同野外的小门派和散修凑到一块儿过河。 千仞宗的运气不错,在横渡界河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最后落到幽冥以后,这散修便同其他人走散了,最后也不知道千仞宗是到哪里去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糯米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放心还是该担心。 如果人间界真的已经那样混乱的话,那么到了幽冥来,自然是更能活下来一些。可若是萧景言他们当真到了这幽冥,却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躲过其他危险。光是这风季,就足够让人担心不已,何况还有许许多多鬼怪和虫子在这幽冥当中吞噬修士。 糯米着急地想要到幽冥深处去寻找同门,可就算是她想要离开,其他修士也不可能放她走的。而且,就是她走了,柱子也得留下。 楼千重他们自从得知人间界已经恢复和平以后,早就想要回人间界去了。 在这些人里边,唯一懂得制造飞舟甚至小船的,就只有柱子一个,他们是绝对不会放糯米和柱子就这么离开的。 糯米没办法,只能将自己焦急的心情先按捺了下来。 她如今修为层次已经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步,倒是能够派遣传音符纸出去了。可传音符纸的原理,是寻找对方的灵气从而送到对方身边,若是萧景言他们没办法外放灵气,她就是放出一万张传音符纸,也都没有作用。 糯米想了好久,最后决定用自己的灵气作为媒介,将传音符纸朝着四面八方放出去。 只要有修士捡到这传音符纸,往里边灌输一点儿灵气,就能够听见里边的声音。 这么放出去,是完全没有目标的,只是碰运气一样的行为罢了。可即便是这样的行为,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一些。糯米从来不相信自己的气运十足,可一想到门派当中还有个叫邓静平的家伙,糯米马上就安心了。 若是邓静平还活着,以他的气运,绝对能够见到那传音符纸。 糯米连夜赶制了许多传音符纸,然后朝着四面八方放了出去。 她虽然相信邓静平的气运,可总归还是觉得多放出去一些,他们捡到的机会就会多一分。她也说不准邓静平是不是就跟在大队伍边上的么。 其他人见到糯米做的事情以后,都连连摇头,觉得糯米简直是疯了。 这幽冥里边的空间,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大,想要用传音符纸去撞气运一样寻找不知身在何方的修士,简直就好似是大海捞针一样,说不准比大海捞针都要更难得多。 糯米也没办法同他们解释,难道要告诉他们,说自己门派里边有一个走路踢石头都能发现灵石矿脉的家伙么。她只能默默不语,专心地做自己的事情。 在她绘制传音符的时候,柱子可一刻都没歇息,默默地在制作着他心目中的那个飞舟。他没有画出图纸来,但制造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满,就好似所有图纸都已经烙印在他心中一样。 他面前的灵木不多,所以他每一个细节都做得十分稳当,不会浪费灵木,也不会再打磨第二遍。 在这方面上边,他确实很有天赋,比许多修士都要厉害得多。唐允风总在旁边看着,可没看一会儿,就已经是脑袋晕乎乎的了。柱子的动作明明不快,可唐允风总有一种跟不上节奏的感觉。 只要柱子在制造着飞舟,就没有人再对糯米的奇怪行为多说什么。 毕竟他们也只是希望能够离开这幽冥,只要这个意愿得到满足,旁人再多做什么,他们根本不会去管。 好些新来的修士见到柱子在制造飞舟,都跟着好奇了起来。稍微打听了一下以后,都去巴结楼千重同叶梵,希望能在飞舟上边预定一个位置。 唯有雪原他们没有这么做。 在他们看来,楼千重和叶梵两人都不过是打手罢了,真正管事的,还是糯米。 七百一十六 破碎河山 人间界的山峰原本有好多都能称得上是娟奇秀丽,特别是在仙逸城附近,更是有许多看了就叫人眼前一亮的景致。那样的风景,大都如同仙逸城的风光一样,秀气得叫人想起一个端端坐在山边,朝着这头盈盈微笑的女修。 这也是糯米一路以来对人间界的印象,也大都是这种沉稳雅丽的美。 她一路都是在仙逸城这样的南方长大,哪怕是当初在万剑宗里边,她也同样是地处南方,所见惯的,大都是这样细腻的风景,连着人都是细腻的。所以当初在见到长史城那样西北的风土之时,才会觉得那样惊诧。 然而,如今她再次回到人间界的时候,触目所见,却再不是自己当初所熟悉的风景了。不管她看向什么地方,所见到的都是奇怪的石头嶙峋着堆起来的样子。原先那些饱含灵秀的地方,现在根本就叫人认不出来了。 若不是有些地方的路标还没有改变,糯米实在认不出来他们如今所经过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地方。 她曾经以为那些熟悉的风景,就如同是自己的家乡一样,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哪怕是沧海桑田,她在外头闭关再久,回来见到的,也应当是同样的东西。唯有这些山这些田,这些特有的风貌是绝对不会起什么变化。 以前她在外头历练又或是跑到远远的地方去,再回到这附近来,见到熟悉的景致,才觉得这是真回到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地方。 可等她真正站在这个地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完全认不出脚下的到底是哪里了。 但凡是她能够看得见的地方,如今都已经被摧毁得不成样子,再看不出最初那一丝娟秀来。而那些参差不齐的石头之间,才能间或看到一点儿被打碎的建筑痕迹,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门派被捣成了这么一副惨烈的模样。 “师兄,再往前一些。” 糯米小声地吩咐了一句。脚下踩着的飞舟就慢慢地朝前又挪了一段距离,正好停在一片空旷的荒地上头。 这地方除了糯米,恐怕没有人会觉得熟悉了。可现在就连糯米,也没办法再感觉到以前的那种灵气。 如今的人间界。竟然连灵气的流转都已经产生了变化,再不是最初的模样。 甚至就连本来高高的山头,也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横七竖八地劈碎成好几瓣,凌乱地滚落在四周,形成了另外一种独特的风貌。若只是就这么看的话,根本没办法分出到底是以前的样子比较好看,还是如今这样比较有味道。 唐允风他们是没什么感觉。 他们先前并不在这边生活,从来没见过附近是什么个模样,更不知道这地方已经有了大大的改变。 倒是萧景言走到糯米身边,朝下头看了一眼。马上就苦笑了出来,道,“这地方倒好,变成这模样了……恐怕咱们门派里边也会是这么个情形。若是那……没毁的话,倒是不错。可若是连那脉都毁了。咱们门派直接散了就得了。” 糯米斜了萧景言一眼,摇摇头,小声讲,“就是那样也不能将门派散了呀。叫掌教听见你这话,肯定要大大骂你一顿。” 萧景言摸着鼻子笑笑,再没多说什么。 千仞宗已经算是气运十分好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邓静平在旁边跟着,从两界大能战斗开始。他们就一直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因为门派里边一共也没几个人,所以最后横渡界河的时候,直接就是一整个门派的弟子连着体修杂役一块儿过河去的。有了这么多人,又在人间界待了好久,他们准备得也算是充分,又阴差阳错地躲过了季风。 就如同糯米所猜测的那样。只要有邓静平在,就已经会有好事情发生。 她在幽冥当中放出去的那些传音符纸,最后果然被邓静平发现了,并且带回到了萧景言和秦广岚身边,引得万剑宗的修士长途奔袭赶到了界河边上。同糯米碰上了面。 这事情要真说起来,大概谁都会当成是个玩笑话,觉得不可思议。可糯米总觉得,连着灵石矿脉都能被邓静平找到,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落到邓静平手上的呢。 等见到糯米以后,邓静平愣了愣,直接就拉着糯米的手,深切地讲,“副掌教,我实在是有眼无珠。我先前还总觉得没能进入玄天阁,是我人生气运最大的失败,可到了这幽冥来我才知道,原来没进那玄天阁,才是我人生最大的运道。” 糯米一愣,还来不及讲话,旁边的叶梵已经皱了皱眉头,问,“玄天阁怎么了。” 邓静平朝旁边看了看,这才发现叶梵尽然也站在旁边,一时便露出了个惊愕的神情来。 糯米不得不将两人又相互引荐了一番。实际上他们先前在门派大会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再说什么引荐,简直就是多余。可在修仙界就是这样,若是一个修为层次低的修士不经引荐就去同长辈搭话,便会被看做是无礼的表现。 叶梵显然并不在意这些礼节。对于糯米的引荐,他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双眼一直看着邓静平。 邓静平也认得叶梵,这时候不敢在叶梵面前多说什么,就小声地讲起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来。 在这幽冥当中,好像越是庞大的门派,所受到的伤害就越大。反倒是像千仞宗这样的小门派,虽然人数要少一些,却也没什么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哪怕是玉溪门那样被杀去一大半人的,伤亡其实总也比大门派要好一些。 就好比是修仙宗门这样的存在,只不过是横渡一个界河,就已经差不多是失去了所有的管事和弟子。 楼千重他们曾经有过推测,说不定在幽冥里边的鬼怪和虫子,也能够感受到修士身上的灵气。若是人多聚拢在一块儿,或是修士本身的层次高一些,对鬼怪而言,说不准就是种难得的补品,会受到更大规模的追杀。 只是,他们先前也曾经聚居在界河边缘,却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攻击。他们讨论了好久,最后也没能得出一个结果,只能是将这当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玄天阁,命运显然同那些大门派十分类似。 邓静平并没有直接见到玄天阁的修士。按照他的说法,玄天阁那样庞大的队伍,若是当真被他遇见了,他肯定是要想办法缀在后头的。 然而,后来他却遇到了一个从玄天阁队伍当中落难逃生出来的弟子。 玄天阁是个弟子众多的休闲大派,仅仅只是内门弟子的数量,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门派。千仞宗这边是将全体弟子都带到了幽冥来,可玄天阁带的,就只有内门弟子罢了。剩下的外门弟子同体修杂役,都被抛在了人间界,如今更是生死不明。 “在这人间界里边,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即便是活着,日后恐怕也难以回到玄天阁里边去。唉,还是咱们门派好啊。”邓静平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悄悄打量了一下叶梵的脸色。 叶梵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方才就已经皱起了的眉头,这时候拧得更紧,不声不响地就又走开了。 等叶梵走开了以后,邓静平这才神神秘秘地凑到糯米面前去,小声问,“副掌教,你怎么同那个……那个死人脸混在一块儿了?我看你还是不要跟他混在一起的好,这人看着就不是个和善的。” 糯米想了想叶梵的性子,突然觉得邓静平说的这句“死人脸”并没有错。 可叶梵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走远了,肯定也能听到这边的声音。糯米只好摇头,挥手赶开邓静平,道,“去去去,说的什么话。你若是没事,就到后头去帮忙。这飞舟的操控可不简单。你既然无事,就快去吧。” “不说不说,这不是还做咱们千仞宗的船上嘛。” 邓静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完全不管先前是叶梵同糯米一块儿发现木料的。在他心目中,这飞舟既然是千仞宗副掌教师兄做出来的,自然就是属于千仞宗的东西。 他四下看了看,突然又凑到糯米面前,有些疑惑地问,“副掌教,我总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你在幽冥的时候,是不是……突破了?” “你瞧我像是突破了的么?”糯米笑眯眯地看着邓静平。 邓静平紧紧盯着糯米看了好久,最终也没能从糯米身上看出什么来,只能摸着脑袋,奇怪地走开了。 他自然感觉不到什么。 自从糯米发现自己的修为到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地步以后,她就开始有意识地控制住了自己的修为。她总算是拥有了力量,却不愿因为这样而被旁人侧目。特别是在千仞宗众人面前,她还愿意做那个不起眼的副掌教。这点儿藏拙对炼丹师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且,她还不知道回到人间界以后,需要面对什么。现在将自己的力量先藏起来,也好是见机行事么。 七百一十七 新境界 糯米需要重新面对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她一时之间都没办法理顺自己最初应该要做什么才是。 她如今已经不再是初阶炼丹师,她虽然没有刻意去测量过,可她知道自己恐怕已经步入到中阶,而且能够熟练炼制中阶丹药,不再是同其他炼丹师那样,需要小心翼翼地去对待材料。她隐约觉得自己的突破,大概是因为在幽冥炼制出的那三粒神兽血丹。 只是因为在幽冥当中,所有进阶都变得那样的不显眼,所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至于她的修为到底到了哪个层次,还需要她静下心来进行测试。她自己对此并不十分着急,因为她有太多的事情,是比这层次的试炼更重要得多。 甚至好些因为流落到幽冥而拖延了的事情,也需要她慢慢地去解决。 连着叶梵和田甜央她炼制的三阳九阴丹,她也还是放在心上的。以前她没办法炼制,只能一推再推。可如今她已经没有了这个顾虑,她便也开始考虑要做成这件事。只是不知道田甜如今身在何方。她还想着要从田甜身上打听她阿娘的遗物,若是对方已经陨落,也是件遗憾的事情。 她同好些修士之间的恩仇,也开始直接就摆在了她面前。 若是那些人已经陨落了,她自然无需多管。可若是那些人仍活着,为了能够踏入更高的门槛,她必须回过头去,将年少时候的恩怨都做个处理,一笔勾销,然后才能飞升而去。 这是每一个修士在修为愈高以后,都需要做的一件事。 恩怨,就等同于红尘。若是还存着白日飞升的心思,就必须先将尘世的那些恩怨都一一勾去,才能够落去*凡胎,飞升成仙。 而糯米的情况则更为特殊。 她本身体内带着的是九天龙玄女的魂魄。虽然并不完整,终归还是同天仙、灵妖二界有着莫大的缘分。她无论再怎么做,恐怕都没办法将这缘分抹干净,只能想办法将这缘分慢慢磨平。 况且她需要去处理的。可不仅仅只是自己的事情。 她不会去干涉柱子的事,但却也要想办法帮柱子创造一个机会,好让柱子能够去直面那些恩怨。先前柱子说要报仇以后,她就知道了,柱子不管有没有怀着朝圣飞升之心,最终还是会走到这条路上,只是不知道能走多远罢了。 “唉……这回到了人间界,怎么却一点儿没觉得轻松呢。反倒好像是活在幽冥,更无忧无虑。”糯米叹了口气,细声抱怨了一句。 这话自然只是玩笑。不过也算是她的一点儿感慨。 他们如今坐着的飞舟,是柱子改变了方舟图纸以后制造出来的东西,坐着十分平稳,飞行速度并不很快,但已足够让他们日行百里。 柱子如今负责操控整个飞舟前进方向。平日根本没时间跑到外头来同糯米说闲话,所以更多的时候,糯米都只是自己一个人静静站在船沿边上,感慨地望着人间界凌乱的情形。偶尔魃豹会出现在她身后,也是静静地不讲话。 唯有是萧景言或是唐允风间或出现,糯米才会同他们说几句话,却也并不很多。 楼千重他们自从隐约知道糯米如今的修为以后。便对她生出了一点儿疏离开。而那些玉溪门的弟子更甚,连钱久如今都不太敢同糯米讲话了。 萧景言和秦广岚都在忙碌着计算,想要搞明白这次回到人间界以后,得怎么去重新将门派架构起来,因而拉着那些弟子日日夜夜地搅脑汁,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同糯米聊天儿。 剩下的那秀修士都在抓紧时间修炼。 他们当初在幽冥的时候。可是又一年多的时间没办法好好修炼,这时候终于回到了人间界,虽然灵气已经被破坏得乱七八糟的了,可对他们而言,只要是有灵气的存在。总比完全没办法修炼要强得多。因而更没有人像糯米那样闲着站在外头看风景。 糯米看着其他修士修炼,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加入那个行列。 她发现自己如今对修炼已经没有什么要求了,更有一种随心所欲的意思。今日她若是想要修炼,这才打坐修炼一番;若是不想修炼,那就不去勉强自己,看看外头的景致变化,感悟一番,好像也能达到修炼的效果。 在以前门派的那些玉简当中,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像她这样常常偷懒的。 可那些正统的玉简当中没有相关的记载,糯米却并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描述。以前在看季风游记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有类似的一段描写,似乎是那游记主人自己的感觉。 他写下来的东西十分简单,唯有八个字——张弛有度,随心所欲。 这是他对自己境界的评价。 当初糯米见到这描述的时候还十分疑惑,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写出这样的话来。因为在她当时的理解里边,修炼可不是这样轻松的事情。必须是要每日刻苦,不停地来回重复修炼,将自己当做是一柄已经生锈了的利剑,每日不停打磨,最终才能绽放出光华来。 可当她自己真正进入到这个境界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边闪现的,居然就是那八个字。 她已经度过了最初那种“唯有苦练”的阶段,只要保持自己的道心不灭,哪怕是不在打坐,身体也会自动吸收天地灵气,从而在体内形成一个不住回转的灵气漩涡,效果就等同于她以前的打坐修炼,只是比打坐修炼还要更贴近灵气的本源。 修炼的本质,原就不是让灵气服务身体,而是将身体完全化为灵气。 只是人的肉身天生带着污浊,想要化为灵气,几乎是一条无尽的道路。在体内的污浊清理干净以前,人只能通过不停的修炼去改造自己的身体,让灵气洗练自己的身体,从而达到清净的目的。 所以那些大门派才会将修炼到了瓶颈的修士送到幽冥去,其实就是为了让他们在那样的环境里边,回忆起身体被灵气洗练的感觉,从而在隔断灵气的状态下,让身体无限变得接近灵气。 这只不过就是隔着一张纸一样的事情,只要稍微一捅破了,想必所有人都能够恍然大悟。只是能不能做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糯米也是在自己突破了以后,才突然发现了这期间的奥妙。 这些事情对千仞宗的修士而言,都有些太过早了。等他们的修为层次再进一步,糯米才会考虑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们。 先前糯米总不明白修炼为何是要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而不能一步登天地就从最高深的功法直接开始修炼起。可等她自己当真已经达到了这个高度,然后再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这种事情确实不能跳跃。 因为修炼修炼,在修炼体魄的同时,还是在修炼心性。 若是心性不到,先见了更高层的修为方式,便会变得好高骛远,甚至不求甚解。 就好比她以前一直看着季风游记里边的记述,虽然对方清楚明白地将自己的境界描述了出来,可她却总是没办法理解。唯有是等她自己到了这个境界以后,再回头去看当初不明白的那些东西,才会发现竟然是那样的简单。 当初就是有人同她讲,说她日后的修炼会变得这样轻松,她也绝不会相信的。 即便是相信了,恐怕也不会达到这一步。因为她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放松了。但最初的那些事情,修士却是需要勤奋刻苦地修炼。 想明白了这些以后,糯米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尝试着去创造一种属于她自己的修炼方式。 她这自然不是异想天开地想要创造着玩玩,她希望能够帮着千仞宗的那些弟子们多做点儿事情。 千仞宗如今经历一大劫难,虽说中途也陨落了一些弟子,可却也没收到太大的摧毁。如今能够活下来的这些弟子,日后肯定是千仞宗最大的一股力量。她若是能够叫千仞宗拥有一种独特的修炼功法,那么这些弟子想来是不会再背叛千仞宗了的。 甚至连着柱子的修炼功法,也被她放在了心上。 她虽不是体修,可体修的功法大都十分简陋,根本不适合修炼到高深的层次。与其叫柱子修炼外头那些会毁人心气的功法,倒不如是她自己摸索出一种新的功法来。 若是能够白日飞升,她绝对不会落下柱子一个人在这人间。 她直到现在也还没想明白自己对柱子师兄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可她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自己绝对不会辜负师兄,也绝不会抛下师兄一个人。 就算柱子不愿同她在一块儿,那也没关系,她总要将飞升的机会也摆到柱子面前,然后才算是做全了自己能做的事情。 就连叶梵的救命之恩,她也要倾力报答,更何况是柱子师兄呢。 至于日后的事情,糯米自己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决定在当下做好自己所有能做的事罢了。那以后便也轮不到她去左右了。 七百一十八 来去 糯米没有勉强其他修士都跟她混在一块儿。 若是她能够决定的话,甚至会将那些人都赶下船去。 她实在没想过自己门派里边还要混杂着这么些家伙。她是不讨厌那些修士,也觉得同他们一块儿在幽冥里边很有一番缘分。可她如今已经开始考虑要处理红尘俗事,哪里还会去主动招惹这么一些尘缘。 然而,她自己不愿意招惹,那些修士却不知怎么的,非要缠在她身边不可。 她又不是那种当真会主动开口赶人的,最后也就留得那些修士在飞舟上边,哪怕是真开口感,恐怕也没办法将人赶跑。 原先糯米同柱子商量,是将那些修士尽数送回到各自的门派所在。可他们先前讨论的这些,都不过是私下说一说而已,也没有摆到众人面前去讲。没想到那些修士自己压根儿就不提这些事情,就好似完全没想过自己要在什么地方下飞舟,只跟着糯米他们一路飞过去一样,闹得糯米郁闷不已。 她不是没有尝试去暗示过,可不管她的暗示有多明显,那些修士总就当她完全不存在一样,每日在这方舟上边,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根本不去想落地的问题。 也许他们心中早就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毕竟他们是最早一批离开幽冥的修士,其他修士并不知道人间界的战乱已经停息的消息,恐怕还要在幽冥当中磨蹭好长一段时间,接着才会陆续尝试着回到人间界来。 同千仞宗一比,那些修士便都成了散修,完全得不到门派的庇护。 人间界如今虽然可能已经没多少修士存活着了,可总归还是有凡人,而且,还有妖兽。 历经大乱以后,总是会并随着大灾难。他们若是随随便便寻一个荒废的地方落脚。说不定马上就会受到那些流窜妖兽的袭击,一个不慎,就会将命交代在这儿。 好不容易才从幽冥那样的鬼地方回到人间界,若是就此陨落。实在是太过可惜,所以他们宁可是一直留在这飞舟上边,根本就是闭口不提要落地的事情。 更有甚者,就直接在这飞舟上边闭关修炼,也不知道那闭关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般来说,是没有修士会选择在飞舟这种地方闭关的。因为你不可能知道这飞舟什么时候起航什么时候降落,更不知道自己会被飞舟带到什么地方去。 不论那些修士是真闭关还是假闭关,只能说他们已经将自己的态度摆得很明显了。那就是不管飞舟落到什么地方去,他们都会一路跟着,绝不会提前离开。 糯米不好同叶梵那样的人多说什么。便只能是去找钱久,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想到她才刚同钱久提起离开的事情,钱久就已经十分直接地堵住了她的话,讲道,“苗道友。我尊您一声道友,您就不要来赶我了。我已经打定主意了,只要您愿意收留,咱们这玉溪门所有的弟子,都跟着您身后,随您差遣。” 糯米愣愣地看着钱久面上那坚毅的神色,呆了好久。这才想起要开口讲话,“这……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说的能算数么?你不要再同那些弟子商量商量……” 钱久一摆头,露出个大义凛然的模样来,道,“用不着。我们已经商量许久了。不瞒您说。我先前还曾经想过要独自振兴玉溪门的……” “这是好事呀。”糯米不等他讲完,赶紧就打断了他,急急忙忙道,“如今人间界里边乱做一团,咱们呢。又是最先回来的一批。只要你有这个心,肯定能在人间界站稳脚跟的。” 糯米如今可是巴不得钱久放弃待在这飞舟上,赶紧下了飞舟就找个地方安歇去了,可千万不要跟在她身边。 可事与愿违的是,钱久心中那点儿要开山立派的信念,早就已经打消了。这时候听到糯米劝他离开,还以为糯米是在用言语试探他,便更是坚定地摇头讲: “不,我这已经都决定好了,绝不会再有二心。您若是担心,我可以对着心魔发下毒誓……” 糯米赶紧拦住了他,就差没扑上前去堵他的嘴了。 心魔毒誓,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说出来的事情。若是钱久当真为她落下这样的誓言来,两人之间便算是扯上了一道斩也斩不断的因缘,她若是一个没处理好,哪怕最后白日飞升,也很可能会因为钱久的关心,重新被扯落下来。 若是从飞升的境界再重新被扯落人间,可要比什么丹碎魂灭都更惨。 这么一想,先前同她交换血誓的人是陆纤纤,却竟然是对糯米有了点儿好处。 不论陆纤纤能修炼到什么地步,至少她是个邪修,真要算起仙缘来的话,中间所牵扯的东西就太多了,反倒会减弱两人之间的缘分。说不准等陆纤纤怀着的那个鬼胎落下来以后,两人之间的仙缘就会自动断开。 她毕竟也没用陆纤纤交给她的那张毒方,真要算起来,血誓其实在她身上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才是。 钱久有些不明所以。 可糯米越是想要拦阻,他便越是着急地想要表示自己的忠心,将糯米闹得哭笑不得的。 说到最后,糯米只能挥挥手,讲,“算了算了,你若是真想要跟着,那就跟着吧。千仞宗的事情,我说了也不全算,你还是去问问掌教。不过,我当真觉得你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哪怕是想依靠着千仞宗一同发展,只要是挑个临近的地方建立起自己的门派就是了,何苦将玉溪门的名号就抛开呢。玉溪门掌教若是泉下有知,肯定也会护佑这个门派的。” 她可不是为了钱久好,只不过是不愿自己身上再沾什么麻烦罢了。 但这么一讲,钱久瞬间就误会了她的心思,还以为她当真是在为玉溪门考虑,不由更是感动,连眼眶都有些红了起来,心下决定日后一定要报答这个和善的大能。 糯米若是知道钱久心中的想法,肯定要什么都不说就转头离开。 她倒是想要断绝红尘,可红尘如今偏偏就都朝她身上扑,好像怕她在这修炼道路上太过寂寞一样,实在叫人无奈。 只是,糯米这样一讲,钱久便有些犹豫了起来。 他并不是真心就想要抛开玉溪门的。只不过是因为觉得跟在糯米后头的前途要更大一些,所以才同弟子们商量着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来。 如今听着糯米的意思,好像是愿意同他们玉溪门结成盟友一样。 这样的话,哪怕是不跟在糯米身边,应该也不会吃亏。糯米先前是怎么对待盟友的,钱久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只要不是旁人做得太过分,糯米肯定不会说什么的、更不会做什么。要是有什么好处,她也不会独占。 钱久站着想了好久,最后咬咬牙,小声道,“您……让我考虑考虑。” 糯米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钱久同糯米讲完话以后,就想要转身离开。可他才刚转过身子,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猛地扭转回来,突然问道,“那个……我想问问……您的修为层次已经这样厉害了,那这千仞宗的掌教……” 糯米一听就苦笑了起来。她摆了摆手,止住了钱久的话,又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这才细声讲,“这事情你就不要理会了。千仞宗的人都不知道我的修为层次,你也不要多话。我不管你最后是做出什么决定来,但希望你回去能约束好玉溪门的弟子,不要多说我的事情。我……唉、总归是不方便。” “为什么?您修为层次高了,不是整好能为门派撑腰么?” 钱久有些没办法理解糯米的做法。 不过他看了糯米一眼以后,便点点头,将糯米的嘱咐答应了下来。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糯米不愿将自己的修为层次就说出去,其实还有更深的考虑。 她生怕秦广岚在知道她的修为以后,会着急地去找铁生门的麻烦。 谁也不知道铁生门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更不知道他们门派经此一次之后,还是不是留存于世。可不管怎样,哪怕铁生门已经不在了,秦广岚也总会找到一些铁生门弟子,然后加以报复的。 糯米并不认为这样的报复不应当,只是觉得自己还没到那个去复仇的时候。 她才不过是刚将修为层次提升上来罢了,虽然拥有着与层次相对应的灵气,可她的所有法术和武技,都还维持在最初的那个状态。她如今就好似一个走入了金矿的凡人,空对着那价值连城的宝山,却没有任何可以开采和挖掘的手段,自然也不能将那宝山都变成自己的东西。 在回到门派以后,她还需要经历一段漫长的学习,才能够掌握住相应的法诀,将自己的修为完全转化成战力。至于那时候她是不是还会有想要报仇的心思,那就说不清了。 毕竟她原本也没多怨恨铁生门,不过是帮着秦广岚罢了。 七百一十九 废墟 同钱久说完了话,糯米的心思又放在了叶梵同楼千重那些剑修身上。 可她很无奈地发现,那先剑修竟然都纷纷开始闭关修炼。也不知道这是从谁那儿开始流传出来的法子,完全就不愿意同她见面,好像生怕她会赶人下船一样。 “这可是好事儿呀,天大的好事。”秦广岚喜气洋洋地讲,“我们门派里边,最最缺的就是这样的打手!” 糯米面上微微抽了抽。 她早先就知道秦广岚是个百无禁忌的人,可能将楼千重跟叶梵那样的剑修当做是“打手”,也还是足够叫人觉得惊骇。不过既然秦广岚这个掌教一点儿不在意,糯米便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多理会那些剑修了。 反正最后到门派里边去以后,那些剑修也无需她接待,只要秦广岚安排好了,同她的关系也并不很大。 她先前本是想去同钱久说一说离开的事情,可没想到差点儿引得钱久为她发下心魔毒誓,实在是将她吓了一跳,便再也不敢去多管那些修士的来去了。 飞舟的行进速度很快,哪怕天武国并不在界河边上,飞了没几日,飞舟就已经到达了国境。 进入国境以后所见到的情景,更是叫糯米觉得心酸不已。 大概是越靠近内陆的地方,便越是被摧残得厉害,糯米举目所见,根本没有一处还是完好的,不论是山川大岳,还是仙林小径,全都已经失去了该有的模样。 糯米低头看了好久,只越看越感慨,心中也跟着哀叹了一声。 从来只有是毁天灭地的战争。那两界大能在破坏造成以后,挥挥衣袖就离开了,根本没想过是不是要给这地方做什么补偿,留给他们的,就唯有满目苍凉。 糯米从来没有觉得那些大能讨厌。可在这一刻,她却真真切切地觉得,若是那些大能从来没有来过人间界的话,那该多好。人间界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模样。 可她就是再感慨,人间界也不会就因此而复原回来。 待到飞舟慢慢降落在仙逸城附近,见到城中那破败的样子,所有见到的修士都不由沉默了。 他们这些修仙的,哪个不知道仙逸城的名号,都说那是个大仙城,没想到如今却是落得这样的田地,看着可实在叫人唏嘘。 在仙城当中,还能见到一些陈旧的血迹。 只是里头陨落的修士早就已经化成一捧白骨了,倒没有多少*的味道。那些骨头上边还有啃食的痕迹。说不准是那些四处流浪的妖兽留下的。 他们踏入仙逸城范围的时候,还见到那里边有妖兽的影子一晃而过,从他们面前逃了开去。 妖兽虽然性烈,可也相当敏锐。他们这么一大群修士出现,又有好些人修为不俗。那些妖兽自然不愿意同他们对抗,所以转头就离开了。 “这……好惨。” 唐允风他们先前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仙逸城是个什么模样,可这时候见到这延漫好远的乱石丛,也能够想象这仙城还伫立着的时候到底是如何雄伟的一个景象,不免发出几声惊叹,也跟着感慨不已。 这样庞大的一个仙城,最后竟然落得只余废墟。那他们的门派,恐怕也不会比这儿好多少。 “阿苗,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咱们不是先回门派去么?”萧景言在旁边小声问道。 糯米摆摆手,看了看面前的景象,叹气道,“你瞧仙逸城都成这样子了。咱们门派还能有好的么。我先前就已经同师兄商量过了,先到这边来,也好搬一些木料石料的回去,总不能叫大家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地过日子吧。” 萧景言这才点点头,听到糯米提起那个“师兄”。面色便微微一沉。 糯米如今修为层次上去了以后,感觉也变得更为敏锐。萧景言哪怕就只是面色这么一变,她也能感觉得出来。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就好似她浑身上下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可以见到身遭方圆一里之内所有东西。 哪怕是先前仙逸城里边逃窜而去的妖兽,她也“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她愿意,当时就能将那妖兽留下。 明明不是当真用眼睛去看,可那边的情形却十分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边,可实在奇妙。 这还是她回到人间界以后才慢慢发现的一点儿异样。以前在幽冥的时候,她对此根本没有一点儿感受。 也不知道这样奇妙的感觉,是因为她的修为层次提升了上去,还是因为她在幽冥当中对五感的锻炼。 这时候察觉到萧景言的面色,糯米也不由有些头疼起来。 她的确早就知道萧景言对她的心思,那时候两人还不是这样的年纪,站在一块儿的时候,萧景言看着就像是一个大哥哥,而她不过像是个半大的丫头,怎么看也没人会觉得他们般配,可萧景言却偏偏是在那时候就已经对她藏下了心思。 萧景言可能是第一个喜欢她的人,而且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她帮助的修士。她很感激萧景言,可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萧景言付出同样的心意。 糯米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若是冷静地去挑选道侣的话,萧景言虽然修为层次不算太高,可看看性子、再看看对她的心思,倒也称得上是个良配了。当初陆纤纤打趣她的时候,也曾经同她提起过萧景言。 甚至要将萧景言和柱子想必的话,萧景言可以说比柱子优秀许多。 他会讲话,会做买卖,修为层次也更高一些。 可是,糯米也没想明白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她的心思就是落到了柱子身上。她也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错误,也不愿意去纠正。 柱子既然不赶她,她又何必觉得自己的心思是错的呢。 她还以为萧景言早就放下对她的心思了。 先前两人在千仞宗里头相处了好久,萧景言的那些想法已经淡得几乎要看不见了。就算是并肩站在一块儿,也从来没有修士编排过他们二人的事情,可这时候萧景言听到她提起柱子,却还是会脸色微变。 看来,这心思恐怕是再难放下了。 糯米只怕这人会生出执念来。 可即便是萧景言当真生出执念,她也没想过就要为此而负责。因为柱子才是那个她绝对不能辜负的人。她就是再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唯独这一点,她是绝对不会怀疑的。 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萧景言也没在这上边纠缠。他一路以来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让自己的心思吓到糯米。自从他在仙逸城选择了退让以后,他就知道自己再没有靠近糯米的机会。他痛恨自己当初作出的选择,可也没办法,只能默默承受。 如今的反应,不过是自然流露出来的,他也没想过当真要从中阻挠。 糯米稍微沉默了一下以后,就扭头去喊了柱子过来,然后开始从这仙逸城的城墙开始,挑拣一些合适的灵石石料,好回去重建门派。 不过,这些石料有许多已经失去了灵气,化作寻常的石头,就是拿回去了也没什么用,所以才需要挑挑拣拣。 糯米一声呼喊,不光是柱子,就连四周围着的那些修士也跟着走了过来,帮忙挑选搬运那些灵石。他们虽然不懂土木技术,可在这人间界里边,看一看石料是不是还含有灵气这么点儿小事,他们还是能做得到的。 一群修士里边,特别是那些玉溪门同千仞宗的弟子,搬运得十分顺畅,嘻嘻哈哈的,几乎是在玩闹一般。 玉溪门这个门派,原本就不是个大派。虽然如今所在的都是正规学艺的弟子,可他们在门派的时候,也是时常需要帮忙做事的,这时候做起来也算是相当趁手。 至于千仞宗则更是不得了,连着杂役和体修都有。这样的人做起杂活来,更是得心应手,简直是一个人能顶两个人的作用。 他们只要分辨出石料是否含有灵气,然后将还蕴含着灵气能够二次使用的石料搬到柱子面前去,柱子自然会分辨出那些灵石能否用在千仞宗里边。有些石料当中虽然还蕴含着灵气,可已经被砸得太小了,柱子便不会再收入到储物袋里头。 千仞宗那些修士没一个开口打听柱子的来历。他们隐约的都能猜到一些什么,甚至可以说是在可以回避了这个问题。 糯米倒是大大方方地同他们介绍了一圈,说柱子是自己曾经的师兄,如今她也还认这师兄的,让大家不许欺负柱子,还闹得柱子不住挠头。 实际上这么高壮的一个体修,他不去欺负旁人,已经很是不错了,哪里还有修士会有心思欺负他。 萧景言在后头独自待了一会儿,大概是调整了一下情绪。等心情平和下来以后,也跟着痛其他修士一道走到那废墟里边去,开始挑拣起石料来。 他再将石料搬到柱子面前去的时候,面上已经没有什么异样了,甚至还能向柱子笑一笑。 七百二十 捡漏 修士们瞬间就化身成了体修杂役,纷纷在这仙逸城的废墟上边忙前忙后,只为挑拣出可以使用的石料来。这些石料很可能就会化成他们自己居所用到的石头,所以他们在做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抱怨,反倒是做得相当卖力。 也许人就是这样,在为自己而奔忙的时候,不管多辛苦,也总觉得是值得的。 糯米站在柱子身边看了看,也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光站着,便也跟着加入到了那些劳动的人群当中。 唯一还站在外头没有做事的,就只有陆纤纤一个了。 打从见到陆纤纤开始,糯米就在有意无意地躲着她。有时候,糯米甚至会忍不住觉得好奇。那么多厉害的修士都陨落在幽冥里边了,怎么偏偏陆纤纤这个顶着大肚子的邪修,却竟然在幽冥当中活了下来。 不过再往深处一想,糯米又觉得释然了。 毕竟在幽冥那样的地方,是不是能活下来,根本就不轮能耐的,只看个人的气运。不过是多厉害的修士,若是刚到了幽冥就遇到个厉害的鬼怪,肯定立马就要跪倒在幽冥的大地之上,接着就是陨落当场。 要是比起气运来的话,糯米相信邓静平敢排第二,绝对没人敢争抢第一的位置。 有了邓静平在旁边,千仞宗的修士能够存活下来这么多,也就一点儿也不叫人觉得意外了。毕竟千仞宗可是连杂役和体修都带到了幽冥去的,也没见就陨落了几个。 陆纤纤再怎么行动不便,也是个厉害的邪修,而且又是个女修,处处都会受到特殊照料,若是这还活不下来,恐怕千仞宗的修士也已经是陨落大半了。 糯米倒也还不至于就盼着陆纤纤倒霉,可见到这个同自己交换过血誓的人还活着,而且连肚子里边的那个鬼胎也没有在幽冥受到一点儿损坏。便觉得有些感叹。 她也说不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陆纤纤同她交换过血誓以后,两人的仙运就已经纠缠到一块儿去了。若是陆纤纤陨落的话,恐怕她糯米的仙运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可若是陆纤纤当真陨落,那便是一了百了。再没什么事情可以束缚住糯米了。 陆纤纤大概是知道糯米的心思,所以从第一次见到糯米开始,陆纤纤面上就已经是一种十分古怪的笑容。那种笑容,唯有是在对着糯米的时候才会展露出来。若是有旁人也注意到了陆纤纤,她马上就会又低下头去,恢复成外人面前那个端庄的女仙模样。 糯米瞧着她的伪装,都觉得累。 既然陆纤纤是个怀着身孕的,自然没有人会要求她帮忙做这粗重活。 虽然陆纤纤身上怀着的鬼胎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寻常孕妇的时间,可在这修仙界之中,除了鬼胎以外。还有许许多多奇异的胎儿,怀孕的时间不一而足,所以也没人会去怀疑陆纤纤的身体是出了什么状况。反倒是会有不少修士关心地去问陆纤纤的身体状况,又想办法给她弄了一些补养身体的东西。她如今的日子可算是过得相当惬意。 现在众人在前头忙活,陆纤纤又一个人站在外边看着。那端庄的姿态当真就好似一个仙子一样,看得糯米心中一阵别扭。 幸好柱子一点儿也不愿意靠近陆纤纤,大概是因为以前当傀儡的时候,总会跟着糯米一道出门,便是见多了陆纤纤的邪修姿态。再加上他自打经历了林萝的事情以后,就已经不再那样轻易相信外人,所以压根儿不去看陆纤纤。倒让糯米觉得安慰了一些。 否则若是见到柱子对陆纤纤有意思,糯米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头撞在这石料上边撞死算了。 仙逸城虽然已经成了一个废墟,但里边能用的材料还是不少的。甚至在那仙逸城城内各处,还有修士找到了一些废弃的法器,被压在残垣断壁之下,一看就是当初退走的时候太过匆忙。来不及将这些东西也一同带走。 至于那些被砸死的修士身上,更是带着不少储物袋一类的东西。 有些修士看着衣着服饰,应该还是些背景深厚的。可在先前那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就是背景再宏厚的修士,看来也没办法逃过两界修士的随便一个法术。仙逸城毁了。他们也跟着殉了城。 “这些家伙……应该不会是自己愿意要殉城的吧?”萧景言一边搬开石头,一边皱眉看着下边那些几乎都化成了白骨的尸骸。 有了妖兽在这仙城里边出入,尸骸是不可能还保存着完好的状态。这时候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便是一具具已经被啃咬过了的骨头。有些尸首上边的骨头被拖得老远,连衣裳都被撕开了,骨头上边连一点儿肉碎都没沾着。 “估计是来不及逃吧。当初这外头……真有那么乱么?”糯米摇摇头,问。 “嗯,很乱。”萧景言点点头,也没细说那时候的情形,只顾着从那石头堆下边将尸骸身边的储物袋勾出来。 糯米四下看了看,发现越来越多修士正在做着同萧景言一样的事情。 他们从石头下边发现了好多尸骸和储物袋,就不再将精力放在石料上边了,而是转着脑袋去找石头下边的储物袋。 糯米并没有阻止他们,只是扬声讲了一句,“既然收了别人的东西,就做点儿好事,把他们埋到地里边去吧,也算是入土为安,不枉拿了他们的所有。” 其他那些修士听了糯米的话,都纷纷点头。 有这么多修士在一块儿,挖个坑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那些被压在石头下边的骸骨已经被啃得七零八落的了,他们也不去分什么你我,只要是见到石头下边的骨头,就都搬到了城外去,统一挖了个大坑,然后将骨头都推到里边去,一并都埋了。 他们这些修仙之人,其实并不很讲究这些。不过既然是拿了别人的东西,这样帮忙护住最后的一点儿骨头,不叫妖兽叼走吃掉,也算是圆和了一下自己的道心。 对方会不会因此而觉得欣慰,可就没有人知道了。 糯米觉得,若是这些修士当真有灵的话,不要说是将东西给他们拜托他们挖坑埋尸了,恐怕他们根本就不愿意死、也不愿意将自己的东西交托给旁人的吧。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死如灯灭,对他们修士而言也是适用的。除非是自己兵解,否则根本不可能再留得魂灵在人间。 先前两界大能战斗的时候,人间界的灵气乱作一团,就算有修士兵解,恐怕也魂灵也没办法活下来,更不要说是悄悄修炼成鬼修了。 因为这样的缘故,他们这挑拣石料的速度就跟着慢了下来。过了好半日,也还没挑够要用的石料,反倒是储物袋和各种法器收拢了不少。 实在是当初仙逸城城破之时,城里还有许多修士来不及退走,甚至有一些小店铺还在经营着。而这仙逸城似乎是在一日之间就倒塌了的,人和货物都压在了下边,根本还来不及收拾。 他们这群修士可是第一批从幽冥回来的人,这时候也没人同他们争抢,石头下边压着的东西实在是瞧得他们眼花缭乱的。 刚开始的时候,萧景言还会因为见到一些破损的法器而觉得可惜,可很快他就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了。 有破损的法器,却还有更多更多完好的法器压在下头,他根本就拿不完,也就空不出心思来可惜。 萧景言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又看了看四周的情形,突然笑道,“以前在这仙逸城里边,总担心自己层次不够、身上的灵石也不够,没办法进入那些大商行里边去买东西。如今倒好,这里头的东西都随便咱们挑,可实在是没想到能有这待遇。” 玉溪门的弟子不在仙逸城待过,没有很深的感触,可那些原先生活在附近的千仞宗弟子马上就笑了起来。 又有人讲,“别说是那些大商铺了,以往站在这仙逸城外头,我都得先数数自己身上的灵石,就生怕根本没办法进门。就是进门了,也住不得两日。哎,我说咱们要不然就直接在这仙逸城的废墟上边建门派算了吧?” 这话一出,马上就听见秦广岚在旁边大骂一句,“兔崽子,胡扯什么!这仙城的遗址是你可以随随便便占用的吗?现在是大乱,等修仙宗门回来了,见到你这么胡闹,仔细扒了你那一身皮!” 众人顿时哄笑了起来。 糯米如今的修为层次上去了以后,眼界也拔高了不少。寻常法器或是灵符一类的东西,她就是看在眼里,也不会放到心上。 还有楼千重、叶梵和唐允风他们一些人,虽然也对仙逸城的情形感到惊诧,可以他们的身份,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不屑于去捡地上那些如同破烂一样的法器。即便是杜乐这个最喜欢玩闹的家伙,也只是好奇地捡了几样法器,低头看了看,就再没动手了。 有着他们几个人动手,柱子才不至于就光站在外头眼睁睁空等着。 七百二十一 真言震道心 那些修士十分混乱地捡了一通东西,这才发现他们好像根本没办法在一两天之内将仙逸城里头的东西捡干净。 仙逸城本来就是个庞大的仙城,先前糯米住在里边的时候,就是想要走遍全城,借助驹楼的脚力,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更何况如今他们还要一边走一边翻看石料,捡石头下边压着的东西,还要将骨骸搬成城外去埋起来。 柱子看着那些修士来来去去,最后都耐不住开口,道,“你们……可以顺道将石料搬到这外头来。” 他是个从来不怎么讲话的,这时候突然开口,倒是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柱子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柱子一直是个不怎么讲话的,但凡是这样的人,突然开口,才会更叫人重视他所讲的话。 他这样一讲,其他修士这才想起他们如今必须要做的事情,可不是在这仙逸城做些捡垃圾一样的事情,而是要找些还能够使用的石料拿回去造门派,顿时都跟着惭愧了起来。特别是等他们发现只有糯米同叶梵那几个剑修在默默地搬运着石块以后,更是羞得脸都红了。 他们可还不至于觉得这些人瞧不上仙逸城的东西,所以多劳动劳动也是应当的,便觉得自己果然是做得太过分了,都纷纷开始忙活了起来。 其实就如同柱子所讲的那样,他们哪怕是在捡着仙逸城里边的东西,也还是可以顺道将石头搬运到外边来的。不过是因为他们一时兴奋,就忘记了本该做的事情罢了。如今被柱子一提醒,他们便纷纷都开始重新忙活起这个事情来。不一时,就已经在柱子面前垒起了一座石头山来。 石料收集得相当快,不一会儿就已经存够了重建门派要用到的石料。剩下一些可能需要到灵木的地方,柱子已经在心中计算好了,觉得只要在路上的时候拿上几株倒塌的灵木,应当问题就不大。 他们现在看着人数不少。可真要当成是个门派,其实也不很多。他们所需要建造的门派不会很大,需要的石料木料更不会很多。 糯米先前就已经专门给了柱子一个储物袋,这时候储物袋都还没装满。柱子就已经觉得材料够用了。 可他这边说是材料已经足够了,前头那些负责挑拣石料的修士却都纷纷开口,道,“这么一点儿就够了么?不够的不够的。你瞧这地方还有那么多石料,咱们还是再多拿一些吧。到时候等其他修士也从幽冥回来,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况且这门派么,都是要十足气派才好。这么一丁点儿石料,哪里够啊。” 好几个修士是同时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说完,他们相互之间看了看,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显然是都怀着同样的心思。 柱子看了看糯米,糯米也看了看柱子,两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些修士哪里是觉得石料不够,明显是见到仙逸城下头还压着许许多多东西,想要将那些东西都挖出来。所以才这么讲的,摆明了是为了能捡更多的法器一类的东西。 不过他们这话却显然很得秦广岚的欢心。 秦广岚可是将这门派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还重要,这时候听到旁人这样讲,顿时也都跟着应和了起来,对着糯米劝道,“没错没错,这地方好多石料。里边蕴含的灵气又充足。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是可惜。要么现在这儿凑合两日,等收集够了,再回门派那边去。” 糯米听了这话,更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总归在秦广岚他们看来,这仙逸城的废墟就如同是一座无人看管的宝库一样。暂时空了出来,可以供他们取用。不论他们在这里边取了多少东西,都要觉得不够。因为还有更多更好的东西还在等着他们呢。 若是当真在这地方留下来的话,那可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还不知道要一留多少时间。 糯米想了想。又看了看柱子,便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吧。咱们就是留在这儿,也不过是多拿点儿东西罢了。掌教你也瞧见了,我和师兄……还有其他一些剑修,在这儿也不过是搬点儿东西,没别的什么可做。如今石料已经足够,不若是先回门派去,将门派修复起来。若是有谁愿意来这边收罗东西的,再自己朝这边赶过来就是了。” 她这话才出口,马上就有修士扬声道,“何必如此麻烦。既然都是要分开的,那便是叫你们先离开吧。咱们这些想要留下的,过些日子再回去门派里边就是了。” 糯米无奈地望了秦广岚一眼。 若是到这时候,秦广岚还没察觉出什么来的话,糯米可觉得这门派不如不要重建。大家伙儿在这地方多收集一些东西,还有各走各路当个逍遥散修,却也痛快。 幸亏秦广岚还不至于这么没有脑子。 听到那位修士的话以后,秦广岚面色马上就是一沉,厉声道,“重建门派是大事,哪里有在门派重建的时候,门下弟子在外头漂泊的说法。你若是不愿回门派去,现在我就将你开出门派,你去当个散修吧,我也不留你!” 开口讲话那修士正是千仞宗门下弟子,见到自己一句话竟引来了秦广岚一顿雷霆,顿时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将头低了下去,小声道,“我错了我错了,掌教您可别把我赶出门派。我回去帮忙就是了。” 秦广岚绷着脸环视了一圈,见再没有修士提出异议来,这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稍微放松了一点儿面色。 其余那些修士不由都在心中暗自庆幸。 他们虽然没有将话说出口来,可实际上心中的想法同那开口的修士并无异样,都希望能够一直留在这仙逸城里边不要离开。要不是那倒霉的家伙先说了出来,说不定被掌教呵斥的人,就要换成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了。 这么一想,其他修士都有些感激地瞥了那修士一眼。当然,在他们的眼神当中,不免是也含上了一点儿看傻瓜的情绪。 这样的事情,心中想想也就是了,当真拿出来同掌教讲,可当真是活得不耐烦。 糯米看了看四下那些修士,见他们的眼神当中除了一点庆幸以外,好像还有点儿不认同和丧气,心中便跟着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如今境界高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看着那些修士的时候,总能看出他们行至当中的错处来。可能那些修士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些,但这些行为,实实在在是会影响他们的道心的。 糯米想了想,这才慢慢开口,道,“这天地间的灵器宝物,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若是同你有缘的法器,不论如何也不会从你身边逃开;若是太贪图不该拥有的东西,反倒会惹来灾祸。你们已经得了很多了,是否再拿更多,便要看缘分,何苦勉强呢。” 这句话,糯米不过是随随便便地就说出来,如同是和人谈天说地一般,声音也并不很大。可这不大的声音,却慢慢地传到了每一个修士的耳朵里边去。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就如同是敲在众人心头的鼓声一样,轰隆作响,震得那些修士一阵晃动。 有些心智薄弱一些的,甚至都以为是天地之间传来了什么震动一般,叫他们脑中突然一阵清凉,脑中的迷雾都好似被洗净了一样,透彻得叫他们惊讶。 可等他们回过神来以后才发现,哪里有什么天变地动,四周一切安安静静的,也没有任何变化。动的,好像就只有他们自己的魂灵。 至于修为层次高深一些的修士,譬如秦广岚又或是楼千重那样的,本身道心就已经相当坚定,虽然也同样听了糯米的话,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以外,便再没生出什么异象来了。 “副、副掌教……?” 那些魂灵异动的修士都诧异地看着糯米,想要从糯米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可糯米同他们讲完这句话了以后,便已经扭头离开了。这时候早就回到了柱子身边去,抬头小声同柱子说起重建门派的事情来,根本没有理会后头的那些修士。 那些修士看着糯米的模样,见她面上十分平静,又见柱子微微低下脑袋,认真地听着糯米讲话,他们便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感觉出什么问题了。 副掌教的修为,他们这些一直在千仞宗里边的弟子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怎么也达不到大能的地步,怎么可能当真用真言震荡他们的魂灵和道心。 而且,若是副掌教当真有那个能耐的话,首先被震荡的,应当也是她身边的那个体修才对吧。那个体修都毫无反应,难道……难道…… 总不成他们的道心比一个体修还要摇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所有修士都跟着纷纷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太多了。 体修罢了,他们又怎么可能被个体修比下去了呢。方才的肯定只是他们的错觉。 七百二十二 选址 捡好了石料,一行人很快就已经收拾妥当,紧接着就坐上飞舟,朝着千仞宗原先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有了飞舟代步,他们再无需花费多少在路上的时间,短短的一城距离,转眼即到。 糯米不由心生感慨。 以前她也曾经来往于千仞宗同仙逸城之间,当时还带着那些半妖,一路上做得虽然不算艰辛,却也总归是有些奔忙。可没想到不过两年功夫,自己就已经能够坐在飞舟上头,来回于这一段路程之间来。 糯米自然知道自己如今所坐的这飞舟实在算不得什么,虽有飞舟之名,亦有飞舟之实,却没有飞舟的气派。想来就是那些修仙宗门的修士仍在,却也是瞧不上这样不起眼的一架小飞舟的。 这飞舟看起来不像是一架气派的大能法器,倒像是一艘凡人用来捕鱼用的寻常木船,可是丑得有些清奇了。 这也并不能怪柱子。谁叫他们当时在幽冥之内,周遭没有可以供他使用的灵木,所有材料都来自于从修仙宗门那方舟残骸上拆下来的灵木。那些灵木有好多已经摔得七零八落,更不是一整块的模样,都已经扭曲变形,再勉强装在这飞舟上边,自然是不好看的。 柱子能够用那样零碎的材料造出这么一艘飞舟来,已经算是十分了不得了,若是还要保证工艺好看,可当真是有些难为他了。 这样的飞舟,如今无人的时候坐着,自然是好,还能剩下不少时间。可若是到了其他修士都回来了以后,想必有许多修士会不愿意再乘坐这样的丑木头家伙了。 糯米虽然不嫌弃柱子,也不嫌弃这飞舟,可她到底也是个女修,看着这飞舟的时候,总不免要将脑袋扭到一边去。 她先前就已经悄悄向秦广岚问过那些半妖的情况。可所得到的答案同她心中所想的一样。当时在人间界那样混乱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人会去注意那些半妖到底如何。这时候她一问,秦广岚也是全然的不知道。 不过,秦广岚还是安慰了糯米一番。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那些半妖虽然没到幽冥去,却不一定是坏事。它们就是只有一半的妖兽血脉,到底还是妖兽。你瞧这么些妖兽都从两界大能的指缝之间活下来了,它们肯定也没事的。临走的时候,我将控制它们的誓约放宽了一些,它们得以从那地方逃离出去,应当没问题。” 糯米听了秦广岚这样讲,这个高兴了一些,不再纠结在那些半妖身上。 他们从来也不觉得自己见到了千仞宗以后。是能够见到一个完好的门派的,可当飞舟当真落在了千仞宗前边的时候,所有人还是不由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其中有个修士甚至忍不住傻傻地开口问,“这个……是不是弄错地方了?咱们这是真回到门派来了?不会是落到哪个天坑旁边去了吧。” 他这话才出口。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只笑了一瞬,马上就又将自己的笑容都收了回去。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景象,可当真不是能够用笑容去面对的。 在他们面前,哪里有什么门派,就是连个门派的废墟都算不上,直接就是一个庞大的凹洞,深深陷入到了地底下去。不要说是曾经有一个门派的痕迹了。就哪怕是有一座仙城,甚或是有一整个仙峰立在这上头,也根本不可能看出一点儿痕迹。 “这……” 一群修士呆傻地站在原处,面对着那个天坑一样的大坑洞,傻傻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他们有想过千百种可能,却也还是没想到会面对这样一种情形。人也不由就愣住了,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诶?那位……那位叫柱子的兄弟,你可不会是跑错地方了吧?” 唐允风在旁边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柱子却相当认真地摇了摇头,答道,“不是。我认得门派所在。” 关于柱子的身份。他们外头的那些修士早有了一点儿推论,好些人都猜测柱子就是糯米身边的那个傀儡,知道门派所在,那也不出奇。 可这结论也并没有人去深究,这时候听到柱子这样讲,好些修士都只能是干笑一声,也不好多说什么。 特别是唐允风用这样开玩笑的口气来讲这件事情,偏偏柱子如此认真地回应,倒好像是唐允风真在质疑一样,一时间都让周遭的修士跟着尴尬了起来。 幸亏唐允风也是同柱子相处了有一段时间的,早知道柱子就是那种憨厚认真的性子,也不以为意,还是向柱子笑了笑。 柱子也跟着微微一笑。显然他也并不是就将唐允风的玩笑话当真的。 可既然没有落错地方,那么他们面前所看着的,便当真就是那千仞宗的所在了。 “这个……这个……呵呵……这还真是白手起家啊……”又有个修士在旁边干笑道。 他们先前还以为这地方怎么也该留下一些先前门派的痕迹,哪怕只有一点儿地基,也好省得他们重新去折腾门派的排布一类的事情。可没想到如今需要面对的,竟然是这样奇异的一个景象,直接就叫他们茫然了起来。 如今站在这地方的修士,有好些都是从千仞宗还只有几家木头房子的时候就已经加入到门派里边来的了,倒不觉得这么一个白手起家的任务有多难。只是原本记忆中的门派被瞬间夷为平地,到底叫人觉得难过。 糯米静静地站在那天坑旁边看了很久,发现那天坑落得非常深,不要说是留下什么门派的残骸了,根本就是连周遭的仙林都直接铲平,不由也跟着苦笑了起来。 千算万算,可算不到竟然是这样一种状况。 早知道这样,她就应当在当初还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多学一些占算之术,说不准还能算出千仞宗今日的灾祸。 不过她转念又想,哪怕自己真算出来了,好像也不能做什么。总不能将整个门派直接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谁又能料定别的地方就一定不会被两界大能殃及呢。 他们一路坐着飞舟过来,都能见到下边的情形,好些世俗凡人的村落都受到了大能法术的波及,不要说什么县城一类的大目标了,就是小小的村子,也被破坏得十分严重。所有人类聚居的地方,都有着新近建立起来的痕迹,想必是在那两界大能离开了以后,这才重新又慢慢搭建起来的。 凡人都有那样的决心和能力,难道他们这么一大群修士,还比不上几个凡人么。 周遭那些修士也仅仅只是惊讶罢了,面对这这样的一个天坑,肯定是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惊诧。然而,惊诧完了,还不是同样就要开始做事。 那些等阶低一些的修士仍是小声地议论着被夷为平地的门派到底是经受了什么法术,萧景言同秦广岚那样的修士,已经开始低声地讨论了起来。 他们会回到这个地方,当初就是想着这儿还有门派先前留下来的一点儿痕迹,即便是重建,那也比重头造起要方便一些。可眼看着这门派已经连一根柱子都没剩下,根本无需再纠结于停留在这个地方了。 更何况这地方什么东西都没剩下来,仅仅就只留着这么一个坑,连地皮都没了一大片。要是还拘泥于在这地方建立门派,未免显得有些可笑。没有了仙林在四周进行遮挡,门派建立在这个地方,可谓是彻底就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这样的门派,不建立起来倒也罢了,一旦建立,肯定会受到各方的打击。 远的不说,就是那些上门来打秋风的妖兽,就已经要叫他们抵挡不住了。 而且,这地方的仙林都地皮都受到了损伤以后,整个地势和地脉都已经受到了伤害,连灵气可能也已经凝聚不起来。在这样的地方建立门派,就等同于是将鱼丢到了陆地上边去一样,根本没办法生存。 糯米先是在那天坑附近看了好久,甚至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的泥土,这才回身走到了秦萧二人身边去,默默地听着他们之间的争辩。 不论是秦广岚还是萧景言,都不会再想要在这地方重建千仞宗。如今的问题是——他们应当到什么地方去,才好重建门派。 糯米才靠过去,便听见那二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当然是要寻到一个仙林旁边去才好。如今没有修士在旁边阻挠,我们也好抢先挑个地方。”萧景言低声讲。 秦广岚却摇了摇头,“可若是那些门派回来以后,却有寻我们麻烦,那可怎么办?这人间界,可不能一路就这样空下去吧。” 糯米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道,“不若我们到那矿脉边上去瞧瞧?既然能孕育出灵石矿脉来,便代表着那地方也是有一根灵脉所在,而且又是个偏远的地方,总不能有门派寻到那里去找我们的麻烦。门派建在那儿,可不好么?” ps: 我就知道一上大封就会有人拿我来做推荐票任务…… 来吧!拿推荐票砸我吧!!!(张开怀抱 七百二十三 去向 “咦、那条灵石矿脉?” 萧景言和秦广岚显然都没想到过那个地方,听了糯米的话,都不禁一愣,扭头看向糯米的方向。 糯米点点头,道,“那地方可不好么,又是个灵秀的。若是没有被毁,肯定比这门派原先挑选的地方还要好。我是没到那地方去过,可能孕育出灵石矿脉,想来不会差。” 秦萧二人一呆,细细去想,竟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再想想糯米所说的那个地方,秦广岚竟觉得心头一热,很有在那地方开山立派的冲动。 萧景言只是听说过那个地方罢了,还从来没有亲自去过。可秦广岚不一样,他自己数次往返那儿,自然知道那地方是怎么个情况。他自己也曾数次感慨那个地方十分钟秀,这时候想起来,再对比面前这个连地皮都被削去了一大片的地方,自然是觉得无比欢喜。 事实上,同面前这地方比起来,不论是怎么样的归处,都要显得好了起来。 能够在一个钟秀的地方开山立派,对这些修士而言,无疑都是一个十分诱人的选择。他们可以不在乎自己的修为发展如何,但若是能够创立一个优秀的门派,让后世敬仰,对他们而言可是更重要的事情。 特别是秦广岚这样的修士,更是注重这些。 他如今年纪也已经大了,根本不可能再修炼多少年的。哪怕是他再在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也很可能走不了太远。修士一旦是到了他这样的年纪,自然都会有各种各样的考虑。 有些人会坚持着要走自己的道路,可有些人却不会如此执着,而是想方设法地在其他道路上走得更远,好叫自己的名声能够传扬开去,又或是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做些事情,叫自己的血脉不会断绝。 秦广岚如今的年纪,想要再生出个子孙后代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对方在仙途之上有所成就。因而,他便将下边那些弟子看得无比重要。 早从他拉着糯米建立起千仞宗的时候开始,糯米就已经隐隐的有一些感觉了。他可能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复仇,也不是为了什么门派。只不过是因为常年都在支撑着一个门派的发展,如今突然就被放开了,因而觉得有些无措的寂寞罢了。 糯米陪着秦广岚闹腾了这么久,眼看着秦广岚对门派一点一点付出心血,自然也猜得出来他的想法。 秦广岚静静地考虑了好久,觉得那灵石矿脉左右确实是个好地方。唯一不能确定的,便是那地方如今可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说不准在两界大能的争斗之中,已经毁成了一片废墟,又或是如同门派这般。就直接是被削得平平整整的。 萧景言倒是没有秦广岚那样多的顾虑。秦广岚还在沉吟,萧景言已经点了点头,道,“那地方若是能孕育出一道矿脉来,自然是很不错的。我也没去看过。不过掌教若是说好,那应当便是好。现在门派旧址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我们何不去那矿脉左近看一看。” 秦广岚一想,便也是洒然一笑,点头答应。 他先前所考虑的事情有些太多,其实那些事情根本无需他去多想。如今门派的旧址已毁,他们无论如何也是需要寻找一个新去处的。那灵石矿脉不论是不是被毁。同他们的关系其实也并不很大。 若是仍在,便在那处留下;若已被毁,大可再转到其他地方去,总胜过他们站在这地方瞎想一通,什么都不做。 至于暴露灵石矿脉所在这样的事情,秦广岚如今倒是不担心了。 人间界如今已是大乱。想要重新恢复到原先那种兴盛的模样,没有几百年是绝对做不到的。而在这慢慢恢复的过程当中,千仞宗这样先一步回到人间界来的门派,反倒是抢先一步占住了先机。 从这时候开始的一大段日子里边,都唯有是他们为难别人。而不可能有人还有精力去为难他们。 毕竟要在这凌乱的人间界里边重建门派,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特别是等幽冥里边的那些修士回过神来以后,肯定会先后涌回到人间界来。到时候修士之间的争抢,可就已经要花费他们不少心力。那条灵石矿脉说大也不大,就算还存在着,到时候肯定是已经都开采完了的。 有了这样的一步先机,他们就可以步步领先,再不怕被那些大门派欺压。 这样想定了以后,秦广岚的心中也是一阵快慰,拉着糯米就往那飞舟上边带,倒成了最着急的那一个。 糯米被他扯得半跌,便觉得有点儿好笑。 她这个掌教,果然心中想的全都是门派。只要是跟他讲,说这事情地门派有利,他便可以放下一切去做这事情。可若是这事情对门派大大有害,他恐怕就会怒目圆睁地呵斥了过来。先前是他一力要护住那道灵石矿脉,不被人发现,如今却又是他最着急地领了人往那边去。 不过秦广岚能想明白这中间的利害关系,糯米也还是觉得挺高兴的。 否则,秦广岚说不准还会觉得糯米这是出瞎主意,净做一些害门派不好的事情。 有了他们三个领头,又朝着旁边站着的那些修士招呼了一声,众人又重新回到了飞舟上边去,人人面上还带着一些好奇。 他们自然知道需要另外再寻地方建门派,可却都好奇会到什么地方去。 在踏上飞舟的同时,就已经有修士笑着开口,道,“我看呐,还是那仙逸城的旧址好。咱们也不要再左看右瞧的了,就在那仙逸城中央将门派立起来。谁还会说咱们的不是?这乱世里边出英豪么,总还要看谁的手脚快。咱都已经占住那地盘了,看谁还敢说咱们的不是。” 他这一番话讲得慷慨激昂,竟然引得不少修士都拍手叫好,纷纷同意他的讲话。 糯米在一边听着,便跟着抿嘴笑了起来。 果然,秦广岚马上就吹胡子瞪眼地呵斥道,“胡闹!瞎胡闹!” 那些千仞宗的弟子哪里不知道这个掌教的性子,都纷纷笑着躲闪,一群人笑闹作一团。 玉溪门那些修士看着倒也还好,可楼千重唐允风那些正统从六大门派那样的地方出来的修士,却是已经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糯米同唐允风和杜乐二人的关系近一些,这时候瞧见他们那好笑的模样,便伸手拍了拍他们的手臂,道,“好了好了,都别瞧了。千仞宗毕竟是个小门派,没有那么多规矩。你瞧着他们好像不尊重掌教一样,其实还是很听话的。” “很……听话……”杜乐眼珠子一直没从那些修士身上挪开,随着那些笑闹的修士转来转去。这时候突然听见糯米的话,便有些无奈。 他已经是那群剑修里边性子最闹腾的一个了,可也从来不敢这样跟掌教闹作一团。不要说是掌教那样的人物了,在大门派当中,就是稍微高一个等阶的修士,就不是能够开玩笑的对象。 不过,等惊诧完了,杜乐又忍不住斜眼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糯米,顿时觉得有些释然。 毕竟这千仞宗实在古怪,掌教是那么个老顽童模样的家伙,而副掌教又是糯米这样年纪轻轻的女修。上边的管事既然都是这么个德行,下边的弟子自然也不可能有多正经了。 这么一想,杜乐心中才终于舒坦了一些。 原来不是他们这些人太古怪,而是他们所面对的千仞宗太过奇特。 几个剑修好不容易才将眼珠子收了回来,一看这飞舟早就已经腾空而起,便都围到了糯米身边去。 楼千重十分难得地开口,问道,“要到哪里去?” “以前曾经知道一个灵气充裕的好地方,不知道如今是不是还安好,想要先去瞧瞧。”糯米说得十分含糊,又朝着柱子那边望了一眼。 柱子这时候同邓静平一起,正躲在那个狭小的操控室当中,似乎是在纠正着方向。 在他们这些修士当中,唯有邓静平同秦广岚是到过那灵石矿脉去的。他们总不能叫秦广岚去带路,所以最后数下来,就只能是叫邓静平同柱子挤在一块儿了。 幸亏邓静平似乎对体修没有特别的喜恶,这时候同柱子挤在一个小房间里头,也并没有什么异议,反倒是在很仔细地辨认着方向。 毕竟邓静平先前到那矿脉去的时候,地上同现在可完全不同。想要在这破败的地方认路,确实需要花费不少精力。 糯米能够敏锐地感觉到,连着这飞舟的飞行速度好像都已经减慢了不少。 其他剑修并没有再多问,只是都点了点头。 他们也没兴趣知道千仞宗以前的秘密。他们还不算是千仞宗的人,甚至可以说他们是在占着千仞宗的便宜,所以也没什么别的可说,只要跟着千仞宗一块前进,他们就已经十分满意,更不会多提什么要求。 七百二十四 赌局 糯米还是第一次到这灵石矿脉附近来。 飞舟才一靠近那个地方,还远远的没见到矿脉的位置,糯米就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一股充裕的灵气扑面而来。那种感觉并不压迫,反倒好像是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徐徐走上前来同她打招呼一样,叫她觉得十分舒畅。 不仅是糯米,连着坐在飞舟上边的各个修士都已经感觉到了这股灵气,不由都精神一振,纷纷跑到护栏边上去,朝着下头张望起来。 先前他们坐上飞舟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询问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可却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 邓静平被叫到了柱子身边去帮忙带路,而秦广岚、萧景言同糯米三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那些修士弟子不管再怎么问,所能得到的都只不过是一个笑容罢了。要叫他们从一个笑容当中就推断出目的地来,确实有些太过为难他们了。所以闹到了最后,他们反倒是无聊地凑到了一块儿去,开始猜测起那地点来。 甚至还有弟子坐在飞舟上边,就开起了赌局来,端是赌他们会被飞舟拉到什么地方去,赌资千奇百怪,什么东西都有,而那些修士所说出来的答案,更是十分新奇。 糯米看着觉得有趣,站在旁边瞧了半日,见竟然还有弟子赌掌教也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方去,不由微笑摇头。 那些弟子一看副掌教竟然摇头,都纷纷笑了起来。那个说出这样赌项来的弟子也涨红了脸,赶紧大喊,“不是不是,我不赌这个,不赌这个!” 其他修士赶紧就拦住了他,起哄道,“都说愿赌服输,又说买定离手。你这么悔赌可不好,会影响你道心的。咱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道心不稳。所以啊,你还是要赌这一项。输了又有什么要紧的,是吧?” 那位弟子被说得面红耳赤。分辩道,“你们说的是买定离手,可我手都还没放开呢,哪有你们这样逼着人要输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若不是副掌教摇头,你这手不是就放开了么?看着副掌教的脸色,你也好意思。人可是个女修呢,哪里有输赌的时候瞧女修脸色的,你也不害臊。”有个弟子在旁边激道。 那弟子还是摇头,“你不服气么。副掌教就是副掌教,哪怕是个女修,她也是副掌教。你可是不服气么?” 对面的弟子马上讲,“我可没这样说。我自然是服气副掌教的,却不服气你。怎么。你不服气我么?” 众人顿时吵成一团。 不过他们闹归闹,却并没有动手,只是做一些口角上的争辩罢了,并没有当真就伤了同门和气。糯米看了半晌,见他们果然只是在玩闹罢了,便也没有横加干涉。 这时候,又有修士凑到糯米身侧去。小声道,“副掌教,您也来赌一把?您压哪一项?” 糯米看了那弟子一眼,又是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那弟子的想法她哪里不知道,便是想要看看她压在哪一项上边,就跟着她去压的。可这么一来。自然有欺诈的嫌疑。 而且,糯米若是一加入,这些弟子肯定麻溜儿地都跟着她的选择去压,哪里还有什么赌头。 糯米便讲,“你们这些小玩意儿。我也瞧不上。你们自己玩吧。” 那弟子眼睛一睁,还没开口,便见到糯米已经随手掏出了好几个储物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就塞回到了怀里边去。 “怎么样,我是当真不需要了吧?”糯米故意笑眯眯地逗那弟子。 那弟子果然就沮丧了起来,念念有词地道,“哎呀……哎呀!怎么不叫我早遇见副掌教。若是在幽冥的时候,能同副掌教一道……哎呀,哎呀!” 糯米也不理他,笑着转身离开了。 她听了好久,虽然有些弟子猜得接近了,却没一个是能猜对灵石矿脉的,想来最后是庄家通吃,便宜了那个开局的弟子了。 不过,他们就是输赌,拿出来的也确实只是小东西罢了。别说糯米在幽冥当真发了一笔横财,就是她没发财,也实在瞧不上那些东西。 如今飞舟已经到了灵石矿脉上空,所有弟子都已经跑到了外头去张望。不管他们有没有参加那个赌局,对日后门派建立的地方,还是显得十分好奇。 糯米倒没有同他们挤在一块儿,只是转到了控制室那边去,站在门外,朝里边问了一句,“还有多远才到?” 邓静平这时候已经冒出了满头大汗来,头也不抬,结结巴巴地讲,“快……快快、快了吧?” 竟然还是个疑问句。 糯米本来还想要安慰他的,可见他紧张得不行,好像其实心中没多少底气,也就不去管他了,同柱子点点头,又转身走入到了人群当中去。 那些弟子果然已经开始议论起下边藏着什么东西了。 只听一个年长一些的弟子得意洋洋地讲,“我就说过了嘛,下头肯定是埋着一条灵脉的,说不准还是哪个大型门派原先的门派所在。他们如今既然还没回到人间界来,这地头自然还算不得是他们的。咱们就是占了用,也不算是咱们不对。” 早就有弟子注意到糯米,这时候听那年长弟子讲完,就赶紧扭头去看糯米。 顿时有好些弟子惊喜地喊,“错了错了!你瞧,副掌教又摇头了!” 糯米没料到这些千仞宗的弟子竟然是拿她来当评判的标准,不由更觉得好笑。 她总觉得如今千仞宗的弟子好像是更没大没小的了。可能是在幽冥的时候,他们同秦广岚一道经历了生死。在那样的情况下,可再没有什么掌教同弟子的身份之分,有的只是活下来,或者是默默死去。 他们早就已经忘记了同掌教副掌教之间还要有什么隔阂,因而给人的感觉也特别的亲近了起来。 糯米本来就不喜欢那种生硬的礼仪,这时候反倒觉得舒服一些,便也没离开,站在一边听那些弟子讲话。 至于秦广岚同萧景言,却没有糯米这样的福气。他们两人被几个剑修拉到了一边去,正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糯米朝他们那边望了一眼,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到底是谁先主动的。 不过她也能理解谈话将她摒除在外头的意思。 毕竟她同那两边的关系都不一般,可以起到一个中间人的作用。可有时候,这中间人却倒不如就没有比较好。 他们现在商量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可以相互退让的。这关乎几个剑修切身利益,也关乎千仞宗的利益。若是这两者的利益起了冲突的时候,糯米站在中间,反倒是不好说话了,他们若是想要翻脸,竟然还要考虑糯米的心情,倒不如是不让糯米加入,若是有需要拒绝的地方,两方都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因为顾虑糯米的感受而绕圈子。 那边既然不需要她,糯米自然也不会凑上前去。 而那些弟子已经开始主义分析起他们方才的那些定论了。每说完一样,他们都要集体扭头去看一看糯米的反应。 刚开始有个弟子讲完了自己的推论以后,竟然没见到糯米摇头,顿时就欣喜若狂了起来。可等他们一开始争论,所有人便都丧气了起来。 他们这才发现糯米竟然是在发呆,完全没有听他们讲话。既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自然就不会点头摇头了。 千仞宗的弟子等了好久,这才终于见到糯米仿佛回神了,赶紧就有同糯米关系好一些的弟子凑上前来,开口问道,“副掌教,咱这是已经到地方了吧?” 糯米点点头。 于是那些弟子便都兴奋了起来,又跟着起哄,道,“副掌教,副掌教,咱们到底是要去个什么地方,你倒是直接同咱们讲了吧。何苦还要叫咱们牵肠挂肚的。” 糯米便笑了,道,“我这可不是给你们改错的机会么。还有谁是没买定的,还犹豫着要不要离手要不要加赌资的?赶紧了吧。待会儿可就没这挣灵石的机会了。” 四周的弟子纷纷都讲“买定了”、“买定了”;又有说“都已经离手了”。 糯米瞧他们果真是一副着急得要挠心肝的模样,这才终于不再勾他们的好奇心了,开口道,“也不是什么特别奇异的东西。我听你们先前猜的,有些已经十分靠近,却还是没人能猜对。那下头是个灵石矿脉,是邓静平先前发现的,同掌教讲了。怎么,我以为你们都知道邓静平在那门派大会上讲过灵石矿脉的事情呢?” “啊?!灵石矿脉?!” 围拢着的弟子一下都哗然了起来,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面上都是有些不信的神色。 还有人一下子就拍起了自己的拳头来,懊恼道,“哎呀!我本是想要猜灵石矿脉的,却以为当初邓静平在门派大会上只是随口瞎说,嗐!” 至于他是不是当真差一点儿猜对,旁人也就无从考究了。 一群弟子纷纷哀叹了起来,唯有那个坐庄家的弟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细缝。 七百二十五 灵石原石 那个藏有灵石矿脉的山头,如今也已经起了不少变化。 两界大能之间的战斗,果然还是殃及到了这个小小的地方。不过同仙逸城又或是千仞宗废墟移植那样的修罗场比起来,灵石矿脉所在的这个灵脉山头,可就要显得完整得多了。 至少在邓静平花费了不少时间去辨认以后,还是叫他认出了那灵石矿脉的所在。 秦广岚本来还有些担心,都急急忙忙地跑到船舱边上去,看看是不是要自己帮忙去辨认了的。可那小小的房间实在是太过拥挤,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容纳他挤入进去的空间,所以他也就只能是站在外头眼巴巴的看着。 幸亏这山川灵脉果然是个洞天福地,灵气充盈,又没有任何修士的痕迹,所以虽然也受到了战乱的波及,其实却不至于直接被摧毁。 飞舟在空中摇摇晃晃了许久,终于慢慢地停落到了一个地方去。 越是靠近那个地方,飞舟上边的修士就越是能够感受到下边喷涌而出的灵气。 那些灵气本来是一直被埋在地底下,孕育着灵石矿脉的生长。可这时候大概是因为两界大能法术的关系,这矿脉的地表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根本就已经见不到了上头的那些矿脉的特征。好些原本深深埋在地下的灵石,如今都是大块大块地摔落在了地面,四周零散地分布着一块又一块形状不规整的灵石,显得十分凌乱。 而那原先是矿脉的位置,这时候就好似是一条被剖开了肚皮的青白蛟龙,这时候肚皮朝上炸裂开来,中间所蕴含的灵石都被地裂之力震了出来,广阔的地面中间被撕裂出一道狭长深邃的口子来,看着十分可怖。 浓郁的灵气,正是顺着那道狰狞的地裂疤痕散发出来,好似全地脉的灵气都经由这个缺口喷薄而出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可这样的凌乱,却实在是看得飞舟上的修士目瞪口呆。 就是楼千重他们,也从来没有直接见过开采以前的灵石。更没有到这灵石矿脉里边掌过眼。如今见到这样多原生的灵石落在四周地面上,哪怕数量可能比不上糯米在幽冥当中所挣的那些,可却也足以让人觉得震撼无比了。 “嘿嘿,怎么样,这地方果然好吧。”萧景言笑呵呵地在一旁讲着。 可已经没有人去理会他说了什么话了。飞舟上边的那些修士几乎都被下边的那景象勾得疯狂了起来。飞舟还没落地,就已经有些修士从船沿翻了出去,朝地面上跳了下去。 “哎……” 旁人还来不及劝阻,就见一个又一个修士如同是下饺子一般跳落到了地面去,义无返顾地朝着那些灵石块冲过去。 就连楼千重这样的剑修,见到下头那个情景都忍不住在双目中发出连连异样的神色来。若不是碍于身份。说不准他们这几个剑修当中,也会有人随着那些修士一道,从飞舟上往下跳。 飞舟同地面之间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不过敢于直接跳下去的修士,当然也有一点儿依仗。他们在半空中纷纷祭出自己的飞剑又或是法器来。帮助自己顺利落到了地面上。 等落地以后,那些修士一个打滚,争先恐后地就朝着那些灵石奔了过去。 那些没有法子的修士,这时候就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灵石原石被人捡在了手中。就是隔了好远的一个距离,他们好像也能够见到下边那些修士眉开眼笑的模样,顿时恨得有些咬牙切齿。 方才留在方舟上头的修士用力劝阻往下跳的家伙,可不是怕他们摔着。而是生怕灵石原石都被人抢了。奈何他们自己根本没有平安落地的本事,便只能是眼巴巴地在上头看着,用喝骂来试图阻止下方的动作。 “喂!阿禾,你个兔崽子!别欺负你阿哥我没有飞行的法器!你要是敢将下头的原石都抢光了,看我待会不把你揍个满地找牙!” “胖墩你个二货!抢什么不好抢着往下跳!” 这样的声音简直是不绝于耳。 已经落地了的修士哪里管上边在说什么话,果真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纷纷捡起身边的那些灵石原石。他们还没有疯狂到想要独占这些灵石。 毕竟是秦广岚这个掌教带着他们到这地方来的,他们就是再笨,也知道这下头的灵石都是属于千仞宗的。如今这人间界形势变化得极快,他们独自一人抢夺了灵石朝外逃去,说不准都没办法活下去。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来的。 这时候当先跳下来,不过是为了先将那些灵石的原石拿在手中看一看罢了。 若是换了以前,糯米说不定也会如同那些修士一样,被这难得一见的场景所震撼,当先跳下飞舟去。 然而,她已经在幽冥当中成了个小富翁,身上所带着的灵石,一点儿都不比下头的灵石少,只可能比之更多,所以这时候也只是笑着看下边那些修士,并没有多说什么。 柱子好不容易控制着飞舟,慢悠悠地降落到了地面上去,那些早已经按捺不及的修士便是纷纷涌到了外头去,同那些已经抱住了灵石原石的家伙争抢了起来。 “这……”唐允风看着面前这情形,很是愣了愣。 在外头抢夺原石的,可不仅仅只有千仞宗的修士,连那些玉溪门的人都加入到了那里边去。 玉溪门的修士原先并不很将自己当成是门派里边的人,又生怕会造成什么误会,所以讲话做事的时候,都总是有些避讳。可如今一看,也不知道是那些原石太过诱人,还是方才两方打赌的时候拉近了距离,玉溪门的弟子也都跟着冲到了外头去,同千仞宗的弟子争抢起了原石,闹得不亦乐乎。 帮忙认路的邓静平这时候方才从小房间里边挤出了身子,一见外头那情形,顿时惨叫了一声,“你们这些混账!好赖给我留一块啊!这可是我发现的地方!” 可他的声音太小,一点儿没有传到外头那些修士的耳中,那些人还是十分努力地哄抢,看着就如同是在耍乐一般。当然,也可能他们其实已经听见了,只不过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邓静平名正言顺,所以干脆就推作不知。 邓静平一看外头没人搭理他,便咬咬牙,也跟着冲入到了人堆里边去。 一时之间,那外头便是乱得根本认不出人样来。 “……糯米,你这门派下头的弟子……当真是……憨直可爱。”唐允风面上有些抽搐地讲道。 “怎么,你也想要加入么?没事儿,你尽管去,他们不会欺负你的。”糯米在旁边笑眯眯地讲。 唐允风马上就摇起头来。 可他不去,杜乐早就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瞬间融入到了人群当中。 杜乐年纪不大,身量有些细高,却比不得那些块头大的修士。这时候混入到了人群当中去,竟然一下就消失了踪影,也不知道是钻到了何处。 唐允风一看,这杜乐简直是直直地打了他的脸,便也觉得有些脑门疼了起来。 他一转头,萧景言早就不见了身影,想来是已经混入到了人群当中哄抢去了,而萧景言则是靠在那方舟的围栏上,眼看着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他再一扭头,便见到原先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剑修都早没有了身影。 不过,那几个剑修终是顾忌自己的身份,所以并没有急吼吼地冲上前去,而是将自己身上的灵压都放了出来,一步一步朝人群走了过去。 那些修士当中,又有哪一个是比得上他们的,一下就被那庞大的灵压逼得纷纷退让,很快就露出了当中几块粗糙的灵石原石来。 唐允风哀叹一声,只觉得今日脸面简直是丢进了。 “你不去么?”糯米还有心思向唐允风问话。 如今还站在这方舟旁边的,就唯有唐允风、糯米、柱子和萧景言了。 唐允风又一咬牙,道,“你既然能忍住不去,那我也……” 糯米却马上摆了摆手,朝他一亮手中的东西的,道,“我不是不去,而是我早就已经去过了。这是千仞宗的灵石矿脉,我手上怎么能没有灵石原石?这原石却是是好东西,你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来一块。就是拿在手上感悟半日,也是对你有好处的。” 唐允风定睛一看,糯米手上拿着的,可不就是一块小小的灵石原石。那原石已经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成了个装饰品一样的玩意儿,上头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长穗,瞧着十分趣致。唐允风摇摇头,决定再也不忍耐了,也转身冲入到了人堆当中去。 “——呜——吼——!” 一群人正吵得热闹着,那树林当中却突然就传出了一声低低嘶吼声。 那声音并不很响,却一下就冲破了云霄,在这山巅来回回荡着,很有些震撼的意思。 所有正在热闹争抢灵石的修士都愣住了,扭头朝着四周看了看,却没人能看出一丝妖兽的踪迹来。 七百二十六 追踪 所有修士都停了下来,四下张望了一番,希望能够找出那声音传出的位置来。 可他们就是再看,也还是没能找到身边的林子里头哪里就藏住了妖兽。相反,那妖兽的声音却仍是一直在他们四周盘绕着,好似想要将他们赶走一般。 “如此良地,果然也有妖兽窥视。”楼千重皱了皱眉头。 叶梵并没有开口讲话,手却已经搭在了飞剑上头。 他们一路上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妖兽,可只要是见到他们这些修士的规模以后,那些妖兽往往是马上就落荒而逃,根本没有哪个是还缠在他们身边,妄图同他们对抗的。 大概是如今这妖兽大概是本就住在这灵脉附近,见到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大群修士,便觉得自己的居所被夺,所以才会在他们旁边不住地骚扰。 妖兽是一种十分精明的生物,若是觉得自己有能耐将面前这些修士都杀掉的话,这时候肯定已经蛮不讲理地杀过来了。若是这样藏在一边骚扰,便证明对方根本没什么信心,只不过是想要纷扰他们的心思罢了。 若是他们被闹得不耐烦了,冲入到那些灵木中间去,说不准便要被那妖兽抓住机会,挨个击破。 所有人都在注意着周遭林子里边的动向,然而,他们面上的神色都并不紧张。毕竟他们都了解妖兽的生态,若是那妖兽当真强悍如斯,他们肯定是一个都活不下来的;既然他们还是活蹦乱跳,那那妖兽也就不是那样可怕。 糯米也跟着四下看了看,还扭头去望了柱子一眼。 柱子十分认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稀疏的灵木,很快就已经认定了一个方向,看着那个地方,再没有挪开目光。 “在那边么?”糯米小声地问道。 柱子点了点头。 “……厉害么?”糯米又问。 这次,柱子换成了摇头。 他先是紧紧地盯着一个方向,又侧着耳朵认真听了听。等确定了以后。这才迈开步子,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糯米原本也想要跟在柱子后头走过去的,可她才刚走了一步,就见到四周那些修士还在茫然四顾。便突然又站住了。 糯米坚信柱子如今已经比那些修士都要厉害得多,他不过是更内敛一些,可当真需要到他去做什么的时候,他可是绝不会含糊的。在那人群当中,还有许多修士将柱子当成了一个没本事的体修,除了木工活儿以外再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平日察觉到了那些修士的想法,也只是默默地走到一边去,并不为柱子争辩。 那些修士没有直接将想法说出来,她自然也不好对此多说什么。更何况,她就是说了。那些修士也不见得就会认同她的话。 为了让柱子更快地得到那些修士的认同,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他在那些修士面前大大出一次风头。 柱子一路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并没有介意糯米没有跟在后头。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修士注意到柱子的动静。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落得很实,好像这样才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每踩一步。地面上都会多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很快就有修士注意到了柱子的动作。 “喂、你们看。是副掌教身边的那个体修……” “他这是想要做什么。他找到那个妖兽了?” “你看看他朝着的那方向,你能在那儿找到一个妖兽?不会是随便撞一个方向,又或者根本就没发现什么,只是胡乱走走吧?” “可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妖兽的痕迹啊。你会在这种时候胡乱走到仙林里边去?” 那些修士都开始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也有人是想要跟在柱子后边到那头去看看的,可他们才刚跨了一步,就见柱子突然站住了,好像十分仔细地听了听那妖兽嘶吼的声音。这才又换了个方向,慢慢地朝前走着。 他的速度当真不快,只是稳,没有一点儿犹豫。 妖兽的声音更是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先前那声音的回声还没断绝,后一声吼叫就已经又响起来了,听着叫人汗毛直立。 有些修士觉得柱子只是在随便乱走随便乱猜。可有些修士却已经看出了柱子身上的果断。 “……他是不是真知道那妖兽在哪儿啊?” “乱讲。你跟着他那方向看过去,你能看见妖兽在哪儿?” “你不跟着他那方向看,难道你就能发现妖兽啊。” 修士分成了两派,一边帮着柱子讲好话,另一边却满满都是怀疑。 糯米看着那些修士小声争论的模样。眼睛慢慢地就眯了起来,从嘴边露出了个笑容来。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当那些修士真正见到她家师兄厉害之处的时候,就不会再那样轻视他了。 糯米觉得,就连柱子自己,好像也并没有很认真地去面对过他自己的能耐。她总觉得柱子师兄不论是什么时候,都不仅仅是一个普通体修的能耐,他有更厉害的地方,只是没有好好发掘,也没有展现出来。 当初柱子是青泉峰上头唯一一个将自己所有贡献点都换成银子寄回家的体修,可他的修为也没有因此而比同期体修低。他的刻苦他的辛劳,比旁的体修都还要更多、更多。 修仙界可不是一个只要辛劳就会有结果的地方,可若是同等条件之下,能够比旁人付出更多,自然也能得到更多的回报。 “神兽血丹凝出的*呢……总不会比寻常修士的灵根还差的吧。”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柱子稳稳当当地朝前走着。 偶尔他会站住,侧耳听一听,调整一下自己的方向,然后再继续前进。只要他认定了方向以后,步伐就从来不会迟疑。 已经有不少修士跟在柱子后头了。 他们并不很害怕那只敢在仙林中间嗷叫吓人的妖兽,他们更好奇的,是柱子是否当真发现了那妖兽的踪迹。 妖兽的声音还是在回荡着。然而,听在修士的耳中,却觉得那声音当中好像已经没有了方才那股子凌厉的意思,仿佛都成了哀嚎一般。 于是他们便更嘻嘻哈哈了起来,远远吊在柱子身后,跟着过去要瞧热闹。 “糯米啊,你那个师兄……没问题吧?”唯一还留在糯米身边的秦广岚,眯着眼睛朝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 糯米倒是信心满满的,点点头,道,“没问题。掌教你放心吧,师兄一定能将那妖兽逮出来的。” 秦广岚“哦”了一声,还是眯着眼睛看了好久,这才摇摇头,讲,“奇怪,没见到有妖兽的痕迹。那妖兽见我们这么些人在这儿,还见你那师兄逼近过去了,怎么也没逃跑啊?” 糯米方才本没有想太多,可这时候听到秦广岚一讲,心中却不由就是一动,突然想起了什么了。不过,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罢了,并没有得到验证,所以也不好说给秦广岚听。 那头柱子也不知道是靠得有多近,方才一直在不停回荡的声音却猛地一停,好像一下子就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声音猛地就收住了,只留下山头之间的回音还在慢慢地飘远。 “咦、不叫了!”有修士马上惊呼道。 所有人都扭头去看柱子,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从柱子方才的模样上看,他应当是凭借声音去判断那妖兽所在位置的。如今那妖兽大概是感觉到了威胁,一下子将声音给停住了,让柱子一下子就失去了目标。 他们都以为柱子会再像原先那样,站在远处听一听外头的响动,紧接着才继续往前走。他们还生怕自己所发出的声音会影响了柱子的判断,纷纷都捂住自己的嘴巴,只瞪着一双眼睛瞧着柱子的动作。 可没想到,柱子根本就不曾停下来。 声音一中断,他的身体猛地就朝前一倾,人已经如同弓箭一般就冲了出去,中途突然一个变向,向着那株离他最近的灵木就扑了过去。有些眼力好的修士,早看出了柱子的方向是那灵木的后方,显然是觉得妖兽躲在那位置。 瞧出端倪来的修士都拼命瞪大了眼睛,差点儿没将那灵木瞧出花来,却也没发现那后头有一点儿妖兽的痕迹。 可给他们观察的时间也就只有短短数息。 柱子如今早不是傀儡时候的速度,这一扑显得极快,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扑到了那株灵木旁边去,一抬手拉住了那灵木的树干,人已经绕着灵木转了半圈,一个变向,这才将手一松,就着方才的力道继续向另外一个方向扑了过去。 他的体型粗横,体重极大,拉扯着灵木的时候,几乎将那灵木掰成了一把弓的形状。这时候他手一松开,灵木重新弹回了原先的位置,摇晃得树冠上边的叶子都纷纷扬扬落了下来,遮蔽了后头修士一大片视线。 可在这纷乱的落叶当中,还是有修士捕捉到了柱子的身影。 只见他人根本不停,在灵木之间变向穿梭,快速地就绕过了好几株灵木,凶猛而固执地朝前扑杀过去。 七百二十七 阿大 柱子人根本不停,在灵木之间变向穿梭,快速地绕过了好几株灵木,凶猛而固执地朝前扑杀过去。 跟在他后头的那些修士,有的已经被纷乱的落叶迷住了眼睛,甚至根本就忘了自己还要去找柱子的所在;有的修士还在坚持着寻找,可很快就跟不上柱子的速度,眼睛一下子就被柱子甩开了,再找不到柱子的位置。 可还有很少部分的几个修士,这时候仍能勉强地跟住柱子的速度。他们顺着柱子前扑的方向一看,突然就惊呼了起来,“有了有了!那灵木下头藏着个毛茸茸的家伙!” “啊?”旁边那些修士都跟着发出了一声质疑的声音。 可还没等他们声音落稳,柱子已经将身子一矮,双脚一登,整个人的速度居然又上了一层。他手往前一探,一把扯住了一团正要朝外头逃窜的灰色毛团。那毛团挣扎不已,还凶恶地想要回身抓挠柱子。 只可惜那毛团好像是被抓住了颈窝又或是后背的皮毛,这时候用力挣扎,却也没办法从柱子手上挣脱开去,只能一边呲牙咧嘴地发恶,一边用力扭动身子。 糯米虽然站得远,可也听见了那边的声音。 柱子一逮住了罪魁祸首,那些修士当中马上就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来。 糯米扬声问,“师兄师兄,是只狼呢,还是只熊?” 柱子低头看了看手中拎着的东西,闷声答道,“狗。” 那被抓住的“东西”马上就不乐意了起来,耳朵一抖,朝着柱子就亮出了一把尖亮的银牙,大吼道,“俺是狼!” 糯米顿时就笑了起来。 秦广岚本还没有明白过来,可见到了糯米的笑容,微微一愣以后。也马上就回过神来,也跟着大笑。 “阿大阿大,你别跑了,是咱们回来了。”糯米朝着那头喊了一声。赶紧就朝那边跑了过去。 她这一声吆喝,让跟在柱子后头的许多修仙宗门弟子也认出了那团灰蒙蒙的东西来。那可不就是先前门派里边买的几只半妖之一么。 当初那半妖并没有在门派里边停留多久,就已经被掌教带走了,所以他们相互也并不很认得。那半妖大概是以为他们是外人,是来抢夺灵石矿脉的,所以才凶恶地在一旁吓唬他们。只可惜这半妖好像也没什么能耐,一下子就被柱子给逮住了。 后头看着的那些修士,心中已经对柱子升起了一些佩服的情绪来了。 不过,想想这人毕竟是跟在副掌教身边的体修呢,虽说是体修。可丹药肯定是从来没断过的。他们体修本来就是着重炼体,能有这样的反应,也不算有多稀奇……吧? 好些修士心虚地想着。 那只叫阿大的半妖听到糯米的声音以后,也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停止了挣扎。乖乖地被柱子抓住皮毛,也不露牙齿了。 等他安静了下来,四周的修士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这只狼族半妖还哪里有一点儿灰狼的模样。 只见他那本该是藏青色的皮毛,如今已经被尘土弄得灰扑扑的了,也长得乱蓬蓬的,好些都纠结在一起,显得凌乱无比。连他的眼睛都几乎挡住了。 他本来是如同人类一般两腿站立,可这时候被柱子抓住了后背,整只妖半拖在地上,显得十分狼狈,无怪乎柱子会说他是只狗。 柱子自然也是知道那几只半妖的,听到糯米那么一讲。他仔细打量了阿大一番以后,终于松开了手。 阿大的反应也十分敏捷,“噌”的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竟然好像有柱子那样的高壮。只可惜他身上的毛发实在是结得太难看了,没有一点儿威严。只像是一只癞皮狗一样,看着叫人觉得十分可怜。 糯米见到了阿大这模样,也跟着愣了愣,问道,“你怎么……” 阿大眨巴眨巴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讲,“我瞧着这边不闹了,就赶紧回来看着这地方。老熊他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应该也会回来的。” ——答非所问。 糯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见阿大一副落难的模样,又见阿大一下就被柱子抓住了,便摇头道,“你怎么搞得这样难看。我先前叫你们要记得洗澡,你都忘了么。你还是说自己是斗妖场当中最能打架的呢,可一下就被抓住了。” 她刚一提起这个事情,阿大便连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几乎要将脑袋蹭到了糯米的怀里边去,一边甩着身上纠结的毛发一边讲,“这里、这里……这里也没吃的啊!我饿!饿!饿!饿得跑不动。没有河,没有水……没有水……没有水……” 这话里边简直慢慢的都是辛酸和委屈。 阿大本来就不太会讲话,比兰战舟那样的闷葫芦都还不如。 兰战舟只是不爱讲话罢了,并不代表他表达不清楚。可阿大却是个常年不同人交流的,话说得颠三倒四,只叫人听出了他话音当中的那股子难过。 柱子本是不喜欢有男子同糯米那样亲近的,可面前见到的是一只浑身上下没穿东西,饿得浑身无力的半妖,他也实在没办法将这家伙拎开赶走,只能同糯米一样,无奈又同情地看着阿大。 有些玉溪门的弟子并不清楚半妖的事情,可能连半妖这种存在都没见过,便纷纷地对身边那些刚混熟了的千仞宗弟子发出询问。 糯米倒是大概听明白了阿大的意思。她将萧景言和秦广岚喊了过去,认了认阿大,然后率先给阿大喂了一罐子水和一罐子灵酒,又烧了点儿肉块。 阿大看来是实在饿得够呛,糯米才刚将生肉块掏出来,他就已经双眼发绿地紧紧盯着那肉块,哈喇子都要垂到毛上了。要不是糯米瞪了他一眼,他肯定就会抱住那还满是血丝的肉块生啃起来。 等让阿大吃喝满足,又穿上了围腰,糯米这才让阿大坐下,开始帮他梳理身上硬结在一一块儿的毛发。 萧景言在旁边看了看糯米的动作,走上前去,讲,“要不,我来吧?” 糯米便摇头,道,“算了,还是我帮他弄吧。他身上的毛发好些是都打结起来了,我手指细一些,力道也小,解开得方便也不会扯痛他。” 萧景言点点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他扭头看了看柱子,发现柱子根本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都没有瞪着阿大看,反倒是坐在一边十分警惕地看着四周仙林里边的状况。萧景言不由觉得有些郁闷。 他满心以为柱子也应当同他一样,警惕着这半妖的。可搞了半天,柱子好像早就发现糯米拿这半妖当小狗,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纵然知道,却也没有柱子那样阔达,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声。 同阿大重逢了以后,糯米终于知道了许多人间界的事情。 这灵山原先妖兽还多些,又有人送饭食,几个半妖也不愁吃喝。只可惜两界大能一开始互相丢焰火,灵山上边的妖兽就逃了个一干二净,连修士都连滚带爬地逃回门派去了,再没有人记得他们。 还好,秦广岚领着千仞宗的修士横渡界河以前,果然是将他们几个半妖身上的契约放松了。他们一发现自己能够离开这仙山,就争先恐后地从这荒凉的地方逃了出去。 刚开始,阿大还同老熊他们几个走在一起。可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一次大规模的法术爆炸,将他们面前的一整座仙峰都炸成了碎石。法术的余威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将他们分别吹到了不同的地方去。 阿大甚至一路跑回到了门派去,却发现门派里边早就人去楼空。他只能同其他妖兽一样,小心翼翼地躲着索命的法术,想尽办法活下来。 后来他发现法术好像停下来以后,这才慢慢地从自己藏身的山洞里边跑了出来。 阿大心中还想着这边的灵石矿脉,又觉得若是糯米他们回来了,肯定还是会回到这地方来,所以才挨着饿和渴在这地方等了一日又一日。 糯米跟萧景言对看了一眼,都跟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说这家伙傻呢,还是说他忠心。他还觉得老熊他们肯定会回这灵石矿脉来。 “回不回都无所谓。他们若是愿意在外头过日子,那也随他们吧。”糯米摇摇头,道。 没想到阿大却一下子兴奋了起来,甩着有些僵硬的狼尾巴,讲,“不会不会,肯定、要回来。外头……外头……没烤肉吃!” 四周那些修士都在十分注意地听着这边的对话,这时候听到了阿大说的话,好些人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又觉得这实在不是应当笑的时候,便纷纷将自己的嘴巴捂住,有的垂下了脑袋,有的扭转到一边去,笑得肩膀不住抖动。 糯米顿时就有些后悔了起来。 什么门派、什么契约、什么忠心……在狼族半妖阿大心中,恐怕都没存在过这些东西。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能不能饱饱地吃一顿烤肉,如此而已。 七百二十八 热闹 有了阿大的加入,修士们也不好意思就在一只半妖的面前抢夺灵石原石,都纷纷开始重新恢复自己那副修士大能的高人模样。不过阿大根本不认识那些修士,更不会觉得那些修士有多么的了不起,甚至都不会去看那些修士的脸色和模样。 所以他们就是端出一副高人的架子,却只可惜阿大也不会仔细去看到。 兰战舟还是一直跟着千仞宗的修士的。他本来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在千仞宗里边待了好久,也没见到改变。 不过,糯米还是觉得他似乎同以前已经有些不一样了。至少他方才竟然跑到外头去,同那些修士一块儿争抢灵石原石。若是换了以前,不要说是争抢了,就连同那些修士站在同一个地方,兰战舟都会想办法避开。 这时候人群冷静了下来,闹着玩一样抢夺灵石原石的修士也都纷纷坐在一边,兰战舟也就没再混在人堆里边,转而跑到那个已经被炸裂开来的灵石矿脉边上去,探着脑袋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糯米并没有太去左右兰战舟。 在这群人当中,她唯一没有见到的熟人,便是悔悟了。 她其实已经数次想要开口询问,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便就这样拖了下来。 而且,这询问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得到的答案不外乎是两个——要么是走散了,要么是陨落在幽冥里边。 不论是哪一个答案,显然都不可能叫人觉得高兴。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那样的找不到机会开口,只不过是她根本就不愿意听到噩耗,才会一次一次地让自己将机会都错过去。 无论如何,他们如今确实算是找到了一个落脚点,哪怕就只是临时的。 有了阿大在前头开始吃烤肉,很快地就也跟着有别的修士加入。 他们同糯米不同,虽然身上终归是带着灵谷。可哪里有糯米那无尽飘渺空间那样地大物博。 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在幽冥滞留多久,所以每天吃食灵谷的时候,都只不过是仅仅饱罢了,更不要说是什么兽肉一类的烧烤。 如今他们回到了人间界来。自然也就无需再那样节制的消耗。几乎所有修士在这一晚上都陷入了癫狂,吃了满嘴烤肉,手上拿着糯米酿制的灵酒,笑得嘻嘻哈哈的。 阿大坐在一旁,一边撕扯着手上的烤肉,耳朵不是动一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的声音。就连他身边,都已经摆了两个空的酒葫芦瓶子。虽然从面上还没能看出他的酒气来,可若是细心观察,还是能够发现他原本一片漆黑的眼珠子四周。已经染上了一点不寻常的血色,显然那些酒已经在他身上发挥了作用。 好些修士都在一边唱歌、一边跳舞,十分欢畅。 这样的热闹,是建立在人间界和幽冥陨落的那些修士的基础上的,糯米跟着他们笑闹了一阵。情绪上的温度很快就跟着降了下来。 她左右看了看,见柱子远远地坐在同篝火有些距离的地方,旁边还围着几个修士,便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到了那边去。 还没有靠近那个地方,她就已经见到那几个修士端着灵酒,正好像在向柱子敬酒一样。 “柱子兄。你是哪里的修士?” 柱子十分老实,听到有人问他问题,他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万剑宗。” 万剑宗的覆灭已经有好多年了,又不是个什么特别有名的门派,这时候说出来。围在柱子身边的几个修士都跟着面面相觑了起来,显然是没一个听过万剑宗名号的。 他们自然也不好直接说没听过,涨红着满是酒气的脸,含糊地笑了笑,说了两句“久仰”。就算是将这话题打发过去了。 见柱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那几个修士又相互看了看,好像是对了一下颜色。 几个人迟疑了一下,最后是一个方才没开口的修士问,“柱子兄可是纯正的体修?先前我曾经认识过一个体修,除了炼体以外,还会辅修器刃。那位体修所修炼的是梅花镖,十分稀罕。” 就连糯米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都不由愣了愣,觉得十分稀奇。 她也算是个跑过不少地方的人了,所见过的玉简有很是不少,但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体修就这样做。 制约着体修的,除了他们自己本身的灵根天赋以外,还有不少后天的东西。就好比一个寻常门派里边出来的体修,若是没有特别的挣灵石法子,那他也不过就是在门派里边胡混一口饭吃。像是糯米先前遇到的凌黛霜那样,自己一个在外头当散修,甚至还能够修炼出不低的层次来的体修,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糯米觉得,凌黛霜能够修炼到那样的层次,同他身边那个叫铁无崖的医修不无关系。若这两人不是一直在一块儿相互照应,凌黛霜可能也只会是如同寻常体修那样,随便找一个活计,为了养活自己而拼命努力,哪里还有什么修炼的心思。 柱子听着那修士的话,眼中也带上了一点向往。不过,他并没有对身边的修士显露什么,只是默默摇头,讲,“我是纯体修。” 旁边那些修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再问什么,又拎起灵酒酒壶,向柱子灌酒。 瞧见他们那模样,糯米不由心下暗暗一笑。 她虽然不知道那些修士有什么目的,不过看着这模样,好像竟然是想要将柱子灌醉。可他们实在有些太低估柱子了。 他们平日也不怎么碰灵酒的,要说起酒量来,柱子这个一直跟在糯米身边,又得了神兽血丹改造身体的体修,肯定比寻常修士都要厉害好多。 若不是今日这样的情形,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到这样多的灵酒的。 糯米就是无聊地酿制了再多,可也没机会让他们将这些灵酒就当成寻常的凡酒来喝。对修士而言,灵酒就如同是药酒一样,久久喝一口,就大有好处,哪里会舍得如此浪费地大喝。 可现在不一样。 他们这是九死一生以后,终于回到了人间界,终于将双脚落在了地上。他们再不需要防备那无尽的黑暗,也无需去面对自己没有办法应付的鬼怪生物。对他们这些终于活下来的修士而言,这么一次放松,实在是太过必要了。 一边喝着酒,他们又一边将自己想出来的那些问题吐了出来。 柱子每次回答得都很认真。 可不要说是糯米了,就连那几个修士也渐渐地发现,柱子的那份认真憨厚里边,其实好像并不是就那样傻。有些问题他们问出来的时候,除了是想要试探一些柱子的身份,好像还是为了打听糯米这个副掌教的事情。 要说糯米在千仞宗里边,怎么也算得上是个受欢迎的,多少男修在后头看着她,便就如同先前玉溪门的那些弟子一般,心中肯定会偶尔闪过一丝异样的想法来。要说他们当真对这感情有多认真,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先前总觉得是属于门派里边大家的一位女修,身边突然多了个亲近的存在,他们自然都会觉得不自在。 这时候跑过来问话灌酒的,虽然也有觉得柱子先前抓住阿大确实厉害,更多的恐怕也就是带着一点儿玩闹的心思,想要趁机报复一下这个抢走了副掌教身边位置的家伙。 可那几个修士不明所以,还想要同柱子拼酒,没一会儿就喝得纷纷都滚到了地上去。 柱子看着那几个喝得迷迷瞪瞪,拿着空葫芦在地上转来转去,口中又不知道在哼哼着些什么的修士,不由摇摇头,独自端坐在一边,挺直了腰背慢慢喝酒。 他喝酒的时候,同其他那些修士都不一样。 那些修士还是将这些灵酒当成是酒来喝,可糯米瞧着柱子那往口中灌酒的样子,竟就好像是在喝水一样,直接就是往喉咙里边倒。 其他的修士是越喝越迷糊,柱子的眼睛却是越喝越亮。到了现在,他的眼珠子已经亮得好像两颗小小的明星。 他低头看了看那几个千仞宗的弟子,慢慢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酒葫芦放下,然后随手将地上那几个修士的衣裳都抓在了手中。他就那样将他们一路拎到了篝火旁边,朝着地上一丢,这才又不声不响地回到原先这片黑暗里边来喝酒。 篝火旁边的修士也早就已经喝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了,眼睛朦胧地看了看柱子,有些混沌的脑子里边虽然也觉得柱子这么一手实在厉害,却已经做不出什么反应来,连看向柱子的目光都已经是歪斜的。有几个反应得过来的,便是傻笑着用大舌头朝柱子吆喝了几句。 唯有楼千重那几个剑修同兰战舟那样的家伙,因为无人敢灌他们的酒,才勉强还笔直地坐在一旁,能够朝着柱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糯米等到这时候,才走到了柱子身边去坐下,托着下巴看着篝火那边的方向。 两人都没讲话,只是这样静静坐着罢了。 柱子手上的酒喝完了,糯米就又拿出一壶来,放在旁边。 ps: =w=、谢谢季风心疼作者,季风么么哒~ 群里昨天虽然迎来了……嗯……神奇的存在,不过群里还是每天萌萌哒~!(说白了就是每天都和好基友自言自语互相吐槽的日常嘛 七百二十九 城墙 闹过一场以后的后遗症,是几乎所有人在第二日醒过来以后,都还觉得脑子里边晕乎乎的,颇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好些修士醒过来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地上,又或是被旁人的脚压在胸口,自然又是一阵混乱。 他们这门派里边的修士虽然绝大部分不是体修,可在修炼神魂灵脉的同时,也同样是会被灵气改造身体。寻常的凡酒,他们就是喝得再多,也不可能会喝醉,而要说喝灵酒喝到酒醉头痛,肯定要有人呵斥他们败家。 自从成为了修士以后,恐怕他们就再没有品尝过宿醉的滋味儿了。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恐怕他们也不会觉得高兴。 每个修士都伸手扶着脑袋,露出一副十分痛苦和后悔的表情来。 糯米日间在四处走动的时候,甚至听见有个修士在懊恼地哀嚎,道,“我这真是败家,败家,败家呀!那么多的灵酒,我昨日是发了什么失心疯了,竟然一气儿都喝光了!若是留着,那可都够我囫囵着用半辈子了。灵酒啊!” “……”糯米颇为无奈地朝着那头瞧了瞧。 她本是想要开口劝一劝那弟子,告诉他灵酒还有许多。不过见到四周的修士好像都是这样一个懊恼的模样,她便也就觉得不多说什么了。 毕竟昨日那样的狂欢,可以有一次,却绝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他们自己若是心疼,懂得反省,那也是件好事,省得她以后都要担心着自己的灵酒被什么人惦记着。 宿醉了的修士还在捧着脑袋尝试寻回自己的平衡,而那些昨日没有醉酒的,这时候都已经洗漱干净,开始做重建门派的准备了。 说是重建,其实就是在这地方完全从零开始地制造出一个门派的所在地来。 幸而千仞宗的规模不大,门下弟子又不多。需要的建筑也就暂时只有那么一些罢了。 秦广岚一想起先前的千仞宗来,自然是觉得十二分的心疼。他好不容易才经由挖掘灵石矿脉,存够了资金去大大扩充了一番门派里边的建筑,没想到自己也没能住上个一年半载。整个门派就已经被夷为平地,哪里不叫他觉得郁闷。 不过,他看了看面前这片灵气充裕的土地,又看了看面前排列着的那些大块大块的石料,心中的不高兴就已经消散了许多,几乎都没能留下多少来了。 若不是先前那个门派毁了,他肯定想不到要来这样一个钟秀的地方建立门派。而不是先前那样毁天灭地的混乱,他在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给门派寻来这样气派的石料来建造和加固门派。 这些东西虽然只是他们从仙逸城的废墟里边找出来的,可仙逸城是个什么地方,建造那仙城的时候所使用的石料。据说还有不少是被上古修士的灵气加持过的,特别的坚固耐用,甚至是有特别的效用。 这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仙逸城所用的石料,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拿到手上。他们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倒是要感谢那两界大能的胡闹了。 糯米在这一小片仙林里头跑来跑去,既是帮着萧景言清点这里边的人数和各种物资,又是帮着柱子粗略丈量这个地方的大小。 柱子早就已经被秦广岚同萧景言拉到了一边去,讨论起这门派的建设和各种需要的东西。 在这群修士当中,虽然有几个千仞宗出来的体修,可那些体修都不会土木活儿。先前千仞宗刚开始兴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跟在一边帮忙了。也没见他们当真学会了什么,最后还是要秦广岚到外头去请来专门的土木修士,才将门派建成了个模样。如今指望着千仞宗里边的体修,自然是不现实的。 而先前那些懂得土木的修士,也不知道如今已经沦落到什么地方去了,自然更不可能请回来。 所以算来算去。若他们不想再住那种随手搭建起来的木屋,就只能是依靠柱子。 柱子抿着嘴唇,听着秦广岚把自己对门派的志向都说了一遍以后,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他也并没显出不耐烦来,大概是因为这才第一次听秦广岚絮叨。所以也没多大情绪。 萧景言原本还跟在一边听着,可听了个开头,就绝望地知道秦广岚肯定是要说上老半天,干脆就自己先跑到外头去忙别的事情,算准了时间,等秦广岚将自己的抱负讲完了,然后才又绕了回去。 柱子认认真真地听完秦广岚的那些话,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那片仙林,想了想,开口道,“先建外墙。” “外墙?”秦广岚同萧景言都俱是一愣。 外墙这东西,先前千仞宗可是没有的。千仞宗所拥有的防护,不过就是当初秦广岚画下的一个防护阵法。像是那用石料搭建出来的外墙,本身就已经具有一定的灵气,能够防御外敌,确实是许多修仙大派同仙城的选择。 只不过他们千仞宗不是什么大门派,自然没有这样的待遇。 “你不是要将这附近的灵木都砍下来,做一道木头的篱笆吧?”萧景言有些怪异地看着柱子。 柱子倒是被他问得愣住了,显然是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做法。他愣了半晌,这才摇摇头,道,“用石料。不会造房子的人,都去捡石头回来。” 这法子听着倒是可成,而且相当稳妥。 若是他们能够在门派外头建立起一道外墙来,那么就无需再担心这人间界即将可能产生的混乱了。 法子是好,唯一的问题便是他们手头的石料可不足够做这样的大手笔。先前在仙逸城的时候,他们还以为门派至少会遗留下来一点儿地基一类的东西,所以捡石料的时候,也就仅仅是够建起他们住的那些房间来。 不过,那些不懂建造房屋的修士留在附近,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到外头去,趁着其他修士还没有回来的这么一段时间里边,多多去捡一些漏子。 除了石料以外,仙逸城里边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不管是拿回来补充入门派仓库里头去,还是叫那些弟子充盈自己的储物袋,都能增强千仞宗的整体实力。 那两人商量了一番,又将糯米喊了过去,问了问她的意见。 糯米本来就已经觉得这主意不错,再一听,又是柱子给提出来的,自然是点头不已,又道,“咱们如今有飞舟,来回倒是便利。白日出去了,夜里还能赶回来吃口热饭。就是……光放他们一群乱七八糟地跑到外头,说不准就光捡东西去了,肯定要忘记石料的。咱还是得派个人跟在旁边才是。” 萧景言跟着点点头,道,“没事,我去。” 柱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将一个晶核一样的东西朝着萧景言递了过去。 这东西是飞舟的控制核心。 若是要飞到别的地方去,还要花费神识去操控,可飞舟的晶核上边本就已经记录了仙逸城同如今这灵石矿脉的所在,只要是将灵气灌注到晶核里边去,再选定飞舟行进的方向就可以了,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若不是这样简单,也没道理是叫萧景言一个人去操控那飞舟法器。 这事情如今迅速地就落定了下来。 那些原本因为宿醉而头脑发晕的家伙,突然听说要再到仙逸城岸边去捡东西,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忙不迭地在嘴中说着“好好好”,慌慌张张地就准备要跑到飞舟上边去。 饶是这样,却也还有好些修士被勒令留在门派里边帮忙,不许到外头去闹事。 原因无他,这些修士实在是醉得太厉害了。就是站在地上扶着灵木,都很有些东倒西歪的,更不要指望他们能够到仙逸城去帮忙搬灵石了。说不准他们坐到飞舟上边一个摇晃,酒意倒涌上头,就会又重新醉倒过去。 萧景言本来就已经是一个人在外头管事,哪里还愿意带着那样的麻烦出门。 那些被勒令留下的弟子自然是都哭丧着脸,连声哀求。可他们讲话的声音里边都还带着酒气,一开口,酒气就直喷到别人脸上去,将他们自己都冲了个趔趄。 秦广岚一看这情形,马上就跑过去将这些弟子骂了一顿,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大声道,“瞧你们这八辈子没喝过灵酒的模样,竟醉到这个时候!不许出去不出去,省得出门了就找不到路回来了!不过是去捡石头,以为当真有那样多灵石给你们弯腰呢?一群兔崽子,还不去找副掌教要点儿药茶,将酒气压下去。” 人群压得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其中哪个弟子小声开口,讲,“师尊您不也是喝了不少么?不过是起来得早一些,去找副掌教要了一粒丹药……若是我也找副掌教讨粒丹药,自然也能跟着一道去捡石料呀。” 秦广岚便将眼睛猛地一瞪,那些弟子顿时就做鸟兽逃窜状飞散而逃,朝着糯米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七百三十 兴建 当目标确定下来了以后,整个事情就显得无比的顺畅起来。至少他们无需再去思考自己要做什么,只需要将分配下来的任务做好就是了。 搬石头的人每日白日起来以后,就坐着飞舟到那仙逸城所在,将能用的石料搬回来。 而留在门派当中帮忙的修士,便是将石料都运送到柱子画出来的那个圈旁边去,等着柱子按照那个圈的形状去砌出一道石围墙来。 糯米见柱子一个人忙活得厉害,虽然也觉得心疼,却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古往今来可都是能者多劳的,柱子是门派当中唯一掌握土木技术的人,若是他不去做这事情,可当真就无人能够胜任了。糯米就是再心疼,却也不能拦着柱子,叫他不去做这些事。 所以她便开始默默地学着这土木的技术,希望能够帮着柱子做事。 可不得不说这世上果真是有天分这么一回事儿。 唐允风在土木上边的天赋已经算是薄弱了,可糯米在这方面上,却比唐允风都还要不如。可能她是个女修,生来就不太擅长这么些东西吧。就是在外头,太平盛世的时候,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女修是掌握了这么一门技艺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所有女修都不会想要去学习这样的技艺。 糯米自己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反倒是兰战舟站在旁边,不声不响地看了半日,很快就掐着法诀,隆起地刺,很开地就建出了一小条石墙来。 兰战舟先前可是个学挖矿的。这挖矿同土木之间,还是有颇多想通的地方。他可能没办法建造出一间华美瑰丽的屋子来,可只是垒石墙这么一个简单的工作,他还是能帮忙做到。唯一左右他的,就是他自己愿不愿意帮忙了。 糯米早就觉得兰战舟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这时候见到兰战舟果然帮忙,便是格外高兴,终于可以专心地脱身去做别的事情。 有人运石头、有人建围墙,自然要有人在仙林里边巡逻。又去猎杀妖兽,若是打水回来使用。 想要垒好围墙,甚至还要将一些半路拦在中间的灵木砍伐下来,再挖走树根,好给石墙让道。这样一来,千仞宗的修士加上玉溪门的几个人手,都显得有些不足够起来。 糯米和秦广岚可不敢叫楼千重这样的剑修搬石头砍树,只能将他们都打发出去猎杀妖兽。 而在他们中间,自然还有个怪胎叫唐允风。 唐允风本就对这土木技艺十分感兴趣,这时候见到自己要被分派出去。简直是耍赖一样表示自己要留下来,哪怕是帮忙搬石头也无所谓,将秦广岚看了个目瞪口呆的。 秦广岚本是以为那些剑修身份高贵,修为层次又高深,肯定是不愿意做这种体修做的苦力活儿。没想到唐允风竟然这样自觉,倒是将秦广岚吓了一跳,也只能是随唐允风高兴。 唐允风终于心随所愿,又见门派当中除了柱子,还多了个懂得挖矿的兰战舟,便更是兴奋不已,连着搬石头的时候都没用法术。竟然当真是拿手去搬,看的糯米连连摇头。 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在这里边,突然闲下来的反倒是半妖阿大。 阿大力气大,分配给他的任务,别的修士一天都可能做不完,可他没花上半日功夫。就已经都忙完了,站在忙碌的人群当中四处张望,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糯米自己本来也在四处奔走,都没注意到阿大竟然已经开始闲晃了起来。后来她在跑动的时候差点没一下子撞入到阿大毛绒绒的怀里,这才意识到阿大竟然已经无事可做了。便只要分配阿大去将后头当做灵田用的地方开辟一遍。 阿大好像就只怕无事可做一样,听见糯米给他分配事情做,耳朵便猛地抖了抖,露出一副高兴的模样来,狠狠点了点脑袋,兴冲冲地朝那边跑了过去。糯米偶尔跑到那边去的事情,竟然见到他用自己的爪子朝地上不住打挖松土,锄头被他丢到了一边去,寂寞地横躺在边上。 糯米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才是,看完了阿大做事的情形,忍不住就回头去跟柱子讲。 柱子一边垒着石墙,一边听糯米将事情讲完。他想了想,这才讲,“爪子不好拿锄头的。” 他自己先前在山下的时候就是个种地的,对锄头这样的东西是再熟悉不过了。一想到阿大那毛绒而尖利的爪子,他就马上懂得了阿大将锄头丢开的原因。 “他不是有手的嘛……”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阿大却是有一双同修士类似的手。只不过他连手上也都长着密密麻麻的藏青色短毛,指甲又十分尖锐,想来是他平日猎杀食物的工具。 柱子有想了想,这才慢吞吞地解释,道,“毛,滑。” 糯米便“哦”了一声。 柱子又讲,“他觉得做事了,就有饭吃。” 这倒是个相当新奇的观点。糯米听完以后,便将眼睛都瞪圆了。 她可从来没想过阿大做事少一些,就不给他饭吃的。不过回头想想阿大一路以来的表现,糯米便有觉得这很可能就是阿大心目中的想法。 从最初在斗妖场见到阿大开始,他就是一副从来没有吃过饱饭的模样。后来不过是给他吃了一顿烤肉,他就已经显露出死心塌地的模样来了。这样的忠诚看着好像有些廉价,不过倒也可以说是相当单纯。只要他这简单的心愿能够得到满足,就是再大的利益,肯定也没办法将他动摇。 只是—— 糯米悄悄看了看柱子,抿起嘴唇就笑了笑。 能够想明白阿大这淳朴的想法,看来,她这柱子师兄的想法应当也是差不多的吧。 柱子本来还在专心做事,突然瞥见糯米在旁边露出个有些调侃的笑容来,不由呆了呆。可糯米也没有同他解释,更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只是朝他摆了摆手,说句“师兄加油干活儿”以后,就蹦跳着跑开了。 糯米自然不可能将心中那样的想法坦白同他讲的么。 石墙一日一日堆垒起来,眼看着就将他们露宿的地方围住了一大半,看着竟然当真叫人有些感慨,好像这地方真的就已经成为了门派一样。 这地方虽然是个风水宝地,有一条已经废弃了的灵石矿脉,又有喷荣而出的灵气,可先前在围墙建起来的时候,可完全没人当真将这儿当做是门派的。实在是这仙林除了灵气充裕以外,同其他仙林仙峰也并没有多大差别。 这样的地方,人间界放眼望去,可是数也数不尽的。非要生硬地说这地方就能给他们归宿感,他们可真没办法认同。 然而,随着他们自己亲自动手帮忙的石墙一点一点堆垒起来,他们对着地方的依恋也随着慢慢地加深了。这时候,若是突然有人出来要赶他们走,他们肯定不干,绝对会同那些人大闹一场。 看着旁人建造的房屋,就是再华美,却也不如这亲自动手的石墙叫他们觉得亲切。 而在他们忙活着的时候,老熊他们几个半妖果然也从某个仙林的缝隙当中钻了出来,一头扎入到了人堆里边去。要不是阿大的鼻子灵光,早早奔出来迎接,说不准又是一场打闹。 有了老熊他们的加入,糯米原先打算着要在最后才开垦出来的灵田,用不了几天功夫就已经开出了一大片,几个半妖又变成了无所事事的状态,有些可怜巴巴地跟在糯米的屁股后边跑。 “你们若是无事,就到一旁歇息去吧,跟在我后头做什么咧。”糯米很是有些哭笑不得地赶那几只半妖。 半妖马上就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稀稀拉拉地道,“不成不成,不做事就没饭吃。” 还果真就被柱子说对了。 糯米被这几个半妖的强大食欲打败了,同他们解释了两回,说是即便他们忙完了自己的活计去歇息一些,也不会被克扣伙食,他们也还是一点儿不听。 几个半妖还是摇头,还是那句话,“不做事就没饭吃。” 糯米无奈,只能拿手将石墙当中的那些灵木一比划,讲,“好吧。这石墙里头还有不少灵木,日后肯定是会妨碍做事的。你们将那些灵木都砍了吧。” 几个半妖一看自己又被分配了活计,都跟着点头,转身就跑,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糯米正觉得这样的事情应当足够他们做上好久了,才准备松一口气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呢,却突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只见那一路朝前奔跑的老熊突然一肩膀撞在了其中一株灵木上边。灵木哪里能吃得住他的力道,马上就朝边上一歪,叶子都被震得纷纷扬扬地往下掉落。 老熊一点儿不罢休,晃晃脑袋,朝后退了几步,又是“砰”地一声朝灵木撞去。 紧接着,就是“砰”“砰”“砰”的几声响,有的是老熊朝树上撞,也有的是其他几只半妖学着老熊那样的做法所发出来的声音。 不过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灵木就被他们直接撞得连根拔起,一下子倾倒在了地上去。那些半妖根本不看倾倒的灵木,转身就朝着下一个目标扑了过去。 糯米都瞧得快要哭出来了。 ps: _(:3」∠)_、我好喜欢几只半妖咧…… 七百三十一 外人 千仞宗的兴建做得热火朝天的。 几个半妖自从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以后,便每日都甩着尾巴跟在糯米后头,就差将哈喇子滴到地上去。糯米偶尔回头,瞧见自己身后的那几个尾巴,不由觉得好像。她总是挥手去赶那几个半妖,可偏偏他们比柱子都更要憨厚老实,就死死地认准了不干活儿就没饭吃的道理,哪怕是没事情做了,也非要跟着糯米转悠不可。 糯米有次瞧着他们实在哭笑不得,便讲,“你们总是要跟着我做什么。就是没事情做,你们也可以跟着别人的跑,做什么非要跟着我不可。” 几只半妖相互看了看,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问题,直到这时候才开始对答案一样,样子显得十分可笑。 他们相互之间看了好久,阿大这才开口,小心翼翼地歪头讲,“因为……你负责发饭?” 那模样哪里像一只雄壮凶猛的藏狼,完全就只像是一只看门的大狗,而且还是最蠢笨的那种。其他几只半妖也跟着纷纷点头,脑袋都快要碰到胸前去了。 糯米瞧着他们呢模样,只觉得一阵无话可讲。 柱子倒是对次十分乐呵,见糯米去赶那几个半妖,便讲,“跟着你好,守着你啊。” 他自己如今不是个傀儡了,总有别的事情要忙活,根本不可能一直就守在糯米身后,所以对此耿耿于怀的。现在见到那几个半妖好像就代替了他的工作一样,非但没有觉得不高兴,反倒是乐呵呵的,觉得这样的话,糯米就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了。 糯米却不愿被这几个半妖跟着,皱了皱眉头,道,“哪里就好了。他们跟在我身后,我可没个安宁。我要是在外头跑着。倒也还好,不过是被人多瞧几眼罢了。可我要开炉炼丹的时候呢,他们都快要将哈喇子滴到我的丹炉里边去了。我的灵火再旺,也抵不过半妖的灵涎呀。” 所谓的涎。就是唾沫。 她一说这话,阿大就开始僵硬地甩动着他的大尾巴。 阿大明明是只狼族半妖,可自从吃了糯米给他准备的烤肉以后,便总是喜欢朝着糯米甩动那条毛发蓬松的大尾巴。他的尾巴就如同是一把大大的扫帚一样,一甩起来就总会拍出满地尘土。那尾巴又不是真正的狗尾巴,总显得有些僵硬,他也一直乐此不疲的。 就连老熊他们那些熊族半妖也跟阿大学了这坏习惯。他们的尾巴就只有短短的一小截,甩起来的时候从前头根本就是见不到的。而从后头一望,便能发现那短小的毛绒球一样的尾巴左右晃动,看着竟然是十分的趣致。 “……这可不是在夸赞你们。”糯米已经有些无法直视这几个半妖了。 最后只能将这几个傻乎乎的家伙派到外头去挖灵泉去。 这山脉里边终归应该是有底下灵泉的。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去挖掘,又或是因为先前那些毁天灭地的法术的缘故而被掩埋了起来。 如今千仞宗想要在这地方落脚,那么是无论如何也必须在附近采挖出水源来。否则光是靠糯米每日施展云露诀储水,可没办法供这么多人使用。 得了任务,那些半妖兴冲冲地就奔出去了。满山头地寻找着水源。他们好像只要能得到活计,就会很高兴地去完成,根本不会抱怨,更不会对这些活计提出任何不满。 糯米想起他们先前在那斗妖场是有要做的事情,便也有些明白他们的心思了。 这些半妖实在是单纯,以前还曾经受到过那样的虐待,肯定是觉得如今的这些活计。不论哪一样都比在斗妖场的相互搏杀要好,所以不管做什么都是乐呵呵的,根本不会抱怨。他们就好比是最纯真的孩童一样,因为经历过了最难受的日子,才格外容易满足。 她虽然瞧着这些半妖有些心疼,可转念一想。他们能够离开那斗妖场,如今来到千仞宗,对他们已经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结果了。在这地方也没有人会对他们露出鄙夷的神色,偶尔有些好奇,可习惯了以后。也就没再对他们有更多的感觉了,又没人阻止他们吃饱饭,总归还是不错的。 而先前帮忙搬石头的玉溪门弟子,则是被糯米喊道了后头的灵田去,叫他们帮忙照看着灵田,在上边种上一批最原始简单的灵谷,其余那些有各种用途的仙草,暂时都没有去涉及。 如今在这人间界当中,哪怕是那些修士逃回来的,最紧俏的东西肯定还是这生活用的灵谷。 无论是什么样的修炼,所要首先保证的先决条件,便是修炼的人要先活下去。如果连这活下去都做不到的话,也就无需多说什么修仙炼道。糯米看准了最近这些年的机会,觉得还是种植灵谷比较划算。 若是需要什么仙草,直接拿灵谷去同其他散修或是门派交换,应当反而简单。 而且,这灵谷的种植管理是最简单的。玉溪门那些弟子都是刚刚开始接触灵植术没多久的生手,叫他们照料这灵谷还没问题,若是一下子就种植仙草,恐怕他们在幽冥学到的那些东西,还不足以应付。 玉溪门的弟子没有多问什么,听到糯米的分派,就乖乖地到后头去照料灵谷去了。 糯米也没有再多问钱久的意思。她总觉得这是钱久自己同玉溪门弟子的决定,他们肯定是会自己处理好,然后同秦广岚报备,无需她在多管什么。若是钱久原来来同她汇报一声,那她便听着。若是不然,她也没必要再多问什么。 在千仞宗外头的那个石墙已经快要建合拢起来的时候,在外头开挖水源的阿大突然像阵风一样冲了回来,凌空一跃,就从还没很高的石墙上头跃了进来。一冲进门派里边,就开始到处寻找着糯米。 其余那些修士都已经习惯了阿大跟在糯米身后跑的尾巴模样了,这时候见到阿大气喘吁吁地四处张望,便笑着抬手一指,同他讲,“阿大,你又在找副掌教啊?副掌教同她师兄在一块儿,就在那边,你去那头就能见到了。” 阿大甩了甩耳朵,朝着那修士嗷了一声,弯下身子,好似真正的狼妖一样四肢并用地朝着对方所指的方向奔了过去。 他先前在门派里边的时候,一直都是学着人的模样用两条后腿走路,就是有时候跟在糯米后头小跑,也从来没有过这样野性的姿势。这时候突然露出了这副模样来,倒是将其他修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好些修士都扭头去问旁边的同门。 可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只能是互相露着疑惑的神情。 阿大跑得很快,四肢并用,就如同是一股青灰色的旋风,不过一眨眼就已经见到了糯米。糯米果然是正站在柱子身边,在边上再站着的,还有过来看情况的秦广岚。 他也来不及喘口气,猛地将脚一蹬,生生站住了以后,马上就半吼道,“有人有人,有其他人过来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等他们反应过来阿大的话是什么意思以后,不由都变了脸色。特别是秦广岚的面色,这时候已经沉得如同是要滴出墨汁来一样,沉声问道,“都是修士?有多少人?什么个修为层次?” 阿大晃了晃毛绒绒的脑袋,回忆了一下,然后才将自己的手举了起来,掰着指头数,“一、二、三……三……三……” 秦广岚一看,这半妖根本就是不识数,问他也是白搭,就又问,“在哪儿,都朝着这边过来了?” 阿大被秦广岚一追问,马上就忘记了要数数的事情,赶紧忙不迭点头,道,“朝着这边过来。” 糯米也跟着微微皱起了眉头。 萧景言负责带着一批弟子在外头捡石料。他曾经讲过,说在那仙逸城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别的修士队伍。不过他所带着的弟子并不少,层次也不算太低,所以那些队伍就是见了他们,也不过就是远远地绕开,并没有上前去找他们的麻烦,也没有上前同他们打招呼。 既然对方那样冷漠,萧景言自然也不会主动凑上前去。 仙逸城是那样的庞大,就是多了几个修士队伍,也不过就是如同走入了粮仓的蚂蚁一般,相互之间根本没什么冲突,所以大家都只是很平和地在仙逸城捡东西罢了。 萧景言也拿不准那些修士到底是藏在哪儿的,不过,他说他看着,并不觉得那些修士是曾经到过幽冥去的,反倒更像是一路就躲在这人间界,只是幸运地避过了大能之间的那些法术罢了。 如今阿大见到的,也不知道是和是幽冥回来的修士,还是那些人间界的幸存者。 秦广岚扭头看了看四周,又问糯米,“那几位剑修呢?” 糯米摇头,“出门狩猎去了。门派中的肉不多了,他们一早就带着弟子出去,也不知道跑到哪个山头了。” ps: 我觉得……每天最难的事情就是…… 想章节标题。哭跪 七百三十二 幸存者 糯米也明白秦广岚的意思。 不过楼千重他们却偏偏在这种时候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当真也没办法用来撑场面。 秦广岚听了糯米的话,也只能默默叹气。但他也只是在心中微微一叹,马上就转头去对阿大讲,“你在前头带路,我同你去看看。” 阿大点了点头,又扭头去看糯米。 糯米便讲,“我也去吧。师兄,你将这边事情先放放,叫兰战舟先做着。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你也跟着一块儿去吧。” 柱子自然没有意见。 兰战舟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糯米说这话的时候,他只是回头静静看了糯米一眼,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很快就又专心地做起了自己的事情来。 糯米也算是明白兰战舟的性子。既然他不出声反对,肯定就是答应的意思。兰战舟本来就不是会同人交流的那种,根本也用不着去问他的意思,只要是他听在耳中就可以了。 三人匆匆将手上的事情放下,跟着阿大就朝外头跑去。 刚开始的时候,阿大仍使用那种四肢并用的方式奔跑着。可他这么奔跑的时候,速度实在是太快,三人只是用脚跟着,脚程根本就跟不上,不一会儿就差点儿被阿大甩在了后头。也就唯有柱子这个体修还能勉强见到阿大甩动的尾巴。 秦广岚眉头一皱,手朝前一挥,一手就抓住了糯米的手臂。 糯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更还没来得及惊呼呢,人就已经离地腾空,直接被秦广岚拎到了飞剑上边去了,就那样架着在空中飞。 秦广岚的飞剑虽然也算宽大,可也仅仅是够他和糯米两个人站在上头的,这还是因为糯米还是个小姑娘,长得并不怎么粗壮。若是再换上一个正常的男修。恐怕这飞剑上头都要站不下了。 所以他们踩着飞剑朝阿大赶过去,柱子便就只能可怜巴巴地在下头跟着跑。 “诶、师兄……”糯米刚张了张嘴,嘴巴里边就灌了一大口风,差点没把她给呛住了。 她生怕有什么虫子会直接就撞入到她的嘴巴里边去。只能赶紧将嘴巴闭紧了,又低头去看柱子。幸亏柱子如今速度确实不慢,还能远远地吊在阿大后头,一直都没有被甩下。 糯米一边看着下头倒退一般的景色,心中突然就想到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来。 她先前是没有飞剑的。她自己并不修剑,又不到那个层次,更是因为以前穷得很,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弄来一把飞剑。后来就是在幽冥里边,她也没有换到什么飞剑来。 可现在她的修为层次已经不同于寻常修士了,就是她自己不修剑。也能够将这当做飞行法器来使用。 她先前虽然也有一只充当坐骑用的飞行法器,可同飞剑要比,那速度可就只能说是太慢太慢。 秦广岚驾着飞剑一路跟在阿大后头,飞了没一会儿,就见到前头隐约地在灵木的间隙出现了几只半妖的身影。老熊他们的身形十分硕大。又十分与众不同,秦广岚同糯米远远地一看就已经认了出来。 他们还没有靠近,就听见阿大当先狂吼一声,居然再次加速,身子一弓,箭一般朝前头扑了过去。 那边瞬间就传出了几声惊呼。 还有另外的一些讲话的声音,却都被阿大和老熊他们的吼叫声掩盖住了。根本听不清楚。 糯米生怕那几个半妖会吃亏,也顾不得会吃满嘴风了,赶紧催促道,“掌教掌教,我们赶紧过去。” 用不着她交代,秦广岚已经将飞剑一催。从半空中一下落在了林间,贴着地面绕过了几株灵木,瞬间就已经到了老熊他们后头。 老熊他们还在吼,震得糯米耳朵都痛了。 秦广岚的飞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听见前边突然传来了修士的声音。大声道,“那边的道友小心!赶紧祭起飞剑来,咱们一同杀了这几只妖兽!” 老熊他们一听,自然是更生气了,咧出白森森的牙齿,几乎就想要扑上前去将那几个修士的脖子咬碎一样。 糯米赶紧喝了一声,“老熊!回来!” 熊霸听到糯米的声音,瞬间愣了愣,终于还是不情愿地朝后退了一步。可他瞪着前边那几个修士的时候,眼神还是十分凶悍,一点儿不退让。 糯米一路都还在后头,根本见不到前边是什么情形,不过在那些修士开口的时候,她双手一并,已经匆忙地捏出了一个手印。朝着老熊喝出一声的同时,手上凝聚的灵气也瞬间炸裂开来,所形成的护罩正好撞在前头修士打过来的法术上头,激出了一连串细碎的爆裂声。 那串法术几乎就是在老熊鼻尖前边爆裂开来,还爆出一连串如同小闪电一般的火花来,将老熊吓了一跳。若是他方才没有听糯米的话后退一步,这时候爆开的可就不是护罩和法术,而是他棕色的鼻尖了。 老熊朝着那几个修士咧了咧牙,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尖,一副凶狠而庆幸的模样。 “孽畜!”前头那几个修士纷纷暴喝出声,他们大概以为护罩是几个半妖放出来的。 场上的变换太快,就连秦广岚也没发现糯米竟然已经放出了一个护罩将老熊护了下来。 他这时候已经从几个半妖后头走到了前边去,站在前头一拦,飞剑也不撤下来,就绕在身边飞转着护体,寒着脸色,道,“几位,这是我们门派的灵兽,你们是想要做什么?” “……灵兽?” 同老熊他们对峙着的几个修士一滞,显然都没想到如今这混乱的人间界当中,竟然还有什么灵兽的存在。 领头那个修士迅速地看了看几个半妖,又扫了秦广岚一眼,正要开口讲话,却见到糯米同柱子也已经从几个半妖后头挤了出来。他脸色猛地就是一变,面上已经带上了一丝笑容,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当真不知道他们竟然是灵兽。他们……他们也没讲。我们还以为是哪里的妖兽……” 秦广岚静静地看着他们,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接他们的话。 他在外头流落做散修的时候,见过太多这样的修士了。若不是见到这边人数多,觉得打不过的话,他们肯定已经是强行动手。如今说些服软的好话,根本不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错处,更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和善,不过是强者为尊这样简单的道理罢了。 秦广岚根本没打算同那几个修士多说什么。 糯米只是看了那几个修士几眼,发现他们修为层次都比不上秦广岚,身上穿着又有些破烂,就再没将心神放在他们那边了,而是扭头看了看老熊他们。 先前她站在后头,看得不甚清楚。这时候回头,才发现鼠族半妖洞儿而熊族半妖倚山都受了伤,被其他几只半妖护在后头。 “……被法术伤到了?”糯米瞧了瞧两只半妖的伤口,小声地问着。 洞儿和倚山还没开口讲话,其他几只半妖就已经纷纷抢着点头,开口愤慨地道: “抢着就攻击了!” “偷袭,偷袭!” “想打洞儿,被倚山扑开了,还继续!轰的,三道金气!” 几个半妖说得零零碎碎的,又是七嘴八舌地讲着,显得很是有些吵闹。 糯米其实并不是想知道这些细节,只是想确认两只半妖的伤口是被法术打伤而不是被法器所伤的罢了。这时候听见那几个半妖竟然还抢着告状,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她摇摇头,也没制止那几个半妖,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来,倒出了两粒丹药来,朝洞儿和倚山递了过去,道,“先服下去,能将体内的金气逼出去。回头再给你们包裹伤口。” 洞儿和倚山忙不迭地就点头,露出一脸惊喜的神色来。 旁边那几个半妖瞧着糯米手上的丹药,都跟着齐齐咽了咽口水。不过,他们总算知道如今这场合可不适合找糯米讨要丹药,只能将这冲动按捺在了心中。可他们按得住心中的想法,却按不住一路狂甩的尾巴和耳朵。 就连前头那几个正准备同秦广岚讲话的修士都跟着愣住了。 不要说是人间界如今这混乱的状况了,就是以前还没有被毁灭的那个人间界,丹药也不是什么随手可得的东西。好多散修就是受了伤,也舍不得用丹药来疗伤。可如今面前那个女修,竟然舍得将丹药拿出来给半妖灵兽服用,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被法术炸出了个轻伤! 那些修士就是掩饰得再好,面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贪婪的神色来。 糯米却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存在。 虽说财不可露白,在修仙界尤为是该记住这个道理。可如今在糯米的眼中,那几个修士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要说是她如今的修为了,那几个修士甚至都没办法突破柱子和秦广岚的联手,根本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她知道修士同妖兽之间就是杀和被杀的关系,但见到自己身边亲近的几个半妖受伤,面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 七百三十三 劝退 那几个看着像是人间界幸存者的修士相互对了个眼神,也不知道有没有沟通出个什么大概情况来。可他们都能看出其他人眼中对那些丹药的贪恋。 虽然见不到自己面上是什么表情,可他们大概也能猜出自己的表情肯定是同其他修士一模一样。 糯米在扭头看几个半妖的时候,萧景言同柱子还是相当警惕地盯着前头那几个修士看。 他们可不像糯米那样有信心,又不太能分辨出来他们的能耐,于是一时之间,双方便僵持住了,谁也不敢当先迈出一步,只是都静静地站在原处,紧紧盯着对方。 那几个修士眼睁睁看着洞儿和倚山一口就将手上的丹药咽了下去,他们也跟着咽了咽嘴里边的贪婪。 本来他们应该是看着秦广岚和柱子的,可他们很快就发现,尽管他们自己很想要将意识集中在同萧景言他们对抗上边,可他们自己却没办法违抗那丹药的吸引力。哪怕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受到攻击,却还是忍不住就将注意力放到了丹药上边去。 他们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见过丹药了。 同那些幽冥的修士比起来,他们这些流落在人间界的修士,虽然身处一个拥有灵气的世界,可实际上却比那些幽冥的修士过得更加不如。 他们落魄、他们逃难、他们在自己的家园之上惶惶终日,总要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突如其来的法术所杀死。 幽冥虽然是个陌生的环境,可至少并不是那样的每日都不得安宁。即便是在风季的时候,糯米他们躲在地下洞窟之中,也还是能够过着相对稳定的生活,不用去担心自己醒来的时候,脑袋可能已经同身体分了家。 他们是带着自己的财物逃到幽冥去的,虽然再没有第二个糯米,可以在幽冥那样的地方也能开炉炼丹,可终归还是会有不少带着丹药的修士。 但凡能够横渡界河到那幽冥去避难的修士。背后总归还是有点儿力量的,自己也不可能就太差劲。唯有这些被迫留在人间界的修士,当真可以算得上是修士中最底层的存在。他们可能修炼一辈子,也从来没有见过多少丹药。再经历这次人间界大乱以后,突然见到丹药,便觉得自己的眼睛是再也转不开了。 只可惜,不管他们再怎么眼发青光,那两只半妖也没有丝毫感觉,一下子就将丹药吞进去了,眉开眼笑地就当场坐下,开始打坐运功,化开落入体内的丹药。 那几个幸存的修士甚至都觉得能听到自己心脏碎成片儿的声音。 他们什么时候曾经将妖兽放在眼中,可面前的这几个半妖。确实都比他们要能耐要过得舒坦。 这时候,领头那个修士眼中微微闪过了一丝悔恨。 方才想趁机攻击几个半妖的人,便是领头的那个修士。他满心以为这些半妖也是同其他妖兽一样,也是同他们一般,是这人间界的流浪者。两批流浪者遭遇。要么是一方退让,要么就是你死我活。 见到半妖的数量的时候,他们也曾经犹豫了一下,可见到了那几只半妖完全不愿意退让以后,修士的血性也跟着被激发了出来。 能在这人间界活下来的,又有哪个修士、哪只妖兽是没有血性的。 这样理所应当的一个决定,没想到却是斩断了他们的一切可能性。 如果方才没有同这些半妖起冲突、又或者方才在糯米他们出现的时候没有出手攻击…… 领头的那个幸存修士的脑海中瞬间就已经闪过了无数念头。紧接着。他的眼神就黯了黯。 他知道他们大概是没有机会加入到这个看着条件十分优厚的队伍里边去了。 秦广岚和柱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头的那几个修士。二人虽然没见到方才被糯米用法术护罩拦下的攻击,可他们都算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使用什么手段。趁着对方不注意而发动偷袭,简直就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们不会主动偷袭对方,却也不可能给对方一个偷袭的机会。 双方这样僵持了一瞬,两边都觉得时间好像已经过了许久。可等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好像远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他们方才开始相互对望的时候,树丛的光影就已经在他们脚边了,这时候等他们再回神,影子却并没有挪移到别的地方去。 而那本两个用笨拙姿势盘腿坐着的半妖。脑袋上所升腾起来的药烟也才不过刚冒出了半寸,就好似还只是刚开始化解药力一般。 两边的修士都跟着呆了呆。 首先开口的却竟然是阿大。他气呼呼地冲着那几个幸存下来的修士咧牙吼道,“滚出去!” 若不是如今情况不允许,换了一个别的场合,那几个幸存修士听到一直半妖竟敢这样同他们讲话,肯定会勃然大怒。可这时候,听到阿大这样讲,他们心中只觉得一阵悲凉。 那个领头的修士强自压下心中的愤恨,根本不去看阿大,转而朝着秦广岚和糯米二人供一供手,道,“先前不知道这是道友的灵兽,所以才会生出误会。三位不是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夺我们几人性命吧?” 他说的这话,若是放在以前的人间界,说不准还当真管用。可如今在这战乱以后,就连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话根本不管什么用。 特别是在人间界幸存下来的修士,若是不够心狠不够敏锐,早就已经被那些飞乱的法术又或是抢掠资源修士杀死了。在这种乱世之下,道理和道德就显得格外的可笑。有时候杀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原因,只要对方瞧上了你身上某样东西,这理由便就足够了。 这领头的修士只是还不愿意放弃。他虽然心中知道自己不可能再亲近这三个修士,却其实还是怀着些幻想的。哪怕就是没办法加入到对方那边去,至少,他是绝对不愿意同这三个修士交恶的。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糯米和秦广岚不像是幸存者。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幸存者是用丹药去喂养灵兽的。在这人间界,灵兽没有被主人杀了当肉吃已经很不错了;而那些主人自己,可能都找不到什么丹药。仙城里头留存下来的东西再多,那也不过是些大件笨重的。像丹药这样可随身携带的东西,早早就已经被转移走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去发现。 “咱们不要你性命。不过,这山头已经是咱们门派的了,不日就要建起山门,希望你们也不要到这头来捣乱。”秦广岚直盯着对面几个修士。 “门派?”对面几个修士一愣,脑海中突然猛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你们……你们……你们是从界河对面……回来的?”已经有修士顾不得礼仪,结结巴巴地抢着问。 飞剑、灵兽、丹药…… 面前所见到的一样一样东西,仿佛早就已经昭示着糯米他们的身份。 然而,那几个修士还是从来不敢想象,自己面前所见到的,竟然是那些从幽冥那边重新横渡界河回来的门派修士。 糯米、秦广岚和柱子三人都没有开口讲话,却也没有否认。 这时候,没有否认便就等于是肯定了。 几个修士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这时候是当真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贸然动手。否则的话,即便他们能以偷袭击杀三人,又有何用,最用肯定还是会被门派其他弟子和管事追赶而上,反倒惹出一身要命的麻烦来。 “我们……”那领头的修士一咬牙,就要说什么。 糯米却突然摇了摇头,一抬手,道,“我们不要道歉,也不会索要什么赔偿。这不过是意外。只是,咱们这儿也不要外人。几位,请回吧。下次若是想要到这山头来,请先送上拜帖。几位是想要现在就转头离开,还是叫咱们掌教亲自将几位送走?” 她就是再和善,却也不可能答应留这几个人在旁边。她怎么可能会留几个眼神中带着微末恨意的修士在身边,哪怕他们可能根本逮不住机会,那也不成。否则,一旦他们抓住了什么机会,恐怕要倒霉的就是她同整个千仞宗了。 秦广岚微微一愕。 他实在想不到糯米竟然会说出这样强硬的拒绝来。不过,他很快也就跟着点了点头,附和道,“没错。可以不怪你们闯入山头伤了灵兽,但却不能叫你们在这山头一路撒泼。你们还是尽快从原路退出去为好。” 秦广岚这句话说得很慢,一字一顿,说完一句话,好像都已经花费了几十息的功夫了。他没发出一个字来,身上那宽松的长袍就会跟着突然摆动一下,就好像是在水中遇上了涟漪,从而飘荡开来一样。 然而,这地方没有水,更没有风。 动的也不是长袍,而是秦广岚以道心和真元激出的灵气。他的灵气十分精纯,带着名门正派修士所特有的那种浑厚,就是糯米遇见了,一时恐怕也无法讨好,更何况是那几个修为根本算不得什么的修士。 秦广岚衣裳一动,他们的面色就已经开始发青。 ps: _(:3」∠)_、想写悬疑文~而且是带点儿都市异能的悬疑文~脑洞总是太大塞不住…… 七百三十四 热闹的仙峰 秦广岚的衣裳一动,对面几个幸存的修士面色就已经开始发青。 紧接着,他们的面色就从青转成了白。那是一种完全没有了血色的白,也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被秦广岚身上的灵压强行压制住了。 柱子这时候终于不再看着那几个修士,而是转头去看了看糯米,又看了看糯米身后那几只激愤的半妖。显然,半妖的想法同糯米和秦广岚并不同,他们不希望叫那几个幸存的修士逃走。若是可以的话,他们想要当场就扑过去,将那几个修士的喉咙都咬碎。 “阿大,老熊,闭嘴。”糯米皱了皱眉头,小声呵斥道。 几只半妖不敢违抗糯米的命令,就好似突然哑火了的法术一样,瞬间就没有了声息,连从喉间咕呜着发出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然而,他们却还是固执地瞪着前头几个修士,朝着他们展示自己银亮尖锐的牙齿,好像随时都可以扑过去一样。 从人间界混乱之中幸存下来的修士们,这时候脸色却是白得更加难看。 他们在慢慢地后退,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棉花上边一样,叫他们根本拿不准自己到底是已经触碰到了地面,还是一个不小心就会直接摔落在地上。而他们的脚有好像是被灌满了铅一样,沉重得几乎都要抬不起来。他们自己大概还不知道,他们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打湿了,紧紧地粘在他们身上。而他们额头上的刘海,此时更是不准地朝下滴淌着汗水。 秦广岚终究没想着要害这几个修士的性命,他这人是受着正规大门派的教育之下出来的修士,虽然常常不着四六,在也有着自己固有的骄傲。在一些大是大非的事情上边,在关于性命的事情上边,也总比寻常散修要多出几分慎重和仁和。 几个修士慢慢地退到见不到秦广岚的地方,可秦广岚的灵压还是没收回去。他们虽然见不到秦广岚,却能够感觉到秦广岚的灵压已经是牢牢地锁在他们身上。他们就是再逃出去三里路,说不准秦广岚也还是能够问问地压制住他们。 若要说他们方才还有一丝侥幸的念头,这时候便已经是连最后的一点儿侥幸也消失了。 几人也来不及相互对望。觉得身上的灵压稍微松一些了以后,就赶紧转身,飞一样逃到了仙峰下边去。 这时候,糯米已经同阿大他们说起话来了。她可不在意那几个修士。 “你们日后见了修士,早早地就同他们讲,说这是千仞宗的地方,请他们离开就是。若是他们不肯离开,你们再攻击不迟。瞧瞧,现在吃亏了吧。”糯米指了指洞儿和倚山。 不料,老熊却突然将自己硕大的脑袋凑到糯米面前去。满脸笑呵呵地讲,“不怕,不怕。阿主,还给丹药嘛。” 糯米愣了半日,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老熊这是在说什么。原来这家伙早就已经盯上糯米的丹药了。便觉得自己哪怕是受伤了,肯定也能得到丹药,所以根本就不在乎糯米方才讲的话。老熊也同阿大一样,是个脑子一根筋的,说不准这时候已经开始在脑袋里头盘算着要怎么去弄个受伤,才好向糯米要丹药。 “你……”糯米很是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讲,“若是再有受伤的,我可不给药了。伤了事小,可也不是每一次遇到的修士都这样的稀松平常。若是来个厉害些的,直接把你给打死了,我瞧当时候我用丹药给你做个坟墓。你就乐意了么?” 老熊赶紧摇头,连声道,“不乐意,不乐意。” “那是。你若是当真被打死了,我哪能就那么浪费丹药呢。我想想……先前我曾经见过一个方子。上边记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丹药。其中好像有用到妖熊胆汁,又有用到千年熊妖的舌苔……据说熊妖的前爪做菜也十分好吃。若是能寻到一个条件好的灵厨,还能做出延年益寿功效的菜来……嗯、半妖的妖丹据说也是种十分特别的补物……” 糯米还没讲完,老熊已经惨叫一声,猛地就扑到了一边的仙林里边去了,试图用两株并排着生长的灵木挡住自己的身影。然而,他的体型实在是太过庞大,虽然那两棵灵木都已经十分粗壮,可还是没办法完全将他挡在后头。他扑到树后,从树的两侧还是能够见到他簌簌发抖的身体。 别说秦广岚和糯米,这时候,就连柱子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好容易才将面上的表情收了回去,又没办法收得太完全,便显得很有些古里古怪的。 可偏偏老熊却好像当真信了一样,只觉得自己若是死了,甚至可能只是受了什么重伤,就会被糯米切成一块一块的,做成各式各样的丹药又或是灵菜。 就连阿大他们好像也都跟着相信了,一边睁大了眼睛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一边将耳朵完全贴在脑门上,却怎么也止不住耳朵轻微的抖动。瞧他们那样子,好像是再多打量着自己身体,估算自己身上有多少能吃的好吃的能炼丹的东西。 这么一算下来,就连洞儿这个鼠妖都要绝望了。 在修士的记载当中,鼠妖并无大用。只有最不入流的修士,才会用鼠妖的牙齿代替金属,炼制一些短剑匕首来做防身之用。但他身上虽然没有其他可以入药或是另作他用的部位,可他至少还是有一粒妖丹。只要有这妖丹,说不准糯米就会将他的妖丹挖出来入药。 “阿……阿阿、阿主。我……我、我……我把牙敲下来给你。你你、给我留着……妖丹,留着。”洞儿哆哆嗦嗦地讲。 其他几个半妖瞬间怒视洞儿。 他的牙齿可以敲下来,可熊妖难道自己开膛破肚将胆汁挤出来么;狼妖难道主动将自己的爪子砍下来、将皮扒下来么。 糯米瞬间就被他们闹得哭笑不得。 柱子也跟着在一旁笑,道,“不要你们的东西,你们自个儿收好。” 秦广岚瞬间就笑了起来。 糯米顿时更哀怨了,拉着柱子,讲,“师兄,我平日难道总是虐待他们么。怎么同他们说个玩笑话,他们竟都当真了。早知道这样,每日烤肉也用不着喂了……” 她话还没讲完,几只半妖就瞬间都从地上爬了起来,齐声大喊,“不行!不行!” 就连方才缩到了两株灵木后头去的老熊,都将脑袋伸了出来,展得老长,拼命摇头。 这烤肉大概已经成了他们的命一般重要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被克扣掉。糯米见他们竟然对吃有着这样大的执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摇摇头,拉着柱子,讲,“算了算了,不管他们了。师兄,咱们回去吧。” 几只半妖还在旁边喊,“不行,不行。” 不过,这时候他们的喊声已经弱了下来,一点儿不像是在喊叫,反倒像是在哀鸣一般。 “成成成,不会扣你们肉的。”秦广岚见糯米已经转头了,只能无奈地同那几只半妖保证。 几只半妖虽然有点儿怀疑,又扭头去看了看糯米,可见糯米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这才安心了些,站在秦广岚面前猛点头。 秦广岚忍住好笑,又同他们交代了一番,让他们在这外边巡逻挖水的时候,要警醒一些。若是遇到修士,要抢先开口表明身份,说明这是千仞宗的地板,请他们退出去。若是对方率先攻击,这才反击回去。 几只半妖又是点头,表示自己听懂记住了。 糯米在旁边远远地飘过来一句话,“你们若是不听掌教的,就不给你们饱饭吃。” 几只半妖便是点头点得更卖力,好像恨不得能将自己的脑袋甩下来一样,看得秦广岚心惊胆颤的。 秦广岚见到他们那傻呵呵的样子,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放心也没用。如今门派里边可用的人手一共也就那么多了,根本腾不开人来跟着这几个半妖。而且,寻常弟子恐怕也不大愿意同几个半妖混在一块儿做事。 这样一想,叫几只半妖在这外头,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他又吩咐阿大这敏捷的常常到四周看看,避免再被修士偷袭,这才也跟着糯米一道,回到门派那边去。 可不知道是他们先前气运太好,还是他们如今的气运渐渐变得有些糟糕,在接下去的那段日子里边,竟陆陆续续的就有修士摸上门来。 秦广岚虽然已经吩咐几只半妖尽量不要同那些修士发生冲突,可那些修士能在人间界幸存下来,又哪有好说话的,更不会听几只半妖的话。于是战的战,伤的伤,逃的逃。一时间,这不知名的仙峰竟然显得热闹了起来。 糯米先前不过是说出着笑话那几个半妖罢了,他们若是受伤了,糯米照样还是给他们丹药,叫他们好好养伤修炼。 那几个半妖便每日都是乐呵呵的,甚至期盼着日日能够遇到外来修士,日日能够打斗一番,落得满身的伤痕才好。 七百三十五 门派 过不了几日,萧景言就从外头带回来了相当不好的消息。 “外头已经能见到从幽冥回来的修士了。”萧景言说这话的时候,显得相当的忧心忡忡,连那道常年舒展着的眉也拧得紧紧的。糯米同他认识了那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忧愁的样子。 即便是那年,他们二人到了青泉峰上边去,面对着满仙峰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萧景言也还是能够笑着安慰他。 也许那时候的萧景言已经不在了,又或者如今的萧景言,已经真正地学会了发愁。 那时候的萧景言只有自己一个人,可如今的萧景言所要背负的,可是整整一个门派。自己丢了性命,也无得怨恼什么,可害旁人丢了性命,自然又是另一番心魔。 “无妨,一时半会,也妨碍不到咱们。”秦广岚倒是个能看得开的,“等他们纠缠过来,咱们这边早就已经将外墙连同门派都已经建起来了,也不管他们在外头什么个模样。” 萧景言点点头,却又摇头,道,“可他们也在抢着捡东西。” 抢着捡东西。萧景言十分平静地叙述着这件事情,哪怕他自己也是在这么做着,也听不出来他在这事情当中感受到了多少困扰。可既然他已经提出来同秦广岚和糯米讲了,想来是当真遇到了些阻挠。 秦广岚吧嗒了一下嘴巴,想了想,问,“他们妨碍你们做事了?” “他们……会赶人。不光是咱们门派的人,但凡是靠近仙逸城的,他们都要赶走。”萧景言淡淡地讲。 这一下子,就连糯米都将那道细细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虽然也有想过当陆续有修士从幽冥那边横渡界河回来,人间界便会生出无穷的变数和混乱来,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修士竟然会霸道得这样理所当然。就好似这个人间界果真就已经再没有了公道一般。在他们心中,恐怕是瞧不起其他修士的。而其他修士的死活,他们也根本不管。只要他们愿意,就要霸占住所有的资源。 “仙逸城那么大……”糯米微微垂下了脑袋。 她想起先前在仙逸城的时候。同他们碰面又不动声色退开的幸存修士,又想到萧景言曾经说过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喜欢大门派里边出来的修士。 秦广岚眯了眯眼睛,又吧嗒了一下嘴。 他以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养成过吸旱烟的习惯。可如今这年头,自然是没有旱烟能够给他抽的,他只能是自己幻想那味道了。 “你再领着人去看看。若是能多捡一些东西,就多捡一些。若真不能,那就直接回来,不要同那些人起冲突。先前你们捡的石料,我估摸着是足够了的。哪怕是不够。多砍一些灵木补上,也都差不多,不要为了贪那么一点儿东西就送了性命。”秦广岚慢慢讲。 糯米又有些诧异。 她发现好像就连秦广岚也已经起了些变化。 若他还是年轻时候的那个仗剑天涯的秦广岚,恐怕这时候早就不管不问地拎着剑杀到仙逸城去了。只要是有人胆敢瞧不起他的门派、胆敢对他的门派做出不利的事情来,哪怕是追到天边、哪怕是丢掉自己一身性命。他都要追讨回来。 可如今,他当真是已经冷静了许多。所做出来的选择,并不是最叫人热血沸腾的,却必定是最切合整个门派利益的。这么一点儿退让,在当下看来,自然是觉得憋屈,可若是因为这么一点儿小退让。能够让整个门派迅速发展起来,在人间界站稳脚跟,也未尝不是一件卧薪尝胆的事情。 糯米本还以为自己需要劝一劝秦广岚,好叫他不那样冲动,却没想到秦广岚如今好似比她都还要更冷静。 萧景言却并没有这么都感慨。对于秦广岚的话,他只是点头答应。 他并没有带很多弟子出去。毕竟这次是去看看能不能钻到空子。带的人多了,反倒是太过显眼,倒不如就挑几个灵泛的,到时候瞧瞧能不能偷到什么机会。 然而,萧景言离开了才没多久。很快就又转回到门派里边来了。糯米只觉得他好像才刚将方舟驶出了视线范围,才不过一炷香功夫,就已经见到飞舟又重新回来了。哪怕是还没听到萧景言讲话,糯米心中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她只是好奇,萧景言怎么好似竟然都没有尝试,就已经放弃了。 萧景言从飞舟上边下来以后,只说摇头说了一句话,糯米便已经懂了。秦广岚叹息着道,“不可能。外头已经都用护罩围住了。” 除了陆纤纤,糯米还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能悄悄出入护罩而不被发现的修士。她从来没有去问过陆纤纤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无外乎也是一些邪门歪道的功夫,她没兴趣学,自然也不会去多问什么。哪怕就是邪修,每个修士身上都会有着自己的一套功夫,是从来不会告诉旁人的,更不愿意让旁人偷偷学了去。若是贸然去问,可是相当不友善的表示。 秦广岚好像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一般,并没有显出任何惊讶来,反倒是追问了一句,“能不能认出来是哪个门派的修士?” “认不出来,他们也没有打着自己门派的旗号。不过,他们肯定是从幽冥回来的,这点我能认得。我倒是怀疑他们不是同门,只是在幽冥的时候凑到了一块去,如今又发现人间界如此混乱,才决定联手震住仙逸城周遭的那些散修。”萧景言一边回忆着仙逸城那边的情况一边讲。 他想起自己所见到的那些修士。那些修士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特质,总叫他觉得很有些不一样。寻常同门,哪怕修炼的不是同一种功法,可只要是在同一座仙峰上长久生活在一块儿,灵气当中终归会有些相似的地方。这就好比是总生长在同一处的人,相貌上总有些相近。 可在那些修士当中,萧景言至少感受到了四种明显不一样的灵气。 “他们人数相当多。”萧景言继续回忆着,“当时情况太乱,一时间我也数不过来。光是过来赶我们走的,就已经有不下三十个。还有不少是成群结队地将其他散修赶走。以仙逸城那地方的大小,若是人数少了,恐怕不可能镇得住。” “……嗯,况且,想要施展一个包裹住仙逸城的护罩,可不容易呢。”糯米小声讲了一句。 哪怕是来个妖修大能,说不准也没办法以单独的力量施展出那样庞大的一个护罩来。看萧景言如此干脆地就放弃了钻空子的打算,甚至没有将飞舟停落在地面上,就已经转投回航,那护罩肯定是相当巨大。 萧景言也跟着点了点头,道,“我怀疑那些修士当中,有曾经充当仙逸城护卫和巡逻的修士。听说在那群修士当中,还有个年纪轻轻的炼丹学徒。已经开炉炼制药液。他们在将人赶走的时候,也同时放话,说是只要愿意拿出代价,就能叫那学徒帮忙炼制药液。” “学徒……药液……?是只能炼制药液么?”糯米听到萧景言的话,心中不知怎地就是一动,忍不住追问起来。 萧景言却是一呆,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当时那些修士的原话。只可惜当初的情形很有些混乱,他还要安抚那些气愤不已的千仞宗弟子,而门派又是肯定无需求到一个炼丹学徒面前去的,便没有太在意那些修士所讲的话。 他十分认真的回忆了一遍,发现自己当真没办法回忆出详细内容来,只好抱歉地对糯米讲,“对不住,我实在没在意。不过你也别担心,就是那学徒能炼制出丹药来,同你肯定也是没办法比较的。” 糯米愣了愣,紧接着就喷笑了出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是在担心这个。我是……哎、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问一问罢了。” 外头还没人知道她已经是中阶炼丹术师的事情呢。 那炼丹学徒就是再炼一辈子丹药,恐怕也不一定就能追上她。她也没想过要在这乱世当中靠开炉炼丹来征战天下,哪里担心别人来抢她的饭碗。她会觉得好奇,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心中升起的一点儿灵光。 ——年纪轻轻就能炼制出药液来的炼丹师,她也认识一个。 当初离开仙逸城的时候,她心中就已经带了些愧疚了。后来接到了对方的来信,她甚至都没有回复。 直到在幽冥的时候,她还会偶然想起她人生中第一个莫名其妙的弟子。 “……不知道,会不会是他。若是他还活着,如今都能称得上是个青年了吧。” 糯米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嘴边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来。 她如今已经不太在意周步云的炼丹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可若是能叫她知道周步云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她就已经相当高兴了。到底是个故人,能够留得性命在,就是一件叫人舒心的事情。 七百三十六 情 思前想后,糯米还是随手画了张传音符纸。 在点上周步云的名字以前,她略微犹豫了一下,笔尖悬在了符纸上头,按下了好大一团墨点。这也得亏不是在绘制的时候发了这样大的愣,否则这些材料就可算是白费了,整张都要重头开始。 柱子就坐在糯米旁边,看着她做事。这时候突然见她定住,就问,“怎么了?” “……啊,没什么。”糯米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将毛笔就这么生生摁在了符纸上头,顿时失笑,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了个故人,也不知道这传音符纸能放出去不。” ——若是对方还在这人间界附近或者,传音符纸自然是能够传出去。可若是对方不在,那么就是写上了对方的名字,传音符纸也只会毫无动静。 糯米一边答了柱子的话,一边已经将周步云的名字写到了符纸上边去。 她还没来得及紧张,就已经见到那张传音符纸略微动了动,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空中去,转眼就已经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糯米先前虽然也有诸多猜测,又怀疑仙逸城的那个炼丹学徒会不会就是周步云,可到写完这传音符纸以后,她却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猜测了。 毕竟茫茫修仙界,两人又哪里有这样容易碰面。哪怕他们之间还存在着若有若无的一丝仙缘联系,却也不代表这点儿仙缘就能够将他们拉扯到一起。 如今传音符纸当真蹿飞了出去,反倒把糯米吓了一跳,叫她呆愣了好久。 “活着,在附近,好事。”柱子笑着讲。 “……嗯,活着,在附近。”糯米还是有些发愣。 她有些不敢相信周步云当真已经回到这人间界来了。 这么一想,她才发现自己心中原来一直不太看好周步云能在幽冥活下去。又或是说她根本想不到周步云竟然能够离开人间界。 毕竟当初她同周步云道别的时候。因为周东的存在,所以周步云哪怕再想要逃离,却也没办法从仙逸城离开。虽说如今周步云的年纪渐长,早就无需再听周东的吩咐。可这人伦道德,就是修士再怎么薄弱,却也不能完全无视。 糯米心中微微一动,突然又低头,抽出另外一张空白的黄纸来,迅速地在上头画出了一个传音符,然后在上边写下了两个字——周东。 她没有朝那传音符纸里边灌输任何话语,只是想要试试,这人如今是否在她附近。 然而,这次。传音符纸却一动不动。明明只是一张小小的黄纸罢了,方才还被夜风吹得几乎从桌面上翻滚着飞出去,可等糯米写下”周东“二字以后,符纸却突然就不动了。这时候的夜风比方才都还要大一些,符纸却好像是生出了根。紧紧粘住桌子,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柱子不知道糯米在做什么,还以为糯米是在同其他道友联系,便安慰道,“说不准是还在幽冥呢。” “我也不是想要找什么人。”糯米摇摇头,显得有点儿茫然。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将这事情同柱子说了。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同师兄讲的。 当初周步云缠着糯米的时候。柱子还仅仅只是个傀儡,也不知道能够记得住多少周遭的事情。糯米在叙述的时候,干脆就从头开始,将自己同周步云之间的事情都仔细说了一遍,又说了周东的事情。 柱子一直静静听着,并没有什么反应。直到糯米说起周东的事情来。他才微微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就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来,道,“你说的原来是那一个修士。我依稀记得。他太吵。院子里头那两个护院总在讨论如何赶他出去。” 糯米倒是没想到那两个护院的修士闲来无事竟然都说那么些话,不由笑了起来,又讲,“为难师兄你还记得那些事,大抵是那修士确实太怪异。你说他是个有问题的么,我瞧也不见得。平日人也不过就是有些自私,实际却聪明得很。只可惜他这点儿聪明,总会累得他失去更多。他总是那样拘着周步云,周步云才会越想要逃开。” 柱子对那个叫周步云的少年却没有什么印象。 糯米于是又将周步云常常挨打的事情说了、还说了周步云一路磕磕碰碰学习炼丹术的事。 要不是周东一直拦着,周步云恐怕也是个要被称为炼丹神童的人物。只可惜这样磕磕碰碰,周步云就是有再高的天赋,恐怕也已经遗留不下多少了。 至少在糯米离开仙逸城的时候,周步云都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离开周东身边。糯米没有去考究过那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因为不论原因为何,都不是她能够改变的事实。 “若是……周步云在这附近,没道理他爹反倒不在。他爹是绝不会放他一个人离开的。如今看来,周东恐怕已经陨落了吧。”糯米低下头去,看了看桌面上的那张传音符纸。 传音符纸仍是紧紧地贴在桌面上,没有一点儿动静。糯米便将它拿了起来。 即便是被糯米拿在手中,正面迎着夜风,那张符纸也完全不为所动,就好像夜风根本就吹不到它身上来一样。 糯米指尖一颤,一小星人火自糯米指尖前突然冒出,瞬间就把那张传音符纸烧成了灰烬。 方才一直对夜风毫无反应的符纸,这时候变成了灰烬,却突然就随风四散飘去。糯米手中的那点儿纸灰,很快的就都被吹到了空中,打着回旋朝着天上一直飞舞,直到某个高度以后,才慢慢又开始落下来。 柱子也跟着抬头看了看那些纸灰。纸灰才刚随风扬起,他的手臂就已经抬起来了,用自己的手护在了糯米头上,帮她挡住那些可能落下的纸灰。 “有什么关系,拍拍就干净了。再不然,朝着上头施一个云露诀,站在下头将身子洗干净就是。”糯米倒不是很在意被纸灰落在头发上。 不过有柱子这么护着,她不论在意又或不在意,也终究是落不到她身上的。 她想要将柱子的手拉下来,可柱子却稳稳地将手定在她上边。她拉了两次,柱子的手都纹丝不动。直到第三次,大概是觉得纸灰已经落进,她再去拉的时候,柱子顺势就将手放了下来,结果一下就被她将手拉到了面前。 糯米低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慢慢地扫开柱子手上的那些灰烬。 两人本是并肩而坐,这时糯米将柱子的手拉到了面前,人也朝着柱子的方向微微侧了过去。原本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拳头距离,如今距离早就已经不在了。糯米低着头,好像再朝前一些,就能靠在柱子胸膛前边。 柱子几乎是一下就屏住了呼吸。 他呼出的气息,都能吹得糯米头上的发旋微微抖动。 他们坐着的地方,就是在千仞宗那到粗犷的石围墙边上。前头燃着一捧小小的火把,勉强将他们两个人都包容在了火光的范围里边。柱子低头,根本见不到糯米面上的神情,只能见到一点儿白嫩嫩的耳垂,从糯米的头发之间露了出来。 可糯米的头发如今已经留得很长了,又很浓密顺滑。他只见到那耳垂下半的形状,还来不及看仔细,耳郭后边的头发已经滑落下来,将糯米整个耳朵都挡住了。 他很想伸出手去,帮糯米将那丝头发重新捻到而后去,却总归没敢抬起手臂。他有些心虚的将手朝后缩了缩,慢慢握起拳头,眼睛却有些离不开地盯着那串垂落的发丝发呆。 糯米的手还是很软,指尖却有点儿冰凉,就如同是桂花冻一样,慢慢地划在皮肤上边。每轻轻一动,柱子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碰了碰,痒得他连脖根的青筋都染上了红。就是这种时候,他却还能注意到糯米粉色的指尖前头留着短短一点儿指甲。可糯米相当小心,完全没有让指甲碰到他手上。 柱子自己的皮肤相当粗糙。他先前就是个体修,修炼的功法就是如何让皮肉变得坚韧。后来成了傀儡,又得那神兽血丹重凝体魄,*只变得更粗横结实。他还黑,勉强算得上是麦色,衬得糯米的指尖更是晶莹好看。 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身体是嫩滑还是刺手,可这时候见糯米拿指尖在他手臂上轻轻扫过去,他却突然有点讨厌起自己的皮肤来。 阿苗会不会嫌他摸着太毛刺? 糯米很仔细地将柱子手臂上的灰都扫干净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嫣然一笑,又扭头去看柱子的头发,显然是马上就要探身过去,将柱子头上的灰都帮着拍落下来。 柱子面上一猛地红,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狂跳,差点儿没直接站起来。他赶紧将手抽了回去,手忙脚乱地将身上全都拍打了一遍。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心虚什么。 就算、就算糯米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那好像也没什么。可他却实在有些不敢去面对糯米的笑容。 方才只不过是瞥了一眼,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嗓子眼蹦出去了。 ps: _(:3」∠)_、我总觉得这章的内容,其实应该配个更……勾心的题目才对。可是一想到要和谐,只好默默地随便丢了个字上去。忧伤脸 七百三十七 邪道 糯米满心以为自己会等来周步云的回信。可她在门派里边等了好几日,也还是没有等来一点儿消息,不由觉得有些儿纳闷。 她记得以前自己给周步云发传音符纸的时候,周步云虽然偶尔会反应慢一些,却从来没有过不回覆的时候。反倒是她,偶尔会将周步云的传音符纸晾在一边。 以前周东总是在一旁管着周步云,使得他的日子过得极为不自由,没办法收信回信倒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可如今周东似乎已经不在周步云身边了,周步云却没能回覆传音符纸,这事情便叫糯米也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既然周步云那边没有回应,糯米也就没有想着再继续给他发第二份传音符纸了。毕竟周步云不可能没收到传音,若是他自己决定不回覆,显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要说起年龄来,周步云可是比糯米这个当师尊的都还要再大一些。糯米这师尊本来就当得有些名不副实,也实在不好再多管周步云。 千仞宗本身的发展就已经耗费去糯米不少心思了。 萧景言虽然不再带着千仞宗的弟子到外头去捡石料和法器,可他还是偶尔会驾驶着飞舟,远远地朝那仙逸城的方向看上一眼,好确定那些修士的动态。 没过几日,萧景言便已经是满脸严肃地带着一个坏消息回来了,“外头有个坏消息。” 糯米扭头看了看萧景言,见他面上的表情十分认真,不似说笑,便问,“有多坏?” 萧景言想了想,竟然举起手来,当真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个宽广的距离,讲,“大大的坏。嗯……大概有怎么大。” 秦广岚一看这两人都开始不正经了起来。赶紧就打住了萧景言的比划,问道,“好了好了,这些闲话就不要说了。什么坏消息。你先说出来听听。瞧瞧同咱们门派是不是有关系。” 萧景言这才不再多说什么了,而是将脸色一正,说起他在外头看到的东西。 这事情严格来说,同他们千仞宗的关系确实不很大。可若是从长远的发展上来讲,却又实在是一件大大的坏事。 他这次坐着飞舟朝仙逸城那边窥探的时候,见到了一幕叫他觉得十分惊骇的画面。他这些年来走过许许多多地方,加过许许多多世面,却还从来没有一样东西能叫他当真从心底生出寒意来。 可唯有这次,见到仙逸城外头那东西以后,他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一阵寒意。让他第一次察觉到,原来即便是在他们这些修仙炼道的修士,也并不是个个都心怀慈悲。 他没有立场说对方做得对、又或是做得不对。他只知道若是将自己放在同样的立场之上,他自己恐怕是绝对做不出同样的事情来的。可真要叫他谴责对方,他也说不出太多大道理。 萧景言在仙逸城外头。那些防护阵法最外围的位置,见到了一圈被插在木棍上边的头颅。 那些头颅有些已经凝固了血迹,插在木棍上边也不知道有多久了,连五官都已经有些凹陷下去,看不清模样。而其他的那些,却好像是才刚割下来没多久,断口的位置上。还在慢慢地渗出血来。当血液凝固得足够多足够沉以后,才滴落到地面上去。 除了头颅以外,萧景言还见到旁边的一些木棍被绑成了十字的形状,上头缠着一些心肝和肠子一类的东西,又或是晾着一片被扒下来的人皮。 萧景言不算是个喜欢翻看玉简的修士,可他去的地方多了。自然听到的消息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当年他跟着到长史城那边去,因为要等糯米出现,他们可是在那仙城当中生活了不少时间。那仙城同仙逸城不同,里边所生活着的凡人,可能要比修士都还更多一些。 而萧景言正是从那些凡人口中。才听说过这种砍头扒皮的事情。 说白了,不过是一群野蛮人为了给另外一群野蛮人警告,才做出来的标记。这同陆纤纤和她道侣将挖空心脏的尸首挂在树上,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萧景言总觉得,将人砍头扒皮,可比光是挂一具尸首都还要阴邪得多。 这样的警告一出来,可以预见的是——四周那些幸存下来的散修肯定会被吓得不敢靠近。谁也不想变成那么一副模样,更不愿意受那样的侮辱。 糯米和秦广岚静静地听完了萧景言的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莫非那仙逸城里边所盘居着的,居然是一群邪修?”秦广岚的面色十分严峻,“这样的手法,倒是叫我想起当年的黑白仙魔。只是,那黑白仙魔里头的男修不是已经被妖修大能杀了么?” 糯米心想这绝对不可能。 哪怕仙逸城当中盘居的就当真是邪修,可不可能是当年的黑白仙魔。陆纤纤这时候还悄悄藏在他们这千仞宗里边呢,而她的道侣,更是以鬼胎的模样,被她自己怀在肚子里边,根本不可能是他们出手。 可她自然不能将这话同别人讲。 还不等糯米想到反驳秦广岚的话,萧景言已经率先开口了,“不可能。我是见过那一批修士的,他们身上可没有邪修的气息。” “会不会是里头的修士已经换人了?”秦广岚又问。 萧景言摇头,“不会。” 这次,他没有再给出原因,可秦广岚和糯米也没跟着追问。 “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秦广岚摇头感慨了一句。 他们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人间界的混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管是在这人间界里边再碰到什么事情,他们都不会觉得惊讶,都会有相应的应对法子。 可如今等事情发生了,他们才突然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以他们自己正直的头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残暴的法子来的。 糯米突然觉得有些庆幸。 若是被陆纤纤知道,又不知道她是要说出什么话来。 三人默默站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该对那些盘居在仙逸城内的修士有什么评价才是。 最后,还是秦广岚当先叹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道,“也罢。咱们门派所需要准备的东西,如今都已经全准备完了。只要是好好建设这门派,很快就能将门派建立起来。到时候咱们潜心修炼,外头的事情也没多大关系。只要他们不是欺上门来,也就不要管他们了。” 糯米咬了咬嘴唇,想了想,突然讲,“可是……他们这样胡乱地虐杀同道……” 秦广岚一摆手,拦住了糯米的话,“这你倒无需担心。他们虽然这么做了,可不代表日后都会这么做下去。何况他们已经立了残暴的警示,想必其他修士也不会再冒险靠近仙逸城。周遭的仙城,可也不止仙逸城一个,不过是要辛苦一些,跑点儿远路,不会再有同道再落入他们手中了。” 他这样一讲,糯米才稍微开怀了一些,跟着点了点头。 秦广岚又扭过头去,对着萧景言吩咐道,“你也不要再到仙逸城那头去张望了。不论他们想要做什么,一时半会儿的,也打不到咱门派里边来,就由着他们好了。反倒是你日日往那头跑,若是被他们抓住了,又或是将人引回这边门派来,才是最最糟糕。” 萧景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些事情,最后还是没有同门派里边其他弟子讲。 毕竟也不算是关于他们自身安慰的事情,说出来了,反倒可能叫他们觉得不安,倒不如就直接隐瞒下去。 若是千仞宗还建立在最初的那个位置上头,恐怕同仙逸城之间的关联还会密切一些。可如今他们早就换了地方,这个仙峰距离千仞宗旧址已经颇有一些距离,更不要说是同仙逸城之间的距离了。 三人几乎是绝口不提仙逸城那边的事情。在他们当中,唯有糯米曾经含糊地同柱子讲过这事。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是同柱子闲聊的时候,刚好说起仙逸城的修士,便将这事情也跟着说了出来,听得柱子眉头微微动了动。 “这是以前凡人对待战俘的法子。以前村里边有人讲过。”柱子讲。 “战俘?”糯米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些。 萧景言虽然知道,却并没有同她讲。 柱子简略地同糯米说了一下凡人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又补充道,“也不是都这样。蛮族做得多一些,寻常战斗,仇恨不大的,也不至于要这么做。” 糯米静静地听完,眉头慢慢地就拧了起来,又叹了口气。 她虽不喜这些,可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对着敌人的时候,心慈手软可不是什么好法子。她虽然朦朦胧胧地觉得仙逸城里头的修士做得太过分,可一想到如今人间界的环境,便又跟着叹了口气。 也罢,那些都是个人的选择罢了。他们既然愿意渐渐走上邪道,总归也没人能拦得住。 七百三十八 狗,狼 千仞宗这边的建设更热火朝天了起来。 萧景言不再驾着飞舟往外跑,这也给千仞宗下头那些弟子带来了诸多猜测。不过,他们就是说得再多,也没有人会给他们答案。他们自己更不可能驾驶着飞舟往外跑,所以最后讨论来讨论去,也不过是给自己添了些话题,紧接着就又回到了日常的建造工作上边去了。 糯米也满心以为自己同那些仙逸城里边的修士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她可没想到,当她已经不再去多想仙逸城那边的情形,而他们千仞宗也不再去关心仙逸城的状况以后,反倒是仙逸城的修士竟找到了他们门前来。 当那个气喘吁吁的千仞宗弟子跑到她面前来,一边平顺呼吸一边同她讲,说外头有几个从仙逸城过来的修士,指名道姓要见她的时候,她可是呆愣了好久。 “说是……要见我?”糯米十分差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他们报了我的名字么?还是只说要见咱们门派的副掌教?” “是、是说了名字。”那弟子一边努力停下喘气一边讲。 只瞧他一副喘得厉害的样子,就知道他方才肯定是十分着急地狂奔过来的。 千仞宗外头那个石头的围墙已经完全搭起来了,那些仙逸城过来的修士若是正正经经从山门那边登门拜访的话,从山门那头跑到后边灵田旁边,也确实需要跑一段长长的路途。 糯米很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扭头看了看柱子。 柱子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对这事情毫无看法。 “除了我呢,他们还有没有说要见掌教或是总管?”糯米问道。 那过来报信的弟子马上摇头,“没有,他们只说要见苗糯米道友。” 糯米慢慢地将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她在外头其实也颇有认识几个散修,就是在门派之间,总也还有一些曾经碰过面的修士。可自从听了萧景言对仙逸城外侧的描述。又听柱子讲起那是以前凡人蛮族在战场上恐吓敌人的做法以后,她心中便隐隐地对那些盘居在仙逸城里边的修士有所排斥。 如今那边突然说是指名道姓地要见她,她便是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在那样的修士群体当中,竟然还有她认识的人。 糯米想了想。又朝那报信的弟子问了一句,“他们在山门那边是么?有没有说清楚来意?” “没有,就是问了,他们也只说等你过去就知道。不过他们一直在山门前边站着,说话也还算是有礼。我叫几位师弟陪在一旁,就赶紧过来报信了。”那位弟子答道。 “好,我现在就过去。劳烦你再多跑一趟,去将这事情告诉掌教和总管,叫他们也赶紧到山门那边去。”糯米这才应道。 传话的弟子点点头,也不顾自己还没有将气喘平。转身就又跑了出去。 糯米在他后头喊了一句,叫他不用跑得那样着急,却也不见他的脚步慢下来。 等那弟子跑远了,糯米这才领着柱子,慢慢地朝着山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些修士虽然还等在山门外头。可她也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就不太愿意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对方。可她没走了两步,又想起还有几个千仞宗的弟子还陪在那几个修士旁边。 只要一想起仙逸城外头插着一些被砍下来的人头,糯米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生怕那几个千仞宗的弟子会遭到什么不测,就催促着柱子赶紧朝山门的方向赶了过去。 两人一边在路上走着,不免是会小声讨论那些修士的来意。 “是认识的人?”柱子猜测。 “我哪里有认识的邪修嘛。”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声。摇摇头,又讲,“即便他们不是邪修,我好似也从来不认识那样的修士……就当认识好了,可、可叶道兄也不在仙逸城呀。” 柱子想了想,摇头。“就是他在,也不会砍人头。” 糯米没想到柱子竟然会这么回答,面上一阵错愕,眨眼问,“为什么?” “没必要的事情。他不会做吧。”柱子好像还相当了解叶梵的样子。 糯米歪头想了想,发现柱子竟说得真有道理。 寻常那些会被这么一点把戏就吓住的人,叶梵根本不在乎,甚至是巴不得有更多人去给他试剑。而若是那些不会被吓住的修士,就根本没必要对他们做出这样的威吓。叶梵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糯米便对着柱子调笑了一句,道,“没料到师兄倒是很懂叶道兄咧。” 她这不过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柱子面上却不由一红。幸亏他自己本身肤色发暗,两人又是在赶路,糯米根本就没注意到柱子的面色。 糯米哪里知道,从她在青泉峰开始注意叶梵起,柱子也跟着注意起叶梵这个大师兄来。 刚开始的时候,不过是想着要帮糯米打听她想知道的消息,可日子久了,见糯米总是想着叶梵,他心中便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特别是在听到糯米喊叶梵大师兄的时候。 还好,糯米如今已经不再那样称呼叶梵了。 柱子为了免除尴尬,赶紧又做出一副仔细思索的模样来。这么一想,却竟然真叫他想到了一个名字。他脱口就讲,“清明真人。” “……!”糯米一滞,面色也跟着就变得严肃了起来,点点头,“如果是他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十分努力,才逼得自己将这话平平顺顺地说出来。可她的拳头,却已经死死地握紧了,正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她自己对此却毫无知觉。 对于清明真人,她的感触一定要比柱子都更深,虽然柱子才是那个被清明真人害成了傀儡的人。 糯米很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个人,更不要再同他牵扯上什么关系。在没有遇见清明真人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清明真人的存在。 可现在突然听见柱子提起这名字,她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放不开,也不可能放开。 清明真人害过她多少次,伤过她多少次?若不是她气运还不错,如今坟头的草,应当已经长得有人高了吧。又或者,她大概连一片孤坟也得不到的吧。 糯米猛地就停住了,垂头站在原处。 柱子并不知道糯米心中在想什么,可见到糯米那颤抖着的肩膀,大概也已经能猜到一些。他并没有开口劝慰,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等糯米自己再抬起头来,这才朝糯米伸出手去。 糯米将自己的手放在柱子掌心当中,鼻尖还有点儿发红,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讲,“师兄,若是待会见到清明真人,我恐怕……” “就是有大能护着,我也要打死他。”柱子直接打断了糯米的话。 糯米“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若是有大能在旁,就是全千仞宗的修士都扑出来拼命,也不可能对大能护着的人造成一点儿伤害。不过既然柱子已经这么讲了,她也就不再担心什么了,反倒是有些期待地眯起了眼睛,朝山门走去的步伐也变得更轻快起来。 她还生怕柱子会觉得她的心思太过阴暗,却没想到平日沉默的师兄,却比她还要暴烈得多。她才恍然想起,当体修的,哪怕平日再憨厚,又怎么可能当真是没有一点儿性子的。 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是听哪个师叔在传功的时候提起过。 “剑修如器,仙修如鹤。而炼体的修士,走的都是妖兽的法子,一个一个都是属狼的。” 糯米没来由地就想起了阿大。 那只号称是狼族的半妖,平日完全没有半分狼族的威严。在她面前,甚至可以为了一块烤肉,就将自己的尾巴晃得快要掉下来一样,又会盘缩在她脚边睡觉,叫她常常会忘记这家伙其实竟是一只藏狼,而不是一只土狗。 可那样的阿大,在战斗的时候,却是从来不含糊的。 只不过他的牙齿和爪子,永远只会朝着敌人露出来。 狼啊…… 糯米用眼角悄悄地望了柱子一眼。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柱子抿起来的双唇,和有些紧绷的下颚。下头脖子很粗,藏着微隆的青筋,昭示着那具身躯的力量。 当柱子还是个傀儡的时候,糯米总理所当然地觉得他那面无表情的凶狠是应当的,是身为傀儡所应该具备的特质。柱子留给她的背影很多,将她护在后头的时候,好似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甚至在柱子恢复过来以后,这样的刚毅就变得少了。也许是因为他表情总是十分憨厚,叫糯米总觉得这就是一只看家的大狗子。 可她却忘了,哪怕是任主人如何搓揉也不会生气的大狗,也是有着爪子和獠牙的。 没错,柱子就是觉得将糯米护在身后,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平日的全部温和厚重,不过都是因为自己重视的人没有受到欺辱。他看着糯米的时候,眼睛里边又怎能不含着笑。 七百三十九 真假 糯米同柱子一道,赶到了山门那头去。她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人上门来找她,可只要一想到是那些盘居在仙逸城里头的修士,便觉得这肯定是没什么好事。她甚至还担心那几个独自留在山门旁边作陪的弟子会遭到什么不测。 等远远地望见了山门,又见到门前几个弟子都好好端端地站着,糯米才跟着松了口气。紧接着,她就又突然紧张了起来。 她生怕会见到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她怕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路以来,她也没和什么人结过仇怨,总觉得自己只要愿意,就能轻易地从这红尘当中脱离出去。可当她突然发现自己有可能再见回那如同仇人一般的“师尊”之时,她才突然发现,原来她也并不如她自己所想的那样宽和。 到底,修士也不过是从凡人一步一步脱变而来的罢了,不是那些当真毫无情感的仙人。 糯米强忍着紧张,自嘲地笑了笑。 看着遥远的距离,一共不过也就是数十步。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柱子抢先几步,当先拦在前头,只不过是几个呼吸起落,他们已经能够清楚地见到山门那边的人脸了。 “咦……” 糯米扫了一圈站在外头的几个修士,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她这时候已经几乎就站在了山门边上,声音一出口,其他人都跟着转头望向了她的方向。 几个千仞宗的弟子自然是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喊了一声“副掌教”;而那几个据说是从仙逸城过来的修士,都饶有兴致地扭头望着糯米,好像在评估着她的能耐一般。 在那群修士当中,确实有一个修士是叫糯米觉得十分面善的,却并不是她以为的清明真人。 那修士朝着糯米微一抱拳,行了半个礼。扬声道,“师尊。” 不等糯米做出什么反应,几个千仞宗的修士都纷纷惊讶了起来,扭头看看外边那个修士。又扭头看了看糯米,见糯米面上好像没多少突兀的神色,都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同仙逸城修士站在一道的,正是糯米先前传过传音符纸的周步云。当初传音符纸飞出去以后,糯米就知道周步云肯定在她不远的地方。而她也曾经猜测过,那个在仙逸城里头的炼丹学徒,会不会就是周步云。 只是,后来周步云并没有给糯米回覆消息,糯米自己门派里边又有许多事情需要奔忙。一时之间,也就再没多多想周步云的事情。 特别是从萧景言那儿得知了仙逸城的现状以后。糯米更是在潜意识中就将周步云从仙逸城里边排除了出去。 糯米一直觉得周步云性子不坏。 他虽然有些阴沉,性子又不爱同人交流,可只要见他默默呆在他爹身边,忍受着周东对他的那些囚禁和责打,就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心眼坏的家伙。再加上他在炼丹术上的执着。更是叫糯米觉得周步云是个相当单纯的修士。 这样的一个修士,应当是不会做出伤害他人的举动来才对。 可如今,周步云偏偏就是出现在了糯米面前,而且带来的正是那些自称从仙逸城出来的修士。 糯米呆了好久,甚至都忘了要招呼一下尚站在门口的客人。 那些修士的目光十分直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礼貌。他们打量着糯米的时候,所见到的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个同道。而只不过就是个女子。在他们眼中,好像糯米的全部价值,就都只存在于性别之上。 这种感觉,叫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糯米正在发愣,柱子可没什么感觉。这时候察觉那些人眼神中的不礼貌,人直接就超前迈了一步。拦在了糯米同外头那几个修士中间,整好挡住了外头射过去的目光。 柱子人高马大,朝那儿一站,不仅仅是完全将糯米挡在身后,更是给几个仙逸城的修士造成莫大的压力。看得他们个个都是眉头一皱。 唯有周步云没有受柱子影响。 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拿奇怪目光去打量糯米的人,这时候见糯米被挡在了后头,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讲,“师尊,我是过来将你请到仙逸城去的。这地方虽好,可也不过是个要重头开始的破烂地,哪里比得上仙逸城的繁华。我已经同头领讲过了,只要你愿意过去,仙逸城里边的房子和东西全都任你挑,平日花销也都尽随着你。我也……我也好跟在你身边,再向你讨教一番。” 糯米实在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是一时想得有些太多了,周步云同她讲话,她竟也没回应。 其余那几个修士大概是不满柱子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也开始小声地嗤笑起来。 听到那么那嘻哈的声音,糯米这才终于有了些真实感,又想起周步云方才的话,赶紧讲,“你们……若是过来拜访,那就先进来坐一坐吧。若是……” “我们不是登门拜访。”其中一个仙逸城的修士蛮横地打断了糯米的话,“过来,就是一句。你是要加入咱们,还是不要加入?” 柱子面色一沉。 他已经想要朝前走过去了,可糯米在更早以前就已经在后头拉住了他,这时候已经将他拉到了一边去。 瞧着外头那几个修士,糯米竟还笑了出来,细声问,“几位道友是什么意思?” “嗤、什么意思?听说你是个炼丹师,咱们这才过来请你。你可要想好了。寻常修士,可没你这样的机遇。瞧在你细皮嫩肉的份上……呵,总不会少了你好处的。”另外一个修士也跟着摇头晃脑地讲。 看他那模样,竟是觉得他们如今这做法,是糯米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听着他的话,糯米瞬间就将眼睛眯了起来。 那几个修士根本就没将她当什么炼丹师看待。 若当真是有人听说了她炼丹师的名头,想要上门来请她到别的地方去,她倒还能客客气气地同对方讲话,好言将人劝回去。可如今仙逸城的几个修士,分明是只拿她当女修。特别是他们面上那古怪的笑容,叫人看着相当不舒服。 若当真是来请炼丹师的,可根本不会这样没礼貌。一个炼丹师,甚至值得一个大门派的掌教正正经经地出门恭请。 也不知道这些修士是不认为她是个炼丹师,还是在外头蛮横惯了,已经记不得在这人间界里头,也是曾经有过秩序存在。 用不着糯米开口,站在边上的几个千仞宗的弟子面色就已经变得不好看了。他们虽然修为不怎么样,可嘴巴上却不会饶人。这地方还是千仞宗的地盘呢,他们又不知道仙逸城那边的修士都做过什么恶事,更是不觉得害怕。 一个千仞宗的弟子阴侧侧地开口,道,“啧啧,这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样的人,上前来开口闭口就是恩赐。不知道的,还以为仙逸城是他屙尿大水冲出来的呢。” 糯米听了这话,一下子没绷住,差点儿没喷笑出来。 可马上就有千仞宗的弟子在旁边借口,道,“啊哟,你是不知道。仙逸城么,如今是早改姓了。不过我也是不明白,那个废墟吧,说厉害也厉害,到底是那么大一片灰茫茫的石头,也不知道夜里睡觉会不会硌得慌。副掌教你可千万别到那种地方去,不是说你细皮嫩肉的么,好不容易长成了这样的风华,到了那地方去简直就是受罪,可不将一身皮肉都弄得粗糙难看了。” 糯米强人忍着笑意,微微垂下脑袋,点头道,“你说得对。” 几个千仞宗的弟子说说笑笑,瞬间就将外头几人气得脸色都绿了。 糯米等几个弟子说得差不多了,这才正色对外头几个修士道,“几位道友请回吧。我是千仞宗的副掌教,不论出了什么事情,总归是守在门派里边的。我没你们那么大的规矩,若是上门来请我炼丹,看在周步云的面子上,我一定会出手。至于别的事情,恕我无法做到。” 仙逸城的修士气得脸色大变,周步云却朝前又追了一步,低声喊,“师尊!” 糯米摇头退后,“你若是还喊我一声师尊,就莫要来做逼我清理门户的事情。我……” 她犹豫了一下,又抬眼扫了一圈外头几个仙逸城的修士,这才下定决心继续讲,“再同那样的人混在一道,也就不要再喊我师尊了,我担不得你这一声。” 周步云眉头一皱,那几个仙逸城的修士更是早起哼了出来。 “过来请你,也已经是足够给你面子了,真以为咱们没办法移平这破地方?”一个修士叫嚣着。 “请便。不论我是不是答应,你们早就存了要动手的心思,那又何必藏着掖着。痛痛快快做个了断就是。”糯米盯着外边几个修士。 他们中间还隔了一道护罩,分立在两边,好似分明的两种妖兽,互相展露着自己的獠牙。 从一开始,这些修士就没有多少诚意。 他们的眼睛里边是阴冷狂放的目光,讲话又极尽夸张,从一开始,就只不过是想要过来激怒人的罢了。 七百四十 借口 两边相互对望着,中间明明不过是隔了几步距离罢了,可看着他们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在中间拦着一道鸿沟一般,谁也不愿探前一步。 周步云倒是想要走到糯米面前去,只可惜那个隔在他们中间的护罩彻底拦住了他的去路。 糯米领着千仞宗的弟子退后了几步,这时候,萧景言和秦广岚才刚听到消息,匆匆忙忙赶到了山门边上来。他们一过来,所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奇怪而又有些紧张的画面,两人瞬时都有些茫然。 外头那几个修士,对他们而言可是完全彻底的陌生人,这时候见到糯米领着弟子同他们对峙,一时也分辨不出什么来,只是赶紧也站到了糯米身边去。 “阿苗,那些是什么人?”萧景言小声地问糯米。 “从仙逸城那边过来闹事的。”糯米也小声地回了一句。 只听到“仙逸城”三个字,萧景言的眉头就已经皱紧了起来。 他同其他弟子不一样,真正见到过仙逸城外头那凄惨的情景,听糯米说那些修士是从仙逸城过来的,脑海中首先闪过的,便是那些被砍下来又插在木棍上的脑袋,顿时就觉得恶心不已。 “仙逸城的修士到咱们这小小的门派来,也不知是很么事。”萧景言淡淡地讲。 秦广岚却比萧景言要客气一些,先是同那几个修士问了好,这才开始问他们的来意。 “来做什么?自然是听说你们门派里头有个好看的女修,学了点儿炼丹。咱们城主整好缺一个道侣,所以便过来朝你们讨了。”一个仙逸城的修士笑嘻嘻地开口。 “你……!”萧景言同其他几个千仞宗的弟子顿时就恼了起来,一下子就想朝外头冲出去,却都被秦广岚伸手拦住了。 至于柱子,早就被糯米拉住了,虽然也是气哼哼的,却到底不能拖着糯米一块跑到外头去。只好不甘地站在了原处。 秦广岚倒是十分淡定,听他们说完,甚至还有闲心去拦住冲动的弟子,回头朝他们呵斥了一句。紧接着才朝几个仙逸城的修士点了点头,道,“就这么点事儿是吧?行,我知道了。你们请回吧。” “……啊?”外头几个仙逸城的修士都愣住了。 他们其实就是要过来挑事的,满心以为这句话一说出来,对面的反应肯定是很大的。也确实,至少连着萧景言那个总管也一副按捺不住的样子。只要千仞宗的人忍不住同他们起了冲突,那他们就是以后做什么,也都有了个名堂。 ——其实要他们说,这事情还管什么名堂不名堂的。 想要这地盘。想要这人,明抢就是了,何苦来受这鸟气。 不过,叫他们过来挑衅的是他们如今仙逸城的新任城主,他们几个就是心下嘀咕。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按照城主所吩咐的去做。 秦广岚见那几个修士还呆站外头,就笑眯眯地讲,“怎么,还不走啊?还想我请你们喝茶啊?那可是没门儿。你们城主不是想要迎娶千仞宗的副掌教么。就是凡人婚嫁,也要三媒六聘。咱们修仙之人没那么多虚礼,可也不能太不讲究啊。这个意思呢。你们已经传达到了。等你们城主什么时候拿出诚意来了,有足够能打动我们心思的聘礼,那在谈其他吧。媒人可是不能喝咱们这边的茶的,回吧,回吧。” 那几个仙逸城出来的修士,打小就在门派里边长大。又不如秦广岚那般在外头历练过好久,哪里懂得那些凡人间的利益。这时候被秦广岚用这么滑稽的话堵了回去,他们都不知道秦广岚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处。 要不是糯米拉着柱子一味朝他摇头,他恐怕早就已经跑出去将人赶走了。 他可是在世俗村子当中长大的。见过的婚嫁也有不少,他知道秦广岚说的,正是凡人婚嫁所要走的程序。这个……这个…… 这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上门来呀! 他虽然也没多想自己为何如此抗拒,可却还是一直绷着张脸,阴沉得好似都要下雨。 糯米只好在一边紧紧拉住他,生怕他当真跑出去了。若是不小心有什么磕磕碰碰的,那又是何苦呢,反正几句风凉话就能赶走的人,随他们瞎闹腾一通就是了。 萧景言虽然也不高兴,不过慢慢地也看出来了。那几个仙逸城的修士上门,恐怕就不是当真为了糯米的事情而来旳。糯米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借口,有了这个借口,日后才好讲话。 ——如今在仙逸城管事的修士,野心不小啊。 萧景言将这念头在心中转了一遍。 所有人一时都无话可讲。 周步云从方才开始,就一直静静地低着头,直到此刻方才抬了起来。 他十分固执地用目光追逐着糯米的身影,虽然有柱子拦在中间,他却也不顾,只是坚定地讲,“师尊,不论你说什么,可……我的命是如今仙逸城城主救回来的。我早就说过,要用一身本事为他卖命。我不希望要同师尊站在对立面,可若师尊……师尊你不若就跟我回仙逸城吧。那地方,如今当真要比这儿好多了。” 糯米在心中静静叹了口气。 她早就知道周步云是个固执的。 只要是周步云所认定了的事情,那就不会轻易有所改变。甚至应该说,就不会再有改变。 以前是这样,往后,恐怕也是这样。 她说得再多,恐怕也没办法撼动周步云一分一毫。 周步云想要学炼丹的时候,她拦不住;如今周步云想要同那个走上邪道的仙逸城城主在一块儿,她更是拦不住。因为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当过周步云一日师尊,她只是传授,却从来不曾要求周步云听她的话。 以前是周步云自己不声不响地按照弟子的礼来待她,可若是周步云选择了另外一边,她也无话可讲。 早从她离开仙逸城,加入到千仞宗来以后,她就已经算是放弃了周步云了。 糯米摇头,“我不愿加入那样的地方。你应该也知道,仙逸城外头是用什么东西来拦住过往的修士。我实在是无法安然待在如今的仙逸城当中。” 周步云眉头一动,并没有反驳,只是突然问,“师尊果然又要因为这门派而弃我?” 糯米见他那模样,心头一跳,突然觉得有点儿心虚,却仍是摇头,“这同门派没有任何关系。哪怕我如今是一介散修,我也不能加入到那仙逸城里边去。你若是要加入千仞宗,我绝对欢迎。只是,我不可能踏入仙逸城一步。” 周步云一抿嘴唇,“不可能。” “那我的答案也一样,不可能。”糯米干脆就不去看周步云的神情了。 她是直到今日才知道,周步云当初虽然不声不响,根本没有开口挽留她,其实心中却已经留下了一条巨大的伤疤。 周步云当年那样无助地待在周东身边,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愿意教他学习炼丹的师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将那师尊当成是救命稻草一样。 他去过好多仙城,见过许多修士,入过无数学堂。 有那么多的修士说他是个有天赋的,可只要知道他阿爹反对,就再没有人愿意教他一点儿东西,生怕惹上了麻烦。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能教他炼丹术的修士,更是希望从旁人身上得到反抗的勇气,让他可以坚持自己早就摇摇欲坠的道路。 糯米朝他伸出过手,最后却又转身走开了。 这件事情无关对错,即便是重头再来一次,糯米也不可能违背周东的意思,悄悄带着周步云离开,也更不可能因为周步云就留在仙逸城当中。 这就是他们的人生,这就是他们的缘分。 他们的缘分就只有那么擦肩而过的一个瞬间。就好似一只飞倦了的鸟儿落在枝头,等歇息够了,便又会振翅离开。飞鸟走了,而树桩还停留在那儿,日日等着飞鸟还会再回来,却不知道这一别就已经是永远。 周步云也曾想过要离开周东身边,可他的顾虑太多,从小就只有那么一个亲人,哪怕是待他再不好,那都是他爹。 他满心惶然,对那个阻拦在自己道路上的人感到无比憎恨,却又无论如何也无法下定决心从那憎恨身边逃开。他有多恨那当爹的,就有多依赖对方。 周步云的年纪比糯米还要大一些,可在看着周步云的时候,糯米却分明觉得那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娃子。他比糯米都不如,从出生开始,就没被那个当娘的抱过一次。 那个当爹的呢,是不是曾经有好好地同他说过一句话? 糯米摇摇头,不再同周步云讲话。她不知道周东怎么样了,可周步云到底没有走上自己道路的勇气。他的怨愤他的伤痛,都不过是在掩饰这一点罢了。 如果不让他寻找一个依靠、寻找一个解释自己怯弱胆小的理由,他恐怕就没办法去面对自己不敢迈出第一步的事实。 七百四十一 互嘲 糯米没有理会周步云的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用一种十分冷静的眼神看着外头的几个修士。 周步云也静静地看着糯米,可在他的眼神当中,就再没有那么多平静的神色了,更多的反倒是不解和难过。可能在他的人生当中,第一个希望能够托付的对象,就是糯米这个师尊。这无关旁的什么感情,即便糯米是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女修,可那却也是第一个愿意教他、愿意带他离开泥潭的人。 周遭的人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事情,所以他也就从来没有学会要去考虑其他修士的事。 特别是他一直跟在周东身边,而周东却是个最不顾旁人感受的家伙。他没能从周东身上学到一丁点儿好的东西,却都被教出了一种奇怪的心思。 “为什么?”周步云微微皱起眉头,“你若是对这门派仍有留恋,大可将门派里边相熟的人都请到仙逸城去。只要是有真本事,城主也不会拒绝他们留下的。那确实是个好地方,比这儿的灵气也一点不差。” “不是门派的问题。”糯米摇头。 她已经是第二次说出这句话来了,但周步云好像并没有真正地将她的话听到心中去。 糯米也觉得有点儿无奈。 以前,她光是知道这家伙十分固执,却不知道他竟然也如同周东一样,有些时候,是根本说不清楚的。这样的人心里边总有一份自己的心思,认定了的事情,旁人不管再多说什么,也根本无法动摇一丝一毫。 他们并不是不去听,而是即便听了,也会将别人的话化成自己想要的结果,然后再听入耳中。这么一来,同他们沟通便成了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阿苗,算了。不要再同他们多说什么了。他们若是有能耐。就直接将这山门给轰塌了吧,也省得同这么些邪修废话。”萧景言干脆冷哼了一声,讲道。 “那边那个修士,说谁是邪修。”仙逸城的修士里边。马上就有人变了脸色。 萧景言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只是十分鄙夷地望着外头的那几个修士。 其他千仞宗的弟子还不知道仙逸城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那些仙逸城修士本身,却是知道自己和城主曾经做过什么的,在这方面便是格外敏感。现在突然见到萧景言这样的反应,他们面色马上就是一变,瞬间就显得有些狰狞了起来。 “你去过仙逸城?”有人冷冷地问了一句。 萧景言还是没回答,可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几个仙逸城的修士眼中马上就露出了凶光,好像直接就要扑到萧景言面前将他砍死一般。 只可惜他们同萧景言之间终归还是隔着一道护罩。就是他们冲上前来,却也还是会直接就撞到那护罩上头去。依照他们这几个人的能耐,自然是可以强行打破这个护罩。可在打破护罩的同时,他们却肯定躲不过千仞宗弟子的围攻。 千仞宗这边却已经没有人再去理会那几个面目狰狞的仙逸城修士了,周边的弟子都已经是围到了萧景言身边去。纷纷问他方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邪修?不会吧……我看着那几个修士虽然是霸道了一些,可看着也不像是那么阴邪的家伙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人不可貌相么?”有的弟子这样小声讲着。 旁边马上就有人反驳,“不对不对。总管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虽然爱开玩笑,可却从来不会乱讲话。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缘由的。你扭头看看那几个修士的面色,你要说他们不是邪修,我都不信。” 果然有人扭头去看外边几个修士。 那几个修士自从被萧景言讽刺成邪修以后。面色就一直相当难看,简直就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有些方才还给他们讲话的弟子,见到他们的面色以后,都纷纷觉得萧景言说的话变得可信了起来。 萧景言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秦广岚,见对方没有什么阻拦的意思。便慢慢地将仙逸城砍杀散修,将那些散修的脑袋和肠子做成标识插在四周的事情说了出来,惊得四周那些弟子一时都说不出话。 糯米并没有凑上前去加入他们的谈话当中,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外头那几个修士的反应。 她其实是有些疑惑的。 这样的事情,哪怕就是邪修做了。也不会当真就觉得这是符合天理。就是将陆纤纤喊出来问话,她也不会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做的事情就是顺应天道,不过是会辩解一句,说是自己偏要同天道抗争一类的话。 若要说那些都是仙逸城城主个人的行为,而其他在他手下做事的修士都只是迫于淫威,那倒勉强可以说得过去。可若是…… 糯米眯着眼睛瞧着外头的那几个修士,拉着柱子的手也不由就收紧了一些。 柱子原本也是盯着外头那几个修士的,可这时候感觉到糯米的动作,便回头看了糯米一眼。 外头的几个修士面色青白,显然都明白,仙逸城如今做出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的。 不等萧景言讲完,外头马上有个修士冷笑了一声,用灵气包裹着声音,大声喝道,“你少胡说八道!你不过是远远望了一眼罢了,根本不知道仙逸城里边发生了什么。” “怎么,难道你要同我讲,说那些被挂在外头的脑袋是稻草扎的,又或是那些修士其实是被妖兽所杀?”萧景言嗤笑了一声,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外头那几个修士,“你就是这么说了,以为就有人会相信么?” 其他那些围在萧景言身边的弟子也跟着笑了出来。 就是先前有为仙逸城辩解的修士,这时候也笑得十分轻蔑。 他们可不傻。 在加入千仞宗以前,这些修士几乎全都是散修。外头那些修士之间的争斗,他们知道得最为清楚。要说这些糊弄人的话,他们就是听得再多,也不可能相信。 可糯米已经在心中叹了口气。 那些修士根本就不需要说服旁人,因为他们开口,也并不是要说服旁人。 他们只是想要说服自己罢了,同时,也是为了说服身为同伙的其他人,譬如是一直站在他们身边的周步云。 先前开口的修士也跟着冷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发虚,却还是用力地咬着字反驳道,“你说的那些话,自然是傻子也不信,我也不屑拿出那样的话来哄骗人。仙逸城外头插着的,确确实实是兵解以后的脑袋。可你要说那些脑袋是来自外头的散修,那却大错特错。那些修士若是没闹事,怎么就会被杀。我也住在仙逸城里头,怎么就没见到我被杀掉了?” 他这么一反问,周遭一些嗤笑的声音倒是小了许多。 那修士见自己说的话竟然有用,赶紧又讲,“那些修士,要么就是混在仙逸城当中想要闹事、要么就是从外头想尽办法要破坏仙逸城的。难道咱们就那么看着他们破坏不成。你们若是能做到这么大方,我现在就开始用飞剑来挖你们的护罩。你可不要赶我走,伤我一分,你就同咱们仙逸城的邪修没有一点儿区别。” 他自己咬牙将自己喊成是邪修,一时就震住了不少人。 “无理取闹。”秦广岚低声讲了一句。 他一直都没开口,便是觉得自己算个长辈,不论是年纪还是修为,同那些仙逸城的修士吵架,简直就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吵赢了,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万一吵输了——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输,只是就不愿意同这些人沾上关系罢了。 糯米也摇头,“强词夺理。仙逸城所做的事情,难道是简简单单地将人赶走么。若只是那样,这里谁也不会开口多说一句什么。实在是你们做得太过分,同邪修无异,才引起公愤。你们若是不想半路上被怨气缠身,还是赶紧回仙逸城去吧。” 仙逸城过来的修士又怎么会为意,并会回答糯米的话,只是又叫嚣着要将糯米带走。 他们说不清楚仙逸城外边那些人头和人皮的事情,便干脆避而不答,只是跟在周步云后头,一味起哄,叫糯米跟着到仙逸城去。 “你既然是师尊,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徒弟抛在一边,也太没道理了。你这样的师尊,谁跟了谁倒霉。都已经欠了徒弟许多了,怎么也不见你有一丝忏悔。我看啊,你还是赶紧跟我们到仙逸城去,也好给自己赎罪,好好待你的小徒弟,多教教他炼丹的事情。”一个仙逸城的修士笑嘻嘻地讲。 用不着糯米开口,旁边马上有个伶俐的千仞宗弟子开口,喊道,“既然说是师尊,那自然该是徒儿听师尊的话。那位是咱们千仞宗副掌教的弟子,可见也是咱们千仞宗的人。我瞧啊,那位小道友也不要走了,就留在咱们门派就是了。千仞宗让你一个内门弟子的位置,那可不比你在仙逸城帮人做事来得痛快,大伙儿说是吧?” 他这话一出,马上就引来了周围同门的一片叫好之声。 七百四十二 决心 仙逸城的修士同千仞宗的弟子相互对立,站在护罩的两边。他们一会儿指桑骂槐,一会儿又直接嘲讽对方,只差没有撞到一块儿去打起架来。 不过,他们双方都知道,如今这时候要打起来,便是对谁也没有好处。所以他们也就只是站在远处说说风凉话,根本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哪怕是有人真被说得面红耳赤的,很快也有旁人过来帮嘴,又会拦住那激动的人,根本也不会造成什么冲突。 只是,他们双方谁也没办法真正的说服谁。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和萧景言、秦广岚一道在旁边看着。可很快他们就开始觉得这事情变得有些没有意义了起来。 仙逸城那边的修士也不知道是有没有什么事情是要忙活的,可对千仞宗而言,他们如今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下门派里边自己的事情,转而到外头来同仙逸城的人吵闹。 既然仙逸城的修士不愿离开,那么他们也只需要留几个千仞宗的弟子来同对方说说话,而秦广岚和萧景言这样的管事修士,便是可以回到后头去做事了。 特别是柱子这个唯一懂的土木工的家伙,门派里边缺了他,几乎可以说是没办法开始做事的。 糯米陪着柱子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发现这中间所讲的话不过是胡搅蛮缠而已,根本没什么道理,更不可能从中听出什么好话来,也没办法化解,干脆就跟着秦广岚和萧景言一道,从那山门前边走开了。 秦萧二人走开的时候,外头那些仙逸城的修士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可他们大概还是带着想要接走糯米的心思,因而见到糯米要走开,便朝着糯米嘲讽了起来。说的都是什么“胆小懦弱”、“不敢面对”一类的话。听得千仞宗的修士心头冒火。 糯米却很是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又拦住了柱子,这才讲,“怎么?我是个女修。你们这竟是想要同个女修比吵架么……倒也不怕在外头被人笑话?” 她这话才一说出来,周围的弟子都跟着笑了起来,惹得仙逸城过来的修士都面红耳赤了起来。 这话倒是真没错。 女修,在这修仙界里边,却是是有着超然的地位。 不要说是在修仙界里头了,哪怕就是随便在世俗的哪个村子,若是传出一个大男子竟然拉着个女子吵吵嚷嚷的,肯定也要被人嘲笑的。不论这男的做了什么事,可都要被人笑话成欺负姑娘。更何况糯米还是个小姑娘。 糯米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转身离开了。她可没想着要跟外头那些嘴巴不干净的家伙掰扯。 可她自己不介意,自然有别人介意。 柱子趁着她转身的这么一瞬。身子略微一压,还不等旁人反应过来,他人就已经忽地闪到了人群中央去,直朝着护罩就撞了出去。 那护罩不能被闯入,却是可以从里边出去的。 外头那群修士只觉得面前人影一晃。再认真看的时候,面前早拦住了个高大的身影。 “你……” 仙逸城的修士都是一愣,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到对方冷着张脸抬了抬脚。方才讲话的那个修士胸口已经多了个脚印,人也朝后仰跌了下去。 糯米是听到惊呼才回头的。 她回头的时候,外头正好是接连爆出了好几个焰火一样的法术,直撞在护罩外头。绽开的流光看着十分灿烂,在这白日当中竟然映照出一道十分华美的景色来。 柱子早就不动声色地退回到了护罩里头来,就站在人群旁边,一点儿没受伤。 他跑起来的时候甚至能够追上狼族半妖阿大,这时候不过是瞬间爆发,跃到护罩外头去踢人又闪回后头来。前后都不过是一个呼吸的起落。等仙逸城那些修士反应过来要反击的时候,柱子早就已经退回到护罩里边来了,哪里还会站在外头同他们缠斗。 “你们……你们……”仙逸城的修士气得指尖发抖,指着柱子大骂,“你好意思偷袭?!又本事的。出来同咱们光明正大斗一场!缩在护罩里边偷袭,算得了什么好汉!” 柱子抬头瞧了瞧那被他踢翻的修士,又瞧了瞧糯米,挠头道,“我没出去啊。” 外头那些修士几乎要气得倒仰。 这人明明是跑到外头来踢人,然后又缩回去的,现在竟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糯米也觉得十分好笑。 她回头的时候,柱子虽然已经退回来了,可她又不是瞎子,外头那修士身上还有个硕大的脚印咧。她对柱子那样熟悉,就是只看着那个脚印,她也还是能够看出人是被柱子给踢到的。 柱子显然是不愿意她知道,乐呵呵地看着她,大概还觉得自己做得神不知过不觉的。 糯米只能摇头。 旁边那些千仞宗的弟子也跟着乐了起来。 他们原先还觉得柱子这个体修抢了副掌教身边的位置,叫他们老大不高兴。后来是见到柱子在抓住阿大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能耐,又见他是个会修房子的,才勉强认同了他的存在。现在见到他光明正大地出去揍人,顿时都觉得热血沸腾。 特别是外头那些仙逸城的修士气得冒烟,他们更是高兴起来,嘻嘻哈哈地笑着。 有个千仞宗弟子讲,“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那人明明是自己摔了一跤,怎么就赖到咱们身上来了。你们方才拿法术砸护罩,咱还没和你们算账咧,你们倒是倒打一耙?可别胡说。人若是出去打你们了,不是该留在外边的么,怎能好端端地站在这护罩里头呢?” 他这么一讲,外头的修士顿时就哑口无言起来。 千仞宗的弟子都笑得更舒心了。 柱子挠了挠头,又朝着糯米乐呵呵的笑,顿时就得了糯米一个白眼。 可那个瞪眼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生气,反倒是带了点儿嗔怪,又有些羞涩的模样,看得柱子心头一阵瘙痒,哪里还记得想要说什么,只记得傻笑了。 糯米顿时就更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自然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以前陆纤纤常常偷偷溜到外头去,她因为好奇,曾经花费过好长时间去研究过护罩的进出。后来她发现,只要在护罩里边的人还没有完全从护罩当中脱离出去,哪怕是只留了一个手指头在护罩里边,那都可以重新退回到护罩里边来。相反,若是人已经完全从护罩里头走出去,那就再不可能在不破开护罩又不得到阵主同意的情况下回到护罩里头了。 她也同柱子说过这些,柱子方才恐怕是留了半只手脚在护罩里边,将人踢翻了以后才能马上退回来。 就是这么做了,其实也不能改变什么,不过是出口闷气罢了。 “师兄你真是……咱们事情可多着呢。你怎么还同他们玩闹。”糯米笑着摇摇头,也不管后头那些修士是什么反应,领着柱子就走开了。 “我是个体修,他们……比较厉害啊。”柱子挠挠头。 大抵是想说自己去踢那些修士,可一点儿都不丢脸。 糯米暗笑,心说你可不是不丢脸么,丢脸的都是人家。 可这话她也不愿意说出来。不知怎么的,她看着柱子面上那笑容,便觉得有些不愿再夸他了。谁知道他下次还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呢——糯米这样在心里边同自己讲着。 那些仙逸城的修士也没办法。 柱子已经退回护罩里边去了,他们没办法破开护罩,只能在外头干瞪眼,看着柱子越走越远,而他们旁边还有人胸口上印着个大大的脚印,他们却还要受着嘲笑。 周步云实在是不愿糯米离开。可他除了眼睁睁看着,在后头喊几声“师尊”以外,也再没别的法子了。糯米压根儿就不愿搭理他了,他就是喊得再大声,糯米也不会回头。 周步云就有些茫然了起来。 他不知道糯米为什么要离开。 以前在仙逸城的时候,他总想要常常留在这个师尊身边。唯有在这个师尊身边的时候,他才能够什么都不去想,一位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也许正是因为舒坦的日子需要那样的偷偷摸摸,好不容易得到了,他才觉得格外的珍贵。 那时候他总希望自己能够赶紧从周东身边离开,可以一直不停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然而,在他实现这个梦以前,糯米就已经毫不留情地离开了,留他一个人落在仙逸城里边,终日面对着的,总是他爹那张愤恨的脸。 他想过为什么,可那时候找不到答案。直到如今,他觉得已经没有什么阻碍了,却仍是被拒绝。 “不关门派的事。”糯米这样讲。 可周步云却觉得,分明就是因为这门派,糯米才会把他丢到一边去。 “……千仞宗。”周步云握着拳头,静静看着山门上写的那三个苍劲的字。 四周的喧嚣好像离他好远好远,根本就不是同他处在同一个世界当中。 ps: _(:3」∠)_、我起标题的能力简直是弱爆了…… 七百四十三 纠缠 仙逸城的修士简直就是在死死纠缠。 日落的时候,他们骂骂咧咧地从千仞宗的山门前边离开,叫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可没想到才不过过了两三日,山门前头就已经又拥挤住了另外一批面孔。 有个千仞宗的弟子还记得以前那群仙逸城的修士,这时候定睛一看,发现人群当中没有熟悉的面孔,还以为来的是一群流落的幸存散修。没想到对方一开口便自报家门,说是仙逸城那边过来的修士,山门里边的千仞宗弟子瞬间就都没了好脸色。 “你们这些仙逸城的家伙又要过来做什么。”千仞宗的弟子相当的不高兴。 这次过来的仙逸城修士却没先前那批的冲动,面上带着笑容,只是围堵在山门前边,既不讲话,也不做什么,便只是那样站着。甚至还有几个修士盘腿在山门前头坐了下来,一副就蹭着千仞宗旁边的灵脉灵气打坐的模样。 千仞宗的弟子被这阵仗闹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又不敢隐瞒这事情,便匆匆忙忙地去同山门里边几个管事儿的修士汇报了。 糯米听到有弟子气喘吁吁地同她讲这件事情的时候,不免是愣了愣,接着问道,“那些修士里边,有没有前次过来的那个……那个炼丹学徒?” “就是喊你师尊的那个小子么?”过来传话的弟子倒还记得周步云。他想了想,十分干脆地摇头,“没有。这次过来的都是新面孔,就没有曾经见过的。” 糯米便笑了起来,“是么。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到那边去了。你也同掌教和总管说一句,叫他们也别搭理那些家伙。他们上门来又没送拜帖,也没讲任何话,叫咱们的长辈去迎他们,反倒是便宜他们了。他们爱在外头打坐。那便随他们去吧。我可不信他们在那外边能够安安心心地打坐修炼。” 传话的弟子很有些懵懂,不知道糯米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外头的修士却是没有上拜帖,也没指明要见门派里边的哪位管事,若是当真太在意他们了。确实有些小题大做的意思。因而那弟子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什么,转身就跑到外头去了。 他还准备按照糯米的吩咐,去同萧景言和秦广岚传句话的。可走到半路,遇上了两个同样是去传话的同门,才知道萧景言和秦广岚的反应同糯米如出一辙,根本就没有打算到山门那边去。 萧景言还找了个借口,说是门派里边忙得分不开身,而秦广岚便就只是十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似那几个仙逸城过来的修士是赶不走的苍蝇一般。瞧得传话的弟子忍不住想要偷笑。 既然门派里边三位管事的都没想要理会对方的意思,千仞宗的弟子也就打定了主意,就当山门外头那打坐的家伙不存在一般,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可那几个修士实在是有些显眼,直接就拦在了进出的路上。有千仞宗的弟子路过的时候。免不得就会说上几句不好听的话。那几个修士有时候回一句,有时候就当做没听见,闭着眼睛打坐,好像当真已经开始在修炼一样。 千仞宗的人见到自己门派旁边的灵脉被人借用,而借用的人还是昨日才争吵过的那一伙,心中自然是不乐意的。 要不是糯米先前就已经交代过,叫他们绝对不能出去同人干架。他们这时候当真说不准已经拿法术朝外边放起了焰火来。 不过,他们很快就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那些在外边打坐的家伙原先还坐得好好的,可他们却没想到千仞宗除了护罩里边的那些弟子以外,外头还放着几只在外头打井挑水挖灵河的半妖。 他们才打坐了没多久,就被往回走的几只半妖碰上了。 “那是什么东西。”雄霸摇晃着自己硕大的脑袋,眯着眼睛十分疑惑地看着山门前边几个打坐的修士。 “吃的。”阿大言简意赅。 其他几只半妖一听。顿时就都精神了起来,也不管自己身上背着的那些水桶了。他们纷纷将木桶朝地上一扔,直接就朝门前打坐的修士直扑了过去,大有将他们全都咬死拖走吃掉的样子。 仙逸城那些修士本就不是当真在打坐修炼,这时候见到有半妖朝他们袭击过来。也是大大吃了一惊,瞬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拿出法器又或是符纸一类的东西,就准备着同那几只半妖战斗。 几只半妖听信了阿大的话,扑到半路上才见修士纷纷站起身来露出一副反抗的模样来,就又赶紧都停住了,十分疑惑地看了看面前那几个修士,又扭头看了看山门里边。 “阿大,你骗人,不是吃的。”倚山皱眉道。 “弄死,能吃。”阿大十分的不以为意。 倚山又疑惑地看了看前边的修士,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山门里边传出一阵哄笑的声音来。 “阿大说得没错,那些确实是吃的。你们赶紧把他们处理了吧,副掌教肯定会给你们烧成香香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千仞宗的弟子当先开始起哄起来。 四周的修士都跟着爆发出一阵大笑,特别是瞧见那几个仙逸城修士面上露出慌张的神色来以后,他们心中更是觉得痛快无比,都大声喧哗起来,怂恿着那几只半妖去同仙逸城的修士搏斗。 若是能咬死了,那也拉倒。省得日日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惹人心烦——这可是不少弟子心里边的话,只是不好直接喊出来罢了。 山门里边的弟子们情绪热烈,更是衬得几个仙逸城的修士面色苍白。 他们过来以前,可完全没有听说过这千仞宗里边有半妖的灵兽。同这些半妖战斗,也算不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可谁知道他们在战斗的时候,躲在护罩里边的那群兔崽子会不会乘机就偷袭过来。 连着借口都是现成的。 千仞宗的护山灵兽被攻击了呀,他们在旁边肯定是要帮着灵兽的吧。 几个仙逸城的修士恨得牙齿发痒。 但那些弟子起哄得高兴,反倒是那几只半妖犹豫了起来。 糯米先前早就同他们讲过了,必须他们在外头胡乱伤人。若是胡乱同修士打斗,被发现了的话,他们晚上就要没饭吃了,还要看着别人在一旁吃烤肉。这对他们而言,可简直就是酷刑。那些千仞宗的弟子就是起哄得再厉害,几只半妖也都没有当真冲上前去。 阿大和老熊领头,几只半妖将对面的修士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凑到一边去小声商量了起来。最后大概是觉得这几个修士看上去不太好吃,根本不值得他们拿晚饭去换,所以他们也都纷纷收了架势,重新提起地上的水桶,大摇大摆地走入到门派里边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千仞宗的弟子都觉得有些没意思。 可就是再没意思,他们也不能当真跑出去同人干架,只能在护罩里边将外头几个修士狠狠耻笑一番,接着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外头那批仙逸城的修士很快就离开了。 可没过几日,又换了一批人,还是守在山门外头,好像一点儿没有受到教训一般。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这种情况以后,就连千仞宗的弟子都觉得有些没意思起来。 特别是等仙逸城那边的修士也习惯了阿大他们的存在以后,就更没有什么意外出现了。里外两边的修士除了偶尔打打嘴炮以外,当真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仙逸城的修士来得是这样的频繁,以至于叫千仞宗的人都已经习惯了。每次见到新一批面孔,心中都只剩下“啊啊、果然又来了”这样的感想罢了。 “仙逸城的人这是想要做什么……他们不是那么傻,以为就那么在外头守着,就能够打搅到咱们做事吧?”萧景言想不透那些修士的做法,忍不住就找到糯米面前去抱怨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呀。”糯米有些诧异萧景言的出现,歪头想了想,还是无法确定,“也许有这样的想法吧。也可能只是想要报复咱们呢。谁说得准他们心里边是怎么想的。” 萧景言一听,便接道,“仙逸城里边不是有个喊你师尊的家伙么。你就不能同他问问?” 糯米一愣,这才明白过来。 萧景言找她,哪里就是抱怨这么简单。他其实心中早就已经有想法了,不过是借着这机会过来,看看能不能通过糯米,从周步云口中知道什么罢了。 糯米只能摇头,“你觉得他会告诉我什么呀。就是他说了,难道你就能信不成?到时候你还得费心思去分辨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说出来迷惑你的。倒不如就不问了吧。” “哎……你这么一说,好像还当真是那么一回事。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只是这些人老是守在外头,咱们想要到外边去做事,那也不容易啊。”萧景言皱眉道。 千仞宗到底还是受到了影响的。 七百四十四 主意 仙逸城过来静坐的那些修士,到底还是影响到了千仞宗。这样的影响虽然不说十分严重,可常常被人堵在门口,就是换了个普通世俗之人,恐怕也会觉得十分不情愿,更何况千仞宗到底是个修仙门派,还是要脸面的。 萧景言和糯米都闹不清楚仙逸城的修士到底想要做什么,只能猜测他们可能是想要用这样幼稚的方式来对千仞宗造成一点儿骚扰。 实际上,这样的骚扰看上去实在相当不理智。 他们在骚扰千仞宗的同时,其实自己也同时被困在了千仞宗附近。他们得不到任何保护,虽然坐在灵气充盈的地方,却没办法打坐修炼,更不能离开做别的事情。这么看来,他们的行为可当真算不得理智。 “仙逸城那个城主,总没有这么蠢笨的吧?”萧景言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疑问来。 他们都知道,仙逸城的修士恐怕并不仅仅是想要堵住仙逸城进出的道路那么简单,可他们却也没什么办法。 想要动手赶走那几个修士,自然不是什么难题。可赶走了以后呢,若是惹来了整个仙逸城的修士,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毕竟他们自己如今也还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哪里愿意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而且,若是觉得几个人朝山门一坐,就算是堵住了进出的道路,那也有些太小瞧千仞宗的修士了。 不说叶梵那几个借住的剑修,就是千仞宗里边一些修为层次高点儿的弟子,如今都能够御剑飞行了。山门前边被堵住了,他们大可以踩着飞剑从天上一路飞出去,根本就不受影响。 还有门派里边那几只半妖,最近可没少从山门前头进出,也不见那些堵门的修士有什么动作。 “哎、这些家伙到底是要做什么呢。我总觉得他们的目的肯定不仅仅只是堵住咱们山门。可……谁知道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呀。”糯米也只能是坐在柱子旁边的墙上,一边看着柱子堆垒起屋子,一边托着下巴小声嘟囔。 她也能够感觉到事情朝着怪异的方向发展过去。却实在无力去想明白这中间的缘由。 柱子看了糯米一眼,见她仍是稳稳当当地坐在墙上,没有一点儿往下摔的迹象,就不再看她了。而是又专心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糯米自言自语了两句,突然又讲,“师兄,你说……我要是夜里悄悄到仙逸城去,将他们外头的护阵拆了,他们是不是就没心思再来烦咱们了?” “……”柱子手上一停,拿着的石块差点儿摔下来砸到自己脚背。 他大概是所有修士当中唯一知道糯米如今修为层次的人,可听见糯米这么讲,还是很有些不习惯。毕竟他所认识的那个糯米,从来都是有些怯生生的。有些笨有些软糯,哪里会说出这样霸气的话来。 可只要想一想糯米如今的修为,他又觉得这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糯米也没想着要柱子回答。她早就习惯了师兄的沉默了。说完那句话以后,自己也跟着叹气,“拆掉了又怎么样。杀光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就平添上一道血光,唉。” 她说的血光,自然是道心上边的痕迹。 杀戮越多,道心上边的血痕也就越多。她以前从来不知道道心还会受到这样的影响,直到她自己的修为突破了以后,才发现道心外头竟然有些朦胧的灰红色光芒。那些光芒与其说是光,倒不若说是尘埃一样。蒙在了道心上头,将道心蒙得有些朦胧不清。 她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搞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他们这些修习正道的修士,原本就是以正气入道。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修仙界受了动荡,好些正道修士受邪修影响,渐渐地迷失了道心。开始为了迅速提升修为而做出一些违背道心的行为来。 每做上一样亏心事,道心上边都会被蒙上一点儿尘埃。当玲珑剔透的道心完全被尘埃蒙蔽以后,就是再怎么努力,修为也没办法再有一点儿进步了。 糯米还是查阅了大量的玉简以后,才终于在一些上古玉简上边见到了零星的记载。 她相信在许多年以前。上古修士仍还踏足人间界的时候,功法传承的时候,肯定是有说起这些事情来的。只可惜后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当修士渐渐遗忘了最初的立道之本,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这一套关于道心的传承了。 讽刺的是,越是着急着想要突破的修士,就越容易做出违背道心的事情来;而越是违背道心,就越不可能有所突破。 这千百年来,人间界再没有出过筑基期的修士,其实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因为他们全都走错了路。他们总觉得自己是在朝着大道的方向先前,殊不知自己却已经越走越远。 “都说人做的事,有天上神明看着,恐怕如今的人也是不大信的吧。神明是不是看着,我也不知道,可到底自己心里边清楚得很咧。”糯米摇摇头,看着天上的情形,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先前同萧景言讲,说不好去给周步云问话,可她自己却没忍住,给周步云发了张传音符纸。她原以为周步云是绝不会搭理她的,可没想到她的传音符纸才刚传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周步云的回音。 就如同她自己先前所讲的那样,在收到了回音以后,她反倒更茫然了起来。 周步云并没有同她多说什么,只是说那仙逸城还没有放弃她,正在筹划着让她加入的计划,又叫她不要随便离开门派,要仔细外头那些守着的仙逸城修士。 “……他若是真担心我,我倒是觉得挺感动。只是,真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他呢。”糯米无人可以倾诉,只好拿这些事情同柱子讲。 柱子对这样的事情一点儿不在意,只是静静听着,连手中的动作都没慢半分。 对柱子而言,不管仙逸城的修士抱着怎么样的心思,同他都没多大关系。只要糯米好好的,他就无所谓了。若是那些家伙胆敢打糯米的主意,他也不会就光看着。 他脑子不好,想不到那么长远的东西,唯有是应付好面前的情况。 糯米虽然知道这样的处理方式是最合适的,可她到底同柱子不一样。柱子心中所想的不过是自己和她,而她所要考虑的,却是整个门派。哪怕她拼着道心蒙尘,去将仙逸城毁了,她也不可能当真就把整个仙逸城的修士都杀个干净。 谁知道会又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何况如今的千仞宗也早就不是那么单纯的门派了。打从秦广岚接受了叶梵他们几个剑修开始,糯米就知道秦广岚终究没办法放下复仇的心思。也正是因为多出来了那么些外人,糯米才觉得门派里边更不单纯了。 她永远没办法忘记当初叶梵在万剑宗所做的事情。 只可惜她如今是更不敢同秦广岚说这些了。这时候的秦广岚,早就不是叶梵的对手,她将那些事情说出来,不过是害了秦广岚罢了。 如今之计,也唯有是走一步,看一步。 若是她能够将门派里边的事情都放下,独自躲到深山里边去闭关修炼,也许用不了十年,就能筑基了。 只是这样的事情,又有谁是能说得准的呢。 糯米总觉得自己若是就这样将门派里边的弟子都抛下了,说不准她的道心就能被震得裂开来。 她自己不太方便到外头去走动,更不好观察那些仙逸城过来的修士。她只能将阿大他们都找到面前去,给他们吩咐了一通,叫他们到外头去的时候,好好地观察外边那些修士到底是在做什么,再看看四周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变化。 直到这时候,糯米还是不能相信仙逸城的修士就仅仅只是为了骚扰他们,所以便这样麻烦地每日守在山门外边。 仙逸城的城主既然能够将那样庞大的一个仙城收在手下,证明他手下的修士肯定不少。一个能统领众多修士的家伙,总不可能是个这样蠢笨而意气用事的。 他们能够做出这样无稽的事情来,便证明他们从中能够得到的利益,其实比他们付出的要多得多。 糯米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从什么人身上学来的道理。 但一个人既然会选择做某件事,便证明这件事能够为对方挣得什么。哪怕对方所需要的只是一句夸赞,又或是内心的一份平静。 “他们既然不愿千仞宗的弟子出入,外头肯定是有什么变化,是他们不想叫千仞宗弟子知道的。”糯米这话还是只同柱子讲了。 她倒是想要同萧景言或是秦广岚讲,无奈这两人都踩着飞剑跑到外头去了,根本就不在门派当中。 门派里边到底要有人守着,若不是那二人都不在门派里边,糯米肯定是要自己到外头去看看的。叫阿大他们观察,可不算是什么好主意。 只是,比没有主意要好一些而已。 七百四十五 顺水推舟 糯米交代了阿大他们一番,叫他们去观察一下外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将这事情交托给几个半妖,压根儿就如同是没有交托出去异样。那几只半妖能够顺当地在外头转悠一圈回来,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了,更不要说是发现外边有什么一样。 倒不是那些半妖观察力不够敏锐,而是他们所在意的事情,同修士所注重的根本不一样。他们甚至能够发现山门口哪一株灵木掉了一段粗枝,却没办法发现一些平常修士觉得很浅显的东西。 这样不过两日,糯米马上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顿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她虽然没有很将这事情放在心上,更不觉得那些半妖就一定能发现什么,可每日听到半妖回来同她描述,说那外头的灵草灵木又生出了什么变化,而灵脉底下的灵气今日又是如何翻涌,她便只觉得好笑。 “得了得了,我也不是要你们注意这些啊。”糯米忍不住挥手赶那几只半妖。 几只半妖面面相觑。 他们所能够发现的不同,也就仅限于这么些东西了。 糯米并没有责备他们,甚至都没有同他们多做解释。毕竟这些观念上的不一样,是用话根本说不明白的。她吩咐错了人做事,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也是活该。 不过,就是几只半妖搞砸了事情,她却也还是很快地明白了仙逸城想要做的事情。 ——萧景言率先回来了。 他原先是同秦广岚一道踩着飞剑到外头去的,也没说是要去做什么,只留下糯米一个人在门派里边看守着。 那日糯米醒过来以后,就只见到门前黑压压的一片脑袋,都是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山门弟子涌到了她房间前头来,等待着她的安排。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萧景言同秦广岚两人不知何时消失了身影。 这样没有一点儿交代就离开,还叫糯米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弟子们给安抚住了。 她倒是能大致猜出那两人是到外头去查探出去。可门派里边的弟子却不是各个都那样熟悉掌教和总管的,一时之间,还是少不了有些惶然。 萧景言回来的时候,面色并不好看。特别是在见到糯米以后。更是将那青灰的脸直板成了惨白惨白的,看着就十分吓人。 “阿萧你这是……怎么了?”糯米被萧景言的脸色猛地吓了一跳。 萧景言却不讲话,只是摇摇头,拉着糯米就往屋子里边走,显然是不愿意在外头那些弟子面前开口。糯米一看他这样坚持,也就不再罗嗦,唤了柱子一声,就跟萧景言一同闪入到了一个房间里边去,任由外头的弟子伸长脖子好奇地张望。 柱子听见了糯米的招呼以后,也马上就走到了屋子边上去。闪身进入房间里边,反手将门关上,紧接着就用整个身体靠在了门板上头,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模样。 萧景言本来还满脸的焦急,突然见到柱子也走入了房间。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小声讲,“你怎么把他也喊进来了。” “……”糯米张了张嘴。 她本来想问,有什么事情是柱子听不得的。可她马上又想起,柱子在她心中虽然重要,可在这千仞宗里边,却是没有任何位置。有些关乎门派内务的事情。他确实没有必要听。而且,只要他没听见,那么哪怕是除了什么问题,也不会怀疑到柱子身上去。 “若是不方便,我就叫师兄出去。”糯米小声地接了一句。 可萧景言已经摇了摇头,“没什么听不得的。不过是仙逸城那头的事情。我先前同掌教到他们那边去看过了,他们派人堵住山门,根本不是为了阻拦咱们的弟子离开。” 他一下子就开始说起了正事来,糯米就是想要再叫柱子出去,也是来不及了的。只好也跟着听了起来。 萧景言说的这些事情,她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所以也并不觉得多惊讶,只是默默地等着他后边的那些话。 “仙逸城是在借这个机会,多吸收从幽冥回来的修士。那些修士刚横渡界河而来,许多队伍里边其实已经没有了领头的修士,不过是凑在一块儿的猢狲罢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到什么地方去,更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这时候突然遇到仙逸城的拉拢,一下子就凑到了仙逸城那边去了。” 萧景言说起这些话来的时候,目光里边竟好像闪现着点点寒光一样。 糯米倒是愣了愣,想了想,皱眉问道,“他们收拢他们的人,同咱们有什么关系?就是他们不派人到咱们山门前头堵着,那也不影响他们拉拢修士呀。” 萧景言却冷笑了一声,慢慢地讲,“因为,他们不愿旁的修士寻到千仞宗来。也不知道是谁,在外头传说咱们这仙峰上边有个厉害的炼丹师。仙逸城拉拢散修的手段,除了那仙城以外,就都依靠着那个炼丹学徒。若是其他修士摸到了千仞宗门上来,他们可要失掉许多门徒了。何况他们外头炼丹的价格是一点儿也不低。” “啊?就是为了做这么点儿小事?”糯米有些诧异了起来。 萧景言顿时被她讲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讲,“你……你……这怎么到了你面前,就成小事了。” “这原本就是小事情呀。咱们门派本就没想过要拉拢修士,随他们在外头如何折腾,也同咱们没关系。倒是这炼丹……他们接炉的价格,就当真那样高?”糯米所关心的事情,显然同萧景言所关心的不在一个点面上。 萧景言瞬间都觉得有些无力起来。 怎么在他看来是门派生死存亡的事情,在糯米看来就那样的不屑一顾呢。 只是、只是听糯米那么一说以后,他竟然也跟着觉得仙逸城做的事情好像的确不算什么。他们千仞宗,也确实没想过要在现在这样的时候就招揽散修进入门派。 ——不对不对,仙逸城那边所做的事情,同千仞宗是不是想要收揽弟子没有半分关系。哪怕是千仞宗本就不想这么做,却也不能叫人欺负到门前来吧。 而且,他们不招揽弟子,是在没有仙逸城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的。那时候他们只想着平稳发展,从来也没想过还要同仙逸城那样一个庞然大物作对。 可如今既然仙逸城已经先表现出了要对抗的意思,他们这样的小门派,若是不当先准备,又怎么可能有一丁点儿机会。 萧景言好不容易才觉得自己理顺了逻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糯米扯了扯衣袖,追问道,“阿萧,仙逸城那边接炉的价格,当真开得很高么?” 被糯米这么缠着一问,萧景言瞬间就又忘记了自己方才所想的那些事情,回忆了一下,这才答道,“价高是自然的……毕竟如今这世道,哪怕开价高,还是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求开炉。同你以前在杂役府那边收的价相比,大概是五倍十倍的吧。我也没问得很仔细。” “……哦。”糯米低低应了一声,想了想,忽然便笑了起来,“是了,我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果真是人忙乱起来,连怎么挣灵石都忘了。阿萧呀,咱们门派原先就不想招揽散修,仙逸城那边有那能耐,爱招揽多少便随他们去吧。倒是……咱们可以做点儿别的活计么。” 糯米也不等萧景言反驳,拉着萧景言就开始说起自己的构想。 她的想法十分简单——既然仙逸城可以堵在他们千仞宗门前,他们千仞宗的弟子当然也可以塞在仙逸城前头。仙逸城城外如今已经聚集了一大堆散修同门派了,若是在那些人当中做买卖,肯定能够的大大地挣上一笔。 “你……要同仙逸城拼接丹么?这不太好罢。你要价低了,旁人自然是会找你,可这简直就是同仙逸城直接撕破了脸皮。咱们日后恐怕也不好过啊?”萧景言听着糯米的话,马上就开始摇头。 “噫,阿萧,你怎么反倒……你以前不是教过我么,说要将好东西吊得高高地卖,那样才好。现在却想不通透了么?”糯米有些奇怪地看了萧景言一眼,“谁说我要压价啦。我是要将价格提得高高的,比仙逸城那边还要更高。” 萧景言一愣,突然就醒悟了过来,抓住糯米的肩膀道,“你是说你要接一些仙逸城接不了的活儿?” 糯米还没答话,柱子就已经不懂生死地朝前边走了一步,正好站在糯米后头,居高临下一样俯视着萧景言。 萧景言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太过分,赶紧干笑着松开了手。 糯米倒不以为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讲,“我只接那些仙逸城接不了的活儿。但凡他们愿意接的,我就原价让给他们。他们总不至于连自己干不了的活儿也不许旁人干吧。这可是惹众怒的行为咧。” 七百四十六 地基 直到这时候,萧景言才知道糯米如今已经是个中阶的炼丹师了,一时都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倒是十分信任糯米,并没有怀疑糯米这话的真实性,只是一见到糯米那还带着点儿稚嫩的脸蛋,就有种想要狠狠叹气的冲动。 幸亏他从好久以前开始,就已经放弃了同糯米比较的心思。 糯米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庆幸,得亏她的话只说了一半。若是萧景言知道她现在随时可以筑基,是不是直接就要被吓出什么毛病来了。 有了这么一个炼丹师在后头坐着,萧景言再不觉得同仙逸城对抗是件什么困难的事情。 仙逸城那里头的修士就是再能耐,也不过就是那么一点儿人马罢了。他们想要招揽更多的修士,一时半会是能支撑下来,可若是得不到补给,恐怕很快就连灵谷都吃不上了。 修士在人间界的时候,虽然不如在幽冥当中那样依赖灵谷,可他们先前在幽冥生活了好久,早就已经习惯了吃食灵谷了,现在突然要断了粮,肯定是会造成恐慌的。到时候,仙逸城收揽的散修越多,便越是会惹出大乱子。 在这么些从幽冥回来的队伍当中,萧景言相信也就唯有他们千仞宗是能够种植灵谷。 旁的门派不说手上有没有谷种,哪怕就是有,想必也找不到修士来种植管理。 除了他们千仞宗,又有哪个门派是连杂役和体修都带到幽冥去了的呢。至于他们是不是能够短时间在幸存的散修当中招揽相关的灵植人才,便不是萧景言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这样的修士也不会很多。仙逸城里边的修士再野心勃勃,却也没办法违抗这些最质朴的东西。 他原先只是担心仙逸城会透过那个炼丹师拉拢一大批盟友,更能用交换来养活整个仙逸城的修士。可如今有了糯米的丹药,那炼丹师眼看着是再没有任何作用了。 糯米将身上剩余的一些丹药交给了萧景言,叫他带到仙逸城那边去,先将丹药卖出去。接着才开始接一些开炉炼丹的活计回来。 “至于价钱……你看着办就是了。你比我跑得多,也更懂得外头的价格。回头给我分一分,可别坑我太多啦。”糯米朝着萧景言挥挥手,要将他赶出房间。 萧景言想起两人最初相处的模式。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时候,他们还在杂役府里边待着,而糯米还不敢将自己能够开炉的事情说出去,所以但凡是炼制出了什么丹药,都是经由他转手卖出去。最后得了多少灵石,糯米从来不过问,只是默默地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那一份灵石,接着就又去忙活下一份工作了。 在见识到糯米的怯懦和沉默的时候,萧景言也曾经下意识地想过,是不是可以在中间多克扣一些灵石。将自己那份再拿得多一些。横竖不管他中间拿走了多少,糯米好像也从来不会过问。 他其实是想要这么做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就犹豫了。到最后,分到糯米手上去的灵石也从来没有变动过分毫。 也是在后来,两人熟悉以后。萧景言才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做出那样的行为来。 他以为糯米根本不在意,也不会注意这些事情,其实糯米却是将每一块灵石都记在了心上。 糯米自己并不懂得那些丹药的价格,可她却也是个聪明的,能够从其他修士的一些谈话当中了解到丹药大概的价值,也会默默留意自己每次所分得的灵石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她只是不说,不代表她心中不明白。 若是当初萧景言真因为那么点儿灵石欺负她。她肯定会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同萧景言疏远成陌生人。 “行了。有了你这些丹药,仙逸城那边的修士恐怕是要哭了。他们应当还不知道你已经是个中阶炼丹师呢,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离开。他们大概是觉得自己占了地利,只是一点儿小小的等阶差距,应当便展现不出来。哈。我这就去叫他们瞧瞧,怎么样的才叫炼丹师。”萧景言转了转手中装着丹药的瓷瓶,面上那道愁容已经再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神情。 他甚至没多在门派里边逗留,从糯米手上拿了丹药以后。便匆匆忙忙地踩着自己的飞剑离开了,好些弟子甚至都没能见到他一面。 好些弟子便在又头又说起了悄悄话来,“啊哟啊哟,你们可知道么?就今日早些时候,总管踩着飞剑从外头回来,还没落地呢,就已经拉着副掌教回房间里边去了。两人也不知道是在房间里边单独谈了什么,总管再出来的时候,直接就踩着飞剑出去了。啧啧,你们说呐……” 结果这弟子话还没说完,耳边突然就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脚下的大地一阵颤动,震得所有人都几乎站立不稳,摔坐到地上去。 这么一通动静,一下子就打断了几个弟子之间的谈话,将他们的脑袋震得嗡嗡作响,好半天恢复不过来。 他们扭头一看,还想要找一找罪魁祸首,可才一看,马上就泄气。 柱子面前立着一块两人高的巨石。 那块石头已经被柱子敲入到地里边去了,唯有上边一小部分来露出在地面上,而柱子正准备搬运另外一块石头。 他感受到那几个修士扭头看他,便也回看了一眼,淡淡地讲,“干活。” “……干活干活,赶紧干活。”几个凑一块儿说闲话的弟子顿时就作鸟兽四散状朝旁边逃开了。 先前要将闲话的时候,他们也曾经四下看过,确认副掌教不在旁边,这才敢开口。没想到他们避过了副掌教,却没避过副掌教的这个师兄。 柱子那是什么人,那是可以在一息之内穿梭护罩,将仙逸城修士踹翻的家伙,在这千仞宗里边,谁敢当真拿他当寻常体修看。 他们就是瞎了眼也能看出糯米同柱子之间的感情不一般。 更何况是他们先在旁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别说柱子就只是丢个石头做地桩扰了他们谈话,哪怕是把石头丢他们身上,说是做地桩的时候没瞧见,难道他们还敢跑去跟糯米掰扯一下事情的始末不成。 几个弟子一哄而散,柱子只能在后头默默摇一摇头。 他其实倒不很介意那些弟子在说什么话,毕竟糯米同萧景言讲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要说起两人说了什么,他可比那些弟子清楚得多。 叫他觉得气闷的,是那些弟子理所当然地将糯米编排来,编排去。 哪怕这就不是面对着副掌教,就不过是门派里边随随便便一个女修,也不能就这么胡乱说话的吧。 柱子皱着眉头,突然想起以前在青泉峰上边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青泉峰上下就唯有田甜一个出挑的女修,在整个万剑宗都是相当有名的存在。 他虽然从来不参与到那些谈论当中去,但其实也听过不少玩笑的话。那些话有的听着叫人微微一笑,有的却听得人眉头大皱。他还从来没有想过,糯米有一日也会成为那样被人随意掰扯的对象。 终归嘴是长在旁人身上的,他们要说什么,那可是禁都禁不住。 柱子不由觉得有些气闷。 可他气闷的时候,除了能够默默地做事干活以外,也再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发泄了。他总不能因为那些千仞宗的弟子说几句话,就冲上去同他们打架。和以前青泉峰上边的那些体修想必,这千仞宗里头的弟子说话算是够客气的了,就是在背后,也没说出什么很叫人觉得难堪的话来。 于是这一整日,千仞宗里边不是就传来轰然巨响,整个地面不住颤动,就好似地面要被砸出一道裂痕来一样。 好些弟子都胆战心惊的,偷偷朝着柱子的方向看过去。 要说这人只是寻常地在搭建屋子,可没一个弟子会相信。 这不是笑话么,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开始建屋子了,先前也没见到柱子就这么卖力,将那做基石的石块砸到地底下边去,恨不得将地都砸出个大坑来。 于是那些弟子相互之间来回打探了一圈,很快就都知道了柱子为什么打发脾气。 那个讲闲话的弟子瞬间就被埋怨的话堆得抬不起头来: “瞧你说那混账话,得亏还只是被副掌教她师兄听见了呢。若是叫总管听见了,你瞧你今年还能领到一块灵石不。” “我这不是……说的时候就没瞧见人……”那弟子满脸的垂头丧气。 于是便又惹来了新一轮的嘲讽,“那么大一只呢喂,就山门那一堵,咱都能省一段石墙。你这眼神也真该治一治了。” “……你这话被听见了难道就不惹人生气?”那弟子憋屈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我这是实话。”马上有人应。 一直到糯米从灵田那边忙活完了回来,柱子手上的力道这才放轻了一些,也叫旁边那些一直提着心肝的修士跟着松了口气。 倒是这千仞宗造房子的地基,在这半日间就几乎全完成了。 七百四十七 找场子 萧景言带着弹药到仙逸城前边卖去了。 糯米其实也很好奇,偶尔坐在门派里边的时候,也会想一想仙逸城外头围着的那些修士在见到丹药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反应,又在想仙逸城里边的修士们在知道自己买卖遭抢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其他修士可能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可只要被周步云知道,他肯定马上就能够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糯米有时候手上拿着传音符纸,都会十分犹豫起来,想着是不是要给周步云传几句话。可等她当真将传音符纸绘画好了以后,她又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也不知道要跟周步云说什么才好。 这事情说待敌了也是周步云自己的选择,她虽然没有很强烈地邀请周步云加入到千仞宗,可到底已经给了他那样的机会。他既然已经有了第一次选择,糯米便觉得他不会随随便便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唯一让周步云料想不到的,恐怕就是糯米如今的层次。 一个熟练的炼丹学徒,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的确足以比肩一个初阶炼丹师,可现在糯米已经成了个中阶的了,那便是周步云可能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了。有些事情也并不仅仅是有天赋就能够做好的。中间所需要的东西太多。 哪怕是糯米,若没有幽冥的那段经历,而手上又没有神兽血,不曾炼制出神兽血丹来,她也不可能就突破到如今的境界。糯米在炼丹上边的天赋可要比周步云还要高多了。 将丹药拿到仙逸城去贩售的事情,整个千仞宗里边除了糯米,就唯有柱子知道了。先前糯米同萧景言商量这个事情的时候,柱子就站在旁边听着,虽然从来也没对此发表过任何意见,可到底还是将事情听到了心里边去的。 糯米也不是刻意要将事情隐瞒下来,只是觉得暂时也没必要同旁人讲罢了。所以她的所有猜测和想法。都全摆到了柱子面前去。 柱子永远只是听着,偶尔见到糯米露出一点儿小姑娘的神态来,才会笑一笑,并不说话。 他不懂这些。总觉得自己不好乱讲话,可他却爱听糯米同他讲这些。糯米说得多了,他便觉得自己好像也能够融入到这些事情当中去一样。就好比当初糯米要教他处理仙草,尽管他却是做得不好,又怕浪费,却还是默默地去做了,只觉得这样能够更靠近糯米一些。 糯米见不到仙逸城那边的情形,便常常挂在嘴上说着失望。 不过,她没办法跑到仙逸城去,却还是能够看一看那些轮换着堵在山门前边的仙逸城修士。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修士过来堵在山门前边,那可当真就叫一个耀武扬威。他们吃准了千仞宗的弟子不会当真同他们干架,便是大大方方的坐在山门外边,盘腿打坐,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神态了。除了偶尔进出的半妖会让他们产生一丝惊慌以外。再没什么事情能打搅他们的兴致了。 千仞宗的弟子虽然常常在过路的时候嘲讽他们几句,可心中也明白,这样的嘲讽听得多了,对方就当是一阵清风吹过,那是一点儿伤害都没办法造成的。人好端端地坐在山门外边,千仞宗的弟子莫名其妙就好似成了不敢出头一样,换了谁都会觉得不乐意。 但也没办法。 门派里边如今就只剩下糯米一个副掌教在。她特地吩咐了门下的弟子,不许到门派外边去闹事,于是千仞宗的弟子就是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的,也没办法当真做什么。 千仞宗这种近乎退让的神态,在先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边,却是是叫仙逸城的修士兴奋不已。觉得自己赢得了胜利一般。 可很快千仞宗的弟子就发现,那些轮番来围堵山门的修士,突然就变得焦躁了起来。 他们同样是轮换着出现在山门前边,可再没有了当初那种悠闲和洋洋得意,在看向千仞宗的时候。眼神里边总带着一股莫名的焦躁,甚至有些脾气冲的,忍不住就会指着千仞宗里头的弟子破口大骂。 “别理他们。”糯米却是亲自到山门那边转悠了一圈,静静听了听那些修士的话,然后扭头同身边那些义愤填膺的弟子讲,“他们这是要狗急跳墙了,没得办法骚扰咱们,才希望引起你们的注意。你们不会真就这么沉不住气,一下子就中了他们的奸计吧?” 原先还有几个千仞宗弟子被骂得很是不服气,想着要同对方回骂一番,可听见糯米说这是对方的奸计,马上就刹住了。 可沉默归沉默,听见有人在山门外边就指着门派破口大骂,要说不生气,那是绝不可能的。 结果那些弟子都还没开口说什么,便突然见到面前人影一闪,一直站在糯米身边的柱子已经蹿到了护罩外头去了。 他这次可不再是站在护罩边缘了,只见他直接就冲到了外边那几个修士当中,也不管那些修士面上惊骇的表情,“啪”“啪”“啪”几声响动,外头几个修士面上身上已经多出了几道印痕。 柱子一直是背对着千仞宗的方向,他冲出去了以后具体做了什么,千仞宗的弟子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冲出去以后,传来几声密集的响动,外头的叫骂声瞬间就停了下来。 他是个体修,可不懂什么静音的法术,显然是又仗着自己的体质,去将那几个修士揍了一番。 “你……你……你……” 这次挨揍的修士并不是最初被踢的那一批,他们也从来没听说过千仞宗里边有个这么厉害的体修。等他们反应过来要后退的时候,脸上身上已经挨了拳头。 等他们再想要反击,却见糯米早就已经在护罩上边给柱子大大地开了个入口,柱子身形一闪,人就已经回到了护罩里边去。他们此时再丢几个法术,也不过就是在护罩上边激起几朵浪花罢了。既显得苍白无力,又惹得千仞宗的弟子哈哈大笑。 糯米一点儿也不避嫌,伸手拉住了柱子的手,这才回头,朝着身边的那些弟子嫣然一笑,道,“你们若是有哪个不服气,又自问能达到我师兄这境界的。也可以出去把场子要回来,我亲自给你们开门。” 几个来堵门的仙逸城修士一听,还以为千仞宗里边当真还有这样的能人,一时之间便是如临大敌一样。那副模样,便又惹得千仞宗的弟子笑话了一番。 这千仞宗里边,倒确实不止柱子一个厉害的。不过除了柱子以外,能数得上来的便就只有糯米、陆纤纤、兰战舟和叶梵那几个剑修。 叶梵他们是绝对不会来做这么无聊的事情,陆纤纤又只会躲在一边,而兰战舟更不是个会轻易动怒的。糯米自己更没想过要对那些仙逸城的修士做什么。因而这么算上来,会跑到外头去教训人的,当真也就唯有柱子一个了,而且他还是为了帮糯米出气儿。 不管怎么说,柱子方才那一动,还是叫外头的仙逸城修士紧张不已。 真要轮起修为排起能耐,柱子其实同那几个仙逸城的修士应当也只是在伯仲之间。他这是趁着对方不在意的时候,拼接速度迅速偷袭了一番,然后斯斯然离开。若是当真缠斗起来,外头的修士那么多,他可绝对占不到便宜。 而且,那几个修士会被柱子偷袭得手,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根本对此毫无准备。 先前那个被柱子踢翻的修士,显然觉得那是件丑事,所以根本就没有将事情朝外讲,甚至还拜托了那几个同他一道的修士,让他们不要将这事情泄露出去。 那几个修士同他关系不错,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所以仙逸城那边的修士,根本就不知道千仞宗里边还有这么个厉害体修。 他们先前一路有人过来堵门,可除了最初的那一次以外,柱子再没有做过什么,他们便都以为千仞宗是个好欺负的,根本不会反抗。 要不是在这种思想之下,他们倒也不至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挨了柱子的拳头。 可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们被千仞宗的体修打了,还没能将对方留下,却是个事实。任他们面色再难看,也没办法改变这一点。 他们当然是希望柱子能够再一次离开护罩,跑到外头来同他们决一生死,也好叫千仞宗的人看看他们的厉害。 可任凭他们再怎么叫嚣,柱子都不再理会他们了。甚至在他们叫得最响的时候,糯米还笑眯眯地拉着柱子,一路慢慢走远,也不知道是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只给他们留下了一双背影。 于是,他们的所有叫嚣都落到了空处。 要一辈子赢过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赢了他一次以后,再不给他任何挑战的机会。 那几个仙逸城的修士郁闷得几乎吐血,他们叫得再大声,千仞宗的弟子只要笑嘻嘻地嘲笑他们是连体修都比不上的,他们就只能铁青着脸默默闭嘴。 七百四十八 接活 仙逸城的修士气闷得要命。 他们越是不高兴,千仞宗的弟子就越是高兴。 甚至有些本不在山门附近做事的弟子,还特地绕道到山门前边来,就只是为了瞧一瞧外头那些修士气急败坏的模样,听一听他们叫骂的声音。 先前那些修士的叫骂,听在耳中可当真是叫人觉得十分难受,连胸口都跟着一阵窒息的闷。可自从柱子出手将人教训了一回以后,千仞宗的弟子再听见外头有仙逸城的修士在叫骂,面上都会露出一副笑嘻嘻的神态来,还不时会回嘴嘲讽两句。 没办法,谁叫他们就是被揍了呢,而且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若要说先前他们叫骂的时候还让人觉得中气十足,可在被教训了以后再满嘴喷话,却只让人觉得他们是外强中干罢了。不论他们喊得多大声,叫得多难听,只要千仞宗弟子笑嘻嘻地说一句“你们能耐,连咱们一个体修也比不上”,那些仙逸城的修士便只能铁青着脸闭嘴。 糯米曾经远远地见过山门那边热闹的情形,见许多千仞宗的弟子不顾自己要做的事情,纷纷跑到山门前边来调侃那些仙逸城的修士。瞧着他们这热情满满的模样,糯米也只能是暗自摇头。 她总不好去打击那些扬眉吐气的千仞宗弟子,只要他们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她也就不去理会这个事情了。 千仞宗的弟子先前也却是是憋屈,都被人堵到门口上来了,却没办法做任何反击,甚至连骂架都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如今他们可算是找到了个机会报仇,又哪里会放过。 他们会这么激动,其实也说明他们已经当真将千仞宗当成是自己的门派了。当自己的门派受到攻击的时候,这些弟子本身也感受到了同等的侮辱,所以才会如此生气。 如论如何,这其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特别是在糯米这个副掌教看来。 弟子越是团结、越是在乎门派的荣誉,门派的发展就会越快。 从那些仙逸城修士焦躁的模样当中,糯米大概也能够想象到如今仙逸城外头到底是怎样一个混乱的情形。她相信有了这么一个机会,萧景言肯定会把握得好好的。一点儿不会浪费。她根本不担心萧景言会浪费掉。哪怕是她自己可能会偶尔不小心浪费了机会,想来萧景言也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每日看着山门外头的那些仙逸城过来的修士日益变得焦躁,糯米自己倒是变得高兴了起来,有时候同柱子一块儿做事的时候,甚至会忍不住小声地哼着歌调。 她哼唱的那些小曲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有些婉转细腻,有些又显得粗狂嘹亮,一听就不是出自同一个地方的歌谣。 有些弟子好奇地问糯米是从什么地方说来的,结果连糯米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年少的时候流浪的地方不少,后来也算是带着柱子走南闯北的。好些小调都只不过是在山间路边听过一次,她觉得好听,便记下来了,根本不记得具体出处。 若是光听糯米哼的那些小曲儿,可能都要以为她是出生在一个多么繁杂的地方里边。 千仞宗的弟子和糯米觉得高兴了。而那些从仙逸城过来的修士,却是注定了不可能会高兴的。特别是见到千仞宗的弟子常常过来瞧他们笑话,便都生出一种十分憋屈的感觉来。 他们如今已经有些骑虎难下。 其实他们就是再到这千仞宗山门前边来堵着,也不会起到什么妨碍的作用了。他们同千仞宗的弟子不同,隔三岔五的,他们就会回到仙逸城那边去,然后换一批新的修士过来。千仞宗里头的那些弟子可能还根本不知道萧景言在外头做的事情。可那些仙逸城过来的修士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们一直守在千仞宗山门前边,说是想要堵住对方的出入,妨碍对方做事,可堵了这么些天,他们其实也知道,这样的围追堵截根本没什么作用。因为千仞宗的弟子根本就不迈出山门一步。 那些要离开的修士都是踩着飞剑走的,只给他们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而至于那几只半妖,行动速度飞快,他们也没把握当真就能将半妖留住,所以只能将半妖直接放走。 除了那么几个半妖和修士以外。千仞宗里边的弟子是再不会离开门派的。他们守在山门前边这么多日,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弟子是离开门派的。 即便他们守在前边,也没见到当真给千仞宗造成什么祸害。反倒是眼看着千仞宗石墙里边的房屋一日一日搭建了起来。那些弟子若是干活儿累了,便会故意绕到山门前边去,说上几句嘲笑的话,非要挑得他们不高兴不可。 在仙逸城外头卖丹药的照常卖丹药,而千仞宗里边兴建也是照常进行,根本没有一点儿慢下来的意思。反倒是他们一群所谓“堵门”的修士简直成了个笑话。 可若是他们这时候离开,那就更是一个笑话了。 “唉、怎么总是有人不懂得要在需要的时候趁早放弃呢。有时候放弃也不是错么。”糯米有时候忍不住同柱子悄悄讲。 柱子便笑,“放弃也需要决心。” “……说到底了就是不够果断么。”糯米下结论道。 她现在自然不会觉得仙逸城的那些修士可怜,见到他们总是守在外头不肯离开,却只是日日显得更焦躁,她也只当是一个知道仙逸城事情进展的途径,并不多想什么。她也不会同那些弟子一样,在没事可做的时候就去挑拨那一群修士。 萧景言已经将第一批丹药的单子传回到她手上来了。他大概是怕用传音符纸说得不清楚,还专门将那些丹药的名字都写了下来,写在一张薄薄的信笺上边,用个小飞剑专门传了回来。 糯米拿着那小飞剑看了半日,只见那小飞剑的模样十分好看,在原本应当是开刃的地方,竟然用玉石包裹了一层包口,将整把剑的锋芒都藏了起来,一看就是一把装饰用的小剑。这小剑虽然看着没什么威力,可剑身上边用金丝缠绕出来的小型阵法咒文却一个不少,做工十分巧妙惊喜,只有糯米一个指头长短,就是挂在脖子上当个链坠子也不会叫人觉得突兀。 萧景言以前可对这样完全没用处的法器不屑一顾,身上自然也不会带着这样的东西。糯米左右将那小飞剑翻看了一番,发现飞剑上头的气息还不十分稳固,显然萧景言也是刚拿到这飞剑没多久,还没完全将自己的气息打入飞剑当中。 而且,按照萧景言的性子,若不是当真已经挣到许多灵石,是绝对不会愿意在这种传讯用的飞剑上花费多少灵石的。毕竟这飞剑不管是长得好看又或是难看,传讯的功能大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唯有是手上的灵石确实已经很多,萧景言才会愿意多在外观上边花费一些。 “阿萧不过是带着丹药出去转了一圈,就换了这么个趣致的小东西,瞧着可是挣了不少灵石呀。”糯米感慨了一句,又看了看手中的飞剑,越看越有些爱不释手,“嗯,得同阿萧说一声,若是再见到这样趣致的小飞剑,也得给我留一把才是。师兄,你要么?” 柱子瞥了一眼,摇摇头,“太小。” “是哦。”糯米点点头,不以为意地讲,“那叫阿萧给你找一个大一些的好了。唔、不过大概不太好找吧。也没事儿,只要留心着找,总能找到的。谁叫他自己挣了好多灵石咧,叫他多忙活一下,也是应当的么。” 糯米却不知道,她这次可实在有些冤枉萧景言了。 萧景言挣到的灵石虽然多,但他大都是算到了糯米头上去,给他自己分配的,其实一共也没多少,至少不会叫他舍得花费灵石去买一把装饰用的传讯小飞剑。 他会买下这把飞剑,完全是因为需要用这么一个东西,可手边能够买到的,就唯有那一把罢了。而且这还是某位求丹药的修士拿出来抵押换灵石的,价钱压得相当低,萧景言才勉强接受了。换了是平常,萧景言就是挣得再多灵石,也不会想要这么一把传讯用的小飞剑。 糯米不明就里,开口叫萧景言帮她再寻一把小飞剑,瞬间就收到了萧景言的答复,说是愿意用一个极低的价格将那把装饰用的小飞剑转手卖给糯米。 “咦、阿萧这次倒是大方得很咧。”糯米十分诧异。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同萧景言说好了以后,便马上就开始了炼丹的准备。 萧景言送过来的那个单子上边的丹药,有许多都是寻常修士常用的丹药,却也有一些比较古怪偏僻,糯米还从来没有炼制过,恐怕还需要多研究研究。 如今所有修士都刚从幽冥回来,谁也不能一下子拿出许多仙草来。因而这些上门求炼丹的,也可以从千仞宗这边购买仙草,虽然价格高一些,到底也能够拿到丹药。当然,若是仙逸城里边也没有的仙草,那自然是没办法接下这个单子了。 ps: _(:3」∠)_、嗯唔,昨天脑子不舒服(脑子不舒服是什么啦! 七百四十九 炼丹 千仞宗之前横渡界河以前,可以说是将整个门派的仓库都收拾得十分干净,所以仓库里边存下来的仙草还是有许多的。 再加上他们可是第一批返回人间界的修士,当初在仙逸城里边也捡到了不少好东西。如今仙逸城那些修士所接管的,不过是他们已经挑拣过一遍所遗留下来的废墟罢了。 有了这么些东西,千仞宗的库存已经比许多散修甚至是从幽冥回来的门派要多不少了。 更何况糯米身上还有自己收藏种植的一些仙草。 她自己缥缈幻境里边所种植的那些仙草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她后来在幽冥当中用灵谷换回来的仙草,更是种类繁多得叫大门派出来的修士都会觉得眼花缭乱。 不过,糯米自己的仙草同门派里边的仙草,自然是分开处理的。若是她自己拿出去的仙草,炼制出来的丹药,门派便是一个灵石都拿不到,只有萧景言自己能够分到一点儿跑腿费。 千仞宗如今也算是步入正轨了,虽然在这人间乱世当中还找不到太多安身立命的挣灵石手段,可只要是有了那庞大的仓库,相信肯定不会生存不下去,再不需要糯米拿着自己的东西去倒贴到门派里边去了。 萧景言传回来的那份单子,糯米在上边挑拣了一番,有两种实在太过偏僻的丹药被她勾了出来,叫萧景言拒绝掉了。她手上并不是没有那些仙草,就是没有,也能找出一些替代品来。只是她瞧着那两种丹药,无论如何也不觉得它们是用在寻常正道修士身上的。 糯米身边虽然生活着一个陆纤纤,甚至在千仞宗的弟子当中也有一个曾经误入邪道的弟子,可她一直也没有忘记当初陆纤纤所做的那些事情。 这其实无关正道又或是邪道,她只是不喜欢那种随便对待生命的态度。既然那些邪修选择走上阴邪的道路,她自然也有选择不为止帮忙的权利。若是被陆纤纤知道了的话,肯定是又要讽刺她了的。可糯米还是觉得必须坚持自己的想法。 除了那两种丹药以外,剩余的丹药活儿,糯米都接了下来。 她曾经同萧景言商量过,暂时先不要将她是中阶炼丹师的事情朝外说。丹药自然是照样贩售着。可却不说来历。 仙逸城外边围着的那些修士,恐怕也没有多少是会要炼制中高阶丹药的。只要千仞宗的炼丹师能够隐隐压住仙逸城的炼丹师一头,他们就不怕接不到买卖。 而且,还能让仙逸城的修士放松警惕。 萧景言听完糯米的话以后,当时还曾经摇了摇头,讲,“我倒希望你那个……名义上的弟子,在听说你的事情以后,能够靠拢到咱们门派来。虽说咱们也不朝外收揽散修,可既然是炼丹师。我们到底还是需要的。也无需你同他撕破脸面。可惜了……” “……他若是愿意,早就过来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糯米也跟着笑了笑,表情却有些落寞,“而且呀。他就是现在听说我是个中阶炼丹师,然后马上就跑过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咧。” 萧景言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样,只能沉默了下去。 到了那个时候,谁知道周步云是当真想清楚了,还是仅仅只被一个中阶炼丹师的名头给打动了呢。 都说用人不疑。若是已经对对方起了疑心,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将对方留在身边。 萧景言沉默了许久,只能苦笑一声,道,“可惜了一个炼丹师了。” 他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趁着这个机会将仙逸城的气焰打压下去了。若是有机会,他甚至会想要将如今仙逸城的那群修士赶走。当然。这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决定的事情,必须看他在仙逸城前边如何操作了。 千仞宗里边的弟子还没有一个知道糯米和萧景言的行为的,只不过是每日见到山门外头的修士都变得更焦躁了,于是都觉得高兴起来,连干活儿的热情都更高涨了。 唯有叶梵那几个踩着飞剑高来高去、自由出入的剑修知道萧景言在外头的行为。所以每次回到门派以后,再看向糯米的神情都很有些奇怪。 唐允风甚至直接跑去找糯米,想要询问她手上还有多少丹药。 结果,自然是没找到人。 糯米自从接了萧景言的单子以后,就开始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边,一味就只是开炉炼丹,根本就不管外头的情形,外边的人自然也没办法打搅她。毕竟她门前还守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红发妖修。 那妖修从来不同人讲话,看着外头的时候眼神相当阴郁,就好似那些修士全欠了他的债一样。每见到有修士靠近糯米的房间,他就会眯起眼睛来注视着对方,直到对方自行离开为止。他明明也没有做什么,甚至连灵压都没放出来,却还是叫人觉得心中一阵阴寒。被他盯住,就好似是被什么毒物盯上了一样可怕。 那些曾经同糯米一道在幽冥住过的修士都纷纷小声议论着那妖修。 他们还记得那妖修曾经同蛟苏青一块出现在他们面前。后来蛟苏青确实是离开了,可他们却并不清楚魃豹的身份。他们当初见到的魃豹,可只是一只红色的豹子罢了,就是任他们再有天大的想象力,恐怕也没办法想到那只豹子竟会那么快的就化成人形。 要不是魃豹自作主张地跑到人间界去寻找蛟苏青,他也确实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的。在他的身上,糯米偶尔能够感受到一丝蛟苏青的气息。 魃豹先前常常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糯米也从来不管他,只觉得两人若是常常见面,肯定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可如今她要开炉炼丹了,柱子又要在外头建房子,她有些迫不得已,只能将魃豹找了出来。 没想到魃豹十分干脆地就答应了,只是毫不犹豫地就伸手朝她要丹药,而且都是些高级而又昂贵的。他如今这模样,若是再吃一些低阶的丹药,也再没任何用处了。 糯米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就答应了魃豹的要求。 他们两人之间如今关系的确十分尴尬,想必魃豹自己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常常跑得不知所踪。魃豹这样伸手朝她要报酬的行为,要说起来,其实反倒是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中最要的选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糯米总觉得有点儿寂寞的感觉。 毕竟她先前同魃豹之间,可不是这样生疏的关系呢。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论是做出什么选择,肯定都会在得到什么东西的同时,就要放弃一些东西。总不可能这世上所有的好都被她一个人给独占了。 她如此任性地要留在人间界,而魃豹又还愿意跟在她身边,本就已经是她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哪里还有资格去指责魃豹对她的疏离。真要说起来,首先疏远对方的,可能是她自己也不一定。 得了报酬的魃豹守护得十分用心,于是便连唐允风他们都没办法靠近房间一步了。 唐允风被魃豹的眼神吓退,心中觉得十分不甘,便在江承淮面前抱怨道,“那家伙到底还在这儿做什么呀?我还以为他早就随那个妖修大能离开了呢。” 江承淮瞧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讲,“那人后来还在洞窟里边出现过几次,你这么快就忘了?” 唐允风一滞,回头一想,发现在蛟苏青离开了以后,那个红发的妖修确实还曾经跟在糯米后头四处走动过,一时也顿住了。他不过就是随口抱怨一句罢了,也没想那么多,这时候被江承淮不冷不热地反驳了一句,便有些不服气地讲,“可他后来也没再出现了,谁知道他还跟着做什么。糯米也是的,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边,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还说是留在这门派里边管事情的呢,这要是有事情,也没人能跟她讲啊。” 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听着的薛灵突然就露出了个笑来。那个笑容可一点儿不普通,一看就是在嘲笑唐允风,看得唐允风马上就跳了起来。 “好哇,你小子笑话我!” “……”薛灵马上将脸板了回去。 瞧他那变脸的速度,一定没少做这种事情。若不是唐允风方才正好注意到了他的笑容,肯定会以为薛灵一直就是这么个一成不变的神情。 江承淮左右瞧瞧这两个人,不由摇头。 唐允风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太闹腾了。他的那种闹腾,同杜乐还不一样。杜乐是小孩子脾性,可唐允风显然是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他却是就是这样憋不住话的性子。而且,他大概是觉得在叶梵和楼千重面前没什么可讲,最近都一直同江承淮他们混在一起。 “你这问题本就有些……也不怪阿灵要笑。”摇头归摇头,江承淮却还是只能上去把话接过去,“你不是不知道那千仞宗的副掌教在外头做什么,你还不知道糯米躲起来做什么?她不过是做着同在幽冥那儿一样的事情罢了。” 七百五十 竞争 同在幽冥里边一样的事情。 唐允风想起糯米在幽冥时候做的事,不由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才知道糯米比他们所以为的都要能耐。只是,他当初对炼丹的了解也没那么深刻,只以为是在那样特定的环境当中,所以才显得糯米特别的重要。 可如今回到了这人间界来,糯米还是只做着一样的事情,然后呢。 唐允风可不会忘记自己前两日在仙逸城城门前边见到的情形。 那么多散修或是门派里边出来的修士,聚集在仙逸城前边,围拢成一个大大的人浪圈子,将一个修士围拢在最中间。他们虽然相互之间争抢拥挤得厉害,可对于被围在中央的那个修士却好像相当恭敬,都隐隐地同中间那修士隔出一个短短的距离来,好像是在刻意为对方空出一点儿空间来。 唐允风他们当时是站在飞剑上头,好奇地低头俯视,很快就认出了人群中央的萧景言。 糯米还奇怪萧景言怎么一直就没有回门派一趟,可唐允风他们早就看出来了,萧景言是根本就没办法离开。 那些想要购买丹药的修士,里里外外地将萧景言身边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像害怕萧景言会突然消失,叫他们是去了这次花费灵石的机会一样。 唐允风想起当初那情形来,眉头不由动了动,叹息道,“那场景实在是……那些修士确实有些太叫人吃惊了。我可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愿意排着队将自己手上的灵石给对方。就是以前的竞拍,恐怕也就是这样了吧?” 江承淮笑了笑,又想了想,慢慢地讲,“我们可能都有些小瞧阿苗了。” 其他几个剑修都跟着杜乐一道,喊糯米的名,唯有江承淮还在阿苗阿苗地称呼糯米。 他们这些大门派里边出来的修士,当初可能真有些太过不在意糯米的存在。 “现在回头想想。当初修仙宗门的比斗,其实当真能说明许多问题,只是咱们都没发现罢了。” 没错,当初修仙宗门的那次比斗。明明已经清晰地告诉了他们答案,是他们自己没有在意,只是在一旁抱怨着那个比斗是他们意料不到的,竟然让一个毫不起眼的女修拿到了魁首。 可如今到了这时候,江承淮才猛然发现,其实那个比斗,并不仅仅只是他们心目中的“胡闹”那样简单。修仙宗门所流传下来的比斗,确实有不凡的地方。 他们这些剑修都出自庞大的修仙门派。 在大门派当中,每一个修士都有清晰明确的定位。体修就做体修该做的事情、杂役会被分配到不同的位置上边去做事。仙修就好好修炼法术,而剑修每日所要做的。也仅仅只是炼剑。所以在他们这样的大门派当中,很容易就会出现厉害的天才。 一个天资不错的修士,若是将自己一辈子的时间都放在同一样事情上边,那总不可能会差的。 相反,像是千仞宗这样的小门派。分工就没有那么的明确了。他们连着真正管事的人都只有三个,秦广岚那个掌教兼管着传功,而萧景言这内务总管也还有长老的工作要做。这样的事情在大门派看来,简直就如同是笑话一样。 连人手都不够的门派,又怎么能有好结果呢。 渐渐地,他们就都忘了,哪怕是六大那样的门派。当初也还是从一个人手不足的小门派开始发展而起的。像糯米这样的修士,虽然天赋不错,可因为要兼顾的东西太多,所以修炼的速度肯定是要比旁人慢一些。 然而,这种“慢一些”所换来的,却是她一个人就能支撑起一整个门派。 她自己一个人自然做不来那样多的事情。可只要她懂得这些事情以后,便能够传授给门下的弟子了。只要还有她一个人存在,门派就不会覆灭。当初修仙宗门的比斗,想要寻找的,显然是这样的一个修士。可笑他们那些剑修却一直没办法看透。 他们是能够镇住门派、为门派赶走宵小的利剑,可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糯米的作用却比他们都要大得多。 “唉、炼丹师,就是在以前,也是十分抢手的存在。更何况如今这人间界如此混乱,谁不想要多一些保命的手段。”江承淮摇头叹息道,“只可惜,也不知道我门派当中的那位炼丹师,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人间界来。” 一说到这个话题,便连杜乐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他们总不可能永远就留在千仞宗当中。 既然无心加入门派,那么自然是在寻回自己的门派以后,就赶紧离开比较好。他们若是还有一些羞耻,就该现在马上离开,哪怕就像其他散修那般,在仙逸城外头随便找个地方露宿着。他们还留在这个门派里边,不过是仗着先前同糯米关系不错,又还没爆发出什么矛盾来罢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人间界忽然就成了这么个混乱的模样呢。若是早知道这样,我早十年前肯定要将糯米垃到我门派里边去。”唐允风玩笑一样开口说了一句,总算是将气氛冲得淡了一些。 江承淮他们想了想,竟然都跟着点了点头。 确实,当初谁能够想到会是如今这样一个模样呢。就是前些天,仙逸城那边的修士恐怕也想不到外头会突然多了萧景言那么一个竞争者。 其实在萧景言刚出现的时候,仙逸城的修士就已经注意到他的存在了。那些修士可不敢怠慢,发现萧景言拿出手上的丹药倒卖以后,马上就通知了他们的头儿,也就是如今占据着仙逸城,自称“城主”的那一位修士。 可那位修士却并没有十分在意,只说随他去。 “大概是运气好,在什么地方捡到了几粒丹药。这也不碍事,等卖光了,他自然就会离开。若是不给他卖,反倒是会得罪了前边那些想要买丹药的家伙。不要管他。”那位城主十分大气地讲。 过来汇报的修士自然是领命离去。 周步云就坐在城主边上,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耳朵微微动了动。可既然城主已经那么讲了,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一边。 说到底,这群占据着仙逸城的修士,其实并不相信糯米是个多高明的炼丹师。特别是在他们见过糯米以后,发现糯米果真是个年纪比周步云还要小一些的女修,便更是不将她放在眼内。 在他们看来,周步云这样年纪的炼丹学徒,已经算是天赋过人的了。在千仞宗那样的小门派当中,又怎么可能出来一个天赋比周步云更了不起的炼丹师。周步云虽然将糯米称作师尊,可在他们看来,那都成了讨好一个小女修的手顿。 甚至有人仗着平日关系好,私下笑呵呵地同周步云讲,“你为了那小女娃子,倒是认真得很。可你瞧见没有,如今人是当真骑到你头上去了,一点儿不将你放在眼里呀。哈。” 周步云瞧着那些修士,只是在心下冷笑了一声。 他早年跟着周东四处流浪,就是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却也没一个人会听,所以他已经习惯了将所有事情都放在心底。 在听说萧景言在外头贩售丹药的时候,周步云甚至又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他永远都没办法忘记糯米当初在仙逸城里边卖药液的事情。从那时候开始,糯米就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她炼制出来的东西,总被人抢着要买。这些占据着仙逸城的修士都是些外来的,也没听过糯米的名字,注定要在这事情上边吃亏。 周步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 也许是因为他心中还是放不下糯米这个师尊,又或许只是恼怒这群外来的修士不相信他的话。 不论如何,周步云没有再多说什么,占据仙逸城的修士也就不曾在意萧景言的事情。 然而,叫他们没想到的是,萧景言铺开了架势在他们城门外头贩售丹药以后,便再也没有停歇过。而且,还打着能够开炉炼丹的旗号,将他们绝大部分的客人都抢了过去。 他们这时候才觉得有些慌了。 在仙逸城护罩边缘的地方,还插着那些用来警告散修的头颅,可那些头颅如今早就变得干枯,再不会滴落血滴,反倒是已经皱巴了起来,显得有些不真实。 而就在那些头颅不远的地方,修士们熙熙攘攘地挤成一团,只为了能在萧景言手上买到一粒丹药。 他们自然是不愿眼睁睁看着萧景言在他们城门外边挣灵石。 马上就有仙逸城的修士假装散修,去将情况问了一遍,将一些丹药同价格送到了城主和周步云手上。 周步云只看了一眼那单子,根本就没瞧价格,已经直接摇头,“我炼不出来。” “你炼不出来,他们就能炼出来?”城主冷笑了一声,显然对周步云这样的少年天才很有信心。 周步云没有回答。 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七百五十一 重视 不提仙逸城那边的修士是如何猜测糯米的能耐,她从萧景言手上接的单子却都顺利完成了。 这对她而言本就算不得是什么事情,开炉炼丹也是她做惯了的。门前那些修士就是再堵得严实,也只能将那些从外头偶然经过的修士吓退罢了,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糯米做完了手上的那些活儿,紧接着就又跑到外头去,同柱子一道修整千仞宗。如今千仞宗可以说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门派的模样了。 外头那些修士,她是当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的那些丹药,也根本不需要出门送出去,只要将丹药绑在飞剑上头,让飞剑直接将那些丹药送到萧景言身边去就是了。只要上边再加上几道符咒,也是安全得紧。 如今在这人间界里边,想要找出一个能够比糯米修为层次更高,从而硬破她绘制出来的符咒的修士,恐怕也是件相当有难度的事情。 萧景言那边用不着多担心。 仙逸城外边虽然很有些混乱,可正因为混乱,所以才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毕竟有好些修士都不仅仅只是从萧景言手上买走丹药那么简单,他们还希望能通过萧景言,去订购一些他们自己需要的特殊丹药。那些丹药可能是萧景言手上暂时没有的,也可能是原本在人间界就不那么常用,离开了萧景言这儿,他们可能要寻觅许久,都不能再找到这种丹药。 所以,一旦有人想要找萧景言的麻烦,那些修士反倒是成了萧景言最好的打手。他们可不会容许其他修士在自己收到丹药以前,就将萧景言赶走。 反倒是秦广岚,自从那日离开了门派以后,说是想要到外头去看看,却一直没有再回来,叫糯米很是觉得有点儿担心。不过。他虽然人没有回门派,却是常常会传音,所以也不至于叫人太不放心。 仙逸城的城主这次可谓是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他本是希望借助周步云的鞥奶,大力宣扬仙逸城当中有炼丹师的存在。然后就此收拢一批散修归为己用。可没想到人是来了不少,最后却都围到了萧景言身边去。他倒是想要同萧景言抢夺一番,可萧景言背后的那个炼丹师敢于炼制的丹药,周步云可以说连药液都不一定能炼制得出来。他就是想要去抢夺客源,却到底没办法满足客人的要求。 即便是这样,其实还是有相当多的仙逸城修士觉得不服气。他们虽然没有直接说出什么话来,也没有妨碍萧景言在外头的买卖,可背地里总是忍不住要嘲讽一声,“接了这么多大买卖,若是最后交不出货来。瞧他到底要怎么办。” 他们到底还是不相信千仞宗那样的小门派里边能藏着什么龙、卧着什么虎。这甚至已经说不清是一种不信任,还仅仅只是不甘心、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 仙逸城里头的修士日夜都盼望着萧景言能够出点儿什么状况。哪怕是这时候突然降下一道天雷,将外头所有修士都给劈死了,他们肯定也是高兴的。 只可惜,他们日日盼望着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而且。在他们都希望萧景言无法拿出丹药来的时候,糯米炼制的丹药被小飞剑带着来到了萧景言面前。 直到这时候,那个统领着仙逸城的修士才渐渐地开始正视那个千仞宗里边的炼丹师。 “……苗糯米。”那修士在桌子上边轻轻敲了敲指尖,又扭头去看着周步云,轻声问,“她几年前就已经是炼丹师了?” 周步云点了点头。 那修士瞬间就笑了起来。 他不笑的时候,面目还能算得上是清秀。可他一旦笑起来。整个脸突然就变得扭曲了起来,整个面孔显得十分狰狞,好像面上的五官都是从别的地方拧下来,又生硬地帖到他脸上的一样,看着叫人觉得十分怪异。 因而他一笑,四周那些站着的修士都不由自主地就扭转了目光。露出一副胆怯的模样来。 唯有周步云好像并不害怕他这个模样,并没有转开目光,而是定定地同他对视着。 那位现在的城主笑了半晌,这才扭头去看四周的那些修士,见到那些修士纷纷避开目光。便勾了勾嘴角,有些嘲讽地讲,“听听,几年前就是炼丹师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 他这么一问,四周那些修士的目光更是变得惊惧了起来,根本不敢去回应。站得远一些的,已经开始小心地朝后退缩了两步,思考着是不是能够趁着那位不在意悄悄溜走了。 周步云虽然没说话,可周遭那些修士却觉得他这沉默比任何话语都要叫人觉得胆战心惊。 糯米的事情,周步云自然是一早就同他们讲了的,只是他们根本不相信罢了。因为这不相信,他们便也只是将周步云的话当成是玩笑话,偶尔私下拿出来说说笑笑,根本就没有传到那位城主耳中去。 若是当初那位城主就听到高周步云的话,虽然也不见得就一定会相信,可谁知道他又会采取怎么样的行动来。至少,他如今确实是找到了一个能发泄的缺口了。 四周的修士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时候甚至恨不得周步云能开口将责任推到他们身上去,又或是城主当先苛责他们几句。这么一来,话展开了,他们也好开口辩解几句。可这时候那两人都不开口,根本没将事情引到他们身上去,叫他们想要开口都找不到方向。 城主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那些修士,隔了好久,才终于开口,道,“不论你们用什么方式,给你们五天时间,将那位炼丹师带到我面前来。” “这、这……可……可上次周先生去了,她也……”旁边马上就有个修士期期艾艾地开口。 “这次,我还去。”周步云淡淡地接道。 没想周步云的话都还没说完,那位城主也跟着接了一句,“那好,我也去。” 四周的修士瞬间都闭上了嘴巴,合得紧紧的,仿佛自己根本就不会讲话一样。 周步云显然也觉得十分惊讶,抬头看了那城主一眼。可那城主已经将先前的笑容完全收敛回去了,面上再没什么表情,又恢复了那个儒雅的模样,看着可比他笑起来的时候和蔼多了。然而,四周那些修士还是不敢讲话,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是。 隔了好久,才终于有人颤颤巍巍地点头接话。 可那城主同周步云都已经不再多说什么了,两人都只是低头静静地想着什么。 四周那群修士等了许久,发现那两人再没什么要说了,这才仗着胆子,说是到外头去整理一些东西,准备要到千仞宗那边去看看。 城主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四周那些修士马上就一哄而散,飞一样逃了开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就有那么多东西是需要准备的。 周步云看着那些修士逃走,心中不免是嗤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在面上。 他见那些修士都已经离开了,便也跟着朝城主说了一句,准备离开。 可他才刚站起来,突然就听见城主开口,道,“把你同她之间的事情跟我说一遍。” 城主并没有开口说明那个“她”到底是代指什么人,可周步云只这么听对方一讲,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周步云眼神闪了闪,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来。 这仙逸城的修士总算是开始重视起糯米来了。先前这些人瞧不起糯米的时候,他心中其实更多的是在看笑话的感觉。因为他知道,糯米肯定是会给这些修士当头一个巴掌的。 只是,现在糯米终于被这城主重视起来的时候,他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高兴起来。 也许他所希望的,根本就不是糯米同这仙逸城之间扯上什么关系,只是希望糯米能够同以前一样,待在他身边,两人都没什么旁人关注,可以静静学习炼丹技巧。他希望能够回到那个时候去。 当然,周步云也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和糯米二人能够自给自足,找到一处荒无人烟的仙峰,从此过着隐居的生涯。否则已经成为了炼丹师的修士,日子是绝不可能那样平和宁静的。 他心中虽然也藏着别的想法,却还是将自己同糯米的事情说了一遍。 从他们二人相识开始,一直到糯米离开,再接着就是他同糯米之间用传音符纸和信笺交流,断断续续直到人间界乱作一团。 城主听得十分认真,也不知道他是在这些叙述当中听出来了什么,又或是只当自己听了一个故事。等听完了,他静静思索了好久,这才终于挥了挥手,示意周步云可以离开了。 从周步云开始讲述那个故事开始,城主就连一个字都没讲过,周步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思,心中有些忐忑,却也只能先行离开。 ps: _(:3」∠)_、我觉得我大概是生病了…… 嗯,大家也注意一下健康比较好,生病好难受……啜泣 七百五十二 拉拢 糯米正在门派后头的灵田忙着教那些负责灵田的修士种一些更高级的仙草,却突然就收到了萧景言的传音符纸,呼啦啦地当众飞到了她面前。 周遭那些杂役弟子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萧景言了,这时候突然见到这内务总管传音回来,不由都好奇了起来,纷纷开玩笑地叫糯米当众将那传音符纸里头的声音放出来。 萧景言可是门派里边的内务总管,要算起来,他可是唯一一个管理着千仞宗内外大小事务的管事,门派当中的仓库和许多分配都要经由萧景言负责。必须要有了他的许可,才能动用仓库里边的东西。他可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离开门派这么久。 糯米赶紧挥手去赶那些已经伸长了脖子的杂役,道,“去去去,若是这么闲,就再去给灵田翻一遍土。” 几个杂役弟子马上接道,“翻过了,翻过了,全都翻过了。” “灵田翻弄的次数越多,就越能种植出高阶的灵谷和仙草来。你们既然空闲得很,当然是要多多翻土了。”糯米根本就不理会那几个杂役的话,挥了挥手,就算是将这事情定了下来。 她也不给那几个杂役弟子再有开口的机会,将话说死了以后,直接就捏着那张传音符纸走到了一边去,显然是不打算将传音符纸给旁人听见。 有些方才一直没开口的杂役弟子便都哀怨了起来,纷纷盯着开口的那几个家伙。 若不是他们突然乱讲话,糯米绝对不会再叫他们翻土的。趁着糯米走到一边去这么一个空档,他们便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其他杂役弟子纷纷怒视着那几个开口的家伙。 那几个开口的杂役弟子显然也知道自己是有些闯祸了,害得大家都要跟着他们一块儿翻土,所以也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个鬼脸,赶紧就拿起了地上散放着的灵锄,当先做起了事来。 糯米一直走到了那些弟子听不见瞧不见的角落里边。才将萧景言的传音符纸拿了出来,激活一听,整个人便愣住了。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萧景言给她送过来的传音符纸,里边竟然是这么一段内容。 按照萧景言在传音符纸里边的说法。他似乎是发现了一个很像糯米如今戴着的耳坠。 萧景言虽然不知道哪个耳坠对糯米而言代表着什么含义,可他却一直注意到糯米的耳坠只有一边。这次他在外头做买卖的时候,偶然见到了有人拿着类似的耳坠正在贩售。巧的是,那耳坠也只有一边。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缘故,那耳坠虽然要价不高,却一直没能卖出去。 而且,在人间界如今这混乱的局面之下,恐怕是没有多少人会愿意拿出自己手上仅有的资源来,就只是换这么一个没啥用处的耳坠。 这耳坠本来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唯有是那些出身在特定地方的修士才懂得它的作用。哪怕就是知道用处的修士。恐怕也不会愿意花费灵石就为了买一个仙门小姐的一句情话。 懂得将这耳坠变化成幻阵的修士可说是万中无一。 萧景言自然也不知道那耳坠有什么作用。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糯米既然都愿意多花一些灵石,去买一把装饰性强的传讯用飞剑,显然在置屋的时候,所考虑的已经不仅仅是那东西的用途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这事情告诉了糯米。 “一样的……耳坠……” 糯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挂着的那个耳坠子。 若不是萧景言给她传音回来,她甚至都已经有些忘记这耳坠的存在了。 当她已经决定了要暂时忘记自己龙玄女的身份以后,她便有些刻意想要遗忘这耳坠的存在。虽然她也曾经想过,若是自己给田甜炼制了丹药的话,便可以从她身上打听到阿娘的一些消息,可她还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这么直接地就寻回第二个耳坠。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当真能得到那个耳坠。 虽然她甚至还不能确定那就是她娘的耳坠,她却还是有些恍惚了起来。 萧景言给她传音的意思。似然是问问她是不是要将那耳坠买下来。若是她需要,萧景言便去同那卖耳坠的修士交涉了。、 糯米犹豫了一下,捏了捏那张传音符纸,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却突然见到一个弟子气喘吁吁地朝她跑了过来。一见到糯米,那弟子马上就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神色来。有些焦急地开口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副掌教,你赶紧到-山门那边去吧。仙逸城、仙逸城的修士又过来了。他们、他们……” “他们过来就过来呗。反正他们不是每日都要过来的么?”糯米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跑过来报信的弟子,顺手就将萧景言的那张传音符纸塞入到了怀中。 她在方才那一瞬间的犹豫过去了以后,已经马上就做出了决定。 既然萧景言能发现那耳坠。便说明她同那耳坠之间还是有缘分的。她如今已经不缺这么一点儿灵石了,不论那是不是她阿娘留下的耳坠,只要这中间有一点儿可能性,她都不介意将那耳坠买下来。 不过,想要给萧景言传音,也要等解决了外头的事情再说。 那弟子一路飞奔到糯米面前,一百年喘着粗气,一边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这次不一样。那……那、那……那仙逸城的城主……也、也……也过来了、” “城主?” 糯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如今被称作“城主”的修士,并不是她当初去参加门派大会的时候,声音十分好听的那一位,而只是如今霸占着仙逸城的一个来路不明的修士罢了。 虽然能够霸占住仙逸城,就说明那位修士本身也很有不凡之处,可在糯米心中,这样的修士同原先那位仙逸城的城主,显然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 那传信的弟子缓了口气以后,这才又接着讲,“还有,先前那位自称是你弟子的家伙……也跟着过来了。” “周步云么?” 糯米又皱起了眉头。 她甚至很想追问一句“他又来做什么”,不过,她也知道,这话问了也白问。毕竟过来传信的弟子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 有了这么两个人,也难怪这些弟子会急急忙忙地跑来找她去应对。 对方都已经将城主找出来了,门派这边若是再不搭理对方,就显得有些太不像话了。偏偏如今门派当中就唯有糯米这么个副掌教当家,也就只能是叫她过去。 那弟子再喘了几口气,又开口,道,“还有还有,他们这次是递了帖子的。” 糯米本来已经抬起脚想要朝着山门那边走过去了,突然听到那弟子这样讲,顿时就一顿,差点没跌了个趔趄。 “这私情……你不是该最先就说的么。叫你来传个话,你怎么就在说话的时候喘这种大气呢。”糯米无奈地道。 那位弟子便十分委屈地回了一句,“可我是一路跑过来的,哪能不喘啊。” “……”糯米已经决定放弃同他沟通了。 她朝前走了两步,紧接着才突然想起件事来,赶紧就停下,扭头问道,“是了,我师兄呢?” 这次那弟子讲话倒没有喘大气了,十分直接就会道,“已经有人去喊他了。” 糯米这才点了点头,当真跟着那弟子朝山门走了过去。 如今这千仞宗里边的弟子们,看来是已经承认了柱子的存在了,更承认了柱子的能耐。一旦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直接就去通知了柱子。 柱子所在的地方可能是比较靠近山门,等糯米走到山门边上的时候,远远的已经就见到了柱子的身影。 糯米也不着急开口,两步走到了柱子身边,朝着山门外头望了过去。 这么一看,她才知道那个找她传话的修士为什么显得慌慌张张的。 先前虽然也有仙逸城的修士过来堵门,可他们堵门的时候,人数总不会很多,大都只是三五成群的样子,多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七八个,可不像今日这样,有足足十几个修士一同塞在外头。这次,可当真就是将他们千仞宗进出的山门塞了个严严实实,再没有多少缝隙了。 在那群修士当中,最显然的是那个站在中央的年轻修士。他面上虽然是一种儒雅的沉静,可不知道为什么,糯米总觉得那修士给她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至于其他围拢在他身后的修士,糯米匆匆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只认得一个周步云。 糯米心中不免就是一个咯噔。 若是对方已经连同城主也一起过来了,那跟着一同过来的,肯定不会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角色。这些人她以前一个都没见过,可见当初对她所谓的拉拢,根本没有一点儿重视在里边。她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被这些仙逸城的修士瞧得起,可这中间的转变,还是叫她隐约感觉到了一点儿什么。 那么,这次呢…… 七百五十三 程青峰 糯米静静盯着外头那些修士,见他们都没有主动开口,也没有开口去同他们说什么,就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打量外头那一群修士。 她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见到陌生人就胆怯害怕的小姑娘了,就是站在所有人面前,直直地同那个仙逸城城主对望,她也还是没有一丝动摇的意思。外头那些修士的目光虽然锐利,她却再不会有闪避了。 那城主也是安静地站着,而他后边那些修士,更是连一点儿张嘴的意思都没有。他身后那些修士更是不敢开口讲话,好似都在等着那一位开口了,他们才能够说话一样。那一位就如同是狼群中的王者,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 这就是在修仙界里边也相当罕见。哪怕是一个门派当中的掌教,也不一定就会有这样的地位。 许多修士甚至会在掌教开口以前就抢着讲话,而且说的都是一些掌教不好开口说的事情。等他们先说过一轮以后,掌教再开口讲话,不论是呵斥他们一番,还是隐约附和他们的话,都会显得十分尊贵。 ——仙逸城那些修士,很明显是在害怕那一位。 糯米眯着眼睛,朝着那位看了看,心中微微盘算了一番。 她还以为对方是想要同她比耐性,若是她不开口,外头那位也不会开口。没想到,那位也只不过就是打量了她一回,并没有要同她比耐性的意思,直接就开口了: “我想请你到仙逸城去,加入到我们中间。” 糯米完全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如此直接,稍微愣了一下以后,马上就摇头,道,“多谢,我不去。” 对方既然那样直接的开口邀请。她也就没必要绕圈子,直接拒绝就是了。 那城主静静地看了糯米一会儿,瞧得糯米身后那些千仞宗的弟子都有些心中发毛,他才慢慢摇了摇头。讲,“你会后悔的。” “不论我日后会不会后悔,如今确实不愿意加入到你们中间去。你们之间不是已经有个炼丹学徒了么,他的资质很不错,若是多加培养,很快也能成为炼丹师的。你还是多重视他,叫他多开炉,不要再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了。”糯米反倒是劝起那城主来。 那位城主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竟然露出了个笑容来,笑得他周遭那些修士心都寒了起来。差点儿没直接抱头求饶。可从他们所流露出来的表情看,糯米可以轻易地就读出他们心中的惧怕来。 那位城主不笑的时候,当真还能够称得上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可这时候一笑,给人的感觉便唯有是阴寒。还有他面上五官那种不协调的感觉,也给人一种十分难过的感觉。那已经不单单是他的面貌所流露出来的寒意了。而是让其他修士觉得他这整个人的存在都有着一种不协调。 糯米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修士。她隐隐觉得在那位“城主”的身上,好像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特别是他面上的那五官,好像……好像全部都不属于他自己,而是从别的什么地方偷过来的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会有那样一种想法,这时候赶紧就摇了摇头,将精力重新召唤回来。 从仙逸城那边跟过来的修士都觉得那城主肯定是已经十分气恼了。 那位城主平常是从来不笑的。而他越是笑得开怀。就证明他心中越气。等他露出大笑的时候,那便是他要动手杀人的时候了。 连着周步云都跟着心头一紧。 他可绝对没想过让那城主将糯米杀了。他所希望的,是不论在什么地方,他都能跟着糯米学习炼丹。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如果糯米当真不愿意跟他到仙逸城去的话,那么他就是当真到千仞宗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只是……只是没办法认同千仞宗。 当初,糯米到底是因为那个门派,所以才将他一个人抛在仙逸城的。周步云自己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他对仙逸城的感情,其实比他自己所以为的都还要深厚。 可在那城主笑起来的时候。就连周步云也不敢插嘴讲话。 会将怒气朝自己身上引,这还是小事。若是惹得那位城主的怒气更甚,当真要杀人,那便是起了反效果了。任何人想要劝说那城主,就没有不成反效果的。 可如今,这城主对着糯米笑了一回,竟然没有显露出多少怒气来,反倒是心平气和地讲,“我还没告诉你名字吧。我姓程,叫程青峰。” “……”糯米本来对这城主实在没什么兴趣,可听见他的名字以后,一下子就顿住了。 她对这名字没有一点儿印象,然而那个姓,她却是有相当印象,她阿娘就是这个姓氏的。虽然她没办法确定那城主到底同她阿娘有没有什么关系,可这姓氏也不算特别,至少她在这么些年里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另外一个姓程的修士。 程青峰好像并不十分介意糯米的反应,那边没有回应,他便继续慢慢讲着自己的话。 他以前想必是从来没有展露过这样缓和的模样,使得他周围的那些修士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直瞪着他看,又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一直拿着奇怪的神情看他,就只能是扭头用奇怪的神情去看糯米了。 程青峰面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睛一眯,看着糯米的脸,若有所思地道,“我认得你的模样,也认得你戴着的那个耳坠。我想,你应该到我身边来。” 这次,他都已经不再说什么“我们”了,而是相当直接地就用了一个“我”,其中的意义已经同方才大不一样。 糯米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 迎娘看着她的脸,能够将她辨认出来,那么她阿娘家里边的人,想必也应当是能将她辨认出来的才对。只是,她也没办法确定程青峰就是她阿娘家里边的家人。 更何况,即便程青峰当真是程家的人,难道她就一定要到程青峰身边去么。 用不着糯米开口说什么,周遭那些原本静静听着的千仞宗弟子已经纷纷开口斥骂了起来。柱子虽然没有开口讲话,可他却直接就朝前跨了一步,走到了糯米面前,拦住了程青峰的视线,将糯米完全挡在了自己身后,皱着眉头瞪着程青峰。 程青峰并不畏惧柱子的目光,对四周那些千仞宗弟子的声音,更就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嘴角微微勾了个笑容,好像能够穿透柱子的身体,直直看到糯米一样,只盯着那个地方看。 他身后的那些修士都有些佩服起千仞宗的弟子来了。不过,大概是因为千仞宗的弟子从来也没接触过程青峰,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所以就是有些畏惧,也并不会就觉得害怕。 对他们而言,糯米已经是他们认定的副掌教了,更是他们整个门派里边最可以依靠的炼丹师。 这些弟子当中,没有哪个是没吃过糯米炼制出来的丹药的,都将糯米当成了他们如今门派当中最大的财富一样,根本不会随随便便就将糯米送出去,哪怕只是有人窥视他们这个副掌教,那也是他们没办法忍受的事情。 而且他们不是还站在护罩里边么,就是多说几句难听的话,外头那些修士总也不能立马就冲到他们面前来。 再加上糯米面前拦着个柱子,那铁塔一样的汉子就如同是拦在他们面前一样,站在最前边,稳稳地挡住了外头那些修士,也给了他们一种相当强烈的安全感。 他们可是见过柱子的能耐的,有柱子拦在前边,他们都觉得自己面前又多了一重护罩一样。 那些弟子的话,糯米都听在耳中。 程青峰若是她阿娘的族人,她本不该亏待对方。可这些同她一起生活了好久的弟子,她也不该亏欠的。 这么一想,糯米便笑了起来,也不顾柱子就拦在她前头,扬声讲,“你既然这么愿意同我在一块儿,我倒不介意在门派当中专门给你造个房子。怎么样,你考虑着加入到咱们门派里边来好了。” 她这话一出口,四下那些千仞宗的弟子便跟着哄笑了起来。 他们都以为糯米只是说这来嘲讽程青峰的罢了,却哪里知道,糯米心中当真就存着这样的想法。 她不愿意离开千仞宗,而程青峰若是她阿娘的族人,她也不愿做得太过分。既然这样,叫程青峰他们加入到千仞宗来,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是…… 程青峰没有任何反应。 他若是愿意屈居人下,早没必要占据着仙逸城那样的地方。他若是依附到那些大门派去,想必会比现在的日子过得简单安稳。他却绝不愿意那么做。 哪怕那门派是六大。 他没有讲话,糯米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很遗憾的是,他们两人都没有想要委屈自己的意思,更没有想着要跟在对方后头听令。 七百五十四 奇怪法器 程青峰同糯米之间的谈话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结果。 这两人想要的东西全然不同,而且没办法调和。 程青峰原本应当还想过要对糯米威逼利诱的,可见到了糯米以后,他马上就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些想法放到糯米身上,恐怕也不太可能奏效。 他甚至觉得很有些可笑,先前那些曾经见过糯米的家伙,竟然不愿相信糯米是个炼丹师。 在程青峰看来,糯米这人固然是个年纪小的女修,而且虽然看着好似性子有些软和,可身上所展现出来的那股灵气,根本不是寻常修士所能拥有的。那些修士想必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相信周步云的话,所以根本也就没有认真去确认糯米是什么样的人。 程青峰其实一直也不确定糯米是不是就是他想象中的那个身份,但哪怕糯米就不是那个人,他也仍旧是想要将糯米拉拢到他手下。他所想要的,并不仅仅是一个仙逸城,而是有更大的野心。 都说乱世才能出英豪,他先前苦等许久,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人间乱世的机会,叫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将自己的抱负都展现出来。 然而,糯米所能够想到的那些问题,如今都已经渐渐地出现在了仙逸城内部。 程青峰所招揽的那些修士,大都是一些散修,或是一些破败门派当中留下来的家伙。当初他们为了能够在幽冥当中更好的活下来,因而招揽到的都是以剑修仙修为主,根本没有一个懂得炼丹灵植一类的事情。 在幽冥的时候,他们能够依靠武力去抢掠,再加上他们本身就有一些准备,所以也还没有觉得日子过得有多难熬。 也算是机缘巧合,他们算得上是最早一批从幽冥回到人间界的修士。这时候人间界一片混乱,正处于百废待兴的时候,所有地方都是无主之物。任由过路的修士抢掠。那时候,程青峰当真是觉得自己的时代终于来临。 等他们回到人间界以后,依靠着这样的武力,确实能够迅速地将仙逸城这样庞大的仙城控制住。可在控制住了以后。他们的日子却渐渐变得窘迫了起来。 人间界的日子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美好。 他们确实可以开始修炼,可以凭借着自己一伙人的武力,控制住仙逸城甚至是周边的一些散修。然而,如今的人间界这样庞大,又有谁会愿意待在一个地方就任由他们抢掠。 那些能够从先前的大能战斗之中活下来的妖兽,更是敏锐灵活得叫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压根儿就叫他们抓不住尾巴,更不要说他们自己根本不懂得种植灵谷,一切的都只能是从外头抢掠又或是交换而来。 在收揽周步云的时候,程青峰可是对他报以很高的期望。觉得他能够成为仙逸城交换灵谷的支柱。要不是出了糯米这么一个妖孽,事情也确实会如同程青峰所想的那样发展。 只可惜糯米到底还是出现了,而且还是以一种根本不愿意同仙逸城合作的姿态。 仙逸城若是没办法养活这么一批修士,那就更不要说是什么扩展了。 程青峰也很清楚,若是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控制住一大批修士。恐怕他的时代终究是不会来临。如今他所能够控制住仙逸城,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错觉罢了。那些真正的大门派还没有从幽冥回来,修仙宗门那样的庞然大物更是悄无声息。 等那些大门派回到人间界来以后,可就再没有他程青峰什么事了。 他焦虑,却也不得不一步一步往下走。 外头那些修士只见到了他的残虐,却从来没有注意到他心中早有一套自己的想法,每一步都算得那样的精准。只可惜他的算计当中,不免还是会受到外界一些事情的影响,就譬如是糯米,可面前这个千仞宗。 程青峰并没有领着人回到仙逸城去,而是像那些过来堵门的修士一般,在仙逸城外头停留了下来。 “咦、那仙逸城的城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么。就日日留在咱们外边,可当真是闲得发慌了吧。真是羡慕他有这么些空闲的时间。”千仞宗里边的弟子忍不住就这么讲。 “你知道什么咧。人可不是城主么,哪里有城主亲自做事的。不过你说的也是,就是要游山玩水,那也不该是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来呀。我瞧这些人八成是疯了。才会一直就留在咱们门派外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门派多了好些护山灵兽呢。”另外一个弟子接道。 他的话虽然好似更随意,但其实却更阴损,听得外头那些仙逸城的修士面红耳赤的,恨不得能够扑上前来,同他们争辩一番。唯有程青峰还是那万年不动的模样,连眉毛都没一点儿动静。 有着那么大一群修士堵在外头,其中还有程青峰那么一个危险份子,千仞宗的修士嘴上虽然说得轻巧,好似全然不在意,但其实还是觉得十分厌烦的。就连先前日日出门的几只半妖,都被糯米留在了门派里边,就生怕他们在出门的时候会遭遇什么不测。 程青峰觉得自己看不透糯米,糯米又何尝不是有同样的感觉。 糯米其实对程家并没有任何好感。大概是因为当初程家逼得她爹娘逃家私奔,她虽然不太清楚当中的细节,可总觉得若不是程家太过分,她爹娘也不会早早身死魂灭,所以根本就没办法对程家和程家的人有什么好感。 可就是再没有好感,要说毫无感觉,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并不是不理解程青峰的心思,可若是她退让,程青峰恐怕不会因为有她的存在,就放弃吞并千仞宗。她若是想要保存千仞宗,就必须要同程青峰分出个胜负来。这么两相比较之下,糯米便觉得还是选择千仞宗比较顺应自己的心思。 萧景言也不知道是听到了千仞宗弟子传给他的什么闲言碎语,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仙逸城那边的变化,没过几日就给糯米传了个传音符纸,问门派当中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糯米也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讲才是,便只粗略地说了程青峰领人到门派前头堵着山门的事情,又说门派当中无甚变化,叫萧景言无需担心。 她自己倒是很想要出去同周步云说说话,周步云更是每日都会呆呆地看着千仞宗的方向,仿佛想要走入到千仞宗里边去一样。 只是,他们谁也没先开口,谁也没先走出第一步。 日子久了,糯米都有些怀疑程青峰留在这千仞宗前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毕竟他留在千仞宗前边,除了偶尔会开口劝糯米加入到仙逸城里边去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动静了。要不是他三五不时地还说几句话,糯米甚至都要忘记这人的存在了。 可程青峰明明知道,不管他说上多少次,糯米也不会跟他离开的。 “他总不会觉得只要自己在外头待得久了,我觉得感动了,就会跟着他离开吧?”糯米朝着柱子小声嘀咕道。 柱子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讲,“不会……那么笨吧?” 糯米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这程青峰所做的事情,竟然都到了会被柱子说“笨”的地步了,可见他如今所做的事情到底是有多么的奇怪。 “我可不觉得他当真会是个蠢笨的。如今他所做的这些事情,肯定是有什么含义的吧,只是咱们也看不透罢了。就好似在阿萧发现仙逸城那边在贩售丹药以前,咱们也不知道仙逸城的修士为什么就堵在山门前边。算了,要是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横竖总会知道的么,他们总不能是想要用这么十几个人就将咱们门派攻下来吧?”糯米笑道。 柱子也跟着笑了笑。 如今他可不像先前那样了。哪怕糯米不出手,就是有着他和那群千仞宗的弟子,再加上一个门派护阵,总不会叫千仞宗被攻下来的。 想不明白的事情,糯米干脆就不去想了。她依旧是每日在门派当中开炉炼丹,又忙活着后头灵田的事情。 要不是有弟子日日同她报告外边那些仙逸城修士的情形,她肯定不知道门派外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听得报告多了,她便发现那些仙逸城的修士也并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样,仅仅只是围困住他们这群人的。每当她开始炼制丹药的时候,据说外边那群修士都会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法器来,将飘散出去的药气收集到那个法器当中。 有好几次,千仞宗的弟子都眼睁睁地看着门派当中的药气全飘到了外头去,飞快地钻进那个法器当中。因为这个事情,千仞宗的弟子还同外边那些修士争吵了好几回。 只是,外头那些修士根本就不搭理千仞宗的弟子,任他们在里边叫骂得再大声,也根本不回一句话,只是依旧操控着那个奇怪的法器。只要糯米开炉炼丹,他们就在外边收集药气。 七百五十五 药气 那些仙逸城的修士在外头做什么,里边的人本也管不着。虽说外头到底也算千仞宗的仙峰山头,可如今人间界这么混乱的情况下,不要说是一个仙峰山头了,哪怕就是对方仗着武力将这门派也给拆了,他们也没办法说上什么道理来。 他们若是能耐,就从门派里边一路杀到外头去,将外头那些修士都赶跑了,他们同样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如今唯一的问题只是他们双方都只能是隔着护罩看着对方,没有把握将对方给制住,又或是有别的一些小动作。 糯米在开炉炼丹的时候,是叫魃豹守在她房间前边,不让人靠近一步。唯一能够进房间里边去的,可能就只有柱子一个了。 千仞宗的弟子虽然见到外边那群修士用着一个十分奇怪的法器在折腾药气,可他们除了在门派当中叫骂,也实在做不出别的什么拦阻的事情来。他们倒是想要去同糯米说一说,叫糯米从中想想办法,可以到了糯米房间前边,就见到魃豹如同个门神一般就立在那儿,他们甚至都不敢上前去跟魃豹说个商量的话,也能是默默地退缩到了一边去。 那些一直还待在千仞宗里边的玉溪门弟子,在幽冥的时候就曾经见过魃豹,这时候也同旁人悄声说了一些魃豹的事情,听得千仞宗的弟子更是不敢在魃豹面前多作停留。 一直到糯米将新一批丹药都炼制完毕,从房间里边出来,才从周遭的弟子口中听说了外头那些修士的行为。 “奇怪的法器?”糯米皱了皱眉头,抬头朝着那些修士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过,从她这个位置,是无论如何也望不见那么远的。她现在再看,周遭也没有任何药气了,自然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糯米想了想,也没有去山门那边查看。毕竟她如今就是过去了。周遭也已经没有药气。那些修士自然不会随便将那奇怪的法器拿出来给她看,也就是白去看一回罢了。她细细向那些千仞宗弟子问了一番,却也没能想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法器,最后只能装作不知道。看看日后是不是有机会再去研究一番。 有了这么一点儿动静,糯米倒是对外头那些修士更上心了一些。 她早就觉得仙逸城的修士不可能无缘无故留在外头,而程青峰看着,更不像是一个随随便便就会浪费自己时间的人。这时候他一直留在千仞宗外头,总归是要有什么动静才是。 先前他没有什么动静的时候,糯米可是担心得要命,这时候听说他做了什么事情,糯米反倒是安心了。 知道对方在谋划着什么,总比自己躲在一旁胡乱猜测要来得好。 糯米向那些前来汇报的弟子仔细问了一遍情况,判断自己如今是不可能知道什么确切消息以后。便暂时没有再去理会这件事了,只是吩咐门派当中的弟子多多注意外头那些修士的行动。若是再发现这样的情况,再将事情同她讲。 “可是……可是……”千仞宗里边的弟子们十分犹豫地看了看糯米,又看了看守在糯米房间前边的魃豹,迟疑着开口。道,“副掌教您门前守着那么个门神,咱们……就是发现了什么,也没办法靠近告诉你呀。” 这位弟子的话一出口,马上就有不少修士跟着纷纷点头赞同起来。 他们想必是一直都十分忌讳魃豹的存在,只是因为常常没有机会同糯米说起这个事情来,又觉得魃豹是个厉害的。更不愿同这妖修有什么冲突,所以才没有和糯米说起过这个事情来。如今既然糯米已经问到了,又有人当先开了这个口,所有修士马上都跟着附和了起来。 “嗯?他么?”糯米扭头看了门前的魃豹一眼。 就是在糯米望过去的时候,魃豹也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地立在自己该站着的地方。没有半分要回应的意思。 “唔、他瞧着确实是有些可怕。”糯米小声嘀咕了一句,再望向魃豹的时候,眼睛里边已经带了点儿笑意,“对不住,那是我叫他守在房间前边。不让任何人靠近的。你们若是发现了什么,也无需亲自来同我讲,只要去同我师兄讲就是了。师兄总有办法绕开魃豹的。” 她在说起魃豹的时候,又扭头看了魃豹一眼,可魃豹好像还是毫无感觉一样,根本就不去回应她的目光,反倒是让四周那些弟子觉得有些好奇了起来。 若是糯米在开炉炼丹的时候,他们只是稍微靠近一点儿,魃豹简直就是要将他们瞪走。可这时候糯米就直接地看着魃豹,他反倒是没一点儿反应了。 他们到底不知道魃豹同糯米之间的那些事情,这时候见到两人之间的那点儿互动,虽然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可也没办法深究太多。 糯米更不可能同他们说起魃豹的事情来。 她甚至恨不得将魃豹的事情都存封在自己的脑海里边,再不提起,这时候又哪里会多说什么,随口就将周遭那些弟子赶了出去。 没有了那些弟子在旁边看着,糯米这才又去找了柱子,问了问门派里边的情况。 不过如今千仞宗里头可实在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除了门外拦着的那些修士以外,门派当中日日所要做的事情都没有一点儿变化,实在很难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那几只半妖就那样半死不活地在门派当中游荡着,看着千仞宗弟子的眼神里边都泛着绿光,好像巴不得找点儿事情来做一样,更是吓得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门派外头有着一群门神,而门派当中又有着这么一群护院儿,可实在折腾不出什么事情来。 糯米自己也瞧见那几只半妖的模样了,可她也只能随着那半妖的心思。 毕竟她也不能将那几只半妖放到外头去,只能将他们锁在门派当中,叮嘱他们绝对不能离开门派的大阵。 那几只半妖是一点儿都不能闲下来的性子,若是无事可做,他们简直就是不安得要命,非得找点儿事情出来做一做才能安心。 糯米先前开始闭关炼丹以前,曾经给他们安排了个事情,叫他们在门派里边四处巡逻,防止门派里边的弟子闹事。如今一看,他们做得倒是挺好的,只可怜了那些弟子,被几只半妖吓得心惊胆战的,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投诉才是。 “副掌教,副掌教,您倒是叫那几个半妖稍微……歇一歇呀。咱们门派里边,也不缺那么点儿吃的,是吧?我愿意最近不吃肉,将我的肉都留给他们,就叫他们不要这么勤劳了吧。”好些弟子见到糯米的时候,都忍不住这样同她讲。 糯米只能无奈摊手,“这可真不是我能控制的。他们自己本来就喜欢做事,不做事就不安咧。要么你倒是想想看,除了这事情,还能让他们做什么才好?” 同糯米抱怨的弟子顿时就哑口无言。 如今门派当中可不是就因为太过清闲,才逼得那几只半妖来回巡逻的么。虽然看着是吓人了一些,可好赖那几只半妖本身是兴高采烈的。 门派当中能够忙活的事情,都已经忙完了。他们这些修士每日在门派当中,除了修炼就是修炼,连搬运石头这样的工作都彻底结束,若是不给他们做事,他们在这门派当中打起滚来,才真叫人无法可施。 “……要么,咱么将门派里边的屋子拆了,再叫他们重新弄起来?”旁边的弟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讲。 糯米顿时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那个弟子,“……你不是认真的吧?” 那弟子干笑两声,不讲话了。 他倒是认真地想要这么做,可他也知道,糯米根本不可能同意。他这么说出来,固然也有一些试探糯米的意思,可一听见糯米这话,他就知道糯米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于是到头来,那几只半妖仍是像野兽一样在门派当中四处游荡,监督着门派里边的安全。许多弟子为了不同他们产生冲突,都乖乖地留在屋子里边打坐修炼。一时之间,千仞宗修炼的风潮倒是兴盛了起来。 他们已经算是十分幸运的了。在这混乱的人间界当中,不单能够找到一处安稳的住处,更可以拿到几乎无限供应的丹药,可实在是叫无数人羡慕的事情。他们若是再不懂得珍惜,可就要被许多散修和幸存者在后头咒骂了。 千仞宗的弟子自然也懂得这样的道理,特别是瞧见外头那些修士还在辛辛苦苦地想办法收集药气,而他们却能够毫无顾忌地取用丹药。所以虽然常有一些抱怨,可却也还是乖乖地缩在房间里边,努力地修炼。 不论是不是在乱世当中,既然已经踏入仙途,那么唯一能够信赖的便就只有自己的修为。若是有这样好的条件,他们的修为也还是没办法提升上去,那可当真有些说不过去。 ps: _(:3」∠)_、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体虚血虚啥的……反正一直在头晕脑胀,这是真头晕……超难受的…… 身体不好太讨厌了。 七百五十六 抢 糯米比较关心的,是萧景言曾经提起的那个耳坠。 自从上次萧景言同她传音,说起在外头见到一个和她戴着的模样相仿的耳坠以后,她的心思几乎就一直放在那耳坠上边,再也没有离开过。 她既希望那耳坠当真就是她阿娘的遗物,可又觉得有些害怕面对。 特别是在见到了程青峰以后,她更是觉得有点儿茫然。 程青峰虽然没有很明确地说出她阿娘的名字来,可她还是觉得在程青峰所暗示的那意思当中,其实正是在表示他同程雨桂出自同宗。 若是她当真从那耳坠里边寻回了自己被封印的灵魂,无形中也等于是承认了她同程家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她是应当就假装完全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还是应该同程青峰亲近,又或者是为她爹娘报仇…… 不论怎么想,这些好像都并不太叫她觉得舒心。 每每想到这些,糯米都忍不住想要叹气。可她如今就是想要抱怨,也不知道该同谁抱怨才是。柱子自然是会听她讲话,可听完了以后,也不过是徒给柱子增添烦恼罢了,她可不觉得柱子听完以后,就能给她任何意见。 不仅仅是柱子,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没办法帮她做任何决定。不管旁人的想法怎么样,都需要她自己做一个决断。 她不可能放弃那个寻回耳坠和自己另外一半魂魄的机会,于是她所需要的,便是自己对这事情下一个定论。 “算了……哪怕如今还不知道,可等到那个时候,恐怕就是必须要做出选择的了。”糯米想了一回,觉得自己如今也没必要如此勉强,干脆就不去多想这件事了。 说不准萧景言最后寻回来的那个耳坠,根本就不是她阿娘的遗物呢。 她没办法从千仞宗里边离开,可就是一直留在千仞宗里边。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外头的一些变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人间界里边涌现出越来越多的修士,整个人间界好似又渐渐地走上了正轨,正在往当年的那模样重新发展回去。 那是一种相当微妙的感觉。从外头涌入到她心中,变换的灵气昭示着外间的变化,糯米就是不用眼睛去看,也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些东西。 这就好像整个人间界都已经同她建立起一种微妙的联系来一样,只要是外头有了什么变化,她就能敏锐地感觉到一样。这样的感觉并不是她自己去强求回来的,而是在修炼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地同天地之间所建立起来的关联,哪怕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去了解,可那灵气却也还是同她展现出了这样的画面来。 就好比她用眼睛扫过外边的景致。那些风景就会刻在她脑海里边一样,当外边那些灵气涌入她体内以后,外头的变化也同样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当中。 那些原本躲藏在幽冥的修士,已经渐渐地回到人间界里边来了。虽然横渡界河的速度有快慢、时间也有先后,可他们还是知道了人间界这边的变化。好像人间界平静下来的消息已经流传出去一样,于是他们陆陆续续地都回到了自己的土地上来。 那些遥远的门派和散修,自然不是糯米需要去考虑和在乎的。 唯一同她有些儿关系的,恐怕就是叶梵他们那些剑修的门派了。 她从来没有对那些剑修提过要求,即便是秦广岚,也从来不会对那些剑修多说什么。因为秦广岚自己也相当清楚,他虽然很渴望这些剑修能加入到千仞宗里边去。可这确实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他们原本所在的门派已经破败,可只要人间界里边的修仙门派和家族不是全部消亡了个干净,那些剑修就不可能会留在千仞宗里边。 他们有着更高远的前途,无论是怎么样的大门派,他们都去得,没道理会愿意委屈自己。停留在千仞宗这么一个小小的门派当中。 当初秦广岚带着这些剑修一道到门派里边来的时候,糯米还悄悄地同他谈过一次。 秦广岚见到糯米那样严肃的神情,便跟着苦笑了一声,道,“你也当真以为我是想要将这些修士留在门派当中么?你都明白千仞宗留不住他们。难道我还能不知道。他们心高气傲得很,就是同你关系好,也不可能接受千仞宗。与其要留住他们,不如多想想怎么留住那些玉溪门的弟子比较靠谱。我也不是想要留那几个剑修,只是想要给门派里边其他人看看罢了。” 他只不过是这么一说,糯米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糯米到底也不是当初只需要发愁如何填饱肚子的小女娃子了。 秦广岚这样爽快地领着叶梵他们那几个剑修到门派里边来,其实并不当真就觉得几个剑修会留下。相反,他正是因为觉得几个剑修肯定会离开,所以才会愿意带着他们在一旁。 这让既能够同几个剑修打好关系,也能够叫门派里边的弟子看一看,如今千仞宗也是能够同那样程度的剑修攀上关系的了。 不论那几个剑修日后是回到自己的门派里边去,还是又换了另外一个门派,至少这关系和仙缘到底已经攀上,说不准就有能够用得上的时候。 特别是门派里边那些原本可能还有些摇摆不定的弟子,若是见到门派里边也能停留那样厉害的剑修,想必要离开的心思也会浅淡许多。 “而且,”秦广岚看了看糯米的神情,苦笑了一声,道,“如今这人间界当中,没有点儿能耐,可当真要站不住。你瞧着吧,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上门来找咱们麻烦的。咱们立派的地方,可当真是很好,好得有些镇不住啊。” 当初秦广岚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一行才刚到这灵脉旁边来,连着外头的石墙都还没有搭起来。 如今回头想想,姜不愧还是老的辣,秦广岚一早就已经想到了今日的事情。 程青峰领着人一路守在千仞宗外头,恐怕也不单单是因为糯米一个炼丹师。若只是因为炼丹师的事情,程青峰甚至可以尝试着同千仞宗合作。 毕竟这人间界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所有的买卖也不仅仅就只局限在一个仙逸城门口。 可程青峰偏偏不那么做,一副不将千仞宗打垮就绝不罢休的模样,无论怎么想,所图谋的都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炼丹师。 萧景言还在不住地同糯米传音,说回来的消息,无外乎是外头突然多出了多少修士,又说那仙逸城当中进进出出了许多剑修,也不知道是真拉拢了那样多修士,还是别的很么原因。 至于糯米关心的那个耳坠,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从萧景言的态度里边瞧出了什么,还是只觉得萧景言是个身上满是丹药的。因而,对方拒绝用灵石进行交换,必须要萧景言拿出丹药来,才愿意将那耳坠换给萧景言。 那修士要求的丹药并不是什么寻常的丹药,萧景言身上也拿不出来,只能叫糯米单独给他炼制。 萧景言甚至还牢骚道,“这人倒是懂得涨价。见天儿求着别人要去换他手上那破玩意儿,一见到我,就要换什么特别的丹药。啧,要不是没工夫同他多掰扯,总归要将他那东西价格再往下压一压。” 糯米听他说得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也笑了笑,便回了一张传音符纸,同他讲了门派前边如今的情形,又讲,“你就不要再同那人多拉扯了。他要的也不算过分,给他就是。等你折腾完了,还是赶紧回门派一趟吧。我瞧着外头那些人也不仅仅就是图谋炼丹师。如今他们可是连着周步云都带过来了,若是只为了抢那点儿买卖,何不将周步云就留在仙逸城那边。你自个儿小心一些,别被他们盯上了。” 萧景言倒是没再多说什么,算是默许了糯米那话里边的意思。 有了先前那些弟子所讲的情况,糯米在开炉炼丹的时候也变得注意了起来,还格外同魃豹交到了一句,叫他尽量将外头能收集起来修炼的药气都收集了,不要叫药气往外飘散出去。 魃豹静静地看了她一瞬,接着才点点头,表示知道。他如今已经不再是鬼修,差不多已经恢复成了个大能的能耐了,那些药气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不过既然糯米这么讲了,他自然会跟着注意。 然而,在糯米开炉炼丹了以后,那药气却终于还是没能被魃豹给收集起来。 糯米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在开第几炉丹药了,却听见木门轻轻晃动了一声,紧接着就见到柱子从门缝中间钻了进来。 柱子抬头一看,见糯米并不是在专心做着丹药的处理,便小声开口,讲,“那些家伙叫我来跟你讲,说药气还是被外头的法器吸走了。” “还是?”糯米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魃豹没有在外头处理药气么?” 柱子想了一下,才道,“他脸色也不好。” 七百五十七 阵法 魃豹脸色自然不可能好。 他先前是没太在意药气,是想着那些药气对自己再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也就没有动手去抢夺。后来糯米同他交代了一句以后,他便开始注意着将那些药气控制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就是糯米曾经这样交代了,魃豹也并没有很在意。他可不觉得自己连着这么一点儿小事也做不好。糯米这么讲了,他只以为糯米是要用那药气来做什么,根本没很放在心上。 以他的能耐,不要说是一点儿药气了,若是他愿意,就是将这门派内外所有灵气都控制住,应当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然而,当他开始漫不经心地想要控制住那些药气的时候,他才发现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他想要将那些药气控制在自己手下,可等他出手了,才发现药气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十分顽强地在他的灵压当中挣扎不已,奋力想要挣脱他的灵压,好似被外头什么东西吸引住一样,拼命朝着外头的方向蹿出去。 药气这东西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形体,也没有固定的方向。魃豹的灵压虽然可以限制住整个房间前后的范围,可为了不叫那些挣扎的药气逃走,他还是将自己的灵压限制在一个地方。这么一来,更多的药气便同其他方向逃了出去,朝着山门外头的方向飞散过去。 魃豹虽然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些药气,可糯米既然将这活儿交到他手上,他便觉得自己是应当做好的,没想到药气竟然逃走了,他的脸色又怎么可能好看。要不是他还记得自己要帮糯米守着屋子前边这一块,他这时候肯定已经朝着那些药气追了出去,看看外头到底是哪个修士在作怪,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同他抢药气。 当然。外头那些仙逸城的修士可不知道魃豹这么个妖修大能也在抢掠药气。他们拿着法器施法的时候,甚至还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今日药气飘来得特别缓慢,还在不住地用灵气灌入那法器当中。强行催促法器运行。 糯米出门的时候,正好见到魃豹眯着眼睛朝着山门的方向看过去,一副想要直接冲到外头去杀人的模样,看的糯米都一阵发愣。 “魃豹、魃豹?” 糯米连着喊了好几声,魃豹这才终于有些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外头转了回来,看了看身边的糯米。 他如今的眼睛是完全的赤红,整个眼球就如同是一粒暗色的红宝石一样,外头所有影子倒影在他的眼珠子当中,都成了血染的颜色,叫人觉得十分心惊。特别是当他露出一副凶悍的模样来。更是叫被他盯住的人魂魄都跟着一冷。 “你瞧着那外头,药气也不会就回来的。咱们到前边去看看吧。”糯米倒是没在意魃豹那凶悍的模样。 她已经很习惯魃豹身为兽类的那个模样了,这时候就算是同魃豹站在一起,见他面上露出狰狞的面容来,但只要一想到魃豹原先是只豹子。再那他现在这几乎算是不动声色的人脸套入到那硕大的豹子脑袋上边去想,便觉得魃豹如今的面容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如今就是再想杀人,总也不会还像豹子时候那样,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来。这么一比较,魃豹如今可就算是一点儿也不叫人害怕了。 魃豹静静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就跟在糯米身后朝外走。 三人走得并不很快。半途上的时候又碰上了正在门派当中走动着的阿大等几个半妖,糯米于是就将几只半妖也都喊上了,一并朝着山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上有不少千仞宗的弟子见到他们一行,都朝他们投过去了好奇的目光。 他们这一行组合在千仞宗里边,倒算不得是多么奇妙。可糯米人已经走在外头了,天空上边的药气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散的痕迹。还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外头冒出去,那便当真是叫人好奇得紧了。毕竟在这千仞宗当中,唯一懂得炼丹的,也就只有糯米一个罢了,她没有在旁边照看着丹炉。那丹炉当中又怎么可能还冒出药气来的呢。 这样的问题,不仅仅是周围那些弟子感到好奇,就连柱子和魃豹都注意到了。 糯米瞧见他们有些疑惑的眼神,便耸了耸肩膀,小声讲,“也没什么呀,我就是将丹药放在那儿么。在烧焦以前,药气就能飘散出来的。等烧焦了,飘出来的可就是毒气了。希望他们不是直接就拿这药气来做什么的,否则吸了那毒气,就同服用了废丹没什么差别咧。” 魃豹冷冷道,“你倒舍得。” “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不过是最低阶的丹药罢了。那丹药的原料我种了好多,根本也用不完。若是能就此给他们闹点儿不愉快,我可是一点儿也不介意。不过,我也没想着要害他们。”糯米十分坦然地道。 若是当真想要借此害人,她只要如同当年清明真人所做的那样,直接就炼制出废丹来就是了。 她虽然没有刻意要害人的心思,可若是外头那些修士当真因此就闹出什么毛病来,她也不会觉得不安,更不会出手帮忙。 不论最后结果怎么样,可都是那群仙逸城的修士自己作出来的事情。 阿大他们那几个半妖并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只见到糯米朝着山门的方向走过去,还以为是要出去同那些堵在门外的家伙干架,一时都变得兴奋了起来,很有些上蹿下跳的模样,恨不得立时就扑到外头去打一架。 自从他们发现在受伤以后,能从糯米那儿得到丹药以后,几只半妖便是全然不害怕力量悬殊的战斗了。哪怕发现外头那些修士的修为层次不低,可他们只要觉得不会死在对方手上,便就兴奋地想要扑出去战斗。 受伤,受伤好啊。 不受伤的话,他们又怎么好去要丹药呢。 瞧着几只半妖那兴奋的模样,糯米忍不住就反省了起来。 她这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将丹药送给几只半妖疗伤,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主意。这不就是反倒鼓励他们去受伤了么。 然而,这时候也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 一行人加上那些半路跟过来瞧热闹的弟子,很快的,大半个千仞宗的修士都跟着走到了山门前边去。 他们站在山门前边的时候,外头那些修士还没将人群中央的法器收起来。 糯米远远地一望,只见那些修士错落有致地站成了一个阵法的模样,在最中间的地方摆着一个形状十分奇异的法器。那法器根本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模样,勉强要说的话,只能说那是一个相当像木桶的东西,四周却又延伸出许多奇形怪状的尖角来,瞧得人都分不清它的上下左右。 而那些站在四周的修士,若是就那么猛然一看,恐怕不太能看得出所以然来。要换了一般千仞宗的弟子,大概只会觉得这些人站得十分凌乱,没有什么规律。 可糯米却是曾经见过这样的阵法的。 只不过她当初见到这阵法的时候,阵眼节点之间并不是站立着修士,而是放着各种属性的灵石。虽然当初玉简上边也曾经提及,说是能用各种灵兽取代灵石,可站立着修士的阵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阵法的模样在脑海中微微一闪而过,糯米马上就想起了这阵法的用处来。 ——这阵法有好几个名字,就连最初创立人也流传着好些版本,一直争论到现在,相互之间也还是没能说服,所以对这阵法的称呼一直也没能确定下来。 好几种不同称谓的阵法,期间自然也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唯一不变的,大概就只有这阵法的功效了。 传说这个阵法在施展开来以后,就不能再中断,必须连续施展七七四十九天,一直到阵法彻底流转完成,上头的灵兽才能离开阵法节点。 这阵法会吸附四周的灵气,有些类似于放大版的聚灵阵。 但同聚灵阵不同的是,这阵法吸附的灵气并不会再释放出来,而是直接灌入到了阵眼中央所放置的东西里边。若放置的是一粒灵石,灵石便会增长灵气;若放置的是仙草又或是灵兽,便会提升等阶。 只是,在这同时,那些被放置在阵法节点上边的灵石或是灵兽都会被吸去一部分灵气。 也有修士觉得这阵法并不是吸收周遭的灵气去滋养阵眼放置之物,而是一种十分阴邪的阵法,是通过吸收阵法当中其他物品的灵气,去滋养出阵眼当中的东西,就如同是采补一样的法子。 糯米也从来没见人实际操作过这个阵法,如今一看,发现阵法节点当中竟然还站着修士,不免是有些愣住了。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那阵眼当中放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值得这么些修士拼着自己损耗灵气,也要将它滋养出来。就这么猛地一看,那阵眼当中的法器除了模样怪异和会吸收药气以外,可当真再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七百五十八 阻 那群修士站得很有些零碎,一时之间,糯米也没办法完全分清那里边到底是有多少人。只是这么猛地一看,那里边却没有程青峰和周步云。 他们才在前边站了没一会儿,就见到从外头人群最外层的地方,走过来了几个人。其中当先领头的便是程青峰。 程青峰见到糯米,面上的表情微微动了动,倒是没露出笑容来,却也没显出多少意外,静静地开口,道,“你过来了。” 糯米点点头,又看了看旁边那一群站在阵法当中,好似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存在的修士,这才讲,“是要收集药气凝聚出丹药来么?” 她满以为程青峰是不会回答她这样的问题的,却没想到程青峰十分痛快地点了点头。 四周瞧着的那些千仞宗的弟子之间瞬间就发出了一阵喧哗的声音来。他们可没想到程青峰会这么配合,更没想到对方竟然当真是如此的异想天开,竟然想要通过药气的凝聚,就将丹药复制出来。 若是他们当真能做到这一点的话,这可当真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 只要是开炉炼丹,就一定会散泄出药气去。这样的药气,可以说就如同是药渣一样,实际上是没办法挽回的损耗。在这些药气当中,自然也同样存在着药效的,所以每当糯米开炉炼丹的时候,才会有那样多的妖兽同修士会聚集在她的丹炉附近,吸收那些药气,以此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理论上而言,只要能够收集到足够多的药气,再将药气加以凝练,同样可以用药气制造出丹药来。就好比只要能够收集到足够多的药渣,并将药渣当中的药力提取出来,还是能够炼制成一粒全新的丹药。 只是,这样的想法终究不过是理论罢了。从来也没有人实际操作过。或是哪怕曾经有人如此操作,却也还是没办法将这东西创造出来。 程青峰如今这想法一说出来,周遭的那些修士也不知道是该夸赞他的想法清奇,还是该笑话他异想天开。 两边的修士就这样相互呆立了一段时间。好像谁都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打破沉默一样。 程青峰自己自然是不会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而至于糯米,她既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来,自然也是早就已经对程青峰的做法有所察觉,此时也并不觉得有多诧异。 两边沉默良久,最后还是魃豹这个性子烈的当先反应过来,一抬手,朝着空中虚空连抓数下,竟是硬生生地将空中那道飘乎乎朝外涌出去的药气一下子定住了。而且,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那道被他定住的药气甚至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握在当中,在往回拉扯一样。 他虽然早知道糯米正在燃着的丹炉旁边无人照管,说不准很快就会烧出毒气来,可他同糯米一样,都是那种不屑于用这样近乎偷袭的方式来伤人的家伙。与其等外头那些修士被毒气所伤。他更愿意依靠自己强大的手段,将那群家伙全都打趴下去,叫他们服服帖帖的。 药气一止,朝后一缩,阵法当中的那些修士也跟着浑身一震,好像受到了阵法的反震一样,差点儿没当场就喷出一口血来。 糯米看了看那阵法当中的情形。扭头望了魃豹一眼,小声道,“魃豹。” 魃豹眉毛一动,十分不情愿地将手猛地握成拳,一手捏断了空中有些灰茫茫的药气,将那片白雾彻底抓到了手中。这才面无表情地将手收了回来。他静静地站在糯米身后,就好像自己方才什么都没做过一样,甚至都不去看外头的那些修士。 然而,他就只不过是这么露了一手,就已经叫程青峰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了。 程青峰十分明显地扭头望了魃豹一眼。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当中没有一点儿惧怕的意思,反倒好像觉得十分有趣一样,盯着魃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将自己的目光又收了回去。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可你总也不能连这些药气都要掌管起来吧。这外头也不是你们门派的地方,你若是管得太宽,不觉得叫人难以接受?” 程青峰自从方才看了看魃豹以后,就好像再不将魃豹放在眼中,只是一味看着糯米,直接开口问道。 大概在他的世界当中,他所在意的,就唯有糯米这么一个存在罢了。旁的那些修士,哪怕是魃豹同柱子,也都不在他的思维当中。 糯米突然觉得程青峰很有些像她认识的一个人——叶梵。 这两个人都相当的执着,而且在做事的时候,眼睛里边所能容纳的,就唯有是他所认同的东西和人。若是他不能认同的存在,他便彻底就将对方当成是空气一样,根本不让对方进入到到自己的范围里边去。 这样的执着,若是用得恰当了,自然是十分自如,道心坚韧;可这若是用在了不正确的地方,所谓的执著变或成为了偏执同自大无礼。 不管再怎么看,糯米都觉得这程青峰恐怕是后者。 “外头确实不是千仞宗的地方,药气也不是我所能够控制的残渣。不过那终归是我的东西,你总不会以为,这东西你就可以随便取用吧?”糯米也是一点儿不客气,“你想要用我的药气,那也可以,就随便缴纳一点儿灵石好了。若是舍不得呢,你便加入到咱们门派里边来。到时候别说是药气,就是你想要丹药,我也给你就是。” 千仞宗的弟子本还在因为程青峰他们盗走药气的事情而生气,这时候突然听见糯米这样讲,顿时就兴奋了起来,纷纷插嘴,乱七八糟地开口讲道,“没错没错。只要你加入到咱们门派里边来,一切就都好商量了。咱们门派的福利可是最最高的,不要说是丹药了,只要是你们需要的东西,都会给你们准备得妥当。你们何苦在外边守着呢,干脆就直接加入到咱们门派来就是了。” 他们知道程青峰是肯定不会愿意加入到千仞宗来的,所以也就乐得拿他开玩笑。 不过,程青峰是那种不听旁人说什么,根本不会给出反应的存在,那些弟子说个几句,见程青峰没什么反应,也就跟着觉得无聊了起来,很快就不再起哄了。 程青峰摇摇头,不讲话。 反倒是一直跟在他后头的周步云慢慢看了糯米一眼,突然讲,“师尊,你曾同我讲,不论是药气药渣还是药液,其中所蕴含的药力都是不该浪费的。如今既然城主能将这些药气运用起来,你也不该阻拦才是。” 他这话里边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商量的意思,说出来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冷硬,根本不是什么询问,而是一种通知,又或是一种质问。 糯米便有些惊讶了。 在她的记忆当中,周步云可不是这样冷硬的性子。 她想了想,才回了一句,“我确实是那么觉得的。以往在仙林当中,我若是开炉炼丹,也不会将围过来的妖兽赶走。可妖兽是妖兽,你们又怎能同妖兽相比。那些妖兽可从来没有堵在我旁边,叫我连门都出不去。” “……你是想说仙道同门,连妖兽都不如?”周步云皱眉。 “是你们这样的仙道同门。若是换了别的同道,我肯定愿意将药气双手奉上。你们如今在外头收集药气,我确实没办法阻拦。可……你们让若是再这么继续着,可说不好最后收集到的会是个什么东西咧。”糯米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笑了笑。 周步云无话可讲,低头站了一会儿,再抬头朝糯米看过去的时候,眼神当中已经多了一些委屈。 他先前说话那样难听可恶,可这时候反倒当先显出了委屈来,就好像是糯米和千仞宗的弟子都在欺辱他一样。他这时候的神情,同他年少时候受了责打所露出来的眼神,实在太过相似,以至于糯米在一瞬间都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时空,又回到了过去的那些日子里边去。 糯米想起自己那个时候还曾经觉得周步云是个可怜的童子,还曾经拉着对方的手,领着他到那夜市里边去走了一遭。 而那一次夜市,正是她和周步云之间关系的转折。 若不是在夜市上边同秦广岚重逢,她可能也不会站在这千仞宗当中,而周步云说不定也不会站在程青峰身后。可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了,又哪里还能有回转。 她知道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很足够了。 特别是程青峰旁边还有一个周步云。 她从最初开始,就没有怀疑过程青峰他们是不是能够做到这件事。哪怕他们不可能用这药气转化成丹药,她也没想过就将这药气平白送给对方。她可没到了这样伟大的地步。 其实如今这事情,程青峰他们到底用药气来做什么,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只要他们确实是在收集千仞宗里边飘散出去的药气,糯米便不可能允许他们这么做。 ps: _(:3」∠)_、脑仁儿疼~ 七百五十九 死磕 糯米不愿意将自己平日炼丹所产生的药气被程青峰他们利用,可程青峰他们自然不会考虑糯米的心思。 这时候糯米虽然已经能够跑到他们面前去说这话了,可他们也只是就笑笑,甚至压根儿就不将糯米当一回事。 但凡做事,大抵都是如此。 人只愿意听对自己有好处的说法。那些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或是不便的话,就是听了,也会当作没有听见一样。糯米说的那些话,程青峰听了,也如同没听,更不要说那些正站在阵法当中,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外头变化的那些修士了。 魃豹同那几个半妖倒是十分跃跃欲试,一副想要扑到外头去干架的模样,可糯米一个人拦在他们前边,他们若是想要出去,也得当先从糯米旁边绕过去才是。糯米没有开口同意,他们根本也没办法到外头去做什么。 糯米倒不是觉得这时候干架有什么不对,可看看外头那些修士,再看看千仞宗里边的这些弟子,她便觉得这些弟子就是出去了,也没办法同外头那群家伙相比。而且,就是他们当真能将人给打跑,却也不代表事情就解决了。 除非程青峰死了,或者是被完全赶出仙逸城的范围,否则他只要野心不灭,最后肯定还是会同千仞宗对上。糯米可不觉得程青峰是个能够容忍千仞宗存在的家伙,更不觉得他会因此而隐忍自己的野心。 他甚至都不愿意委屈在任何门派之下,哪怕他这时候加入到别的门派去,可能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糯米不是程青峰,自然不知道对方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程青峰心中所记挂着的那股子怨愤到底是从何而来。但既然他已经存了这样的心思,便是根本不可能会屈服在任何一个门派之下。 程青峰如今的表现,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十分着急。有时候,糯米自己一个人静下来,也会忍不住想一想程青峰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么一副偏执的模样。 若是程青峰确实是当年程家的人。那他至少应该是出身在一个修仙家族里边的才是,同那些门派应当没有什么往来关系才是。如今见到程青峰居然好似对门派的存在十分反感,倒叫糯米觉得有点儿好奇。 她自然也不可能当面去同程青峰问一回,问他是不是曾经同修仙门派发生过什么不愉快。才导致他如今心理上边对门派天生就产生了排斥。 甚至连着周步云,她都怀疑是不是因为同程青峰接触太久,受了程青峰的影响,所以如今性子才会显得愈发冷硬。 只可惜她如今连这样的话也都没办法问出口了。她就是想要同周步云讲话,可一见到周步云有些冰冷的眼神,便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是。她有时候甚至会想,若是她将周步云叫到一边去,就假装不知道双方如今的情形,而仍旧是像以前那样,就只是默默地教他如何开炉炼丹。 若是这样的话。不知道周步云是不是能渐渐地重新愿意听她讲话。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仅仅只是一个想法罢了。 不要说她如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精细的心思,就是她当真有这样的心思,却也已经拉不出时间来做这样的事情了。她如今所要负责的,是整个千仞宗里边的那么多门人弟子。自己还要开炉炼丹挣灵石,同以前那悠闲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而且,变化的可能不仅仅是她的时间,更是她的心情。 以前不论周步云再怎么不讲话,她也知道对方心中其实是存着一股子气的,总希望自己当真能够学会炼丹术。这是一种十分纯粹的心思,并不因为炼丹术能够使得自己得到什么样的好处。更不因为有多少门派对炼丹师开出多好的待遇来,就仅仅只是因为想要学习这么一种技艺罢了。 周步云对炼丹术的执着,是来自于他对那个早早逃离而去的娘亲一点微薄的记忆。 糯米当初放不下的,也只是这么一个单纯的少年。 可如今,周步云再不是当初那个简单的少年了。 诚然,在这修仙道路之上。只要走得足够远,不论是谁都会发生改变的。糯米也并不觉得自己就是怀着当初那样简单的心思,可如今见到周步云的时候,她确实已经再没有了想要亲近的心思。 她并不愿意成为周步云往上爬的踏脚石。 千仞宗的弟子虽然不忿,可没办法离开门派。也就只能是在门派里边吵嚷几句,也没办法当真就阻止外头那些修士的布阵。 糯米不过是同他们那样说了一句话,紧接着就从山门前边离开了。只是在离开以前,她没有将魃豹带到房间那边去,而是叫魃豹同那几个半妖都守在了山门前边: “我总归还是要开炉炼丹的,可我不高兴将药气都交给他们使用。你们就守在这儿,若是药气到了这地方来,你们就想办法拦住,不要让药气飘散到外边去。” “那……那、药气……”阿大歪头看了看糯米。 糯米微微一笑,道,“你们若是能将那药气拦下来,自然是都归你们了。魃豹虽然同你们一道,可他如今已经不需要那些药气了。你们若是能说服他,那么他手上的药气,自然都可以交给你们修炼用。” 阿大听了糯米的话,马上就抖了抖耳朵,紧接着就扭头去看魃豹。 可魃豹压根儿就不回头看他们,只是十分不高兴地盯着外头那一群修士看,好像那群修士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存在一样。也许他是一点儿也不想留在这山门前边的吧,可先前他在糯米门口守着的时候,就没能将药气都隔断,这时候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站在这山门前边,阻断所有药气朝外飘散的通道。 “不过,”糯米瞧见阿大他们一副兴奋的模样,赶紧就拦住了他们,又加上了一句,道,“你们可别跑到门派外边去了。如今这门派当中就唯有我一个管事的,除了我,谁也不能将护罩打开。你们若是自作主张跑到了外头去,若是回不来,我可不管你们的。” 阿大他们这时候已经就走到了那护罩边缘去了,突然听见糯米这么讲,才猛地刹住了脚步,一脸苦闷地回头望了糯米一眼,仿佛十分失望地小声开口,“不能出去?” “不能。”糯米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群半妖瞬间就叹气起来,看得站在外头的程青峰也跟着动了动眉毛,跟着讲,“你何苦拘束着他们。放出来,大家干上一场。若是你们输了,你就跟我会仙逸城去吧。” 糯米根本就不搭理程青峰。 她或是魃豹若是出手,她可不信程青峰能够坚持多久。 程青峰总以为他自己是在牵制着千仞宗,殊不知其实糯米却也是在依靠着千仞宗,在牵制着程青峰这个野心勃勃的存在。 她没办法确定这附近到底有多少个程青峰,也不知道在幽冥那边回来的修士当中,到底有多少是已经看中了这仙逸城周遭的环境的。她只能是依靠着这千仞宗,一点一点地将这些拥有野心的家伙都找出来,想办法扼杀在摇篮当中。 这些药气对糯米而言,都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哪怕就是将药气都送给程青峰,而程青峰也当真能用这些药气转换出丹药来,可对糯米也还是没有任何威胁。 她知道,特别是炼丹,期间所蕴含的药力和灵气总是恒定的。 这些飘散的药气当中本身已经没有蕴含着多少灵气了,若是用丹药来作比较的话,大概是需要几百炉丹药所飘散出去的药气,才能相当于丹炉当中炼制出来的一枚丹药。这期间还不算药气半路飘散时候的折损。 糯米不过是故意将这事情看得十分严重,叫程青峰他们不会就此放松罢了。 所谓的战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在千仞宗前边。到底还是那在外头贩售丹药的萧景言更重要。 交代了一番以后,她就再不将心思放在这上边了,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炼丹去了。 糯米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有好些弟子站在那山门前边,朝着外头的一群修士喊出一些咒骂的话。有了魃豹同那几个半妖在旁边,那些弟子好像又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或许是他们突然觉得山门前边变得更安全了,于是也就更敢于说出难听的话来。 糯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外头站着的程青峰和周步云。 她不相信程青峰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就一定留在这千仞宗面前同她死磕。可不管程青峰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糯米如今所能够做到的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这对她而言,大概也算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唉,阿萧和掌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门派的事情……”糯米摇摇头,突然觉得有些不愿意思考。 管他最后的结果到底会怎么样呢,至少她凭借着自己的能耐,总不会在这人间界里边吃亏的吧。 七百六十 道心坚韧 柱子一路就跟在糯米后头走着,安安静静的,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讲。 可他就只是这么静静跟在后头,糯米就已经觉得他的存在感十足了。特别是如今门派当中的那些弟子同其他半妖一类的家伙全都跑到了前边山门去,唯有柱子还跟在她身后,便叫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要说柱子以前也总是跟在她后边走的,不过是最近在这门派里边,需要依仗柱子去做的事情太多了一些,而糯米自己又常常躲在房间里边开炉炼丹,所以柱子才没机会跟在她身后走动。 只不过是过了这么几日,她竟然已经开始觉得柱子跟在她后头,叫她生出了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来了。 也许她总觉得这师兄是不该跟在她后头的。两人总归是该并排着走在一块儿,才是他们该有的状态。 糯米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的。 她静静地站了一瞬,知道柱子走到了她身边来,才开始慢慢地随着柱子的脚步一同前进。 柱子愣了愣,却马上就明白了糯米的意思,也没有反对,和糯米肩并着肩,慢慢朝着糯米房间的方向走过去。 两人这样安静地走在门派当中,四周都没有其他弟子,更没有什么阻挡他们的存在。虽然这时候天色还十分明亮,可就这么走在门派当中,竟然叫他们生出一种走在黑暗之间的感觉来。 糯米抬头看了看天上飘过去的云朵,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些感慨来。 不过,这些感慨很快地就从她心中消失了,她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从来没有问过柱子以后的打算,可能是她不敢,又或者是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师兄会同自己分开。 特别是最近,这种感觉更是明确了起来,让她有一种十分舒畅的感觉。总觉得自己不管是走到什么地方去,这师兄都不会离开一样。 然而。这也不过就是她自己的想法罢了。 越是有这种感觉,糯米就越觉得自己必须要开口,问一问柱子的想法。哪怕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她也必须是先开口问了。才会有结果的。 有许许多多的机会,就譬如是如今这样两人静静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应当是可以开口问的才是。 以前,她已经错过了许多的机会,直到这个时候,两人肩并肩站在一块,她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不能不开口的时候。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站在这人间界多久。每一次见到魃豹看向她的眼神,她都觉得那是在催促着她离开。再加上萧景言似乎是找到了她阿娘留下的另外一个耳坠,说不准她已经再没有多少时间能够在这人间界里边消磨下去。 若是她现在不开口问的话,她甚至觉得自己会直接就拉着柱子到灵妖界去。 她这么做的话。相信柱子是肯定不会反抗,一定会随着她一道到任何地方去。可这么做的话,她根本就不知道柱子是不是当真愿意放弃人间界的这一切。 不论柱子是喜欢这地方,还是讨厌这地方,哪怕是心中只怀着报仇的心思。可只要柱子还对这地方有所眷恋,她其实就不该强硬地将人带走。在这人间界当中,她唯独放不下的,恐怕也就是柱子这个师兄了。 不论是门派还是旁的什么人,她如今早就不放在心上了。那些门派又或是修士,同这世间总归还是有诸多联系,哪怕同她再没什么关系了。在这人间界当中也能活得好好的。可唯独是柱子,若是同她也没有任何关系了的话,她实在也不知道这师兄会在这人间界里边做什么。 这大概就是他们二人如今最相似的地方。 糯米虽说已经是千仞宗的副掌教了,可即便她不当这个副掌教,对千仞宗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 她对千仞宗的作用,与其说是雪中送炭。不若说是锦上添花,哪怕没有了她的存在,千仞宗也并不会当真受到什么动荡。而其他各个与她曾经有过交情的修士,就更是无需她的存在。 柱子只是比她更甚一些罢了,他甚至就同这人间界里边的修士再没有什么联系。 若是一定要说联系的话。恐怕唯有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林萝,勉强能算得上是同柱子之间有点儿关联的。 “……师兄……” “阿苗。” 糯米左思右想了好久,正准备要开口同柱子讲话,却没想到柱子也在同一时间开口。 两人的话就撞到了一块儿去。 柱子和糯米都跟着愣了愣,相互之间看了一眼,跟着就笑了出来。 “师兄,你先说吧。”糯米笑着伸了伸手。 柱子却摇摇头,静静地看着糯米,显然是让糯米先开口的意思。 糯米想了想,觉得这也没什么好拖延下去的。若是再这么拖下去,说不准她这时候开口的勇气就又会被消磨了个干净,便直接开口,道,“师兄,我……若是要到别的地方去,你会跟我一块儿去么?我不是说要离开门派,而是、而是……若是我要到另外一个类似幽冥的地方呢?” 柱子十分诧异地望了糯米一眼,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糯米,大概是看出来了糯米面上的认真,这才点了点头,讲,“跟。你去哪,我也去哪。” “……哦。”糯米应了一声,点了点头,竟然不知道接着还要说什么才好。 她方才在开口以前,心里边明明存了好多话,准备要同柱子讲的。可这时候见到柱子那样认真地点头,她却突然就将那些话都忘了。那些话好像都成了多余的一样,她只是就记住柱子方才点头的那个模样,就已经十分足够了。 柱子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都没问糯米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好似他跟着糯米本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一样。 他在这人间界里边,确实再没有什么牵挂,反倒是不让他跟在糯米后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够到什么地方去、又可以做什么。 若是当真将他一个人丢在这人间界当中,花费许多年的功夫,想必他还是能够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可他现在早就已经有想要做的事了,他又何苦将这事情放下,再去花费多少时间再寻找一回。 糯米等了好久,这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一样,干巴巴地接了一句,“只是……师兄你若是想要跟着我到那地方去。现在的修为……可能……还不够呢。” “要筑基?”柱子问得十分干脆。 糯米想了想,又低头点了点手指头,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接道,“可能还不止咧。我也不清楚,说不定是要金丹或者是元婴。啊、不过,师兄你也不要担心。若是需要什么丹药一类的东西,我肯定会给你准备好的。就是这修炼……” 柱子点点头,也不等糯米的话说完,直接就讲,“嗯,我练。” 糯米抬头看了柱子一眼。 柱子面上的表情十分认真,没有一点儿犹豫。 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能修炼到那个程度,更没有去怀疑糯米到底要到什么地方去做什么。既然糯米开口说要修炼到那个层次,然后到某个地方去,他便决定要跟在后头。 能做到,自然是好的,不能做到,也一定要做到。 糯米本还有些犹豫,想要同柱子说这中间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可这时候见到柱子面上那平静的神色以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柱子既然愿意这样义无返顾地付出,她实在没什么可多说的。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恐怕就是给柱子多找几个功法玉简,再多炼制几炉丹药,帮着柱子达到那个境界去。 她以前总觉得叶梵道心坚韧,这时候才突然觉得,柱子师兄恐怕也没差多少。 两人这样安静着走了一路,糯米这才突然回过神来,想起方才柱子好像也有什么话想要同她讲一样,只是被她的话给拦住了。她赶紧就扭头看着柱子,问道,“是了,师兄你方才是想要同我说什么么?” 柱子一呆,好像在听完了糯米的话以后,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是有那么一点儿心思的。 他一下子就站住了,低头想了半晌,竟露出了个苦笑来,道,“忘记了。” “……”糯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了。她静了半晌,这才问道,“很重要么?” 柱子摇了摇头,“若是重要,我该不会忘记才是。” ——应该,才是。 看来这人是当真连自己想要说什么都完全忘记了。 糯米不由在心中叹息了一句,又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 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见柱子那挠头苦思的苦恼模样,便跟着劝了一句,“算了。若当真是重要的事情,说不准你总会想起来的。又或是你在外头多走一走,见到什么东西,也就想起来了。既然不是着急的事情,你之后再同我讲,也是一样的。” 柱子点点头,眉头却仍是皱在一起,显然还在想自己方才到底想要说什么。 七百六十一 传授 将外边的事情稍微处理了一下以后,糯米也就再没去理会程青峰他们的存在了。 甚至就连萧景言那边的事情,她都不再怎么去过问。只要萧景言将丹药的名单送到她面前,她就负责去开炉炼制,而在那以外的事情,她是再不会去主动询问了。就连先前萧景言所将的那个耳坠,她也觉得有点无可不可的。 在同柱子说完那些话以后,糯米便觉得自己无论是到哪里去,都已经再没什么要紧的。 她自然明白自己应当负起责任来,再为两界的修士创造出一个可以重新让他们生活修炼的地方,可即便是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责任,她也还是不愿意将自己的人生就限定在这样的责任之上。 除了要为别人而努力以外,她总归也该要为自己的未来想一想的吧。 若不是魃豹还一直跟在她身边,有时候,她都会忘记自己还有个九天龙玄女的身份了。 千仞宗愈发安定了下来。 有了以前建立门派的经验以后,门派里边许多事情已经再不用去刻意摸索,只要条件跟上了,那些弟子自然而然地就知道自己在门派里边能够做什么,根本无需旁人再多做吩咐。他们做得顺当,糯米自然也跟着变得轻松了起来。 除开门派的事情以外,糯米当真也没有多少值得费神的了。 反倒是周步云又用传音符纸跟她讲话,叫她很是吃了一惊。 她还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同周步云多说一句话了。先前周步云站在程青峰身边的时候,态度是那样的分明,就好似在说着他们已经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一样,使得她根本就不好再同周步云多搭一句话。 如今已经再不同以往。 糯米自己心中有着这样的想法。她总以为周步云的心思,应当也是同她一样的。否则的话,就不该那样冷淡地站在程青峰身边,连一句话都不讲。 然而,当她听见周步云的声音从传音符纸里边传出来的时候。便很是吓了一跳。 那声音不仅是如同原先一样的平静,更是好像两人之间从来没有一点儿隔阂一样,还维持着最初他们刚认识时候的那份单纯,听得糯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又或是怀疑自己先前在外头见到的那个周步云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周步云,而是自己的臆想而已。 比起以前的那些时候,如今周步云所问出来的问题,显然是已经比最初的那些问题都要更深入许多。 当初两人渐渐变得疏远,虽然说是因为分开了的缘故,可更多的原因,也是因为周步云所能够接触到的范围里边,几乎已经再没有什么问题了。 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也就唯有是炼丹术上边的一些问题,若是周步云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的话。他们的联系就会也跟着中断起来。 曾经有一段时间,周步云十分努力地想要同糯米这个师尊之间再创造出更多的联系来,可很快他就也发现,自己失败了。 也说不好是他所掌握的时间不对,还是方式有问题。还是说他当初所受到的阻挠实在比他自己所想的都还要厉害,他到底还是没来得及同糯米之间建立起多深厚的关系来,紧接着糯米就已经从他面前离开,去了一个他触摸不到的地方。 周步云自己曾经经历过多少茫然惆怅,糯米注定不可能知道。现在再收到周步云向她传递的传音符纸,她也只觉得很有些可笑。 她没办法理解周步云的执着,更没办法因此就原谅周步云对她所做出的背叛。 糯米甚至不介意周步云跟着谁做什么。哪怕周步云这时候是跟在清明真人身边,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唯独是这么莫名其妙地跟在程青峰后头,好像已经放弃了学习炼丹术,只是将炼丹术当成一种向上爬的手段,便叫糯米有些没办法接受。 她心目中的周步云,永远都是那个为了炼丹术而单纯奋斗的修士。并不是面前这个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的家伙。 周步云的那张传音符纸,她放在桌面上好久,既没办法立即毁去,却又实在不愿回应。最后,她也只是将这传音符纸摆到了一边去。假装自己根本没有听到那传音符纸里边的话。 那样的问题,对糯米而言已经根本不算是什么问题了,她只是不愿意再去将答案告诉如今的周步云罢了。 也许是因为突然发现了自己对周步云的失望,接连好几日,糯米都显得有点儿恹恹的,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糯米甚至将门派当中想要学习炼丹术的弟子召集了起来,同他们讲起了炼丹术最基本的一些技巧,也算是为传授他们炼丹术做准备。 炼丹术在修仙界里边,一直都是种十分稀罕的技艺,因为寻常门派根本就没办法有能耐培养出那么多炼丹师来。并不是每个炼丹师都如同糯米一般,能够这样迅速地就掌握了炼丹的诀窍,直接迈入炼丹师的行列。 许许多多的修士在炼丹学徒的阶段几乎度过了自己的一辈子,甚至有些天赋差一些的,就连炼丹学徒的境界都跨不进去。 每个门派在条件炼药童子的时候,都会立下各种各样的规矩,既是刻意挑拣一些天赋过人的修士,也是为了保证那些修士在拥有了炼丹学徒又或是炼丹师的身份以后,不会背叛门派。 可这次糯米甚至都没有怎么去挑拣门内的弟子。只要是对炼丹术展露出兴趣来的弟子,她都一律喊到了面前,将炼丹术最基础的东西同他们讲了一遍。 在炼丹术当中,最基础的自然就是对仙草的种植和炮制。若是没办法掌握这最简单的一点儿药理,那么就是日后再怎么努力,也完全不可能成为一个炼丹师的。 好些弟子在听说副掌教要教他们炼丹的时候,一下子都变得兴奋了起来。 他们可以算是最靠近糯米的人,也是眼看着糯米凭借炼丹术一步一步爬到一个叫他们仰望的境界去的。千仞宗里边的弟子全都不懂炼丹术,正因为不懂,所以才将这炼丹术想象得格外的神圣。如今突然听说自己也有机会学会这样神圣的技艺,几乎所有弟子都围到了糯米面前去。 哪怕以前对这炼丹术从来没什么兴趣的弟子,这时候也都好奇地站到了糯米面前,只想听一听这炼丹术的秘密。 最近这千仞宗里边的房子也都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连着柱子也都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糯米说是要向门派里边的弟子们传授炼丹术,柱子自然也就跟在她身边,也不知道是为了跟着听一听,还是帮她维持秩序。 不过,先前糯米也曾经勉强想要教柱子炼丹术的,甚至还因此拿出了好些仙草来叫他尝试着炮制,他自己却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浪费了一点儿东西。这么看来,柱子本人对炼丹这样精细的活计,恐怕当真是没有多少兴趣。 等面前的弟子聚集得差不多了,糯米这才挥了挥手,从地上坐了起来。 四周的弟子早就知道这副掌教传功时候的习惯了,也没有坐得十分工整,反倒是一窝蜂地拥在她身边,瞧得那些新加入的玉溪门弟子目瞪口呆的。 糯米笑着同那些弟子说了几句闲话,见整个门派里边的弟子都跟过来了,便笑着讲,“我只说叫那些对炼丹感兴趣的弟子过来听一听罢了,怎地你们全都围过来了。阿禾你是杂役,石头你是体修,你们过来可是要做什么?” 被糯米点名的那俩修士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阿禾看着比较能说会道一些,便开口道,“副掌教你不是说但凡弟子,都能来听讲的么。我先前对这炼丹确实没什么兴趣,可也指不准我对这其实是有天赋的呢。我若是能学会了炼丹,肯定也同副掌教一样,为门派多多出力。嘿嘿,这不是好事么。” 糯米笑笑,不反驳他,也不敢他走。 她按照自己以前学习的顺序和理解,将仙草的培育和炮制开始慢慢地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对于刚开始接触炼丹的修士而言,简直就如同是在听天书一般。就是柱子这种从青泉峰上出身的体修,也都听得有些半懂不懂,更不要说是那些从来就对仙草没有一点儿了解的弟子了。 在这群弟子当中,反倒是那些负责种植灵谷的杂役和那些玉溪门的弟子听得较为明白。 他们先前虽然没有接触过炼丹,可至少是研究过仙草的生长种植的。糯米在说起这些方面的时候,他们还是能够听个明白。 但当糯米将这些方面都说过去了以后,转而开始说起对仙草的炮制以后,他们也跟着听得满面的茫然。 在他们看来,仙草就是仙草,只要采摘下来就可以了,谁知道这些仙草还要先炮制一遍才能入药,而且不同的炮制方式,还会对仙草的药效本身产生影响? ps: 国庆的特别道具打赏好像有国旗的样子!我要自己打赏自己一面! _(:3」∠)_、你们……你们不要耻笑我! 七百六十二 适合 糯米在开始讲这些以前,就已经同那些弟子说过一回了。 她虽然不知道会有这样多的弟子一气涌到她面前来听讲,可她先前还是已经想到了那些来听讲的弟子,大都没办法听明白她说出来的那些东西。所以先前通知弟子可以过来听讲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自己所讲的东西,恐怕这些弟子一时半会是不会听明白的。 那些弟子虽然早就听得满脑子的疑惑,可因为有了糯米先前打点的话,这时候也不好因为听不明白就擅自离开,只能满脸苦恼地坐在原处。甚至还有一些弟子已经开始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也不知道心思已经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糯米说话的时候不能总站在一处,也怕外头的弟子会听不清楚,所以偶尔还是会稍微走动一下的。她这么一走,下边那些弟子发呆犯傻的表情就全都被她看在了眼睛里边。 若是要硬将这些弟子留下,其实也没有任何帮助,反倒只会让他们觉得不舒服罢了。 可既然他们自己决定要过来听讲,糯米也就决定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至少不要给他们这么一个迟到早退的机会。 “我如今说的这些,你们一时之间可能听不太明白,不过也不要紧。若是你们当真对炼丹有兴趣,我还会慢慢地教你们的。那些仙草的生长一类的事情,你们可以在灵田里边多多观察,至于对仙草的炮制,我也会直接试验给你们看。”糯米环视了一下那些心神已经飞散的弟子,抿了抿嘴,露出了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来。 能将她这句话听进去的弟子,根本也已经没有几个了。 也许当真就只有那些真对炼丹术感兴趣的弟子,这时候还在勉强自己听着糯米的讲话。还有柱子,因为一路都是跟在糯米后头的,糯米走到哪儿。他便是跟到什么地方去,所以也是将糯米的话都听了个十足。 柱子到底也算是青泉峰上边出来的修士,先前糯米又曾经教过他一些炮制仙草的时候需要注意的事情,现在糯米说到的也不过就是一些最简略的注意事项罢了。他还是勉强能够听得懂的。 糯米有时候说得兴起,还会扭头回去看一眼柱子,那眼神当中所含着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着“师兄师兄,你听懂了么”,瞧得柱子只能默默低头。 柱子自己并不很在意这炼丹术。在他的心思当中,这东西只要糯米懂了,那便就相当于他也懂了一样;就好比那些木工的东西,他懂了以后,自然是包揽了这些事情。也根本无需糯米动手,更无需糯米自己明白这中间的道理。 但糯米总是回头瞧他,他也不能像四周那些弟子一般魂游天外,唯有打起精神来听着糯米所说的那些东西。 糯米还以为自己讲完了以后,下边那些弟子们肯定会一下子就四处逃散开去的。然而。等她当真将最基础的一些东西都讲完了,宣布今日的传功就到这里的时候,下边那些弟子并没有马上就离开。 反倒是那些当真是在听讲的弟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围到她身前来,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一些先前积累下来的疑问。而那些本来就没有听着糯米说话的弟子,这时候还呆呆地坐在下边,居然没有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 糯米愣了愣。再从人缝之间瞧了瞧那些弟子的神情,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那些弟子并不是不想离开,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在认真听,所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将话都讲完罢了。等他们反应过来以后,肯定就会瞬间离开的。 糯米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的那些弟子,再瞧了一下围在她面前的人数。很快就在心中算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来。 真正对炼丹术感兴趣的弟子,确实如同她所想的一样,在这千仞宗里边并没有多少。特别是那些内外门弟子,基本上都是坐在下头发愣。反倒是一些杂役同体修,还围在她身边。一副想要更多地了解炼丹术的模样。 这其实也是如今修仙界的现状。 那些已经修炼到一定层次的剑修或是仙修,其实并不当真愿意花费心思去研究炼丹术——他们所不愿意耗费时间的,其实并不仅仅限于炼丹术,还有许多被他们嗤为旁门左道的技艺,也被他们弃之若履。 他们为了能够达到更高的一个境界里边去,根本不屑于去花费自己的心思,稍微了解一些这些东西。 不要说是如今千仞宗里边的这些修士了,就是叶梵楼千重那样层次的修士,也统统有着这样的毛病。在一个门派之间,虽然总会有炼器的高手又或是炼丹的天才,可这些修士绝大多数是没办法在剑修和仙修的道路上再行走下去,才会被迫选择这样的道路的。而在门派里边,他们的地位虽说超然,可总显得同门派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既是得人尊敬,可同时却又是被人瞧不起的一帮人。 糯米自己隐约觉得这样的修炼道路是不对的。在修炼一途上,不论是怎么样的方法,其实都有其独到的地方。修炼的时候若是能够触类旁通,便胜过只单单走在一条孤寂的道路上边。 她甚至愿意将这样的方法告诉更多的弟子。 然而,她却没办法勉强这些弟子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这些过来向她讨教炼丹术的弟子,她能将人好好教导出来。可对于那些完全不感兴趣的弟子,她总不能勉强对方就来修习炼丹术的。 她看了一眼下边那些还在发愣的弟子,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讲了一句,“多知道一些事情,总归是无大错的。你们日后在修炼的时候,说不准在哪个瓶颈的时候,便能因为这一句话而有所触动,进而突破呢。” 糯米讲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并没有多响亮,却是她特地融入了灵气所讲出的一句话。就连那些原本在发呆的弟子,都是猛地一震,如同恍然大悟一样,朝着糯米看了一眼。 可糯米在讲完这句话以后,就再没多说什么了,转而开始解答起身边那群弟子的问题来。 她同那些弟子讲解难题的时候,模样是那样的专注,以至于外头那些方才被震醒过来的修士都有些茫然地四下看了看,都以为自己方才是不是当真听见了糯米的声音,还是因为自己发呆太久,所以产生了幻觉。 有些弟子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也有的弟子仿佛毫无察觉一样,左右看了看,发现糯米那些沉长的理论已经讲完,便露出一脸庆幸的表情来,赶紧就离开了远处。 对于那样的弟子,糯米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心中默默地觉得惋惜。 有弟子离开,自然也有弟子慢慢地站起来,靠近到糯米的身边去。 那些弟子并没有如同前边的杂役一样,就围在糯米身边询问问题,但他们也没有就这样离去,而是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就听着糯米同那些杂役弟子之间的对话。 他们可能一时之间还是没办法听懂糯米所讲的那些东西,可也觉得如今到底没别的事情可做,就是来听一听糯米的话,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不要说这些话会对修炼有什么帮助了,说不准日后在碰上丹药相关的事情的时候,这些知识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糯米没有挽留那些离开的修士,也没有赞许那些留下来默默听着的弟子。 她将周围那一圈弟子的问题解答过一遍之后,又同他们说了下一次传功的日子,接着就领着柱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独独将那些弟子都留在后头。 等已经同那些弟子离得远远的了,糯米这才慢慢地舒了口气,朝着柱子苦笑了一下,有些委屈地抱怨着,“他们若是不过来听,那也就罢了。没想到全门派的弟子都过来了,最后能听进去的也没得几个……唉、下一次,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个人咧。” 柱子自己本来也听得有些晕乎乎的,可这时候见到糯米有些难过的模样,还是安慰她,道,“不喜欢的人,听了也无用。” “我知道。”糯米点点头,突然又拉着柱子的胳膊,眼神发亮地问,“那师兄你呢?” 柱子先前说完话,都还没来得及闭嘴,就被糯米一下子拉住了手臂,差点儿没将舌头给咬了。 他对炼丹可当真没有一点儿兴趣,只将这当成是糯米会的一种东西罢了。可这时候突然听到糯米这么问,一回头就见到糯米用种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神盯着他看,突然就有些结巴了起来。明明是想要否认的,可他突然好像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糯米十分期待地盯着柱子看了半晌,见他讪讪的没什么反应,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只能跟着叹了口气,“唉、算了算了。师兄若是不喜欢,往后炼丹的事情,就都交给我好了。” 柱子便松了口气,又笑了起来,挠挠头,讲,“本来就是这样么。你会的事情,我何苦再去学一回。” 七百六十三 教学 门派里边的弟子们开始陆续整理起自己的心情来。 有些确实是对炼丹感兴趣的,仔细地想了想,便开始跟在糯米身边,当真就学起了炼丹术来。他们虽然没办法一下子就开始接触炼丹,可在这千仞宗里边,别的东西可能都不多,唯独仙草是多得已经有些堆放不下的。于是糯米便当真就兑现了自己当初的诺言,领着这群弟子,一点一点地教他们处理着仙草。 那些仙草都是她很小的时候就学着处理的东西,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但凡是炼药童子,都必须掌握这些仙草的炮制技巧,才能够得到师尊清明真人的承认。 她自己的开炉自然是停止了,门派里边好久也没见到一点儿药气飘散出去,也不知道外头那些修士会是怎么样的心思,糯米可没心思专门出去看看他们的神情。 至于守在山门前边的魃豹和那几只半妖,最初守了两日以后,也很快就发现门派当中再没有药气朝外飘荡。 他们面对这事情的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 魃豹确定了不会出现药气以后,便不知道溜达到什么地方去了。糯米本来就不太管他的,只要是在做事的时候,他能够出现就是,其他时间并不很多拘着魃豹,因而魃豹跑到别处去,糯米也不会多说话。 反倒是那几只半妖,原本就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这时候还是一直就守在山门前边,朝着外头那些修士呲牙咧嘴,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来,也不知道外头那些修士见到他们这样子,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糯米也没想着要去前头关心他们的情况,就任由那几个半妖占据着山门前边的位置,在那儿耀武扬威的。 她自己领着一群弟子处理仙草,又到那灵田里边种植培育。虽然没有开炉炼丹,却也还是每日过得十分充实。 自从上次同柱子交流过以后,她也不再非拉着柱子一块儿学炼丹了。可在将事情说开了以后,柱子反倒是常常跟在她身后认真地看着。在见到她同那些弟子讲解如何炮制丹药的时候,甚至还会很注意地去听讲,然后好似想要学着一同制造一样。 糯米有时候见他那样认真,便是忍不住笑话他,道,“你不是说只要我懂就成了,没有必要去学么?” 柱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话音当中的调侃,十分认真地回答道,“我可以帮忙。” 糯米便不再说什么了。 若是柱子当真能够帮她做一点儿杂活,她炼丹的时候也就没那么繁复了。她只是没想到柱子会有这样的一份心思。 就连那些跟着她学炼丹的弟子。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自己日后能够在另外一条路上走得更远,可从来没有想过是不是能够帮着做一点儿什么事情的。他们虽然开玩笑一样保证着要为门派谋福利,可这样的誓言,即便是秦广岚听了,也并不会就当真的。 可她却相信柱子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她而已。因为柱子确实是对炼丹这事情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完全不愿意去尝试。 “你不是觉着浪费么?”糯米笑问。 “他们……浪费得更多。”柱子眯着眼睛,看着外头那些千仞宗和玉溪门的弟子。 他并没有拿手指一一点出那些浪费得特别多的修士,可能在他看来,这样的浪费同糯米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些仙草,并不是出自糯米身上的那个缥缈幻境,而是从门派的仓库里边拿出来的。 这是为了门派培育人才。这样的付出,就是叫门派来担当,也是应该的。 他不过是占了门派的便宜罢了。 糯米又笑了,这次笑得十分高兴,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师兄师兄。你都会占门派的便宜了呢,真好。” 柱子不由就是一愣。 这说出来的显然就不是什么好话,可这时候见到糯米的神情,再听她的语气,便觉得她说的好像也不是什么责备的话。甚至好像还带了一点儿鼓励的意思在里边。 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占过什么人的便宜,更不要说是门派的便宜了。非要说的话,门派也从来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他倒是知道许多这样的事情。好些修士会仗着门派做事的事情,想办法从中捞上一笔。或是从门派仓库里头拿点儿什么东西放到自己怀里,又或是从自己身上拿出一点儿东西来,混入到门派采购的那些东西当中,然后将门派派发下来的灵石揽入到自己手中。 可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这样的肥缺,根本也轮不到他一个体修来担当。 他在青泉峰的时候,因为几乎是将所有贡献点都换成了银子送回家去,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拿到外头去交际,同门派里边那些家伙的关系也并不怎么好。就是有这样的机会,应当也没人会通知他。 “我……”柱子有些结巴地张了张嘴。 可一见到糯米那笑眯眯的模样,他就突然又忘记了自己本应想要说的那些话了。 他总觉得糯米好像并不排斥这些,甚至还在鼓励他这样做一样,实在是看得他有些茫然。他还以为糯米是十分在意门派利益的,应当会呵斥他的做法才是,尽管他根本没有想要占门派便宜的意思,只是无意识地这么做罢了。 “没关系没关系,师兄你能为自己多想想,这可是件好事情咧。我只担心你永远只想到别人。唔、总归是要对自己好一些么。”糯米拉着柱子的手,悄悄地凑到他耳边讲话。 这样的姿势简直算得上亲热,她讲话时候的热气,都已经是扫在了柱子耳朵边上,轻轻柔柔的,烫得柱子忍不住浑身一僵,差点儿没整个人傻住了。 糯米在说的到底是什么话,好像已经再不重要。 他在一旁发呆,而糯米却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背着手在那些弟子面前转来转去的,就是那些正在炮制仙草的弟子,也能看出糯米这时候心情相当好,甚至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可那些弟子也没胆子开口问一问这个副掌教,到底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他们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糯米这样的神情,可有时候糯米遇上好事的事情,不代表他们也会跟着遇上好事。就譬如是以前这副掌教想要他们帮忙做什么,也会是这么一副神情,谁上去张口问,直接就会被发配去做事。 这时候时候,好奇确实能够要人命。 他们唯有乖乖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糯米一路在弟子面 前转圈,偶尔给他们示范一下炮制仙草的手法。更多的时间里,糯米都站在柱子面前,拉着柱子的手,亲自教他怎么处理那些仙草。 旁边的弟子简直嫉妒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只恨不得自己能够换到柱子那个位置上边去,能被糯米这样亲自教一次。只要有这么一次,他们以后肯定就能做到自己独当一面。可惜糯米根本就不理会他们那渴望的眼神。 谁叫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弟子,根本不到叫副掌教特别对待的地步。 一群弟子耗费了不少仙草,唯有柱子能够勉强炮制出一些合格的草料来。其余那些仙草,早就不知道化为了什么东西了。有的成了草灰,有的更是化成一些诡异的黑色液体,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这也……算是不错了。你们毕竟还是第一次炮制仙草呢,若是多加练习,肯定没问题的。”糯米点点头,完全不去看桌面上堆放着的那些东西,面不改色地讲。 “副掌教您这是开玩笑吧……”有个弟子夹在人群当中,小声地嘀咕着。 糯米只假装没听见那话。 “你们若是想要放弃,这时候还来得及。”糯米摊手,“只是你们看,你们若是如今放弃,不是白浪费了这么些仙草么?若是你们要放弃,我自然也不会阻拦,可这些浪费了的仙草,就要都记在你们的账面上,直到你们将等价的东西还入到门派仓库去。” 她这么一讲,哪里还有人敢开口说要放弃的。 一群弟子垂头丧气地表示自己明日还会过来练习,紧接着就纷纷逃散开去了,好像想要逃避那些被自己浪费了的仙草。唯有几个被糯米点了名字的修士被迫留下,处理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灾难现场。 糯米看了看他们收拾的进度,叮嘱了两句以后,也不再留在原处,直接领着柱子就朝外头走开去。 即便是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被炼废了的仙草毒液。面对着这些毒液的时候,她只能做到勉强保持平静。再要待在那些毒液身边,就连她也会觉得难受。 她本是想要直接走回房间去的,可没想到才走了半路,就被一个房子中间伸出来的白皙小手给拦住了路。 “阿苗……”那人露出小半张青白的脸,静静地盯着糯米看。那浅色的瞳孔当中,还倒映着糯米的身影并天上红彤彤的夕阳。 七百六十四 胎儿 “阿苗……”那人露出小半张青白的脸,静静地盯着糯米看。那浅色的瞳孔当中,还倒映着糯米的身影并天上红彤彤的夕阳。 那只手的手腕出是一种不健康的通透颜色,将底下青灰色的血管也都跟着露了出来。 脸也是青灰色的,嘴角有些发黑,瞳孔的颜色浅得如同一个琥珀凝成的珠子一般,瞧得糯米一阵胆颤心惊,差点儿没从原地跳开两步。 她仔细地朝着那面孔看了两眼,才发现站在木门后头的,竟是陆纤纤。 印象里边,她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见过陆纤纤了。即便是见到,也不过是匆匆一眼,根本也来不及去看陆纤纤到底是什么个模样。 自从千仞宗里头的房子建立起来以后,陆纤纤就又躲到了房间里边去了,再没有从房间里头走出来过。也不知道陆纤纤是对门派当中的弟子下了什么迷药,那些男修竟然一点儿不怀疑她肚子里边怀着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虽然见她连年挺着个大肚子,却还是对她殷勤万分。 陆纤纤躲在屋子里边,就有无数男修弟子争抢着为她送饭。若是那个弟子多去了一次,就会受到其他弟子的嫉妒,甚至可能还会孤立对方。 在糯米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若是想想陆纤纤的模样,便又觉得这事情也并不是那样的奇妙。毕竟她长着一张十分讨喜的脸,又相当的会装模作样。在不同人面前,她能够露出不一样的气质,甚至能够连同自己的灵气都一并改变了。若是这样的女修还不能讨人欢心,除非同她接触的男修根本就不喜欢女子。 在糯米的心目中,陆纤纤一直是个好看的,而且健康甜美,即便是挺着个大肚子,但浑身上下还是维持着一种十分美丽的模样。 可现在所见到的这个陆纤纤。糯米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这门派里边是不是出来了另外一个女修,只不过是轮廓有几分同陆纤纤相似罢了,却根本就不是陆纤纤。 这个在她面前露出的小半张脸。实在有些太不像话。她完全没办法将这张发灰的面庞同陆纤纤联系在一块儿。这个面容根本不像是一个健康正常的修士,反倒像是中毒以后该有的颜色,又或是被什么邪恶的法术反噬以后的模样。 在见到陆纤纤这模样的时候,糯米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是不是因为修炼的功法太过阴邪,以至于此时终于支撑不住。 在这么一瞬间,糯米的脑海当中一下子转过的念头实在是撑得她的头脑都发胀起来。 陆纤纤又招了招手。 她招手的时候,已经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糯米犹豫了一下,却终于还是朝着陆纤纤的方向走了过去。 柱子就跟着她的身后,一刻都没有卸下目光中的戒备和警惕。他以前见到陆纤纤的时候,还是一个傀儡。因而对陆纤纤也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后来回到这千仞宗以后,陆纤纤虽然也曾经在外头坐过一段时日,可那时候柱子日日忙着要修建房间,根本没时间去仔细看一看陆纤纤长什么模样。 如今再见到陆纤纤,她已经变得满脸青灰。眼看着就不寻常,柱子又哪里会感受到陆纤纤的魅力。 “这人……”柱子小声地在糯米身后开口。 糯米轻轻点了点下颚,动作十分缓和,尽量不让自己的动作落入到陆纤纤的眼睛当中,“没事,我心里有数。” 她同陆纤纤是曾经交换过血契的关系,若是陆纤纤身上当真出了什么问题。她也没办法见死不救。哪怕她只是毫不过问,也同样会对自己有不好的影响。 陆纤纤一直将脸藏在木门背后,这时候见到糯米朝着她走过去,这才稍微露出了一个有些浅淡的笑容来。可她的嘴角本是黑色的,在房子的阴影当中,也没办法将她的笑容展露得十分真切。 糯米瞧着她这个孱弱的模样。不知怎的,竟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了起来。 她所知道的那个陆纤纤,是骄傲的、艳丽的,是一朵绽放在烈焰当中的花朵,毫不畏惧地战力着。她并不喜欢陆纤纤。可不代表她可以轻视。她甚至做不到无视这个傲慢的女子。 然而如今的陆纤纤,看着只叫她觉得心头一阵难过,就好像喘不过气来的那种感觉。 陆纤纤实在是太虚弱了,已经到了一种犹如风中残烛一般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是被反噬了么?”糯米忍不住对陆纤纤生出了一点儿怜惜。 这可真是一件怪事。 以往的那些日子里边,她总巴不得陆纤纤自己出点儿什么意外,她便可以斩断那血誓了。可如今陆纤纤当真出了什么事情以后,她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原来见到原本那样美好的女修突然变成了如今这娇弱的模样,她心中也不是毫无感觉的。 哪怕她一再提醒自己,这是个恶毒的女修,这女修从来不做好事。 怜悯弱小,大概已经是人的天性,没办法从她的身体当中摘除出去。 陆纤纤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哪怕是如今已经如同一朵开败了的残花,可她在做每一个动作的时候,还是显得相当的好看。 “是反噬,但,不是你想的那样。”陆纤纤的声音里边都透着虚。 每日还有修士到她房间里边去给她送饭,可糯米却从来没有听到哪个弟子说起陆纤纤如今的状况。想必在那些男修面前,这个骄傲的邪修,还一直用着自己的方式去隐瞒自己的脆弱。可能就唯有在糯米面前,陆纤纤才能够如此直白地将自己的脆弱袒露出来。 陆纤纤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在什么人面前露出什么模样来,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在糯米面前,无疑是这样毫不遮掩的脆弱,最能够叫糯米瞬间接受。 “是我肚子里边的东西。他长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保存他。先前在幽冥的时候,外头连灵气都没有。他吸收不到外界的灵气,就开始吸收我灵脉当中的气息了。”陆纤纤的声音十分轻柔,如同是一撞就碎的露珠一样。 她在说什么话的时候,声音里边都透着一股子清冷,就好似这世上无论什么东西都同她毫无关系一般。唯有是在说起她腹中的孩儿的时候,她才会展露出一点儿真实的情感来。 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修士,大概会以为她对孩童有着怎样特殊的情感。 可糯米却知道,这个号称黑白仙魔的女魔头,最喜欢吞食的,就是童子的心。 陆纤纤唯一会付出感情的,就只有她的夫君罢了。 如今她肚子里边生长着的,正是她夫君的魂灵,却不知是附上什么人的血肉。 “他……你再这么下去,会被他拖累死的吧。他已经习惯了在你身上吸收灵气,就是回到这人间界来,他也还是不会从外界再吸收灵气了。”糯米看着陆纤纤那青白消瘦的模样,却还是不得不说实话。 陆纤纤点点头,面上竟然还带着笑,“我知道。” 若是不想再让这腹中的东西拖累,唯一的方法便是在这东西成型以前将它落下来。 可瞧着陆纤纤面上那神情,这句话糯米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因为,即便她这么说了,陆纤纤也根本不会听她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陆纤纤喘了口气,好似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丝力气。她捏在门框上边的关节已经发白,深陷的眼眶当中,眼珠子的转动都变得迟缓,“我不会那么做的,我一定会将他生下来。我只求你帮我炼制一炉丹药。” 她甚至都用上了“求”字。 “……什么丹药都没用。你若是不能一直给他提供灵气……” “那我就一直吃丹药,知道他出生。”陆纤纤说得轻描淡写。 糯米却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你是怕我付不起价钱么?你不要担心,我的灵石还是有好多的。你若是不想要灵石,我手上也有不少稀奇的法器。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你弄出来。你尽管给我炼丹就是了。”陆纤纤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像又恢复了自己最初的那种傲气。 糯米很想同她讲,这根本不是灵石的问题。 可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问题。 陆纤纤一心想要将那拖累她的胎儿生下来。 她根本不管那胎儿会让她怎么样、出生以后又会在这人间界卷出怎样的轩然大波。那杀人的邪修于人间界是个祸害,但于陆纤纤而言,不过就是她的夫君,她唯一的夫君。 生下来又怎么样——? 这样的事情,陆纤纤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 她只想要她的夫君在身边,若是不能同那夫君一同生,就同那夫君一并死。她的世界就是这样的简单,简单得叫人觉得十分可笑。 糯米甚至觉得,自己若是这时候不答应陆纤纤,陆纤纤一回头就会同那胎儿一起,困死在屋子里边。 七百六十五 起落 陆纤纤央糯米帮她炼制滋补灵气的丹药。 糯米虽然一直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可见到陆纤纤一副用自己的性命去堆填腹中婴孩的模样,不免也很是有些感慨。 “你是已经确定下来了么、非这么做不可?”糯米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陆纤纤笑了笑。 她笑的时候,已经再没有了当初那种鲜活的感觉,只是给人一种颓败的感觉。然而,即便是这样,她笑起来的时候,却也还是显得那样的风情万种。而且,大概是因为她如今更加虚弱了的缘故,所以在笑起来的时候,竟然连糯米这个同性都有些看呆了,进而在心中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怜惜来。 还是柱子在后头悄悄拉了拉糯米的衣裳,糯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在抬头去看陆纤纤的脸,却发现陆纤纤的脸庞以后全都隐藏在黑暗之后了。她就是再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却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但就算现在已经见不到陆纤纤的神情,糯米却也还是已经确定了。 陆纤纤确实没有想过要有任何退缩。她的所有心思都花费在这胎儿身上,又或者说她这一辈子都花费在了她夫君身上。一个嘴上说自己绝不相信男修的邪魔一样的女修,到头来这一生却都在为某一个男修付出,其实要当真说出来,可真是如同一个笑话一般。 但看着陆纤纤现在这个模样,糯米哪里还能够笑得出来。 若是让陆纤纤就陨落在千仞宗里边的话,对他们应当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吧。不管陆纤纤日后独自带着那个婴孩,会到什么地方去,又会害多少人,至少在现在这一刻,糯米实在没办法拒绝陆纤纤的请求。 糯米有些心虚地将门派想成了一个借口,又如同是催眠自己一样,细细地将陆纤纤最近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都回想了一遍。 也许陆纤纤也并不是就一定要当邪修的。在她藏在千仞宗里边的这些日子中。糯米可从来没有发现陆纤纤在外头杀人吃心肝的。虽然陆纤纤偶尔也会偷偷溜出门派外边去,将周遭的妖兽杀死猎取心肝,可这猎杀妖兽的事情,但凡是修士都会做的。可也分不出什么邪修正道来了。 若是陆纤纤能够一辈子都只这样单纯地生活着,糯米便觉得帮她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应该……是这样的吧? 每当想到当初同萧景言在路上见到的那些尸首,糯米心中就不免一阵发虚,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做的事情是对的还是错的。但要叫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陆纤纤被那腹中的胎儿吸成一堆枯骨,她自问也没办法做到。 “好吧,我会帮你。”糯米动了动眉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正常一些。 不过,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是毫无用处的。因为她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话语当中有着一丝沙哑,代表着她心中的紧张和不确定。 她虽然不知道陆纤纤能不能听出这点儿细微的感情来,但柱子很显然是已经感受到了。这时候正将手掌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边,也不知道是在阻止着她,还是在给她力量。 陆纤纤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听到糯米答应了以后,只是默默地将脑袋低垂了下去。好似方才高昂着头颅,已经花费尽她的所有力气一样,这时候得了糯米的答应,她的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能够落下来了,所以便连着自己的脑袋都慢慢垂落了下去。 她垂头的时候,那模样实在是太过于有气无力,以至于糯米一下子都慌张了起来。还以为她是出什么事情了。等看清楚了以后,知道陆纤纤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也不敢伸手去拉扯陆纤纤,只好细声劝道: “你也不要太着急。身上的鬼胎,总也有要落下来的时候。你算算日子。应当也差不多了。若是、若是你日后不找修士的麻烦,我也不介意帮帮你的。你如今身子虚,还是回去歇着吧。” 陆纤纤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糯米的话,等糯米讲完了以后,她才稍微动了动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糯米也不知道该同她说什么才是,这时候确定了陆纤纤并没有昏迷过去,人还是好端端的,便也摇了摇头,又同她说了几句,然后表示自己要先行离开。 陆纤纤先前说的那些话好像已经耗费尽所有力气了,这时候糯米要离开,她也并没有阻拦,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随着糯米走出去几步送客,只是又晃了一下脑袋,好像在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一样。 糯米走出了好远,再回头去看的时候,还是能够见到陆纤纤孤零零地站在房间前边,一手扶着旁边那根有些破败的围栏,整个人半掩在阴影后边,身影被拉扯得好长好长,显出了一种十分虚弱的样子来。 柱子是跟在糯米后头走着的,这时候见到糯米仍在回头望着陆纤纤,不由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在他的眼中所见到的陆纤纤,恐怕又是另外一种风景了。 至于他所见到的到底是什么,糯米并没有开口询问。 一路上朝着房间那边走回去,糯米的兴致都并不高,甚至很有些恹恹的感觉。也许是受到了陆纤纤的影响,糯米这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有些疲累的过分,只想要赶紧回到房间里边去,烧上一大锅热水,然后将自己直接扔到桶中去泡着。 她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颓唐的情绪。以前不论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她的精神头至少是很不错的。 连她自己也没办法说明白如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状况。 可能只是因为见到陆纤纤现在这模样,叫糯米心中突然就有点儿伤春悲秋的感觉来了。 当初她刚见到陆纤纤的时候,陆纤纤可不是这么一个萎靡的状态。那时候的陆纤纤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糯米虽然不喜欢陆纤纤的生活方式,更不认同邪修,但在那个时候,她心中其实对陆纤纤是有着一点儿艳羡的。 毕竟没有多少女修能够如同陆纤纤那样,活得那么的潇洒。 陆纤纤的潇洒可能是来自于她邪修那条任性的道路,会伤害不少修士,可不论怎么说,总会有那么一瞬间,糯米会觉得陆纤纤也算实在是个厉害的。 可即便就是陆纤纤,到底也还是有许多无法抵过的事情。 柱子静静地跟在糯米后头,一路走到房间里边去。 他本来是想要给自己也弄一个房间,又或是同千仞宗里边的那些体修住在一块儿的。可糯米根本不想放他到外头去,而千仞宗的那些弟子好像已经默认了他是糯米身边的人,在那些体修旁边,他总有些格格不入。因而他如今也还是同糯米住在一个屋子里边。 糯米不想讲话,他也是看出来了的。 他便静静地去给糯米烧了桶水,搬到房间里边去,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到了外头去发呆。 直到糯米裹着头发上的水汽一并开门走出来以后,柱子这才回头看了糯米一眼。 “师兄,我不高兴……”糯米小声的讲。 柱子点点头,没接话。 糯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稍微叹了口气以后,也跟着坐在了柱子身边。 两人都没有开口,也许他们都觉得这种时候开口讲话,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柱子并不喜欢陆纤纤,他甚至觉得糯米根本没有必要去帮着陆纤纤开炉炼丹。他没有糯米那样多的感触,对陆纤纤也更没什么怜惜的感觉,只觉得这事情若是会拖累糯米,那就实在没有做的必要。 也许他自己先前已经被拖累得太多,他如今反倒是冷静了,但凡是在遇上这些事情的时候,都能够用一种十分旁观的目光去对待。 不过他也知道糯米自己心里边有着另外的想法。 坐在他身边的,毕竟不是当年那小小软软的一团了,他们自己心中都会有自己的判断,若不会当真影响到糯米的,他也没想着要让糯米就按照他的心思去做事。 “你高兴就是。”最后,柱子也只能是这样讲。 “……但我不高兴咧。不论是怎么做,我都觉得不高兴。师兄你可能记不得了,但那个女修,原先是个……非常……其实只是开炉炼丹,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她要求的,也不是什么昂贵的丹药。但她以前是从来不会开口求人的。若是想要什么,她总有别的法子能弄到手,根本无需这样示弱。我只是觉得,也许哪一日,我自己也有可能会变成那样。” 糯米终于还是将心中的想法整理了出来。 只是,这种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就好比秦广岚当初在青泉峰上那样的风光,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门派复兴瞎忙活的一个老修士罢了。 哪怕是再厉害的修士,恐怕也还是会有没落的一日。从没落再往上爬,又或者是从高处落下来。也许等她真正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她便也能称得上是一个顶尖的修士了吧。 ps: 发现只有主站那边才能够打赏小红旗……被气哭…… 七百六十六 交付 既然答应了陆纤纤,糯米便觉得拖着也没什么意思,于是早早地就将适宜陆纤纤服用的丹药都列了出来,以供自己挑拣。 可等她将那些丹药的名字都一一写出来了以后,她才突然发现,适宜陆纤纤服用的丹药,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繁多。 能够滋补灵气的丹药固然不少,可考虑到陆纤纤如今身体如此虚弱,而且腹中还怀着一个鬼胎,那些丹药当中便有许多是不适宜陆纤纤服用的了。有些丹药的成分当中,甚至会造成滑胎一类的效果。若是叫陆纤纤服了下去,能不能补养灵气还尚未清楚,可陆纤纤怀着的那个鬼胎,恐怕是要被落下来了的。 糯米看着手上那些丹药的名字,在那么一瞬间,竟然有些鬼使神差地想要将那里边的丹药拿给陆纤纤服用。 陆纤纤恐怕不会知道那些丹药当中的成分是什么。即便他能分辨出丹药的种类来,可那些能够滑胎的丹药,确实也是滋补灵气用的,想必她根本分不清楚。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在糯米的脑海中浮现了一瞬,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以后,很快就消失了。 “唉、算了算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一个外人,何苦去为她做什么选择,还闹得里外不是人的。”糯米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看着方子上边的丹药名字,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虚。 她方才竟然真有些忍不住,想要将陆纤纤怀着的那个鬼胎给处理掉。 糯米对那个鬼胎没有任何好恶的感觉,唯一能够给她感觉的,大概就是那鬼胎原先的身份。 那可是同陆纤纤一样,以前是个邪修。陆纤纤如今虽然显得乖顺了许多,既没有杀人也没有做出什么祸害的事情来,可谁知道陆纤纤的夫君是不是又会是另外一种感觉。 其实,谁也没办法保证陆纤纤生下的那个鬼胎,就是她的夫君。 哪怕她的确是将那个魂灵放入到了自己的腹部里边。但再孕育出来的鬼胎到底是不是具备以往的记忆,这可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 陆纤纤自己恐怕也没有一点儿把握。她只是不甘心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夫君魂灵消散,所以才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罢了。 她自己既然选择了这么一条道路,糯米确实也没必要多做什么。 而且两人身上还都带着血誓。若是先前没有想明白丹药里边的成分,那也就罢了。如今糯米已经知道好些丹药是会对陆纤纤的胎儿有不良影响,却还是强硬去做这事情的话,对糯米自己道心的影响,恐怕就不是一星半点,说不准会连她的心魔都给引发了出来。 糯米只能将那些可能有害的丹药名字都勾掉。 最后还留在方子上边的名字,居然少得出乎糯米的意料。 幸亏她因为幽冥的经历,身上的仙草已经存了很不少。这时候再从门派仓库里边扒拉一番,很快就凑齐了开炉炼丹用的仙草。 这些仙草可不能就平白从仓库里边拿出来,还是需要用灵石或是贡献点去换的。而糯米自己身上藏着的那些仙草。可就不是门派里边的东西了,若是她不愿意拿出来,那谁也没办法逼她将东西交公。 她虽然愿意帮陆纤纤开炉炼丹,却从来也没说过要将这些仙草都白送给陆纤纤。 这些仙草的价值,都已经直接记在陆纤纤的账上了。 陆纤纤也根本不担心自己还不起。只要她随便开口说一句话。门派里外都有无数男修抢着要给她支付这些仙草。 糯米也懒得去理会陆纤纤到底用什么法子,将那些男修哄骗得这样的甘愿付出。她只负责开炉炼丹,只要有人给她灵石,她便是可以卖出去各种各样的仙草。 那些丹药并不是什么高等阶的东西,有些糯米以前也都曾经炼制过,这时候不过是重新将那些丹药炼制一遍罢了,很快就完成了。 外头那些修士是不是又趁机得了药气。还是那些半妖将药气都收拢了起来,糯米也没有去过问。 先前将魃豹和半妖都留在山门前边,不过就是一个态度罢了。有了这么个态度,就能叫程青峰他们变得紧张起来。人一紧张,说不准就会犯错。 而跟在程青峰身边的周步云,还在不屈不挠地向糯米传送传音符纸。 周步云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同糯米站到了对立面上去。传音符纸里边的音调都没有一丝变化,不时会问一些不一样的问题。 糯米没有一次回复他,他却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还是自顾自的发问。有时候糯米甚至会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得到答案。发过来的传音符纸就只是为了要扰乱人心罢了。 她原先甚至想将那些传音符纸直接销毁,根本就不去听里边的内容。 可最后还是没那么做。 在这些传音符纸当中,她能够掌握住外头那些修士的动静——至少她可以掌握住周步云最近在炼制什么样的丹药。 按照萧景言最近传回来的消息,仙逸城那边的修士好像也开始慢慢地做起了药液的买卖。 大概是他们终于发现一时半会无法弄垮千仞宗,而外头从幽冥回来的修士已经更多了起来,所以他们也没有再做什么小动作,而是将药液的价格调低了一些,开始正正经经地做起了买卖来。 萧景言虽然一路在抛售一些中高阶的丹药,可能够买这些丹药的修士,毕竟也只是少数。更多的修士没有那样丰厚的资产,于是便将目光投向了便宜一些的药液。 不论是萧景言还是糯米,都没有想过要连这药液的买卖都抢过来。 千仞宗里边毕竟只有一个糯米,开炉的时间有限,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包揽下仙逸城附近所有修士的需求的。 糯米既然答应了陆纤纤,也就不在时间上边再耍什么心思。将丹药炼制完成了以后,便喊上了柱子,直接将丹药送到了陆纤纤的房间里边去。 其实,糯米自己也能够去给陆纤纤送丹药的,可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喊上柱子,就好像没有勇气靠近陆纤纤一样。 柱子并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问糯米关于陆纤纤的事情。 糯米说要他一同去找陆纤纤,他便默默跟在后边。若是糯米不交代要到哪里去,他甚至根本不需要知道目的地。他只要知道糯米需要他跟着,这就足够了。 这次再见到陆纤纤的时候,是白天。 也不知道是因为光线的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糯米这次见到陆纤纤的时候,陆纤纤的面色好像没有上次那样吓人。虽然还是能够看得出她的虚弱,可陆纤纤坐在桌子前边,猛的一看,同寻常的女修也并咩有什么两样。 陆纤纤面上的那些黯淡的神色,就好似昨夜没有睡好所导致的萎靡不振,根本看不出那颓唐的模样来。 “你……”糯米瞧着面前那依靠在桌子上边坐着的陆纤纤,瞧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陆纤纤抬头见到糯米以后,却还跟着笑了笑,“你来了。” 她一开口,糯米便知道,那日站在门外的陆纤纤,根本不是假装。 糯米还以为那时候陆纤纤是特地在她面前装扮出那虚弱的模样来,可听到陆纤纤这气若悬丝的声音,她才发现,原来现在这个还带着点儿风情和精气神的陆纤纤才是伪装。 “丹药,我拿过来了。”糯米实在也不知道能再多说什么。 陆纤纤动了动嘴角。 糯米这才发现陆纤纤的嘴角也同那日夜里一般,带着死沉死沉的黑色,瞧得人心尖儿都发颤。 她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拿着那放丹药的小瓷瓶,默默地走到桌子前边去,将瓷瓶放在了陆纤纤面前。 柱子一直就站在屋子外边,守着那敞开的木门,根本没有一点儿要进入房间的意思。 他以前从不这样。若是糯米到什么人的房间里边去,只要没有特地交代,柱子总会想要跟着进去,生怕屋子里边会出什么情况。 可陆纤纤这屋子,柱子好像原本就不愿意靠近一样,糯米也没有勉强他跟着。 “会有人帮我付灵石的。”陆纤纤小小地点了点脑袋。 “……嗯。” 糯米既说不出叫她不用付灵石的话,又说不出什么催促的话,所以也就只能这样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她原本是想看一看陆纤纤服丹以后的情况再离开的,可这时候见到陆纤纤强撑出来的模样,心中却不免觉得有点儿悲凉。 大概陆纤纤也完全不愿意让自己这般丢脸的模样展现到外人面前去,那天夜里哀求糯米的时候,是她实在撑不住,也是她为了求得丹药所施展的手段。若她不是已经虚弱到了那个地步,糯米可能也不会将丹药交到她手上去。 “你先用着吧。等你用得差不多了,我也会算着时间再给你开炉的。” 糯米只交代了一句,接着就转身离开了。 七百六十七 天赋 糯米其实压根儿都不愿意去担心陆纤纤是不是过得好、是不是能够活下去。 无奈她自从得知了陆纤纤的处境,又为陆纤纤炼制了丹药以后,便有些不自觉地开始注意起陆纤纤的情况来。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在旁的那些弟子偶尔提起的时候,却也还是会将陆纤纤的情况跟着听入到耳朵里边去。 甚至就连柱子,有时候听见陆纤纤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扭头,仔细听一听。 “那个女修……”他甚至会主动同糯米说起这个话题来。 虽然,也没办法确定柱子到底是当真想要谈论陆纤纤,还是仅仅只想要同糯米说两句话,却一时没找到什么别的话题。 “嗯,我知道。她最近日子说是过得不错。不过,先前去见她的时候,她可不还是显得稀松平常的么。在外人面前,她总归不愿将自己难堪的模样展露出去吧。”糯米轻轻叹了口气,想起先前见到陆纤纤时候的情形,不免是有些感慨。 比起当初见到的那虚弱的模样来,其实后来陆纤纤那勉强撑出来的场面更叫糯米觉得有些难过。不过,那毕竟也只是陆纤纤自己的事情,糯米也不好多说什么。提起陆纤纤的时候,除了叹息以外,她也再不知道能有什么别的反应了。 柱子对陆纤纤的感觉好像反倒是更平和一些。 他大概是从来不觉得陆纤纤是这门派里边什么弟子,也不觉得那个女修同自己之间有什么关系,更从中感受不到什么震撼。这时候见到糯米当真有些关心陆纤纤的意思,他才跟着也注意起陆纤纤的消息来。 特别是见到糯米为此而叹气,他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阿苗,你不要管她。”柱子挠头,最后也只能是这么讲。 糯米便笑,“我没有管她。只是,她到底是在这千仞宗里边过日子。我总不能就眼看着她在这地方就陨落了。不过是稍微生了点儿感慨,也只是因为想到自己罢了。她既是邪修,同咱们本就选了不一样的路,我也知道没必要为她多花费心思。” 柱子这才点点头。他本来就不大会讲话。也不懂说得更多,确定糯米没有因此而有不好的想法,也就再没什么好讲的了。 反倒是门派当中的那些弟子,谈论起陆纤纤的时候好像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他们说的也不是什么太特别的话,不过也是同以往一样,议论着陆纤纤的模样相貌,出身来历,还有她肚子里边那个一直没有生下来的婴孩。糯米有次甚至注意到有个弟子在当玩笑话一样讲,所说出来的内容,同陆纤纤本身的身世倒有几分吻合。 这些弟子突然又开始注意到了陆纤纤。也不知道是因为陆纤纤最近的状况确实不寻常,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糯米只是静静在一旁听着,也不敢上前去打听,最后也没听出什么话来。 她自己甚至犹豫了一番,是不是要到陆纤纤屋里边去。看一看陆纤纤。 只是,若是去了,糯米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总不能说自己因为担心所以过来看看,看看陆纤纤是不是到了要死的地步。 这么一想,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有些奇怪。 她最终是什么都没做,待在自己原本应该在的那些地方里边,每日指导着身边那些对炼丹术有兴趣的弟子炮制仙草、开炉炼丹。 那些弟子的数目渐渐多了一些。可没过了多久,又慢慢少了下去。等到了一定的数量以后,人数便就固定了下来,再没有增减。偶尔也会有些过路的弟子,看着好玩儿便凑过来,又或是正巧路过的时候。见糯米说得正欢,才会又跟着听上一会儿。 可他们本来就是些听不大懂炮制仙草的操作的,这时候长久没有听过糯米的讲解,又突然开始接触,根本就没办法听明白。常常是只听了一小会儿。就已经觉得没有意思起来,就如同是在听天书一般,于是就又悄悄地溜走了。 糯米是一点儿也不管那些弟子的,他们溜进来溜出去的时候,自然有柱子在旁边朝着他们瞪过去一眼,吓得人赶紧就跑走。 没有了其他杂念以后,跟着糯米学习炼丹术的那些弟子,也终于可以安定下心思来,专门就只安心学习这炼丹的技巧,不用去考虑别的那些事情了。、 原先他们刚开始跟着糯米学这炼丹术的时候,因为外头有好些弟子根本对这没有兴趣,因而见他们总是围在糯米身边,不免就会同他们开起玩笑,说他们缠在副掌教周遭,只不过是为了想要近亲副掌教罢了,叫他们小心被柱子暴揍一顿。 后来自然是那些乱讲话的家伙反倒被那群半妖折腾了一番,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在教门派里边的弟子炮制仙草的时候,糯米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周步云。谁叫周步云如今还是每日在给她传音,她就是想要忘记这人,恐怕也没有这么容易。 在炼丹方面,果然也存在着天赋这种说法。 千仞宗里边这样多的弟子跟着糯米一块儿学炼丹,可他们这些弟子对炼丹术的领悟,终归还是没一个能同周步云相比较。 这些弟子学习的速度有快慢。刚开始的时候还不大明显,可过了一段日子以后,当某几个弟子已经开始可以独自炮制仙草以后,还有好些弟子根本还没办法掌握炮制的方法。这么一来,中间的天赋差异也就跟着显露了出来。 糯米虽然从来没有问过他们背后是如何学习和温习的,可她也知道,愿意跟着她一路学习炼丹的,哪怕对炼丹的兴趣不那样大,也是下定决心要在这方面走出一条路子来的家伙。这样的修士本身心智就十分坚毅,又有着自己明确的目标,根本不可能偷懒。 他们若是想要偷懒,当初直接就可以选择不再继续学习的。毕竟这也不是要强迫他们学习,好些弟子还不是早早地就选择了放弃。 糯米自己还没有很在意弟子之间的天赋差异,那些弟子自己却跟着着急了起来。 特别是那些天赋明显比旁人要低一些的弟子,见到同样一块儿学着的同门已经能够炮制丹药了,而自己却还是怎么折腾都闹不明白,不免是心焦如焚,即便是在糯米同他们讲完了以后,私下还是忍不住跑去找糯米问问题。 可他们自己本身天赋不佳,对炼丹本身就没那么敏锐,就连要提问,他们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切入才是,于是更是急得满头大汗。 糯米见他们如此着急,心中觉得疼惜的同时,不免也是跟着觉得有些无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些修士天生就是在这方面十足敏锐,而有些修士不论学多久,就是说不明白。老天爷交托下来的东西,根本没办法多做解释,更没可能强求。 她只好安慰那些弟子,讲,“你们也不要太着急了。我阿爹以前是个炼丹师,但他甚至都不是一个修士。你们如今全都已经踏入了仙途,总不可能比我阿爹还不如。他既然能够开炉炼丹,你们肯定也没问题。” 这是糯米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过去的事情来,那群弟子一听,瞬间就忘记了自己方才的焦躁。 若是换了些修为更高的修士来,听到糯米这句话,恐怕要震惊得道心都跟着震荡起来。因为当初那位叫苗姜的郎中所做到的事情,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或者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对方确实是这么做到了。 可那些弟子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苗姜是有多惊世骇俗,只以为自己堂堂一个修士,确实不可能比凡人更不如,所以也就纷纷觉得安心了。 他们一下子觉得安心,旋即又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不厚道。 那个让他们安心的对象,毕竟是他们副掌教的爹。哪怕那只是个凡人,可他们露出这么明显的神情来,也实在太不应当,于是便在糯米面前讪讪地笑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是。 糯米却没有同他们多做计较。 她说这话,本来就是为了安慰这些弟子罢了。他们不懂这其中的奥妙,糯米也并不见怪。见那些弟子果然放松了一些,她这才挥挥手,道,“你们要知道,天赋固然重要,可努力也是另外一个途径。只要你们不是天生在这事情上边事倍功半,那只要是勤奋付出,终归还是会有收获的。慢一些也不要紧,咱们修仙的家伙,最不缺的不就是时间么。” 她这么一说,那些弟子都跟着笑了起来,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纷纷同糯米告辞,说是要回去继续研究仙草去了。 等那些修士都离开了,柱子才突然开口,“阿苗,你爹是凡人?” 糯米一呆,回头看了柱子一眼,这才点了点头,“嗯,我爹是个江湖郎中,给凡人看病的。” 柱子静了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讲,“以前……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七百六十八 过往 柱子静了静,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讲,“以前……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他就站在糯米身后,微微低着头,看着地面的方向,也不知道心里边在想些什么。 糯米的一点点进步和变化,他都完全看在眼里。甚至连着蛟苏青同糯米讲话的时候,都没有背着他的意思。糯米曾经同他提起过那九天龙玄女的事情来,可却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柱子也曾经在半夜无事的时候,会想起自己的过往,进而突然开始猜测起糯米的童年来。 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他隐约知道糯米是个孤儿,没有爹娘,一个人在外头流浪过日子。正是在那时候觉得糯米是个可怜的小家伙,所以他才会从最开始就注意上了那么个软糯糯的小东西。 可后来他听说了九天龙玄女的事情以后,便跟着就茫然了起来。 他自己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只要看一看蛟苏青的态度,就知道那肯定是相当了不得的一个身份。更何况当初蛟苏青可是一力想要将糯米带回到灵妖界去的,不过是因为糯米自己不愿意,所以才没有成功罢了。 糯米既然有着这样的一个身边,便是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个简简单单的出身来历。 柱子于是便总是想着,自己同糯米之间的距离,或许又会因为这个而变得更遥远了一些。 只是,当他发现这样的事实以后,他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自己好像已经再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若是糯米当时答应了蛟苏青,跟着蛟苏青离开幽冥,又或是离开人间界,那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人间界里边,当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事情。 他的确已经恢复成修士的模样了,如今修炼也比以前要顺畅好多。不管是身体还是修为层次,都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强悍。可他当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才好。 以前在门派里边的时候,他那样努力做事,是为了要给家里边挣银子;后来他是为了寻找小妹;再之后。得知自己被林萝欺骗,他在最茫然无助的时候得了糯米的帮助,便觉得自己应该将命交给糯米。 可他还从来没有想过,除开这些事情以外,他自己还可以做什么,还能够为自己做什么。 如果糯米不要他跟在身边,他当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有什么目标。 幸亏糯米并没有要将他一个人留下的意思。哪怕是计划着要留在人间界,糯米的计划当中也总会有他的位置,这样的安排,叫他觉得十分安心。 但他还是忍不住就会想起自己同糯米之间的差距。 他以前生活在一条破旧的农村里边。家里边没有多少租地,每日都要冒着日头在地里边干活儿。他总觉得糯米肯定是不一样的,哪怕曾经在外头流浪过,出身肯定也同他不一样。他已经有些不敢问了。 糯米呆了一下以后,见到柱子的神情。便突然笑了笑,讲,“师兄你也从来没同我讲过家里边的事情呀。” 若是换了以前,糯米是绝不会开口说这样的话的。 她知道那些家人,简直就是柱子心里边的伤疤。可这时候,柱子先说起这个话题来,便叫她觉得。她好像也能够稍微触碰到一点儿柱子心底最痛的那个地方了。 柱子果然沉默了起来。他好像是犹豫了一下,过了好久,这才好似终于下定决心一样,结结巴巴地开口,向糯米说起那些已经有点儿模糊的往事。 他记忆里边的那个家已经褪色得几乎没有剩下多少来了。他那干涩的声音当中,也确实没多少修饰的词句。说出来的话都是最简单朴实的,还带了点儿哑,让人听着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具体去想象那个山村里边的小茅草房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也许就连柱子自己。都已经在刻意遗忘那个破败的存在。这时候再提起来,他才突然发现,原来心里边早就已经不再那么痛了。他可以用一种比较平淡的口吻,去说起那些曾经跟在他屁股后边跑,然后渐渐被饿死了的娃子。 他家的状况并不好,而那村子里边的情形,更是从来就没有一顿富余。 干涸的稻田、越来越浅的井头,还有村口那株巨大的老树,这些就构成了他全部的同年记忆。在他后来回村子里边去的时候,那棵老树已经枯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雷劈,树身完全开裂,上头的枝条早没剩下多少,被烧得黑漆漆的,十分难看。 那是个连鸟和虫子都不多的地方,水是浑浊的,里头也没有鱼。一年到头,他们在村头跑到村尾,又从村尾跑到村头,连路边的杂草都被吃得干干净净的。 那些他不愿意回忆的碎片再重新挖起来以后,他才突然发现,那个地方也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就眼睁睁看着他家里人逝去。那个村子里边的人,本来就已经死得没剩下多少年轻力壮了。 他对幼时的记忆完全没什么好的,除了劳作,还是劳作。 就连劳作的内容,他也没办法很顺畅地说出来,结结巴巴,也不知道糯米能不能听懂。 可即便他就说得这样简陋,糯米却还是认认真真地听着,好像在努力地去想象那些画面,然后补成一个完整的记忆。 “师兄以前就很会过日子。”她小声地讲,一下子让柱子涨红了脖子。 “……不是。”柱子的声音有点儿发虚。 “师兄以前就很会过日子。”糯米还是坚持这样说,还跟着点了点头,好像这样一来,就能加深自己的说服力一样,“我以前也见过那些在家里边种地的人家。一到了旱天的时候,他们就过不下去。可师兄还是在很努力地过日子。” 柱子不讲话了。 他并不是当真就那样愿意过那种日子的。他甚至说不好自己当初是不是真的为了逃出那条小小的村落,所以才会选择到外头去干活儿。 在城镇里边,哪怕卖的是自己的一辈子,却也总比困在那个残破的村子里边要好得多。 “我都不知道我小时候是在哪里出生的。我曾经见过一个……我娘的熟人。她跟我讲,说我阿爹是个好看的郎中,我阿娘是个修仙的家族小姐。这两人悄悄地从家里边跑了出来,然后才有了我。”糯米却没理会柱子,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瞧,他们跑得更远,我到现在都还么见过他们跑出来的那个地方,到底是怎么样的。” 柱子呆了呆。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生活。 觉得在家里边无法达成自己的想法,所以就从那个家里边逃出去。这样的日子,他连想都从来不会去想。 在那个古老的小村落里边,哪怕就是过得再艰难,只要还能够支撑下去,就没有人会选择离开。他的离开,不论是逃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可最重要的,到底还是他家已经当真支撑不下去了。 若是他不离开,那就必须要将新生出来的小弟弟送走。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为了自己的事情,还能够这样随心随遇。 高兴了,就留下;不高兴,那就离开。 糯米摊了摊手,做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又朝着柱子笑了笑,“所以呀……师兄你看,还有那样的人咧。我爹娘同你一样,都是离开了家里边的。不过他们可从来没想过要回去,更没想过要为家里边做什么。据说家里边是要我阿娘同别的修士双修,好生下天赋过人的继承人呢。” “……你天赋,也很好。”柱子只能这样应了一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话是想要说明什么。 糯米却笑得更开怀了,连眼睛都眯了起来,鼻梁上边微微皱了皱,露出了个俏皮的神情来。 “是呀。他们即便没听家里边的安排,却也还是生了个我。我阿爹只是个郎中,压根儿就不能修仙,只是能够炼制一些简单的丹药罢了。我阿娘为了要封住我的灵气,不叫旁人将我抢走,便将自己一身修为都散尽了。后来……后来他们都不在了,我也不知道我阿娘有娘家,更不知道会魃豹和阿蛟他们在找我,于是就只好自己努力活下来。” 这确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同样是从家里边离开,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理由,所经历的事情也各不相同,可柱子却突然觉得松了口气。 他发现,即便他和糯米又再多的不一样,中间那些波折再不相同,可最后,他们好像还是走在了同一条道路上边。 这不仅仅是擦肩而过的道路,而是能够一同走下去的路途。 中间若是稍微出了一点儿差错,或是他没有离开家里,又或是糯米的爹娘没有那样的决然,他们今日都不会这样肩并肩地站着。 过往那些事情,好的、坏的、苦的、甜的。 若不是有了那些日子,他们两人即便还在这世间游荡,也绝不会是如今这模样。 七百六十九 封魂木灵 糯米抬头的时候,正好见到屋子外边拉出来了一道斜斜的影子。她呆了呆,再看过去的时候,见到那挺拔细长的身影,心中突然就是一闪,一个名字已经脱口喊了出来: “……木魁?” 那站在糯米房间前边的人微微扭头,朝着糯米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昏暗的月光之下站立着的,正是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的木魁。自从木魁被叶梵收了回去以后,他就再没有再在糯米面前怎么出现过了。哪怕就是出现,也不过就是为了帮叶梵传几句话罢了,他自己是连一点儿神智也没有的。 糯米见到他的时候,他大都是在一种比柱子当年做傀儡的时候更不如的状况里边,就好似当真是个完全没有魂灵的傀儡,叫糯米见到了便觉得十分难过。 她先前倒是曾经有向叶梵打听过木魁的,可叶梵显然还是挺在意木魁。糯米一打听,叶梵便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糯米,好像糯米其实是想要拐走木魁一样。她没问一遍,说不准叶梵回头又要在木魁身上多做一些什么。 渐渐的,糯米便干脆就不去打听了。她同木魁再没有什么关系,叶梵不再死死地盯着木魁,说不准木魁的日子反倒会过得清闲一些。 这时候突然又见到了木魁,糯米都有些惊诧。 糯米本来还想要凑上前去,同木魁说几句话的。可她才走了两步,就发现木魁看着她的目光很有些淡然,好似已经完全不记得以前同她一块儿生活的情形一样。如今的木魁,给她的感觉就好似内在完全变了个样一般,根本不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一个了。 她的脚步便跟着停了下来。 糯米原先以为木魁会开口同她讲话,没想到她停下来了以后,木魁也并没有靠近,只是就站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扭头看着她。好像是在观察着她一样。 “……叶道兄让你过来的么?”糯米有些受不住这沉默的气氛,忍不住当先开口问道。 木魁又静静地看了糯米半晌,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看上去明明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可糯米却总还是觉得他已经陌生了起来。压根儿不再是当初那个眼神冷淡却内心温和的木灵了。 木灵这种存在是修仙界里边的一大奇迹,除了木魁以外,糯米再没有见过别的木灵了,所以也并不很清楚木灵的事情。 不过,糯米曾经在玉简里边见过有对木灵的描述,木灵应当是没有什么变化的才是。木灵所依附的躯体,有些类似于修士的身躯。而且,对木灵而言,似乎也并没有夺舍一类的事情。所以他们本身只要是依附在了躯体上边,就再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只要木魁还在自己的身体里边。他就绝对不可能是内力换了个魂灵的。 唯一可能的便是叶梵曾经对木魁做了什么。 叶梵不喜欢木魁有自己的思想,糯米是知道的。不过,哪怕是如今这给人冰冷感觉的木魁,糯米也还是觉得这家伙心底在盘算着什么主意的。他只是给人的感觉产生了变化罢了,并不代表他就当真成了一个毫无思想的傀儡。 叶梵一直那么努力地想要将木魁生出的一点儿灵智抹杀掉。却其实根本不可能做到。 糯米并不知道叶梵对木魁做了什么。她最后一次见到木魁的时候,木魁给她的感觉还并不是这样的。 在那以后,叶梵肯定还在木魁身上做了什么,所以木魁才会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但不论叶梵做了什么,木魁再怎么改变,他的神智还是慢慢地在扩展着。糯米甚至觉得他如今这么冷冰冰的模样,其实是木魁自己保护自己的一种姿态。 他知道叶梵这个主人不愿意他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主动地将自己的所有情感都封闭了起来。这么一来,即便他的神智没有完全被清除干净,想必叶梵也不会多说什么。 若是再早一些的时候见到木魁,糯米说不准会忍不住朝他伸手,将他留在身边。可这时候见到木魁,糯米突然发现。她就算将手伸出去,可能也得不到回应。 木灵这种存在,即便是修为层次再高深的修士,也没办法说得清楚明白,糯米也不过就是曾经在玉简上边见过描述罢了。本身也说不上是了解。 但见到木魁的时候,糯米却突然有一种感觉——木魁也许并不想要离开叶梵。 也许以前木魁跟在她身边的时候,确实有一段十分安稳的日子,并且也因此引出了他自身的神智来。可如今见到他主动将自己的感觉封闭起来,糯米便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你……你和叶道兄,都还好吧?”糯米迟疑着问了一句。 木魁又是顿了好久,才又跟着点了点头。 “你跟在他身边,高兴么?”糯米实在是没忍住,这么问了出来。 这次,木魁并没有点头,而是抬头看了糯米一眼。 他本该没有情感才是,可在这一眼当中,糯米总觉得自己看到了惊讶。 不过,木魁并没有回到那个问题。 ——也对。 若是他已经将自己的情感都封印起来了,又哪里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呢,不过是必须要留在叶梵身边,如此而已。 糯米甩了甩脑袋,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这才问了一句,“有什么事情么?你总不至于是因为太过无聊,所以站在我房间前边发愣的吧。” 她这么一讲,木魁好像才从她方才的那句话里边醒悟了过来,从怀里边讨了讨,很快就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储物袋来,递到了糯米面前去。 木魁递送东西的时候,姿势还是如同当初那样,是将自己的手连同手上的东西一块儿递出去的,就好似身体不是身体,同样是一件可以随时丢弃的物品一样。 糯米看着他的动作,都有些晃神,差点儿忘了要去接木魁手上的东西。 等接过那东西以后,糯米更是呆住了。 那个储物袋,是当初叶梵送给她的那一个。后来她在帮叶梵买了东西,将木魁送回去的时候,还将那储物袋也一同还给了叶梵。那时候她还有些奇怪的自尊心,总觉得自己不能白要大师兄的东西,也觉得自己若是不要叶梵的那个储物袋,便能同叶梵站在同一个高度一样。 虽然后来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可储物袋到底是还回去了,她便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欠下大师兄什么。 糯米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也许叶梵身边的储物袋都长这个模样。 可她仔细看了一眼以后,马上便知道手中的储物袋正是以前叶梵给她的那一个。当初她在使用的时候,用这储物袋装过不少仙草。她虽然十分珍惜储物袋,却还是不免在储物袋口子附近染上了一些仙草的药汁颜色。 叶梵就是有好多一模一样的储物袋,却也不至于连这沾染的草汁颜色位置都一样。 如今再次见到这个储物袋,也不知道叶梵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他根本就没记住这个储物袋的意义。 糯米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要看一看储物袋里边的东西。 自从木魁重新回到叶梵身边去以后,他便更不爱开口讲话,连着传讯的时候,都不愿意多说一个字。所以后来叶梵叫糯米帮忙,从仙逸城买东西的时候,已经全是将所要的东西写在信纸上边了。 储物袋里边果然有一张信纸。 同信纸放在一块儿的,还有好些乱七八糟的仙草,也不知道叶梵是在什么地方收集回来的。 信上的内容十分简单,只是要糯米开始炼制三阳九阴丹罢了。这是他们之间早就说好的事情,不过因为糯米手上没有炼制用的仙草,又一时没有那个能耐,才拖到了这时候。 叶梵也不知道是见到了什么,这时候突然就觉得糯米是足以炼制这丹药了的,于是便将材料送了过来,叫糯米赶紧开炉炼制。 糯米再翻了翻储物袋,正如叶梵信上所讲,连着开炉的报酬都已经放在储物袋里边了,显然叶梵是断定糯米如今已经能够炼制出那丹药来。 “……叶道兄就没多说句话?”糯米拿着那张上头只写了几行字的信纸,前后翻了翻,发现确实再没有多写什么了,便玩笑着问了木魁一句。 “……” 木魁还是维持着自己万年不变的木头表情。 糯米顿时觉得无趣,“算了算了,同你说什么,你也不会搭理我的。” 她如今已经不太将叶梵放在心上了。换了以前,大师兄开口,她肯定是颠颠儿地就赶紧开炉了,根本不管自己手上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当然,她当年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了。 如今叶梵叫她开炉炼丹,她捏着手上那张信纸,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乐意。 虽说叶梵从来也没有亏待她,让她开炉的时候,总也会给她准备一点儿报酬,还给了她练习的机会,可就这么一张信纸,连句话也没有…… ps: _(:3」∠)_、多谢季风! 七百七十 另一面 “唔……叶道兄虽然这么讲了,可我最近没得时间呀……” 糯米歪着脑袋看着前头站着的木魁,甩了甩手中的那张信纸。 “……” 木魁连表情都没一丝改变。不管糯米说什么,他面上都是那种不便的木讷神情。 糯米倒是希望自己这一句话说出来以后,木魁面上的表情能够有点儿变化。不过,她的期待显然是要落空了。木魁别说是表情的变化了,就是连面上的眉毛都没有一根是动一动的。若不是以前曾经摸过,糯米这时候都该怀疑木魁的脸是不是也用木头雕刻出来的了。 “我最近确实不愿意开炉炼丹。”糯米看了看木魁那毫无变化的脸色,一边在心底暗暗觉得可惜,一边也觉得有点儿心虚。 叶梵同木魁之间的联系,有点儿类似于她以前同魃豹之间的那种关系。 若是叶梵愿意,能够通过木魁的眼睛和耳朵,看到听到木魁面前的一切。糯米也不知道叶梵什么时候就会看着木魁的视线,所以这时候同木魁讲话的时候,总觉得心中有点儿发虚。 她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外头那些修士,如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总是想要收集药气。药气虽然不算什么,我也还是不愿意让他们收集起来。在他们离开以前,我不想开炉炼丹。东西我收下了,等仙逸城那些修士离开以后,我会马上开始炼制的。” 一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糯米不免又想起自己先前帮着陆纤纤开炉炼丹的事情。 不过,陆纤纤那个事情同叶梵的事情显然是不一样的。 她根本不知道叶梵要用这丹药来做什么,可陆纤纤那丹药却是救命的。若是没有了那丹药的话,陆纤纤如今可能已经魂归天国了。 可即便心中是这么想的,在同木魁讲话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觉得有点儿没底气。特别是木魁面上的表情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更是叫糯米不知道对方心里有什么反应。 其实。叶梵应当不知道她曾经给陆纤纤开炉炼丹才是。 毕竟叶梵同楼千重唐允风他们一直都在外头,根本不留在门派里边的。先前他们早早就踩着飞剑离开了,一直没有回到门派里边来,也不知道他们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千仞宗到底不是他们的门派。他们先前虽然赖在飞舟上边,跟到了千仞宗里边来,可总也不能一直就留在门派当中。因而他们自己踩着飞剑离开了以后,便连秦广岚也跟着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可算是大伙儿之间不会发生什么难看的冲突了。 糯米只能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想着——这家伙就是没有表情、就是没有表情,他根本就没将话听进去,也不可能有想法。 这样在心中念叨了两遍以后,才觉得心中好受了一些。 木魁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到底就是个传话的,将东西交到糯米的手上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至于他会不会将糯米的答复学给叶梵听。那便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事情了。 糯米见木魁这没有一点儿反应的模样,也觉得有点儿不太妥当。 她想了想,干脆同木魁讲了一句,“你等等。” 木魁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糯米的话一说完,他就缓缓地点了点脑袋。 “……怎么。你其实还是在听我讲话的么?”糯米跟着调侃了木魁一句,却就再没得到回应了。 她也不强求。 说完话以后,她便走回到了房间里边去,拿出了一张信纸摊开在桌面上。 柱子一直还在房间里边坐着,这时候见糯米走进来就铺开了信纸,便将一个疑惑的眼神投到了糯米面前去。 “没什么,叶道兄叫我帮忙开炉炼丹。可我最近都不愿开炉。所以给他写个回复,让木魁带回去。”糯米一边拉起衣袖磨墨,一边小声地讲。 柱子没说什么,只是走到糯米身边去,将她手中的墨盘接了过去,又拿了根笔递到糯米手中。 糯米接过去沾了墨。将先前说的那些话又重新在信纸上写了一遍,来回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将信纸拿在手上,左右晃了晃。让墨汁赶紧变干。 木魁这时候已经又朝前走了一下,差不多就到了屋子门前边了。 不过他就是再靠近,也完全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若是木魁还保持着原先的感情,糯米肯定是要将他叫进屋子里边坐着的。可如今木魁根本就不愿意搭理她,她也不好再老凑到木魁面前去,省得叶梵总是怀疑这怀疑那的,说不准又要将木魁怎么样了。 等信纸上边的字迹变干了以后,糯米便将那信叠了起来,送到了木魁手里边去。 她晃了晃手中拿着的那个储物袋,讲,“东西我收下了。你将回话拿回去给叶道兄。你……” 糯米本想说,你若是在叶梵身边待得不高兴了,可以到我这儿来。 可她也不知道这时候叶梵是不是在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犹豫了一下,这话便有些说不出口来了。 木魁好像也完全没有要听她讲话的意思,拿到了回话的信纸以后,甚至在糯米说话以前,他就已经扭转了身子,朝外边走了过去。 糯米那句话最终也还是没能说出来。 不过,就算不说出口来,她觉得木魁应该也是知道的。 她甚至有种感觉,木魁正是因为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不愿意让她将那句话说出口,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转身离开。 ——着急呢。 这样的感觉出现在木魁身上,已经算是相当难得的了。 糯米便觉得自己实在有些看不透。 她如今对叶梵,已经算是没有什么幻想了。她很清楚的知道叶梵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改变叶梵。她没办法认同叶梵的做法,也没办法当真就同叶梵站在对立面上。所以她选择了一种最讨巧的做法——不再接近叶梵。 只要不同叶梵扯上什么关系,想来也不会因为叶梵而动摇,更不会需要她做出什么选择。 可在木魁身上,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叶梵。 木魁从来没有同她讲话多少话,更不要说是同她提起叶梵了。 即便是在当初同木魁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木魁就蜷缩在她房间的角落里边,用眼神追逐着她的身影,偶尔会同她说句话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叶梵。 他们一人一木灵,当时对叶梵的感觉都相当复杂,却都又是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个话题,好似那是根本就不可触碰的东西一样。 糯米第一次觉得叶梵做得太过分,便是见到木魁被叶梵拉回去,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封住了神智。 她在见到呆滞的木魁的时候,当真对那个一直信任着的大师兄产生了怀疑。 可即便是这样,木魁也还是想要留在叶梵身边。 她能够分辨得出来,那不是被强加上去的契约,而是木魁那自己封印起来的情感当中,难得流露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难以形容,可糯米却觉得自己能够看得懂。因为以前她年纪小的时候,也同木魁一样,曾经是那样心甘情愿地追在叶梵后头。 叶梵到底是什么样的修士,糯米曾经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看明白了。 可在见到木魁以后,她又觉得自己或许并不那样清楚。 也许在木魁眼里,会有一个谁也没见过的叶梵吧。 糯米看着木魁有些着急的背影,看着那个背影先是急急走远,然后慢慢放缓脚步,渐渐融入到夜色当中去,不由叹了口气。 她忍不住回头,问了柱子一句,“师兄哎,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有些人在你面前,和同在别人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柱子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明白糯米为什么要这么问。 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讲,“你。” “……啊?我?”糯米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柱子方才那个字就是答案,“为什么?” 柱子皱了皱眉头,有些烦恼该怎么解释。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开口,“……就是不一样。表情、动作、语气,都不一样。” 糯米没有再追问具体哪里不一样。 她自己回忆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也是这样。 同柱子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的确同在外边的时候不一样。 这并不是她自己刻意表现出来的,只是在同柱子待在一块儿的时候,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稚嫩一些的面貌来。若是柱子不说的话,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 也许她在同萧景言、同秦广岚在一块儿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感觉也并不很一样,只是她这时候慢慢回忆,却觉得对这些印象有些模糊,没办法回忆起来。 柱子在她面前的时候,不也是同在外边不一样么。至少在她面前,柱子的话还是挺多的。可她从来没见过柱子在外头同哪个修士讲那么多话。 七百七十一 汹涌 萧景言终于带着好些东西从仙逸城那头回来了。 门派里边的弟子们简直就是在夹道欢迎他的回归。至于山门外头那群修士到底是不是还在堵着门口,已经再没有多少人去理会。 先前关注那些修士,是因为他们在门派当中实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而且,那些修士堵在外头,虽然嘴上说是不影响他们的行动,可实际一看,到底还是对他们造成了一定影响。所以他们才会日日凑到那些修士面前去,说是笑话对方,其实心中还是希望对方能够离开的。 不过,今日萧景言既然是回来了,对千仞宗门内的弟子而言,便是说明门外堵着的那些修士果然算不得什么了。他们便都觉得十分欢欣鼓舞,哪里还有心思去搭理外头那些家伙。 糯米还曾经离开过千仞宗,在幽冥的时候,不知道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但萧景言却是一直就留在门派里边的。 虽说他只是个被糯米拉入门派的家伙,可他到底还是要比门派中其他弟子都更要老资格一些,从那些弟子加入门派开始,萧景言就已经是门派里边的内务总管了。只要有萧景言在,门派里边的仓库就从来没有空虚过。 他们可能并不完全清楚糯米为门派的仓库填补进去了多少东西,可萧景言是给他们分配东西的,只要有萧景言在,他们便觉得这门派不会倒,他们所应该能够得到的东西也不会少。 萧景言可没想到自己回来的时候,竟然会受到这样热烈的欢迎,这时候从飞剑上边远远地就见到下头一群弟子聚拢在一块儿,还以为门派里边出什么事情了。等他落下来以后,发现这些弟子竟然全都是要过来欢迎他的,便跟着茫然了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萧景言皱眉看着面前这一片可以称得上是混乱的场面。 “这不是……迎接你回门派里边来么。”糯米也是有些无奈,左右看了看围拢在一旁的弟子,也跟着皱了皱眉头。露出了个笑容来,“大抵是觉得你回来了,便是代表着门派里边的福利也跟着回来了吧。” “……瞧这些人闹的。”萧景言有些无语。 他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这些门派弟子当中所代表着的。竟然是这样的一种东西。这时候见到四周围着的弟子那样热切,想要抬手赶人,终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讪讪地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些弟子的做法很有些哭笑不得。 先前回来的时候,萧景言也只是想着要同糯米交代一些什么,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要对门派里边的弟子们多说什么的。可这时候,他已经完全被那些弟子围在了人群当中,面对着大家伙那副热情无边的模样,要是不说一些什么。好像就有些过不去一样。 糯米见萧景言一副为难的样子,便小声同他讲,“没什么。他们最近实在也被憋得够了。如今也不过是接着你回来这么一件事情来闹腾一下罢了,你没必要太在意的。” 她话是这么讲,可萧景言这时候身上的衣裳都已经被人趁乱拉住了。有无数的声音在问他最近到什么地方去了,又是做了什么。那些声音嘤嘤嗡嗡,一直缠在萧景言身边,简直就好像是挥之不去的蚊虫一样。 可萧景言总也不能当真对那些弟子怎么样,便只能是无奈地被人群拉扯来拉扯去的。 糯米说得对,这些弟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关心萧景言前些日子的行踪,不过是因为最近一直被困在门派里边。也没得什么事情可做。除了闭关修炼,便再没有什么别的能让他们发泄精力的了。 这时候见到萧景言回来,他们固然是觉得高兴,但更多的,却也是借着这个机会,随便胡闹一番。以此来宣泄罢了。 萧景言这时候抬头看着糯米,不由生出了一阵嫉妒的心情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视糯米身后的那个体修。他以前总是对他体修有些抵触的感觉。毕竟他直到这时候也还是没能放下糯米,偶尔见到糯米同柱子亲热地挨在一块儿,心里边的滋味是无论如何也不好受的。 他虽然有些懵懂,也没向糯米求证过。可见到柱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中有了点儿猜测了。 不同于其他人的猜想,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确定,跟在糯米身后的那个体修,就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傀儡。 当初这体修还是傀儡的时候,萧景言心里边已经觉得很不舒服了。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恢复成了修士的模样,却还是同糯米住在一块儿。 从糯米称呼那傀儡做师兄开始,萧景言就已经有了不少猜测。 他曾经同糯米一道回去那个硝烟四起的青泉峰,看着孙敏在糯米面前咽气,又听得孙敏当初说的那些话。他应当是最早一个怀疑那傀儡身份的人。 当初他只是静静看着,直到见到那傀儡不知怎的变成了个体修,一直缠在糯米身边,他才有些无奈地离开。他并不是当真就必须到仙逸城那边去,只是不愿在门派里边,日日面对这糯米同柱子罢了。 可如今见到糯米在那体修的护卫之下,清爽干净地站在人群当中,萧景言突然就有些羡慕了起来。 他羡慕的对象可不是那个体修,而是被体修保护着的糯米。 柱子就好似是海浪当中的磐石一样,虽然人群拥挤不堪,可他站在糯米身后,微微张开双手,将糯米护在里边,根本不会随着人流的动荡而移动。他就那么默默地站着,糯米就站在他身前,被他护得那样完好,根本没有哪个弟子会冲撞到糯米。 当然,糯米能够如此清闲,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千仞宗里边的弟子都对糯米有些敬畏。 他们哪怕不知道糯米到底为门派里边做了什么,甚至不知道糯米的修为层次到了哪个境界,更不清楚先前被邀请到修仙宗门去,又是怎样的一种境界,可糯米到底是个女修。在这个女修稀少的修仙界当中,女修到底还是有点儿特权的。 糯米本来是想要过来同萧景言说几句话的,可这时候见到门下弟子这样的热情,也跟着有些无奈。 没有弟子蹭到她身上来,却不代表她就能将萧景言从这人群当中救出去。 她朝着萧景言喊了两句话,可因为四周的声音实在太过杂乱,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更不要说是萧景言了。 萧景言光是见到糯米的嘴巴动了动,想要认真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耳边那些吵杂的声音里边,根本就没办法将糯米的声音分离出去。他努力地朝糯米的方向挤了一步,可马上就被后头的弟子拉扯了回去原处,只好朝着糯米摇了摇头。 “这个……”糯米很是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人群当中的萧景言,又扭头问柱子,“师兄,你能将阿萧从人群里边挖出来么?” 柱子很认真地看了看萧景言的方向,想了想,这才摇头,“办不到。” “……是吧,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办到。”糯米也跟着点了点头。 既然是做不到的事情,她很干脆的就选择了放弃。 陷在人群当中的萧景言显然也不可能听见她说的话,糯米便朝着萧景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先行离开。 她同萧景言之间层层叠叠隔阻了好多人,她只能从人缝当中见到萧景言的一点儿轮廓,也不知道萧景言到底能不能见到她的动作。 可就算见不到,那也没什么别的办法。糯米看着面前汹涌的人潮就觉得十分头疼,趁着弟子都涌到了萧景言身边去的时候,赶紧就拉着柱子朝外头走。 即便是那些弟子大都不会故意挤压到她身边,可在千仞宗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里边,挤入了这样多的弟子,还是拥得完全空不出一点儿闲余来。柱子再努力护着,也不过是护住糯米不被人推撞,再不能有更多的空间了。 糯米看着那些弟子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该笑话萧景言,还是该同情他。 她一路走到了人群外围,这才见到几个玉溪门的弟子正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外头,显然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加入到那人群当中去。 他们同千仞宗原本的弟子不一样,同萧景言之间根本就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更没有见过千仞宗最初刚兴起的时候,萧景言和糯米这些管事的都同弟子一般,吃住同样的东西,甚至可能比寻常弟子都不如。 所以突然见到那本应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内务总管被这么“围攻”,便很是有些诧异。 糯米见到他们面上满脸迷茫的神情,便朝他们笑了笑,讲,“没关系的。他们不过是笑闹一回。在咱们门派里边,规矩并不那么大。只是不能闹得太过分。你们同阿萧不熟,若是不想加入,也没必要勉强,在外头看着就是了。” 那几个玉溪门的弟子这才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听懂了没有,却还是站在最外边,到底没有加入到那人群里边去。 七百七十二 分辨 糯米再见到萧景言,已经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她自己也没有计算时间,不过从萧景言白日回来被围困在人群中央以后,糯米领着柱子,独自在几乎是空无一人的门派当中巡逻了一圈,到伙房那头去拿了点儿吃的东西,甚至还到门派前头那山门的位置看了看外头的情形,最后还同几个半妖闲聊了好些话,这才转回到房间里边去打坐修炼。 这样修炼了老半天,这才终于见到了有些衣衫不整的萧景言。 糯米本也没想要嘲笑萧景言的意思,可见到他那狼狈的模样以后,糯米终究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虽然赶紧就捂住嘴巴,露出一副不要意思的神情来。 萧景言很是有些哀怨地看了糯米一眼。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如今身上的样子实在有些狼狈,也怪不得糯米一下子憋不住笑意。所以也只是横了糯米一眼罢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哎、你总跟我讲,说门派里边没大事。可我怎么今日一回来,却发现门派里边好似进了疯子一样。你说你这个副掌教,也不管管事情的。”萧景言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拿这些话来同糯米讲。 糯米明知萧景言只是随口抱怨罢了,也就没有在意,只是眯着眼睛朝萧景言笑了笑,面上满是调侃的意思。 萧景言自己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讪讪地挠了挠脸,这才赶紧像是岔开话题一般,赶紧将他在仙逸城前边收到的那个耳坠拿了出来。 在他拿出来以前,糯米是十分紧张的。 她虽然一整天都没有停歇过,在门派里边四处游走,又勉强自己打坐修炼,可其实心中却没有一时是安定的,更不要说是好好安定下来想一想事情了。正是因为脑子里边的想法太多。她才会让自己无时无刻不处在忙碌的状态里边,好叫自己没有时间空闲下来胡思乱想。 可这时候终于还是来临了。 萧景言从外头那些弟子的包围当中突围而出以后,终于还是走到了她面前来,将那耳坠取出来。递到了糯米面前去。 可等萧景言将那耳坠取出来,递到了糯米面前去以后,糯米心中那种紧张的感觉反而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换成了一种无尽的失落。 她甚至不用仔细看萧景言手上的耳坠,已经能够确定那根本不是她阿娘遗留下来的东西。她如今的修为层次上去了,感觉也变得更加敏锐。若是她阿娘留下来的东西,她是无论如何也会生出感觉来的。 从田甜身上,她都能够感觉到她阿娘留下来的一点儿气息,更不要说是这种储存着本人灵气的东西了。 萧景言也见到糯米的表情瞬间就松弛了下来,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便问,“怎么,不是你要找的那一个么?” “不是,没有我娘的气息。”糯米摇摇头。 她也说不好自己如今的心情到底是有更多的放松,还是别的一些什么情感更多一些。她先前还曾经担心这耳坠若当真是她阿娘留下来的那一个。她直接就找回了自己被封印的另外一丝魂元以后,是不是马上就要到那灵妖界去了。 糯米如今倒也是渴望着力量的,希望能够赶紧迈上更高的境界,从而在这混乱的人间界里边脱颖而出。 可当她真正面对着这种可能性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可能还是很有些准备不足。她还没想好自己若是当真恢复了原先的魂元以后,是不是会恢复所谓过去的记忆,还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情况是她始料未及的。 至于到灵妖界去的事情。她也还没能准备好。 这时候突然发现萧景言手上的耳坠并不是她要寻找的那一个,她当真是没办法说清楚心中的滋味。 萧景言一直注意着糯米的神色,还担心糯米会因此而有什么不满。 可他看了半日,也没见到糯米当真就露出什么难过的神情来,反倒好像是松了口气一样,不由就有些愣住了。 “阿苗。你这……”萧景言犹豫着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开口讲话,害怕会打搅了糯米的心思。 糯米却很快就回过了神来,一转头,见到萧景言正在用一副担心的神色看着她,不由就朝着萧景言笑了笑。讲,“没什么。多谢阿萧你帮我将东西换回来。只可惜这并不是我要找的耳坠,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再将那东西寻回来就是了。其实我手上倒是有一条线索的,等人间界里边的情形安定一些以后,说不准我还能摸着那线索找下去。” 萧景言张了张嘴,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先前是他自己一味兴冲冲地觉得能帮糯米寻回那耳坠来的,也是他给了糯米希望。在中间周旋张罗。他虽然是辛苦,可要当真说起来,在这中间所有的期盼都是他给糯米的一个假象。如今这假象突然破灭,便连他都跟着觉得尴尬了起来。 他甚至没有办法看清糯米现在这放松的模样,到底是当真在心中不太在乎,还是只为了安慰他的情绪,才摆出来的一副假象。 “我……这、这个……” 萧景言很想说些什么,又或是给糯米道歉一句。可以往总是十分伶俐的他,这时候却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是。 反倒是糯米反过来安慰他,道,“阿萧你帮我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实在是辛苦你了。这东西换回来了,全是你的功劳。哪怕这东西并不是我要找寻的那一个,可本身的价值也放在这儿。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的,这东西到底也轮不到你说得准么。下次若是还见到类似的耳坠,你还是要帮我留意着呢。” 糯米这么讲,萧景言更是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看来糯米是完全明白他心里边的想法的,连他那么点儿尴尬都顾及到了。 可他却到底是叫糯米失望了。 萧景言也不知道该如何道歉,见糯米并没有很在意那耳坠,更觉得自己确实是做了件糟糕的事情。 说什么耳坠本身的价值,萧景言只觉得糯米是在安慰他罢了。若是这耳坠当真有什么价值,糯米也不至于是这样的毫不在乎了。更何况糯米这么随手地看一眼,就已经知道耳坠不是她要寻找的那一个,显然是有非常简便的方法可以检验耳坠的真伪。 他当初那样兴冲冲地要将耳坠弄回来以前,就应当想法子让糯米先判断一番,若是糯米确认了那耳坠的真伪以后,他便也没有必要如此着急地要去折腾这耳坠回来了。 再想起为了换回这耳坠,他还叫糯米特地炼制了一炉丹药,萧景言便更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瞎眼的事情。 糯米劝也劝过了,可萧景言还是在意,那也是没办法。 她若是再多说什么话,萧景言只怕会更在意,所以她干脆就不再讲什么了,而是将那只耳坠重新拿回到手中,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虽然不是程雨桂留下来的耳坠,可到底还是糯米用一瓶丹药专门换回来的东西。她就是再不在意,也得好好看一看,说不准日后还能派上用场。再不济,她也该将这东西再重新倒卖出去才是。 自从在幽冥里边过了一段日子以后,糯米简直可以说是爱上了倒卖这一项活动。如今只要有机会,她都会将手上那些用不到的东西再卖出去,好多囤积一下自己能用到的仙草一类的东西。 这耳坠从外观上看,确实同程雨桂留下来的那一只很是相似。不管是耳坠的样式还是上头那墨绿的宝玉,看着都同糯米耳朵当戴着的相当靠近。唯有是在耳坠的搭扣上边,用金丝勾出了几多不一样的金属花来。 如此一个模样的耳坠,很有可能也同样是出自程家。 糯米一下子还没办法分辨这耳坠当中当地是存了什么话,又或是有怎么样的一个幻境迷宫。她已经经历过一次耳坠当中的阵法了,这时候也不敢将自己的神识延伸到耳坠当中,只是将耳坠拿在手上反复看着。 萧景言自责了一番以后,再一抬头,却见到糯米很有兴致地翻看着手中的耳坠。 糯米面上那好奇的神情不似作伪,好像当真对那耳坠颇有兴趣一样。 萧景言如今当然是再没脸皮去同糯米搭话,说那耳坠的事情。可他见到糯米好像对那耳坠感兴趣,心中不免还是高兴了一下。虽然只是自我安慰,但见到糯米不是对那耳坠没有一点儿感觉,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不至于那样的失败。 除了耳坠以外,萧景言其实还有好些事情是要同糯米讲的。 可在这耳坠之后,后头那些分成灵石和仙草的事情,便都好像变得再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萧景言自己的想法罢了。比起那个耳坠,糯米还是对后头的灵石更感兴趣。这可是她打小开始就有的习惯和梦想。能靠着自己的双手挣回来那样多灵石,糯米可是一点儿也不会觉得无聊。 七百七十三 距离 拿到了萧景言送回来的那些灵石和仙草以后,糯米手中所储存的仙草种类又更多了起来。 这时候就是随便找一个中型门派出来,门派仓库里头收藏着的仙草种类,可能都没糯米手上的丰富。 她自己是个炼丹师,更是知道什么样的仙草特别珍贵,值得交换收藏。如今她手上藏着的那些仙草,不说是人间界里边最珍贵的,却肯定是最实用的。 有些仙草是她以前从来不会用到的,可如今到了现在这样的境界,便是能够很好地处理出来了。至于另外一些仙草,等阶更高,轻易无法得到,是她机缘巧合地从幽冥里边找到的。她如今也不过是将那些仙草藏起来,又或是种在缥缈幻境里边,就看以后是不是能派得上用场。 有了这么写仙草,哪怕是这时候就将糯米再赶回到幽冥里边去,她也觉得无所谓。 以前她还只在缥缈幻境里边种些灵谷一类的东西,仙草就是有,却也没办法一瞬间就长出年份来的。可现在那缥缈幻境里边再多了个无尽空间以后,她将仙草种入到无尽空间里边去,很快就能收到一些百年千年的仙草,根本不愁使用。 糯米甚至都不太去换那些已经拥有了的仙草了,只是将自己还没有的仙草种类收集回来。 要不是怕太过打眼,她甚至可以将缥缈幻境里边的那些仙草都取出来,保准能够卖个好价钱。 如今她不卖仙草,却还有别的东西是可以贩售的。 萧景言回来了以后,她便同萧景言又商量起这个事情来了——不卖仙草,她还可以卖灵谷。 从幽冥回来的修士眼看着是多了起来,可这些修士再多,也大都是从门派里边出来的内门弟子,他们根本不懂得如何培育仙草。 那些修士几乎是理所当然地以为,只要自己回到人间界里边来以后。便能够得到无穷无尽的食物,一如他们先前在门派当中一样。 可他们却不知道,当初在门派里边的时候,是有多少杂役为他们做事。才能够叫他们生活得那样无忧无虑。 如今他们就是回到人间界,也绝不可能就如同以前一样,只要在门派里边专心修炼,旁的什么都不再管。可这么一来,他们的计划便是全都被打乱了。 特别是好些修士在知道了可以回到人间界以后,在幽冥当中一时放松,恐怕已经将手头上的灵谷吃得差不多了。即便是回来人间界以后用不着消耗那样多的灵谷,他们手上的存粮到底还是不够。 还有些修士梦想着在回到人间界以后,能够杀一些妖兽吃肉的。 可他们却不知道,这人间界已经再不是原先的模样了。哪怕是这些妖兽。也再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模样。能够在人间界里边活下来的妖兽,都是从那两界大能的战火之间存活下来的,其机敏程度大大超乎了修士的想象。 就好比那些能够在人间界里头存活下来的凡人同修士,也不再是原先那样的迟缓。 能够从幽冥活着回来的修士,自然也受到了一定的锻炼。可却还是没办法同那些人间界里边的妖兽相比较。 他们回来以后才发现人间界的环境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这时候却也已经是太晚了。 身上没有存粮,只能一日一日眼看着消耗。 若是他们身边有个懂得炼丹的,还能够炼制一些辟谷丹勉强支撑着。可若是没有这样的人的话,那边只能是眼睁睁看着自己饿肚子了。毕竟不到筑基期,修士吃得再少,也还是需要吃东西的。 “怎么样。你觉得卖这个东西,能挣到灵石么?”糯米向萧景言咨询着。 “可以自然是可以的。”萧景言听了糯米的话,点点头,道,“外头的修士如今是日渐多了起来。丹药偶尔还能在仙城里边捡到一些,可灵谷当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从外头的土地里边长出来。他们如今也是相当烦恼。希望想要能买到灵谷的。可这个年头,又会有谁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的。只是……” 萧景言抬头看了看糯米,见她面色有些雀跃,便跟着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将心中的那些话说出口来。 糯米听到萧景言说这买卖做得。一时便兴奋了起来。等她发现萧景言满面犹豫以后,这才呆了呆,追问道,“怎么了?” “这个……”萧景言又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糯米,这才好似下定决心一样,讲,“阿苗,你当真要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咱们门派里边人数虽然不多,可弟子也不少。灵谷这样的东西,若是操作好了,日后可是一样大资本。咱们可以通过这个来控制更多的修士。咱们虽然没什么野心,却也不能没雄心。仙逸城那边的修士没办法再继续扩大,不过就是因为灵谷的限制。若是将这些都卖到外头去……” “所以阿萧你是不同意我卖灵谷么?”糯米歪着脑袋问。 萧景言咬咬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好在这事情上多说什么,因为他实在没有这样的权利。 门派仓库里边其实已经有足够的灵谷,他相信糯米说要拿出去转手的,肯定不会是仓库里边的那些。这样一来,便是从糯米自己身上拿出来的东西了。哪怕他萧景言不同意,难道糯米就不能自己将那些东西拿到外头去卖么。 这么一想,他便顿时觉得有点儿泄气。 可没想到,他才刚摇头,糯米便已经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 “好,阿萧你若是觉得不合适,那我便就不卖了。” 萧景言一愣。 他完全没想到糯米竟然会直接就接受了他的意见。他想过糯米会考虑他的想法,或者是同他商量一番,试图说服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糯米会这样毫不戒备地就全盘接收他的意见。 萧景言呆呆地看了糯米一眼,却见到糯米看向他的眼神十分清澈,里边含着的慢慢都是信任,一如当初他们两人在杂役府里边的时候那样。那时候,糯米虽然比如今要怯弱不少,总是躲在他后头,根本不敢多做什么。可他在同糯米说什么话的时候,糯米看着他的神情,便是同如今完全一样,眼神清荡荡的,里边包含着的完全都是信任。 他怔愣完以后,慢慢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好像想得有些疏离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在糯米同自己之间建立起了一座墙来。 刚开始的时候,这可能还并不十分明显。可随着糯米越走越远,修为越来越高,他自己好像就已经从原先的距离当中退了出去。 以前在仙逸城的时候,他就已经做过这么一回了。 当初他是以为自己只要退到了距离以外,就能够彻底地同糯米决裂开来。只要不见到糯米,渐渐的,自己就会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以至于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可以就这样静静地修炼下去。 可在重新见到糯米以后,他的所有以为和坚持便都在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完全逃不开了。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只是他的挣扎实在太过无力,根本不足以让他挣脱出去。 而且,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发现那样的距离感完全是不必要的。糯米不论走到什么地方,站在什么高度,都不会同他疏远,除非他做了什么伤害糯米的事情。 他发现了这一点以后,便曾经暗自下过决心。只要糯米没有走远,他便不能疏远糯米。 可想法是一回事儿,当真做事的事情,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想主动疏远糯米,可见这渐渐的发展当中,好像又是不由自主地就同糯米疏离了起来。这时候回头想想,他突然变觉得有点儿可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就那样的淡定,觉得糯米就不会接受他的说法。 明明糯米从来没有反驳过他的所有想法。 只不过是因为糯米如今有了自己的主见,却不代表糯米就已经不信任他了。 萧景言摇摇头,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是输了。 他虽然同柱子接触不多,很多时候更不愿意去在意柱子的存在,可身为情敌,有些时候是十分微妙的存在。他不愿意在意柱子,却又忍不住会去在意。他不知道柱子以前同糯米是怎么样相处的,可却发现柱子如今好像并没有同糯米疏离多少。 糯米不管是变成了什么模样,柱子站在她身边,都还是同以往一样,专心地注意着她周围的情况,默默地在为她做事,守护着她的安危。 可能因为柱子脑瓜子不好使,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糯米如今这修为,是不是需要他。 哪怕是觉得自己不被需要,柱子可能也不会觉得是糯米的问题,只觉得自己修炼不足,跟不上糯米,然后加倍地开始尽力修炼起来。 ——也难怪,糯米最后选的,是那个一直默默站在她身边的人。 七百七十四 商会联盟 萧景言的心思,终究没有摊到糯米面前去。 糯米这样的信任他,叫他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先前对糯米生出了那样的疏离来,糯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待他,当真是叫他有种情何以堪的感觉。 他想了想,便建议糯米可以换一种方式去处理手上存着的那些灵谷。 “零散着卖出去,绝对是不可行的。你没办法控制那些灵谷的流向。若是咱们一点儿不介意买家,倒是可以采取这种方式,这甚至可以多挣不少灵石。可我瞧着,你也不是很缺灵石,不过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再多挣一些罢了。既然这样,你倒不如是采取另外一种方式。”萧景言对糯米建议着。 “另外一种方式?”糯米歪了歪脑袋。 萧景言点点头,见糯米好像还有些迷糊,便讲,“你可以将灵谷卖给相熟的门派,譬如是咱们以前的那些盟友。” 他这话才方说出来,糯米的眼神就跟着亮了亮。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如今唯一制约着糯米这买卖的,便是灵谷的流向。若是能够确定灵谷流向什么地方,哪怕是中间的利润少一些,却也还是能够做得过的买卖。 糯米当真也并不在意这中间的一点儿利润差价。她如今手上的灵石早就不是萧景言所能够想象的数字了。连着她自己都有点儿数不清了。与其说她是想要挣灵石,不如说她只是习惯性的不愿意放弃这么一个机会。 她并不像为门派添麻烦,若是将灵谷买到了程青峰的手中,她自己也会觉得头疼不已。 可卖给那些盟友,便显然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盟友本身的灵谷也肯定不太足够,若是只少量地卖出去,仅仅够他们本身食用,也就不怕灵谷会外流到仙逸城里边去了。 这么做的话,甚至能够叫千仞宗重新同那些盟友建立起关系来。 自从人间界的混乱兴起以后。门派与门派之间的盟友关系便好似是风中残烛一般,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再没有人会想着什么盟友的了。可是,人间界的混乱却终会有完结的一日。 越来越多的修士从幽冥回到人间界来。更是预示着人间界会重新走上秩序。虽然没有人知道这秩序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重新建立起来,可他们这时候开始准备,也绝不会变得太早。 糯米想了想,觉得这法子确实不错,便点头同意了萧景言的想法。 他们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当真操作起来的时候,自然不能就这么傻傻地将灵谷拿到盟友面前去贩售。 这事情必须是要萧景言出面,以千仞宗内务总管的名义,朝着那些曾经的盟友都发出了一封传音符纸以示问候。问候的内容十分空泛,其实不过是为了确认对方是不是已经回到了人间界里边来罢了。 在所有的那些盟友当中。有将近一半的传音符纸毫无动静,显然这些门派要么是还没从幽冥回来,要么是负责修士已经身亡,甚至可能是已经灭派了。 而剩下的那一半门派,虽然都受到了萧景言发出去的传音符纸。可当真给萧景言回话的却是寥寥无几。恐怕那些门派如今也是一副自身难保的状态,大概觉得萧景言这莫名其妙的传音符纸很有点儿问题,生怕萧景言是想要开口借粮借人,因而干脆就假装不知道,完全没有进行答复。 萧景言等了两日,见再没有传音符纸回复过来了,便十分郁闷地同糯米讲。“阿苗,你瞧瞧。那些所谓的盟友便就是这模样。当真有了什么事情,还要指望着他们呢?连句话都不愿意回。啧啧,只能说这些门派,就是撑不下去了,也是自找了。咱们都将灵谷送到他们面前去了。他们都还不知道要来拿。” 糯米便笑了起来。 听着萧景言这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又是如此的委屈,好似他当真要将东西直接白送到人面前去,根本就不收人一分灵石一样。实际上。哪怕他们当真是在卖灵谷,而那些盟友也却是缺少粮食,也并不一定就会买他们的灵谷。 毕竟经历了幽冥以后,可不是人人都同糯米一样挣了好些灵石的。 能够存活下来,已经算是相当不容易了,说不准有好些修士在幽冥当中就已经花费光了身上的灵石,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东西来换买灵谷。 那些没有回音的门派,直接就被萧景言放到了一边去,甚至是写了个单子贴在门派当中,言明门派日后再不会同这些门派有任何瓜葛,自然也算不得是盟友了。哪怕日后再有什么合作,那也是日后的事情,条件一类的东西,自然是要另外再谈论了的。 而对于那些回话了的门派,萧景言又再次发过去了一张传音符纸。 这一次,他所讲的不再是那些空泛的话,而是确切地指出千仞宗当中有一批多余的灵谷,可以卖给那些支撑不下去的盟友同道。不过,因为千仞宗自己门派仓库内的灵谷也并不很多了,因而也不能多卖给大家。每个门派都只能是限量购买一些。 千仞宗先前贩售龙肉的时候,也曾经用过类似的法子。 有好些千仞宗的盟友门派,便是在那个时候建立起来关系的。因而此时萧景言如此这般的一讲,那些门派马上便都反应了过来。瞬时就有好些门派都变得狂喜。 有的门派不动声色,打算先观望一番,自然也有门派急急忙忙地就联系萧景言,希望能够赶紧从千仞宗那儿购得一些灵谷。 许多门派虽然心里边着急,可明面上所表现出来却也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只希望不要被千仞宗看出自己的急切来,好将灵谷的价格朝下压一压。 可止不住有些门派实在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这时候听说千仞宗愿意朝外贩售灵谷,便直接就拿着灵石和仙草过来了,痛快地就将灵谷买回去了一批。 这么一来,其余当真着急的门派也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同萧景言谈起了买卖。 等他们开始谈以后,才突然发现,千仞宗竟然好似当真是在为着他们好一般。 他们所贩售的,并不仅仅只是灵谷。 若是愿意同千仞宗建立更持久关系的盟友门派,除了能够从千仞宗处用更低廉的价格购买到灵谷以外,甚至还能够得到一个借调的千仞宗弟子。那千仞宗的弟子是个杂役,平日在门派当中所负责的,是灵谷的种植。 这弟子会一直留在盟友门派当中,直到教会了那门派里边的修士如何种植灵谷,才会回到千仞宗去。 不过,若是愿意接受这些好处的门派,却也要受到不少的制约。 除了必须要同千仞宗签订更进一步的契约以外,还必须在买卖灵谷的事情上边,尽听千仞宗的话。 这是千仞宗初期所想出来的一个法子。 等盟友门派里边的灵田发展起来以后,千仞宗甚至愿意牵头,建立起一个以灵谷为中心的商业联盟,专门是联合起各大门派来一同做买卖。 若是加入到这联盟当中来,至少是在最近的一段日子当中,那些门派便都要看着千仞宗的脸色做事了。甚至在他们门派当中的灵田建立起来以前,他们都没办法反对千仞宗的意思。 甚至是千仞宗有什么麻烦的时候,他们都必须要尽心尽力地帮忙。否则若是千仞宗一倒,谁也说不好那些外派的千仞宗弟子是不是还会留在盟友门派当中。 杂役以前确实是不吃香,可如今他们若是掌握着一门种植灵谷的手艺,想必是连六大门派都去得的了。 可加入到这商会联盟当中去,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至少他们是再无需为灵谷的问题发愁了。 千仞宗并没有强迫那些门派加入到这联盟里边去。若是盟友门派不愿意加入,也同样是可以购买灵谷,不过是所能购买的数量以及购买的价格要更高一些罢了。而且,自然也没有杂役弟子会到他们门派里边去,教他们如何开垦灵田,种植灵谷。 好些门派并不是觉得这事情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因为千仞宗当初是那样小的一个门派,才方始建立没多久。若不是因为有个炼丹术师的存在,后来又不知怎地折腾出了龙肉龙血来,他们甚至根本不会同这样的小门派建立什么契约。 可这时候,人间界不过是一场动荡,就突然叫这个小门派爬到了他们头上去,又叫他们怎么放得下这个脸面。 但那些愿意回复萧景言传音符纸的门派,就已经算得上是能沉住气的了,因而并没有马上就拒绝商会联盟的提议,只是对萧景言讲,说门派里边需要商量,问一问能不能先购买些灵谷用着。 萧景言十分痛快地就答应了。 糯米原本的目的,就只是卖一点儿灵谷挣些灵石罢了。至于这商会联盟,是她同萧景言后头突然想出来的东西,连着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可行,所以也根本没有对这事情抱着很大的期望。 ps: _(:3」∠)_、今天拿到了兰花儿的样书~! 七百七十五 连带好处 糯米和萧景言虽说是不太在意那个商会联盟是不是能够建立起来,可既然已经将这想法提出来了,到底还是会注意这个想法是不是当真就能够成立。 同这比起来,买卖灵谷倒也成了件小事情。 因为糯米早就已经知道,这些灵谷是绝不可能卖不出去的。只有她不愿意卖的时候,绝对么有旁人不愿意买的。那些门派早就已经急急忙忙将灵石和仙草都送了过来,甚至还在同萧景言商量,问问能不能买得更多的灵谷。 糯米这时候见到灵石,当然还是觉得高兴的。可更多,却是对这一切的麻木。 她已经很习惯于这些来往交易的买卖了。大抵是从她在幽冥的时候开始,她对于这些买卖,再没有多少心思。她早就知道这是绝对能成功的,所以更没有必要在这上边耗费多少心神。 明面上来说,糯米是完全不参与这些事情的。她只是负责在后头为萧景言提供灵谷,而外头的一切大小事务,都是萧景言出面去讲话。 萧景言甚至没有同外头的修士提起,说这些灵谷全部都属于糯米。他只是用千仞宗的名义来,同那些修士进行交易。 他们要做这样的事情,自然是需要先知会秦广岚的。 秦广岚对这些什么交易买卖一类的事情完全不在行,这时候听了二人的讲解,也依旧还是觉得不明不白的。他对糯米几乎可以说是有完全彻底的信任,因而虽然根本听不明白这事情,却还是愿意将这事完全就托付给糯米去操作。 只要糯米觉得萧景言是个可信的,这事情可以这么做,秦广岚便不再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他从很早以前就已经说过,“阿苗若是想要这门派不好,只要当初不加入到这门派里边来就是了,哪里还有必要将自己好些年的功夫都耗费在这门派上边,然后再将这门派扳倒。若是她心里边真有这么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想法。那我也当真是没别的法子。” 糯米当然不会想要千仞宗处什么问题,所以秦广岚的信任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秦广岚信任糯米,而糯米信任萧景言。 于是这事情便就慢慢地折腾得有板有眼起来。 糯米和秦广岚不出面,这事情无形中又便得更容易处理。 毕竟萧景言只是以一个传话人的方式来同外头那些盟友门派对话罢了。那些门派就是想要多谈一些什么条件。秦广岚都完全可以以自己无法做主为理由,将那些要求全推到一边去。 秦广岚被打过了招呼以后,若是接到传音符纸,便一律回答说是已经全权交托给糯米和萧景言去做。 而萧景言却说这事情的抉择最后在秦广岚和糯米身上。 外头那些门派再细细一找,才发现糯米竟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屋子里边闭关。千仞宗里边的人也说不好糯米这次闭关,到底是为了修炼,还是为了冲破境界,又或是仅仅只是开炉炼丹,不想让人打搅而已。 这么一来。那些门派就算是想要多谈一点儿条件,却也找不到能够对话的对象。 萧景言倒是十分耐心地同他们周旋,可在这周旋当中,萧景言没有一点儿要退让的意思,看得那些门派尽是咬牙切齿的。 若是还有别的选择。他们也不希望自己被一个小小的千仞宗所制约着。可等他们开始挣扎反抗以后,才突然发现,这时候想要不答应,好像已经有些太晚了。甚至就连千仞宗大度地将灵谷卖给他们,好似也成了个圈套一样。 原先在千仞宗没有贩售灵谷的时候,他们的日子虽然过得艰苦,可到底不算活不下去。再加上他们这些门派里边留存下来的。大都是些身手敏捷的剑修。人在饿到了一个境界的时候,便会好似突然灵活起来一样,三五不时的,也能稍微逮住一个个妖兽,相互分吃。 可自从他们在千仞宗买到灵谷以后,门派当中的弟子都已经知道了这事情。 也甭管千仞宗的要求是什么。可那些弟子全都知道了门派当中有了灵谷,而且灵谷是来自千仞宗,于是便都纷纷议论起这事情来。 有些修士说千仞宗别有所图、又或是个傻子;可更多的修士对千仞宗这样雪中送炭的行为,还是表示了相当的钦佩。 谁的粮食灵谷都不多,能将自己的储备拿出来。哪怕就是卖钱,到底也算一种能耐。 而且,买卖灵谷,却是要比白送还更让人来得感激。 “咱们并不欠外头那些门派什么。虽说曾是盟友关系,可人间界如今如此混沌,自从进入幽冥又离开以后,可再没有什么秩序可言。今日送了这个,明日就会被另外一家人出现在他们门前。你说你是施舍,还是不施舍?” 这种时候,不管做什么,都肯定是错。 好心办坏事的例子太多。 今日给一些,明日给另一些,终归不是长远的法子。这可不同糯米当初在幽冥里边,随便喜欢将东西送给谁,那便给他送过去。如今她必须要权衡的东西太多,总不能太过于厚此薄彼。否则的话,说不准真会出现为一碗饭而翻脸的事情。 为了表示自己的一视同仁和不偏不倚,将灵谷卖出去便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旁的门派灵石比你多,采买得更多的灵谷,他们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糯米自己对那商会十分关心,只是还不知道周遭的门派会不会答应,又会不会当真就加入到他们当中来做事。 她才刚这么想没多久,就已经有门派过来打听这事情了,只是隐隐约约,说得相当含糊。 糯米一看,干脆便也就不再理会这事情了,全权交给了萧景言负责,自己直接就忙活去了。 他们这边在做这些事情,外头那些嘟着山门的仙逸城修士,不可能毫无察觉。可他们察觉了也没用,根本就没办法拦阻得住。 刚开始程青峰指挥着人过来堵山门,恐怕便是早就已经看出来了糯米在这人间界的价值。程青峰当时还不知道糯米是个懂得种植灵谷,也不知道糯米身上藏着那样多的东西。可哪怕就仅仅只是糯米那个炼丹师的身份,就已经足够在这人间界里边做出一番大大的作为来了。 程青峰当初的想法也十分单纯,只是希望将千仞宗同外头那些从幽冥回来的修士隔绝开来,哪怕不能逼得糯米转投到仙逸城去,却也还是能够争取一点儿时间,将仙逸城先发展起来。若是等他完全将仙逸城控制住以后,不管糯米再怎么发展,那也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只可惜,程青峰有些太看清这人间界的混乱的。这么一场动乱,足以改变许多东西。 当千仞宗那些盟友门派联合着到山门前边来拜会的时候,想必程青峰还从来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糯米一路是在“闭关”,所以根本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的情形。可很快就有弟子到她面前来学说了一遍,说得活灵活现的,十分生动形象,听得糯米忍不住就笑得眉眼弯弯。 “怎么,他们已经都离开了么?”糯米忍不住笑着问道。 那些弟子便不住地点头,“都走了,都走了。他们也是一看大势不妙,自己没办法同那么多门派抗争,于是灰溜溜的都离开了。嘿嘿,副掌教您是没见到那情形,那些修士走的时候,面上满满都是不甘心。可他们不甘心又怎样,还不是就只能离开。啊哟,咱们门派被他们围堵了这么久,今日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了。” 这么说完以后,弟子又看了看糯米的脸色,突然满脸神秘地凑到了糯米面前去,小声问,“副掌教,那些门派联合着到咱们这边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可不要说不知道,咱们门派里边的事情,哪有您不知道的呢。” 糯米还没来得及讲话,那个弟子就已经被柱子拎着衣服拖到了一边去。 那弟子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要凑到糯米面前去了,只好讪讪地笑一笑,挠挠后脑勺,嘿嘿道,“没注意,没注意,咳咳。” 糯米看了他一眼,面上满满的都是笑容。 她可没想到,那个商会的事情,竟然能顺带将程青峰他们赶走了。 程青峰刚开始的时候肯定只是简单地想要堵住千仞宗的出路罢了,可后来程青峰亲自上门,又开始收集药气,肯定是在做更奇诡的事情。只是在这事情做成以前,他们就被赶走了,无形中也算是让糯米松了口气。 高兴归高兴,这样的事情却不能拿去同门派当中的普通弟子讲。 她只能笑笑,也同样是露出一副神秘的模样来,道,“你猜。” 这两个字,简直就是直接截断了外头弟子所有探究的心思。他们猜来猜去的,要不是没能猜个明白,也不会想要在糯米这儿打听点消息。只可惜,糯米给他们的答案,却还是只有这么两个字。 七百七十六 兴致 糯米不能出面去同那些盟友门派说什么,但其实他们同萧景言之间的商谈,萧景言回头还是会向糯米学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听得相当认真。可后来她很快就发现,这样的内容根本就不值得她花费时间去听的。因为萧景言一口咬定了不跟那些门派谈条件,所以其实这些所谓的谈话,都只是两边在相互拉扯而已,根本没有一点儿实际内容的。 糯米听萧景言说了一些以后,已经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了,赶紧就拦住了萧景言,讲,“成成成,这些我都不要听。有没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你同我讲一讲就是了。若是没有,你也没必要这样细致地同我汇报,你自个儿拿主意就是了嘛。” 萧景言这时候才是一笑,道,“那怎么可以。我先前那样痛苦地同那些修士周旋,简直是恨不得能将他们全都赶走。你也得感同身受一番才是吧。” 糯米这才知道萧景言原来是在作弄她,不免觉得有点儿好笑。 “你这么待我,难道你自己就能高兴了么。复述这样无聊的过程,倒不如咱们赶紧将事情定下来,你好赶紧歇息了吧。”糯米摇摇头,实在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萧景言面上便露出了苦色,叹了口气,道,“那是你不清楚外头的情形。如今咱们门派里边,可是住了好些过来想钻空子的门派代表。他们虽然自己带了干粮一类的东西,并不占用咱们门派的资源,可……唉,只要是被他们见到我的影子,肯定就会扑上来,拉着我直说一通废话,根本没个空闲的时候。你倒是让我再在你屋里边多躲一会儿吧。” 糯米听他讲得怪可怜的,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小声讲。“你难道没同他们讲,说你根本就不管事,只负责通知么?” “讲了,怎么没讲呢。他们一过来。我就已经同他们说得明明白白的。可他们这不是既找不到掌教,也寻不到你这个副掌教么。门派里边的管事,他们唯一能够找到的就是我了,可不是就找到我面前来了么。他们这简直就是想要恶心我吧,也不管说这些话是不是管用,只是非要说出来了才可以。”萧景言苦着脸道。 糯米只能朝着萧景言投去同情的目光。 她可绝对不会牺牲自己,去为萧景言解围,这时候除了一点儿无用的同情以外,可真没办法给萧景言任何帮助了。 萧景言也并不是当真想要糯米去为他分担什么。毕竟他可以推脱,而糯米却不能再找什么借口。所以在事情谈成以前,糯米这“闭关”是绝对还要持续下去的。他不过是实在有些撑不住,这才寻了个借口,赖在糯米房间里边不愿离开。 柱子原本还有些不满萧景言,可这时候听萧景言说得可怜。不免也跟着呆了呆,突然就觉得不好去驱赶萧景言了。 等抱怨完了以后,萧景言才当真向糯米说起外头的情形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讲的。 那些门派心中早就已经动摇了。他们门派的灵谷缺口太大,既然已经到了千仞宗来,便表示他们早就已经屈服,只是希望能够争取到更多的利益罢了。 千仞宗可以等,他们却实在等不得。 即便是先前已经在千仞宗这边买回去了一些灵谷。可门派人数摆在那儿,每日消耗的灵谷数目就不是小的,根本支撑不住多少天。 先前他们还觉得人间界会越混越好,可随着幽冥那边的修士更多地涌入回人间界里边来,他们的日子却是越过越回去了。 有更多的修士来同他们争抢人间界的资源,他们自己门派里边若是没办法开垦灵田种植灵谷。恐怕不可能再长远地发展下去。 谁能想到他们如今竟然会因为灵谷这种最叫人瞧不起、最没人在意的东西而发愁。 已经有不少门派将目光投向了凡人所种植的那些寻常的食物。可如今,那些凡人自己也要重新开垦田地,一时半刻也没办法供应他们的食用。于是,他们最后便都将目光投向了千仞宗。 “就这样吧。用不了几日,他们恐怕就会答应的。”糯米听完了萧景言的转述以后。也马上发现了那些门派的心态。 他们只是一时拉不下面子,其实心中早就已经答应了,否则也不会遣人到千仞宗来。再磨蹭个几日,既是妄想着看看能不能多要到一点儿好处,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好赖也缓和一些,不至于当真就损了自己门派的脸面。 那些修士过来的时候,甚至自己带了干粮,更明显是已经屈服于目前的状况了。 萧景言点点头,道,“倒是没想到,他们如今的日子也如此艰难。先前我总以为他们不至于答应,所以也没将心思放在这上头。如今一看,咱们也是时候开始从这儿掌管周边的形式了。” “就凭着一个商会?”糯米笑着摇了摇头。 萧景言却是意外的认真,道,“你不要小瞧商会。当年多少地方是被一个商会控制住了。咱们若是能够拿住了一个商会一时的权利,就足够咱们发展的了。我知道你不会永远就待在这个门派里边,我可能……也不会的。但至少到如今,咱们还是想要看着这门派壮大的。这绝对是个好机会。不仅仅是因为人间界的动乱,还是因为咱们储备下来的东西。你可能不知道,但我还是很喜欢研究世俗国家的历史。有多少人发家,不就是在乱世当中卖粮食么。” “咱们这修仙练道的……”糯米犹豫了一下,话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点点头,讲,“这事情既然是交给你负责,那你自己决定就是。我也不太懂这些,你需要什么,同我讲,我拿出去给你就是。” 萧景言也明白糯米确实对这些没有研究,因而也不勉强去同糯米多讲,只是点了点头。 这个所谓的商会成立,不过是当初他们二人之间的一句玩笑话罢了,并没有想过当真会建立起来的。这时候突然发现玩笑成了现实,萧景言只好赶紧去策划这个事情了。 他嘴上抱怨着麻烦,却也没有在糯米的房间里边停留多久。等事情都说完了以后,他便同糯米说了一句,紧接着就转身出门去了,也不知道是要到外头去,找谁说些什么话,又去做什么安排。 等萧景言离开了以后,糯米这才晃了晃脑袋,有些感叹地同柱子讲,“师兄呀,有时候瞧着阿萧,我就会突然觉得……我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些?” 柱子眉头一皱,显然没办法理解糯米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糯米看着萧景言在窗外走远的身影,沉默了一阵,这才讲,“有些事情,我当真是……没有想到那样深远的地方去。商会的事情,虽然是我当先提出来的,可这到底只是个玩笑话罢了。阿萧那样认真地去做事,倒叫我觉得很惭愧起来。若是换了我自己,我肯定会觉得这事情太过麻烦,根本就不可能去做,连提都不会同那些门派提起的。可其实,有些事情,许是真要去做过了,才知道结果的吧?” 柱子想了想,也跟着看了窗外一眼,这才慢慢讲,“他高兴。” “……嗯?”糯米有些意外。 柱子又讲,“做这些事情,他高兴,他可以。” “阿萧也不仅仅只能做这些事情呀。”糯米迟疑了一下,又想起当初在杂役府的时候,也跟着有些晃了神。 她倒是有些忘记了。 当初在杂役府的时候,还有他们在外头流浪当散修的时候,萧景言就已经显现出对买卖十分在行的模样来了。他的兴趣大抵就在这上头,而并不是什么向着仙道的修炼。 萧景言自己固然也会修炼,可修炼本来就是他们这些修士每日要做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就如同是呼吸一般必不可少。除此以外,至少在她自己的记忆中,萧景言最常做而且又做得最开怀的事情,便是算计着去做买卖了。 她只是一味想着这些事情本该无需去做,却忘记了,也许正是因为萧景言自己本身希望能够做一些什么,才促使了如今的这一切。 有些事情确实说不上必须,可只要是心中有着兴趣,渐渐的也就会做成了。 就好比她炼丹一样,虽然同萧景言所做的事情完全不同,可她自己若不是有兴趣,也根本不会到了如今的境界。不靠着自己的兴致,好些问题根本就发现不来。 “……也可能只是为了生计么。”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也不是没有为了谋生,就将某个事情做到尽善尽美的人存在。 可她虽然这样讲,嘴角还是不免勾出了一点儿弧线来。 若是这事情当真能叫萧景言做得高兴畅快,那她便也无需觉得这是一种拖累了。方才萧景言过来同她讲话的时候,眼神也确实是闪闪发亮的,只是她没有太在意罢了。 七百七十七 事成 糯米没有再对商会的事情多加干涉,甚至当真就是采取了一种放任自流的方式,由萧景言独自去处理那些问题。 若是萧景言到她房间里边来,将事情说给她听,她也会很认真地听了,然后给点儿意见。可萧景言要是忙乱起来,不同她讲这些,她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只任由萧景言去同那些外来的门派修士周旋。 千仞宗里头那些弟子,见到有那么多外来的修士,都纷纷觉得稀奇起来。 他们倒也不好围在那些修士身边做什么,所以也就只能私下凑到一块儿去,小声地讨论着那些修士到底是要过来做什么的。他们没办法去骚扰对方,又不能当真去问萧景言和糯米,于是便私下拿这个当话讲。 外头围堵着山门的修士虽然已经离开,但即便是这样,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这时候等山门通畅以后,他们才猛然发现,即便是可以离开门派,他们也完全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反倒是显得更寂寞了。 门派外头是大大的世界,可他们站在门派前头的时候,才突然茫然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也没办法找出想要做的事情来,连着可以做的事情,他们都跟着茫然了。 要说以前人间界还没有如此动乱的时候,他们还有许多地方是可以去的。更有好些事情可以做。人间界里头有好些修士是他们所认识的,又有一些仙城可以游荡。哪怕就是离开门派,到外头去历练一番,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如今这人间界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他们就是想要去做这些事情,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人间界再不是原先的模样,根本不可能再让他们随心所欲地行动。就拿外出历练来说,外头的妖兽鬼精得很,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修士在仙林里边。本就不如妖兽,这时候的妖兽又比原先的都更出色不少,他们眼看着是要比不上了的。 若不是这样,那些修士也不会说就猎不到食物。 糯米其实也并没有想要隐瞒门内弟子的意思。可因为门派里边有着那些外人的存在。她必须是作出一副“闭关修炼”的模样来,别说是她自己了,就连她身边的柱子都躲入到了屋子里边去,连一直在外边闲晃游荡的魃豹都被糯米喊了回来,房间外头只叫那几只半妖守着。 山门前边那些修士突然离开,正叫那几只半妖生出点儿危机感来,不知道自己如今的不作为是不是会让自己被克扣口粮,这时候又听到糯米给他们分配活计,便都兴冲冲地开始做起事情来,做得甚至是一丝不苟。 除了萧景言以外。无论什么人靠近那个房间,都会被半妖咧着白牙赶出去。 至于萧景言自己,他倒是常常在门派里边走动,却根本就没机会同弟子们多说几句话。因为他身边可说是无时无刻地都围着一群同盟过来的修士。千仞宗的弟子总不好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前,去问萧景言事情的。因而这事情便成了隐瞒一般。 秦广岚这个根本不在门派当中的家伙,自然也不会成为弟子们打探的对象。 先前还有弟子凑到糯米面前去学话,于是那弟子便成了好些同门的询问对象。只可惜,那弟子自己也是什么都不清楚。他到了糯米面前,倒是想要打听一番,可那时候事情还没定下来,糯米也根本没同他多讲什么。 等如今事情算是尘埃落定。糯米的房间却也成了禁区,谁都进不去。 那曾经进过糯米房间的弟子苦着张脸,可算是彻身体会了一把萧景言的感受。他被同门围着一路发问,简直都想要哭出来了。谁叫他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咧。 他耐着性子同所有弟子都说了一次,可还是有人会怀疑,又凑到他面前来。他只好是又将话重复一遍,“我说过了,副掌教根本就没多说什么。我当时也是问了的,可她不愿讲,我能怎么样。总不好逼着她开口呀。别问了,我实在是什么都不清楚。” “啧,没用。”同门都瞧着他摇头,差点没将那弟子给气得发疯。 不过他也知道,这就是门派里边实在没别的事情可做,于是大家伙儿才将这么一丁点儿的事情都认真对待。就好比先前萧景言回门派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是当真那么将那当一回事,不过是借此闹腾而已。 萧景言若是知道自己和糯米还累得门派里边一个弟子得到了同他一样的待遇,想必都会欣慰的笑出声来。 那些缠在萧景言身边的修士渐渐就少了起来。 他们早就发现同萧景言商量这事情是没什么用处的。先前他们从门派那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得到过掌教的叮咛了,着他们尽量争取一下,若是当真没办法的时候,也只能是答应千仞宗的条件了。 千仞宗开出的价码实际上已经很不错了,他们挣足面子以后,也好直接答应就是。 于是便有不少门派夜里私下寻到萧景言面前去,答应了他的条件,然后转身就离开了千仞宗。 他们甚至没等萧景言给他们安排人手,就直接先回门派去了,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实在没脸再呆在萧景言面前晃荡。 有了签下来的契约,那些修士也不怕千仞宗会耍什么小心机。虽然如今人间界已经混乱成了一团,可终究还不至于就在这些方面上作伪。他们也并没有付出什么,不过是签下了一个契约。千仞宗若是不派人到他们的门派去,他们也完全可以不遵守那契约上边的内容。 那些修士稍微离开以后,萧景言这才松了口气。 他可算是能在这些修士中间喘一口气了。 那些同盟过来的修士,其实都是些有眼力的。这时候见到萧景言身边围着的人散了不少,很快也就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过来以前,没哪个是没得到掌教叮嘱的,这时候见到有人开头,很快地就陆续同千仞宗都签下了契约。 这么一批修士还没离开,紧接着就又来了新的一群。 只是,过来的修士并没有很多,也不像先前的人那样犹豫不决。一旦发现从萧景言这说不上什么话,又联系不上糯米同秦广岚,他们便就已经明白了过来,十分痛快地答应了那契约,反倒是比先前那些修士要省事不少。 等这些修士都离开了以后,萧景言这才终于可以不再那样折腾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却也还是需要安排许多事情。 他同门派里边那些弟子一讲,那些一路猜测着的弟子们才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由都有些愕然。 这些弟子绝大部分都是曾经当过散修的,在外头跑过不少地方,见识也很广博。听了萧景言的话以后,马上就反应过来,知道这商会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以前在外头的时候,见过的商会可也不少。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商会这种东西竟然也会轮到千仞宗这样的小门派头上来。而且,这眼看着还是千仞宗挑头的商会。若是当真能够建立起来,千仞宗的地位简直可以说是跟着水涨船高。 邓静平呆呆地听着完了萧景言说的那些话,不免有些啧啧称奇,呆呆道,“先前我还觉得加入这门派,是我气运太差。后来在幽冥的时候,我已经换了个念头。可如今才知道,原来能加入到这门派来,可算是我气运好的表现呀。” 门派里边已经没有哪个修士不知道邓静平的气运的了,就连那些加入门派没多久的前玉溪门弟子,都已经见识过邓静平的厉害。这时候听见他这么讲,都跟着哄笑了起来。 邓静平的性子也算活跃,没事的时候常常会拿当年在门派大会上边的事情来说,因为大家伙对这一段过往还是相当清楚的。 只是,唯有一直和他熟悉的弟子才知道,刚加入到千仞宗来的时候,邓静平的抱怨可是从来没停歇过。 以前他可不将这千仞宗当成是什么好地方,因为每次提起门派大会的时候,那口气里头的抑郁,简直是恨不得将他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好好洗一遍,然后再塞回到眼眶里边去,同现在这感慨的口吻可是全然不同的。 邓静平讲话的时候又没有什么顾忌,萧景言先前又同他住在同一个屋里边,因而就连萧景言都知道他先前说起这事情来的时候是什么德行,不免也跟着笑话了他一回。 等笑闹够了,萧景言才十分正式地同那些弟子讲,“这也不是要瞒着你们,实在是先前还没商量好的时候,说了也没什么用处,还平白叫你们心里存了事情。如今若是愿意到那些门派去的,咱们这儿都会算上一笔门派贡献,还能从副掌教那儿领到一瓶丹药。丹药的种类你们自己挑,副掌教能炼出来的,都可以。至于在那门派里边你们收了什么东西,门派也一律不会过问。” 七百七十八 分派 萧景言十分正式地同门派里边的那些弟子讲,“这也不是要瞒着你们,实在是先前还没商量好的时候,说了也没什么用处,还平白叫你们心里存了事情。如今若是愿意到那些门派去的,咱们这儿都会算上一笔门派贡献,还能从副掌教那儿领到一瓶丹药。丹药的种类你们自己挑,副掌教能炼出来的,都可以。至于在那门派里边你们收了什么东西,门派也一律不会过问。” 这已经算是相当好的条件了。 即便是人间界还没有混乱起来的时候,这样的条件,也足以让人疯狂了,更何况如今这人间界乱做一团,实在也活得够苦,若是能够拿到这么些东西,哪怕自己不用,转手卖出去,也实在是够他们高兴的。 听着的弟子便都纷纷震撼了一把,紧接着就开始相互扭头看了看,然后窃窃私语了起来。 萧景言仔细一听他们讲话的内容,便都有些哭笑不得。 那些弟子竟然都已经开始商量着要到哪个门派去比较好了。听他们那认真的话,分析得一丝不苟的,从原先那些盟友门派开始分析而起,再说到之前几日那些过来的修士是个什么打扮,带着的干粮又是怎么样的,一路说下来,听得萧景言都有些感慨。 他当时被那些修士围困得满头冒烟,根本没多余的闲工夫去注意那些东西,这时候听到弟子们一讲,这才有些恍然,原来他自己竟然是错过了那么多细微的东西。 不过,萧景言很快就咳嗽了一声,重新将下边那些弟子的注意力引回到自己身上,这才又讲,“这些事情,你们回头再自己商量着吧。我这边还没说完呢。你们先回去想一想,若是愿意去帮忙的。从明日起,便到我这儿来报名。我会负责给你们登记名字,算好贡献。你们将想要的丹药记录下来,我便去叫副掌教给你们炼制着。等你们从外头回来。便能拿到丹药了。” 下边不知道哪个弟子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小声讲,“我还说门派怎么就不担心咱们跟着别的门派跑了呢,感情这是遭就已经想好的了呀。为了这丹药,咱们是拼死也要回门派里边来呀。” 萧景言扭头一看,正好见到那个讲话的修士还来不及闭上嘴巴。 他仔细一瞧,便笑了起来,道,“怎么,你这是羡慕了不成?你个剑修从来不做别的事情。如今这显然是只有杂役弟子能胜任的了。你在旁边说这话,有用么。你就是站到那些门派面前,本也没人要你。” 四周的弟子扭头一看,可不是么。方才讲话的那个弟子,压根儿就是个剑修。虽然修为在千仞宗里边算是很不错的一个。可他压根儿不懂什么开垦灵田种植灵谷。他就是去求旁的门派接受他,其他门派肯定也不会乐意的。 那剑修也知道自己没机会,不过是这么说了一嘴,没想到就被萧景言逮住了,也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正如萧景言所言,这事情本身同其他修士并没有什么确切的关系。他们根本不懂得种植灵谷。这时候外头的剑修根本没有一点儿尊严,哪个门派会随随便便地招揽剑修。而且,其实就算是要将那些剑修赶走,他们也不会离开门派的。 在千仞宗里边,至少有用之不尽的灵谷同丹药,如今还有哪个门派是有这么优厚的待遇。旁的门派再好。能比千仞宗更好的,可实在是不多见了。 笑闹一回以后,真正需要认真去烦恼的,也唯有是那些杂役弟子罢了。 萧景言同弟子们讲完以后,又再次回到了糯米房间里边去。同糯米说了一番。 这次,他面上终于不再是那种夹杂着兴奋的愁苦表情,而是真正的高兴了起来,兴冲冲地同糯米列了一排名字,都是同意加入到商会里边来的门派。光是看看这些名字,就可以想象这商会日后的规模会有多庞大。 糯米倒当真没想到商会里边能有这么多门派,不免是有些愣住了。听完了萧景言的话以后,她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慢讲,“如今这些门派……商会应该也足够了。阿萧,你说咱们是不是再该给他们一点儿福利?这些门派是最早加入的,同日后那些再加入进来的门派,是不是该有不一样的待遇才是?” 萧景言想了想,也跟着点头,道,“这是自然。” 萧景言十分正式地同门派里边的那些弟子讲,“这也不是要瞒着你们,实在是先前还没商量好的时候,说了也没什么用处,还平白叫你们心里存了事情。如今若是愿意到那些门派去的,咱们这儿都会算上一笔门派贡献,还能从副掌教那儿领到一瓶丹药。丹药的种类你们自己挑,副掌教能炼出来的,都可以。至于在那门派里边你们收了什么东西,门派也一律不会过问。” 这已经算是相当好的条件了。 即便是人间界还没有混乱起来的时候,这样的条件,也足以让人疯狂了,更何况如今这人间界乱做一团,实在也活得够苦,若是能够拿到这么些东西,哪怕自己不用,转手卖出去,也实在是够他们高兴的。 听着的弟子便都纷纷震撼了一把,紧接着就开始相互扭头看了看,然后窃窃私语了起来。 萧景言仔细一听他们讲话的内容,便都有些哭笑不得。 那些弟子竟然都已经开始商量着要到哪个门派去比较好了。听他们那认真的话,分析得一丝不苟的,从原先那些盟友门派开始分析而起,再说到之前几日那些过来的修士是个什么打扮,带着的干粮又是怎么样的,一路说下来,听得萧景言都有些感慨。 他当时被那些修士围困得满头冒烟,根本没多余的闲工夫去注意那些东西,这时候听到弟子们一讲,这才有些恍然,原来他自己竟然是错过了那么多细微的东西。 不过,萧景言很快就咳嗽了一声,重新将下边那些弟子的注意力引回到自己身上,这才又讲,“这些事情,你们回头再自己商量着吧。我这边还没说完呢。你们先回去想一想,若是愿意去帮忙的,从明日起,便到我这儿来报名。我会负责给你们登记名字,算好贡献。你们将想要的丹药记录下来,我便去叫副掌教给你们炼制着。等你们从外头回来,便能拿到丹药了。” 下边不知道哪个弟子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小声讲,“我还说门派怎么就不担心咱们跟着别的门派跑了呢,感情这是遭就已经想好的了呀。为了这丹药,咱们是拼死也要回门派里边来呀。” 萧景言扭头一看,正好见到那个讲话的修士还来不及闭上嘴巴。 他仔细一瞧,便笑了起来,道,“怎么,你这是羡慕了不成?你个剑修从来不做别的事情。如今这显然是只有杂役弟子能胜任的了,你在旁边说这话,有用么。你就是站到那些门派面前,本也没人要你。” 四周的弟子扭头一看,可不是么。方才讲话的那个弟子,压根儿就是个剑修。虽然修为在千仞宗里边算是很不错的一个,可他压根儿不懂什么开垦灵田种植灵谷。他就是去求旁的门派接受他,其他门派肯定也不会乐意的。 那剑修也知道自己没机会,不过是这么说了一嘴,没想到就被萧景言逮住了,也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正如萧景言所言,这事情本身同其他修士并没有什么确切的关系。他们根本不懂得种植灵谷,这时候外头的剑修根本没有一点儿尊严,哪个门派会随随便便地招揽剑修。而且,其实就算是要将那些剑修赶走,他们也不会离开门派的。 在千仞宗里边,至少有用之不尽的灵谷同丹药,如今还有哪个门派是有这么优厚的待遇。旁的门派再好,能比千仞宗更好的,可实在是不多见了。 笑闹一回以后,真正需要认真去烦恼的,也唯有是那些杂役弟子罢了。 萧景言同弟子们讲完以后,又再次回到了糯米房间里边去,同糯米说了一番。 这次,他面上终于不再是那种夹杂着兴奋的愁苦表情,而是真正的高兴了起来,兴冲冲地同糯米列了一排名字,都是同意加入到商会里边来的门派。光是看看这些名字,就可以想象这商会日后的规模会有多庞大。 糯米倒当真没想到商会里边能有这么多门派,不免是有些愣住了。听完了萧景言的话以后,她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慢讲,“如今这些门派……商会应该也足够了。阿萧,你说咱们是不是再该给他们一点儿福利?这些门派是最早加入的,同日后那些再加入进来的门派,是不是该有不一样的待遇才是?” 萧景言想了想,也跟着点头,道,“这是自然。” 七百七十九 聚沙成塔 门派里边一下子就少了一批修士。 不过对留下来的那些人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差别。就是那些修士不在了,他们也还是照样在门派里边干活做事,该修炼的时候,便是自己默默修炼,好像完全没什么变化一样。 那些杂役弟子离开了,唯一改变的,可能就是糯米了。 先前糯米一直躲在房间里边假装自己在“闭关”,这时候,门派里边负责管理灵谷种植的人手少了一大半,她也只好赶紧到外头去帮忙了。 她领着的那些修士,大都是玉溪门的弟子,学艺算不得很精通,跟在糯米身后,倒显得不是来帮忙做事,而是来跟着学东西的。糯米瞧见他们那模样,也实在很有些无奈。 可无奈归无奈,她还是只能领着那群修士弟子慢慢的做事。 幸亏她一直就是个有耐心的,又有柱子在后头跟着帮忙,好些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去做,柱子已经抢先将事情就做完了。特别是那些需要力气的活计儿,有时候糯米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呢,柱子就已经将那些事情都做好了。 等糯米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转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事情是可做的。 她见到柱子那么忙活着,倒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便只是在旁边笑眯眯看着,然后拉着柱子的手,轻声讲几句话,回头就去给柱子专门炼制了一整个丹炉的丹药。 这可是门派里边其他修士弟子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待遇。他们唯有就是在旁边看着,也不能说什么。谁叫他们同柱子就是不一样呢。哪怕他们也同样抢着干活儿,最后也得到了糯米送的丹药,却到底同柱子的还是不同。 那些弟子不止一次在背后露出羡慕嫉妒恨的嘴脸来,可在面对着柱子的时候,他们也确实没有脾气。 柱子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同糯米关系好,所以才能得到厚待的。他的能耐也确实十分厉害。至少他能够在先前山门被围堵着的时候出门去教训人,却实在没别的弟子能够做到这一点了。这固然是因为他是个体修,但也因为他能耐够了。 要不这门派里边还有那样多的体修。怎么就不见那些体修也这么做呢。 他们就是背后有着一些闲话,也不敢就拿到糯米同柱子面前去讲,也不敢在外头随便乱说。谁都知道萧景言同糯米的关系也相当好,若是被他听见了这些话。肯定会将传闲话的人都拎过去教训一顿。 于是这样的话就算是有从心里边冒出来,也没得个流传,很快就消散了。 实际上这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糯米所用以开炉炼丹的仙草,都是她自己储藏的,同门派仓库里边的东西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她无论想要怎么处置,都没有问题。所以也算不得什么。 门派里边的弟子酸溜溜的,主要是糯米在柱子身上所花费的心思罢了。 “那就是副掌教自己的东西,可也不是那个体修的呀。”有些弟子还是忍不住在后头悄悄同相熟的同门说这话,“那还是个男修咧,占着个女修的东西可好管什么用。咱们去找副掌教开炉的时候。东西不都是要自己备着的么,怎么到了那体修身上,就不一样了。” 那被拉着听的同门弟子一听,几乎没将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马上将茶水咽下去。又扭过头,用一种十分诧异的眼神看了看面前那位,摇头讲,“话可不能像你这么说。副掌教自己的东西,还不是愿意给哪个,就直接给哪个了?” “话是这样没错。可一个男修……总不能仗着副掌教就对他好,便让副掌教吃亏的吧。”那修士还是在小声地嘀咕着。 那同门便失笑了起来。讲,“副掌教若是将仙草用在你身上,那就叫不浪费了是么。你怎么知道那体修同副掌教之间有什么关系。说不准副掌教身上藏着的那些东西,好有一半是那体修的呢。副掌教在幽冥的时候到底过得如何,咱们这些当弟子的都尽不知道,又有什么可讲的。” 他这么一说。对方才讪讪地动了动嘴巴,紧接着就不讲话了。 怀着那样心思的弟子恐怕还很不少。 他们自己是奋斗一辈子也不能同糯米那样收集到如此多仙草的,这时候见到糯米将仙草都仔细炼制成了丹药,花费在一个体修身上,便都觉得很有些可惜起来。就是知道那些仙草根本轮不到他们去碰。可只要这么想一想,他们便觉得连心肝都跟着疼了起来。 实在是……实在是……可惜呀! 好些弟子都在暗自摇头。 他们自己都是些剑修仙修,因而就算是承认了柱子的存在,却也还是对一个体修没有太大的好感。反倒是门派当中的杂役和体修,偶尔还会同柱子讲讲话,交流一下修炼的心得。 柱子先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可以说几乎是从来不同人交流的,他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和闲钱。如今到了千仞宗,他倒是因为糯米的关系,身边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些修士存在。 他是个脑子纯憨的,见那些修士并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想听一听他修炼时候的感悟,便也愿意同那些杂役体修说一说,相互之间交流一番。那些杂役体修修为不高,可有时候却还是会对修炼有自己的感悟。 这样的感悟是专属于体修的,糯米是个仙修,就是再怎么厉害,也根本不可能懂得这些。 糯米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为柱子提供更多的丹药。 她自己其实也担心柱子没办法筑基,可这样的话,她是绝不会去同柱子讲的。为了柱子能够修炼到筑基的境界,她可以说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也许她也同萧景言一样,有着同样的毛病。 自己在折腾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同柱子讲一讲。 她总觉得柱子师兄应当是明白的。其实即便是不明白,那也没什么。毕竟她也没想着要叫师兄一定惦记着她所做的那些事情。她自己一心儿想要将自己能拿出来的好都送到柱子面前去,并不需要对方知道,这是她打小开始就已经小心翼翼地拥有着的一种习惯。 也就是遇到柱子这样能够明白她心思的人,才会注意到她所做的那些事情。 若是换了个叶梵那样的,她付出再多,恐怕也是当真不会被知道的。 柱子也从来没有直接同糯米讲过这些事情,就好似他自己当真就不知道一样。不过,在平日修炼的时候,他总是相当的认真,叫糯米一看就觉得柱子也是在为着筑基而努力着的。 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并不很在乎自己的修为层次能达到什么样的一个境界。他毕竟是个体修,本来也没有什么希望修炼到一个高深的境界。 可若是糯米希望他能筑基的话,那么便不管中间会有多少波折困难,最后是不是能够做到,他都一定会为此而努力。 千仞宗里边好些弟子只见到柱子十分憨厚地在门派当中做着体力活,又或是见到他默默离开门派,不一时就拎回一只妖兽来,却从来没有修士想过他如今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步。 柱子就是再厉害,甚至都被糯米用神兽血丹改造过灵脉和身躯,也不过就是个体修。如今天赋比寻常体修是要好一些,可天赋再好,总不可能比那些内门弟子更厉害的,都不要说是追赶上糯米了。 而且他所修炼的功夫,永远也就只能是体修的功法。 这样的功法能够改造身躯,对灵脉的锻造却相当缓慢,比那些杂役修炼的大路货都还要不如。 若是柱子自己没有花费好大心思的话,如今根本是不可能有这样一身横练的功夫。 只可惜在这千仞宗里边,除了糯米以外,恐怕也没有谁会注意到这一点了。 甚至就连那些同柱子交流经验的杂役和体修,都没发现柱子到底是在这上边花费了多少精力。他们同柱子讲得越多,便越觉得柱子果然还是个厉害的。 不说他服用的那些丹药,就是在体修的修炼上边,他也有很深的认识。 他脑子不好,修炼也很慢。可他自己在这里已经不知道是花费了多少时间了。 这方面,就连糯米也完全不知道。 她自己修炼的时候,自然不知道柱子是在做什么。可她没有修炼的时候,只要睁开眼睛,总能见到柱子就守在她身边,随时等着同她一块儿四下走动。 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柱子的修为还是在一点一点地提升着。 这样的提升一点儿也不明显。若是要说的话,这样的提升就好似是沙子一样,落在沙滩上头,根本不会累积起一点儿高度来。 可柱子硬是靠着这样微小的提升,慢慢地将自己的修为垒起了一个又一个高度。其中所经历的艰辛困苦,他是绝不会同任何人讲的,恐怕也没有人会明白。 外头的人只要见到他如今的模样、如今的修为,那便已经够了。 七百八十 条款 萧景言最近一直十分忙碌。 门派里边的杂役都被派出去以后,他在门派当中的工作便算是告一段落。 可这里边的事情忙完了以后,却不代表那个商会就已经建立起来了。为了要将商会的章程编造出来,他可是日日夜夜都在琢磨着这里边的弯弯道道。 这事情已经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处理完毕的。 他先是给这章程拟出来了一个草稿,紧接着便将这草稿给糯米看了一遍,再给秦广岚发过去了一份。这东西必须是等千仞宗里边的三个管事的修士都看过了,并且确定下来以后,再送出去给其他同盟门派看一看。 若是他们中间还有什么意见,再可以考虑修改。 一旦这东西确定下来了以后,那便是再也不会做出任何更改的了。因而萧景言在做这个事情的时候,可是相当的谨慎,光是他自己那儿就已经将东西过了好几遍了。再加上糯米同秦广岚看的那些,也算是彻底地将这里边的边边角角都瞧了一遍,甚至就连上头用的字眼是不是正确,都可以说是瞧得有些疯魔了。 等他们将那些条条杠杠的磨完了以后,再拿到旁的那些门派面前去,那些门派仔细将东西看完,都有些讲不出话来。 实在是那上边的东西已经被磨得十分圆滑,连用字都精准无比,再没什么可以改动的地方了。 “这个……那个……是不是写得太过细致了?好些地方其实也无需就写到了这个份上。”那些修士一边抹着脑袋上的冷汗,一边只能这样找出来了一点儿根本说不上错处的错处。 实在是这份东西细致得过分。 先前在这东西出来以前,其他那些同盟门派还想着能够在里边挑出一点儿什么东西来,再暗自去改动改动,也好朝着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方向动点儿脑筋。 结果等拿到手上一看,不禁是全傻了眼。这东西的细致程度简直可以说是远远地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中间不要说是什么漏洞一类的东西了,就连那一个一个字都让他们觉得刺眼。 这里边的条条项项,倒是没有偏向哪一边。如果当真按照这上边所写的来执行操作。不要说是他们了,就连千仞宗其实也占不到什么太大的便宜。想要在商会里边掌握说话的权力,就必须是先为商会以及其他商会成员有所付出。 至于这付出是不是同权力等价,那就是见仁见智了。 就好比如今千仞宗拿出来的这些灵谷。对他们自己门派而言,可能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在其他门派面前,这些灵谷却简直就是救命的。他们虽然也知道千仞宗是不缺这么点儿灵谷的,却实在也不好说这些灵谷无用。 萧景言对于那些同盟门派的反应,可算是相当的高兴。他在这东西上边耗费的时间可不是旁人能想象的,所想要的就是如今这样的效果。他自然知道有好些门派都在等着瞧好戏,在他将这些东西列出来了以后,就光是等待着那些门派的反应了。 见到那些门派那种无话可讲的模样,便让萧景言更觉得满心的高兴。 “怎么。我可就讲了吧,咱们这么弄得好好的,他们便再没办法多讲什么了。”萧景言十分得意洋洋地同糯米说起这事情来,逗得糯米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如今说这些事情,可又有什么用处。”糯米摇头。瞧见萧景言在她面前那得瑟的模样,又觉得随随便便地打击他,好像并不太好。 萧景言却也并不是就为了要前来炫耀的,不过是在说事儿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上了这么点儿笑话的意思。这要是换了在外头,萧景言可绝对不敢这样讲话,也唯有是在糯米面前的时候。才可以稍微露出这么点儿姿态来,也用不着担心自己的心思会流露到外头去,被其他修士知道。 糯米大概也是能明白萧景言这心思的,因而笑着听完了萧景言讲的那些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听萧景言将话讲完了。便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紧接着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她本来已经将这事情完全就交给萧景言去做了,所以如今这事情没有什么问题,她便只负责听着。根本不多讲话。 萧景言志得意满地过来同糯米讲这事情,到底也只是因为想要找个人讲一讲话罢了,就连旁边的柱子都能够听出他声音里边的兴致盎然,更不要说是糯米。到这时候一看,糯米才突然发现,萧景言果然是当真将这事情当成是一件十分趣致的事来做的。 他自己对这些事情相当感兴趣,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人又或是什么门派而在做这事情的。他做这些,都仅仅只是为了他自己。他高兴,他便愿意花费各种功夫去奋斗。 糯米这时候终于发现,先前柱子讲得对。 她根本没有必要因为玩笑一般地提出了这个建议而觉得后悔,因为最乐在其中的人,好似反倒是萧景言自己。 萧景言兴冲冲地同糯米说了一回,紧接着就又从糯米面前离开了,转身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他如今在外头的事情多了,还要每日去看一看外派到其他门派的弟子是不是过得好,整日脚不沾地的样子,甚至连同糯米讲话的时候都不那么多了。 糯米有些愣愣地看着萧景言从房间里边跑出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十分感慨地同柱子讲,“师兄你先前同我说的时候,我还没这样深的感触。可如今见到了阿萧的模样,才发现他却是做得十分高兴。也罢,他若是能欢喜,这事情便是件好事了吧。” 柱子默默点点头。 以前糯米同萧景言在一块儿的时候,虽然说是有着相当的默契,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到底是有点儿奇怪。这种微妙的感觉,门派里边的弟子是绝不会觉察得到的,也就唯有是柱子这种日日跟在糯米身后的,才能够稍微发现一些。 只是,柱子也不知道糯米同萧景言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他自己有不是个爱讲话的,所以即便是察觉到了,却也没有多问什么,自然更不会从中做什么事情了。 可他不主动做什么,并不代表他就不将这事情放在心上。 当发现糯米同萧景言之间的关系有可能稍微得到缓和的时候,柱子也会默默地在旁边做一些提醒。 有些事情,到底是站在边上的人才能够看得清楚。 要说了解的话,糯米对萧景言的了解,绝对是比柱子要深好多倍的。可她理解萧景言,却不代表她就能够看清楚萧景言想要做的事情。 正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有时候才会反而瞧不清一些事情。 糯米一直都以为萧景言在这千仞宗里边,就仅仅只是因为她罢了,所以从来也没有想过,萧景言这时候这么努力地去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也从来不敢觉得萧景言是在为他自己而做事的。因为这么一想,就好像会将萧景言的所有事情都推倒萧景言自己身上去一样,很有些不负责任的感觉。 可其实萧景言也并不仅仅因为糯米,才对这千仞宗有感情。 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因为糯米。但只要是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会有感情的。同门派里边的弟子相处得就了,而门派里边又有那样多的东西是萧景言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他对这门派的珍惜,其实已经远超过糯米的想象。 特别是在萧景言同门派里边的弟子一同经历了幽冥以后,他如今对门派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糯米所能够想象的。 他自己也有想要做的事情,只是糯米一时之间没办法想得很透彻罢了。 “也是,他既然能在这门派里边找到想做的事情,不论他是不是要一直待在这门派当中,如今也没太大关系了吧。若是这商会能在他手上定下来,那即便他是到外头去当散修,肯定也是十分轻松写意的。” 糯米小声地说了一句,摇了摇头,面上跟着就露出了一点儿羡慕的神色来。 她这时候是真的觉得萧景言的选择不错了。她自己没办法走的路,恐怕萧景言会走得十分潇洒。 萧景言其实从来就不是想要当一个散修的。 他只是因为当初没有办法展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在对门派和家族彻底失望了以后,才迫不得已地选择了散修这一条路。那也是在万剑宗破败了以后,他才走上了这么一个道路,当初即便是生活在杂役府中,他也还是同样没有轻易离开。 “说不准,这地方既是掌教的志向,也是阿萧的志向吧。这门派建立起来了,他们二人其实一路是在扶持着的。我说是出的力气多,不过就是埋头炼丹。他们对这门派,感情想必是更不一样才是。” 糯米低声说着,想起自己再怎么有感情,也同样还是觉得自己可以随时离开门派,不免还是有点儿惆怅。 也许她同萧景言,当真是不一样的。 ps: 新换了眼镜超不习惯……跪…… 七百八十一 引诱 糯米不到外头去走动,可在门派里边的时候,还是走动得十分勤快的。 除了要到后边灵田去看一看灵谷,她还要在门派里头注意着陆纤纤的模样。 她自己自然是不愿意同陆纤纤扯上什么关系。可自从先前帮着陆纤纤开炉炼制了丹药以后,糯米便发现自己已经很难不去在意陆纤纤的状况了。旁边只要有个弟子提起陆纤纤来,她便就忍不住要去听。 偏偏那些弟子讲起陆纤纤的时候,话里边很是含糊不清,根本就没有当真说到点子上边去。糯米听了好半日,根本就没听明白陆纤纤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 再加上陆纤纤这人相当的要面子,又十分骄傲,根本就不会在那些男修面前流露出自己真正的模样来,所以即便是在那些弟子的口中,陆纤纤就是如何如何的好看,同陆纤纤自己本身的状态也根本就不可能是一样的。 这么一来,听那些弟子说得多了,反倒是叫糯米自己心里边忐忑了起来。 不要说是她了,就连柱子都开始在意起陆纤纤。虽然柱子在意陆纤纤,更多是因为觉得糯米会在意。 所以糯米左思右想之下,干脆是每日都亲自去看一看陆纤纤,也好让自己能够安心一些。 陆纤纤见到糯米上门,也跟着露出了个诧异的神色来。 糯米先前躲着她的时候,是那样的明显,以至于连着陆纤纤自己都能够感觉得出来。 陆纤纤以前还曾经就此耻笑过糯米,觉得她是个放不开的。可不管她再怎么讲,糯米还是依旧那副模样,根本不将她的笑话放在心上。所以陆纤纤便觉得,糯米也是个拘泥的,平日没什么事情的时候,是不会去找她的。 “怎么。你今日倒是有心思来找我了么,是瞧瞧我死了没有?”陆纤纤娇笑着问道。 糯米却点了点头,颇为认真地讲,“没错。” 她答应得这样痛快。反倒是叫陆纤纤又一愣。 在陆纤纤的印象中,糯米可不是会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糯米性子相当软和,甚至不会特地说出这种事情来刺激人的。这时候糯米竟然这样讲,可大大不同于她往日的性情。 陆纤纤面色一正,再看了看糯米,才发现糯米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继续讲话的意思,好像当真只是过来看看。等看完了以后,便再没什么可讲的了。 甚至在说完这一句话以后,糯米都已经站了起来。准备着要转身离去。 陆纤纤更是怔愣,看着糯米的背影,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想明白糯米是要做什么的。 大概就如同糯米自己所讲的那样,当真就只是过来“看一看”,根本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倒不是说看一看她是否陨落。只是过来确认一下她的状态罢了。 糯米并没有什么要同她讲的,自然也不会跟她多讲什么。而她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糯米是来做什么的,也没将糯米就留住,便是眼睁睁地看着糯米过来瞧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在糯米离开的时候,倒是那个跟在糯米后头的体修回过头来,又看了陆纤纤一眼。 陆纤纤如今的面色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她没有再像当初那样隐瞒自己的模样了。整个人坐着的时候,面上的气色还有些发青,却已经比灰败要好许多。她面上原本是红润的,可这时候染了点儿青气,就显得特别的孱弱可怜。 她很懂得怎样去运用自己身上的武器,展露出这样有些虚弱的模样来。虽然会叫她的形象受到一点儿损毁,可那些男修见到她这模样以后,都会纷纷抢着就给她送东西过来,让她进补。她为了要给腹中那胎儿保存一点儿灵气,这时候也顾不得自己的傲慢和自尊了。直接就将自己的模样袒露了出来,叫外头的那些男修都能看见。 糯米方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见到陆纤纤屋子里边放着的那些东西了。 她一入房门,就已经见到房间里边放着不少仙草丹药一类的东西了。见到那些东西的时候,糯米心中其实是暗暗一乐又一叹的。 他们这千仞宗虽说是比其他门派环境要好一些,有着她的存在以后,门派里边的弟子想要得到丹药,可比外头的那些修士要方便了许多。只要是同她讲了的,她一定就会开炉炼制的。 不过,这炼制却也不是就直接免费送的。 那些弟子想要炼制丹药,即便是自己凑齐了所有仙草,也要克扣贡献点,才能让糯米开炉。若是贡献点不足的时候,甚至还要动用丹药。若是他们自己本身就没有准备相关的仙草,甚至还需要另外多出一些贡献点或是灵石,才能从门派仓库里边将那些东西买出来。 外头的那些修士是根本就不可能随随便便买到丹药,千仞宗里边的弟子是能够买到丹药,不代表他们就不需要付出代价。 即便是这样,丹药的价格也绝对是不便宜的。门派里边好些弟子求到了丹药以后,一时都还舍不得吃,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舍得就直接送到了陆纤纤面前去。 糯米可当真是有些不太能理解这样的行为。 她自然也觉得陆纤纤是个绝色美人,可除此以外,她也没发现陆纤纤就有什么更特别的地方。再加上陆纤纤如今肚子里边可还怀着一个胎儿,那些男修也不知道心中想的是什么,竟好似一点儿也不在意一样。 有了那些丹药和仙草一类的东西,再看看陆纤纤如今的脸色,糯米便知道,陆纤纤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了。再加上糯米自己还会隔三岔五地就给陆纤纤开炉炼制一点儿丹药,陆纤纤肯定是能够撑下去的。 虽然她生产以后,可能整个身子也跟着就虚弱了下去,可到底不会有身死魂灭的下场。 糯米一路慢慢走着,一路在心中盘算着陆纤纤到底需要再服用多少丹药,一时又想起那些男修弟子给陆纤纤送过去的东西,倒是觉得有些痴了,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来。柱子一个没注意,直接就撞到了糯米身上去。 幸亏柱子反应也算快,刚碰到糯米背后,马上就已经停住了,又伸手去拉住了糯米,才没将人撞到地上去。 糯米被这么一撞,倒是回过了神来,突然扭头见到柱子,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师兄,你欢喜陆纤纤么?” 柱子这时候正手忙脚乱地拉着糯米,又有些慌张地检查糯米有没有被他撞到哪里了,突然听见糯米这么一问,便呆了呆,问道,“什么?” “就是……方才那个女修么,你不是回头瞧了她几眼么,她是个好看的吧。若是我给了你丹药,你见她身子不好,会给她送过去不?”糯米外头想了想,便给出了同那些男修弟子遇到的同样的事情来。 柱子又是一皱眉,“为何要送过去。她不是自个人有丹药么。” “若是你不知道她有丹药呢?”糯米又问。 “……你给我的丹药,为何要送旁人。”柱子还是摇头。 糯米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才好。她想了想,觉得同这师兄讲话的时候,这么绕圈子恐怕是没有结果,干脆就将自己察觉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那些男修弟子统统都给陆纤纤送丹药送仙草的,总叫她有些不明白。 她说完了以后,这才又抬头看了柱子一眼,却发现柱子的眉头慢慢松了开来,好像有些明悟一样。 “没啥呀。”柱子相当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道,“你若是有事,我也给你送丹药。” “可……她不是……她同那些弟子也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呀。”糯米有些不明白地讲道。 柱子便挠了挠头,想了一下,好像在考虑在怎么样开口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讲,“都是这样的么。关系不亲密,才更要送东西。东西送多了,保不齐就亲密了咧。” 糯米一呆,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产生了一点儿错误的想法。 她自己自然是知道陆纤纤身上怀着的那个胎儿是什么,所以早就知道陆纤纤不可能同外头那些男修有什么瓜葛。而且,她所见到的是真正的陆纤纤,能够明显地叫她感觉到陆纤纤对外头的男修是多么的不屑一顾。 因而她便先入为主地觉得那些男修是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却还是要去讨好陆纤纤,叫她觉得十分不解。 可若是换到那些男修的立场上边来看,他们却是很有机会就站在陆纤纤身边的。 陆纤纤怀着个胎儿,正好说明陆纤纤根本不抗拒男修的接触。再加上陆纤纤身边从来没个固定的男修,他们肯定会觉得自己稍微努力一番,就会得到陆纤纤的心思。 在那些男修面前的时候,陆纤纤肯定也不是那副冷傲的模样,而是装出对方所欢喜的模样来。再加上稍微施展一点儿媚术,还有哪个男修能逃脱陆纤纤的手心呢。 七百八十二 心思 带入到那些男修弟子的角度去思考以后,糯米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过来。 若是从那样的角度去看陆纤纤的话,陆纤纤当真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相当好的道侣了。因为他们所见到的,根本就不是陆纤纤,而是陆纤纤所展现出来的,他们最喜欢的那个模样的女修,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陆纤纤怀着娃子的事情,虽然也叫人觉得沮丧,可他们到底是修士,同世俗凡人不同。女修在修仙界本就十分罕见,这时候遇到了一个艳丽的已算是相当不容易,哪里还会嫌弃。 于是他们自然是愿意讨好陆纤纤的。 糯米这才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心中一直的疑惑便也跟着解开了。 可在解开疑惑以后,她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看柱子,小声问,“师兄,那你呢。你会给那个女修送丹药么?” 她以前可是从来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的。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心中微微一动,这问题一下子就脱口而出。 等问出来了以后,她自己才发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挺不应该的问题,于是面色一下子就涨红了起来,有些期期艾艾的,也不知道再要接什么话才好。 她虽然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思,可却也隐约知道这话不是随随便便就开口问的,问出来了以后,便总好似是有什么同平日不一样似的。 柱子先是被这问题问得一怔,紧接着又瞧见了糯米那副不好意思的神情,一时都有些呆住了,没想起来要回答,倒是有些傻傻地看着糯米。 糯米在他面前的时候,流露出来的神态已经相当的稚嫩,可那样的稚嫩,同如今这种小女子的神态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只有在很偶尔的情况下边,糯米才会在他面前展露出这娇怯的一面来。当真是将他的眼睛都看得有些没办法转开了。 柱子是特别爱看糯米有些儿面红的那副模样的。 在面红的时候,糯米就连耳垂都会跟着染上一点儿粉色。整个人怯弱地站在那儿,微微低着脑袋,头上的青丝垂落下去。盖住了几乎整张面庞,唯有是耳朵从头发之间露了出来,还隔出一道细细的缝隙,让人稍微能见到下头白皙的脖颈,叫人看着都十分心动,忍不住想要好好护着她。 糯米有些害羞地咬着下唇,很是不知所措地站立许久,却也没能听到柱子的回答,不免是有些奇怪。 她也不敢直接就抬头去看柱子的面色,只要是低着头打量柱子的手掌。却见柱子手上也没什么动静,不免觉得有点儿奇怪。她实在是鼓不起勇气去抬头看柱子,只好小小地甩了甩脑袋,伸手捻了捻耳后的头发,细声讲了一句。“没、没什么……师兄你用不着去想这问题。” “啊、啊。”柱子听糯米这样一讲,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发现自己方才一直在看着糯米发呆,不免也跟着面红了起来,赶紧也挠了挠头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幸亏糯米方才一直没有抬头,也见不到柱子现在尴尬的神色,他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赶紧去回想糯米放才的问题。一想之下。便马上脱口而出,道,“我不会送她丹药。” “……这……”糯米说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别的什么想法。 她倒是很想追问一句为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以后,又觉得还在有些说不出口来。 方才问出那个问题。就已经很是有些怪异了。如今若是再要追问,也不知道师兄会不会就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又或是说师兄如今已经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了么…… 糯米自己心中忐忑得很,更不知道柱子其实比她更要紧张一些。她这时候若是抬头去看,足以见到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个表情。柱子也是悄悄地注意了一下糯米的模样,赶紧就将头扭到了一边去。将自己的表情藏在了后头。 旁边这时候正好有门派里边的弟子经过,一眼就见到了这边奇异的情形,不免是跟着好奇了起来。 不过那些弟子也是相当有眼力见的,一看就知道这边的气氛很有些怪异,所以也并不开口打搅,只是悄悄地在旁边看着。 门派里边如今也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在这头看点儿热闹就成了他们每日必不可少的行为了。这时候难得瞧到一点儿副掌教的热闹,那些弟子便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瞧瞧瞧瞧,你们看那模样吧。我就说副掌教肯定是已经同那师兄确定关系了吧。”这是个先前就支持糯米同柱子在一块儿的弟子。 旁边马上就有别的闻讯而来的修士涌上前来,一听他那么讲,马上不服气地反驳道,“若是那样,怎就不见二人相知的模样。这眼瞧着就还是在相互试探着么。你同你道侣是这么个情形呢?” 先前开口那弟子一窒,好一会儿才嘀咕了一句,道,“我可怎么知道?我也没有道侣。” 他这么一讲,其他弟子便忍不住发出哄然的笑声来。 那边笑得高兴了不打紧,却一下子就惊动了糯米和柱子二人。 这两人本还在各自不好意思的,听见了旁边的笑声,才跟着扭头朝那边看了一眼。一看之下,糯米的面色就变得更红了起来。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弟子是什么时候站在那边,又是瞧见了多少。想到自己一直在那些弟子面前维持着一副副掌教的模样来,这时候却叫他们瞧见了这样落脸面的一幕,不免是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可她这一抬头,便是连那些弟子都有些看得呆住了。 那些弟子比柱子更不济。他们可是从来都没见过糯米露出这样娇羞的女儿家模样来的。虽然一路都知道副掌教是个女修,可在他们心中,副掌教还是个相当高高在上的存在。而糯米也从来在他们面前都是带着一点儿疏离的,他们便从来没办法将糯米想得太过亲近。 有时候会有些儿幻想,可即便是在那幻想里头,糯米的形象恐怕都不如这一下粉红的脸色显得娇嫩可爱。 见到那些弟子们奇怪的脸色,糯米顿时就显得更不好意思了起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是。 不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柱子却是一下就回过了神来。 他可是太习惯于拦在糯米前边,挡住外头那些男修了。 也说不好是他以前当傀儡时候的习惯,还是他自己心中本来就有着私心,做这样的动作,他甚至都已经习惯到了无需思考的地步。那些弟子才刚开始瞪着糯米发愣,柱子就已经朝前迈了几步,正好就挡在了他们同糯米之间。 “啊……”好些弟子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听得糯米更是恨不得能钻到地缝里边去。 柱子却是面不改色地赶人。 他赶人的时候,根本就不开口,而是相当身体力行地直接朝着那些弟子冲了过去。他身形庞大,跑过去的时候简直就如同是个什么庞然大物一般,那些弟子一看,瞬间就被吓了一跳,赶紧嘻嘻哈哈着从远处跑开。 一边跑,还一边有人忍不住叫,“啊哟,我才知道,副掌教原来是这样的好看。” 旁边马上有人驳斥道,“胡扯!副掌教本就很好看的。是你自个儿从来没注意!不过,今儿副掌教确实是特别的……特别的……” “啊哟,难怪副掌教身边也老是围着个护卫。这确实是需要赶一赶害虫……啊哟!别冲着我来呀,我可不是什么害虫!我我、我帮你一块儿赶害虫好么!” 那些弟子是说得高兴了,殊不知糯米都恨不得直接一个法术过去将他们炸飞,那就相当清净了。 她没能同柱子问出什么话来,更不知道柱子只看着她那羞怯的模样,就已经将心蹦跳得飞快了。 至于后来那些弟子之间流传出来的闲话,她更是听不见。 她大抵是绝不会知道,从那一日开始,门派当中的弟子便突然分成了两派。一派觉得陆纤纤那样成熟的女修十分美艳,却还有另外一批修士,就觉得她那样带着点儿青涩的模样特别勾人。 当然,这些弟子私下讨论的时候,可是从来不会叫萧景言同柱子听见的,更不可能传到她面前去。 反倒是陆纤纤好似有一点儿了解,之后糯米再到陆纤纤屋里边去的时候,都会见到陆纤纤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她一直笑,笑得她背脊都发凉了。 糯米不愿开口去问陆纤纤,于是见到陆纤纤露出那样的笑容,干脆是直接就转身离开。 却没想到陆纤纤竟然一下子就从自己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离开了座位,走到柱子面前去,拍了拍柱子壮实的胳膊,有些幸灾乐祸地讲,“你可要抓紧一些,别叫旁人抢走了呵。” 柱子一愣,回头看陆纤纤,才发现陆纤纤已经没有在看他了,而是笑吟吟地看着糯米的背影,眼睛弯弯的,如同一只妖狐一般。 ps:  之前竟然眼镜不舒服到都忘记写几更了……跪地不起 七百八十三 亲疏 萧景言独自一人在忙活着的时候,其实糯米也并没有轻松下来。 虽然两个人做事情的方向不同,可到底也同样是在做着事情的。特别是那些外派的弟子在别的门派里边已经将种植灵谷的经验传播开去了,那些弟子不一时就能够回到门派里边来,糯米便要开始着手准备那些弟子需要的丹药了。 当初那些弟子点着要的丹药,可都不是什么容易炼制的东西。糯米不至于说是炼制不出来,可期间所要花费的时间也不是少的。这时候算着时日,她便要赶紧开始做这样的事情了。 她一要开始炼丹,柱子同魃豹便也跟着不得闲了起来,都被她喊回到了房间这边来。 糯米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魃豹了,这时候将魃豹喊回来以后,再一见他的模样,便是连着糯米自己都跟着愣住了,差点儿没一下子就喷笑出来。 只见魃豹面上还是那种不动声色的神情,甚至连见到糯米面上的那笑容,都只不过是动了动眉头罢了,再没做出更多的表情来。 可糯米在旁边看着,早就已经惊讶得不行了。 不要说是糯米,就连旁边站着的柱子,都忍不住愣了愣,一副完全没办法反应过来的样子。 因为魃豹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走进来的,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小的胖嘟嘟的家伙,竟然是在缥缈幻境里边常常缠着魃豹,非要咬魃豹的尾巴不可的藤小桥。 以前在缥缈幻境里边的时候,糯米偶尔也会见到藤小桥缠着魃豹的模样。可那时候魃豹还仅仅只是一直豹子罢了,并不是现在这俊帅的人类模样。那时候藤小桥缠着魃豹,还可以说是因为魃豹身上毛绒绒的,所以格外地找藤小桥喜欢。 可如今魃豹都已经成了个人的模样了,面上偏偏又是那样毫无表情的严肃,居然会带着个胖嘟嘟的小娃子在外头行走,可当真是叫糯米觉得意外。 糯米总以为藤小桥是害怕除她以外的所有修士。可如今一看,不论魃豹是人还是豹子,藤小桥好像都并不怕他。被他拉在手上的时候,甚至敢在千仞宗外头走来走去的。这可是连糯米自己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 她以前带藤小桥出去的时候。总是要将藤小桥抱在怀里。否则的话,这个小闹腾可绝对不会出门去面对着其他修士的,更不要说是跟着一块儿玩耍了。也不知道魃豹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又或是说有什么特别的气场,竟然能叫胆小的藤小桥乖乖跟在他身边走着。 “哎呀,魃豹,这……”糯米瞧了瞧魃豹,又瞧了瞧藤小桥。 她倒是想要讲话,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才好。当年魃豹可还想要将藤小桥吃掉呢。没想到才不过这么一点儿时间罢了,这两人之间就已经混熟了,而且还熟到了一个叫人惊诧的境界。 魃豹面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好似他根本不是拖了个胆小的灵果娃娃出门,只是在腰上多挂了一个配剑一样。哪怕是对着糯米的笑。也没给出一点儿反应。可若是仔细地去看一看的话,便能看出魃豹面上其实是有点儿难堪的。 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将藤小桥带在身边,更不愿意当这小娃娃的奶娘。 无奈藤小桥每次见到他都要缠着他,甚至是要咬他的尾巴。如今他是个人类的模样,早就没有尾巴了。于是这小家伙便突然就转移了目标,扑到了他身后去,非要缠着他的头发不可。甚至想要将他的头发拔下一把来放嘴里咬。 都不知道是不是当初魃豹想要将藤小桥吃掉,结果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报应。藤小桥每次见到魃豹的时候,都是张嘴要咬的。要不是顾虑着糯米,魃豹当真就将这娃娃直接拆开煮熟吃掉就是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闲工夫,带着这小家伙四处跑。 可他也没办法。 糯米如今几乎是将藤小桥当成了自家娃子一样。哪怕不常带在身边,却也是宝贝一样放在缥缈幻境里边,一有机会就去同藤小桥讲话,又是仔细教导一番,还亲自去给藤小桥做了衣裳。一看就是疼爱得紧。 魃豹若是还想要留在糯米身边,可就不能将这小娃子吃掉。 他曾经试过远离缥缈幻境。 这在一段时间里边很是奏效。至少在那段时间里边,他却是清闲了不少。没有藤小桥缠在他身边咬他的尾巴,他得以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在外头专心修炼。高兴的时候吸收药气,不高兴的时候便跑得远远的,在山林当中猎杀妖兽,好不自在。 然而,这样快活的日子只持续了相当短暂的一段时间。 当糯米开始进入修仙宗门里边比斗以后,魃豹被迫又回到了那个缥缈幻境里边去。面对着他的,自然还是那见到他尾巴尖儿就眼睛发亮的小娃娃。 他尝试过用爪子去摁拍那个娃娃,可不管他再怎么推怎么拍,藤小桥都没有一点儿要放弃的意思,甚至还觉得他这是在玩耍,咯咯笑得十分欢快。 魃豹只要沉默着放弃了。 不能伤害藤小桥,便意味着他只能忍受藤小桥的骚扰。 就是直到如今,他也还是不习惯这样亲密的骚扰。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才将这小家伙一路带在身边。他甚至考虑过是不是可以将这小娃子随手一丢,让它一个人在外头哭去。 可魃豹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他就突然猛地想起,这小家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小娃子,而是一只灵果娃娃。 灵果娃娃本身十分珍贵稀罕,不说能够成为什么样的灵物,哪怕是它身上的一点儿皮肉头发,都能够炼制成非凡的丹药。若是直接整个吞下去的话,那简直就是滋补的圣品。 这么一想,魃豹的手就又握紧了起来,再也松不开了。 他以前好赖也是堂堂灵妖界的将军,哪里会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灵果娃娃。可他大概是跟着糯米跟得久了,就连糯米的性子也染上了一些,怎么也舍不得就将那灵果娃娃浪费了。 于是只好忍着头疼,一路将这小东西拉回到了糯米身边。 说来也是奇怪,魃豹甚至不知道藤小桥是什么时候从糯米身边跑出去,就找到他旁边去的。藤小桥扑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已经不在糯米的房间附近了。藤小桥大抵是用了地遁的法子,从地底下施展法术,一路就钻到了他身边。 “这个……小藤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糯米自己也有些闹不准。 藤小桥听到糯米在问它话,便乖乖地抬头看了糯米一眼,然后朝着糯米双手一张,露出了一个要抱抱的姿势来。 糯米无奈又好笑,只能将藤小桥抱到了怀里,马上就见到藤小桥扭动着身子,在她的脖颈边上和肩膀的位置蹭来蹭去的动,好像想要找出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一样。 柱子同魃豹看着藤小桥,不由都是一呆。 至于谁心里边想的是羡慕嫉妒恨一类的心思,这可就不得而知了。 糯米问了藤小桥几句话,可藤小桥只是一味地往糯米怀里边钻去,根本就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糯米无奈,却也只好是不再继续发问了,抱着这小娃娃哄了一番,才见到藤小桥有些爱困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边。 柱子在旁边看着,面上动了动,伸手过去要从糯米怀中将藤小桥接过去。 糯米本来还怕藤小桥认生,没想到藤小桥倒是相当乖巧,又或是当真已经太困了。柱子伸手去抱它的时候,它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又在柱子怀里边换了个姿势,便将眼睛眯了起来。 柱子怀里边的位置自然比糯米还要大许多,藤小桥的身子微微舒展开来,看着倒是更舒服了。 “啊哟,这就睡着了。魃豹你倒是带着它跑了好些地方么?怎么它累成这样。”糯米瞧了瞧柱子抱着的藤小桥,不免觉得有些新奇。 她以前还从来没见过藤小桥这模样。 没想到魃豹只是冷着张脸,根本就不去搭理糯米的话,而是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慢慢就坐了下去,静静看着糯米,好像在等着糯米开口同他分配活计一样。 糯米本来还想笑话一下魃豹的,可见他面上的神情那样严肃,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挠挠脸,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才将自己要炼丹的事情讲了。 魃豹听完,点点头,转身就从屋子里边走了出去。 糯米还以为魃豹至少会回头看一看藤小桥,可没想到魃豹当真就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当场转身离开。别说看看藤小桥了,甚至就没回头看糯米一眼。 “师兄师兄,你有没有发现魃豹最近特别的……沉默?”糯米小声地同柱子讲。 柱子点点头,看了看门的方向,又跟着摇了摇头,讲,“他……一直如此。” “嗐、先前他不讲话,是因为他是个豹子么,根本不能讲话。可如今……算了算了。让小藤多缠着他一些,说不准有用呢。” 七百八十四 傀儡群 有了魃豹守在外头,又有了柱子帮忙,糯米开炉炼丹也没花得多少时间。 在她开炉炼丹的时候,外头的事情可是一刻也没停过。等她从房间里边走出去的时候,站在外头等着她的,是面上带着一点儿焦躁的萧景言和秦广岚。 糯米一直都在房间里边开炉,根本不知道秦广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时候见到门外等着的是两个人,不免跟着愣了一下。等她看清楚了那两人面上的神情以后,紧跟着就又愣了一下。 “怎么了?”糯米试探着问了一句。 萧景言好似已经在她门前等了好久,只是被魃豹拦着,没办法进去。见到糯米走出来,他马上就迎了过来,沉声道,“仙逸城那边开始有动作了。我才知道,他们竟然好似也建立了一个商会,同咱们这个有些类似的。” 糯米本还没有什么心思听萧景言讲话,这时候听了这内容,眉头才跟着一皱,人也站定了,问道,“商会?他们说话算数的商会么?” 秦广岚这时候根本等不住,不等萧景言开口,他就已经当先插话,道,“自然是他们讲话算话的商会,否则也用不着这样紧张。那仙逸城的修士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就炼制出了一些丹药来,骗得外头不少散修团团转。我先前路过,正好见到他们的商会联盟建立起来,也不知道是朝着什么方向发展。我想混进去看看,结果就被赶走了。” 听着他声音里边的愤慨,好像是在被赶走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些什么不愉快一样。 糯米并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皱眉想着两人说的事情。 仙逸城会有动作,这完全在她同萧景言的意料当中。只是,他们完全没有想过仙逸城的动作会是这样的迅速,而且这样的精确。 这简直就像是仙逸城那些修士早就知道千仞宗要做什么,专门针对着他们而做出的事情一样。 可糯米也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这个所谓的商会,只是糯米自己开玩笑的时候随口说出来的东西罢了,后来甚至都没有同门派里边的弟子们说一句,就急急忙忙地去同外头那些门派商量了。 若是仙逸城从那时候开始才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准备得这样快。要知道千仞宗这商会也是叫萧景言一个人忙活了好久的。这种事情,更不可能是说人越多就做得越快。仙逸城那头的修士太多,说不准反倒比不得萧景言一个人说事来得快捷。 毕竟萧景言自己确定了以后,只要再同糯米说一次就是了,根本无需去统和迁就其他修士的意见。 “丹药……是他们自己炼制的么?”糯米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秦广岚同萧景言都同时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那边还算严格,没办法混入进去。咱们也只能是远远瞧上一眼,看着倒不像是什么太高阶的丹药。只是,耐不住丹药本身在这人间界里边已经相当稀罕。他们只要能拿出来。又能证明自己拥有炼丹师,这事情便算是成了。” “……他已经可以炼丹了么。”糯米小声地讲了一句,仿佛都没有听见萧景言的话一样。 不过,糯米也很快地回过神来,不再去想周步云的事情。而是对萧景言讲,“那就不要理会他们在做什么了。人间界这样大,咱们总也不能将所有地方都控制住的。先前说是要贩售灵谷,就已经想到仙逸城那边会有动作。他们没有灵谷,到底是不可能壮大。也就是因为没有灵谷,他们才会将丹药拿出来到诱饵。日后还说不准是个什么情况呢。” “我也知道他们一时无法威胁咱们门派。”萧景言摇摇头,继续讲。“可我只怕现在在外头的那些弟子要不大安全了。他们既然是已经这么做了,肯定还有不少后手。说不准那些弟子就……不行,我得再派一些人去守着那些弟子。” 对于萧景言的紧张,糯米也没什么好反驳的。毕竟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处的。 萧景言先前就已经派了剑修出去了,这时候还觉得不安心。便就转身准备再派更多的修士发散出门。 结果他才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同糯米讲道,“对了,还没跟你讲。那几个外头的剑修已经回门派去了。他们好似联系上了门派。前几日就已回去。就是叫你知道知道。” 糯米点了点头,望着萧景言渐渐走远的背影,她这才突然醒悟了过来,想起萧景言所讲的到底是什么人。 外头来的那几个剑修…… 可不就是叶梵楼千重他们么。 糯米自然知道这些剑修不可能在千仞宗里边呆一辈子,而且自从他们跟着到了千仞宗里边来以后,他们都尽量避免将自己留在千仞宗里边,都是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修炼。他们既不占千仞宗什么便宜,也并没有帮着千仞宗做什么。 要不是偶尔门派里边还会有人说起那几个名字来,甚至会叫人忘记门派其实还借住着那几个剑修。 他们走的时候,其实根本已经没有必要同千仞宗打招呼,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在千仞宗里边住过,就是这时候转头离开,应当也同千仞宗没什么关系才是。然而,他们还是说了一句,也算是在礼貌上边相当过得去了。 糯米之所以觉得惊诧,是因为她在不久以前还曾经见过木魁。 她已经很习惯地将叶梵看作是“那些外来的剑修”当中的一员了。知道了叶梵的心思,便也好似知道了那些检修的心思一样。殊不知其实叶梵是叶梵,楼千重唐允风他们,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的,根本不会受到叶梵的左右。 即便是叶梵派了木魁来同她讲话求丹药,却也不代表他们就不会离开。 更何况如今,好似连着叶梵也都一同离去。 糯米突然觉得有点儿茫然。直到叶梵从这千仞宗里边离开,同她再没什么关系了,她竟然也还没有帮叶梵开炉炼制丹药。叶梵给她的那些仙草连同报酬,这时候还就放在她怀中,而她却再没有像年少时候那样,赶忙着将大师兄的事情当成了最要紧的事情。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可以拖拉,故意将帮叶梵开炉这件事延后了不少。这实在是她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过的事情,可现在猛地一想,才突然有了这样一种感觉。 秦广岚却没有让她思索多久,很快就开口将她的思绪又拖了回来。 “我先前在外头的时候,见到那些仙逸城的家伙,拉帮结派地在狩猎妖兽。”秦广岚沉声讲。 “狩猎妖兽?”糯米一下子就回过了神来,可听清了秦广岚的话以后,却又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是很寻常的事情么?咱们门派若是人手足够,可也是会到外头去狩猎妖兽的呀。以往人间界还没有动乱的时候,咱们不是常常去杀妖兽吃肉。” “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狩猎的手法,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所用的说不上是法术还是什么武技。”秦广岚的面色并没有好转,反而显得更苍白了一些,好似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他们那些修士,看着根本就不像修士。” “……不像修士?”糯米一愣。 秦广岚点点头,“没错。虽然看着是个修士的模样,可动作诡异,如同傀儡一样僵硬。我眼见这有个修士充当诱饵,被只妖兽用角捅穿肚子,连肠子都流出来了,却还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死死地抱着妖兽的脑袋。这可绝不寻常。” “傀儡……”糯米不自觉地在心头一跳。 她悄悄扭头去看了看柱子,才发现柱子竟然也在看着她。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稍微一撞,紧接着就又赶紧挪开了。 他们心中想到的可能都是同一个事情,只是谁都没有率先开口罢了。这倒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而是这将修士炼制成傀儡的邪术,他们自己本身其实也没多掌握得透彻,这时候说出来,不过是如同玩笑话一般,根本算不得什么数。 秦广岚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见到的那情形。 除了他方才说的那一次以外,他又见到了数次那行迹奇怪的队伍。 在他看来,那队伍里边甚至就没有哪个是修士。那些修士的行动都十分怪异,看着叫人觉得心中生寒。 那些修士并不使用法术,更不使用什么武技,只是依靠着自己的*去同那些妖兽搏斗。他们寻找妖兽的方式,就是直接将自己的身体平躺在仙林里边,其他人四散而去,等待妖兽上门。 “即便是被咬住手脚,他们也都不为所动。只是一手抓住那妖兽,紧接着大声喊叫,让四周那些修士过来围捕妖兽。寻常修士,应当绝做不到这一点吧。”秦广岚皱着眉头讲。 何止是做不到?这牺牲精神,也实在太过奇妙。 七百八十五 邪术 仙逸城那边的商会虽然是挂着个“商会”的名号,可其实做的事情,却同真正的商会还是有着差别的。就连他们招募修士的形式,也并不当真是按照商会的运作模式去做。 可即便是这样,却也还是有不少修士愿意加入到仙逸城建立的那个“商会”当中去,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样的事情,既然萧景言能够瞧出来,显然外头那些修士也是能够明白的。可对他们而言,更重要的可能并不是商会以什么样的模式去操作,而是在这样的模式当中,他们是不是能够得到利益,又是不是还能够活下来。 只要利益足够,哪怕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商会,他们肯定也绝不会在乎的。 萧景言听着秦广岚先前讲的那些情况,回头又分析了一番,紧接着就郁闷了起来,拉着糯米讲,“你说那些修士到底是有什么毛病。那明明就不是什么商会,也绝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可他们却还是就那样扑过去了,一点儿也不想想日后是不是会吃亏。” “若是他们连当下都活不过去,还提什么日后。”糯米倒是看得很远。 她以前在外头流浪的时候,其实心思大概也同那些修士类似。只要能够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那便要努力的争取,哪管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她当初是为了一口粮食,如今这些修士为的是丹药,虽然听上去好像更光鲜亮丽一些,可到底不过也是为了生存,两者之间的区别,实在是微乎其微。 千仞宗这头建立起来的商会,可算是名副其实的存在。只不过他们并不愿意直接就将商会的规模扩大到外头去,更不愿意让外头的修士插足到他们门派相关的事情里边来。 先前正是为了要控制这种情况,他们才没将灵谷直接就转手卖给外头那些散修同写来历不明的门派,所以才舍弃了巨大的利润的。如今再要将那些来历不明的修士放入到他们的体系当中来。他们又怎么可能答应。 这时候就是对外头那些散修的商会十分不屑,却也不能做什么。 便就好似糯米先前所讲的那样,他们所要面对着的,是那样庞大的一个人间界。里头有着那样多的修士。除了他们这一片以外,甚至在仙逸城更外头的地方,还有十分广阔的地域。他们根本不可能就完全将这地方封锁起来,也不可能就将所有修士都控制住。 他们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尽量地增强自己的力量。在将来可能要同旁人争斗的时候,使自己处于不败的地方。 萧景言只是同糯米嘀咕了一回,紧接着就又回头去忙起自己手上的事情来了。 毕竟在旁边说再多次,仙逸城的商会也不可能自己就解散了的。想要在这一片土地上生存下去,他们还需要做更多的努力。 好些同盟的门派向萧景言发了传音符纸询问。 他们也都听说仙逸城建立商会的事情了,这时候都有些慌张。不知道能怎么办。于是一时之间,萧景言又开始忙碌了起来,要去给那些发信过来的门派回话。 “怎么办?”糯米偶然听到了萧景言那边那些传音符纸里边的话,不免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仙逸城建立起来的商会。里边多事剑修仙修,瞧着是比咱们这武力强悍一些,可他们当真吃饭的东西却压根儿就没有。他们自己根本也养不活这么多人的。咱们若是能够再等一段时日,用不着出手,那商会自然就会解散的。” 这便是糯米同萧景言先前曾经说过的话。 仙逸城如今根本不可能再扩大什么规模。因为他们手上没有灵谷,养不活这么些修士。如今他们用丹药去组建了一个商会,一时之间。可能风头无量。可等他们的风头过去了以后,这么多修士聚拢在一块儿,终究会成为一个负担。 到了他们开始觉得支撑不下去的时候,那便是当真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地方了。 萧景言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也用这样的话去回答那些过来问话的门派。 实际上,那些门派本身也不是傻子。他们其实也能够看明白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可他们已经有些怕了。生怕千仞宗这头会出什么变故。因而一得到了仙逸城那边的消息,他们马上就将话递到了萧景言面前去。 与其说他们是在询问,不若说是在提醒。他们是害怕千仞宗没有安排后手。 等他们听到了萧景言的答复,发现千仞宗这边早就已经对这种情况有所防备以后,也就渐渐地放心了。 如今唯一叫糯米在意的。倒成了秦广岚在外头见到的那群修士。 那群说不好到底是修士还是傀儡的存在。 先前秦广岚一开口描述那群修士的时候,糯米马上就升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来。柱子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同秦广岚口中的模样可是相当类似的。只不过那时候的柱子并没有维持着自己修士时候的外貌,就连身体的皮肤都化成了坚硬的壳,当真就成了个非人类一般的存在。 而秦广岚在外头所见到的那些修士,至少猛地一看,还是有几分人的模样。否则的话,秦广岚也不会产生这样的疑虑。傀儡这种东西,在修仙界里边可是一直存在着的。 糯米只怀疑那些傀儡,是被炼制而成的修士。 只是,这样的邪术,除了当初在清明真人手上见过以外,就好像再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而且糯米也说不好这到底是不是同一类型的手法。 秦广岚曾经说过,那些修士在狩猎妖兽的时候,有修士被妖兽角捅得肠子都流出来了。可若是当真按照炮制柱子的邪术去制造傀儡,修士的身躯应当会变得相当坚硬才是,寻常妖兽的角爪根本没办法在他们的皮肤上边留下印痕。 糯米也在后头小声地同柱子问过一次,可柱子对当初的事情印象相当模糊,根本记不住什么。 “怕就怕……他们如今没有了灵谷,于是便用这样的法子来将修士炼制成了傀儡。傀儡无需吃喝,战力又比寻常修士都要厉害。若是他们掌握了这法子,恐怕如今加入他们商会的那些修士都要遭殃。”糯米皱着眉头,一边同柱子说起这些话,一边微微摇了摇脑袋。 她实在不愿意相信这法子还在外头流传着。 可若不是这法子的话,她也想不出来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诡异的情况。 “许是法器?”柱子也跟着在一旁猜测道。 “可即便是再怎样大型的法器法术,想要一气儿控制那样多的修士,还是相当勉强的。听掌教的描述,那群修士的修为已经算不得低了。不说是不是有这样操控人的法器,即便是有,那可要多少修士一同发动才是?”糯米摇摇头,否决了柱子的这个想法。 她自己对法器的了解并不很多,可对于媚术一类的法术,她还是有相当的了解的。 若是两人之间修为相当,便就只能勉强将人控制住罢了。即便是修为更高的修士想要控制住低等修士,也不能同时操控太多人。这种让人四散躺下寻找妖兽的行为,若是用控制术,几个修士是绝对做不到的。 这么一想,糯米又觉得邪术的可能性大了起来。 只可惜柱子完全记不住当初是怎么样的情形,对于糯米的问题,他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的。所以也没办法同如今这样的状况进行类比。 糯米很是觉得有点儿可惜,却也不愿太勉强柱子去回忆以往的那些事情,于是便将这疑惑藏在了心里,暂时没有说开。 门派里边的修士都不再冒冒失失地朝外跑,唯独是那几个半妖,在秦广岚回来了以后,他们好似觉得自己已经无需再在门派里边守着了一样,伙同了魃豹,一下子就在仙林里边跑得没了踪影,据说是要去狩猎妖兽。至于是不是能猎回来什么东西,那可就不知道了。 糯米同秦广岚也说了一回那邪术的事情,只是说得相当隐晦,自然也没有将柱子说出去。可秦广岚简直就是个人精,糯米不说,可等听完了大概以后,他再看向柱子的眼神就已经很有些不一样了。只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将事情记在了心里边。 至于糯米说起当年清明真人的事情,倒是叫秦广岚大大吃了一惊。 清明真人可是他师兄。 当年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过得去。后来还是秦广岚领着糯米,到清明真人面前去将柱子买了下来。 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师兄身为一峰之主,背地里竟然做的是那样邪恶的勾当。 听完糯米的话,秦广岚呆了好久,才叹了口气,道,“难怪你当年在师……他面前,一路都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我同他一道在山上良久,竟没发现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唉。那山门,原来是早就破败了的。” 七百八十六 瞎话 秦广岚轻轻一叹,面上尽是一股萧索的神色,瞧得糯米心中都有些不忍。 他前边大半辈子都生长在万剑宗的山头上边,突然门派破灭了,他连门派是如何破灭的都没见到。只是在出门做事回来以后,突然就发现自己的门派成了个废墟。紧接着,这后边的半辈子,他都在为着门派的复兴同复仇而奋斗着。 可这时候,糯米却突然同他讲,所他先前一直心心念念着的门派,其实早就已经从内部开始腐烂得差不多了。这样的事情,换了是谁,肯定都觉得无法接受的。 若是糯米刚开始遇见秦广岚的时候,就将这事情说了出来,秦广岚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他甚至可能觉得糯米是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叫他伤心难过,同铁生门那些修士一般,是想要他的命。 可如今两人也算是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秦广岚知道糯米的性子,也眼看着糯米为千仞宗做的事情。秦广岚也知道糯米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修。况且,就如同秦广岚自己先前所讲的那样,糯米若是想要千仞宗坏,她根本无需在这中间多做什么手脚,倒不如当初就不同他一块儿折腾起这门派来就是了。 若是没有糯米,这门派即便是勉强立了起来,肯定也没办法支撑多久的。 糯米眼看着秦广岚满脸的萧瑟,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才是。 毕竟当初清明真人做出的那些事情可是真真切切的,即便有万千借口,也没办法否认青泉峰峰主所做的是邪修行径这件事。既然这事情无法改变,那么不论是再多说什么,都是十分苍白无力的。 糯米只能静静地站在秦广岚身边陪着,算是给秦广岚一点儿安慰。 不过,秦广岚总也算是经历过风雨的修士了,这时候只稍微感叹了一番,很快地就回过了神来。他面上的萧索一下子就褪了个干净。连声音里边的那点儿感叹也再没有留存下来,而是很快就振作了起来,用十分凌厉的眼神看着糯米,沉吟了一下。继续讲: “这事情你能确定么?我先前所见,确实不像寻常修士。可若是当真是邪术,咱们也不能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外头做什么事情,千仞宗都管不着。唯独是这邪修的法术,却不能叫它流传开去。” 糯米想了想,摇头道,“我没办法确定。那法子既是邪法,我也没见过。只是知道有这么一种存在,着门派里边的弟子更注意一下便是。若是碰上了,总要先躲开了才是。其余的事情。恐怕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她自己不知道那邪法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也不敢说得太过肯定。 可秦广岚却好似已经完全认定了仙逸城里边的修士是在通过这种邪法来将手下的一些修士炼制成傀儡一样,面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 以前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他便是有名儿的嫉恶如仇,如今叫他知道了邪法的存在。他一下子就觉得有些无法忍耐。 无法忍耐,却也只能强忍着。 以前他是门派里边的煞星,如今他成了门派掌教,许多事情做出来以前,便都要先三思再三思。等他思量完了以后,许多事情就已经再不适合去做了。 糯米也有些明白秦广岚的心思,可见他这样子。只能细声又讲,“还不一定就是那样的邪法的。即便是邪法,恐怕一时也没办法就用许多。以往清明真人懂得了这法子,却也仅仅只是炼制了那么几个傀儡罢了。他的傀儡可是比那些修士还要更像傀儡得多。我瞧着,仙逸城的法子,倒不是完全就将修士化成傀儡。恐怕只是一时之计罢了。” 秦广岚听了,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外头遇到的那些修士,才发现果然是这样。 那些修士至少还维持着一个能看得出来面貌的模样。而且在同妖兽战斗的时候,实际上并没有显示出多少战斗力来。那些修士若是能够结成剑阵,又或是大规模地丢出法术来。肯定比他们这样用身体去围堵妖兽要来得行之有效。 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样的法子,便说明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少思想。虽然没有痛觉,却也当真算不得是一个修士,也算不得是一个铜皮铁骨的傀儡。 这同糯米所讲的显然有所不同。 清明真人当初做出来的傀儡,可不仅仅只是变得没有了思想,而是真正就化成了傀儡,连皮肉都结成了硬块的。如今这些修士,看着就好似唯有神智消失,人却依旧是那样脆弱的身躯。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们便好似是一群不惧怕疼痛的人偶一般。 两人说了半日,却也没商量出来那些修士到底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他们也没必要知道那些修士到底是不是傀儡。因为不论怎么样,他们同仙逸城那群修士之间,早就没有什么可以缓和的位置了。他们几乎可以说是在抢夺着同一个地盘,只可能是其中一方屈服,绝对不可能共存下来的。 再加上如今这事情,他们使用的即便不是清明真人当初那种邪术,却到底不可能是什么正当的法术,秦广岚更是不愿意同那些的修士一同共事。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反倒是叫秦广岚和糯米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他们去说服商会里边其他同盟门派,也变得容易了起来。 不管这些门派自身里边有什么问题,又或是已经如何支撑不下去,哪怕是生命受到威胁,其实也没有多少修士会选择对邪修的道路进行妥协。若要说起妥协来,邪修的功法在刚开始修炼的时候,进境确实飞快,可修士到底还是有最后一点儿底线的。 就是再不得已,也没有门派会愿意将灵谷卖给邪修。 糯米根本不知道仙逸城的修士是不是在使用着邪术,可秦广岚叫人去同萧景言讲,让萧景言对外这样宣称的时候,她也并没有拦着。 回头以后她便又觉得有点儿后悔,拉着柱子问道,“师兄师兄,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这样?若是仙逸城那头的修士用的法子,根本不是邪法呢?” 柱子倒是呆了呆,问道,“又……怎样?” 糯米也跟着一愣。 是啊。 即便不是,那又怎么样呢,她还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因为千仞宗同仙逸城其实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谈判的余地,而为了要劝阻其他同盟门派,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出一个所以然来的。与其花费心思去想那么多理由和借口去尝试说服那些门派,倒不如是简单粗暴地说仙逸城是个邪修的窝子。 这是最轻松简单的一个法子。 说不准仙逸城的修士在提起他们千仞宗来的时候,也从来是没什么好话的。 仙逸城那边,可也有好些修士是知道千仞宗的。毕竟当初萧景言在外头做了好久的买卖,千仞宗的丹药,可比仙逸城出品的要高阶不少。好些丹药,仙逸城那边根本就不可能拿得出手来。 仙逸城的修士就是想要随口忽悠,却也总要有个由头,才好将这些细节都给遮掩过去。 那外头的散修可不同门派里边的修士,他们是四处走动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刻就会到什么地方去,又会遇到什么人,说起什么话来。说不准就会有个散修,偶尔同旁人提起千仞宗来。 于是仙逸城那边,也要有些对付千仞宗的说辞。 这么一想,糯米倒是觉得有点儿好笑。 他们的商会都还没有当真运作起来,就已经憋着劲儿地开始说对方的坏话了,也不管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是不让对方占到一点儿优势就是了。 千仞宗这边还好一些,毕竟需要说服的不过是几个门派。哪怕没有说服那些门派,他们千仞宗非不愿意将灵谷卖给仙逸城,其他门派也不能多说什么。可仙逸城那边,散修的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他们可当真不知道要说出多少假话来,才能够说服所有人。 “就是总有种在撒谎的心惊肉跳的感觉。”糯米微微撅着嘴巴讲。 柱子便笑了笑。 他已经好久没有在糯米面前笑过了。他以前其实是很喜欢笑的,可也不知道是在经历了林萝的事情以后,还是在他从傀儡恢复过来以后开始,他便再不怎么笑了。就是同糯米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面上也总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糯米有时候还会怀念起以前柱子那憨厚的笑容来。只可惜柱子不愿意笑,她总也不能上去逗柱子,所以只好是将这些心思都压了下去。 这时候见到柱子一下笑了起来,糯米都忘记了什么不自在了,扭头瞧着柱子,也跟着笑了。 柱子便被她笑得有点儿莫名其妙。 糯米赶紧就接了一句,道,“不过,师兄说得也没错。那仙逸城的修士本就不是什么好的。瞧着他们在门派外头立的那个阵法,又是收拢咱们的药气,嗯,说他们是邪修准没错儿。” 柱子没想到糯米一下子就将念头转了过来,都好有些跟不上了。 七百八十七 城主 糯米开始对仙逸城的那些修士好奇了起来。 可她就是好奇了,却也没办法去监看着仙逸城那头的动作。尽管那边的事情闹得风风火火,简直可以说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可糯米想要去看一看他们的情况,还是有些困难。 毕竟她一个女修,也算是相当打眼的,若是一个人跑到那外头去,就为了看一看仙逸城前头的情形,肯定是会被其他修士当成是个奇怪的看着,会闹得她十分尴尬。这还是次要的。若是她到仙逸城前边去,说不准就会叫程青峰知道了她的行踪。 自从程青峰带着人离开以后,周步云向她传过来的传音符纸突然就消失了。 等糯米猛然发现的时候,传音符纸已经断了好些天。 那些送过来的传音符纸,糯米并不一定就会去听,却还是记得每日都会有传音符纸出现。这时候突然就没有了这么个东西,糯米都觉得有点儿不习惯。 可她先前就已经没有去回复周步云给她的传音符纸了,这时候更不可能直接去问周步云到底出了什么情况。虽然心中稍微有点儿奇怪,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私下同柱子在一块儿的时候,稍微提到了一句。 总归是每日都有出现的传音符纸,这时候突然消失,就连柱子都察觉到了不一样。 柱子就是察觉到,也不会直接就说出来。可糯米同他讲了,他却也会就此而做出回应来。 不过两人就是稍微沟通了一下,却也还是没办法明白周步云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既然这样,”两人讨论了一会儿以后,糯米便拍拍手,做了个结论,“咱们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在这儿猜来猜去,到底没个结果。就当是闲话说说,也不要放在心上就是了。” 柱子本还有些担心糯米会在意周步云的事情。可见到糯米好像自己就先放下了,都跟着觉得有点儿茫然了起来。 糯米瞧着柱子那模样,忍不住就想要笑话他。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柱子想得也没错。 她确实还在在意周步云的事情。若是当真一点儿想法也没有的话。也就不可能还会注意到周步云是不是又在联系她,可能连先前周步云还在给她发传音符纸的事情都不可能放在心上的。 会注意到这中间的变化,到底还是在心中存着一点儿念想。只是这种念想到底是来自于哪里,又出于什么心思,可当真是谁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了。糯米自己都没办法理清这样的想法,更何况是旁人。 柱子偶尔能够看清一些她看不懂的事情,可在这样的心思上头,旁观者是绝对没有什么感触的。 糯米也曾经尝试着说服自己,说程青峰是程青峰、周步云是周步云、而仙逸城又是仙逸城,他们都是不一样的个体。 可她很快就发现这是她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因为她自己心里边清楚。这三方的关系,根本就不是她想要分开就能分开的,而是紧紧地结合在一起。甚至,她总觉得,若是没有如今的仙逸城和程青峰。就没有现在这个阴冷沉默的周步云。其实她对程青峰的怨气,更多是来自于周步云身上的。 糯米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所认识的那个周步云,是不是就是真正的他。也许周步云在外头的时候,同在她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性子,或许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人的诱惑,只不过是因为糯米自己就是这样对周步云产生认知的,在她心目中。周步云就该是那样的。 现在见到了周步云的性子完全成了个颠覆,糯米肯定是没办法接受。 她这边完全只在意着周步云,都有些忽略了仙逸城的整个发展了。而在糯米正想着周步云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的时候,仙逸城那头其实却还发生着另外一件大事。 糯米自己从来不离开门派,又没有可以去了解外头的消息,要不是萧景言将话都递到了她面前去。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仙逸城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景言最近可算是又忙乱了起来,根本没有一个停歇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脚不沾地。 先前好不容易将门派都安顿了下来,紧接着就又要开始折腾那中间的条款。等条款通过了,仙逸城那边就开始有了动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仙逸城那边的动静所引起的连锁反应。萧景言最近常常能够收到外头那些修士的传音符纸,全是过来询问他关于商会的情况的。 千仞宗这头的商会不过是刚刚建立起来罢了,还根本没有在外头宣传,更不要说是什么朝外头招收散修了。萧景言也曾经三令五申地同商会里边的门派讲了,叫他们在外边不要多嘴。 奈何他管得住商会里边的那些同盟,却管不住那些外头的散修嘴巴。 特别是在仙逸城那头动作起来以后,好些修士都开始念叨起萧景言的好。 并不是所以修士都愿意加入到仙逸城里边去的。有些散修本来就同仙逸城有些不对付,这时候明知道自己加入到仙逸城去,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于是他们便纷纷开始转向,在外头胡乱地传一些对仙逸城不利的消息。 而这其中,最能够攻击仙逸城的,自然就是当初将丹药卖得相当顺溜的萧景言了。 外头那些散修有好多甚至都不知道萧景言是千仞宗的人,不过是知道了有这么个名字,是个能够卖高阶丹药的,于是便纷纷联系了上来。 萧景言倒也不是不愿意接这些单子,而是他也不知道糯米能够能有时间炼制这么一些丹药,自己根本不敢私自答应下来,只能都着人送到糯米面前来问一问。他自己是再没时间走开了的,还得守在外头处理那些传音符纸。 刚开始的时候,从外头送过来的就只有丹药的单子罢了。 糯米看了一遍,将觉得合适的丹药挑拣出来,又把价钱朝上头写了写,就叫弟子重新给萧景言送了出去。 可后来,再有弟子过来的时候,却是同糯米讲起了一件事情来。 “副掌教,那外头的仙逸城可能要出大乱子。”讲话的弟子面上一片幸灾乐祸的神情。 虽然他已经尽力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面上展露出太多笑容来,可看在糯米眼里,还是没办法从这个弟子面上看出一点儿紧张感来。 糯米马上就知道,那外头发生的事情,肯定同他们门派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仙逸城很可能是遭殃了,所以门下的弟子才会如此的高兴。 他们也说不上同仙逸城之间有什么太大的过节。先前仙逸城的修士过来堵在他们山门前边的时候,虽然说起来不好听,可因为糯米一路不允许门内弟子随便离开,所以其实两派之间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不过都是嘴上的一点儿便宜罢了。 在没有冲突的情况之下,双方竟然能到了这样一副你死我活的地步,却也是神奇得紧。 “怎么了?”糯米瞧了瞧那弟子面上的神情,又见对方好似并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便跟着追问了一句。 那位过来传话的弟子十分得意洋洋,见糯米追问了,这才压抑着笑意,故作严肃地讲,“据说仙逸城的城主回来了,这时候正堵在仙逸城城门外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打起来呢。” 说到打起来这话,传话的弟子显然就兴奋了一下。 糯米一愣,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看着面前那弟子的神情,她很快就跟着明白了过来。 弟子口中的那个“仙逸城城主”,显然并不是程青峰,而是她先前在仙逸城参加门派大会的时候,曾经听见过声音的那一位不知年龄性别相貌的修士。当初糯米的修为还没有现在这样厉害,听见那城主的声音的时候,差点儿没醉在对方的声音里边。 如今一想起,糯米还是觉得那城主的声音十分好听,心思不由自主地就倾到了那位城主身上去。 “怎么……是只有那位城主自个儿么,还是带了另外的修士?”糯米的声音里边已经带上了一点儿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关切。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那位传话的弟子挠挠头,显然消息也是从外头听回来的,“应当不止那位城主一个人吧。因为据说仙逸城外头已经被堵得满满当当的了。我看呐,这就是报应。他们先前堵在咱们山门前头,也不想想自己做那事情有多不合适。现在可好了,报应来了,他们自己也被堵回去了。” 传话弟子讲得高兴,几乎是有些手舞足蹈的。 糯米却无所谓地笑笑,对传话弟子这讲话并没很放在心上。 这种事情再怎么说,也轮不到什么报应轮回的说法。糯米唯一关心的,便是那仙逸城的前城主了。 她大概是因为当初在门派大会的时候曾经对对方留下过一丝印象,因而这时候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了一点儿好奇,同一点淡淡的好感。 七百八十八 出门 糯米不喜欢程青峰,也不喜欢如今盘踞在仙逸城里边的那群修士。那是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可她知道,那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周步云。 周步云是个因,但这样的因,并不至于马上就引导出那么庞大的结果来。 因为她对仙逸城的不喜,顺理成章的,那同如今仙逸城修士站在对立面的前城主,便马上就得到了糯米的好感。 糯米也算是一时好奇,听到了传话的弟子的描述以后,她想了想,干脆就直接从房间里边走到了外头去,准备去找萧景言好好说几句话,也好知道外头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她现在在外边走着,其实并不算十分打眼。 虽然好似常常躲在房间里边开炉炼丹,可糯米这时候已经开始渐渐尝试着将炼丹这件事放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做。那缥缈幻境当中有个虚无空间,当人站立在虚无空间里边的时候,时间的流逝几乎完全消失。她就是在那空间里边修炼好几年,再离开空间,外头也不过就是过了眨眼一瞬罢了。 要开炉炼丹,若是放在外头,花费的时间自然是长久的。可如果搬入到虚无空间里边去,则根本算不得什么。若不是担心萧景言怀疑丹药的来源,糯米甚至可以在弹指一息之间,就炼制出好多炉高阶丹药。 有了这样一个法子以后,糯米便不再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躲在房间里边。她每日都能到外头走走,看一看灵田里边灵谷和仙草的长势,还能够抽出时间来开炉炼丹,修炼功法,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她出门的时间多了,门派里边的弟子从刚开始的议论纷纷,渐渐就变得麻木了起来。如今见了糯米,再没有哪个弟子觉得惊奇了。特别是柱子还是像门神一样粘在糯米身边。 若是那一日糯米身边少了这么根柱子。可能弟子才会觉得惊讶。 糯米匆匆地越过门派,却几乎是在门派里边转了一圈,最后才找到了正在一路奔走着的萧景言。萧景言果然是忙得很,还被门派里边的弟子喊着跑来跑去的。根本没个停歇的时候。糯米在他后头追了好久,最后还是柱子不耐烦了,追着上前将人拦了下来,萧景言才发现糯米跟在他后头。 “阿苗你怎么过来了。你倒是喊我一声,我就赶紧停下来了么。”萧景言见糯米在后头追赶得气喘吁吁的,忍不住就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掩饰着讲了一句。 糯米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将气平得顺了一些,听到萧景言这么讲,顿时乐得都要咳嗽了起来。“喊了,怎么没喊呐。把声音都要喊哑了,可你都没一点儿反应的。我只要跟着在后边跑了。要不是师兄把你拦下来,我看呐,我可得跟着你将整个门派都绕一圈。” 柱子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加了一句。“一圈又一圈。” “……”糯米和萧景言差点儿没喷笑出来。 可他们扭头一看,柱子在旁边讲这话的时候,可是相当的严肃,根本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好似觉得自己说的话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糯米一想,竟觉得柱子这话说得很对,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于是也跟着闷笑了一声,咬着嘴唇压低了脑袋,瞧得萧景言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你是找我有事情么?”萧景言赶紧就岔开话题,问道。 糯米这时候也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赶紧将笑容收敛了回去。仔细地同萧景言问了问外头仙逸城的情形。 她还以为萧景言是亲自出门了一趟,又或是门派里边有哪个弟子就见到仙逸城的前城主。 可现在找到萧景言一问,糯米才知道原来萧景言根本也没见到外头的情形。他自己忙得要命,根本没时间到外头去走动。连着秦广岚这个先前不管是的甩手掌柜一样的掌教,都被萧景言拖到一边来帮忙管理门派里边的事情。根本没人有时间离开门派。 见到那前城主的,并不是门派里边的修士,而是那些同盟门派中的某些家伙。 他们也不知道是怀着怎么样的一个心态,在见到仙逸城外头堵着那个前城主以后,他们马上就向萧景言传了符纸,将这件事告诉了萧景言。 “那些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见到了一点事情就说到我面前来,也不知道是想要看着我的反应,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哎,你要问我,我其实也不清楚。若是你有兴趣,倒不如是自己到外头去看看如何?”说起这事情来,萧景言也是足够无奈的。 糯米倒是很有兴趣到外头去看看。可她还没来得及讲话,旁边就已经又跑过来了一个弟子,拉着萧景言不知道说起什么事情来,萧景言只能又扭头去交代了一番。 她在外头听了一会儿,发现萧景言如今在处理的事情,尽是门派里边大大小小的事务。 先前门派的体制其实已经建立了起来,可无奈如今是换了一个地方,连着门派里边的大小住所都变了,自然需要将门派里边的分配又重新规划一边。再加上门派仓库里头的东西发生了变化,人间界的情形也再不同往日,还需要萧景言又重新对此进行划分。 这事情本应是早就去做的,可萧景言当初并不在门派,而是跑到了外边去,所以这时候也算是要将事情都补着做一遍,才会显得特别的迫切。 糯米本来还想同萧景言讲,说在他这样忙碌的时候离开,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就连说这句话的时间都没逮住。 萧景言被那弟子喊开了以后,话都还没讲完,就又有另外一个弟子跑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叫萧景言去处理什么事情,萧景言回头同糯米摆了摆手,好像是示意糯米赶紧离开,他自己就已经朝着外头跑走了。 “这……?”糯米有些傻呆呆地看着萧景言跑走的方向,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柱子已经开始转身要走了,见糯米没反应,这才又绕了回来。 糯米呆呆地看着萧景言走远的身影,又见柱子这去了又来的模样,便又呆呆地问,“咱们就这么出去了么?” 柱子一愣,反问道,“不然……呢?” 糯米也知道自己在门派里边,估计也做不了什么。可叫她就这么放着萧景言一个人忙然后转身离开,她又实在觉得有些儿不对劲。 可她这时候讲这些话,都已经有些嫌太晚了。 萧景言早就走得没影子了,她自己一个人落在后边,想要帮忙都插不上手,最后只好乖乖地跟着柱子走开了。她若是一路站在这地方,说不准还给人碍事。 糯米是确实对外头的情形觉得好奇,这时候见门派当中没什么事情,而萧景言又已经同她讲过了,她便当真决定要拉着柱子一道离开门派,到仙逸城那边去看看。 她先前还害怕自己混入人群会被认出来,可现在既然先前门派的体制其实已经建立了起来,可无奈如今是换了一个地方,连着门派里边的大小住所都变了,自然需要将门派里边的分配又重新规划一边。再加上门派仓库里头的东西发生了变化,人间界的情形也再不同往日,还需要萧景言又重新对此进行划分。 这事情本应是早就去做的,可萧景言当初并不在门派,而是跑到了外边去,所以这时候也算是要将事情都补着做一遍,才会显得特别的迫切。 糯米本来还想同萧景言讲,说在他这样忙碌的时候离开,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就连说这句话的时间都没逮住。 萧景言被那弟子喊开了以后,话都还没讲完,就又有另外一个弟子跑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叫萧景言去处理什么事情,萧景言回头同糯米摆了摆手,好像是示意糯米赶紧离开,他自己就已经朝着外头跑走了。 “这……?”糯米有些傻呆呆地看着萧景言跑走的方向,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柱子已经开始转身要走了,见糯米没反应,这才又绕了回来。 糯米呆呆地看着萧景言走远的身影,又见柱子这去了又来的模样,便又呆呆地问,“咱们就这么出去了么?” 柱子一愣,反问道,“不然……呢?” 糯米也知道自己在门派里边,估计也做不了什么。可叫她就这么放着萧景言一个人忙然后转身离开,她又实在觉得有些儿不对劲。 可她这时候讲这些话,都已经有些嫌太晚了。 萧景言早就走得没影子了,她自己一个人落在后边,想要帮忙都插不上手,最后只好乖乖地跟着柱子走开了。她若是一路站在这地方,说不准还给人碍事。 糯米是确实对外头的情形觉得好奇,这时候见门派当中没什么事情,而萧景言又已经同她讲过了,她便当真决定要拉着柱子一道离开门派,到仙逸城那边去看看。 她先前还害怕自己混入人群会被认出来,可现在既然 七百八十九 散修 糯米拉着柱子一道离开了门派,在外头行走了一阵,很快就到了仙逸城的边界。 按照她如今的修为,想要控制飞剑也不是什么难事。踩在飞剑上边,一路飞到仙逸城那头去,其实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可糯米还是喜欢如今这种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的感觉。 从门派前边离开以后,她就不愿再坐在柱子肩膀上边了。 柱子自然是不愿意她下来的,可糯米自己哪里愿意一直坐在他肩膀上边,就随便寻了个借口,讲,“师兄你要我坐你肩膀上边,其实不是更打眼了么。先前我也是脑子转不过来,可坐你身上,显然是更叫人容易看见了么。不成不成,若是一直这么坐着,一下子就要叫人看出来的。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他们这次出行的目的,便是要去看一看仙逸城那边的状况。即便是被程青峰他们知道了也不打紧,可在探明那边的情况以前,总不能直接就叫人发现了的。于是柱子听了这么个理由,也就只能是不大情愿地将糯米给放下来了。 为了要到那头去探听情况,糯米甚至将一直挽起来的头发都放下来了,松松地扎成了一个男修的样式,又躲在柱子后头,藏在仙林里边换了一身男修穿着的道袍。 那道袍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收起来的,上边虽然洗得干干净净,可就连标志也都是干干净净的,看着好似是一件散修的装束,也不知道糯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寻来的,这时候正好可以穿上。 糯米如今已经完全是一个成年姑娘的身形了,虽然比不上陆纤纤那样的丰润,可还是显得玲珑有致。她身上的这件袍子裹襦裙,已经很能将她身体的线条展现出来。 她想要将自己完全藏起来,就只能是穿着一件不那么展现身形的袍子,将整个人完全都裹在里边了。 等她将身上的衣服换完。再转到柱子面前去的时候,瞬间就将柱子看得一阵呆愣。 “师兄,你看怎样?”糯米背着手走到柱子面前去,十分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朝着柱子笑了笑,又转了个圈儿,“瞧瞧,能看出来是个女修么?” 柱子呆了半晌,这才点点头,沉声讲,“能。” 确实可以。 不要说是柱子先前就已经认识糯米,对糯米无比的熟悉了。即便是个完全不认识糯米的修士,猛地瞧见她如今的打扮,恐怕也还是能将她给认出来的。 毕竟她就是再怎么去伪装。身上那股子少女特有的感觉也还是没办法褪干净,她以前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还能够勉强装作个男修,如今是确实够呛。 她这样一装扮,不但没有叫人觉得她是个男修。反倒是有种奇异的魅力。除了能够一眼就瞧出她是个女修以外,甚至还觉得这女修身上有种不寻常的好看。 柱子盯着糯米呆看了好久,看得糯米自己都有些沮丧了起来。他这才反应过来,糯米穿着衣裳给他看,可不是叫他看这些的,而是想要伪装成一个不打眼的男修。 只是,按照糯米现在这样的装扮。别说不打眼了,只要有人仔细瞧一瞧她的模样,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面貌十分精致的姑娘,反倒有些更引人注目的意思了。 柱子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问,“有没有什么能改变脸色的药液?” “诶?对了。将脸上抹一抹。”糯米一点头,赶紧从身上摸出了一把仙草来,塞到柱子手中,又朝着柱子昂起脸,将眼睛一闭。讲,“师兄你帮我弄吧。” 柱子没法子。 他想要拒绝的时候,糯米已经乖乖地闭着眼睛站在他面前了,昂着脸一副等着他的模样。 那神态看上去,实在是格外诱人。 柱子不免又是一愣。 他再怎么憨厚,到底是个男人。这时候突然见到糯米就这么静静地闭着眼睛站在他面前,不免有些面红耳赤起来。他都不知道是该高兴糯米紧闭着眼睛,不至于见到他这模样;还是该对此觉得哀叹。 若糯米不是这样乖乖地闭着眼睛,他也不至于看的心头都发痒起来。 他好不容易才将手上的那仙草抓碎,有些笨手笨脚地用指尖抹开,然后抹到糯米面上去。 指尖传来轻柔温热的触感,又叫柱子心中一颤,连指尖都变得僵硬起来。他必须要很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手,才不至于叫糯米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可要是太过用力,他又怕会伤到糯米,顿时就十分茫然了起来。 面对着糯米的时候,柱子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保持冷静。 他其实能够感觉到糯米对他的态度在一点一点地改变,变得更加软和,更加的贴近他身边。以前糯米给他的感觉可能更接近于弟弟妹妹,可如今,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是在平日的生活当中一点一滴地积累下来的,叫他根本没有察觉。可当他猛地发现的时候,变化已经成了完全不可逆转的一种感觉了。不光是糯米给他的感觉变了,他在糯米心中的位置,恐怕也早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而他自己—— 他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回到当初那单纯将糯米当成是个小跟尾的存在了。 每次糯米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都越来越紧张。每日看着糯米变得更加夺目,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变得更快,目光有种再也没办法挪开的感觉。 他并没有像萧景言以前那样去思考到底该怎么办,因为当他发现自己这种变化以后,他很坦然地就接受了。 这种心思,藏着没用,躲着也没用,倒不如就站在糯米身后,静静地看着她。至于糯米自己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选择,他虽然挂心,却也不愿太过勉强,只生怕糯米会因此而觉得难过。 因为手上的动作相当僵硬,柱子笨手笨脚地画了不少时间,才将那些仙草的汁液均匀地抹在了糯米面上,还要在糯米的指使之下,将汁液直抹到糯米脖子上边去,简直是紧张得他想要直接将东西摔了就跑。 好不容易弄完了,糯米还要问他的意见。 不过,糯米拿出来的那仙草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往手上面上一抹就是一层橙黄的颜色,看着就好似是个久病的痨病鬼,肤色发暗,十分不健康。 这样的面色将糯米精致的五官都遮掩了下去,就是再仔细去看,恐怕也看不出来糯米原先的模样了。更何况她已经长了这么一个面色,恐怕也没有谁会再仔细看她的长相。 柱子便向糯米点了点头。 糯米拉着柱子走了半日,半路上的时候寻了条小溪照了照,见到自己面上的模样,不由就笑了起来,讲,“啊哟,这才像话。长成这样,可绝不会被人盯着看了吧。早知道这样,我何苦要换身衣裳。就是穿着女修的服饰,长成这样,也不会有人想要看我的了吧。” 她现在穿着一身男修的宽松衣裳,再加上面上脖子上都是这蜡黄的颜色,看着就好像是个病秧子修士一样,倒不显得十分突兀。可若是她还穿着自己女修的服饰,这反差便有些太大了。 柱子只想象了一下,就赶紧摇头。 要他日日看着那样的一个糯米,他恐怕都要觉得受不了。 糯米不过是开玩笑罢了,说完以后也不为意,笑着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拉着柱子,一路向着仙逸城走了过去。 两人走的速度并不慢。 在离开了千仞宗所在的那座仙峰以后,一路上所要经过的便几乎都是仙林覆盖着的范围。 他们意外地在仙林里边遇到了不少修士。有些修士是散修,有些则是从幽冥那头方才回到人间的门派修士。这时候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总有好十个人左右的数目,倒显出了糯米和柱子二人的孤单来。 特别是糯米现在看上去像是个病秧子,而柱子又是个体修,很多修士都朝着他们投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虽然还不至于有修士想要上前来占便宜,可却已经没人愿意同他们讲话了。 这却正好符合了糯米的心思。 她可不想在同这些人开口讲话的时候,一张嘴就冒出把女声来。这些修士不愿意搭理她,她也不愿意搭理那些修士。她只是静静地在一边观察着,又仔细去听那些修士讲的话。 这些修士有好些是以前就在仙逸城附近活动的。这次人间界经历大变,他们九死一生从幽冥回来,便希望能够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来,找回自己当初的生活。只可惜等他们回来以后才发现,仙逸城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仙逸城了。 对于如今的仙逸城城主程青峰,这些修士并没有多少了解,也不过就是道听途说罢了。他们有的希望能够加入到仙逸城去,有的却还在念叨着过去的那个城主,相互之间的意见也并不统一,分成了好几个松散的派系。 七百九十 第一云 糯米拉着柱子,静静地混在人群当中,努力扮演着自己病秧子的角色,一边暗地里听着四周修士的谈论。 她同柱子一直没有受到拦路抢夺,恐怕是因为他们俩看着就是一副穷酸模样,根本不像是在身上带着什么财物,所以那些散修便来拦路抢劫他们都懒于去做了。 如今对那些修士而言,最重要的可不是拦路抢劫,而是商量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们好些是在外头漂泊了许久的修士,这时候来到了仙逸城附近,所求的不过是能够在仙逸城附近又或是里边寻得一个安详的去处罢了。他们还并不很了解这人间界里边的生存到了怎样的一个艰难境界,所有心思都还只放在安稳上头。 糯米在旁边听着他们讲话,渐渐的都忍不住在心里边生起一点儿同情来。 这些修士实在是过得十分艰苦。从幽冥那边刚回来,完全不清楚状况,只能将自己的所有未来都压在仙逸城上边。 她甚至可以听出来,即便是那些支持进入仙逸城的修士,其实声音都是发虚的。只是他们再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所以就只能是勉强自己接受仙逸城。 与其说这些修士是知道仙逸城是个什么模样,倒不如说他们只是希望仙逸城是个好地方。 期间有些明白透彻的散修默默摇头,说出自己对仙逸城的认知,却很快就被人反驳了回去。也不知道那些反驳的是当真相信仙逸城里边的情况,还是仅仅只在心里边有着那样美好的一个愿景,又或是根本就是从仙逸城里边出来,帮着搅合讲话的。 糯米在旁边听着,暗自摇了摇头。 不过她知道自己同柱子都不能惹人注目,所以歇息的时候都挑着坐在了阴影里边的位置。外头的修士只要不是走到她身边,都瞧不见她的动作,甚至可能连她藏在这个地方都没办法发现。 柱子倒是不一样。他长得高。身量又粗壮,就是坐在阴影里边,也不免是有些手脚露在外头,肯定会有人注意到的。 “怎么?”柱子小声地问糯米。 为了不让旁边的修士听见。他直接就将脑袋凑到了糯米耳边去,轻轻讲话,连说话时候的气息都直接喷在了糯米脖子上边,痒得糯米忍不住缩起来。 “仙逸城可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糯米微微摇头,又晃了晃脚。 虽然现在的装扮像是个痨病的修士,可她躲在这阴影背后的时候,还是没办法改掉一点儿小习惯。若是被外头的那些修士瞧见,肯定会吓得目瞪口呆,以为自己见到了什么怪人。 这时候却没有修士注意这边的阴影。 关于仙逸城的讨论还在持续着。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要聚精会神地将神识集中起来。然后延伸出去,才能够听清楚外头那些修士讲的话。可后来他们说到了激动的地方,声音也不免就跟着上扬起来。根本无需糯米再多费心思,他们的声音就已经远远地飘了过来,异常清晰。听得糯米一边笑一边摇头。 对于这些修士,糯米有种说不起来的同情。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会加入到讨论里边去。 这些修士摆明了是对仙逸城有着十分美好的想象,但凡是说仙逸城不好的,不是被他们反驳回去,就是被他们冷眼相待,哪怕那些反对的修士其实怀着的是好意。 该说的能说的话。那些修士都已经说尽了,可也不知道其他修士是受了煽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基本上就没将那些话给听进去的。再加上糯米现在可是想要装成个低调不起眼的修士,也就不愿意多开口讲话了。 这群修士决定要到仙逸城去,反而是对糯米更为有利的状况。 毕竟她自己也是想要到仙逸城去看看的。如今虽然装出了个男修的模样。也说不准会不会就惹人注目。但若是夹杂在这么一群修士当中,便就肯定是不会被人看出来的。 “他们要去仙逸城,这也很好。咱们混在里头,远远看一看,倒也使得。”糯米凑到了柱子耳边去。小声地同柱子咬耳朵。 柱子点点头,也小声讲,“混他们里边,远远看一眼。仙逸城就不进去。” “嗯,进去那里边也没什么可看的。比起那个程青峰,我倒是更愿意去看一看外头那个仙逸城的前城主。我之前就对这城主十分感兴趣了,只是先前没能见到他的模样,甚至都不知道是个男修还是女修。这次有机会,绝对要瞧一瞧。”糯米将声音压得十分低,简直可以说是在用气音讲话了。 柱子正想要说什么,脑袋却猛地一转,突然抬起手来挡在糯米面前,正好拦住了前边伸过来的一只手。 那个伸手的修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身上的衣裳穿得还算是完整,看着像是个门派里边的弟子又或是管事。 他显然是注意到糯米和柱子两人躲在阴影角落里边,想过来同两人说说话,又或是问问两人的意见,这才会朝着糯米伸手的。他倒没什么坏心,只是也没什么想要尊重这二人的心思,却没想到柱子居然这样敏锐,而且反应如此迅速,一下子就挡住了他的手。 糯米抬头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修士呆呆地站在外头,手被柱子挡着,面上露出了点儿尴尬和不信的神色来。 那修士站在光芒当中,从糯米这方向,虽然有些逆光,却还是能够看清对方的模样,倒也算得上是个玉树临风的人物。 柱子十分戒备地看着那修士,好像觉得对方会伤到糯米一样,连目光都有些发冷。他唯有实在这样的时候,全然没有了平常那股子憨厚的气息,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看着人的时候展现出一派危险的气氛,好似突然从一只乡里边的土狗变成了一只危险的野狼。 “……这位道友,可有什么事?”糯米不愿看着这两人僵持,便压低声音,含糊地开口问了一句。 她自己的声音太过娇柔,只能尽量放沉,希望不叫人听出什么破绽来。 外边那修士听了糯米的问话,这才从呆愣当中回过神来,又好似有些不可思议一样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摇摇头,讲,“我先前看你们一直跟在后头,说是想要到仙逸城那边去,却其实不加入到我们的讨论,显然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的。我想找你打听打听,看看你是不是对仙逸城很有一番了解。” 他讲完了以后,才突然又醒悟了过来,咧嘴笑笑,道,“我倒是忘记自报家门了。我叫第一云,是个玄天阁的外门弟子。” 糯米突然就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面前这个修士才好。她甚至都有些闹不清这时候自己是该震撼于对方这个彪悍的名字,还是该惊诧对方竟然是个玄天阁出来的弟子。 沉默半晌,糯米这才勉强开口,压着声音问,“你……姓第一?” “没错,是个少见的姓,是不是。”第一云笑着道。 糯米只能点头。 第一云倒是一点儿也不认生,也不嫌弃糯米同柱子两人看上去那样的穷酸磕碜,直接就盘腿在一边坐下,抬眼看了看柱子,这才又扭过头来同糯米讲,“我先前见你们一路跟着,就觉得十分奇怪。你们明明是不愁吃喝的,却同我们这一群修士混在一块儿,未免奇怪。你们其实是仙逸城里头出来的修士?” 他讲话的时候,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好像觉得自己说的话就一定是正确的一般,甚至还在用一种满意的神色看着糯米,好像在等着糯米露出惊讶的神情,追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糯米的表现却十分平淡,平淡得第一云都觉得有点儿沮丧。 她只是动了动眉头。这样的小动作,隐藏在了阴影后边,第一云自然是看不见的。于是在第一云眼中,糯米听了他的话,便连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你这个玄天阁的弟子,不是也跟在这里边。”糯米摇摇头,“我可比不得玄天阁弟子。” “不过是个外门。”第一云这样讲的时候,语气又恢复成了那种神气活现的模样。糯米既然不问他,他便自己抢着开口,道,“你也不要觉得奇怪。我在师门里边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学到了一门相术,专门看的便是人的眼珠子。透过眼珠子的颜色,我能瞧出很多事情来,所以才会知道你们的一些情况。” 糯米很想开口同他讲,说自己并不觉得惊讶。 她见过的能人异士很是不少,根本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就觉得惊奇的。可抬头看了看第一云面上那种志得意满的神色,糯米还是决定将那句话咽回到肚子里边去。 第一云便理所当然地将糯米的这种反应看成是崇拜,微微一笑,道,“你也用不着羡慕我的。各人有各人的机缘罢了。” 这时候,他又化身成了一个宽慰人的角色了。只是,他声音里边的那种得意,是掩也掩不住的。 七百九十一 功法 第一云大概是从玄天阁里边养出来的傲然,同人讲话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就展露出来,显得同周围其他修士相当不一样。 他的那种傲慢,同叶梵的不同。 叶梵虽然同样是目中无人的傲然,可他站在那儿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便好似是一阵清风又或是一株灵木一样,那种气质就已经同寻常修士截然相反。他的眼睛当中虽然没有旁人,可那种无视,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只仅仅是因为那些东西都还不值得他花费心思罢了。 对待着外头那些修士甚至是一些引不起他兴致的东西的时候,他根本就是将这种态度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旁人根本都没办法对他的这种如风一样的漠视感到厌恶。 因为即便你再去厌恶,也不可能改变他分毫,反倒只是让自己变得更在意,也更尴尬了。 可第一云的傲慢显然同叶梵的不一样。那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微妙区别,以至于糯米这样敏感的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知道,第一云那种傲慢给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就好似眨眼睛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就擦在了眼皮同眼珠子之间,那种隐隐的难受感。 第一云站在光亮的地方,而糯米同柱子两人还缩在黑暗当中。于是糯米便十分放心地露出了一个眉头轻皱的神情来,也算是排解了自己的不满。 第一云并没有见到糯米的神情,面上那种倨傲并没有消失,反倒好像随着糯米的沉默而变得更浓重一些,连面上的笑容都变得更深了,还在絮絮叨叨地讲着他自己的事情。 先前走过来的时候,他可是说想要同糯米问一问事情的。可自从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以后,他的嘴巴便再没有停过,一路讲的都是些他自己的事,压根儿就没有给糯米开口的机会。 当然。即便是他给了糯米这样的机会,糯米肯定也不愿意多说什么的。毕竟她可不想要被人发现她是个女修的身份。 再加上糯米根本就不喜欢第一云,因而这时候静静听着对方讲话,也乐得自己无须发表意见。就那样静静听着第一云讲话。 不过,糯米很快的就发现,她就是去听第一云讲话,其实也没什么用处。第一云所讲的那些东西,都只不过是同他自己相关联罢了,其实跟外头的形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若是想要从他的话语当中听出什么事情来,可就如同是天荒夜谈一样了。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当真是仔细地去听了一下对方话里边的内容,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这根本没有听的必要,便开始悄悄地在后头拉了拉柱子的衣袖。 她还做不出来直接在第一云面前转头就走的事情来。也只好是在后头同柱子做点儿小动作,希望能够稍微分散一点儿自己的注意力。 她甚至觉得从第一云的叙述当中,根本就听不出来他是个玄天阁的弟子。 叶梵虽然不大爱讲话,更从不讲废话,可他们一块儿在幽冥里边过日子的时候。一群修士围拢着聊天讲话,叶梵偶尔还是会插上一句的。 他们这些修士的生活特别简单,平日讲话闲聊的时候,除了自己修炼的一些心得,说得多的便都是门派里边的情况了。一般都是唐允风他们在讲话,楼千重和叶梵只是偶尔才会插上一句话。但仅仅就是那么点儿零零碎碎的话,就已经足够糯米在心里边勾勒出玄天阁的一点儿模样来了。 叶梵是个后来才到玄天阁里边去的修士。而且直接就当了内门弟子,又是专注修炼丝毫不管的性子,所能够描述的当然只不过是玄天阁其中十一罢了。可他所讲的那些,同如今第一云说出的却并不很相同,甚至有些相左的地方。 若要说这是因为两人一个内门,一个外门。却也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要不是糯米本身就不愿同第一云多说什么话,她这时候肯定是要细细问一问的。 这时候她却只想要面前这叽叽呱呱的修士赶紧离开。 可她能忍得住,柱子却忍不住。 第一云还在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柱子眉头一皱,人已经站了起来。 他方才坐着的时候就几乎已经是同第一云平齐那般高了。这时候猛地站起来,直接就比第一云高了足足一个脑袋,瞧得第一云一下子就愣住了,也忘记了还要开口讲话。 糯米还是坐在阴影当中,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能够看见第一云的嘴巴十分可笑地张合着,露出一副呆蠢的模样来,瞧着就十分好笑,看得糯米差点儿没笑出来。幸亏她是将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当中,也没将自己的表情露出去。 可好笑归好笑,糯米总也不能叫柱子当真同第一云起什么冲突。 她还想要留在这个队伍里边,磨蹭着悄悄混到仙逸城旁边去,可不能就这么快地就同这队伍里边的修士有什么冲突,更不好引人注目,因而她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却没有走到黑暗外头去,只是轻轻牵住了柱子的手,示意他不要太过冲动。 柱子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他自己本来就嫌第一云是个恼人的家伙,这时候又发现连糯米都十分嫌弃对方,于是才站了起来,想要将对方赶走。 他处理起这些事情来简直可以说是轻车就熟。 先前在幽冥里边的时候,他就已经要负责赶走围在糯米身边的一些好奇的家伙了。更不要说是在千仞宗的时候,有那么多弟子围在糯米屋子前后,想要同副掌教讲讲话的,还有上门来求丹药的,不一而足,在柱子眼中就都是些烦人的存在。 柱子还没有将糯米藏在身边当成是自己唯一对象的觉悟,只是见到糯米也不愿意多同那些修士接触,便也兴冲冲地去将那些人赶走。 赶人的时候,他甚至都不需要多讲话。只要是往对方面前一站,面无表情地低头垂眼,好些修士就会忍不住退后几步。而即便是这样还没能将人赶走,他也可以用拎的把人丢开。 第一云抬头看了看柱子,果然是有些呆愣住了。 他方才就知道柱子身形比他壮硕不少,不过却没有想过差距竟然会是这样的大。柱子一下子站起来,当真将他吓了一跳,嘴巴一张一合的,也再说不出话来。 糯米在后头一拉一扯,柱子倒是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静静地盯着第一云,就好似一座铁塔一样罩在第一云面前。 “你你……你想做什么。”第一云的声音里边都带着抖。 柱子面上动了动,讲,“不做什么。我要歇了。” “我、我又不找你。你要歇也可以去歇着。我……”第一云还想要继续讲下去,可一抬头见到柱子的目光,突然就泄气了一样,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糯米在后头憋着笑,又扯了扯柱子的衣袖,道,“师兄,咱们睡吧。” 她这时候觉得场面很有些可笑,一边忍着笑意,便忘记了要将声音压低下去。 不过幸好第一云这时候也被柱子吓得有些发愣,一时也没听清糯米的话。 “你们怎好这样。我、我可是玄天阁出来的修士。同你们讲话,是你们的福气。你们……”第一云好似很有些不可思议地晃了晃脑袋,见糯米和柱子好像真有要走开的意思,更是傻眼,赶紧就跨了一步,将他们拦住了,讲,“好吧好吧,我也不妨碍你们歇息。我是瞧着你们像是有缘分的,才想要将我师门里头的一个独特的功法转给你们,你们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功法?” 糯米一呆,回头望了第一云一眼,眼神当中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没错儿,正是我师门当中流传下来的功法。我瞧你们也算是同我有缘分吧,这又是我自己修炼不来的功法,才想要给你们的。怎么样,这下子有兴致了吧。”第一云得意洋洋的讲着,好像吃准了糯米一定会对着东西感兴趣一样。他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讲道,“你可别同外头那些修士讲。这队伍里边有人开出五千灵石的价格,我都没卖出去。要不是看你们合适,不愿让师门的功法蒙尘,我是绝不会想转给你们的。” 糯米确实是对功法有兴趣。 以前她给柱子同魃豹收集了不少功法。 后来等这二人都不再需要功法以后,糯米也还是将这种习惯保留了下来。千仞宗里边如今好多的功法,都是她以前一个人收集起来的,再将转录本放到了门派的经阁里头去。 那些功法好些是她根本用不着的,不过就是看一看罢了。可她却还是愿意花费灵石来收集这些东西,连她自己也说不准是为什么。 只是,如今听到第一云这样一讲,糯米却慢慢地将眉头皱了起来。 她对功法有兴趣,并不代表她就对第一云有兴趣。 七百九十二 破灭 糯米这时候已经站到了光芒之下。她皱眉头的时候,表情就落在了第一云的眼中。 也不知道第一云是怎么理解的,还是觉得糯米这表情根本算不得什么,又或者甚至就没在意糯米的反应,第一云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神秘兮兮地讲,“这可是我到幽冥以前,冒死从门派经阁里边带出来的功法。这功法相当独到,寻常修士根本无法修炼。唯有是寻到了有缘人,才能够发挥这功法的作用。你到外头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玄天阁这个功法的厉害。” “哦、玄天阁的秘传功法,落在了一个外门弟子的手上?”糯米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第一云面上一滞,可能没想到糯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便有些尴尬。 不过,他很快地就调整了一下面色,堆着笑容对糯米讲,“可不是么。这里边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竟然当真就叫这秘法落到了我这外门弟子的手上。也算是天佑玄天阁,让这秘法不至于失传。” “……失传是什么意思?”糯米听着第一云的话,不自觉地就惊讶了起来。 第一云比糯米更惊讶,“怎么,你是方才从幽冥回来的么?你不知道玄天阁已经破灭了么。不不不,我自然是很伤心的。可门派破灭了,我们这些当弟子的,实在是什么都做不到。这功法转到你手上去以后,我会将你买下功法所花费的灵石都用在重建玄天阁这件事上边。日后等玄天阁重新建立起来以后,那长生牌位上边,就会刻着你的名字。” 后头这些话,糯米已经有些听不清楚了。她心里边满满地都被玄天阁已经破灭了的这个消息填满了,再听不进去别的什么。 她心中想着这肯定是第一云自己捏造出来的消息,可她却也知道,这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捏造的事情。这事儿实在是有些太大,第一云就是敢于这样捏造。却也要看看附近的修士同不同意。 若仅仅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这样讲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相信他的。而若是这事情已经传开了的话——想必没有哪个修士胆敢用玄天阁来开玩笑。 “玄天阁当真已经……破灭了?”糯米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第一云一看糯米好像终于对他所讲的话有反应了,便得意洋洋地点点头,讲。“没错。你现在大可就去打听打听。哎呦,这都是好几天以前的事情了,怎么你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见么?也难怪,你肯定是日夜赶路,根本没过歇息的时候。当时玄天阁破灭的情形可是十分惨烈的,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嘛。” 他虽然这么讲着,面上却没有一点儿悲伤的神色,甚至展现出一种“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我可以给你仔细描述”这样的模样来,瞧得糯米十分不舒坦。 糯米也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不喜欢第一云什么地方。只是瞧着他的时候,横竖都觉得不得劲儿,只好默默地站在一边,不再接话了。 她虽然没有讲话,可其实脑子里边转悠着的念头却一点儿也不少。她只是不愿意再多听第一云说玄天阁的事情罢了。并不代表着她就不在意。 不过是半月一月之前,她还曾经听到过玄天阁的消息,虽然并不是那样直接的消息。 当时叶梵他们那些剑修通过人传话,将话递到了她面前说。说是他们各自都知道了自己门派的消息,于是就寻回到了自己门派里边去,甚至都没在千仞宗里边露个脸。 他们虽然没有特地提起玄天阁,可既然叶梵也同样是在那些剑修当中。显然他也是同玄天阁联系上了的。否则他也不该那样突兀的离开。 若要说只有其他剑修离开,叶梵独自一人留下,糯米是绝不相信的。 而要说叶梵在没有寻到玄天阁的情况下就离开,则是更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叶梵还拜托着糯米帮忙开炉炼丹,若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叶梵甚至是宁可留在千仞宗的门派内部。都不会选择随随便便离开。他既然离开,便说明同玄天阁联系上的事情是真的。 叶梵是真的联系上了玄天阁,而玄天阁也是真的破灭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怎的,糯米突然就打了个寒颤。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的万剑宗来。 这念头甚至只是一闪而过。 糯米这时候已经站到了光芒之下。她皱眉头的时候。表情就落在了第一云的眼中。 也不知道第一云是怎么理解的,还是觉得糯米这表情根本算不得什么,又或者甚至就没在意糯米的反应,第一云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神秘兮兮地讲,“这可是我到幽冥以前,冒死从门派经阁里边带出来的功法。这功法相当独到,寻常修士根本无法修炼。唯有是寻到了有缘人,才能够发挥这功法的作用。你到外头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玄天阁这个功法的厉害。” “哦、玄天阁的秘传功法,落在了一个外门弟子的手上?”糯米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第一云面上一滞,可能没想到糯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便有些尴尬。 不过,他很快地就调整了一下面色,堆着笑容对糯米讲,“可不是么。这里边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竟然当真就叫这秘法落到了我这外门弟子的手上。也算是天佑玄天阁,让这秘法不至于失传。” “……失传是什么意思?”糯米听着第一云的话,不自觉地就惊讶了起来。 第一云比糯米更惊讶,“怎么,你是方才从幽冥回来的么?你不知道玄天阁已经破灭了么。不不不,我自然是很伤心的。可门派破灭了,我们这些当弟子的,实在是什么都做不到。这功法转到你手上去以后,我会将你买下功法所花费的灵石都用在重建玄天阁这件事上边。日后等玄天阁重新建立起来以后,那长生牌位上边,就会刻着你的名字。” 后头这些话,糯米已经有些听不清楚了。她心里边满满地都被玄天阁已经破灭了的这个消息填满了,再听不进去别的什么。 她心中想着这肯定是第一云自己捏造出来的消息,可她却也知道,这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捏造的事情。这事儿实在是有些太大,第一云就是敢于这样捏造,却也要看看附近的修士同不同意。 若仅仅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这样讲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相信他的。而若是这事情已经传开了的话——想必没有哪个修士胆敢用玄天阁来开玩笑。 “玄天阁当真已经……破灭了?”糯米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第一云一看糯米好像终于对他所讲的话有反应了,便得意洋洋地点点头,讲,“没错。你现在大可就去打听打听。哎呦,这都是好几天以前的事情了,怎么你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见么?也难怪,你肯定是日夜赶路,根本没过歇息的时候。当时玄天阁破灭的情形可是十分惨烈的,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嘛。” 他虽然这么讲着,面上却没有一点儿悲伤的神色,甚至展现出一种“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我可以给你仔细描述”这样的模样来,瞧得糯米十分不舒坦。 糯米也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不喜欢第一云什么地方,只是瞧着他的时候,横竖都觉得不得劲儿,只好默默地站在一边,不再接话了。 她虽然没有讲话,可其实脑子里边转悠着的念头却一点儿也不少。她只是不愿意再多听第一云说玄天阁的事情罢了,并不代表着她就不在意。 不过是半月一月之前,她还曾经听到过玄天阁的消息,虽然并不是那样直接的消息。 当时叶梵他们那些剑修通过人传话,将话递到了她面前说。说是他们各自都知道了自己门派的消息,于是就寻回到了自己门派里边去,甚至都没在千仞宗里边露个脸。 他们虽然没有特地提起玄天阁,可既然叶梵也同样是在那些剑修当中,显然他也是同玄天阁联系上了的。否则他也不该那样突兀的离开。 若要说只有其他剑修离开,叶梵独自一人留下,糯米是绝不相信的。 而要说叶梵在没有寻到玄天阁的情况下就离开,则是更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叶梵还拜托着糯米帮忙开炉炼丹,若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叶梵甚至是宁可留在千仞宗的门派内部,都不会选择随随便便离开。他既然离开,便说明同玄天阁联系上的事情是真的。 叶梵是真的联系上了玄天阁,而玄天阁也是真的破灭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怎的,糯米突然就打了个寒颤。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的万剑宗来。 这念头甚至只是一闪而过。 七百九十三 灵谷炒饼 糯米不去搭理第一云,拉着柱子就走到了边缘的阴影里边去了,完全将第一云一个人丢在了后头。 第一云隔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想要将这两人拦住的。可无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糯米已经拉着柱子揍出去好远,根本没有留给他讲话的机会。 回过神来了以后,第一云便觉得自己方才实在是很有些不可思议。 他怎么就被个体修给吓住了呢,这无论怎么讲也实在是不合常理的呀。 第一云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如今脑子里边很是有些混沌,用力去想方才的情形,竟然都很有些想不起来了一样。好像上一刻他还在同糯米讲话,紧接着柱子站了起来,再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呆呆地站在后头,而那两人早走出去好远。 “哎哎、哎!”第一云朝着那两人的身影吆喝了一声,可两人压根儿就不回头去看他,他也实在没办法。 他倒是想要追上去的。可转念一想,便觉得这到底不是个好主意。他如今的身份可是堂堂玄天阁出来的外门弟子,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地就放下身段,去讨好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散修和体修呢。 先前他同那样多的修士悄悄商量过,那些修士只要一听见玄天阁的名号,便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完全没有一点儿怀疑,更不敢有丝毫不敬。 “怪了,怎么偏生是这么个散修的反应如此奇怪。难道他连玄天阁的名号都没听说过?不可能啊,天武国六大啊。”第一云十分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再看向那边的时候,又忍不住“啧”了一声。 “不急不急,这都是长期的买卖。”他给自己这样鼓劲儿了一句话以后,这才喷了喷鼻子,转身离开了。 糯米心里边其实是十分关心玄天阁的消息的。就是不再去听第一云那胡乱的掰扯,可她还是将这事情放在了心上。 柱子静静地跟在糯米身后,见到糯米面上那种思索的神色,就知道糯米肯定是在心里边记挂着什么事情。因而也不开口去打搅,只是守在糯米身边,一如他们先前的模样。 夜里的时候好些修士都已经开始打坐又或是歇息了,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去多打听什么。糯米在心中想了一回,觉得很有些无奈,只好先将这事情按捺下来,等着天亮以后再做打算。 等附近彻底安静下来了以后,糯米这才开始觉得这个临时的营地当中有了一点儿修士驻居的模样。先前那种熙熙攘攘如同是一个赶集集市的环境,确实让人有些惨不忍睹的感觉。可等这时候所有修士都安静了下来,开始打坐修炼以后。糯米才发现这个地方里边的修士果然也还是些勤奋的。 不论他们先前在说的是什么,对旁人是一个怎么样的态度,可等夜间一到,他们便都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了修炼的状态。这时候双腿一盘,双手一拢。将五心都朝向天地,便成了个格外仙风道骨的模样。 糯米自己现在已经不怎么需要在外头修炼了。即便是要修炼,她都是进入到那缥缈幻境里边去,修炼的进展要比外头快许多。于是她这整个夜里,几乎就是守在柱子身边,看着柱子静静修炼。 她甚至想过要将柱子送入到那个虚无空间里边去修炼,可柱子在听完糯米的描述以后。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进入到那个空间里边去。 “不成不成,那是阿苗你的地方,我怎么能进去。”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可是格外的正经,连摇头的都做都很有些一丝不苟的风范。 糯米便惊奇,道。“旁人的地方你不能乱闯。可既然是我的地方,我这个做主人的都已经允许了,怎的你还是不能进去?” 柱子还是摇头,“我虽然不懂得这些东西,可也知道环境里头的灵气是有数儿的。若是我去用了你的灵气。你不是要没用了么。那个若是没用处了,那多不好。阿苗你用着修炼就成。我是个体修,用了也浪费。” 他那朴素的模样看得糯米一阵无奈。 糯米拉着他的衣袖,软和着声音同他讲了好久,他还是不同意。糯米没法子,最后只能讲,“可是师兄,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么,要一同修炼到筑基之后,一同到灵妖界去。若是我都已经筑基了,你还停留在这人间界里头,你可叫我怎么办才好。” 柱子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到糯米这么一讲,便是一呆。 他低头看见糯米用一种十分期盼的眼神盯着他看,便挠头想了想,讲,“若是你……你已经筑基,那我再进去吧。里头的时间不作数,我可以一直修炼到筑基再出来。” 柱子虽然还是不答应马上进入到缥缈幻境去,可有了他这么一个保证,糯米也算是心满意足了。柱子可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既然说了日后必要就进入缥缈幻境,自然不是同糯米说虚话作推托。至少糯米也得了他一个承诺,便不再去管他,任由他自己一个人在外头修炼。 在月色之下,仙林当中大大小小所有修士都开始打坐修炼,唯有糯米一个人还睁着眼睛,有些无聊地靠在柱子身边。她心中想着玄天阁和叶梵的事情,不一会儿就已经睡过去了。等她再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日头已经升上来老高了。 周遭的修士都在整理灶头。灶头上边还冒着点儿热气,显然他们已经吃过一顿早饭,这时候正收拾着准备离开。 那些修士见糯米揉着眼睛醒了过来,好多都忍不住朝着糯米这边看了看,在面上露出了一点儿不易察觉的嗤笑。 他们并不知道糯米的情况,更不清楚糯米的修为,见到糯米夜里根本不修炼,又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便都觉得这是个既没天赋又懒散的。好些修士看着糯米的神情,已经变得不屑起来。 糯米却不管这些,见大家都已经收拾妥当,她也就跟着将身边的东西粗略收拾了回,拿出干粮来同柱子相互分了吃,这才拍拍手跟着准备一道上路。 因为她方才的表现,有好些修士是一路在偷偷注意着糯米的。等她将身上的干粮拿出来以后,好些修士忍不住就猛地吃了一惊。 糯米拿出来的干粮,竟然是高阶变异灵谷炒制压缩而成的米饼子。 这东西以前在修仙界里边还算是常见,是用灵谷炒出来的炸米裹上灵蜜压制而成的饼子。有些底气十足的门派或是修仙家族,在饼子上边还会加一些别的灵果,吃起来不但顶饱,还别具风味。 只是,即便是以前那些大家族,也没有见过哪个家族是会用高阶变异灵谷来炒米饼的。毕竟这东西就只是路上吃的干粮罢了,做成了这模样,不是用什么特别的法子去炮制的话,灵谷里头的灵气是会被消散去一些的,根本不划算。 可糯米这是实在没法子。 她手上那些寻常的灵谷都已经被她转手卖出去换成灵谷了,这时候身上所剩下来的,都是些高等阶的灵谷。这些灵谷根本就吃不完。这些米饼还是她在离开门派以前,拿了点儿灵蜜和灵果亲手炮制而成的。 “到底是自己吃用的东西么,就是用好一些的料子,那也没什么呀。”糯米便是这样同柱子和萧景言的讲的。 这是她自己藏着的东西,要怎么处置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萧景言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而柱子是个沉默的,只要是糯米决定要做的事情,他都是一万个答应,更是不会反对。 如此一来,看在旁的那些修士眼中,糯米倒成了个败家的了。 “怎么会?” “该不会是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些两败俱伤的尸体,从上边捡到的吧?” “瞧着这穷酸的模样,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那饼子的价值吧。” 四周那些注意着糯米的修士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他们一开始讨论,就连方才那些没有注意这边的修士都跟着好奇了起来,朝着他们凑了过去,一边问是怎么回事。 根本用不着说明,那些修士只要朝着糯米和柱子一指,所有人便都明白了过来。 糯米是都已经吃完了,可柱子饭量大吃得多,这时候手上还捏着半个饼子。那些眼尖的修士一下子就见到了柱子手上的那个灵谷炒饼。 暴殄天物啊! 几乎是所有修士的心中都猛地冒出了这句话来。 可他们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样多人的面前,哪怕他们心中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却也实在不好意思直接上去明抢。哪怕他们其实都怀着同样的心思,可只要大家都还没摊开讲话,那便只能是将这些想法都藏在心底。 只是,不能明抢,许多修士心中已经打着算盘,打算过去想办法从糯米手上骗走一点儿灵谷炒饼了。 反正,那样穷酸的修士,到底只是浪费这样的饼子罢了。 七百九十四 坑蒙拐骗 第一云连着几日都一直缠在糯米身边。 要不是糯米现在已经在面上糊了一层十分难看的仙草汁液,柱子甚至都要怀疑第一云是不是瞧上糯米了。可现在糯米根本就不是个艳丽的模样,瞧着就如同是个痨病鬼一般,连身体都佝偻起来,要说第一云是瞧上她了,可实在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连着糯米都忍不住在后头小声地同柱子讲,“师兄,你说他这到底是图什么咧。当真是想要把东西转卖给咱们么?” 柱子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其实都能看出来,第一云一路缠着糯米,就只是为了想要让糯米转手接走他手上那所谓的功法罢了。可谁知道第一云手上的那功法到底是不是真的咧。 糯米倒是觉得他手上那个所谓的什么功法,肯定不会是从玄天阁里边流传出来的。就连第一云自己本身是不是玄天阁的弟子,都很是成问题。至少糯米是很不看好这种可能性。她实在没听出来第一云到底哪里像是个玄天阁里头出来的弟子了。 至于其他修士过来找糯米讲话,她倒是相当欢迎的。毕竟她可是想要多多知道玄天阁的消息的。先前她还在发愁,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当入口去同周遭那些修士搭话才好。这时候见到那些修士竟然主动过来同她讲话,可当真是合尽了她的心思。 他们过来想要将糯米手上的那灵谷炒饼子,而糯米则是想从他们口中打听出玄天阁的事情,于是两边之间交流倒也还算是顺畅。 只是,见着那些修士竟然在手上拿着一些连糯米自己都喊不出名字来的杂草过来想要换两个灵谷炒饼子,糯米可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哪怕她就当真是个什么都不懂,也不认识仙草的散修,可如今在这人间界里边,一点儿灵谷也不是这样随随便便的价格就可以换走的东西。她自己其实并不缺少吃的,若是那些修士能够向她提供关于玄天阁的准确信息。她甚至都愿意用那些炒饼子来同对方交换。可现在对方却竟然想用那些杂草过来骗她的干粮,她都觉得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是。 等她发现那些修士果然是想上门来骗粮食的以后,也就只能十分无奈地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来,只说自己这些是留着吃的。没有多余的干粮能够换给旁人。 “不是,咱也不是白要你的东西,是吧。咱也就是看着你的东西实在太不搭调了,才想着要给你换换口味。你若是愿意换,咱们还能给你一点儿吃的,也好让你尝尝点儿别的东西。”那些修士还满脸严正地这样讲。 若不是糯米自己本身就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说不准还当真就会被那些修士忽悠了过去。可既然她自己心里边清楚明白,也就不会接受这样的忽悠了。 哪怕是那些修士直接求到她面前来,说是希望能够分得一点儿干粮,她都可能会因为一时心软而分出去一些。可现在这些修士既然是想要来骗她的。她可就不愿意将东西分给这些修士了。 特别是这些修士根本也没能说出多少玄天阁那边的事情来,糯米听了以后,也根本没办法完整地拼凑出一点儿事情的经过来。因为那些修士讲的实在是太过杂乱,相互之间所提供出来的信息,甚至有些是相反的。以至于糯米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判断才好。 然而,从这些修士的嘴中,至少能够得到一个统一的答案,那便是——玄天阁确实已经破败了。而至于那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就连着那些修士也说不清楚。 也很可能是那些修士自己本来就不会清楚的。 他们到底不是玄天阁的弟子,就算是能够知道玄天阁已经破灭,所能够听说到的。也不过就是一些细碎的传言罢了,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相比那些修士胡乱掰扯出来的瞎话,反倒好像是第一云最初所讲的事情才更让人觉得可信一些。可能第一云毕竟是依靠着玄天阁外门弟子这样的身份在外头行走,又或是说在行骗,因而才会费尽心思地去想一些能够说得过去的话,倒是比那些不靠谱的猜测要正常一些。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尝试着想要从那些修士的话中间找出一些联系来,希望可以从中整理出一些逻辑来。可她很快就放弃了。 不是她的推论不够好,而是因为那些修士所讲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奇异,以至于好些事情糯米根本就不愿意去听去想,干脆就直接当没听见那样的事情就好了。 糯米本是想从那些修士的口中得到一点儿消息。她也确实是得到消息了,而且不仅仅只有一点儿,而是相当的多,多得她根本就没办法去处理,所以最后只能放弃这样的想法了。 她只能是在心中暗自决定,以后若是有机会,就必须是亲自到玄天阁那边去看一看。 在这几日里边,她甚至是很有冲动,想要去联系叶梵的。可当她手上拿着传音符纸的时候,她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竟然没有什么话是可以同叶梵讲的。 毕竟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了,再也会缠在叶梵身边想要同他讲话。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即便是当初的那些日子里边,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同叶梵说什么。那时候总以为自己是太过紧张,可其实等她如今长大一些,再回想当年的那些日子,才发现自己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紧张,还有一点儿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她以前根本不知道能够同叶梵说什么。 特别是在幽冥的时候相处过一段时日之后,连同着唐允风他们一道,同叶梵说过话谈过天以后,糯米才渐渐的发现,其实修士之间聊天的话题,竟然是那样的贫乏。 他们当然也会说一些在外头的见闻,可那也根本不是重点。所有修士在讲话的时候,所围绕着的,其实都就只有一个中心,那便是修炼。 层次不同的修士之间,所经历的心境变化也是不一样的,对修炼的感悟也各不相同,相互之间的话题根本就没办法重合到一块儿去,又哪里能有什么交流的意思。 于是当初糯米就是站在叶梵面前,同叶梵之间也没一句话可讲的。 而在幽冥里边的时候,糯米虽然没有刻意去找叶梵讲话,可两人之间不免就会搭上话的。也说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这时候再回想,糯米已经觉得当初的记忆十分模糊了。可那时候他们之间讲话,也还算是不少。 可现在给叶梵送一张传音符纸,除了丹药的事情以外,她还能同叶梵说什么呢。 糯米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想出来了。 玄天阁的事情她已经先入为主地在怀疑着叶梵了,总不好将自己的这种心思就摊开放到叶梵面前去。不管叶梵是不是在这中间做了什么,她好像已经再没有询问的意义了。 因为不论答案如何,糯米发现自己都没办法相信叶梵。 发现了这一点以后,糯米便都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周遭那些修士还是缠在糯米身边,希望能够骗着她换一点儿干粮,可糯米本来就明白这中间的差别,又怎么可能让他们成功。 便是连着柱子都知道这群家伙是想上门来打秋风的,因而根本就不给他们好脸色瞧。 柱子一个人沉默站着的时候就能够将寻常修士吓得倒退了,更何况他如今还是刻意板着脸拦在那些修士面前,就更是显得无比吓人,也确实是拦住了不少过来扫荡的修士。 他们暗地里都在传着,说那体修可能是知道那中间的价值的,所以才会在中间加以阻挠。但不管原因是什么,有了柱子在中间拦着,而糯米自己又一直不愿松口,那些修士大概也就知道自己是没有希望了。 他们倒是曾经三三两两地想过偷抢一类的行为,可到底因为没办法确认其他修士的想法,更不能确定糯米手上到底是有多少干粮,于是一直犹豫着,也没能找到动手的机会。 一行修士一路暗中藏着心思,终于也还是走到了仙逸城的边界。 这原本也没有几日路程,要不是因为他们中间还刻意拖慢了一下行进的速度,想要找机会从糯米手上骗点东西,甚至都用不着拖到这个时候才到达。 见到仙逸城的时候,糯米不免觉得有点儿感慨。 她上一次到仙逸城的时候,仙逸城还仅仅只是个废墟罢了,千仞宗的弟子还在里边忙活了许久,只看能不能捡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可如今一见,便发现仙逸城已经又再次被重建起来了。虽然十分简陋,可还是已经全然变了个模样。甚至就连着仙逸城外头,都围着一大圈修士,远远看过去,可以说是相当的热闹。 原先那些勉强维持着冷静模样的修士,这时候一下子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七百九十五 骗局 守在仙逸城外头的,显然应该是如同传言里边所讲的那样,是仙逸城的那个前任城主。 糯米当初还十分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靠近到仙逸城附近,就能够一下子见到那个前城主了。可等她当真到了仙逸城边上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到底是有多可想。 在这仙逸城外边,可有不下数百的修士,哪里能够这样简单地就从中找出那个前城主来。哪怕她就是曾经见过那位城主,一时也没办法将人认出来,更何况糯米根本就没见过对方,只是听过一次声音罢了。 她很努力地想要在那修士群当中听出前城主的声音来,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这种做法是根本不可取的。 先不说四周有那样多喧杂的声音,哪怕就是安安静静的,糯米却也没办法保证对方什么时候会开口。 这时候见到仙逸城面前那些挤压不去的人群,糯米都好有些傻眼了。 可同她的心思不一样,那些一路过来的修士却相当的兴奋,就好似他们到了这仙逸城外头,就能够马上加入到仙城里边去,紧接着日子就能过得好起来一样,面上满满的都是兴奋的神色。 糯米并没有像那些修士一样,一下子就直接冲入到人群当中去,而是远远地站在一个小山坡上边,有些冷淡地看着下头的情形。 站在她这个位置,低头望过去的时候整好能够见到下边的仙逸城边界。除了能够见到那些拥挤在一块儿的修士以外,还能见到仙逸城边界上站着的人群前边,用一些十分简陋的木片儿将前后隔离了开来,甚至还在地下挖了几个浅浅的宽沟,显然是用来做护城河用的,只是现在这河里边没有水罢了。 至于在这地方前后,就如同萧景言所描述的那样,横七竖八地插着一些桩子。 从糯米这个位置看过去。那些东西有些太过遥远了,根本没办法让人看清那上边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按照萧景言先前所讲的,那东西看来就是插着些被斩断的人头了。 现在的仙逸城已经再不是先前的模样。 程青峰他们早就纠结起了一群修士了。面上说是志同道合的,可实在却不过是他们用丹药收买回来的罢了。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修士当真能有多忠诚,这时候已经在仙逸城四周巡逻起来了。 这便就如同是最初秦广岚给千仞宗找来的那些帮忙的修士一样,不过是拿钱办事的关系,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掺杂在里边了。 就连着当初秦广岚那样着急发展门派的时候,也都没有想着要将这样的修士留下来,可见这样的修士实在也没什么信誉可言,就连秦广岚也不会对他们抱着什么期望。 以先前在门派时候所见的情形看来,程青峰应当还不至于会认为这些修士能够忠心地对他,大概也只是将这些修士暂时地当成了护院用罢了。 她更想看看秦广岚口中的那些行迹古怪、状似傀儡的修士。只可惜他们一路过来也都没能遇到,这时在仙逸城外头更是见不到。也只能先将这心思放到了一边去。 糯米惦着脚朝那边努力地张望了一番,却也没看到什么东西,便拉着柱子的手臂,小声问他,“师兄师兄。你能见到那边的情形么?” 柱子也跟着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那边的情形果然是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太懂那边的发展。于是也只能跟着摇了摇头。 他身量倒是高一些,可却也不敢靠得太紧,于是就这么远远看着,是不是高大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糯米十分着急地蹦了蹦,甚至都想要爬到灵木上边去了。不过很快的她就发现。即便是站得高也没有,这才放弃了这样的做法。柱子倒是想要让她做到肩膀上边去,可这是什么地方,随便来这样一下,肯定就会成了所有人的瞩目所在,她哪里敢这么来一下子的。 他们两人正在朝着仙逸城那头张望。却突然见到跟着人流一同走入到仙逸城前边去的第一云,这时候突然转身返回了过来,一路朝着糯米走。 先前在路上的时候,只要第一云稍微靠近两人身边,柱子就会露出一副凶相来。是的第一云根本就没有机会多说什么。现在他们是已经到了仙逸城了,柱子跟糯米都没想到第一云还会不死心地回头来找他们,所以连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等第一云再靠近一些,柱子再想要拦,却被糯米拉住了。 她现在见到第一云走过来,倒是觉得有点儿好奇了,想要听听第一云想说什么话。 两人都没有动作,唯有是第一云慢慢地靠近到他们身边来,一抬头就露出了一张笑脸。 这是以前在第一云的面上从来没有存在过的笑容。如果一定要讲的话,便是这笑容里边带着许多谄媚的意思,那里边的笑容堆蜜,几乎都腻得让人打颤。 糯米本来还想着要仔细听一听第一云要说什么,可一见到他这个笑容,马上就是浑身一冷,压根儿就不愿意再去听他讲话了。 要说这第一云也算是个人才。不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竟然都能够使得人都没有听他开口的*。 但糯米还是站在了远处,默默地看着第一云一路走到了她面前。 虽然不想再听第一云废话,可糯米却也还是觉得好奇的。 毕竟她也能够看出当初那些修士对她和柱子的态度,显然都觉得他们两个不经世事,根本不懂得修仙界里边的许多事情,更不知道如今的人间界是什么状况,所以才会想要过来骗他们的东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修士没有直接动手。 若是当真动起手来,仅仅就只是一个柱子,就已经能够将那些修士全都斩落下去。 当初的第一云肯定也同那些修士一般,觉得他们两人是什么都不懂又好欺骗的。可才不过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也才就是从糯米站着的位置跑到仙逸城那头去的一个来回,竟然就能叫第一云有了这样大的态度变化,可当真是要糯米惊诧不已。 她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等着第一云。 第一云果然主动开口,一张嘴,话里边的甜味都快要把糯米熏晕过去。 “大仙,大仙。不是,上仙。”第一云一溜小跑地冲到了糯米面前来,搓了搓手,满脸堆笑道,“先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以为上仙是个寻常的散修。哎哟,上仙可千万别见怪。看在一行同路的份上,上仙您就给我指条活路吧。” 糯米瞧着他这模样就觉得好像,便故意板着脸,挑了挑眉毛,故意逗他道,“什么上仙,我可不是。你不是说自己是玄天阁出来的弟子么。玄天阁的弟子,可比我要厉害多了,我可不敢在你面前胡乱讲话。” “嘿嘿,上仙你不是早就瞧出来了么,我根本不是玄天阁的弟子。”第一云倒是光棍,知道自己根本骗不了糯米,于是直接就将自己的招牌给拆了。他甚至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赔笑道,“都怪我这张嘴吧,竟然想要在上仙面前卖弄。上仙您是高人,可不会同我这样的小人物计较的吧?” 若是他再抵赖两句,糯米倒是可以再无视他。可现在他一路赔着笑脸,又主动承认,糯米倒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含糊地点点头。 糯米便有些郁闷起来,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骗了一样。 “你若不是玄天阁的弟子,又怎么会冒充?”糯米想了想,决定不管第一云为何突然变了态度,都先将这问题问清楚。 第一云又是一阵赔笑,微微弯着腰,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装出来的高傲,十分老实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他的名字确实是叫第一云。因为有了这么特别的一个姓氏,因而不论是到什么地方去,总会有人误会,以为他是出自哪个大家族里边的修士。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要冒充的意思,都是老实地否认了。 可后来误会的人多了,甚至还有修士对他十分崇拜,他便慢慢滋生出了一些想法来。 他以前不过是个普通的散修罢了,根本没什么生计。可若是他自称是哪个大家族门派里边出来的修士,便会得到礼遇。 刚开始不过是在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才偶尔为之。后来渐渐多了起来。再后来,便是完全彻底地成了这么一个胡说八道的骗子。 若是玄天阁还在的话,即使是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去冒充玄天阁的弟子。可如今玄天阁已经破灭,他转念一想,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忍不住就这样自称。 他手上所谓的传承功法,其实不过是在路边随手买的玉简罢了,那里边的功法甚至不知道能不能修炼。可用伪装玄天阁弟子的方法,他已经将玉简卖出去好几个了。也不知道是他太会演,还是外头那些修士对功法的渴望太过迫切。 七百九十六 怨魄 糯米虽然也不好对第一云的所作所为多说什么,可听到第一云那挣取灵石的手段以后,还是觉得十分感慨。 她同柱子都是老实的,就连身边的秦广岚萧景言这样的家伙,哪怕再缺灵石又或是再欢喜钱银,都从来没有想过能用这样的法子来挣灵石,也只是老老实实地做买卖罢了。这时候突然听见了这样的法子,糯米甚至都觉得好像是面前被展开了一个新世界一样。 “你……若是要这样做的话,何苦自称玄天阁的外门弟子?”糯米忍不住摇摇头,讲,“自称内门弟子可不是更好更叫人容易相信么。” “我、我倒是想要自称内门弟子。可上仙您瞧,我现在的修为层次摆在这儿。别说是内门弟子了,其实就连玄天阁的杂役都够呛。说是外门弟子,说不准还有人相信,说是内门弟子,您瞧……这个……”说起这个,第一云也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模样来。 糯米顿时就更无奈了。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可唯独是这个原因她是从来没有想过的,更不会想到。可听完第一云这么讲以后,她才发现这果然才是唯一的可能性,于是也就只能是无奈地笑笑,继续听着第一云的话。 根据第一云所讲的事情看来,他先前就已经欺骗过不少修士了。他就是依靠着这事情过日子,渐渐地连修炼的兴致也并不很大了。要不是在骗人的时候还会需要借住修为层次同法术,他甚至可能早就已经放弃修炼了。 按照他自己的*,便是,“我本就不是个有天赋的,就是再怎么努力修炼,也根本不可能有啥子结果。倒不如是赶紧存点儿灵石,说不准还能骗来个媳妇儿,然后给后代存点儿灵石,也好叫他们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又何苦在修炼上边花费那样多闲工夫。” 这样的想法倒也算不上错,糯米所知道的许多修士心中都有着这样的想法。特别是一些散修又或是大门派家族里边的杂役体修,更是容易产生这样的想法。有时候,就连大门派里边的外门弟子。可能都会抱着这样的想法。 实在是现在的修仙界同上古的时候再不一样了,想要白日飞升,几乎可以说是做梦。他们没办法达到那个境界,只好将自己的心思放到别的地方去。 然而,知道有这样的修士存在是一回事儿,可像第一云这样,用的是坑蒙拐骗的方式来为后代谋福,糯米倒是第一次见到。 以前她所接触到的那些修士,即便做买卖的时候比较计较,却也从来没有哪个是像第一云这样。做的是这种无本的生意。 “你这么做,倒也不怕给子孙拖累了么?人人都要做些积德的事儿,可你这样……”糯米瞧着第一云,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这样讲了,第一云马上就是面上一红。道,“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管什么积德。” 糯米便无话可说了。 她也明白,当人活不下去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坚持着自己的那点儿底线的。在“活下去”这个大前提面前,所有的理性和道德似乎都是那样的脆弱。那些能够坚持下来的,说不准第二日就已经饿死了。哪里还有讲话的机会。 至于到了后来,第一云已经就习惯了这样不用花费本钱和精力的挣钱方式了,又哪里会愿意再付出什么。 这样一想,糯米只能是暗自摇头。 她所关心的并不是第一云的心思。因而耐着性子听完了第一云的絮叨以后,糯米便忍不住问起他重点来。 第一云听糯米一问,一下子又笑了出来。 只是。这次他笑的时候,笑容里边已经不再是那种谄媚了,而是一种淡淡的得意,就好像是在为自己的选择和发现满足一样。 柱子都已经有些忍不住想将这人拎着丢开了。 糯米又催了他一次,第一云这才慢吞吞地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第一云刚一靠近仙逸城。就已经见到了那些被插在木桩上的脑袋了。 那些脑袋这时候已经完全不成个形状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风干得太久,还是附近飞鸟啄食,脑袋根本已经瞧不出 原来的模样,五官几乎都被磨平,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个圆球。而那个圆球上边甚至都没有血肉,干缩成一团。不认真看,根本就分辨不清。 第一云却还是看出了那些东西来。 他因为需要四处行骗,因而见识倒也算是广博,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糯米虽然也不好对第一云的所作所为多说什么,可听到第一云那挣取灵石的手段以后,还是觉得十分感慨。 她同柱子都是老实的,就连身边的秦广岚萧景言这样的家伙,哪怕再缺灵石又或是再欢喜钱银,都从来没有想过能用这样的法子来挣灵石,也只是老老实实地做买卖罢了。这时候突然听见了这样的法子,糯米甚至都觉得好像是面前被展开了一个新世界一样。 “你……若是要这样做的话,何苦自称玄天阁的外门弟子?”糯米忍不住摇摇头,讲,“自称内门弟子可不是更好更叫人容易相信么。” “我、我倒是想要自称内门弟子。可上仙您瞧,我现在的修为层次摆在这儿。别说是内门弟子了,其实就连玄天阁的杂役都够呛。说是外门弟子,说不准还有人相信,说是内门弟子,您瞧……这个……”说起这个,第一云也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模样来。 糯米顿时就更无奈了。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可唯独是这个原因她是从来没有想过的,更不会想到。可听完第一云这么讲以后,她才发现这果然才是唯一的可能性,于是也就只能是无奈地笑笑,继续听着第一云的话。 根据第一云所讲的事情看来,他先前就已经欺骗过不少修士了。他就是依靠着这事情过日子,渐渐地连修炼的兴致也并不很大了。要不是在骗人的时候还会需要借住修为层次同法术,他甚至可能早就已经放弃修炼了。 按照他自己的*,便是,“我本就不是个有天赋的,……就是再怎么努力修炼,也根本不可能有啥子结果。倒不如是赶紧存点儿灵石,说不准还能骗来个媳妇儿,然后给后代存点儿灵石,也好叫他们的日子过得舒坦一些,又何苦在修炼上边花费那样多闲工夫。” 这样的想法倒也算不上错,糯米所知道的许多修士心中都有着这样的想法。特别是一些散修又或是大门派家族里边的杂役体修,更是容易产生这样的想法。有时候,就连大门派里边的外门弟子,可能都会抱着这样的想法。 实在是现在的修仙界同上古的时候再不一样了,想要白日飞升,几乎可以说是做梦。他们没办法达到那个境界,只好将自己的心思放到别的地方去。 然而,知道有这样的修士存在是一回事儿,可像第一云这样,用的是坑蒙拐骗的方式来为后代谋福,糯米倒是第一次见到。 以前她所接触到的那些修士,即便做买卖的时候比较计较,却也从来没有哪个是像第一云这样,做的是这种无本的生意。 “你这么做,倒也不怕给子孙拖累了么?人人都要做些积德的事儿,可你这样……”糯米瞧着第一云,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这样讲了,第一云马上就是面上一红,道,“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管什么积德。” 糯米便无话可说了。 她也明白,当人活不下去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坚持着自己的那点儿底线的。在“活下去”这个大前提面前,所有的理性和道德似乎都是那样的脆弱。那些能够坚持下来的,说不准第二日就已经饿死了,哪里还有讲话的机会。 至于到了后来,第一云已经就习惯了这样不用花费本钱和精力的挣钱方式了,又哪里会愿意再付出什么。 这样一想,糯米只能是暗自摇头。 她所关心的并不是第一云的心思。因而耐着性子听完了第一云的絮叨以后,糯米便忍不住问起他重点来。 第一云听糯米一问,一下子又笑了出来。 只是,这次他笑的时候,笑容里边已经不再是那种谄媚了,而是一种淡淡的得意,就好像是在为自己的选择和发现满足一样。 柱子都已经有些忍不住想将这人拎着丢开了。 糯米又催了他一次,第一云这才慢吞吞地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第一云刚一靠近仙逸城,就已经见到了那些被插在木桩上的脑袋了。 那些脑袋这时候已经完全不成个形状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风干得太久,还是附近飞鸟啄食,脑袋根本已经瞧不出 原来的模样,五官几乎都被磨平,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个圆球。而那个圆球上边甚至都没有血肉,干缩成一团。不认真看,根本就分辨不清。 七百九十七 捣乱 第一云这鸡仔一样的力气和重量,根本就没办法对柱子造成一点儿影响。 糯米回头看了看,发现了这情况以后,干脆就不理第一云了,向着柱子招了招手,就朝仙逸城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一云还想要阻拦,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拉不住柱子,于是便是苦着脸地被柱子拉在手上拖着朝前走。 哪怕是手上这样拖了个人,柱子的速度也一点儿不满,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跟在糯米身边。 要是第一云这时候撒手,倒是还能够留在原处。可也不知道他脑子里边是怎么想的,竟然就这样直接抱住了柱子,既不放手也不跟着走,当真就是被柱子拉着在地上一路拖过去。 糯米本来也是打算不搭理他的,可他被柱子这样拖着在路上走,实在是有些太不雅观。就是柱子可以完全不在乎这么一点儿重量,可糯米到底没办法彻底无视第一云的存在。这时候回头看了第一云一眼,眼神中便露出了点儿无奈来。 她想了想,便拉着柱子停了下来,回头同第一云讲,“你倒是放开吧。咱们是一定要去前头看一看的。你就是这么拖着,也阻止不了,何苦来哉。即便是你这么拉着,咱么要过去还不是就照样过去了么。” 第一云听了糯米的话,却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是死活赖在柱子身上,还探出脑袋来向着糯米看了看,面上尽是一副笑嘻嘻的神情,瞧着很有些不正经的模样。 糯米一愣,都觉得有些佩服起第一云这家伙来了。 第一云可以在任何情况下毫无阻碍地去转换自己的角色,可当真是叫糯米瞧得目瞪口呆的。她自己自问是绝对做不到的。看着第一云这模样,她都有些想起陆纤纤来了。只不过陆纤纤是个女修,又是个邪修,身上总有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功法。能够转换自己的灵气和气质都并不很奇怪。 可这个第一云吧,要说他是邪修,他现在的修为层次也实在是太低了一些。倒不如说他这是在长期的坑蒙拐骗道路上边练就的一身本领。瞧着他这模样,确实是常年锻炼出来的。相互之间的转换一气呵成,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糯米实在没心思去搭理第一云,虽然不想让柱子就那么拉着第一云往前走,可真将人丢开了,他也还是会扑上来拉着,闹得柱子都很有些无措。 他们两人都还算是性子温和的,这时候也不可能对第一云下什么狠手,相互之间都显得十分无奈。 “你说你这么拉扯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不会是瞧上我师兄了吧?”糯米很有些无奈地问道。 第一云马上就呸了两句,讲。“我瞧上一个体修做什么。哎哟,你们不用管我的嘛,走过去,走过去就是了。” 糯米瞧着第一云一副无赖的样子,更是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第一云先前说自己是想要阻拦。可这时候好像又完全不在意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只是死活要跟在他们身边,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糯米也完全没有要向第一云问一问的意思。 因为她已经发现了,第一云口中说出来的话,其实就没有哪一句是完全真实的。即便是最细微的小事,他都会习惯性地将其中的某些细节做一点儿更改,让整个叙述变得奇怪起来。导向一个十分诡异的方向去。 先前他说的那些话,刚开始听的时候还觉得颇有道理,可第一云最后却还是没能说出为什么就突然回头来找糯米和柱子两人。 按照他自己的话来将,便是他早就已经看出两人同旁的那些修士不一样。可有什么不同,他又再说不出来了。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还在认真地听第一云讲话,可到了后来。便都有些冷眼旁观的意思了。 她甚至忍不住在心里边怀疑,这第一云是不是在仙逸城那边听到了什么话,又或是接到了什么指示,就故意是过来要找碴的。 到了这时候,糯米才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有些疏忽了。 她自己虽然改变了相貌。可其实也没有多大作用。因为柱子还依旧是那副模样。柱子身边没有了个女修以后,他自己就那马立着,也是足够吸引人目光的了。 仙逸城里边好些修士都是曾经见过柱子的,虽然并不知道糯米同柱子之间的关系,可至少见到柱子,便会知道柱子是从千仞宗过来的,想要派人阻挠,也是正常的事。 糯米可不相信第一云那套“相术”的说法。 特别是这时候第一云就死活拉扯着柱子,便更是叫糯米觉得怀疑了起来。 毕竟柱子是个体修,第一云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就该知道自己其实是完全拉不住柱子的。可即便是已经被柱子拖在地上了,他也还是没有一点儿要放手的意思。这可当真叫人觉得怀疑。 哪怕第一云就只是装模作样地朝着糯米扑过去,糯米可能都不会这么快地产生出这样的怀疑来。可就是见到了第一云这种死活拉着柱子不撒手的样子,才叫人觉得可疑了起来。 想必是仙逸城里边果真有什么修士通过一些手段发现了柱子的存在,也认出了柱子来,这才会叫第一云过来找麻烦的吧。 糯米自己在心里边下了个结论以后,便再也不去怜惜后头被拖在地上的第一云了,而是转头就朝着仙逸城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一路快走,柱子自然是跟着的。于是第一云就好似是一个麻布袋一样被柱子拖在地上,一路朝着仙逸城的方向走了过去,在路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拖痕。 本来糯米还想着要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看就是了。可现在既然觉得柱子已经被发现了,她也就没什么好躲藏的了,干脆就直接朝着仙逸城城门前头的那群修士当中走了过去。 他们两人本来是没有多打眼的,可后头再加上了一个第一云,这样的形象便很有些引人发愣了。好些修士本来一路都望着仙逸城的方向,听到了后头第一云大呼小叫的声音以后,这才扭头过来看。 一看,那些修士便都愣住了。 身边有些熟人的,就忍不住拉了拉熟人,示意他们一同向后看。 只见在后头的仙林里边,有两个一路走过来的修士,在走过来的时候,那个高大的手上还拖了个人,一路就这么在地上拉着过来。 “这……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有修士小声地讲着。 “嗤,你仔细点儿瞧瞧。地上那人是被拖着的么?是地上的修士反而抓住了人家吧。” 也有的修士眼睛比较尖一些,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点来。 其余修士听他这样一讲,也朝着那边认真看了看。这么一看,才发现果然就如同对方所讲的那样,并不是高壮的体修拉着人家在地上拖,而是地上那修士缠着体修不愿意撒手。 “哎哟,这还真是个奇观。你说地上那修士图的是个什么?” “嘘。或许人就欢喜这样的呢。” “这样的?你是说被人在地上拖着走呢,还是说那个体修?” 这话一说出来,周边马上就传来了闷笑的声音。那些修士都尽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笑声,可又实在是按捺不住,只好是低头转身,又或是捂着嘴巴,从指缝之间漏出一点儿声音来。 被第一云这样一闹,糯米同柱子一下子好像就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一样。 糯米不免是觉得有些无奈。 她从来就不愿意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想要悄悄躲起来做事的时候,总是会出现一些意外,使得她根本没办法躲藏。 要不是她这时候已经决定不再藏在一边,说不准这时候当真会气得上前去踹第一云两脚。 后头的仙林本来就没同仙逸城隔开多远,走了没几步,糯米已经领着柱子走到了人群的边缘。 那些修士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时候突然就是整齐地一站,然后“哗”地一下子朝着两边一让,让出了中间一道细细的过道来,一边好奇地朝着这边看。 糯米突然就发现自己这次竟然不是焦点。 所有修士都只注意着柱子同柱子手上的第一云,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看看她这个外表是个痨病鬼的散修。 糯米心中暗笑,对第一云的恶感也跟着小了一些。 有了第一云这么一闹,其实反倒叫糯米轻松了不少。她还生怕自己的装束会在人群当总暴露了呢,结果现在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她。 被让开了道路以后,糯米十分轻易地就走到了人群里边去,而且是一路就朝着仙逸城门前走过去。 在人群当中的时候,她一边佝偻着身体走路,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四周的修士,试图在那些修士当中将仙逸城的前城主寻找出来。 可这里边的修士实在太多,本来就已经站得十分紧密了,又为了让开道路而退得更紧,她瞧了半日,也没能从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七百九十八 声音 注意到糯米和柱子两人的,并不仅仅只有围在仙逸城前边的那些修士。就连原本在仙逸城里边巡逻着的那些士兵,这时候都已经瞧见他们了,这时候都纷纷站住了,正在用一种十分诧异的眼神盯着他们三个人看。 糯米实在没办法在人群当中将那个前城主找出来,只好放弃,转而去观察仙逸城里边的那些巡逻的修士。 这么一观察,她就发现那些修士果然是对第一云颇为注意。 那种注意并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有更不一样的感觉在里边。 糯米很注意地去对比了仙逸城里边那几个巡逻修士同周遭修士之间的目光,很快就发现他们之间的目光果然是不一样的。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也可能是糯米自己心中本来就已经带着点儿怀疑了,所以才使得她瞧见那些修士都觉得诡异,带着什么阴谋在里边一样。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到仙逸城的边缘,果然就见到在仙逸城最边缘的地方正横七竖八地立着好多根木桩,上边还生长着一些布满了荆棘的藤蔓,显然是用来阻挡外头这些围困闹事的修士的。 那些藤蔓长得并不算茂盛,却已经足够将木桩之间的空间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了,根本没有留出让人进出的空隙来。糯米猜想在不远的地方肯定还有另外一个专门进出用的口子,只是她一时没有见到罢了。 而在那些木桩上头,她终于见到了萧景言口中的那些插着的脑袋和四肢内脏了。 就如同先前第一云所讲的那样,这些东西已经再没有了水分,皮肤和肌肉都干巴巴地粘在一块儿,几乎可以说是变成了一层薄薄的皮肉,化成了种黑色,蒙在那木桩上头。 有些缠绕在木桩上边的肠子已经被晒成了一条干长的绳子一般的东西,这时候正被那些藤蔓缠住,荆棘的刺刺穿了过去。相互拧在一起,看着并不叫人觉得可怕,只觉得有些茫然的苍凉。 糯米看着面前这景象,忍不住就眯了眯眼睛。心中叹了口气。 她实在看不出来这种虚张声势一样的吓唬到底有什么作用,其实就只能是显示出里头住着的那些修士是多么的心绪害怕罢了。到了她这样的层次,再见到这样的东西,根本就谈不上有多害怕,唯一的感觉便只是可惜而已。 在那些被定住的脑袋上头,却是传出了一阵淡淡的怨气来。虽然并不很明显,但也可能是因为这些东西已经放了好久,怨气才会消散了一些。 至于第一云口中所说的邪法,糯米这样粗粗看了几眼,根本就没能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糯米先前就已经有些不信第一云所讲的话了。这时候见到情形同第一云所描述的根本不相符,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了看。 她这时候所展现出来的冷静,同她这时候的装扮根本不相符。 不要说是她这样看着十分寒酸的散修了,即便是一些门派和家族里边出来的修士。在第一次见到这道荆棘和血肉糊成的墙,都会被吓一大跳,颤颤巍巍个老半日没能回过神来的。 糯米在面对着这个墙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冷静可有些太不一样了。 不要说是她了,就是柱子也没有什么反应。 柱子自己本来就是滚过血池才爬出来的傀儡,他虽然不太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样被一步一步炼制成傀儡的,可他还是依稀能够记得自己曾经被泡入一个用药液和血肉混成的池子里边去。 那个池子一直在翻腾加热。他在进入那个血池的瞬间,身上的皮肤就好似是被煮熟了一样,痛得他几乎就要咬牙昏过去。 可那么痛的时候,他的神识却偏偏无比清醒。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在了身体里边一样,根本不容他失神。 他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那血池当中产生变化。 血池翻滚,他身上的皮肉也跟着翻滚。 皮肤撕裂开来以后。露出的是里边的肌肉。肌肉被煮得爆裂开来,再紧接着,就是骨头从熟烂的肉底下折裂出来…… 面前的这么一点儿血肉,对柱子而言可实在算不得什么。 第一云大概也没想到他们的反应会这么冷静,都还在带着一点儿幸灾乐祸和期待地悄悄打量他们两人。 就连那些在仙逸城里边巡逻着的修士。都用一种看好戏一样的神情望着外头。 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完全是期待错了。 糯米同柱子两人的反应,冷淡得好像面前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血肉荆棘墙一般。 “怨气也并不很大。”糯米甚至摇了摇头,小声讲了一句。 她这时候讲话已经没有再刻意压低声音了。 既然柱子已经被认出来了,即便他们不知道旁边跟着的是糯米,其实也已经再没有什么差别的。 第一云也不知道是听出了糯米声音的差异,还是被糯米这时候的冷静骇住了,不由有些发愣。 柱子没有讲话,只是抬了抬手,将那还挂在他手臂上发呆的第一云拎着衣领提了起来,紧接着就在第一云回过神来以前朝前一丢,直接就将第一云扔到了那堆血肉荆棘当中去。 那些荆棘生长出来的刺条上泛着一阵青色的冷黑光,一看就是有毒的。 第一云一直在发愣,连自己被轻易丢出去了也没什么反应。直到突然发现那些黑色的毒刺在自己面前越放越大,这才猛地发现自己竟然是被朝着那些荆棘丢过去,不由大惊,一边挣扎着想要落地,猛地惨叫了出声。 “喊什么喊呐,这不是还没撞上么。”糯米在后头将眉毛一皱。 果然,之间第一云朝前飞了一小段,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就这样挣扎着撞上那些荆棘的时候,他的身子却突然一沉,整个人就落到了那些荆棘面前,距离那些荆棘不过就是半掌的距离,“噗通”一声跌坐到了地上。 “师兄,你抛得太近了。还可以再远一点儿。”糯米还在后头扯着柱子的袖子说了一句。 “……他挣扎了。本来能飞更远。”柱子辩解了一句。 四周的修士听着不免都在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来。 他们可没想到这两个看着寒酸的修士竟然会这么狠。 不说他们的这份心思,就是柱子这一手将人恰好就丢到荆棘前边的功夫,就不是寻常修士能够练出来的。哪怕体修本来就在这上头有些儿天赋,却也还是相当难得。 再加上这两人之间的对话实在有些吓人,一下子倒当真是将人吓住了不少。 糯米却是故意这样讲的。 她知道这次过来仙逸城这儿,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善果,又实在是对第一云有些气恼,这才忍不住稍微惩戒了一番。见到第一云吓得双腿发软,面对着那些荆棘刺儿半日没爬起来的模样,她这才觉得心中的恶气消了一些。 而且,这其实也算是做给仙逸城里边的那些修士看的。 她虽然并不能完全确定第一云就是仙逸城派过来的,可也还算是有些把握。至少这么一闹以后,附近可没有哪个修士会再将他们两当成是好欺负的软糯看待了。 先前那些想要从糯米手上骗东西的修士,这时候也正夹杂在人群当中。 见到柱子这么露了一手以后,那些修士脑门上头的汗就如同是瀑布一样,不住地往下流淌。 他们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是惹了个什么样的人物。这也还是他们运气好,糯米和柱子都不是那些脾性差的。若是换了另外一个大仙,别说是等到现在了,早在他们第一次开口的时候,肯定就已经保不住性命了。 这些修士都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和脑袋,庆幸自己在仙林里边的时候好歹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否则现在他们的脑袋可能已经搬家了吧。 四周的修士正呆愣着,人群当中却突然传出了一个阴柔的声音来,带着点儿笑意,讲,“这位小仙,我们以前见过,是么?” 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十分清晰地传入到了每个人耳中。 ——这样讲或许并不正确。 那个声音并不是传入到修士们的耳朵里边去,却是好像直接就在他们的脑袋里边响起的一样,显得十分的怪异,而且叫人浑身汗毛都跟着立了起来。 这就好比是自己的脑袋里边突然多了个异物一样叫人觉得惊悚。 可糯米却并没有别吓到。 以前她在仙逸城参加门派大会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同样是这样和煦的声音,也同样是这种在脑子里边响起的模样,只叫她觉得十分怀念。 她一愣,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赶紧地抬头四看。可她这一张望,才发现四周的修士都在做着和她一样的动作,显然也是在寻找着那个声音的主人。 “小仙面目我已经记不清了,不知道这次过来,所谓何事?不管怎么样,就冲着你身边那体修方才做的事情,我都该请你吃酒。”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更多的修士开始纷纷扭头四看。 所有人都将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自己受了旁人的怀疑。 七百九十九 魅力 站在仙逸城前头的修士,每一个都将自己的嘴巴闭得紧紧的,一边四下张望。 他们对那说话的对象也十分好奇,又生怕自己会受到旁人的怀疑,所以便就是如同呆头鹅一样地站着张望。 可他们在这样张望的时候,糯米早就已经放弃了,只是静静地站着,微微笑了笑。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没办法用看的去找到那个人的位置了。若是对方能够这样简单地就被找出来的话,那么根本就等不到她过来,那前城主早就已经出现在别人的面前了,根本用不着这时候才去寻找。 以前在仙逸城的时候,那个城主就已经是个神龙现首不现尾的存在了。如今当然也不太可能一下子就被人找出来。 因为她发现,这时候就连里边那些站在仙逸城里头巡逻着的修士都有些惶然地向外张望,显然是连着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时候讲话的到底是什么人,还在慌张地寻找着。 糯米甚至见到在这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有些正在巡逻着的修士这时候正慌慌张张地朝着仙逸城里边的方向跑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回去通知里头主事的人出来。 如今盘踞在仙逸城里边的那些修士,虽然先前并不一定就生活在仙逸城里边,可终归应该还是这附近的人,也都听说过以前那个仙逸城城主的事情。这时候听见了声音,大概就也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也知道那讲话的人大概是谁。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这样的紧张。 糯米眯着眼睛笑了笑。不过她的笑容如今藏在刘海和那涂抹上去的面色后头,已经让人看得不太清楚了。 那声音既然是在问她话,她便也就小声地回答,道,“先前过来的时候,只在门派大会上边远远见过一面。若是有机会。一定一块儿吃个酒。” 她的声音十分低,又是埋在人群当中。要不是这时候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来,恐怕就连站在她身边的柱子都不会听见她的声音。这时候柱子倒是听到了,低头看了看糯米。眼睛里边有点儿忧虑的模样,显然是在担心着糯米会不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缠上。 之前糯米过来参加门派大会的时候,并没有将柱子带在身边,所以柱子并没有听过那仙逸城前城主的声音。即便就是他听说过,也不见得他就记得。那时候他自己的神识还在身体里边一味沉睡着呢。 糯米便安抚一样回头看了柱子一眼,又朝他笑笑,小声地听他讲,道,“没事的。” 柱子这才安静了一些。 可那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声音主人却好似听见了糯米的话一样。一阵低低的笑声直接就出现在了大家伙儿的脑海里边。那声音倒是相当的好听,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甚至就连骨头都变得有点儿酥软了起来。 唯有糯米是心中一凛。 这种感觉她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这并不是声音本身所散发出来的魅力,而是那声音里边隐含着某种魅惑的法术,这才使得听到的人都为之骨头一酥。可其实当真要说这声音的话,就是再怎么好听,也绝对到不了这样的地步的。 相同的感觉。糯米曾经在花眠身上感受过,也在陆纤纤身上有过类似的体会,所以她才会格外的敏感。 只不过,这位城主的声音同花眠和陆纤纤又有所不同。 这声音当中虽然是带着点儿魅惑的意思,可这种魅惑却并不会让人失去心神,甚至也不会让人对这声音的主人产生不寻常的好感,不过是叫人身心一阵放松罢了。那城主本人也不知道修炼的是何等功法。竟然在说话之间就不自觉地将功法的效果展现了出来。 糯米先前早就怀疑对方除了能够直接传音到神识当中去以外,还有一双千里耳。如今一试,果然就是这样。 这时候,四周站着的那些修士的眼神已经变得更加疑惑起来。他们看向身边的每一个人,觉得所有修士好像都有可能突然张开嘴,发出方才那种奇异的声音来一样。 他们将自己身边的那些修士看得十分仔细。可在声音传出来的时候,他们身边根本就没有哪个人是张开了嘴的。他们一方面怀疑那讲话的修士就藏在他们自己身边,另一方面,却又安慰一样地在心里边想,说不准是那开口的修士不在自己面前。藏在了人群的另外一个地方。 糯米正想要开口回答,不料仙逸城里边却突然传出了一阵喧哗来。 吵闹声一响起,方才一直萦绕在众人心头的笑声便猛地一收,突然就消失了。 笑声消失得那样突然,以至于有好些修士一时之间都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立在原处,还以为自己方才只是做了个梦罢了。 但是,他们自然知道那不是梦。 哪怕他们当真会白日做梦,却也不可能是这样多的修士在同一时间都做出了同样的梦来。 若方才的经历当真不是真实的,那就只能说他们方才同时都中了同一个幻术。这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好些修士都忍不住甩了甩脑袋,十分奇怪地看着四周。 反应最大的,恐怕就要数那几个站在仙逸城里边的修士了。 他们这时候简直是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扭头见到仙逸城里边奔出了好些修士,这才好似突然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朝着里边跑了过去。一边跑的时候,嘴上还一边含糊地喊着什么话。 他们同外头还是有一点儿距离,又喊得有些急,更是带着不知道哪里的乡音,糯米根本就听不清楚他们在说的是什么。 柱子眉头动了动,十分小声地讲,“不是咱们这儿的声音。” 糯米也跟着点了点头。 他们虽然不是仙逸城这边土生土长的修士,可在这儿生活久了,多少也还是认得这边的土话的。说是不会说,听却是完全没有问题。这时候听到那些修士讲着的土话,便马上就认出来了,他们讲的根本就不是仙逸城这边的方言。 这些修士也不知道是程青峰后来才收揽进去的,还是先前就跟在程青峰身边的家伙。但不管怎么讲,只看这几个修士的口音,大致就能够明白如今仙逸城里边的状况了。那里边恐怕早就成了一个杂乱的大炖锅一样,不论是哪里的修士,只要是混入到了仙逸城里边去,都能够在里边找到一点儿生存的位置。 这样的事情也说不上好坏,只是这样的变化,对糯米这种以前就生活在仙逸城附近甚至是在仙逸城里边住过一段日子的修士而言,到底是觉得有点儿伤感的。 如今却也已经不似乎伤感的时机了。 糯米眯着眼睛朝仙逸城里边看过去,发现里头的那些修士跑过来的时候,面上也都带着些紧张和凝重的神色。虽然他们已经极力掩盖,可神情里边的那种阴霾还是没办法完全抹干净。 “……咦、难道那位已经给他们造成了什么伤害了么?”糯米小声地自语了一句,自然也是想要说给旁边的柱子听的。 柱子这时候却有些没有注意到糯米到底在讲什么。 因为仙逸城里边一开始骚动,外头这些修士就也跟着骚动了起来,相互之间挤成一团,就差没有推倒了人直接从身上践踏过去了。 柱子这时候正忙着要将糯米护好,整个人立在人群里边,如同是块磐石一般稳固。好些在他旁边的修士这时候也已经顾不上许多了,好些修士都半依靠在柱子身上,生怕自己会被人群挤倒。 最惨的是那些站在仙逸城边缘的修士,这时候被人朝前推了几步,一下子就快要撞到那些荆棘毒刺上边去了,吓得他们一下子就大喊了起来。 可他们就是叫得再大声,这喧闹拥挤的人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停止下来的。于是那些被挤到了边上去的修士只能用力朝后推,可又哪里能够同后头庞大的修士队伍相比。 一时之间,惨叫声、喝骂声混成了一片,当真是好不热闹。 糯米得了柱子的保护,这时候倒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前头,无需多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还可以好整以暇地看着仙逸城那些修士的反应。 那些修士这时候早就已经在边缘站定了。在那些新跑过来的修士里边,糯米甚至还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是先前曾经到千仞宗门前去堵过山门的,是最初就跟在程青峰身边的修士之一。 那些修士见到外头那混乱的情形,皱了皱眉头。可紧接着,马上就有修士发现了柱子的存在。 “这……!”对方显然是被柱子的存在吓了一跳,扭头同身边的人讲了一句,很快地就有不少修士都扭头过来望着柱子的方向。 那些修士里边还有一个是被柱子踢过的,这时候见到柱子,都显得有些仇人相见分外明白的意思。 当然,那仅仅就是仙逸城修士自己单方面的想法罢了,柱子可能连对方是谁都记不得。 八百 导向 糯米本来还以为仙逸城里边的修士全体都已经知道柱子出现的消息了,可现在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有的修士根本就不知道柱子的存在,但有几个修士的反应十分镇静,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的。他们看向柱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惊讶,更没有展现出诧异来,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又扭头去看呆坐在荆棘面前的第一云。 后头的人群混乱得很,反倒是被柱子丢到荆棘旁边的第一云显得要轻松一些。 可他的轻松,也仅仅只是同后头那些修士相比较出来的罢了。实际上他自己面上的神色可一点都看不出什么轻松的模样来。先前被柱子一吓,后来又听到了那个前城主的声音,他甚至都忘记了要从地上爬起来,这时候还跌坐在地上。 也得亏他坐着的地方就在柱子同糯米所在的正前方。 有柱子一个人立在原处,后头的那些修士就是当真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也还是没办法从柱子身上越过去,所以这时候第一云坐着的那个地方,反倒是成了最安全的一处了。若是他再坐得稍微偏一些的话,说不准这时候都已经被人踩到身上去了。 仙逸城里边那几个修士面色随着柱子变了几变,可马上就有人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话,那些修士的面色马上就又重新收敛了回去。 大概是被提醒了什么,那些修士马上想起自己这次过来并不是为了柱子,而是为了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声音。于是他们便都将脑袋又扭开了,将目光从柱子身上越了过去,看着后头汹涌的人群。 可即便是这样,糯米也还是发现那些修士会时不时地就回头看一眼柱子,用的都是眼角的余光,好像觉得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一样,实在是叫糯米觉得有些好笑。特别是那个先前曾经被柱子踢过的修士。这时候看向柱子的眼神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胆战心惊。 后头那些修士一见到仙逸城里边走了人出来,也都不再吵闹了。 他们好像都忘记了方才在脑子里边神识当中响起的那个声音,这时候都开始吵吵嚷嚷着说要加入到仙逸城里边去。 糯米听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好不容易才理出了个大概意思来。 原来仙逸城这时候已经不再让修士进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害怕人员太过复杂。还是因为手头上的丹药和灵谷确实不多,只好忍痛拒绝外头这些修士。甚至,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想要将自己的身价才提高一些,才出了这样一个对策。 不管原因是什么,糯米唯一知道的便是如今的仙逸城是已经成了个封闭的状态,再不允许修士进入。 而在这外头围着的修士,并不是全都反对仙逸城的。 应当说,那些当真对仙逸城没有什么兴趣的修士,这时候早就已经离开了。他们既然不愿意加入到仙逸城里边去,又同仙逸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必要将自己的时间就浪费在这么一个地方。 先前萧景言还在的时候,他们还能够在这儿交换到一些有用的丹药。可当萧景言离开,仙逸城的丹药又只同那些加入仙逸城的修士交易,他们就是再留在仙逸城外头,也再没什么用处。 他们早就已经出发。离开了这个地方,到其他还没有被占据的仙城里边去,看看还能不能捡到什么漏子好东西一类的。 当真还愿意留守在仙逸城前头的,只有三种修士。 一是那些当真想要加入到仙逸城里边去的;二是那些同仙逸城有着深仇大恨,非要仙逸城倒霉不可的;三便是像糯米他们这样,才方始到了这地方,还在莫名其妙地围观着的。 第一种和第三种修士无疑是占了绝大部分。这仙逸城虽然曾经去堵过千仞宗的山门。可当真要说他们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其实也是没有的。所以同他们仇恨那样深的修士毕竟不多。 有些修士堵在这仙逸城前边,可能只是同仙逸城里边的某个修士有过节罢了。 于是这时候所有修士都汹涌了起来,场面一时间便有些控制不住了一样。 糯米也不知道仙逸城到底已经封闭多少日了,见着外头这些修士的规模,便觉得这肯定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她一时之间都好觉得有些伤感了起来。 那个仙逸城的前城主还固执地站在这外头。希望能够重新要回自己曾经的那个地方,可身边却已经没有一个支持他的人了。在他身边所站立着的,大都是那些支持程青峰的修士。在这种时候,也不知道前城主会不会觉得有一分寂寞。 糯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的就想到了这样的一回事来。等她回过了神来以后,也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都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有心思发出这样的感叹,也实在是有够心宽。 仙逸城的那些修士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一出现,外头就会是这样热闹的情形。 他们朝着外头喊了两句什么,可全都淹没在了外边那些鼎沸的声音当中,根本就听不清楚。 看着他们面上的表情,倒是一副不知道该说是高兴自豪还是无奈的神情,顿时引得糯米不住摇头。 这时候,那压过众人的阴柔声音又突然在每个修士的脑子里边响了起来。 只听那不知道主人的声音讲,“你们要占据这个地方,要用这儿来当宿处,我都不怪你们。人间界如今已经乱成什么模样了,谁都会有私心,也想要让自己活得舒坦一些,这些都没有错的。可仙逸城到底是个仙城。以前管得再严格,只要是缴纳了灵石登记了的修士,都能够进去。你们呢,为何要将这样大的一片仙城都霸占住呢?” 这个声音相当的好听,当真就如同是一阵明媚的风从人心头吹过一样,十分的婉转柔和,听得人心头一荡。再加上他说的话正好切中了外头所有修士的心声。 因而这一次,声音响起来了以后,外头围站着的那些修士并没有再四处张望,而是纷纷喝彩起来,对这声音表示认同。 有些先前就生活在仙逸城里边的修士也跟着点头,甚至大声嚷嚷起来,道,“我本来就是在仙逸城里边过日子的,现在都还带着仙逸城的路引子呢,怎么突然就不给我进去了。这可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吧。” “对对对,路引子,我也有路引子呀。”旁边马上就有个修士接话,“即便是没有路引,按照先前的规定,只要是交了灵石,都是可以进入的嘛。凭什么你们就将仙逸城给霸占住了。” “不就是灵石么。交交交,我们交还不成么。”有些没路引的修士马上就抢过了话头。 他们早就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方式了。 特别是先前在幽冥当中过日子的时候,像是叶梵他们所整理出来的营地,并不仅仅就只有那一处。在幽冥的许多地方里边,都有着这样的小型营地。甚至那些原本开放的营地,也都被人盘踞了起来,一边收缴费用,然后才允许过路的修士留下。 在幽冥的时候尚且可以这样,为什么在人间界的时候反倒是不成了呢? 好些修士心中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如今的人间界……”里边那修士的话只讲了开头半句,后头的声音就又被盖了过去。 饶是糯米就站在荆棘前边,努力竖着耳朵去听,却还是没办法听清楚对方在讲什么,只好无奈地摇头。 可那仙逸城的前城主当真不愧是个顺风耳。他好像是听清了那修士所讲的话,轻轻笑了笑,声音里头带着点儿笑意地讲道,“不。秩序都是人来造的。谁坐在那仙逸城里边,谁就是那仙逸城的秩序。你们说的这些,外头谁都不懂,也谁都不愿意懂。哪个人不是为自己而活着,我如今不是秩序,只能听秩序的话。可若这秩序对我无益,我为何就不能反对?我总是可以反对的吧?” 这个前城主讲话的时候,声音轻轻柔柔的,可内容却是半点都不阴柔,里头甚至透着一点儿煽动的意思。 可偏偏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就好似是在将着情话一般,叫人完全不会反感。等注意到话里边的内容的时候,早就已经连着声音和内容都一并接受下去了,哪来还会再多想什么。 糯米很是认真地去分辨了一下,发现那声音里边却是没有含着强制别人服从的媚术,只不过是不自觉地带出了一点儿那样的感觉来罢了。 他也完全不需要再用那样的法子了。因为他所讲的内容本身就已经相当的代表了外头那些修士心中的想法,哪怕是不带一点儿媚术在里头,也能够让那些围着的修士觉得他的话十分有理、十分正确。 甚至就连那些想要看仙逸城笑话的修士,这时候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毕竟这事情要当真这么一闹,仙逸城可没什么好受的。 八百零一 音杀 那位前任城主一路就藏在人群当中,甚至连面都没露出来,就已经挑拨得围在仙逸城前边的那些修士们纷纷就情绪激昂起来,甚至大有直接就推翻外头的那围墙,直接就冲入到仙逸城里边去的样子。 糯米在后头看着,可觉得有些叹为观止。 实在是那位城主一共也没说几句话,却每每都能够就踩在周遭那些修士的心窝上边,引得他们一下就都兴奋了起来。甚至用不着多说一句话,那些修士已经率先就闹起来了。 而且最叫人觉得佩服的是,哪怕那些修士其实并不是当真就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闹腾,却也还是自认为自己好像得到了好处,一点儿没有觉得自己其实是在被利用。 在这方面上头,糯米可实在有些自愧不如。再加上她本来就不是那种懂得交际的性子,更不会煽动什么,这时候见到对方做得这样熟练,顿时就感觉到了一阵大大的差距。 也难怪对方是能够当上城主的人,而她却只能是个千仞宗里边的副掌教。 不过,糯米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更进一步。所以这中间到底还能够做什么,她其实是完全不知道,更没有去研究过的。于是除了羡慕以外,糯米也再没有别的更多想法。毕竟对她而言,这些事情虽然觉得仰慕,可自己也没想要当真去掌握的。 她只是静静地在边上看着,看着那些修士围到了仙逸城先前去,一副想要拆掉城墙的模样。 这时候,那些原先没什么必要存在的荆棘血肉围墙,便一下子就显得重要了起来。 有这样多修士在闹腾着,即便是仙城为头围着一层护城的阵法。也肯定是会被毫无悬念地破开的。 在这么些修士的法术之下,那一条条长着剧毒尖刺的藤蔓,反倒好像要更可靠一些。 仙逸城里边站着的那些修士好像也被面前汹涌的人潮吓了一跳。马上就有人扭头转身向后跑回去。也不知道是想要去通知什么人。 糯米发现这些修士当真十分好玩儿,只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就会直接转身奔回到后头去,找能够处理这件事情的修士过来。 以前在千仞宗里边的时候,门下的那些弟子其实偶尔也会做这样的好事情的,就是在自己没办法处理的时候,直接跑到后边去找能说得上话的人去处理。可那些弟子自己其实有着很强烈的自尊和自信,寻常事情,轻易不会闹到糯米面前去。 千仞宗里边那些弟子,可巴不得自己能够将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下来。好多经历一些事情。 人都说要出世,可其实在修炼的时候,想要出世,却是需要先入世的。若是完全没有一点儿入世的经验的话,又怎么可能出世呢。 因而,门派里边的那些弟子都十分在意自己的每一次经历。哪怕只要有一点儿可能,他们也希望尽可能地多经历一些不同的事情,可以让自己的人生经验变得更丰富一些。 千仞宗里边的那些弟子,其实在不就以前,还就同仙逸城里头那些散修一样。是独自在外边奋斗着的。他们也并不很明白什么“入世”、“出世”的概念。 在他们心里边,修仙炼道的仙人,本身就应该是断绝红尘的。因而都在努力地想要切断自己同人间一切凡尘俗世的接触。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他们自己本身就生活在这凡尘俗世当中,根本没有可能当真就完全斩断同这尘世的羁绊。若要这样的话,除非他们自己本身能够化作一缕青烟,直接就消失在空中。否则的话,这根本就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糯米也是在自己有了切身的感悟以后,才用自己的感觉去同仙逸城那些弟子讲了一回。 那些弟子天赋参差,有些能够因为一句话就明白糯米的心思。看而有些却在听完了以后,还是满脸的茫然。完全不知道糯米是想要表达什么。 可那些弟子身上却有一个优点。 他们虽然并不知道糯米所讲的事情是不是正确的,可他们却认定了糯米是个十分优秀的副掌教。对门派和他们都存着一份善意,绝对是不会伤害他们的。所以不管糯米说的是什么话,期间有着什么样的大道理,他们也不会去理会。只要是糯米讲出来的话,他们便会去听,然后努力尝试着去实践。 这样一来,即便是那些天赋最差、最没办法理解糯米的话的弟子,也因为一点一滴的积累而慢慢进步着。 同千仞宗里边的那些弟子相比较,如今这些盘踞在仙逸城里头的修士,可不见得就过得比较好。 他们有能够歇息的地方,也有供他们食用的灵谷,甚至还有修炼的功法和服用的丹药。可他们却根本没能摸到道路上边去。他们站在道路最前边,茫然地看着里边的那些情景,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推开眼前那堵塞着的大门。 因为他们所用的方法根本就是错的。 对于修炼而言,并不是就只有一种方式能够走通那条登天的道路。 然而,在外头的这绝大部分散修,他们自己本身的天赋就十分有限根本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天赋去创造出一条专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既然如此,他们便只能是默默地去努力,走在旁人为他们设计好的道路上边。 勤奋刻苦并不一定就意味着成功,成功所需要的条件实在是太多太苛刻,有时候不管你再怎么努力,若是气运不到仙缘不足,失败就是失败,没有什么原因可讲。 可即便是这样,却也还是不能将这些当成是不去努力的借口。 因为勤奋不一定成功,但不勤奋却是一定就不会成功的。 甚至在外头的这些散修,有很多根本就没有当真花费自己的全部心神和精力去修炼。在他们身上所花费的勤奋实在太少,根本就到不了需要同旁人拼天赋的地步。是他们自己将自己的路给堵死了,而他们自己却还不知道,茫然地站在路上,又或是因为自己在别的方面上边有那么一点儿成绩,便很是沾沾自喜,全然不知道自己主动放弃了修炼的道路。 那些散修同糯米不同,他们所掌握的,并不是什么实际的技艺,更同修炼没有什么关系。就好比那个坑蒙拐骗的第一云,他的造诣同样也是出神入化的,可谁能说他当真有什么成就不成。 见到那些修士又跑回去喊人,糯米突然就觉得胸口上一直压着的石头突然一松,慢慢滚落到了地上去。 她并不愿意同仙逸城比什么。 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组织,本应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就因为程青峰的那点儿野心,糯米就被迫着要将仙逸城放在了一个敌对的位置上边,处处提防着这个仙城,同这个仙城里边的修士。 然而,这个仙城里边的修士甚至都还不懂的要入世,想必更是不可能会有什么出世的感悟。同这样的一群修士对抗,确实是叫糯米心头一松。 那些修士才刚跑走,人群当中就又传出了那个柔和的笑声。 这次,声音可不再像原先那样轻柔了,而是就直接撞到了所有人面前去,打得他们浑身一颤,整个人都被那声音缠住了一样。那声音笑起来的时候,别说是那几个本针对着的仙逸城修士了,就连外头的成百上千的修士,都突然感觉到自己胸口猛地一窒,眼前一黑,差点儿就没能喘上气来。 这已经是一种相当了不起的仙音功夫了。 许多修士从方才那呆滞晕眩的状态当中回过神来以后,都纷纷露出了一副诧异的神色来。他们还会以为这中间会闹出许多事情来,没想到对方只是笑了笑,糯米这边就也跟着悄然无声了起来。 那些修士并不知道糯米同那位城主之间其实颇有一些相似的地方,还以为糯米是路过的那位大能上仙,这时候正想要同那笑声对抗。 他们那里知道,糯米打小就面对着这样的幻音,早就已经习惯了。如今这么一点儿小小的动静,放在她耳边,根本连好听都算不上了。 外头的修士和那几个原地站着的仙逸城修士道还没什么问题,可方才朝仙逸城里边跑回去的修士却几乎可以说是倒了血霉。也不知道那声音里边有什么特别针对他们的东西,他们才刚逃了两步,人就突然一停,身子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已经脸面朝下地甩到了地上去。 他们被摔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后头好像有谁推了他们一把似的,他们才会摔得这样巧妙。可等他们回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后边哪有什么人的存在。不过是那几个原地站定的修士,正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摔得面青鼻肿,鼻孔流血的模样。 “去吧,去将能讲话的人给我喊出来。”那声音还是带着笑意,却已经隐隐含上了一点儿不一样的杀气,“我也不愿同你们多讲话,快去。”(未完待续) 八百零二 说话算话 方才那两个修士被莫名其妙得推了一跤,摔得面青鼻肿的。这时候一站起来,就显得很有些可笑。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已经不适合到后头去找那些管事的修士了的。所以他们只好是有些茫然又有些无辜地站在远处,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面上的鼻血。 很有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糯米站得近一些,整好见到他们面上那种茫然的神情,突然都觉得而有些同情起他们来了。可再怎么同情,她也是站在外头,总不能就越过那些荆棘去,给里边的修士做什么。 外头那个笑声还在低低地回响,仙逸城里边的修士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以后,赶紧地就又另外点了两个修士出来,朝着后头跑了过去。 他们这一跑起来,就很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了。好像是先前那两个修士摔了以后,连着他们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也会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方式摔倒。 不过,方才显然这是一点儿小小的警告,又或是只是他们自己不小心。后来的这两个修士小心翼翼地走了好久,也没见自己摔着,便放心大胆地跑了起来。 可就在他们甩开步子朝前跑,快要消失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却见他们的身形突然一晃,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两人同时摔到了地面上去了。 “……”后头这些看着的修士俱是一愣,纷纷露出了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来。 就连外头这些围观着的修士,都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毕竟这看着就已经是好痛的。 先前那两个修士摔的时候,距离他们很近,也没多跑起来,却也已经是面青鼻肿的模样了。这时候虽然隔得远了一些。他们听不见声音,也见不到那两个修士面上是怎样的精彩,却也还是本能地觉得他们这一摔肯定是要痛得要命的。面上都禁不住就抽了抽。 ——这人心眼儿也太坏了吧。 所有修士心中都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来。 这时候即便是仙逸城那个前城主站出来,说方才的事情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想必也是没有修士会相信的。哪里就会有这样巧的事情,连续四人都摔成了那么一副凄惨的模样。 那两个跑远了的修士显然是摔得不轻,好不容易从地面上挣扎着爬起来,相互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低声商量了一句什么,也不回头,一路就朝着前边慢慢地走了过去。 他们大概是觉得再要回来换人,说不准那些修士还得继续摔。于是干脆就没有往回走了,而是直接就走到了仙逸城的深处去。他们这次走得相当慢,在一个拐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身影了。 外头那些修士也说不准自己如今的心情到底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又或是在瞧热闹。 这时候他们都伸长了脖子,一路就看着那两个修士的身影,等确认他们确实是已经转角离开,再也见不到了,这才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叹气一声将目光收了回来。 因为几乎是集体都在叹气。一时之间,外头的叹气声竟是那样的整齐和大声,实在是将所有修士都给吓了一跳。 他们相互之间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自己,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一笑,仙逸城里头的修士们就是面色一白。 特别是那两个将脸摔到了地上去的家伙,这时候望着外头修士的眼神简直可以说是充满着一股子仇恨。可奈何外头的修士实在太多,他们也没办法,只好就是不甘愿地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有些期盼地扭头看着仙逸城里边的方向。 “怎么,没有了里边的那些人,你们连看一看外头的勇气也没有了?”那个柔和的声音还在说这一些让人尴尬的话。 声音一旦响起来。也不管他是在说什么,外头围着的这些修士就是一阵起哄。好像那声音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金风玉露一般,值得人细细去品味雕琢。 其实他所讲出来的话。又哪里有那样大的魅力,也不过就是寻寻常常的一句话罢了。 糯米这时候是当真有些同情起仙逸城里边的那几个修士来了。 要说他们其实也并不是什么仙逸城真正能说得上话的。虽然那些修士当中还有曾经围堵过千仞宗山门的,也有就被柱子踢过的,可他们若是当真能够说话算话,就用不着再让人到里边去找人了。方才那两个修士被莫名其妙得推了一跤,摔得面青鼻肿的。这时候一站起来,就显得很有些可笑。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已经不适合到后头去找那些管事的修士了的。所以他们只好是有些茫然又有些无辜地站在远处,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面上的鼻血。 很有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糯米站得近一些,整好见到他们面上那种茫然的神情,突然都觉得而有些同情起他们来了。可再怎么同情,她也是站在外头,总不能就越过那些荆棘去,给里边的修士做什么。 外头那个笑声还在低低地回响,仙逸城里边的修士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以后,赶紧地就又另外点了两个修士出来,朝着后头跑了过去。 他们这一跑起来,就很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了。好像是先前那两个修士摔了以后,连着他们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也会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方式摔倒。 不过,方才显然这是一点儿小小的警告,又或是只是他们自己不小心。后来的这两个修士小心翼翼地走了好久,也没见自己摔着,便放心大胆地跑了起来。 可就在他们甩开步子朝前跑,快要消失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却见他们的身形突然一晃,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两人同时摔到了地面上去了。 “……”后头这些看着的修士俱是一愣,纷纷露出了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来。 就连外头这些围观着的修士,都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毕竟这看着就已经是好痛的。 先前那两个修士摔的时候,距离他们很近,也没多跑起来,却也已经是面青鼻肿的模样了。这时候虽然隔得远了一些,他们听不见声音,也见不到那两个修士面上是怎样的精彩,却也还是本能地觉得他们这一摔肯定是要痛得要命的,面上都禁不住就抽了抽。 ——这人心眼儿也太坏了吧。 所有修士心中都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来。 这时候即便是仙逸城那个前城主站出来,说方才的事情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想必也是没有修士会相信的。哪里就会有这样巧的事情,连续四人都摔成了那么一副凄惨的模样。。。 那两个跑远了的修士显然是摔得不轻,好不容易从地面上挣扎着爬起来,相互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低声商量了一句什么,也不回头,一路就朝着前边慢慢地走了过去。 他们大概是觉得再要回来换人,说不准那些修士还得继续摔,于是干脆就没有往回走了,而是直接就走到了仙逸城的深处去。他们这次走得相当慢,在一个拐弯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身影了。 外头那些修士也说不准自己如今的心情到底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又或是在瞧热闹。 这时候他们都伸长了脖子,一路就看着那两个修士的身影,等确认他们确实是已经转角离开,再也见不到了,这才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叹气一声将目光收了回来。 因为几乎是集体都在叹气,一时之间,外头的叹气声竟是那样的整齐和大声,实在是将所有修士都给吓了一跳。 他们相互之间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自己,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一笑,仙逸城里头的修士们就是面色一白。 特别是那两个将脸摔到了地上去的家伙,这时候望着外头修士的眼神简直可以说是充满着一股子仇恨。可奈何外头的修士实在太多,他们也没办法,只好就是不甘愿地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有些期盼地扭头看着仙逸城里边的方向。 “怎么,没有了里边的那些人,你们连看一看外头的勇气也没有了?”那个柔和的声音还在说这一些让人尴尬的话。 声音一旦响起来,也不管他是在说什么,外头围着的这些修士就是一阵起哄,好像那声音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金风玉露一般,值得人细细去品味雕琢。 其实他所讲出来的话,又哪里有那样大的魅力,也不过就是寻寻常常的一句话罢了。 糯米这时候是当真有些同情起仙逸城里边的那几个修士来了。 要说他们其实也并不是什么仙逸城真正能说得上话的。虽然那些修士当中还有曾经围堵过千仞宗山门的,也有就被柱子踢过的,可他们若是当真能够说话算话,就用不着再让人到里边去找人了。(未完待续) 八百零三 双方 这次从仙逸城里边走出来的,终于不再是别人,直接就是程青峰了。 糯米远远地见到程青峰的时候,不知怎的,竟然就忍不住朝后头躲了躲。可她身后站着的就是柱子了,再后边就是那些拥堵着的修士群了,根本就没办法再往后退。她不过是退了一步,直接就已经撞到了柱子的胸膛上边去,这才想起自己身后的是什么。 柱子被撞了一下以后,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一眼,见到糯米直直望着仙逸城里边的程青峰,大概也明白了过来,便按了按糯米的肩膀,示意她无需害怕。 糯米倒不是觉得害怕。 她到现在还没办法确定程青峰到底是不是她阿娘家里边的亲戚,可即便程青峰当真同她有什么关系,她也不觉得自己真的会同程青峰有什么话可讲。她记不得程家,也总不能拉着程青峰就说一些旧事。 于是他们两人都相当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些话题来,免得日后要动手的时候觉得尴尬。 糯米反倒更在意周步云。 只可惜这次程青峰出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跟着周步云。 糯米原先以为周步云应当是程青峰十分亲近的亲信才是,应该会一直就跟在程青峰身边,又或者说是一直就被程青峰给护卫着的。可这时候见到程青峰一个人走出来,她才突然想起,周步云到底也算是个炼丹师。平日要做的事情可多得很,应当是自己藏起来开炉炼丹才是,工作根本不是四处走动。 这么看来。仙逸城这边似乎当真已经在认真地做事了。 虽然他们做的事情说不准到底是对千仞宗有什么好坏的影响,可至少现在猛地一看,他们终究还是会慢慢地影响到千仞宗那头的。 糯米甚至都忍不住想起萧景言来。也不知道萧景言现在在千仞宗里边到底做得怎么样了。 “你终于愿意出来同大家讲话了么。” 那个隐藏在人群当中的前城主也见到了程青峰,慢悠悠地这样讲了一句。 程青峰也是一愣。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向人群的目光就已经变得有些阴狠了起来。 他冷笑了一声,道,“你在这门前堵着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怎么现在突然又讲这种没见地的话。我日日同这些修士见着。倒是你,一连来了好多日。也没见你露个脸。你就长得这么恶心,见不得人的面?你要是想见我,直接说就是,还拿着其他人当借口。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狠。就连糯米听着,都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她忍不住就开始猜测了起来,不知道那个前城主在听到程青峰的话之后,面上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又还能不能继续笑出来。 不过糯米根本用不着去猜。 因为程青峰的话才讲出来,糯米就已经听见了一阵浅浅的笑声,好像一阵香风一样,席卷了她面前的一整片地方。 所有修士都几乎是溺在了那笑声当中,可糯米却注意到程青峰的面色变得更加的铁青了起来。 “你倒是站出来。”程青峰的声音几乎已经是在牙缝里边压出来了的。带着些恶狠狠的意味在里边。 大概在这以前,他早就已经听到了好多次这个声音,只是每一次都没办法找到这声音的主人罢了。 有了今天的这一点儿经历。糯米都可以想象出来,这个声音和这个声音的主人,以前曾经给仙逸城造成过怎么样的影响。可他们就是再怎么努力,想必也没办法将这人揪出来。所以一旦听到这声音,才会这样的咬牙切齿。 先前秦广岚和萧景言同糯米提起这个前城主的时候,已经是好久以前了。看看如今这前城主每次开口的结果。就能够知道他到底是有多厉害。 这仙逸城里边的修士是厉害,外头的这个不知真假的血肉荆棘围墙也确实拦住了不少修士。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对这个前城主,恐怕也还是没有一点儿办法,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他煽动了外头的那些修士来同仙逸城作对,却甚至找不出对方站在什么地方。 “不见到我的面,你连话都不会讲了?”那声音又隐约地耻笑了一句,紧接着又讲,“今日可不是我要来同你闹事。你说我来堵着你,也不想想你自己以前做的什么事情。瞧瞧,苦主可不就找上门来了么。” 糯米一呆。 她见到有个修士凑到了程青峰的耳边去,同程青峰说了几句什么话,又朝着她和柱子所在的方向一指。 只见程青峰猛地一扭头,见到了柱子以后,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显然方才那修士在他耳边讲的,应该就是柱子的事情了。只是不知道程青峰这么一瞬间有没有连着糯米也认出来。 糯米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上台演戏的。 她这次出来,虽说是过来找找那个前城主,又看看仙逸城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实际上也不过就是想要趁机出门来散散心罢了。她同千仞宗里边的那些弟子一样,被堵在了门派里边好久,她又是个不怎么需要在外头修炼的了,所以便觉得时间格外的漫长。 丹药炼了好多炉,功法也修炼了好多次,糯米只想到外头转转,看看外边的人间界到底成了个什么模样,也好叫自己不要那样的茫然。 连着面上都涂抹了昏黄的仙草汁液,她只想来看戏,什么时候想过自己竟然是要登台的。 甚至就在先前程青峰变脸色以前,她还十分乐观地觉得自己同柱子应当是不会被发现的。 柱子虽然显眼,可程青峰现在的注意力毕竟全都在那前城主的身上,应当是不会注意到他们的才是。没想到那个前城主竟然是那样的不讲究,一上来就直接地将糯米同柱子都拖入到了程青峰的面前去。 糯米眼看着程青峰的脸色渐渐起了变化,从铁青到苍白,紧接着又转成了红色。 要不是这时候气氛不太对,她甚至想要夸赞程青峰一句,说他的脸色当真是像火烧云一般让人惊叹。 程青峰的脸色接连变了数次,等稳定下来了以后,他竟然笑了笑,突然朝着外头一拱手,扬声道,“好。既然两位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那我再躲躲藏藏的,也没得意思。我想请两位进来吃酒,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他说这话的时候,先是看了柱子一眼,紧接着就是将眼神在人群当中四下扫荡着,显然这“两位”当中所包含着的,应当是柱子同那个不知踪迹所在的声音主人,并不包括糯米在里头。 讲话以前,他率先捏了个法诀,往自己身上用了个风系的扩音法术,倒是声响如雷,一下子就震到了每一个修士的耳朵里边去。 糯米还没来得及在心中哀叹,就突然听见那个声音又嗤笑了一声,道,“吃酒?我看你是酒杯一掷,旁边丢出万千法术,将咱们都轰成一阵青烟吧。” 这声音讲话的时候,可不像程青峰那样,还要费力地用法术去扩张自己的声音,直接就能在所有修士脑海神识里边响起。他讲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有趣儿,带着点儿调笑的意思,内容又带着俏皮,于是一下就叫周遭的修士都笑了起来。 笑不出来的,恐怕就唯有仙逸城里边的那群家伙了。 糯米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了。 若是柱子转身就走,这事情倒算是完了了。可若是柱子当真被拉入到仙逸城里边去,她总不可能转身就走。她干脆就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在手上捏了一把仙草的汁液,直接就将脸上的那层伪装给抹去了,也省得待会儿跟着柱子一块儿出去的时候,被程青峰认出来了嘲笑。 这时候果然是没有人有心思去注意糯米,大家伙儿都伸着脖子看程青峰去了。 程青峰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 不过他还是勉强笑了笑,摇摇头,然后朗声讲,“你不必这么不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那声音又是一阵轻笑。 这声音讲话的时候从来不会带着轻蔑,可他声音当中那阵轻轻的笑,听起来却比任何轻蔑都更叫人觉得难受。 糯米都有些忍不住同情起程青峰来了。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程青峰有面色那样难看的时候。 就是当初程青峰在千仞宗山门前被赶走,据说也没露出什么不满来,带着一点儿傲气,默默地就离开了。这时候他面色这样难看,恐怕是当真被那仙逸城的前城主耍弄过不少次。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倒是站在那位前城主这一边的。可自打那前城主牵扯出了柱子,糯米就实在没办法再对他生出多少好感来。如果一定要比较的话,糯米倒比较希望自己当一个在旁边默默看着的人。 不论是程青峰还是那个仙逸城的前城主,她都不愿意靠近。 只可惜如今的情形显然是容不得她这样做了的。(未完待续) 八百零四 跳鼠 不等程青峰再多说什么,人群上头突然就冒出来了一个青灰色的影子。 好些修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脑袋上边突然一重一轻,再抬头的时候,就见到有个什么青灰色的小东西一蹦一跳地从所有修士的脑袋上边踩着向前跳了过去。 那小东西的动作太快,才刚落下就已经又跳开了,好像当真就只是一道影子罢了,那些修士根本就看不清那到底是个什么,只知道肯定是个体型很小的东西。 “诶?啥东西从咱头上蹦过去了?” 不少修士都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来,好奇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影子一闪而过。 他们根本不太感受得到那小东西的重量。比起生气恼怒,更多的却是好奇。 只见那小东西一路越过了好些修士的脑袋,又是凌空一跃,正准备要落到柱子脑袋上边去的时候,柱子却突然扬了扬手。 等柱子再将手停住的时候,好些修士都见到他手上握住了一只小小的跳鼠。那只跳鼠的身形好像要比寻常的跳鼠都更细一些,双腿长长,尾巴也是长长的,这时候从柱子的指缝中间露了出来,还在左右摇晃着,好像正准备着随时从柱子的手掌中间跳出去一样。 可柱子的手微微拢成了一个拳头的形状,将那小小的跳鼠牢牢地抓在了手心里边,根本没有一点儿能够让跳鼠挣脱的空间。 柱子大概也不太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因为见到有东西冲着他过来,便条件反射一样将东西抓住罢了,这时候见到手中抓着的是只跳鼠。他自己也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糯米这时候才抬头看了一眼,见柱子的指缝之间漏出了一根长尾巴和一双细长的腿来,便拉了拉柱子的手臂,小声讲,“师兄你抓住什么东西了,叫我看一看么?” 柱子点点头。将手一低,拳头再微微松了松。便见到那只跳鼠的脑袋从他的掌心之间挤了出来,盯着一双大大的耳朵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柱子,又看了看糯米。竟好像在十分认真地打量着他们一般。 “哪里来的小跳鼠?”糯米倒是觉得这小东西挺好看的,还拿指尖去碰了碰跳鼠的尾巴。 柱子又摇摇头,“不知道。” 他还以为那只跳鼠会想办法从他手掌中间挣脱出去,可没想到那只跳鼠只是四下看了看,发现他并没有要将自己捏死的举动之后,就甩了甩尾巴,竟然好像十分安心地停留在了柱子的手心当中,反倒是叫柱子有些愣神。 “走吧。仙逸城里边的修士不是请我们过去吗。”小跳鼠的耳朵动了动,所有修士心中便响起了这么一个声音来。“哦、原来是你呀。这位仙子,好久不见了。” “……诶?”糯米本还在听神识当中的那个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柱子手中的那只小跳鼠,有些怀疑地开口,“是你……在讲话?” 所有修士的神识当中都传出了一阵轻笑。 糯米眼看着面前的那只跳鼠动了动耳朵,又点了点脑袋,好像是在点头一般。 那个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走吧,小仙子是没见过我这样的?” “……也不是没见过……” 糯米首先想到的就是魃豹。 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 灵鼠在修仙界可以说是最最等阶底下的一种妖兽了。这种妖兽通常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为它们大都无法修炼,天生的那点儿灵气天赋,就是它们拥有的全部了。 千仞宗里边倒是有一只鼠族半妖,可就连那只半妖的修为层次也低得可怜,同阿大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可以相比较的地方。他之所以能够修炼,也并不是因为他是鼠妖,而因为他身上带着一点儿人类的血统,所以能够按照修士的法子修炼罢了。 鼠族想要出能耐的家伙来,唯有是服用一些仙草或是丹药一类的东西,将药气积累在体内,进而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可它们弱小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常常不等他们偷到什么仙草来吃掉,就已经被杀死。 被柱子抓在手上的这只跳鼠,身上并没有什么灵气,给人的感觉就只不过是一只寻常的跳鼠罢了,柱子手上稍微一用力,就能够将它捏死。 这样的一只妖兽,又怎么可能是当初名震天下的仙逸城城主? 但要说这家伙不是仙逸城的前城主……这样特别的声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模仿得出来的。哪怕是能够模仿出声音,却也不一定能学着这声音传递的方式。 糯米可以确定自己现在听到的声音,肯定就是当初她在仙逸城里边听到的那一个。 至于面前这跳鼠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时倒是模糊了起来。 那前城主却好似并不知道糯米的心思一样,一边笑着,一边催促糯米和柱子赶紧到仙逸城里边去,去同程青峰讲话。 “带着你过去?”柱子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有些怀疑地看了看手掌里边抓着的那只跳鼠。 他到这时候也还是没有放手,大概是担心自己一松手,手中抓着的那只跳鼠就会逃走。他没有糯米想得那么多,只是单纯地将这只跳鼠当成了一只奇怪的妖兽来看待。见到跳鼠懂得点头答话,更是觉得神奇。 但无论如何,妖兽就是妖兽,柱子并不觉得这小小的跳鼠就是程青峰想要见的东西。 “没什么,过去就是了。我都不怕,难道你们竟害怕起来了?”带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柱子摆了摆脑袋,眼神当中还是有着点儿不可思议。 糯米想了想,倒是点头了,道,“算了。这只跳鼠既然能代表着讲话,那就过去吧。我想程青峰也不过就是想将那声音的主人引出来罢了。你们既然要碰面,那就去好了,我和师兄还是先离开吧。” 她这么讲,不过是试探一下,可没想过当真要离开。 哪怕现在是有人要来赶她,她可能也是一定要留下的。 对于仙逸城那个前城主的身份,糯米想过千万种结果。其中有男修、有女修;有老人、有幼儿;她甚至想过,那城主会不会其实是个凡人,所以才为自己找了个替身,轻易不在人面前露脸。 可在这千万种猜测当中,却还没有一种是像如今她所面对的情况这样——仙逸城的前城主竟然是一只妖兽,而且是等阶最低的鼠妖。 “你们若是走了,可叫我怎么办。你们看,我被里边那人一踩,可不就死了么。”这位前城主大人倒是言笑晏晏的。要是不看看柱子手上捏着的那只跳鼠,糯米肯定是会当他在开玩笑。 然而,糯米能见到柱子手上的跳鼠,好些修士却是见不到的。 外头围着的那些修士不过就是站在外头看着罢了。他们可能见到了那个青灰色的身影跃动向前,扑到了柱子身上去,却完全没见到柱子最后抓住了的是个什么东西。这时候那声音响起,他们全都听见了,便都跟着好奇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想要朝柱子这边张望。 可程青峰他们在仙逸城里边,还能看清;糯米同柱子却是就混在人群前边,他们再怎么看,也只能是见到前边修士的后脑勺。 柱子犹豫了一下,将拳头朝着糯米面前一伸,小声提议,“捏死?” “哎!别别别。”前城主赶紧在柱子拳头里边扭了扭身子,“你可不要做这样可怕的事情。” “……”糯米也觉得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像柱子说的那样捏死它吧,好像不太好。可要说将这小家伙带到程青峰面前去,也不知道程青峰会是怎么样个反应。说不准还会当他们是来开玩笑的,直接把他们打死。 这么一想,糯米倒是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摇头同柱子讲,“不要不要。师兄,咱们就把它带到程青峰面前去吧。我倒是想要看看,程青峰在见到这小东西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个反应。” 柱子一向是听糯米的,这时候听糯米这样讲,便点点头,道,“好。” 他这么说了一声以后,当真就不再去搭理拳头里边捏着的那只跳鼠了,一手护着糯米,慢慢靠近到了那片荆棘组成的围栏前边。 后头围观着的修士都快要好奇得抓心挠肝的了,这时候见到柱子突然动了,人群也是一阵骚动,跟着柱子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柱子可没空理会身后的那些修士。 他一路走到了荆棘围栏前边,也不去看那荆棘上头生长着的毒刺,伸出空余着的手,朝着那些藤蔓上边一抓一扯,直接将那些缠绕在一块儿的藤蔓扯出了一个大大的裂口来。 后头那些修士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就见柱子将那些扯断了的藤蔓朝着旁边的地上一丢,他的手上已经蔓延开了一片黑紫色。从他的指尖开始,皮肤的颜色一下子就向上延伸上去,涨过了他的手背,一直往他身上蹿上去。(未完待续) 八百零五 解毒 后头那些修士还来不及为柱子的行为惊呼,就已经见到柱子的手背上延漫起一层浓烈的腥紫色。他的手背直接就肿胀起来,再也不是原先那手掌的模样了,才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直接就成了一块巨大的肿块。 这还要是站在前头一些的修士才能够见到的情形。若是站得太后边了的话,甚至就连柱子手上的紫色都看不见,只远远见到原先那密集生长着的荆棘墙,突然就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啊,果然有剧毒!” 好些修士忍不住就喊了出来。 他们的声音当中也说不上是带着惊诧还是什么样别的感情,甚至有可能是有些幸灾乐祸在里边。 见到柱子徒手扯开了那长满毒刺的荆棘墙,也说不上心中的想法到底是惊骇,又或者是怎样的一种羡慕嫉妒恨。 他们自己是绝对不敢去做这样的事情的。而这时候见到自己不敢做的事情被柱子做得这样的顺溜,更是说不清心中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些感觉。 糯米的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转身一抬手,已经按住了柱子的肩膀。 “师兄,你做的这什么事。那东西我拿法术斩开就是了呀。”糯米一边皱眉一边小声地讲着这话。 她再抬手的时候,柱子的肩膀上边已经插上了一根细细的银针。 那根针原先应当是银色的。可插入到了柱子的肩膀上边去以后没多久,那根银针便以肉眼可以见到的速度一下子染上了一层紫黑,紧接着就有黑色的血水顺着那根针滴落下去。 而指尖上延漫起的青紫。一路延伸到了肩膀上边的那根银针的位置上边以后,便好像突然被拦住了一样,全都开始顺着银针往下流淌,根本没办法越过银针所划下的那一段子线来。 柱子身上穿着的本就只是一件短卦罢了,一双筋肉结实的手臂都袒露在外头。这时候那只中毒了的手臂已经肿得几乎有两倍大了,看着就十分可怖,已经瞧不出上头的肌肉线条来了。甚至就只能从形状上边看出一点儿手臂的模样来。 糯米侧身避开了那根针上落下的血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粒丹药来。她看了看柱子。见柱子一手抓住那只跳鼠,另外一只手上尽是那紫黑色的肿胀,便亲自将那丹药递到了口中,喂他将丹药吞了下去。这才又从怀里边继续掏东西出来。 柱子显然没有想过这藤蔓上边的毒要怎么解,见糯米在忙活着,他便摇摇头,含糊地讲,“没事,一下就退了。” “我看着不高兴不成么。”糯米斜着眼睛瞪了柱子一眼,还是从怀里边掏出了一把小小的匕首来。 那匕首的颜色并不是寻常的金属色。在刀刃的位置上边,好似是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绿色,还反射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也不知道那上边抹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柱子一看就知道那匕首是糯米平日惯常用着的。 她平日要开炉炼丹的时候,先前炮制仙草,全都是用这把匕首去折腾。那匕首上边灰绿色的东西。是那些被糯米炮制过的仙草所渗出来的汁液,日积月累地在匕首上边凝结出来的一层硬壳。 连着糯米自己恐怕都已经说不出来那匕首上头到底是已经沾染上了多少仙草的汁液了。可这匕首自己本身就已经带了一定灵气,再加上这些仙草汁液,早就已经成了一把药效奇特的东西的。 糯米先是用那匕首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让自己的血流出来,将血都滴落到了那把匕首上边。 糯米的血才刚一碰上匕首。整把匕首的颜色就徒然一变。 原先青灰的颜色撞上了血红,整个匕刃直接就变成了一种近黑的颜色。 “伸手。”糯米朝着柱子抬了抬下巴。 柱子乖乖地将手掌伸到了糯米面前。 糯米看都不看。直接就用那匕首一插,顺着柱子的手臂就往上划拉,直接顺到了柱子的肩膀上边去。 说来也奇怪,糯米一刀插到了柱子手上去,又一路划开,原本应当是在手上留着一道血红的口子才对的,可她一刀下去,不要说是口子了,就连一点儿血滴都没在皮肤上边留下来过。反倒是柱子手臂上那些青紫,随着她一刀下去,就好似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一样,一下子就从那道被匕首割开的口子里边涌了出来。 伤口里边的那些黑色的血水脓水毒水一下子就喷涌而出。 糯米早就有所准备,朝着旁边微微一侧身子,人已经避开了那些毒水,只是静静地看着柱子手上的青紫色慢慢地消退下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她也知道,柱子如今的身体相当强健,根本就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儿小小的毒素就发生什么问题。她这样的做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多此一举的。即便她不帮着柱子处理,柱子这被改造过的身体也还是会慢慢地将这毒素吸收掉,然后储存在自己的身体里边,看看什么时候再排泄出去。 柱子以前被炼制成蛊人的时候,身上已经接受过不少毒素同药液混杂在一块儿了。别说是这些藤蔓上边天然生长出来的毒素了,即便是那些被邪修静心调制过的毒丹,恐怕也没办法在他身上入侵分毫,更不要说是起到什么作用了。 后头那些修士看着柱子的手臂那样可怖,可其实柱子体内所受到的伤害根本也就没有多少。这看上去的可怕,其实是柱子体内的那些毒素在同这外来的毒素相抗衡,所引发起的一连串反应。哪怕糯米不用匕首割开放毒血,那些毒血也会渐渐地被柱子的身体所吸收。 “师兄你身体里边的毒已经有好些了,就不要再去增加种类了。日后若是说不好,体内也不知道会起什么反应。总不要……成了我这样才是。”糯米微微皱着眉头,颇是有些担心地看着柱子的手臂。 柱子便不讲话了。 他也知道,糯米如今的身子里边却是有些不太妙。 当年糯米体内生长着一些仙草,虽然后来已经被她全部移植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可体内的那些经脉血管到底已经受了仙草的缠绕和伤害,好些都长得十分凌乱,甚至是已经被仙草的根系所刺穿了。 糯米自己的血都已经混上了那些仙草的汁液,如今也说不准体内的血液到底算是寻常的血,还是一种混合过后的药液。 她从来没有用自己的血来开炉炼丹,可她曾经尝试过,才知道自己的血里边也是具有药效的。 只是这到底不是一件好事。 寻常的修士,又有哪个是有她这样奇特的身体的呢。 如果说之前仙逸城里边的那些修士还有一些幸灾乐祸的话,现在见到糯米那样熟练地帮柱子将手臂上的毒引了出来以后,便是连眼睛都跟着有些发起红来。 他们这可不是什么仇怨,而是一种深深的渴望。 特别是在他们拥有了周步云这个只勉强算得上是初阶炼丹师的炼丹学徒以后,对炼丹师的渴望便日益加深了起来。 正是因为拥有过,知道了价值和好处,所以才会愈发希望能够得到更多。 先前他们不过是听着周步云单方面地说起糯米的事情来,其实并没有几个修士是相信的。他们总是有些轻蔑地觉得,一个小小的女修,根本不能成什么事,何况是开炉炼丹。 到后来萧景言将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丹药拿出来贩售,他们才隐约地发现糯米可能比他们所想象的要厉害一些。可也仅仅就只是这样了。并没有更直观的东西让他们知道糯米到底是如何厉害。 可现在,就在他们面前,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糯米帮柱子将手臂上的剧毒解除了,都没花费多少工夫。 这藤蔓上边的毒液威力,他们是知道的。这可不是寻常生长在人间界里边的藤蔓,而是他们从幽冥那边带回来的,能够依附在血肉上边生长出来的毒藤。 他们也是在无意中发现,这种毒藤若是生长在怨气十足的*上边,所产生出来的毒素会成倍的增长。这些从破碎尸块上头生长出来的毒藤,甚至能够瞬间就杀死一只分神期大圆满的妖兽,对修士的伤害便是更巨大了。 即便是等阶更高一些的妖兽或是修士,不小心中了这剧毒,最多也就是能拖延一下陨落的时间罢了,还根本没有哪个是可以活下来的。就连他们自己仙逸城里边的人在路过这片毒藤墙壁前头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会直接就被这藤蔓给毒死。 可糯米解这毒却如同是玩儿一样,根本不费什么功夫,瞧得他们连眼珠子都快要给瞪出来了。 他们其实都忽略了一点。他们并不知道,糯米能够这样从容地给柱子解毒,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即便什么都不做,柱子也不会有任何事情。若是换了另外一个寻常修士,可能根本等不到糯米动手去解,对方就已经被剧毒给毒死了。(未完待续) 八百零六 入笼 “唉,我就说这外头的藤蔓墙没什么作用,可这些人偏不信。这下子可见识到了吧。” 那只蹲在柱子掌心中间的跳鼠动了动身子,好像是调整了一下姿势一般,紧接着那个阴柔的声音就在各修士神识当中响了起来。 后头那些围着仙逸城的修士便都又跟着哄笑了起来。 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不小心被荆棘藤蔓墙毒死的修士和妖兽,所以才不敢靠近这些藤蔓罢了。那时候,他们可以说是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在这藤蔓面前,他们的法术也起不到多少作用。 可这时候听到声音这样讲,一时之间,所有修士心中都跟着升起了一个想法—— 原来他们日日害怕着的荆棘藤蔓墙,也没有那样可怕的么。 于是在那外头,一下子就想起了笑闹声和喧哗声来,就好像是在应和着那声音的内容一样。 唯有是仙逸城里边的那群修士面色都变得铁青了起来。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柱子将那片荆棘毁了,然后又在那剧毒之下活了下来。 柱子所做的事情,其实不过是撕开了一片藤蔓罢了。可在所有人开来,这样的一个举动,就好似是当众撕开了仙逸城的脸面一般叫他们难堪,不留一点情面。 程青峰的面色已经变得相当难看了。 糯米这时候却突然摇了摇头,细声讲。“也不要废话这么多了。你不是要叫咱们进去讲话么。我们如今已经站在这前边了,你要是想讲话,就让我们进去吧。” 她的声音也同样是轻轻的。比程青峰先前的声音都还要纤细不少。可她根本就无需用到扩音的法术,只是嘴唇微张,就已经有风从她唇边吹过,将她的声音带了出去。 等所有修士耳边都听到了这句话以后,都跟着愣了愣。 糯米的声音又同前城主和程青峰的不一样。 她的声音当真是属于女修特有的那种细致,又十分柔和,好似春夜开放的花蕾所发出的声音一样。等真会过神来以后。声音早就已经落地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方才所听到的话就好似是幻觉一般。只是偏又那样的真实。 仙逸城里边的那些修士心中更不是滋味儿。 他们先前一直没有发现糯米的存在,只不过是注意到柱子罢了。知道糯米同柱子一块儿走到前头来,站在荆棘墙前边,将柱子手臂上的毒给解开了。他们才猛然发现这个作男修打扮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候再去模糊地回忆先前柱子身边是不是站着这么一个女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们当初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声音主人之上,对柱子的注意本就十分不够。如今再去回忆,有哪里想的起来柱子身边站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修士。有些修士就是模糊的有记忆,可记忆中的也仅仅只是糯米伪装过后的模样。他们又哪里想到糯米原来是经过了一番打扮的。 若是程青峰早就发现糯米的话,肯定是不会邀柱子一同到仙逸城里边去讲话的。 柱子只是个体修,再怎么能耐,到底只是会些手脚上的功夫。 对于只见过一次面的糯米,程青峰却多少有些忌惮。他完全不知道糯米背后到底藏着多少能耐。可仅仅只是在千仞宗的一次见面,就足以让他对糯米产生出一点儿惺惺相惜的敌意来。 ——他以前曾经见过一个同糯米长得十分相似的女修,那是他一直藏在心里边的一个秘密。 程青峰微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眉头一皱,问道,“只有你们?” 柱子一举拳头。 那个阴柔的声音适时在所有修士的神识当中响起,“不是还有我么。怎么,我小小的,你就不认得我了。也不让我进去了,是么?” 程青峰一愣。 所有站在仙逸城例外的修士也都跟着是一愣。 他们先前也见到柱子手上捏住了一个小小的什么东西。可他们却只以为那是一只过路的妖兽罢了,根本没有想过那妖兽会同他们有什么关系,更不觉得那妖兽会是什么特别的存在。 糯米还曾经对那前城主有过千百种猜测,想必这些仙逸城例外的修士也不会比糯米差多少。在每个修士心中,肯定都会对这前城主有着自己的猜想,只是不一定就曾说出来罢了。 可不论他们的猜想有多离谱,也肯定没有谁会认为那位仙逸城的前城主竟然会是一只小小的妖兽。“唉,我就说这外头的藤蔓墙没什么作用,可这些人偏不信。这下子可见识到了吧。” 那只蹲在柱子掌心中间的跳鼠动了动身子,好像是调整了一下姿势一般,紧接着那个阴柔的声音就在各修士神识当中响了起来。 后头那些围着仙逸城的修士便都又跟着哄笑了起来。 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不小心被荆棘藤蔓墙毒死的修士和妖兽,所以才不敢靠近这些藤蔓罢了。那时候,他们可以说是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在这藤蔓面前,他们的法术也起不到多少作用。 可这时候听到声音这样讲,一时之间,所有修士心中都跟着升起了一个想法—— 原来他们日日害怕着的荆棘藤蔓墙,也没有那样可怕的么。 于是在那外头,一下子就想起了笑闹声和喧哗声来,就好像是在应和着那声音的内容一样。 唯有是仙逸城里边的那群修士面色都变得铁青了起来。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柱子将那片荆棘毁了,然后又在那剧毒之下活了下来。 柱子所做的事情,其实不过是撕开了一片藤蔓罢了。可在所有人开来,这样的一个举动,就好似是当众撕开了仙逸城的脸面一般叫他们难堪,不留一点情面。 程青峰的面色已经变得相当难看了。 糯米这时候却突然摇了摇头,细声讲,“也不要废话这么多了。你不是要叫咱们进去讲话么。我们如今已经站在这前边了,你要是想讲话,就让我们进去吧。” 她的声音也同样是轻轻的,比程青峰先前的声音都还要纤细不少。可她根本就无需用到扩音的法术,只是嘴唇微张,就已经有风从她唇边吹过,将她的声音带了出去。 等所有修士耳边都听到了这句话以后,都跟着愣了愣。 糯米的声音又同前城主和程青峰的不一样。 她的声音当真是属于女修特有的那种细致,又十分柔和,好似春夜开放的花蕾所发出的声音一样。等真会过神来以后,声音早就已经落地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方才所听到的话就好似是幻觉一般,只是偏又那样的真实。 仙逸城里边的那些修士心中更不是滋味儿。 他们先前一直没有发现糯米的存在,只不过是注意到柱子罢了。知道糯米同柱子一块儿走到前头来,站在荆棘墙前边,将柱子手臂上的毒给解开了,他们才猛然发现这个作男修打扮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候再去模糊地回忆先前柱子身边是不是站着这么一个女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们当初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声音主人之上,对柱子的注意本就十分不够。如今再去回忆,有哪里想的起来柱子身边站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修士。有些修士就是模糊的有记忆,可记忆中的也仅仅只是糯米伪装过后的模样。他们又哪里想到糯米原来是经过了一番打扮的。 若是程青峰早就发现糯米的话,肯定是不会邀柱子一同到仙逸城里边去讲话的。 柱子只是个体修,再怎么能耐,到底只是会些手脚上的功夫。 对于只见过一次面的糯米,程青峰却多少有些忌惮。他完全不知道糯米背后到底藏着多少能耐,可仅仅只是在千仞宗的一次见面,就足以让他对糯米产生出一点儿惺惺相惜的敌意来。 ——他以前曾经的见过一个同糯米长得十分相似的女修,那是他一直藏在心里边的一个秘密。 程青峰微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眉头一皱,问道,“只有你们?” 柱子一举拳头。 那个阴柔的声音适时在所有修士的神识当中响起,“不是还有我么。怎么,我小小的,你就不认得我了,也不让我进去了,是么?” 程青峰一愣。的 所有站在仙逸城例外的修士也都跟着是一愣。 他们先前也见到柱子手上捏住了一个小小的什么东西,可他们却只以为那是一只过路的妖兽罢了,根本没有想过那妖兽会同他们有什么关系,更不觉得那妖兽会是什么特别的存在。 糯米还曾经对那前城主有过千百种猜测,想必这些仙逸城例外的修士也不会比糯米差多少。在每个修士心中,肯定都会对这前城主有着自己的猜想,只是不一定就曾说出来罢了。 可不论他们的猜想有多离谱,也肯定没有谁会认为那位仙逸城的前城主竟然会是一只小小的妖兽。(未完待续) 八百零七 反客为主 糯米还想要回头去看一看的,可柱子整个人就堵在她后头,她就是扭头去看,见到的也不过就是柱子高大结实的身躯罢了,也实在是看不清后头是个什么情形。 至于想要转身回到后边去,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柱子的身躯庞大,仅仅只是站在那儿,就已经完全堵住了后退的道路了。 糯米被柱子推着肩膀往前走两步,他们身后的那一幕大大的护罩瞬间就已经落了下来,完全隔绝了仙逸城内外两个世界,连着那原本近在咫尺的惨叫声,这时候都变得遥远。 那些惨叫的声音也跟着迅速地低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外头的那些修士们被中毒的惨状吓住了,终于稳定了下来,还是他们根本就已经没办法发出声音来了。 “他们……”糯米的心不免是沉了沉。 她虽然不喜欢那些修士的愚昧,可当真见到这些修士本身落入到了死亡的境地里边去,还是不免觉得有些伤悲。毕竟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直接摊开在面前来,到底还是叫人难过。特别是在糯米自己本身也曾经经历过生死以后。 有些人在自己经历过了生死和伤痛以后,会变得格外的愤恨外界,觉得自己在遭遇过了那样的苦难以后,就再不能相信这世上是存在着美好的了。若是叫他见到了美好的东西,他甚至还会觉得这世道是如此的不公。明明在他身上降下了苦难,却让旁人过得那样幸福美满。 于是,这样的人便会忍不住地将那份美好破坏掉。 然而。也还是有像是糯米这样的家伙,在见识过了黑暗以后,便愈发的觉得光明是十分难得的,于是才会对此相当珍惜,还会小心翼翼地去保护着那份来之不易的光明。 她自己是绝不愿意再见到这样的生死的。只是,被柱子这样一拦,她也明白了过来。自己现在就是扭头转身回去,也是救不下来那些修士的。 藤蔓上边的毒要比寻常的毒素都更能伤害修士的身体。她所能够救回来的,也仅仅就只有柱子这样体质特异的家伙罢了。 她这时候回去,所能见到的,不过是一具具还带着余温的尸首罢了。 特别是那只被柱子抓在手心里边的跳鼠。这时候表现出来的是一种相当无谓的态度,看得糯米都有些胆战心惊的。 她实在是没办法想象,若是有一日自己变得那样无谓的时候,到底是已经经历了多少,又是已经对生命看待到了一种怎样的麻木程度。 可糯米很快就发现程青峰正在看着她。就是要在程青峰面前撑一撑场面,糯米也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露出软弱的模样来,于是赶紧就将面色也正了起来,就假装自己根本没有听见后头那些惨叫的声音一般。 程青峰当真是在一路盯着糯米看的,特别是见到糯米好像还十分担心后头那惨叫的声音以后。面上还隐约露了个笑容。不过,他也很快地就将笑容给掩下来了,满脸阴沉地盯着糯米看着。 不过。糯米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程青峰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柱子手上的那小跳鼠上边,其实根本没有很在意她的。只不过程青峰的心思同她也类似,不愿将自己最真实的心态展现出来,所以也就没有把自己对那跳鼠的重视表现出来。粗粗一看,倒可能是以为他对糯米更上心一些。 糯米倒是能看出一点儿端倪来。可她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便只是静静地在一边就看着了。 她根本没有想过要介入到这两个人中间。她这时候甚至觉得有点儿后悔。觉得自己其实本不该到这地方来的。 如果她早就知道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的话,她根本就不会选择要到这边来。虽然她是当真很好奇那位前城主的身份,可现在知道了,才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值得她去好奇。 应当说当年她对这前城主还是相当有好感的,虽然仙逸城从来就不是一个宽和的仙城,可她一路在这里边安稳地过了好久日子,所以她对仙逸城的感觉其实是相当好的,便是连带着对那管理着仙逸城的城主,也都升起好感来。 甚至就在方才站在外头的时候,糯米面上还带着伪装的蜡黄色,她心中也还是对这不知主人在何方的声音充满了好感。那声音是当真的好听,也没几个人会对这样的声音产生厌恶。 只是,那位前城主却是亲自将那一份好感彻底撕裂了。 程青峰先是看了糯米和柱子好久,开口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大抵都是些高高在上的姿态,问他们过来仙逸城这边做什么一类的事情。 糯米本是不想要回答的,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抿了抿嘴唇,讲,“我不是过来找你的,只是听说在你们那外头,来了个……我是来看他的。” 她这么讲的时候,眼神不免是朝着柱子手上的那只跳鼠看了一眼。 柱子这时候已经摊开了手掌。 他们已经进入到仙逸城里边来了,程青峰他们也算是见过了那只跳鼠。柱子其实根本不怕那只跳鼠跑掉,只怕程青峰在找不到那声音的主人以后,会将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去。如今程青峰既然也知道了跳鼠的存在,柱子便觉得也没必要再将这东西捏着了。他总觉得自己若是再这么抓着,那跳鼠说不准会在他手掌心里边撒尿。 柱子手掌一张,那只跳鼠就凌空一跃,从柱子手上跃了出来,双脚一弹,就想要落到糯米的肩膀上边去。 可这跳鼠才刚一个翻身,柱子就已经是眉头一动,拉着糯米的手就将糯米扯到了边上去。 那跳鼠一跳落空,再想要跳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只能眼看着自己“啪嗒”一下落到了地上去。 “啊哟,这小气巴拉的呀。” 声音又再次在所有修士的神识当中响起。只是,即便是在说着这类似于埋怨的话,所展现出来的也不是一种难看的态度,而是带着一种风淡云轻在声音里边。 若是只听他声音的话,当真没办法对他生出哪怕一丝厌恶的感觉。 糯米心中却突然动了动,弯下身子,一下捏住了地上那只跳鼠的尾巴,突然将跳鼠给倒提了起来。 “……啊?” 所有修士都是一愣,显然都没有料到糯米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一个举动来。 糯米却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自己侧着脑袋看了看那跳鼠的身子,突然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同柱子讲话一样,小声道,“啊哟,是个男的咧。” “……” 不知道别的修士有什么想法,可程青峰这时候很是有点儿无力讲话的感觉。 他可从来没想过糯米关心的竟然会是这么点儿小事,甚至他都觉得糯米在这种时候还能注意这一点,实在是很叫他觉得惊诧。 这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是什么问题。在他的脑子里边,也从来不会为这样的问题预留什么空间。 柱子却是相当严正地点了点头,也将脑袋伸了过去,十分认真地看了看糯米手中的那只跳鼠。 跳鼠正直被糯米倒着提了起来,肚皮正好是朝着糯米面前的方向,整个都露了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跳鼠还有些慌乱地蹬了蹬腿。等听到了糯米的话以后,那声音便跟着笑了起来,而且小声里边包含着深深的调笑意味,竟然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似的。 ——若他当真就只是一只跳鼠,这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他同糯米之间连种族都不一样,即便是被这样看了身子,好似也没有什么值得介怀的。 “唉,没想到今日就被你看了身子。” 跳鼠竟然还有心思这样讲了一句,用的还是那种带笑意的话。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倒提着的原因,声音听上去总有些怪怪的。 旁边的修士却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了,不是说要谈谈么,就是请咱们过来瞪眼的么?” 糯米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直接展现出了一派浑然的姿态来,甚至还朝着面前的那些修士摆了摆手。 她现在突然发现,当她表现得不在意了,面前的那群修士反倒是不自在了起来。 程青峰也是跟着呆愣了好久,紧接着才皱了皱眉头,尽力表现出一副平和严肃的慕言过来,也不去管糯米和那只还在被糯米提在手中的那只跳鼠,转身带路,因着他们就往仙逸城里边走了过去。 柱子本是想要走在前边的,可低头看了看糯米,又想了想,最后还是让糯米走在了前边。 他家这位,在外头可才是管事的。 糯米却没想那么多,一手提着那只跳鼠,一手拉着柱子的衣袖,就那么跟在程青峰后边,大大咧咧地往前走了进去。 “我说,这位仙子,可能不能先将我给放下来啊?要么让我站你手上也成。这么拎着,成何体统?” 声音还是在带着笑的讲话,糯米却就只当是没听见。(未完待续) 八百零八 为君 糯米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面前的情形,心中很是觉得有点儿可笑。 要不是现在的情形实在不适合,糯米肯定已经抱着柱子的手臂笑得直打跌了。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有这样可笑的谈判。 在这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简陋的石头屋子里边,挤着柱子、糯米、程青峰三个人,三把椅子,还有一块劈砍成的方形石头放在面前,被当成了一张桌子。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过还有糯米的存在,也没有想到他们一直在意的仙逸城前城主竟然只是一只跳鼠,所以准备的椅子就只有三张,也算是不多不少的了。 程青峰面上带着一阵严肃的模样,可他面前的桌子上头坐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对等的对象,只不过是一只蹲在桌面上边的跳鼠罢了。这东西说是妖兽,实际上也不过就是最低阶的生物罢了。要不是他当真顶着当年仙逸城前城主的声音,可当真没有人愿意搭理这么小小的一只东西的。 甚至就连拿他来烧了当肉吃,恐怕也没几个修士愿意动手。实在是这么伶仃的一小只,身上根本就没有多少肉丝,哪怕是用来吃,恐怕也都会嫌弃他身上的肉太少而骨头太多,根本就不愿意动这个手。 现在程青峰竟然如此正式地面对着那只跳鼠,又认真地同对方讲话,糯米实在是有些忍不住自己面上的笑意。 程青峰确实很认真。 跳鼠自称就是仙逸城前任城主。叫莫西柯问,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他虽然是个不大会在外人面前露脸的存在,可只要是能找到以前仙逸城的旧人。又是曾经的管事,肯定能够认得出他来。 然而,仙逸城自从经历了人间界的这次动荡以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修士是停驻在这里边的了。当初糯米他们第一批回到人间界来的时候,仙逸城里边甚至就只是破破烂烂的一团废弃的砖瓦罢了,根本没有任何能够看得出原先模样来的地方,更不要说是找回当初的那些管事了。 于是莫西柯问的这话。说了便就如同是没有讲一样。 他自己既然如此自称,程青峰和糯米也就只能是这样听着。没办法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了。 谁叫这跳鼠确实拥有着以往那位仙逸城城主的声音。 “你如今这身躯,并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吧。你是将魂灵放入到了妖兽身上?”程青峰倒是十分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另外一个可能性来。 跳鼠甩了甩尾巴,将那比脑袋还更庞大的耳朵折了起来。遮盖到了面上去,这才传出了个声音,道,“你不用多想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所见到的,那就是我了。我是怎么样的东西,甚至不是东西,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吧。你难道就只是想要来见见我长什么样子?” 他这样一讲,程青峰便又不讲话了。 糯米是完全没办法想象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个前城主回到了仙逸城面前来,似乎为仙逸城制造了不少麻烦。可她也仅仅就只是听萧景言复述罢了。根本也不知道这所谓的“麻烦”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程青峰为了莫西柯问,已经花费了多少心思。 在外头那些修士面前。程青峰尚且能够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将注意力都放在莫西柯问身上,可现在旁边已经没什么闲杂的修士了,他也就完全没有必要去掩饰自己的心思。 正是因为他的这种不掩饰,才给了糯米一个看戏的机会。 这时候见到程青峰这样紧张,糯米实在有些不解。 可她却十分聪明地选择了闭口不言。只是静静地在一边看着。 她已经看出来了,不管是莫西柯问还是程青峰。其实根本就没想过当真要同她说什么。这两个人都只是将她拿来当成了一个借口,又或者说是一道桥梁,来达到二人相谈的目的。 莫西柯问虽然表面上好像十分潇洒,一点儿也不在意,更不像程青峰那样要操心着仙逸城的发展。可其实他自己心里边肯定也是有着别的打算的。否则他根本无需浪费自己大量的时间,就专门站在仙逸城外边同程青峰捣乱。 若当真要算起来的话,糯米觉得莫西柯问可能要比程青峰都更着急,因为他已经再没有什么别的依仗了。 现在他还可以煽动一下那些围在仙逸城外边的修士,可等那些修士等得不耐烦了,从仙逸城外头离开以后,他瞬间就会变得孤立无援。 若他当真就如同是自己所自称的那样,一直都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跳鼠模样的话,那么他即便是有再大的能耐,却也没办法施展出来。 可不是每一个仙城都像仙逸城一般,能够让他这么一只跳鼠外貌的家伙来当城主的。 再厉害再神秘,又能有什么用处? 糯米也不仅仅只是听着,她心里边还不住地转动着一些想法,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罢了。 她本以为仙逸城同千仞宗之间肯定没有办法善了,可现在听到程青峰一点一点地算计着过日子,小心翼翼地同莫西柯问讲话谈判,她竟然觉得有些儿同情起程青峰来了。 实在是现在仙逸城的状况太过尴尬。 修士,他们确实是已经召集了不少。只要现在能够将仙逸城的运转恢复过来,那么假以时日,仙逸城肯定会恢复到当初的规模。然而,若是程青峰现在不想办法做点儿什么的话,不要说是假以时日了,就是再过不久,仙逸城都会被这些修士本身硬生生拖垮。 糯米实在没想到程青峰竟然会在她面前隐晦地说出一些类似于示弱的话来。 她本事听得很有些同情,直到柱子悄悄地在后头碰了碰她的腰,她才猛地回过了神来。 程青峰竟然会在她面前说这些话,很显然不是为了要将仙逸城的真实情况告诉她,让她赶紧来找仙逸城的麻烦的。 于是再这么一听,这些话便很是有些变调了。 糯米将手背到了后头去,小心地用手指勾了勾柱子的手,示意自己已经明白过来了,着柱子不用担心,柱子的手这才又垂到了糯米身后去。 程青峰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两人的小动作,这时候还在一边十分认真地同莫西柯问讲话。讲懂啊一半,他才好像突然想起旁边还坐着糯米和柱子两人一样,突然抬了抬身子,一回头,讲,“你……要不要去看看小周?” 糯米愣了愣,紧接着才想到程青峰讲的应当是周步云。 她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见莫西柯问笑着说了一句,“怎么,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同我讲吗?” 莫西柯问这话可谓是相当直接地就戳穿了程青峰的心思,一时之间都很让人有些下不来台。 糯米还以为程青峰肯定会有些恼羞成怒,却没想到程青峰的反应相当平静。 他只是摇了摇头,静静地讲,“小周快死了。你要不去看他,以后也就见不到他了。” 糯米就算明知道程青峰是想要支开她,可听到了这话,还是忍不住惊讶。 她从来没有想过周步云在这仙逸城里边会出什么问题的,突然听到程青峰这样讲,只觉得脑子里边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心里边在想着什么。等回过神来以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柱子抓住了手臂,朝后头拖了两步,可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程青峰和莫西柯问都在扭头看着她,一人一鼠面上的表情都十分冷淡。不过,糯米也没有多大把握,认为自己能够看出来跳鼠面上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不在意他。”程青峰小声地说了一句,糯米也听不出来里边是不是含着嘲讽。 “我也以为你很在意他。”糯米冲口就回道。 “我是在意他。他对我的重要性,不是你所能够想象的。可他就是再重要,我也没办法拦着他自己去死。”程青峰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一点儿温度,“你不搭理他,他就不要命了。” “……”糯米说不出话来了。 她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 “他在哪儿?”最后,糯米也就只能这么问了一句。 “你出门去,会有人给你带路。”程青峰回道。 糯米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拉着柱子就从那个简陋的房间里边走了出去。 她也说不上来心中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第一个感觉便是荒唐。 以前在仙逸城里边的时候,甚至是后来在千仞宗门前的时候,糯米都觉得周步云是个纯粹的修士。 她虽然见过周东的疯态,可在看着周步云的时候,她很少会想起周东来。因为周步云身上有着一种周东从来不曾拥有的忧郁和冷静,叫她觉得周步云同周东是不一样的。即便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她觉得周步云也会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可现在……(未完待续) 八百零九 死意 糯米脑子里边有点儿乱哄哄的,一路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甚至连自己走过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了。要不是柱子在旁边拉着她,她可能都不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柱子也发现了糯米的情绪很有些不太对劲,可挡着仙逸城那些修士的面前,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先默默地拉着糯米,让糯米跟着在他身边,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仙逸城这边的修士有好些都是认得糯米同柱子的,可这时候领着他们二人去找周步云,倒没有什么人说风凉话,更没有修士提起以前的事情来。 他们虽然并不一定当真认同糯米,可却显然还是颇为重视周步云这个唯一存在于他们仙逸城的炼丹师的,所以在知道了糯米是个能就会周步云的人以后,他们也就直接沉默了下来,完全没有多说什么。 看着他们的气氛,好像他们已经持续这样的心情有一段时间了。 糯米自己在脑子里边想了好多事情,总有些乱哄哄的感觉。等到后来发现了四周那些修士的气氛很有些不对劲以后,才突然发现了这些修士面上都带着些儿凝重的神色。 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周步云在仙逸城里边是多么重要的一个存在,这时候突然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再接着一想,突然也觉得自己以前可能有些想错了的地方。 周步云到底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他有自己该去的地方,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自己明明不能将周步云带在身边,那就不应该限制他的行动才是。更不该对他有什么期待的。毕竟这只是她自己在心中的想法,既然她没办法为周步云做什么,自然更不可能去要求周步云就按照着她心中的那个路子走过去。 “师兄……”糯米拉了拉柱子的手,可她很快就发现旁边还有仙逸城的修士在看着,只好将自己心中的那些话都又藏了回去。 柱子扭头看了糯米一眼,也发现糯米是将话给咽了回去,于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拉着糯米走着。 他们走了没多久,就已经在前头见到了一个十分简陋的屋子。 这些仙逸城的修士虽然现在是住在仙逸城里边。四周都是些废弃的时候,根本不愁材料,可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懂的木工技巧的家伙,因而在这遍地都是材料的地方。竟然也没能建造出什么好看好用的房子来,只是随随便便地就搭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罢了。 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柱子早就已经注意到这些简陋的屋子了,唯有是糯米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四周的这些情况。等她这时候突然发现以后,才跟着狠吃了一惊。 这实在也有些太过于简陋得叫人心酸了。 特别是糯米已经看习惯了他们千仞宗里边的那些房子,再见到这样简陋的存在以后,便更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来。 千仞宗里边的那些屋子可是柱子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建起来了,根本不是外头这些随意搭出来的房子所能够相比较的。想到这些仙逸城的修士待在一个材料如此丰富的地方。却只能是过着这样贫苦的日子,糯米都忍不住想要流下同情的泪水。 不过,他们在这仙逸城里边已经盘踞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了。虽然没能建出多好看实用的房子,却已经是将仙逸城地下的废墟清理了个干净。原先那些堆在地上的杂物已经完全被他们清理干净了,下边堆放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已经被收起来了,也不知道那下头是有多少丹药又或是别的什么。 糯米甚至觉得,在那些废弃的东西下头,说不准是堆放着不少好东西的。只不过是早就已经被收起来了,也没有什么是能够考究出来的了。只是不知道下头的好东西到底是被程青峰一个人给收起来了。还是被仙逸城的这些修士给分摊了。 见到了仙逸城如今的模样以后,糯米便觉得外头那些围着想要加入到仙逸城里边来的修士,恐怕是要失望了。 他们想要加入到这地方来,想必是为了这地方里边能够找到的那些可能的好处,也希望能够分得到一些。 可实际上,这仙逸城里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们期待的东西了。仙逸城唯一所能够给予他们的,恐怕就只有是应接不暇的各种麻烦。 糯米现在却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情了。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面前的那间屋子里边去了。 “就在这儿。”负责领路的修士抬手指了指面前的那间屋子。 可以看出来的是,这修士心里边所藏着的,是一阵难过。 不管他这难过是因为周步云,还是因为炼丹师,却都是十分真切的一种感情。 糯米摇了摇头,让自己尽量不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左右,然后才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面前的那扇大门。 她以为自己推开门以后,所见到的应当是周步云横躺在床上的虚弱身形,又或是情况再好一些,周步云能像当初陆纤纤那样坐着,却也不可能是再有什么动作的。 可她没想到,自己伸手一推门以后,面前见到的竟然是一片漆黑的屋子,里边连个火光都没有,唯有是一个丹炉上边贴着的符纸散发着隐约的光芒,照得很有些明灭晃动。 糯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推开门以后,所见到的竟然是周步云站在丹炉面前,正在开炉炼制丹药的情形,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除了她以外的炼丹师,在开炉炼丹的时候竟然是没有在外头布下什么守护阵法的。 她自己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让柱子或是魃豹守在外头,根本不需要什么阵法,再加上她其实对环境的要求并不很严格,只要有柱子在旁边,她就相信自己是足够安全的,根本不介意有一点儿吵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做法。 可周步云显然并不具备她那样的稳定,更没有她那样的技术。这时候糯米一推门,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的房间里边到底有什么东西,就已经听见房间里边传出来了一声像是裂帛一样的清脆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焦糊的臭味传了出来,弥漫满了整个房间,催人作呕。 糯米还没开口讲话,就见到在那昏暗的房间里边,周步云默默地扭头朝着后边望了一眼,面色阴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他现在本来就是这样的脸色,还是在这漆黑的房间里边,被那符咒的光芒照射着,本来就是这样的模样。 周步云脸色青灰难看,扭头的时候动作十分机械,看着好像已经完全凝固在丹炉面前一样,这时候缓缓地回头望了门口一眼,也不知道他看清楚了门口站着的是什么人没有,已经哑着声音开口,讲,“我……说过,不要进来,打搅我。” 他的声音听着十分可怕,并不是那种苍老的嘶哑,也不是那种历经风霜的感觉,而是一种因为长期缺水和不开口所造成的黯声,听上去让人十分不舒服。就好像他的嗓子已经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讲话而长合拢在一块儿了,现在却要强行撕裂开来一样。 糯米看着周步云这样子,实在是说不出心中有什么想法来。 她呆呆地站了好久,见到周步云无动于衷地又将头扭了回去,紧接着就开始捏动手诀,动手清理丹炉里边的残渣,然后重新炮制仙草准备开炉炼丹,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甚至不知道周步云有没有看清她站在门前。 “他就这样,谁劝也不听。” 站在外头的仙逸城修士还没有离开,这时候淡淡地讲了一句,听不出来声音里边有什么感情。 可柱子还站在屋子外头,却能够见到那修士在讲话的时候,还稍微摇了摇头,面上带着点儿感慨的神色。 糯米犹豫了一下,在见到周步云伸手去拿旁边桌子上的仙草的时候,才忍不住开口,小声讲,“你……周步云,我没教过你拿自己的命火开炉炼丹的吧?” 周步云一愣。 糯米见他还是有反应的,这才又讲,“你炼制的是什么东西,值得你将命都丢进去。你若是当真想要让自己的命留在丹药里边,我倒是可以教你另外一种殉炉的法子。可你现在这样,不过是胡来罢了,你能炼制出什么好东西来,不过是浪费。” 浪费—— 现在这仙逸城里边,所能够给他浪费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仙草了吧。 周步云终于缓缓地回头,又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好像是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后头站着的是什么人一样,微微皱着眉头,面上带着一点儿不相信一样的神色。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再也没机会见到糯米了,根本想不到糯米会出现在这仙逸城里边。 其实他想得也没错。 若不是阴差阳错之下,糯米根本就不会靠近仙逸城的。(未完待续) 八百一十 执念 糯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到仙逸城里边来,更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机会面对着周步云,而且是一个这样的周步云。 若不是阴差阳错,她根本就不会靠近这个地方,也不会想要重新站在周步云面前。 其实当她决定将周步云一个人留在仙逸城的时候,她的选择就已经相当明显了。不管日后周步云出了什么事情,她都不回去管,更无权去管。可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是两人之间缘分未尽的缘故,她竟然又到了这个地方,听到了周步云的消息。 她可以在明知道外头那些修士会被毒死的情况下放弃转头,却到底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周步云陨落——到底周步云也还没到非死不可的境地呢。 不过,要不是听到程青峰提起,糯米肯定也不会主动过来,即便她知道周步云也在这仙逸城里边。 只要不是周步云性命攸关的事情,糯米就根本不会想要再见周步云一次。 她同周步云之间走就走上不同的道路了,每见一次面,实际上也不过是多伤害周步云一次罢了,糯米可从来没想过当真要让周步云选择同她一样的生活。特别是到了现在,她更是清晰地感觉到,也许周步云在这仙逸城里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周步云现在很得仙逸城修士的尊敬。 周步云呆呆地站在远处,立了好久,这才微微动了动嘴唇。小声地喊了一句,“师尊。” 隔了这么久,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周步云仍旧是用这样的称呼来叫她,一时倒是让糯米觉得很有点儿感动。 因着胸口那点儿酸胀的感动,糯米便连声音都变得柔和了一些,轻轻道,“你到底是想要炼制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拼命。若是你当真要炼制什么丹药,那也就罢了。可你看你现在这模样。像是要炼制丹药的么。怎么连门也没关,你想的到底是什么?赶紧先歇一歇吧。” 周步云静静地立着不讲话。 糯米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周步云的心思。可他的那些心思实在是太没办法去回应。糯米总觉得他那样的偏执实在有些让人害怕,又没有办法去开解。 她最后只能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明白,先将周步云劝离开那个丹炉再说。 周步云没有讲话。不曾说好,也不曾拒绝。他就那样呆呆地站着。 糯米赶紧扭头去看了看柱子。 柱子却比糯米的话反应还快一些。糯米才刚扭头。背后就已经被推了推。紧接着,她就见到柱子一下子跨入到了那个房间里边去,紧接着就走到了那个丹炉边上,一手将周步云拉开了。 他这么做的时候,糯米还有些犹豫,生怕周步云会产生出什么逆反的情绪来。 可周步云的反应却十分的平静,甚至好像就是在发呆一样,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柱子从丹炉边上拖开了,而是傻傻地就被拉走了。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糯米这才刚松了口气,就又发现周步云这毫无反应的模样,心又跟着悬了起来。赶紧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周步云身边去。 有了柱子在旁边,糯米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何况,她本也不怕周步云做什么的,只是方才习惯性地让柱子去将人拉开罢了。真要算起来的话,以糯米现在的修为,这仙逸城里边哪里还有能够伤着她的修士存在。 “你……怎么了?” 糯米咬了咬嘴唇。看着周步云这模样,心中不免也有些同情。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既然还能将周步云从那丹炉旁边拉开,就已经算是件很难得的事情了。 站在外头的那些仙逸城修士一直都没有离开,这时候还一路站在外头的。 这房间因为太过简陋,所以门什么的也并没有多正规,这时候好些修士都挤在那外头,差点儿没将门给挤破了。他们见到了周步云被拉开了以后,一下子都隐隐发出了阵欢呼来,赶紧地就让开了一条道,很快就有个面熟的修士走到了糯米身边,急急开口: “带着他跟我来。” 柱子面上动了动,显然是对那位修士有点儿不放心。 可糯米已经率先跟着那位修士走了过去。柱子一看,也只好是拉着周步云,跟着糯米往前走。 周步云一路上都是呆呆傻傻的。糯米刚开始的时候还担心他会半路挣扎,可一路上周步云都没有一点儿反应,就好似自己根本不介意被拉开一样。糯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到仙逸城里边来,更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机会面对着周步云,而且是一个这样的周步云。 若不是阴差阳错,她根本就不会靠近这个地方,也不会想要重新站在周步云面前。 其实当她决定将周步云一个人留在仙逸城的时候,她的选择就已经相当明显了。不管日后周步云出了什么事情,她都不回去管,更无权去管。可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是两人之间缘分未尽的缘故,她竟然又到了这个地方,听到了周步云的消息。 她可以在明知道外头那些修士会被毒死的情况下放弃转头,却到底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周步云陨落——到底周步云也还没到非死不可的境地呢。 不过,要不是听到程青峰提起,糯米肯定也不会主动过来,即便她知道周步云也在这仙逸城里边。 只要不是周步云性命攸关的事情,糯米就根本不会想要再见周步云一次。 她同周步云之间走就走上不同的道路了,每见一次面,实际上也不过是多伤害周步云一次罢了,糯米可从来没想过当真要让周步云选择同她一样的生活。特别是到了现在,她更是清晰地感觉到,也许周步云在这仙逸城里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周步云现在很得仙逸城修士的尊敬。 周步云呆呆地站在远处,立了好久,这才微微动了动嘴唇,小声地喊了一句,“师尊。” 隔了这么久,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周步云仍旧是用这样的称呼来叫她,一时倒是让糯米觉得很有点儿感动。 因着胸口那点儿酸胀的感动,糯米便连声音都变得柔和了一些,轻轻道,“你到底是想要炼制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拼命。若是你当真要炼制什么丹药,那也就罢了。可你看你现在这模样,像是要炼制丹药的么。怎么连门也没关,你想的到底是什么?赶紧先歇一歇吧。” 周步云静静地立着不讲话。 糯米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周步云的心思。可他的那些心思实在是太没办法去回应,糯米总觉得他那样的偏执实在有些让人害怕,又没有办法去开解。 她最后只能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明白,先将周步云劝离开那个丹炉再说。 周步云没有讲话。不曾说好,也不曾拒绝。他就那样呆呆地站着。 糯米赶紧扭头去看了看柱子。 柱子却比糯米的话反应还快一些。糯米才刚扭头,背后就已经被推了推。紧接着,她就见到柱子一下子跨入到了那个房间里边去,紧接着就走到了那个丹炉边上,一手将周步云拉开了。 他这么做的时候,糯米还有些犹豫,生怕周步云会产生出什么逆反的情绪来。 可周步云的反应却十分的平静,甚至好像就是在发呆一样,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柱子从丹炉边上拖开了,而是傻傻地就被拉走了,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糯米这才刚松了口气,就又发现周步云这毫无反应的模样,心又跟着悬了起来,赶紧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周步云身边去。 有了柱子在旁边,糯米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何况,她本也不怕周步云做什么的,只是方才习惯性地让柱子去将人拉开罢了。真要算起来的话,以糯米现在的修为,这仙逸城里边哪里还有能够伤着她的修士存在。 “你……怎么了?” 糯米咬了咬嘴唇,看着周步云这模样,心中不免也有些同情,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既然还能将周步云从那丹炉旁边拉开,就已经算是件很难得的事情了。 站在外头的那些仙逸城修士一直都没有离开,这时候还一路站在外头的。 这房间因为太过简陋,所以门什么的也并没有多正规,这时候好些修士都挤在那外头,差点儿没将门给挤破了。他们见到了周步云被拉开了以后,一下子都隐隐发出了阵欢呼来,赶紧地就让开了一条道,很快就有个面熟的修士走到了糯米身边,急急开口: “带着他跟我来。” 柱子面上动了动,显然是对那位修士有点儿不放心。 可糯米已经率先跟着那位修士走了过去。柱子一看,也只好是拉着周步云,跟着糯米往前走。 周步云一路上都是呆呆傻傻的。糯米刚开始的时候还担心他会半路挣扎,可一路上周步云都没有一点儿反应,就好似自己根本不介意被拉开一样。(未完待续) 八百一十一 止 柱子单手拎起一个成年男修来可以说是毫不费力。而这时候周步云又已经是一副风中残烛的模样了,就更不占什么重量。这时候周步云被柱子将衣服抓在手中,就好似一片草片又或是什么轻飘飘的东西,叫人看着完全不觉得柱子是在抓着个人。 糯米出来的丹药无疑是顶好的,这时候给周步云吃下去了以后,也不知道是当场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至少周步云的面色渐渐地染上了一些血色,看上去再没有那样的灰败难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眼睛的错觉。 柱子拎着周步云,也不管四周那些仙逸城的修士是个什么反应,只是就一路抓着周步云,走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左右看看,发现有个能坐人的位置,便一下子就将周步云扔到了那个地方里边去。 “唔……” 周步云被柱子这么一扔,这才皱了皱眉头,低低哼了一声,面上总算是有了些儿表情。 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到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边,便更是跟着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来。他可能是想要展现得更加惊讶,又或者是愤怒,可现在大概是因为身体实在太过虚弱的缘故,以至于他现在根本就做不出什么反应来。 四周的那些仙逸城的修士这时候已经有些小声地喧闹了起来,显然是看不惯柱子竟然这样粗暴地对待周步云。 可方才糯米已经拿出了那样昂贵的一粒丹药来。他们就是想要说柱子和糯米待周步云不好,那也没办法开口,只能就那样僵在了原处。就看着糯米同柱子两人折腾着周步云。 不过真要说起来的话,糯米其实根本就不怎么去接触周步云的。所有同周步云相关的事情,她都交给了柱子去做。不论柱子做什么,她好像也并不会多讲什么一样。就唯有是再拿出来丹药来的时候显得十分的爽快。 旁边那些修士在见到糯米这样以后,以及嫉妒得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糯米根本就不理会旁边的那些家伙,唯有是周步云生出点儿反应的时候。糯米才会也跟着有点儿回应。 “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儿……罢了,就是说你。你也是不会听的。打以前你就是个倔性子嘛。”糯米小声地站在周步云身边这么说了几句,然后又很快地将脸板了起来,静静地就站在一边,看着柱子将周步云给扶正了做好。 周步云这时候的眼睛才有了一些焦距。呆呆地看了糯米好久以后,才终于慢慢地动了动嘴唇,显然是想要说点儿什么。只是他如今实在是太过虚弱了,即便是想要讲话,也没办法当真说出什么来,着急得眼睛都在跟着溜溜地转。 糯米却是完全不去搭理周步云。 她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若不是周步云当真开口说出什么话来,她便是绝对不会去理会周步云的。她甚至还在旁边挑了个平整的地方,弯腰伸手去将那地方拂干净。然后就直接坐在了那儿,托着下巴就盯着周步云看,双脚还偶尔甩一甩。十足一个小姑娘的娇俏模样。 以前她给周步云讲解炼丹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在周步云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情来。那时候她年纪比现在还小,却总觉得自己既然被叫做师尊,那就必须要撑出师尊的气度来,绝对不可以随随便便的就露了怯。 于是在周步云面前的时候,糯米永远都是在勉强着自己要展露出点儿严厉来。 这时候她已经不将自己当做什么师尊了。于是便叫周步云看得都有点儿发愣。 糯米却已经指挥起柱子来了,挥挥手。讲,“将他立在那儿,多晾晾太阳,紧接着再讲吧。多到外头来走走晒一晒,说不准就会想要休息了。” 柱子自然是照做,也不管糯米所讲的那些话到底有没有一点儿道理。 周步云这时候茫然地在被柱子摆弄着,终于也回过了神来,一边挣扎着就想要从坐着的那地方爬起来。 可还没等他挺直身子,就已经被柱子眼明手快地就又摁会远处去了。 一边将周步云按住,柱子还一边讲,“坐着,别闹。” 周步云面色顿时就变了变,觉得自己哪里是闹,只是想要靠近师尊一些罢了。 不过他自己的面色本来就已经难看得要命,根本就显不出什么来,更是挣不脱柱子的手,只好被迫就压在了原处,有些不甘心地看着糯米。 “都看着做什么呀。该给他塞饭的喂水的,你们倒是动起来呀。” 糯米扭头看了看四周,见那些仙逸城的修士都只是呆呆地看着这边,完全没有什么反应的,便忍不住这样说了一句,又指挥道,“去去,都去拿点儿吃的来,越香的越好。” “……啊?” 那几个仙逸城的修士原本只是就过来给糯米带路的,顺便而就看看糯米会怎么做,也算是监视一样的行为。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糯米坐下来了以后,竟然还会指点着他们做事,一时之间都跟着呆住了。 糯米在他们面前挥了挥手,又喊了几句,见他们没有一点儿反应,不由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唉,我就知道这里边的修士没啥用处。” 她这话声音说得并不大,却也不小,刚好就足够那几个仙逸城的修士听见。 那几个修士又是一愣,心里边还来不及升起恼怒的情绪来,就见到糯米一下子就从自己坐着的地方跳了起来,站到地上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就开始从怀里边朝外掏东西。 自从在幽冥里边过了一段日子以后,糯米身上的储物袋可说是多得没法儿数了。那些储物袋有的是她恰巧在幽冥里边发现了,有的却是她自己后来为了便利而准备,里边满满当当的放着都是各种物资。 这还没有算上糯米自己那个缥缈幻境里边所藏着的那些东西呢。若是当真都算上来的话,那么糯米带着四处走动的,可不仅仅只有几个储物袋了,而是一整个大仓库。 她自然不会在这么多修士面前暴露自己体内的缥缈幻境,可储物袋却是没关系的。 那些仙逸城的修士眼睁睁地看着糯米掏出了三四个储物袋来,然后从储物袋里头分别摸出了一些灵木当柴火,又掏了符纸,各种各样的用具,最后还有灵谷和妖兽的皮肉一类的东西。 周遭站着的那些修士眼睛又开始鼓瞪了起来。 要不是柱子就拦在他们同糯米之间,这时候肯定已经有修士扑上前去了。即便是柱子就那么拦着,也还是有修士忍不住朝前靠了靠,盯着糯米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咽了咽口水。 “师、师尊……” 周步云蠕动了一下嘴唇,终于很是艰难地吐出了一个词儿来。 不过他说的这个词同没讲话也没有多大差别,糯米根本也没理会他,只是从那些储物袋当中又拿出了两壶灵酒。一壶放在身边,另外一壶,糯米一手抛到了柱子面前去,抬抬下巴,道,“师兄,你把这个喂给他吧。虽然他现在喝酒可能有点儿不合适,不过灵酒……总也比他就这么渴着好的。” 柱子点点头,一把接过那酒壶,就拉着周步云要灌下去。 只要糯米不是亲自来接近周步云,要帮他做什么,柱子便很乐意代劳。 周步云自然是挣扎的,他可不愿意让柱子这么一块铁疙瘩一样的体修来喂他和灵酒。可寻常一个仙修都挣不过柱子,更何况周步云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了一个境界。他才刚开始挣扎,就已经被柱子制止住了。 柱子一手揪着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给他喂灵酒,那场面看着可是相当的可笑。 外头那些仙逸城的修士看着,都觉得很是有些点儿惨不忍睹的感觉。实在是周步云在他们这地方也算得上是个能耐的了。就是修为差一些,却也因为炼丹师的身份而显得尊贵。可现在他们觉得尊贵的对象,却被人这样有些……粗狂地对待着,可当真叫他们脸面上都没了光彩。 可他们又能多说什么呢。 这到底也是为了周步云好。 糯米拿出来的这灵酒,若是在这种时候这算成灵石,还不知道能够值当什么呢。 于是他们也就只能是有些涨红着脸地在旁边看着,很是有些尴尬的模样。 “你说你吧,也不到那个境界呢,却就开始学人辟谷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喝。怎么的,就这么想要陨落的么。你倒是跟我讲讲,你在做的是什么东西,非要这样不可。我若是不搭理你呢,你就为着仙逸城献身了是么?” 糯米一边架起柴火开始准备烧烤,一边在小声地同周步云讲话。 不过她讲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扭头去看周步云,旁边的那些修士就是眼看着糯米给周步云拿出来了一堆价值不菲的东西,却也还是觉得有点儿微妙。(未完待续) 八百一十二 烤肉 糯米的想法也相当简单。 在她看来,周步云其实什么毛病也没有,唯一的毛病就在于他自己根本就不愿意休息,一路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来做这炼丹的活儿。 她先前还觉得有些诧异,怎么才一时不见,周步云就已经开始能够炼制出丹药来了,却从来没想过周步云用的竟然是这样有些疯狂的方式。 刚开始的时候,仙逸城里边所流传出来的那些丹药,显然并不是周步云所炼制的,而是他们从这仙城底下的废墟里头挖出来的丹药。可程青峰也算是个有想法的,并不止于想要将那些丹药换成灵石。于是他便想了个法子,将那些丹药嫁接到了周步云身上去。 要知道一个活生生的炼丹师的价值,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点儿丹药所能够比较的。也就是有了这个炼丹师的存在,他们才有招揽其他修士的可能。 否则若仅仅只是这么一点儿丹药,根本不能引起多少修士的兴趣。毕竟那些从废墟里边挖掘出来的丹药总归也还是用耗尽的时候。 那时候仙逸城开始打着炼丹师的名义来招揽修士,就已经足够叫糯米觉得惊奇的了。后来她甚至感觉到仙逸城里边好似当真有个炼丹师,便就更叫她觉得吃惊。 她一路在旁边说着些数落的话,可周步云却没有给她任何反应。 不管她说什么。周步云这时候可能都听不见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柱子身上,正在努力地想要挣脱柱子的桎梏,却一直没有办法做到。 柱子可不管周步云是怎么想的。 方才糯米叫柱子给周步云灌酒。于是柱子便十分忠实地在做着这件事情,灌得周步云面目发红,连双目都染上了赤色,就差没有将那些灵酒当成给喷出来了——倒不是他不想喷,而是他根本做不到。 柱子直接就用酒壶堵住了周步云的嘴巴,一味给他灌酒,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糯米一路没有看向他们那边。也没有去看周遭那些呆呆围观着的修士,只是在给自己面前的那个篝火堆填柴火。又拿灵木刺穿了几块儿烤肉,架在了火上烤着。 “你瞧吧。你倒是闹脾气了,可这脾气闹得还值得么?你连想要挣开个体修都做不到。”糯米还是面对着篝火,却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周步云原本还在柱子手底下挣扎着的。突然听见了糯米的话,一下子就呆了呆。 他也许是突然发现了糯米说的话是正确的,于是也就不挣扎了,而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就让柱子以为往他嘴巴里边灌酒。 先前他在挣扎着的时候,柱子虽然也是按着他,可却也不敢对他太过于粗暴。于是有好些灵酒,其实也没能倒入到他的嘴巴里边去,而是顺着他的嘴角就流了出来。顺着他下巴一路滴落到地上去。 旁边那些修士看得心都碎了,几乎恨不得能扑过来将周步云的下巴给舔干净。 现在的这个人间界,灵谷简直已经成了一种有些奢侈的东西了。他们别说是喝灵酒。就连灵谷也吃不饱,只能去吃一些从凡人手上或买或抢过来的普通粮食。这时候见到灵酒被浪费了不少,自然是在心中满藏着愤恨的。 这时候听到糯米的话,不少修士面上的表情都僵硬了起来。 特别是那些曾经到千仞宗面前去堵过山门的修士,表情更是好看。 他们觉得糯米简直是太会哄人了。 ——连个体修都没办法挣脱。 问题是这个体修当真是能够随随便便就挣脱的么。别说是周步云现在是这模样了,就算周步云身体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修为层次都再踏上一步,也根本不可能挣脱得了柱子。 当初在千仞宗面前被柱子踢翻的修士。修为层次可比周步云高出不少,还不是连柱子的影子都没能抓住。 若是能够咆哮出来的话,他们这时候肯定是已经在冲着糯米大声吼叫了起来。可现在场面显然是不合适,他们也就只能将这些咆哮给埋在了心里边。 这些修士倒是有心想要去找程青峰,将这边的事情报告一番。可他们转念一想,突然又痛苦地发现他们好像根本没有什么话可讲的。 毕竟糯米好像什么都没做。除了给周步云塞了一粒丹药和一壶灵酒以外,就再也没做什么了。难道他们到了程青峰面前去以后,要同程青峰讲,说糯米架了一堆篝火要给周步云烧点儿肉吃么。 他们相信自己如果当真敢这样跟程青峰讲,都无需等到第二日,肯定就会被程青峰当作是废物一样清理出仙逸城去。 糯米其实也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专心。 她这时候一半的心思放在思考周步云的事情上边,而另外一半的心思又放在了莫西柯问同程青峰的谈话上边,仅仅只有剩下小小的一点儿是放在面前的这个烤肉上头的。她倒是想要将自己的神识延展出去,看看能不能偷听那两人之间的谈话,却又怕自己做得太过明显的话,说不准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也就不知道是谁给谁下套子了。 这样一心多用的结果,烤出来的东西便是可想而知的。 可即便是她烤得再不好,也还是有不少修士被引得满目青光。 有些原先并不在这附近的修士,也都跟着被这烧烤的香味吸引了过来,这时候正远远地看着,显然是在观察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在想自己能不能分到一些儿。 仙逸城里边的修士实在是太多了,现在有许多修士都从来没见过糯米,也不知道糯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以为这是个仙逸城里边的家伙,说不准能给他们沾点儿便宜的。 糯米本来没将心思放在这上头,这时候闻到手上的味道差不多的,便低头看了看烤肉,拿出来点儿盐巴和香草叶片一类的东西洒在了那烤肉上边。 直到这时候,她才突然发现了那些围在外头的仙逸城修士。 她只愣了一瞬,紧接着就笑了起来。 千仞宗的日子过得好,并不代表糯米就不知道外头如今是什么世道。她正是因为明白世道有多艰难,才会想办法将自己种植出来的灵谷多多卖出去。 糯米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丹药和灵谷卖到这仙逸城来的。可她现在人既然已经在仙逸城里边了,她便也不介意随便挣点儿外快。 这么一想明白了以后,糯米马上就抬了抬手中被烤得吱吱冒油的烤肉,笑道,“怎么样,你们要不要考虑过来买一些?我这儿也不贵,给我一粒丹药,我就卖给你一片肉片,保证是厚厚的。” 人群里边瞬时就传出了一点儿骚动的声音来。 糯米可当真只是同他们开玩笑的罢了,从来也没想过他们会答应,所以也压根儿就不管那样的骚动,而是笑笑,又转头开始折腾起自己的烤肉来了。 她甚至还在烤肉上边浇了点儿灵酒,以求烤肉的味道要更香一些。 不下灵酒的时候,那些烧烤的香味就已经随风飘得老远了。这时候她一把灵酒泼到烤肉上头去,灵酒的香味混合着肉类的味道,瞬间就被篝火的热度散发到了空中去,简直就是恨不得要香飘十里,一下子就勾住了所有修士的目光。 那些知道糯米底细的修士倒还好,并没有露出什么太过急切的神色来。可那些后头才围过来的修士可不知道糯米是做什么的,又是个什么人。他们本来就已经有些忍不住了,这时候又闻到了香味,一下子就有些撑不住了。 有个后来的修士忍不住喊道,“咱们都是仙逸城里边的修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总不好……” 他话还没喊完,糯米就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根本用不着糯米自己开口多说什么,这边比较近一些的修士早就已经开口呵斥了一句,道,“别胡说,这可不是咱们仙逸城里边的修士。” 那位修士可能本来是想套点儿近乎的,却没想到糯米竟然同他们仙逸城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被人这么当众叫破,一下都红了脸。 但其他修士可不管这么多,听说糯米不是仙逸城的修士以后,可能觉得反倒更好开口了,便纷纷道,“以物换物,也是应当。只是你这价格有些儿太高了呀。这位小仙子,你可不考虑再谈一谈?” 为了这么口肉,都到了要谈谈的地步了。 糯米一边在心中觉得好笑,一边端着张脸摇了摇头。 “爱要不要么。”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果然就不管旁的那些修士了,自顾自地在一边儿翻着她的烤肉。 她可没想过要在这仙逸城里边卖烤肉的。若是被程青峰知道了的话,可不是要追着她骂。这东西她仅仅只是想要做出来给周步云吃一吃罢了。若是柱子想要,也就只是算上柱子和她自己,再没有更多给旁人了。 只是,她这样想,周遭那些围着的修士却并不这样认为。(未完待续) 八百一十三 猜度 糯米完全就当自己方才只是开了个玩笑罢了,可是旁边那些围观着的修士却全然不觉得这只是个玩笑,当真是十分严肃地在想着要卖烤肉的事情的。 这时候糯米不搭理他们了,自己转身就去折腾那烤肉去了,他们自己却已经在后头就说开了,无外乎都是一些讨论的声音,又好像是正在商量着该不该去接糯米开的这个价,一时之间倒也没人就上前来骚扰糯米。 糯米也是乐得安静,一个人在边上折腾着她的烤肉,一边割了一小块儿来尝尝,然后就开始折腾着要给周步云递过去。 周步云这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不再挣扎了。糯米给他什么,他就将什么东西接过去,只是拿在手中,有些呆呆的样子,都记不住要吃。 “吃呀,你呆愣着做什么。”糯米还朝着周步云抬了抬手。 周步云仍是了愣愣的,没有丁点反应。 糯米看他这个样子,也觉得无奈起来。 总归周步云现在已经显得好了不少,总不能就当真抓住他的手将他嘴巴掰开,然后将吃的给塞进去的。就是她能塞进去,难道还能逼着周步云咀嚼下咽不成。既然周步云一时在发呆,糯米也不好多说什么,干脆给柱子切了一大块肉,自己又刺了一点儿,就坐在周步云身边,一边默默地吃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周步云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先前糯米在烤肉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儿饿了。他有不是能够辟谷的修士,折腾了那么久,他其实早就饿了。不过是在强自坚持着罢了,被糯米塞了吃的以后,渐渐也就回过了神来。再见到糯米已经挨到了柱子身边去坐着,两人吃得高高兴兴的,周步云自己便突然觉出了一点儿凄凉来。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说不上自己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他只知道当初回到了这仙逸城来,他就很有一些意兴阑珊的感觉了。只不过是因为当初也没有完全将自己的心思理明白,所以一直也没有去想自己心中介怀的到底是什么。 后来仙逸城开始用丹药和炼丹师作为噱头。希望能够多招揽一些修士,周步云这才开始没日没夜的瞎忙活。 糯米觉得他是在摧残着自己。其实也并不完全正确。 毕竟周步云自己也没想过要因为这样而就让自己陨落。他完全没有这样的意识,不过是觉得仙逸城需要他这样做,他就将心思都放在了这上边,完全没有注意到旁的事情了。 这样的经历。糯米其实也是有的。在专心地开炉炼丹的时候,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还要做一些别的事情,好让自己能够活下去。只不过,周步云的症状明显比糯米还要严重许多。 又或者在这仙逸城里边,其实并没有什么人是真正地去在意周步云的死活的。 他们所见到的,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炼丹师。若是周步云脱离了这个炼丹师的身份,想必在这仙逸城里边就再没有哪个修士会多看周步云一眼。 以前周步云所过着的就是那样颠沛流离的生活,他自己在潜意识里边排斥着过去种种,于是就连那个迟迟不能炼制出丹药来。让人觉得有些失望的自己,也都叫周步云感到焦躁无比。他想要的是站在众人中心,成为所有人的支撑。于是在糯米不搭理他以后。他便将自己慢慢地封入到了自己的世界和生活里边,再也忘记了出来。 要不是糯米突然出现强行打断了他的这个过程,他说不定真的会炼到死为止。 糯米有时候也觉得难以理解。 她不相信程青峰就当真这样的势利。 正是因为见过好几次面,程青峰给糯米留下的印象还算是相当深刻的。 她虽然并不喜欢程青峰这个修士,可却无法否认程青峰是个厉害的家伙。程青峰就是再怎么发疯,应当也不会不明白。一个或者的炼丹师,总比一个陨落了的炼丹师要有用得多。程青峰应当还不至于就让周步云这样一直开炉知道陨落。否则也不会叫糯米过来看看了。 说到底,哪怕周步云已经陷入到了那状态里边去,这仙逸城里头有这样多的修士,难道就不能有一个人去打断了周步云,强迫他歇息一下么。 这对周步云而言,也许只要站在众人中心,就是一种幸福了,可糯米还是觉得无法勾同。 所以她根本就没去同周步云讲话。 周步云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才渐渐地醒了过来。他呆呆地看着糯米同柱子两人撕扯着那烤肉吃,又花费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烤肉,慢慢将烤肉放到了嘴里。 “就是的么。你说你这样倔的非要先将丹药炼制出来,能给你个什么好处。还不如多吃两块肉呢。”糯米见到周步云终于吃东西了,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方才她刚开始见到周步云的时候,当真以为这人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将自己的性命给熬干了的。结果现在一看,好像也还不至于那样的糟糕,至少周步云自己其实还是想要活下去的,不过是陷入到了那里边去有些出不来罢了。 他们这边是吃得高兴了,可外头围着的那些修士却都有些不干。 因为他们甚至见到糯米拿出了一把灵谷,就放到了锅上边去煮着炒着,一副要将那些灵谷都炒成米饼来吃的模样,顿时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发疯。 这还是他们没有见到糯米在外头吃那些高阶灵谷制造成的炒饼,若是被他们见到了的话,他们的反应肯定是要比谁都更疯狂。 仙逸城里边确实早就没有剩余的灵谷了。他们这些修士也是在加入到了仙逸城里边来以后,才知道了仙逸城的状况。可那个时候,即便是知道了,也再没有什么用处了。这仙逸城好歹确实有个炼丹师,也能够炼制出他们需要的丹药来,总归要比外头无依无靠的日子要过得好一些。 在这仙逸城里边,很多时候他们就只需要在城里边巡逻罢了,根本无需多做什么。 就仅仅只是这点儿事情,就能够换来丹药,这些修士就再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当然,这也是在他们完全不知道千仞宗那边的待遇才会得出的结论。若是他们知道仅仅只要加入到千仞宗所组成的商会,就能够得到灵谷乃至于学会种植灵谷,恐怕他们就会义无返顾地抛弃仙逸城,转投到千仞宗门下。 当然,糯米也并不愿意要这些墙头草一般的修士就是了。 仙逸城里边的日子很好。应当说,除了灵谷以外,仙逸城里边的日子简直可以说是舒服得让人感觉安逸。 而灵谷便成了那些修士心中的一根刺儿。 以前仙逸城前边还没围着那样多修士堵门的时候,他们还可以离开仙逸城,同外边那些修士做点儿交易。他们手上的东西不多,可既然能够被程青峰看上,便说明他们自己本身确实有点儿本事,总归还是有能够用来交易的东西的。 又或是他们自己当散修的时候,总还能进入到仙林里边,不说那些妖兽有多狡猾,偶尔还是会有点儿收获的。 如今他们却只能是就守在这门派里边,既没办法做什么交易,更不能离开。 当他们见到糯米当真就吃了起来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修士就沉不住气了。 “……是灵谷。” “看着那灵气,等阶还不低。” 那些修士开始纷纷地小声议论起来。 有的修士已经蠢蠢欲动,想起糯米方才说的一粒丹药一片肉,便开始在心中琢磨着那些灵谷是不是也能用类似的方式弄到手。 愿意出售灵谷的修士,如今在人间界可当真不多了。 那些修士简直是在伸头缩脑地看着这边,然后开始打听起糯米的身份来。他们大概是觉得,若是糯米的身份简单一些,说不准还能忽悠忽悠的。 这儿倒是当真有知道糯米身份的修士,可他们就是再知道,又怎么敢直接讲出来。 知道糯米身份的修士,都是些长期跟在程青峰身边的,这时候也知道不能将糯米的身份公布出去。若是叫那些修士知道还有千仞宗那么一个门派,而那门派里边还不愁吃喝,还哪里能够将人留住。 于是,那些知道糯米身份的修士都开始集体支吾了起来,又想方设法地想要阻止其他修士再去探究这个问题。 糯米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那些修士的动作,可那些修士做得实在有些太过明显,她就是想要无视,也没办法做到,只好扭头去看了看那边,又凑到了柱子耳边去,小声地问了一句话。 柱子一呆,紧接着就十分憨厚地笑了笑,朝着糯米摇了摇头。 糯米一见到柱子的笑容,整个人都跟着高兴了起来,也不去管外头那些修士在说什么做什么,又更靠近了柱子一些,就抵着柱子的手臂,静静地吃自己的东西,一边还伸手翻了翻火上炒着的那点儿灵谷。(未完待续) 八百一十四 动摇 周遭围着的修士无法无视糯米。 这时候原先的小队伍已经相当的发展壮大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们是被这香味给吸引过来的,又或是被其他修士暗中喊过来。 修士围拢得越多,那些先前给糯米领路的修士就越紧张,头上都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了,一味只想着到底应当怎么办才是。 他们先前就已经习惯了在有事情要处理却又处理不过来的时候,就去找程青峰出面做事。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们所能做到的当然便是直接去找程青峰了。在旁人还不为意的时候,早就有好几张或是传音或是传讯的符纸飞了出去。 以糯米的能耐,哪怕不去可以关心,都能够感觉到那些符纸飞出去的时候所散发着的灵气,可她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这事情同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那些仙逸城的修士若是当真围过来同她搭话,又或是问她一些问题,她自然是会回答的。倒是那些修士想要买灵谷的话,她才会考虑着是不是要拒绝。 糯米这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也不一定就非要将灵谷都抓在手中,可能是在这仙逸城里边先卖出去一部分,还能够更拉拢一些人心。 当那些修士知道了她的来历以后,哪怕最后不会到千仞宗那边去,而千仞宗也不需要他们,可这些修士心中就已经埋下了疑惑来了。特别是在仙逸城再拿不出灵谷来供他们吃喝的时候。这些修士肯定就会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既然这人间界还有个吃喝不愁的小门派叫千仞宗,那么想必还有更多类似千仞宗这样的门派才是。 他们死守着仙逸城,不过是因为觉得在这地方还过得不错。活得下去有瓦遮头,最后还能分到丹药。而这些其实说不定还能从别处得到的。 糯米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又不时看看周步云,显得十分雅致,其实脑子里边转着的内容,早就已经都放到了千仞宗同仙逸城之间的争斗上边去了。 她既然怀了这样的心思,自然是愿意极力展示自己身上的东西。她故意扭了扭身子。转头小声地问周步云,道。“你还想不想要吃别的什么东西?我突然想起先前曾经吃过一个汤,是用雪云菇和鲜地衣再加上樱久腿肉烧成的,你要不要尝尝。” 这话里边问的是周步云要不要尝尝,可糯米自己在讲话的同时。就已经开始从怀中掏出东西来了,这时候已经摆得满地都是,看着就叫人觉得眼花缭乱的。 周步云原先反应就有些慢,还没来得及讲话,糯米已经率先将那些东西都铺开了,紧接着就开始熟练的将该处理的东西都拎了出来,然后塞到了柱子手中去。 “师兄师兄,”糯米甜甜地朝着柱子笑了笑,又将小刀子也都塞到了柱子手中。“你来帮我弄嘛。” 她以前就是独自相处的时候,也从来不会用这样甜腻的态度向柱子撒娇。这下子不要说是周遭的那些修士同周步云了,就连柱子也都跟着呆住了。 “啊……好。”柱子还是隔了好久才反应了过来。赶紧闷声答应了一句,紧接着就涨红着脸扭头做事去了,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看糯米。 糯米也不介意,只是笑眯眯地托着下巴在一边看着。 周步云这时候已经吃了点儿东西,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力气。他见到柱子那个面红耳赤的模样,便觉得分外的瞧不起。又想起自己方才竟然是被这样一个憨厚的体修给制住了,不免觉得有些气闷。忍不住就出声嘲讽,道,“哼,不过是被人说了句话就这样,也不知道平日是多不同人讲话。也是,一个体修,谁愿意多跟你说什么。” 他这话本来应当是很嘲讽的才是,却不料他开口的时候,正好旁边有个修士下定了决心,朝着糯米走了过来,一下子就将柱子同糯米的注意力都引过去了。 而周步云自己虽然已经恢复了点儿力气,可到底还是因为长久的劳累而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那句嘲讽的话吐出来,也不过就是软绵绵的,声音不大、力气也不够,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每一个字儿后头都拖着点儿绵长的颤音,又飘得不远,糯米同柱子竟好像都没听到他讲话一样。 周步云面上一红,一下子就呆在了那儿。 他倒是想要再说一遍引起那两人的注意,可这嘲讽的话,一次说出来是嘲讽,再要重复一遍,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已经有些变味儿了,就好似是个小娃子得不到注意,非要打滚撒泼地让人关注他才是的感觉,一下子就让周步云羞得满脸通红的,比柱子还要更夸张。 这么一来,那嘲讽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糯米其实倒是注意到了周步云的话,只是没听得太清楚罢了。 可她是多么了解周步云的一个人,哪怕是中间隔了好长时间,可一些事情和习惯还是不会改变的。她早知道周步云暗地里是个烈性子,在实在不愿意容忍的时候,多烈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不要说只是一点儿嘲讽的话了。因而她便干脆就当做没听见周步云的话,扭头去同别人说事情去了。 那走过来的修士期期艾艾了半天,才终于问了一句,“你这些灵谷……卖吗?” 修士拿不准糯米的身份,便不知道能不能忽悠、该不该忽悠,于是很是谨慎地试探了一句。 旁边那些给程青峰传信的修士快要紧张得心脏都从嘴巴里头蹦出去了。 可他们也是无奈。程青峰不过来,他们总不能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就冲上去拦在糯米面前,不让她同旁的修士接触的。他们若是敢这么做,都用不着到明日,瞬间就会有留言在整个仙逸城乃至于仙逸城外头延漫开去。 若是糯米主动去同仙逸城里边的修士搭话,他们还能找到点儿借口,义正言辞地警告糯米,让她不要去迷惑仙逸城里边的修士。 可糯米却什么也不做,仅仅就只是将自己的食物取出来处理了吃罢了,除了在这广场里边吃东西以外,她可当真没做什么事情,便叫那些修士连阻拦都寻不到由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卖呀,怎么不卖呢。”糯米十分随意地坐在地上,身后就是拿着材料闷声处理的柱子,笑得如同一朵花儿一样灿烂,在阳光之下显得十分亮眼,“东西要么是用来吃的,要么是用来卖的。你要开个我能接受的价,便是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都能摘下来卖把你的么。” 那修士见糯米似乎并不难接触,这时候也跟着松了口气,笑道,“我要天上的月亮好做什么,我只想要你的这些吃的。你……不知道这位仙子如何称呼?” “我姓苗……” “你怎么一个人就走到这边来了。咱们正想要找你说事情呢。” 糯米的话才刚说了个开口,就突然被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所有修士都跟着扭头朝那边看了过去,便见到程青峰不知道什么时候远远地出现在了转角的地方,正朝着这边快步走了过来。若是眼睛尖锐一些的修士,还能够见到程青峰肩膀上边蹲着一只毛色发灰的灵鼠,正在好奇地左右看着四周的那些修士们。 糯米也不搭理程青峰,甚至都没扭头去看一眼,仍是将自己的话讲完了,“我姓苗,叫苗糯米,是不远处千仞宗的副掌教。” 等讲完了这句话,她才将头扭头去,朝着程青峰笑了笑。 她倒是笑得高兴了,程青峰却哪里高兴的起来。 程青峰这时候急急忙忙赶过来,又隔得老远的就开口,便是为了拦住糯米的那句话罢了,却没想到糯米竟然一点儿也不搭理他,也不给他什么面子,还是将话讲完了。 他若是又能耐,肯定已经用自己的灵气去压住糯米的话了。只可惜他先前曾经见识过糯米的一点儿传音的功夫,完全不在莫西柯问之下,根本不是他能够压得住的,便也就唯有看着糯米把话说完了。 糯米的话音刚落,四周那些修士都跟着哗然了起来。 他们这些修士在加入仙逸城前后,其实多少都听说过千仞宗这个门派的。毕竟当初萧景言在外头贩售丹药的事情可算是相当有名,他们就是以前不知道,可在加入到仙逸城以后,也总归会听到外头围堵的修士们提起的。 只是那时候,他们都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萧景言不过是挖到了个什么门派的遗址,所以才拿到了一点儿丹药罢了,同他们这个有炼丹师的仙城是没办法相比的。可今天见到千仞宗的副掌教竟然能够将灵谷拿出来卖…… 难道,这千仞宗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简单? 许多修士的脑子里边已经转动开了。 程青峰嘴角勾了勾,轻笑道,“没想到贵派是动了这样的心思。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你,没了灵谷在这人间界可当真难活下去,你还是不用动贵派的根基才好。这么一点儿灵谷,可没办法动摇咱们这些人心。”(未完待续) 八百一十五 沉默的用餐 糯米抬头看了程青峰一眼,面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别的动静,就只是这么看了一眼罢了。可她这一眼,却好像是已经完全看透了程青峰话里边的心虚一样,看得程青峰差点儿就当场冒出冷汗来。 程青峰也不知道糯米是当真已经都看透了,还是因为他自己很是有些心虚,所以在看着糯米那澄清的眼神的时候,才会显得特别的不自在。 不论是哪一种原因,程青峰都觉得自己好像是说了多余的话。 若是他方才什么都不讲,可能糯米还不会露出这样淡定的神情来。可现在既然已经将话说出口来了,自然也没办法再收回去。于是程青峰也就只能是勉强撑着场面,快步走到糯米身边去,将旁边那些想要围上来的修士全都挡在了外头。 “若是你们不需要灵谷,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你们买的呀。”糯米眼睛微微眯了眯,面上终于露出了点儿微笑来。只是,这微笑看在程青峰的眼中,就好似是在嘲笑他一般,叫他觉得相当不自在。 那些仙逸城的底层修士都已经开始骚动了起来,似乎很想要越过程青峰,直接就跑到糯米面前来,向她要那些灵谷一样。 糯米只假装不知道。 可她看着程青峰的时候,还是发现程青峰面上隐约地红了红,显然也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勉强在支撑着场面而已。 程青峰甚至扭头去同旁边那些站得近的修士喝了一声。道,“这么多人围在这儿,却是想要怎样。叫人瞧了可不是笑话。还以为我们仙逸城是多么的紧张。赶紧将人都散了吧。” 周遭那些围拢着的修士一听,瞬时都传出了不满的声音来,简直可以说是如同仙逸城外头的那些修士一般,发出了一阵喧哗,显然都并不想要就这样离开。 对他们而言,这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机会,所以他们都十分珍惜。觉得哪怕只有一点儿也好,还是希望能从糯米手上买到灵谷。然而。他们就是再怎么不满,却也不敢直接就违抗程青峰的话。 特别好似在程青峰板着长脸露出认真的表情来以后,那些修士再不满,却也只好是乖乖离开。好些修士在离开的时候。都扭头用一种依依不舍的神情看向糯米的方向。 有不少修士已经在心里边琢磨着,这次离开以后,是不是可以回头在私下联系联系糯米,想办法从糯米手上买到灵谷。 这时候要说他们想着离开仙逸城,倒是不至于。只是他们也是有私心的,总会想着要为自己多做点儿打算。在这仙逸城当中,若是有一日再支撑不下去,那么他们手上有多一些灵谷,也能为日后多做准备。 他们一边盘算着这样的事情。一边慢慢地后退,按照程青峰的期望,退到了距离范围之外。 即便是这样。却也还是有修士在这附近恋栈不去,悄悄地打量着这边的情形。 糯米其实也没想过要在这仙逸城里边多做什么。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能够为程青峰多制造一点儿麻烦罢了,就好似先前的莫西柯问所做的事情一样,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所以在那些修士离开了以后,她便十分干脆的就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起来。 可她才刚收了一半。手上却是一紧。她一低头,才发现手上已经被周步云抓紧了。 周步云这时候正微微抬头。用一种混杂着茫然的神情看着她,好像在叫她不要离开一样。 以前她在离开的时候,周步云都还从来没有向她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来。在她的记忆里边,所记的最多的,便是周步云那微微低垂的脑袋和沉默的身影。 只要是糯米做出了决定,周步云就是再不愿意,也不会多说什么,就只是完全沉默着去承受,然后自行转身离开。既不哀求,也不会转身跟上。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步云竟然学会了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来。 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身上十分的不舒坦,所以才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从面上露了出来。 不论到底是哪一种原因,糯米在见到周步云这神情的时候,还是不禁愣了愣。要不是柱子这时候直接伸手过来,将糯米朝后一拖,拉出了周步云的手上,她可能都不知道要呆愣多久。 程青峰方才的面色显得相当的不好,可这时候见到糯米的表情以后,顿时就又笑了起来,甚至还十分悠闲地讲,“我果然没想过,阿云他是欢喜你在旁边的。你不若就加入到仙逸城里边来吧。你也见到了,这地方可比你那个刚建起的门派要庞大不少,修士数量也更多啊。你难道就要看着阿云一个人在这里边受苦?” 糯米就是明知道程青峰是故意这么说的,心中却也还是忍不住有些为难。 她毕竟也不是那种心肠硬的家伙。 柱子却一点儿不受程青峰的影响。程青峰说得好听,柱子便不高兴,冷冷哼了一声,接着就拦在了糯米前头。 不过柱子自己是个嘴笨的,也不会多说什么,只能是就那样拦着,不说什么话,也不多做别的动作,就只将自己当成是一个纯粹的屏风一般。有了他这么一拦,糯米倒是一下子就回过了神来。 她这次过来,可不是为着周步云的。 不管周步云日后要做什么事情,哪怕就是要将自己一头撞死在丹炉上边,其实都同她苗糯米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她愿意念着旧日的情分帮着周步云恢复,为他提供丹药,却不代表着她就愿意受到周步云的桎梏。如今,她仅仅只是看着情分的面上,根本不是非要怎么做不可的。 这事情自然是谈不成的。 就连程青峰自己也明白,糯米根本不可能答应。若是她愿意答应,当初在千仞宗外头的时候,她就不会拒绝了。既然是拒绝,更就没有然后。 糯米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程青峰肩膀上边的莫西柯问,小声问道,“你……决定要跟着他?” “不,我只是想要做点儿我高兴的事情罢了。明日若是我不高兴了,就会离开这儿的。”莫西柯问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柔和,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叫糯米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仙逸城原先就已经和千仞宗成了水火一样的存在了,如今再加上当年的那位前城主莫西柯问,实在不知道最后会成了个什么模样。 若要说这次有什么收获,那便是她亲眼目睹了这程青峰同莫西柯问这二人走到了一块儿去。可这到底算不得是什么好消息了。 糯米只是觉得奇怪。 若是莫西柯问原先就打算要加入到这仙逸城里边来的话,他本无需一路在外头煽动那些修士做什么的。毕竟他有着仙逸城前城主的身份,根本不用担心太多。他现在虽然是个跳鼠的模样,可糯米有种感觉,这家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仅仅只有这么一个形态的。 说不准这跳鼠身上只是附着莫西柯问的其中一片魂灵罢了,根本不是他真正的身体。他的魂灵还不知道当真就藏在什么地方。 糯米抬头看着程青峰同莫西柯问的时候,甚至见到那只跳鼠甩了甩耳朵,十分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好像在同她传递什么信息一般。 只可惜糯米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同一只跳鼠做到心有灵犀。 她定了定神,再从柱子背后伸出头来张望的时候,就发现那跳鼠早就将脑袋扭开了,完全不去看她。甚至莫西柯问的声音还带着点儿笑意地响起,道,“你瞧过来这是想要做什么呢,难道是当真想要加入却又不好意思么?” 糯米马上就又将脑袋扭开了。 她觉得程青峰这时候肯定是很想要将她杀死在仙逸城里边的,就好似先前莫西柯问所讲的那样,埋藏着万千法术在旁,一声令下就将人轰成青烟。只不过是因为这事情实在没有把握,又没有眼见的好处,程青峰才没有这么做罢了。 糯米便开始盘算着自己怀里边揣着的那些灵谷,若是叫程青峰发现了稍微一些,说不准都会将她直接轰杀干净,然后扑上来抢夺。 他们正在那儿僵持着的时候,那柴火上边烧着的灵谷传出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香味慢慢飘散开,显然是方才放着在做的灵谷这时候终于就做好了。 方才根本没有一个人注意那些灵谷,可这时候香味一飘散,就连莫西柯问这跳鼠和周步云都朝着那些灵谷望了过去。 糯米一看这样子,干脆就挥挥手,道,“既然已经好了,咱们……就吃了吧?” 柱子当先点头,讲,“好。” 这些灵谷也并没有很多,几人坐到了篝火边上,沉默着将那灵谷一分,大家伙儿也就唯有是分到了半碗的样子。 糯米可以发誓,这简直就是在她这一辈子当中,所吃过的最沉默和最尴尬的一顿饭。打从开始吃,就唯有是那只跳鼠还稍微发出了一点儿咀嚼的声音,剩下的几个人都一直沉默,压抑得糯米觉得自己都要胃疼起来了。(未完待续) 八百一十六 玄天阁弟子 若是要叫糯米去给萧景言学一学她在仙逸城里边的经历,糯米可能仅仅就只记得那顿让她胃疼无比的饭罢了。 她实在是对其他事情毫无印象。 萧景言听着就觉得头疼无比,道,“怎么,你到那仙逸城里边去,除了在里头吃了点儿灵谷,又请了他们吃灵谷以外,难道就没有再做一点儿别的什么事情?” 糯米想了想,十分认真地讲,“我还见到了那个仙逸城的前城主,叫莫西柯问,是只公跳鼠。” “公……”萧景言听着这话不禁就是一噎,差点儿没将自己给噎住,“公什么?” “公跳鼠。”糯米又重复了一遍,面上露出了一副有些忧心忡忡的神情来,“阿萧,你说这可要怎么办呀。仙逸城原先就已经够闹腾的了,这时候再又搅合上了这么一个前城主,显然是要变得更厉害了。咱们这个商会,说不准还来不及建起来了,就要被他们给拆翻了的。” 萧景言十分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糯米,见她面上那担忧的神色竟好像是真的,一点儿没有伪装的神色,便也跟着呆了呆,然后十分正色地道,“阿苗你是不是担心得有些过头了?这仙逸城就是再怎么能耐,我想他们也不至于就知道咱们这边商会的事情。他们是大张旗鼓地在招揽修士,被知道了那是正常的,所以才传到了咱们的耳朵里边来。可咱们的商会不一样。别说是仙逸城了,就连外头那些散修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被仙逸城给盯上的呢。况且。我觉得……不过是一只跳鼠罢了,你也不要太过计较了。” 糯米听着萧景言这样讲,便大大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他们先前估摸着是不知道咱们做了什么的。可这次我直接就跑到他们门派里边去了,哪怕再不知道,肯定也能猜出来咱们是有什么动静的。到时候再一打听一猜测。就是不知道也差不了多少。阿萧你更不要小瞧那跳鼠。我看,莫西柯问压根儿就不止那么一个身躯。” 萧景言便沉默了下来。 对于莫西柯问那个前城主。萧景言倒是没有那样深的感触。毕竟当初萧景言在仙逸城里边生活的时候,那前城主对他而言可算是一个相当遥远的存在。他不过是个独自生活在仙逸城里外的散修,那城主就仅仅只是听过名号的存在罢了,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城主叫什么、声音又是怎么样的。 就连着糯米也不过是在那门派大会上边听过对方的声音。更不要说是见过对方面。 没有当真听过莫西柯问声音,又见过他煽动修士那情形的人,是根本无法想象莫西柯问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糯米试图通过自己的嘴巴,将莫西柯问的形象描述出来,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那样。 就好比这时候有人要叫糯米将陆纤纤同花眠给形容出来,她自问也没办法做到。 这不是修为高低的问题,而是这些人身上本来就有一些叫人摸不透的特质,根本没办法去形容。于是来来去去的说了一番,萧景言便就只记住了对方的一个特征——跳鼠。 萧景言见糯米颇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便不好再多说什么,而是赶紧岔开话题,问道。“阿苗你先前不是说要顺道去打听打听玄天阁破灭的事情么,可有什么消息了?” 他原本是想要岔开话题,给糯米转换点儿心情的。可没想到他这话才刚落下,就见到糯米的身体明显一僵,就连面上的表情都跟着固定住了,隔了好久。才动了动脖子,有些凄凉地朝他看了过去。 “阿萧……”糯米的声音都可以算得上是哀嚎了。“我、我完全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呀。” 萧景言只恨自己为何长着一张嘴巴,若是不会说话那该多好。 可糯米人都已经回到门派里边来了,总不能又再朝外边跑一趟,就仅仅只是为了打听玄天阁的消息罢了,于是这事情也就只能暂时按捺下来了。 幸亏萧景言是个细心的,虽然糯米曾经说过要借着这次出门的机会,多打听打听玄天阁的情况,可萧景言自己在门派里边的时候,也没有放松,同样是在利用着自己手上的那些关系去打听玄天阁相关的事情。 他这时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在打听消息。当他将那商会里边的同盟都用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下原来已经初有了一个庞然大物的雏形。只要他在努力地去打造,很快就能够将这雏形完全孕育成个真实的存在了。 有了这么多门派,再加上门派外边来来去去的那些散修,萧景言竟然当真就打听到了一点儿关于玄天阁的消息来。 那是来自于一个小小的修仙门派。 说来也巧,那些大中型的门派里边一直没能听到玄天阁的消息,当初从那小门派传回来消息的时候,萧景言甚至还有些怀疑,觉得这门派会不会是说着好玩儿的,又或是本身就已经被欺骗了。等他看完了那小门派所传过来的消息,才知道那小门派也算是交了好运道。 这小门派同仙逸城和千仞宗其实已经很有一段距离了。 他们的掌教大概也是同秦广岚有着一样的心思,想要在这乱世当中趁机霸占一个更好的位置。因而在修仙宗门还没有开始运作以前,他们就已经挪了个地方,正好是将新的门派立在了玄天阁附近。 这也可以说是小门派才特有的一种权利了。 毕竟他们门派里边没有太多的东西,就是抛弃了重建也不觉得可惜。若是换成了玄天阁这样的庞然大物,就仅仅只是重新挖掘地基,都能够让他们忙得要死,自然不可能轻易舍弃自己门派先前的位置了。 小门派当初想得十分简单。他们知道玄天阁终有一日会回到这地方来的,于是只希望自己可以依靠着玄天阁,借助玄天阁的威慑力,好让自己在仙林仙峰之间更安稳一些,却没想到玄天阁在回来人间界以后没多久,便完全就破败了。 先前正是有着玄天阁这个依仗,他们才敢同千仞宗签下了协约。 在玄天阁破灭了以后,这小门派很是过了一番艰苦的日子。 他们自己才仅仅只抢了一点儿零碎的小东西,紧接着就看见四面八方的都赶来了许多修为层次高的散修又或是别的门派弟子,就冲着玄天阁而去,专门是要去收拾材料同遗落的东西的。 有那些修士在外头,那小门派是完全就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的一点儿小行为都会刺激到那些修士的神经,续而将他们的小门派也跟着给夷平了。 他们倒是也想要再继续多在玄天阁捞一点儿东西,可没想到散修来得这样快。他们左右扒拉了一点,就再也没机会了。特别是在他们亲眼见到两个修士在争抢的过程中祭出了飞剑,相互将对方砍落以后,就更是不敢多做什么,只好是苦哈哈地守在门派当中,夹着尾巴过日子。 一日,他们门派的掌教正在忧愁着该怎样过日子的时候,突然就听到有弟子过来报,说是在门派后头捡到了一个伤重的修士。 刚开始的时候,掌教都有些想要大发雷霆,教训那弟子一顿。 毕竟他们门派里边的日子也不好过,一时又还学不会灵谷的种植方式,这时候正是在最紧张最着紧的时候,那弟子竟然敢从外头拉人回门派,在掌教眼里,简直可以说是罪大恶极。 幸亏那位弟子马上就接了一句,“我瞧那人身上穿的是玄天阁的服饰,想来是玄天阁的弟子,所以已经扶着回到门派里边来了。” 那位弟子是否知道自己有一次死里逃生的经验,就不得而知了。 小门派的掌教笑得相当灿烂,只觉得自己是捡到了个宝物,屁颠屁颠地就去见了那重伤的修士。 重伤的修士却不愧他的这个称呼,全身上下几乎就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简直好像是被人活生生地将皮给扒下来了一样,完全浸没在血色当中。 小门派的掌教看着这修士,一时就被吓住了。 他可从来没想过竟然会有伤得这样厉害的修士。若是换了他自己,受了这样重的伤,早就已经咽气了,这时候肯定连魂元都已经消散在了空气当中。可他面前躺着的这个玄天阁弟子,虽然浑身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却还是在十分用力地喘息着,只是陷入昏迷罢了。 正当那位掌教觉得自己根本救不活这个玄天阁弟子的时候,却突然就接到了萧景言的传音符纸,里头所问的,整好就是玄天阁的事情。 掌教顿时就动了心思。 这重伤的修士,他的门派是肯定救不活的。可千仞宗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有中阶炼丹师的门派。随随便便拿出一粒丹药来,想必都能将这玄天阁的弟子救回来。到时候这玄天阁弟子是在这小门派被救醒的,自然应当加入到他们小门派里边去。 而千仞宗能够得到他们想要的消息,这买卖便是谁也不吃亏才是。(未完待续) 八百一十七 无声拒绝 糯米静静听完萧景言所讲的那些,倒也是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也不知道这是谁人的造化,就偏让他们遇上了这么一件事情。当真要说起来的话,说不准还是因为那位重伤的修士自己本身气运好,才会遇上千仞宗这边恰巧要打听玄天阁的事情。否则他就是被人捡回去了,也没办法当真就活下去。 “若仅仅只是一粒丹药……”糯米挠了挠脸蛋,很快地就将手放了下来,十分认真地掰着手指开始算起丹药的使用来,“嗯,一粒肯定是不行的。得先将人给抢回来,接着就要养元气,还要重造身子……花费倒是不少。可若当真是玄天阁的弟子,这么些丹药也是花得的。” 萧景言看着她那一脸正经地在算计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忍不住在旁边提醒道,“若是能花几粒丹药将玄天阁的弟子给收回到门派里边来,倒是值得的。可你也别忘了,人如今也不在咱们门派当中呢。就是救回来了,最后说不准还是要加入到旁的门派去的,那可就不值当了。” 糯米点点头,讲,“我自然是记得的。不过若是想要知道玄天阁的消息,可没什么旁的更好的途径了。我也不是非要让玄天阁的弟子加入到咱们门派里边来,他加入到咱们门派,又或是加入到盟友门派去,对咱们能有多大的差别呢。” 她这样一讲,倒是一时让萧景言都有些语塞。 萧景言只能挠挠头。道,“我也是有些不太习惯这些盟友什么的。” 他们如今同那些盟友之间的关系,可同以前那样的松散不一样了。盟友得了什么好处。其实便就如同是他们自己得了好处一般,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干系。萧景言虽然是自己一直都在忙活着这个事情,可实际上却好像还有些不大习惯一样。 大抵是他最近忙活得多的都是要去为那些同盟门派谋取福利,所以便就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从那些同盟当中得到什么回报又或是好处。他还没有习惯将角色转换过来,让自己有一点儿别的什么想法。 这时候糯米一提醒,萧景言才猛地回过神来,紧接着开始傻笑起来。 糯米看着他那模样。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端着张脸。她实在也不知道该说萧景言什么才好,于是干脆便不讲了。只是一位低着头,从怀里边掏出了几瓶丹药来,紧接着就将丹药倒在了手里边,然后开始从那里头挑拣了几粒出来。 萧景言看着糯米的动作。只见糯米挑出来的丹药无一不是散发着浓重的灵气,却被她随随便便地就扯了一块不知道什么仙草的叶子给包裹起来,好像浑然不在意似的。若是叫别的修士见到糯米这行为,大概是要连心都碎了的。 这些丹药在旁的修士眼中,可是要值当不少灵石的。唯有糯米却这样的漫不经心。 不过,若是他们能够见到糯米现在手上握着的那些丹药瓶子,却也会明白糯米为何就对这些丹药如此的不介怀。实在是糯米手中有太多类似的丹药了。 不要说是这些已经算得上是精品的丹药了,糯米手中更有许多等阶更上乘的丹药握着。要是糯米自己愿意将那神兽血丹取出来的话,更是就如同灵宝出世一样。会震得天地晃动。 这么几粒丹药,还当真就进步了糯米的眼睛。 再加上她这些丹药原先就是预备着要送给旁人吃的,她自己也不可能就一直拿在手中。所以这些丹药拿什么东西来包裹。也就变得不那样的重要了。 萧景言原本是觉得自己过去送丹药就好的。可没想到他伸手去同糯米要丹药的时候,糯米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同他摇了摇头。 “还是我过去吧。”糯米看着萧景言,小声地讲了一句,“是我想要知道玄天阁的情况,我自己过去听着。也省得你来回跑着麻烦,也省得中间传话出了什么差错。这些丹药我自己拿着。那也是没关系的。” “你才刚回来,这就又要朝外跑么?”萧景言倒是不介意糯米自己往那小门派里边跑。 只是,他一想到糯米刚从仙逸城那边回来,就觉得心里边有点儿不大得劲。 毕竟糯米先前从仙逸城那头回来的时候,面上涂抹着的都是那种蜡黄色的仙草汁液,看上去很是有些憔悴的模样。虽然她自己先前就已经擦过一次了,可到底还是擦得不那样干净,穿得又十分的不一样。在萧景言眼中,糯米那时候便是相当难受的模样。 糯米便笑,道,“那有什么要紧的。” 在她自己心中,这些都没有什么要紧的。 也就唯有是萧景言又或是柱子这样着紧她的人,才会觉得这些她自己都不在乎的事情显得十分要紧。 不过萧景言也知道自己如今不能将话给将得太满了,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顺着糯米的意思点点头,然后就让到了一边去,算是跟在糯米的身边。 糯米自己一个人可不知道那小门派的所在,她也从来没有在那些门派面前露过脸。那些门派大都知道千仞宗里边有个叫苗糯米的副掌教,是个厉害的炼丹师,可这苗糯米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好些门派掌教都不曾见过。 若是让糯米自己一个人到那些门派里边去,说不得是会被人当成是个上门来求着加入门派的散修。她这样的女修,倒是应当受欢迎得很才是。 两人很快地去找了秦广岚,同秦广岚交代了几句以后,秦广岚也并没有阻拦他们,而是点点头就让他们赶紧去那小门派里边走一趟,也好算是早去早回的。 按照秦广岚的原话,便是,“你们总归是要去的,那就赶紧的去了。待会儿回来,还能赶上给我带点儿路上的夕颜草,我制符的时候整好用得上。” 萧景言看他那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便忍不住笑话他,道,“掌教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玄天阁的事情。咱们两个去给你当跑腿,你关心的竟然是夕颜草。这东西你随便叫个弟子出门就能给你采一箩筐,何苦让我们在路上给你带。” 秦广岚便是一脸正经,道,“玄天阁怎么样了,同我能有什么干系。他是好的坏的,总归也是他自己的问题。要说玄天阁里边还有个叶梵,却也不能加入到咱们千仞宗来,我倒是想着他,那又有什么用处。夕颜草离修士远了,才能生出好的来,你们还是赶紧切给我采回来。你们问到的话,回头难道就不同我讲了?” 他说得那样的理直气壮,便叫萧景言一时都有些无言以对。 糯米笑吟吟地在一边看着,只觉得秦广岚如今的心思终于是放宽了一些。 秦广岚先前就是太过于压制自己了,以至于将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规限在了千仞宗这个门派里边,而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够有别的什么生活。 现在他虽然还说不上是能够过自己高兴的日子,可到底再没有那样的将自己仅限定在门派当中了,这其实是件好事。 萧景言也不过是随口就这么一说罢了,其实也没想着当真就要秦广岚跟着一块儿到外头去的。毕竟这门派里边还是需要人看着的。秦广岚现在不再多说这门派里边的事情,萧景言其实也是觉得高兴的。于是三人又聊了几句,他们这才紧赶着就出门了。 糯米既然是要出门,柱子自然就是默默地跟着在后头的。 萧景言还不太习惯这种被柱子默默跟着的感觉,可糯米早就已经回身拉住了柱子的手,同柱子并肩走在了一块儿。 她自然知道萧景言现在还存着一点儿怎么样的心思,可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才会刻意在萧景言面前展现出一点儿同柱子之间的关系来。她相信萧景言是个明白人,能够知道她的意思。 一直同萧景言之间**地拖缠着,可实在不是糯米愿意见到的情况。 柱子也是被糯米的做法弄得微微一愣。 可只要是糯米做出来的事情,柱子就不会轻易去反对。他也仅仅只是看了萧景言一眼,紧接着就目不斜视地跟着糯米走在了一块儿。 他们两人在旁边走着,反倒是显得萧景言孤单的身影有点儿狼狈。 萧景言微微张了张嘴,好似想要说什么话一样,可最后他还是将嘴巴给闭上了,再没有多说什么。 他也明白糯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自己放不开,其实没有道理去要求糯米就不要在他面前同柱子表现出亲密来。他甚至也明白糯米到底为什么会刻意这么做。 只是—— 萧景言忍不住露出了个苦笑来。 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心里边原来还有着那么一点儿奢望。 可能在这些事情上边,身为女修的糯米,到底是要比他敏锐不少。他自己先前一直没有发现的心思,其实糯米早就已经知道了,并且因此才做出了现在这样无声的拒绝。(未完待续) 八百一十九 路上 路上也没出什么特别的状况。 应当说现在路上的那些妖兽都已经学得十分精乖。他们自己能够判断着这些过路的修士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境界。若是见到修为层次比他们自身要高的修士,他们自然是不会上前来自讨没趣的。 糯米本来还想着这一路上能不能猎到一些妖兽,可没想到不说是妖兽的影子了,他们就连一些过路的修士也没能见着,顿时便是成了一个十分无趣的旅途。 反倒是那几个半妖在听说糯米又要离开门派到外头去行走的时候,竟然还主动找到了糯米前边来,同糯米说,想要跟着糯米一道到外边去走一走。 当然,他们自己自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阿大被那群半妖推举出来当代表,就走在糯米的面前,吞吞吐吐地讲,说是愿意跟在糯米身边去保卫她的安危。 糯米差点儿没将自己的眼珠子给瞪掉了。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一路上到底有什么危险是需要她去注意的。 阿大见到糯米这么个瞪着眼睛看他的表情,瞬时就觉得害羞了起来,连尾巴都垂落下去左右甩,就差没将尾巴给甩掉了,连耳朵都压得低低的。糯米甚至怀疑,他要是没有脑袋上边的那满头毛,这时候将皮肤给露出来的话,都不知道是要涨红成什么模样了。 她便想起自己当初刚将这些半妖带回到门派里边来的时候。这些半妖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在门派里边,都显得小心翼翼的,既不敢有什么自己的要求。更不敢多走一步路。他们对外边的世界维持着一种十分谨慎的感觉,根本就不会主动地去接触外头的人和事物,总觉得那外边的东西都会给他们伤害一样。 现在不管他们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思,至少现在他们总算是愿意朝着外头迈出自己的脚步了,可实在算得上是一个进步。 他们留在门派里边,确实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忙活,一直待在门派里边。可算得上是相当的无聊。只不过他们先前还一本正经地在门派里边找活儿做,现在却已经好奇地想要到外头去看看了。 糯米有时候都会忘记他们是被契约所束缚着的。总在见到他们的时候让他们多做点儿自己的事情。可这些半妖总是生怕不做事就没饭吃,当真是让她很有些哭笑不得。 如今他们终于是一边闪躲着一边给自己找点儿借口,想要去接触外头的世界了,便叫糯米突然感觉到了他们的转变。 “好呀。那路上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了。”糯米也不点破他们的心思。只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阿大原先还羞得耳朵都抬不起来,突然听见糯米答应,一下子就高兴了,扑腾着跑到后头去要给另外几个半妖讲这事情。看着他那模样,哪里就像是一只野狼,完全就是一只欢腾的大狗子,看得糯米都想要在后头拉扯住他的尾巴拼命摇晃。 于是在出门的时候,除了萧景言和糯米还有柱子这三个人以外,就还熙熙攘攘地跟着好几只半妖在旁边。也算是将队伍拉得长长的大大的。 刚开始的时候,那几只半妖还记得自己是说要在外头负责保护糯米的安危的,所以还能勉强跟着糯米的步伐前进。只不过是好奇地四下张望罢了。可没过多久,他们就被外头那些稀奇的风光所吸引,开始走得稀稀落落的,将队伍拉得老长。 萧景言见着那些半妖跑得没了踪影,便同糯米笑道,“说是要来护着咱们安危的。可现在一看。到底也就是这么回事儿呀。若是要叫他们护卫咱们安危,这可当真要糟糕。瞧瞧。早都跑没影儿了。真遇上什么事情,等他们回来,咱们可能连骨头都凉了。” 糯米也跟着笑了起来,讲,“他们先前过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没想过他们当真能在路上跟着咱们的。他们玩得热闹,也就算了,何苦拘着他们在身边,看着也不痛快。咱们仨难道还不够应付这路上的情况么。” 柱子只跟着默默地走着,偶尔面无表情地朝仙林里边看看,也不知道是在看有什么危险,还是在看那些半妖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些半妖原本是不能离开千仞宗那片地方的。 后来是秦广岚在离开人间界去幽冥的时候,将他们的契约放宽了一些,他们才终于有机会离开。 糯米从来没有问过他们在外头的时候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可现在见到他们对外边的迷恋,想必当初他们在人间界担惊受怕的时候,过得也并不如旁人所想的那样艰难,说不准还让他们觉得十分的舒坦。 到了夜里歇息的时候,几只半妖个个都猎了妖兽回来,直接就堆放在糯米面前,让她瞧得都愣住了。 “这些……都是你们猎回来的?”萧景言低头看了看那堆猎物,也很是有些惊诧。 这已经可以最够他们吃好几个来回的了。 寻常修士在这人间界里边,别说是找到这么多妖兽了,有时候是在仙林里边晃荡个好几日,都没能遇到一只妖兽的踪影。若是自己的修为层次低一些的话,那就不要说什么狩猎妖兽了,能在仙林当中留得命活下来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阿大甩了甩尾巴,熊霸点了点他硕大的脑袋。一群半妖乐呵呵的蹲在地上,一边翻动着那些妖兽,一边开始讨论着这些妖兽身上到底哪个部位烤起来比较好吃,哪个部位又适合用清蒸或是红烧的方法做了吃,听得糯米很是有些叹为观止的。 “……妖兽果然是同修士不一样。”萧景言憋了半日,也只能憋出这么句话来。 他这样一讲,阿大熊霸便是咧嘴一笑,露出了尖锐的森森白牙。 糯米倒是浑不在意。 她早就知道这些半妖在狩猎妖兽的时候,同修士是不一样的,有他们自己独特的一种方法。否则的话,他们也不能在人间界最混乱的时候,还能一直就活了下来。她不多问什么,却已经拉着柱子在旁边开始清理那些妖兽。 阿大他们猎回来的妖兽确实是多,他们一时半会儿是吃不完的。糯米只能挑拣着将一些看着完整的妖兽装入到了储物袋里边去,再将剩下的那一部分整理出来,开始切割整理。 以前在外头历练的时候,糯米就不太懂得去处理妖兽的尸首。那时候总是有别的人来负责这一块儿的事情。后来她自己一个人带着柱子和魃豹在外边历练,更是从来不怎么猎杀妖兽的。于是在这方面上边,糯米实在是做得有些笨手笨脚的。 这些事情也轮不到她来做。 柱子大概是觉得这种切割的事情要弄得满身满手的都是血,所以一见到糯米靠近那些妖兽,就赶紧将糯米给拉开了,然后拿出了一把刀来,拎起一只妖兽就开始剖开。 糯米也不知道他以前做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可看着柱子熟练地将那些妖兽身上的皮毛扒了下来,又切成合适大小的小块儿,直接就堆在旁边,想必是以前也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那把刀子本来应当是正常大小的长刀,可拿在柱子的手中以后,就莫名地显得短小了起来,变成了一把短刀一般的模样,看着有些儿引人发笑。不过柱子的动作确实熟练,很快就将那种可笑的感觉给掩盖了过去。 糯米就是想要靠近去帮忙,也会马上就被柱子挡开。 柱子拦她的时候相当的注意,会将刀刃先转到另外一边,然后才抬手去挡开糯米。她没办法靠近,只好站在一边远远看着,一边指挥着柱子如何如何地去处理那些肉块。 “这个是要烧的,切成大块儿的吧,可别将油脂切掉了咧。” “哎呀!师兄师兄,那个位置说是炖汤好吃。你都切成小片了吧,放着我待会儿腌一腌再做汤。” 都是诸如此类的话。 萧景言本来也是个熟练的,可柱子已经当先将事情都抢过去做了,他也不好再靠过去。于是一时之间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起来,只能是在边上左右走走,显得不要那样的尴尬。 那些半妖这时候都已经排排儿地蹲做在了边上,一边听着糯米对柱子的指挥,眼神已经有些泛起了红光,嘴巴也在微微动着,显然是已经在想象着那些肉的味道了。他们在肉类面前,甚至是抛弃了矜持,开始大声地说出建议来,好让糯米和柱子更好地去处理那些肉块。 糯米看着他们的模样就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不好当真就笑话他们,只好当做是不知道。 她站在柱子旁边看了一会儿,紧接着就扭过头去,同萧景言讲,“阿萧,劳烦你到外头去看看,能找得到些儿香仙草么?我想在做汤和烧烤的时候用,那些半妖却应当是不认得那些仙草的,你就帮着去看看吧。” 萧景言正觉得站着有些尴尬,听糯米这么一说,便点点头,道,“好。”(未完待续) 八百二十 土丘仙峰 日子大抵都是相似的。 他们若是踩着飞剑,这时候想必是已经到了那个门派里边去了。 没有选择这么做,全是因为最近人间界里边的环境很是有些混乱。他们常常能见到天上有修士踩着飞剑一路划过去,落下漫天的流光,也不知道是赶着去做什么的。 他们倒是担心那个重伤的修士,于是都先将一粒吊命用的丹药用灵鸟传到那边门派去了。就是这么一粒丹药,他们都传得提心吊胆的,生怕这丹药半路上就被人劫走了。剩下的那些丹药,糯米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用灵鸟来传递了。 实在是那灵鸟原本应当直接就将丹药传到那个小门派里边去的,却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那灵鸟竟然也花费了好几日的时间,最后才将丹药传到了,将糯米和萧景言都吓了个够呛。 这一路走过来,糯米自己没有见到一只妖兽,也没遇上一个散修,可她储物袋里边装着的肉却慢慢地多了起来。 她先前就已经开始在自己的缥缈幻境里边尝试着饲养妖兽了,这时候还没有什么规模,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光是储物袋里边装着的那些肉,可能都要吃好久才能够消耗得干净。这还得是储物袋里边的时间几乎是静止的,不会让肉块变腐化才能做到。 否则在他们吃完这些肉以前,这些东西就要全坏掉了。 糯米看着自己储物袋里边的东西。有时候都会很是怀疑起来。 不论是门派里边的修士又或是外头的散修,都说如今人间界变得一派混乱,就连那些妖兽都变得十分精明。又擅于藏匿,根本就逮不住。正是因为这样,才会造成了灵谷的大量的缺失,让那些修士都在苦苦寻求着灵谷而不得。 可现在糯米一看,却觉得这人间界好似也没有什么变化一样。 瞧瞧,她不过是将那些半妖放出去罢了,收获回来的便是这满满一大储物袋的肉块。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去。别说是现在的人间界了,糯米觉得即便是在当初她自己出门历练的时候。好似也没有见到过这样多的妖兽的。 不过,若是将念头转过来想想,她没有遇到散修同妖兽,倒也还算是正常。毕竟那些半妖都已经是发散开出成个圆一样的撒欢儿了。在那些半妖的爪子下和嘴巴下。想必就是原本能遇到妖兽和散修,也变得遇不上了。 “你们……会不会猎得太狠了?不会将这仙林里边的妖兽全都吃干净了吧?”糯米颇为担心地拉住阿大问了一句。 “啊?”阿大甩了甩耳朵,露出了一副相当痴蠢的模样来,呆呆地望着糯米。他嘴巴里边还叼着一块大大的连骨肉,这时候含在嘴巴里头,更是显得有些憨愣。 糯米本也是随口问问罢了,这时候见到阿大是这么一个反应,便觉得自己的话问了也是白问的,便摇摇头。道,“没什么,你继续吃着吧。” 阿大“嗷呜”了一声。侧着脑袋看了看糯米,发现糯米当真不再同他讲话了,这才将脑袋低了下去,安心地开始啃起自己嘴巴里边的那块肉骨头来。糯米看着他用爪子有些笨拙地捧着那块肉骨头,都觉得有点儿好笑。 倒是萧景言在旁边摇了摇头,开口道。“不会的。这地方若是空了出来,自然有别的妖兽会过来。人间界如今可不同以往。虽说妖兽数量少了。可他们也更愿意四处游走。若是发现有一个灵气充盈却又无主的地方,肯定有别的妖兽毫不客气地过来接收。” “我倒是不担心这些。”糯米摇摇头,想了想,才讲,“只是如今人间界的妖兽也不多了,修士又尽是指望着猎杀妖兽来过日子。只怕、我只怕这些妖兽要被杀尽了。” 萧景言倒是没想过这些,听着糯米这么一讲,顿时就笑了出来,“你脑子里边平日转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这种事情,我瞧你就用不着担心了。这人间界毕竟是有那么广阔的地方,若是哪种妖兽当真就被吃得灭族了,那也是因为它们原本就太过孱弱,不适合再存活下去。如今妖兽少了,修士也是少了,其实都是一样的么。” 糯米想了想,觉得萧景言说得也不错。 以前在人间界还没有动乱的时候,修士所赖以生存的也同样是猎杀妖兽。偶尔也听说有哪种特别的妖兽被猎杀得再也不存在了,可即便是这样,却也没有哪个修士就说自己再不去触碰妖兽的。 妖兽对修士而言,所代表着的毕竟太多。离开了妖兽,想必修士都没办法好好地存活下去。 不仅只有修士,就连着那些妖兽自己本身,也在通过杀戮相互吞食。修为底下的妖兽会成为猎物,而等阶高的妖兽则会成为猎人,甚至能够进化到白日飞升的灵妖境界。 这本来就是一个相当现实的循环轮回,没有谁能够左右。 “也是……若是咱们将这些妖兽尽吃干净了,皮毛做成灵甲,骨头做成灵药,牙齿做成灵器……倒也算不得是滥杀。”糯米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储物袋,点点头。 他们两人说着这样严肃的话题的时候,那几只半妖还在十分努力地从篝火上边扒拉出来一些烤好了的烤肉,放到爪子上边吹凉了然后吃进去。他们在吃东西的时候,是绝对会吃得干干净净的。 别说是肉块了,就连骨头渣子都会被他们咬得碎碎的咽进去。要不是柱子先前就已经将那些妖兽的皮毛扒了下来放到别的地方去,他们肯定会连着那皮那毛发都吃得一点儿不剩。 瞧着他们那旺盛的食欲,糯米有时候也觉得十分的惊叹。 她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也许那些妖兽也许更愿意被半妖吃进去,可以将自己全都化成了对方的能量。 不过她很快又为自己这样的想法而感到好笑。 想必没有谁会愿意将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就这样贡献出去,化成别人的粮食。既然都是要被吃掉的话,想必也没有什么更愿意可言。那些妖兽最愿意的,自然是好好地活着,自己修炼。 那个同盟的小门派的新址就坐落在玄天阁的仙峰旁边,一座云雾缭绕的小先锋上边。 先前刚知道地点的时候,糯米还以为那会是一座相当漂亮华美的仙峰,还十分惊诧于那小门派竟然能够守得住那座仙峰。 可他们走了小半个月,终于到了那小门派前头去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柱子十分难得的拉了拉糯米的衣角,小声地同她讲话,问道,“仙峰?” 糯米也是极力眯着眼睛,好不容易才在烟雾缭绕之间找到了一个凸起的小土丘,便有些迟疑地点头,讲,“也许……那儿……师兄你瞧瞧,那不是比旁的地方要高出一些么?” 两人研究了半日,都一同扭头去看萧景言。 唯有萧景言才是当真接触过那个小门派里边的修士的。 萧景言自己却也从来没有到过这地方来,见到面前这样的情形,也跟着吓了一跳。 他们几个正呆愣着,却见到那个小土丘前头蹲着的一个修士突然将嘴巴里边咬着的一根小草杆子吐掉了,跑到他们面前来,笑嘻嘻地问,“啊哟,是千仞宗过来的道友嘛?” 萧景言的脑袋才点了一半,那个年轻的修士就已经一下子蹿到了他们面前来,伸手就要去拉糯米。 可他就是想拉,柱子也不可能答应的。他的手也才更伸出来,就已经被柱子和萧景言两人先后拦住了。 “哎哟啊哟,这……你们好客气呀。”那个小修士又是哈哈一笑,手被挡住了以后便顺势就一伸,一下子握住了萧景言的手,扯着他往一边带,嘴上继续讲,“走走走,我在这儿等你们都好久啦,来来来,跟着我走,我带你们进咱们门派去。” “……”萧景言都来不及张嘴问话,人就已经被拉得朝前走了过去。 后头几个半妖也跟着呆了呆,傻傻地左右看看,又看了看那个年轻的小修士。 熊霸在后头拼命拉糯米的衣裳,伸出大掌指着前头那个小修士,问,“要拍死不?要拍死不?” 糯米被他们这个血腥的问题吓得浑身一颤,赶紧摇头,又迟疑着小声讲,“先……跟上去看看吧?” 他们实在是没在这“仙峰”附近见到任何门派的痕迹。 前头那个小修士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才已经死里逃生了一次,还满脸都是笑的模样,一边拉着萧景言,一边回头招呼糯米他们,道,“赶紧跟着过来吧,咱们掌教也是等你们好久了。后来就是怕你们迷路嘛,所以才派我过来接你们的。” “迷路……”糯米听着对方的话,突然就升起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来,“前次过来送丹药的灵鸟……” “哈哈哈哈,你说那只傻鸟呀?它在这地方傻傻的等了好久。后来也是咱们出来找,才终于找到的。”那小修士爽朗地笑道。(未完待续) 八百二十一 阿楚 糯米一路上就没讲一句话。 实在是面前所遇到的这情况让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那个来给他们领路的年青修士倒是个活跃的,虽然穿得很是有些滑稽的样子,可讲话的时候却相当热情,并没有因为他们身上穿着的差距就生出异样的感觉来,反倒是显得有些热情得过分了。 也得亏他方才拉住的是萧景言,因而现在虽然是絮絮叨叨的,可那些话全都是落在了萧景言的耳朵里边,同糯米是没有一点儿关系的。否则的话…… 糯米只要想想是自己被拉扯着讲这些话,她肯定就要完全不知所措了。 她这时候跟在后头,看着萧景言那有些僵硬的背影,都忍不住生出了一点儿同情的心思来。 以前同萧景言相处的时候,糯米总觉得萧景言是她所见过的最热闹的性子了。可没想到今日一见,才发现原来萧景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萧景言的性子大致能算得上是圆滑,实际上要算起闹腾来,他可能还比不上唐允风。可即便是唐允风和杜乐,却也没有直接就拉着一个陌生人,絮絮叨叨地就开始讲话,也不管旁人要不要听的。 糯米跟在后头走了一路,就只见到那个年青的修士说了一路的话,中间都没个中断,也不管萧景言有没有在听,嘴皮子一直就没有停歇过,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觉得累。 萧景言最初的时候还尝试着去同对方对话。可没过多久,萧景言就发现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不管他是不是在听,有没有反应。对那个年青修士而言都没有一点儿影响。 他就只不过是想要讲话罢了,哪怕对方连反应都没有,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而且,哪怕是萧景言想要从那滔滔不绝当中插话,却也还是做不到。因为那年青修士讲话的时候不仅是接连不断,而且嘴皮子还相当的快。上下一翻,直接就是一长串的声音吐出来。最难得的是他的吐字还十分的清晰。压根儿不含糊,却还是因为语速太快。所以让人听不清他到底是在说什么——这可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旁人在听着的时候,根本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的下一句话就已经扑面而来。 糯米也尝试着认真听了听。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的。 她完全听不清那个年青修士在说什么。她的脑子里边还想着前边那句话呢,对方就已经又接连说了好几句了。 这个时候,糯米倒是突然想起了兰战舟来。 以前秦广岚去说服兰战舟留在千仞宗里边的时候,也是这样就拉着兰战舟,接连不断地同他讲话。那时候的兰战舟也是想要插话打断而不得,想必他那时候的感觉同萧景言现在很是有些类似。 只不过,秦广岚仅仅就只是讲话滔滔不绝内容多罢了,其实语速并不很快,至少还能够叫人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可不像这位小修士一样。说起话来,甚至就如同是在念动什么口诀咒语一般,听得人都脑袋儿发痛。 “哎、都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咧。”糯米小声地在后头抱怨了一句。 柱子挠挠头。也跟着小声回答,道,“得亏听不见。” 后头那些半妖顿时就开始点头,一副要将自己的脑袋都点掉了来认同柱子的话的模样。 糯米呆了呆,紧接着才反应过来柱子讲的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被人这样硬生生地往脑子里边灌输东西,才是更痛苦的事情。 她便又想起兰战舟当初的情形来。都有些分不清这两种情形到底是哪种比较好了。 无论如何,糯米只知道走在前头被拉扯着的萧景言的背影。已经僵硬得不能再僵硬了。萧景言被搭住的肩膀就好像已经化成了一块石头,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糯米本还以为只要走一段小小的距离就能够到那个小门派里边去的。可没想到那位年青修士领着他们,一路走了大半日,直走到黄昏日落以后,才将他们领到了一片开阔的仙林里边去,朝着里头地处低洼的一小片营地,笑道,“到了到了。瞧瞧,我就说你们自己走的话肯定是会迷路的吧。我都同掌教讲了,他偏是不信。不过咱们这个门派也确实是个安稳的,在这仙林里边至今还没有受到什么妖兽的骚扰。哎哟你们看什么呢你瞧那边么?没错儿,那边就是玄天阁原先所在的位置,不过从这地方看过去可瞧不见什么仙峰,这仙林上头老是笼罩着仙雾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老觉得这仙雾到底是要做什么的呢,有这么一点儿仙雾存在,咱就都看不清风景了是吧……” ——糯米只觉得自己连太阳穴都痛了起来。 她突然有点儿后悔自己离开门派的决定。 在门派里边的时候,她总是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的屋子里边,只要是随便找点儿活儿做做,然后在固定的时间里边就有弟子将吃食送到她面前来,根本不用面对这样乱七八糟的门派同这样乱七八糟的修士。 她现在终于明白那只送丹药的灵鸟为何会迷路了。 这门派当初所留下的位置,大概就在这个年青修士蹲着等他们的那个位置。于是他们派出灵鸟来送丹药的时候,便也就是让灵鸟到那个位置去的。可谁能想到这个门派真正的所在竟然距离那个所谓的“在玄天阁旁边的仙峰”还有大半日的路程。 灵鸟就是再怎么盘旋,想必也不可能飞到这门派里边来。 出现在糯米面前的,与其说是一个门派,还不如说就是个简陋的营地。在这营地里边甚至找不到一点儿房屋的痕迹,所有看上去能够让修士住进去的东西,都是用皮子或是树枝简单地堆叠起来的,看着就相当的随意,就好似糯米在仙逸城外头的时候,那些修士每日夜里歇息所围出来的营地。 若不是在那营地后头还开垦着几亩小小的灵田,上头种着点儿灵谷,糯米可当真要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门派。”糯米看着萧景言,轻轻咬着字儿说道。 “……门派。”萧景言也回了一句。可他的声音显然有些发虚,根本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这营地当中还散乱地坐着一些修士,其中就有千仞宗那边派过来的那个杂役弟子。那些修士见到有人走过来了以后,纷纷就站了起来。 千仞宗的杂役弟子认得糯米同萧景言,赶紧就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又扭头瞪了那个领路的年青修士一眼。 年青修士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门派里边的情形,糯米却隐约听见了旁边那些修士小声地讲,“唉、千仞宗的道友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好不容易过了几日清净的日子,阿楚一回来,这日子又没法过了。” “……”糯米没想到连他们自个儿门派里边的修士都有些嫌弃这个叫阿楚的年轻修士,不免就对他生出了一点儿同情来。 可她的同情仅仅只维持了一弹指的功夫,等她耳边重新响起那个叫阿楚的修士的声音,她马上就将那同情扔得远远的了。 实在是这声音听上去很有些吵耳——不,是相当的吵。 他的声音倒是不难听,清清润润的,听着甚至还有点儿悦耳的意思,若是他不这样快速地吐字的话。 甚至在听见旁边那些修士议论的时候,糯米才发现自己好像竟然还不知道阿楚的名字叫什么。也许是他憋着有太多话要讲,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还要自报家门,又或是他其实已经说过了,只不过糯米自己没有听见罢了。 阿楚还在一边说说说个不停,门派里边却已经走出来了一个年长的修士,远远地就喊了一句,“阿楚,闭嘴!” 糯米眼看着阿楚听到这声音以后,长大的嘴巴就好似突然被塞住了一样,滔滔不绝的话猛地一滞,人也一下子就蔫巴了下去,可怜兮兮地回头看了一眼,十分不情愿地叫道,“掌教……” 那位掌教根本不等阿楚再说别的话,一挥手,就讲,“闭嘴。辛苦你了,你到后头歇着去吧。” “掌教,我……”阿楚还想要说什么。 那小门派的掌教却已经再也不理会阿楚了,甚至连看都不看阿楚一眼,朝着萧景言同糯米他们一迎,道,“几位远来,未曾远迎,实在罪过。不过那位的情形眼看着不大好,还劳烦几位先到那边去看看再说。” “掌教你说什么呐什么叫没有远迎。我明明已经在外头等了他们好久了我,我还是一直蹲着等的,蹲得我腿都麻了。等了几天来着,我数数看啊……一二三……我等了他们有四天天再加半天的,我已经很不容易了啊掌教。你还跟我讲说他们一定马上就到马上就到……”阿楚又在一边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糯米和萧景言都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阿楚,又看了看那位掌教。 掌教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失礼了。咱们门派里边就是环境比较……糟糕。”(未完待续) 八百二十一 淳朴 一直走出去好远,糯米还觉得自己耳边回响着的还是阿楚那呱呱呱呱的声音,吵得她都有点儿头晕脑胀的。 她并不觉得阿楚这个人讨厌,甚至,她还觉得阿楚这样热情的家伙其实很是不错。只不过因为阿楚讲话确实太吵,可当真就叫人不愿意同他多呆在一块儿。 特别是方才一直被拉扯着的萧景言,这时候终于被放开了以后,便是狠狠地松了口气,面上都带了些轻松的神色。想必方才是实在被那位阿楚折腾得够呛。现在终于逃离了那魔音以后,人也跟着轻松了下来。这种感觉就连糯米自己也是有的,她也同样是一路就受着阿楚的摧残的。 糯米本还想着要跟萧景言说几句玩笑话的,可转头见到萧景言是这么一副疲惫的模样,她也就突然觉得心软了。 实在是萧景言现在看上去都有种被蹂躏过的感觉,若是还要笑话他的话,他可就真有点儿可怜了。糯米只要见到他这模样,心中就生出了不忍来,甚至都有点儿不太敢同他讲话了,就生怕他在继续累着。 一直被阿楚那样的声音轰炸着,确实会叫人生出再也不想听见人讲话的心思来。 想必那位小门派的掌教本身也明白这一点,因而一路上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前边领路。也可能他是觉得自己如今说什么话都没用。毕竟先前阿楚的那个声音还在所有人的耳朵边上旋绕着。这时候不管是再有人开口讲什么话,想必在他们的耳中,都只是一阵轰鸣的声音罢了。根本也就算不得是什么能听清的“声响”。 甚至是就这样在路上走着,糯米都觉得前头的萧景言看着好像有些左右晃荡的模样,不免是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凄凉。 萧景言可实在是有些够呛的。这时候被那位小门派掌教拉着朝前走,本能地甚至就有点儿畏惧,实在是先前阿楚的那些话就如同是魔音一样,叫人觉得敬畏。萧景言一时之间都还反应不过来。 可后来他渐渐发现那位掌教同阿楚可以说是完全两个不同的存在,甚至是被放到了相反的两面上边去的。 若要说阿楚是个多话的。那么那位掌教便可以说是寡言。甚至是到了现在,他都还没有同萧景言和糯米他们通报姓名。 这要是换到了平日。大抵得算得上是无礼了。可换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形里边来,却是叫萧景言觉得十分的安稳,一点儿也不觉得对方有什么不好之处。 那位掌教也并不是就当真沉默寡言,若是在一般情况里边。他最多是算得上有点儿沉静罢了,可在经历过阿楚的事情以后,便当真就成了少言寡语了,相比较之下,少话得简直就如同不开口的哑巴一般。 那几只半妖还是有些傻愣愣地跟在糯米身后。 从千仞宗派过来教导灵植知识的杂役也想要跟在糯米同萧景言后头四下走走的。可他才缠在糯米身边没走两步,就又有负责开垦灵田的修士过来找他问事情。 他一扭头见到那修士过来,面上都带着哭的神情了。 “副掌教,他们笨得很。”杂役弟子满脸的绝望。 糯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是,想了想。只能是从怀里边随便掏了两粒丹药出来,悄悄地塞到了那弟子手中,小声讲。“说好了要给他们教会的,你就多担待一点儿吧。回头到了门派里边,少不了你的丹药。这你先拿着,就当是平日修炼的时候用。快去吧。” 那杂役弟子本也没想着要拿丹药的,不过是实在委屈,诉说两句罢了。现在得了丹药。又看了看糯米,只能点点头。满心委屈又不情愿地离开了。 在外头仙林里边的时候,那些半妖跑得开开的,发散出去成个圈儿一样就四处狩猎妖兽,可当他们进入到这个小门派里边以后,就开始十分拘谨地靠拢到了一块儿来,小心翼翼地跟在糯米身后,也不知道是防备着糯米周围可能会出现的伤害,还是他们自己可能会遭受的伤害。 糯米有时候觉得他们就像是一群初生的幼犬,在自己还没有完全明了外头到底是什么个境况以前,会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个唯一让他们觉得熟悉和安心的对象,紧紧地跟在一旁,生怕自己被丢开就回不去窝了。 但若是玩耍起来以后,又会很快地就忘记了那份害怕,一下子就同外头混得熟悉了,满地儿的撒泼都忘了要转头。还是直到他们突然发现了外头突然又变得危险了起来,这才终于又颤颤巍巍地蹭会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旁边。 门派里边的那些修士都对几只半妖相当的好奇。糯米花费了好大的力气去安抚他们,才叫他们相信那些修士眼中好奇的目光,其实对他们没有任何恶意,仅仅就只是想要同他们打个招呼的罢了,让他们的反应不要这样大。 可那几只半妖还是有些抖缩,看来是很努力地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朝着外头的那些修士露出爪牙,只是用眼神同那些修士瞪回去罢了。 糯米一路安抚着那几只半妖,又要去稍微回应门派里边的修士们好奇的目光,一路上倒是忙乱得很,差点儿就没被路上的石子儿被绊倒。 柱子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她实在是忙得有些过分,赶紧就伸手过去拉住了糯米,然后将她正正的扶好,又牵着她在路上走,更是让那些修士将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那个体修竟然牵着个女修的手。”边上有修士小声地嘀咕着。 他们本身不知道糯米同柱子之间的关系,这时候见到了柱子小心翼翼地牵着糯米,心中那羡慕嫉妒恨的酸水儿简直都要往外泼一样。 这些修士本身的修为层次可同千仞宗的修士也没法子比较。 就是刚入门的时候,他们的层次恐怕也比不得千仞宗的。再加上千仞宗连年来一直就有糯米的丹药供养着,门派里边那些修士的修为层次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地在飞速增长着。他们若是放到千仞宗去,实际上都同千仞宗的杂役差不多了。 所以他们在外头的时候,就如同是个散修一样,根本没有多少骄傲,从来做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只生怕惹恼了哪个修士,对方就会将他们直接就用法术轰成了碎渣。 即便是生在这门派里头,可他们却也从来没有一点儿门派弟子的尊严,连日子都过的小心翼翼的。他们只觉得自己同那些大中型门派当中的体修和杂役也没什么差别。就是在连做梦的时候,也都不敢想自己能够遇上什么机缘,得到什么上仙的垂青。 可现在有个看着同他们差不多的体修,却在他们面前光明正大地牵着个女修。哪怕这女修一点儿能耐都没有,才刚刚进入开光期,那对他们而言,也是见了不得的事情,是他们从来也不敢去梦想的场景。 糯米同柱子的耳朵多灵敏,外头那些修士一开口,他们就已经听见了。柱子耳朵一动,脖子根上就跟着红了红。 “师兄,他们在说你呢。”糯米缩在柱子身体的阴影下边,小声地笑话柱子。 她这话一出口,柱子脖上的那点儿青筋就爆得更明显了一些,就连下巴都开始发红了起来。 “我……”柱子张了张嘴,显然是想要辩解什么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到旁边的修士又开口,小声道,“真的真的!你说他既然也能找到个这样的媳妇儿,咱们是不是也能做做梦了?做梦嘛……也不是一定就要怎么样的。” 糯米眯着眼睛笑得十分高兴的样子,柱子干脆就将自己的嘴巴闭得紧紧的,就好似他的嘴巴是石头雕成的一样,那道缝儿根本就张不开。 媳妇儿…… 一时之间,柱子都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有了这么点儿小插曲,糯米倒是觉得同这门派里面的修士亲热了起来。 倒也不是说就因为他们说出来的这些话,而是因为她觉得这门派里边的修士很是好玩儿。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多么的卑微,所以从来也不会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所有的念头都只在于好好地做好自己的事情,仅此而已,一点儿也不会去想一些超乎自己能力的东西。 即便是见到了糯米同柱子牵手走在路上,他们首先想到的,也仅仅只是自己可以稍微有这么个幻想,而不是要将糯米抢过去一类的事情。这样的想法,在修仙界里边简直可以算得上是纯真朴实,叫人欢喜了。 因着这样的原因,糯米在看着这门派的时候,便就多了一点儿善意,心中甚至盘算着是不是要给这个同盟门派一点儿好处。 毕竟他们到底算是同盟,这门派得了丹药,强盛一些,其实对千仞宗也是有好处的。 她正这样想着,手上却是一紧,柱子已经拉着她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八百二十二 窝棚 糯米抬头一看,才发现面前已经到了个小小的破败的地方。 这地方是用一些残旧的木头同树叶一类的东西堆叠起来了,上边好像还掺和着一点儿不知名的碎毛片一类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底具体是从什么妖兽身上割下来的。而且那些皮毛也不知道已经用了多久,上边有着斑驳的肮脏痕迹,这时候都已经瞧不出皮毛本来的颜色了,唯独是能够在上头辨认出一点儿毛发来,才叫人知道那原来不是一整块的淤泥。 糯米眯着眼睛辨认了好久,也还是没能看出来那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毛皮到底是属于什么妖兽的,就只能是默默地放弃了。 要不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门派”里边,糯米看当真不觉得这能算得上是什么建筑,更算不得是什么地方。可只要扭头看看这小门派里边的大环境,几乎所有弟子都还在打着地铺,头上根本没有一点儿瓦盖遮头,糯米便觉得这面前几乎是用淤泥和树叶糊成的屋子,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这么一对比之下,糯米再想想他们在千仞宗时候所过的日子,便就突然明白过来方才自家弟子那种委屈的神情到底是来自哪里了。 实在是这小门派里边的日子,过得很是艰苦,甚至都称得上是凄惨了的。 若不是有着千仞宗的生活来作比较,就仅仅只是从幽冥那头回来以后。就直接住在外边当个散修的话,恐怕还没有这么大的感触。 可坏就坏在千仞宗如今的日子过得是有些太好了,因而一对比之下。就显得很是有些叫人难以接受。一想到方才那弟子面上委屈的神情,糯米都觉得很是有些对不起他。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情也并不是绝对的。 毕竟他们先前离开门派的时候,就已经给他们算上了门派贡献点了,尔后只要他们顺利做完了事情回门派去,就还能够领到一瓶丹药,这本身已经算是种很不错的交换。别的门派可能要比这儿的环境好一些。可毕竟也不太可能有千仞宗如今这样的条件。所以真要说的话,所有外派的弟子。日子其实都并不很好过。 唯一叫糯米觉得诧异的,便是那样沉稳的一个掌教,怎么会做出将门派同外头所讲的所在地差了个大老远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有些叫人难以理解。 不过这也是别人门派自己的事儿,糯米倒也不太好开口询问。 那小门派的掌教面无表情地在那地方前头站定了一会儿。沉默了半晌,这才慢慢回过头来,同萧景言点点头,道,“先前一直没有介绍。我是这门派的掌教,道号赤霄。人就在里边,请进。” 他这么一说完,手上已经十分自然地就撩起了那充当帘子的一片藤蔓,将小草屋子里边的空间都露了出来。直接就展现在了萧景言面前。 萧景言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那重伤的玄天阁弟子竟然是在这样的地方里边。 实在是他方才一路上就光顾着发愣和从阿楚的冲击当中回过神来,根本就没有像糯米那样将心思都放在四周之上。所以他还没发现这小门派里边到底是怎么样个情形。这时候一看,便直接有点儿说不出话来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才是。 糯米却是比他要反应快一些。这时候糯米见到萧景言愣住了,便从柱子手中抽出手来,朝前走了几步,悄悄拉了拉萧景言,讲。“里头地方看着有点儿小,恐怕没办法让咱们所有人都挤进去。还是我先进去看看吧。也好看看到底该用什么样的丹药才是。” 赤霄道人原先还有些没有注意到糯米的存在,这时候听到糯米开口,微微一愣,面上的表情紧跟着就变了变,马上抬手行了个礼,道,“原来是千仞宗苗副掌教?” 千仞宗苗副掌教是个炼丹师的事情,在所有千仞宗同盟里边都相当有名。他们可能没有见过糯米,甚至不知道千仞宗副掌教是个女修,可只要是说起千仞宗的医修丹修,叫人首先想到的,自然就是苗糯米了。 毕竟他们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千仞宗有出过一个炼丹学徒,更没有哪个炼丹学徒是会就在身上带着那样贵重的丹药的。他们就是自己敢将那些丹药拿在手上,恐怕也没有修士敢将那样贵重的丹药托付给一个小小的炼丹学徒。 糯米也笑着回了个礼,见赤霄道人同萧景言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当下再不多说什么,一低头,就钻入到了那个小小的空间里边去了。 等她进入到那个空间里边以后,才突然发现,自己先前所曾经待过的那些地方,被她所以为条件简陋的生活,其实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今日一见这个用淤泥和叶子糊成的棚子以后,她才知道,原来这才叫真正的艰苦和黑暗。 特别是当她想起这个小而狭窄的窝棚当中躺着的是一个曾经的玄天阁弟子的时候,她心中的那种感觉就变得尤为强烈,实在是让她很有一种忍不住要同情得落泪的感觉。 这窝棚里边不仅仅是小,而且黑,还十分的闷热。 她先前还以为这个窝棚当中应当还是有点儿空间的,可等她钻进来以后,便发现这里头不要说是空间了,就连让她站直的位置都没有。 后头那掀开的藤蔓帘子就一直没有被放下,因为就算是放下去了,也还是没办法挡得住门口,会被糯米半露的身体给支起一个奇怪的弧度,也会挡住外头的阳光,让里边显得更为黑暗。 也许是因为顶上的那些地方都是用淤泥糊起来的缘故,也不知道做这窝棚的时候,他们到底是给糊上了多少淤泥,站在里边的时候,根本就见不到一丝光。 要不是赤霄道人一直在旁边撩起了那些藤蔓,糯米肯定是要什么都见不到的,只能摸索着去感觉那位昏迷修士的位置。 “……你们这儿……”糯米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讲,“条件比较艰苦啊。” 她人在窝棚里边塞着,连个转身抬头的地儿都没有,这时候也见不到外头那位道人的脸色是怎样的,只知道对方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接话。 “主要是想着病人不能见风,才搭了这么个东西。平日门派里头的弟子都住在外头。仙林里边,也不得有雨。” 后头的那点儿解释怎么看着都像是牵强扯出来的,听得糯米也不知道是该觉得同情还是该觉得可笑,也就只能是沉默了下来。 她勉强自己去看床上躺着的那个修士,可在这么个闷热黑暗的环境里边,她实在也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做这样的事情。再加上那窝棚里边光线确实不够,能够投入到窝棚里边的光都已经被糯米自己的身体挡去了一大半,根本就看不清楚。 没办法,她就只能是先从窝棚里边退了出来,扭头喊了一句“师兄”。 柱子一直就立在旁边。 他也算是比较明白糯米心思的,早在糯米退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朝前走了一步。这时候听到糯米喊他,直接就弯下身子,慢慢地将里头的那个修士朝外边。 赤霄道人眉头动了动,显然是想要问什么话的,可他总算是还知道要忍住,也就只是默默地在一边看着。也不知道他是相信千仞宗的那位炼丹师,还是仅仅觉得不值得为一个昏迷不醒的修士而得罪自己的同盟,还是千仞宗这样的领头同盟。 糯米却是在一边十分认真地解释道,“寻常伤患确实不好见风,可咱们修仙之人,也没这样多的讲究。况且那里头闷热得很,伤口一直被憋着气,也是会变化的。” 她说的这些,赤霄道人显然是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可赤霄道人就是有这样的一个长处。即便是他自己听不懂的事情,只要是人说出了缘由来,他也不会轻易地开口反驳,更不会胡乱的发问。于是他便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窝棚里边那个重伤昏迷的修士被拖到了外头来。 糯米身后还仅仅地跟着那群半妖,于是自然就有不少小门派里边的弟子跟着过来瞧热闹——也不知道他们想瞧的到底是热闹,还是那几个半妖。 这时候他们见到那个玄天阁的修士被拖到了外头来,一下子就传出了一点儿骚动来。 显然是他们先前搭起那个窝棚的时候,赤霄道人就已经同他们讲过了,说是那个修士受了重伤,不好见风一类的话。可既然赤霄道人自己就站在边上,也没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他们那些当弟子的自然是也不好开口了。 然而,他们不敢开口,这地方却还有一个敢开口的人存在—— “哎哟哎哟哎呦!我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做什么呀。这可是受了重伤的修士,身上那伤口可是厉害得很,连骨头都爆出来了到现在还晕着呢。人这是不能见风的,你们这将人拖出来是想要做什么呀,杀了烤肉吃啊?”(未完待续) 八百二十三 气息 “哎哟哎哟哎呦!我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做什么呀。这可是受了重伤的修士,身上那伤口可是厉害得很,连骨头都爆出来了到现在还晕着呢。人这是不能见风的,你们这将人拖出来是想要做什么呀,杀了烤肉吃啊?” 阿楚的声音一下子就在人群里边炸了开来。 糯米觉得自己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头疼。 倒也不是说她就讨厌阿楚或是别的什么,实在是阿楚这一吵闹起来,就很是叫人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烦躁。这还是因为他本身的声音并不尖锐,就是语速快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个吵,并没有很闹腾的感觉。 否则那可不仅仅是让人觉得有些烦躁,而是直接就想要将他给打死了拉倒。 赤霄道人面上的表情明显是一凝,紧接着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只是稍微侧了侧身子,让自己更远离了一些声音的来源,直接就当作是没有那回事儿一样。 糯米有点儿愕然,她本来还以为赤霄道人会去同阿楚说点儿什么,又或是会同他们说些什么,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采取这样放任自流的态度,她不免就觉得而有些好奇了起来。 这时候她扭头去看,才发现方才还有些传出小声嘀咕的人群里边,现在已经全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修士面上都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神情,大概他们在面对着阿楚的声音的时候。永远都是维持着这样的一个态度吧。 糯米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气氛突然就被改变了。 先前那些围着看的小门派弟子似乎很有些想要开口的意思,可打从阿楚一开口,他们便全都闭上了嘴巴。而且瞬间就进入到了一种游离的状态里边去。好像只要是阿楚在开口说着的问题,就一定不是对的,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去理会一样。 糯米看了一眼萧景言,发现萧景言也在观察着四周的那些修士们,便觉得很有些儿想笑。 就连着后头那些半妖,这时候都露出了一点儿茫然的神情来。 他们先前可是一直十分戒备地看着四周的,阿楚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样的魅力。竟然可以叫这些半妖尽数都从那种戒备的状态里边脱离出来,进而成了现在这模样。确实也算是相当了不得。 若要说在这时候还有谁是没有发现状况的,恐怕就只有阿楚一个人了。 他直到这时候还在嚷嚷着,“你们不能这么样啊你们知道不?掌教你站在他们边上,怎么也不同他们说一说呢。哎哟我同你们讲。那人胸口的伤根本就碰不得啊,哎喂你们还这么粗暴的,可别可别啊一个不好就要将胸骨都给爆出来了溅你满脸血啊我告诉你。对了那个棚子我们可是弄了好久的你们可别给我整坏了……” 看阿楚那样子,他不仅仅只是想要在外头讲话,甚至还想直接就跑到柱子身边来,从柱子手上将那昏迷的修士抢过去护着一样。虽然糯米也被阿楚那跳脱的话弄得有些犯晕,也不知道阿楚想要护着的到底是那个修士呢还是他们那个奇怪的窝棚。 可他想要挤到这边来,却一直都没有能够成功。 也不知道外头那些修士到底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这时候站得十分的紧密。将阿楚一个人就排除在了人群的外头,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靠近这一边来。 即便是那些修士就给让开了,阿楚所要面对着的还有那群半妖呢。 那群半妖现在是处于一种相当迷茫的状态里边。可只要是阿楚胆敢靠近的话,糯米相信,那些半妖肯定是会马上就露出尖利的牙齿对阿楚进行恐吓的。只不过,阿楚这样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能不能接收到恐吓的信息,这可就说不清楚了。 萧景言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害怕,生怕阿楚当真就挤到他身边来。又像先前一样搭着他的肩膀同他讲话。可很快他就发现完全没有这个问题,面上的表情便跟着松了松。 若是阿楚不在身边。仅仅只是那样远远地嚷嚷着,还不至于叫人觉得太过难受。 柱子根本就没有搭理阿楚。 在这地方,也就唯有柱子一直是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不管阿楚在外头喊着什么,柱子都当他是不存在一样,做得比赤霄道人都还要好。赤霄道人方才可还侧了侧身子呢,柱子便是连眉毛梢都没有动一动,简直就是稳如磐石。 阿楚在外头喊得欢快,柱子已经将人直接运到了外边来。 柱子本来是想要小心翼翼地将这修士放到地面上去的。可等将人抬出来以后,他才发现对方浑身上下的都是伤口,就连后背上边都有着密密麻麻的撕伤。有些伤口已经愈合了,可有些伤口还十分脆弱,他这么一拉,就又渗出了点儿鲜血来。 这小门派根本没有做过什么处理,地面上就是最寻常的泥巴和草,显然是不适合接触伤口的。 “这……” 糯米本是想要开口问问赤霄道人有没有什么干净的布能放在地上格挡着,可一抬头见到了面前那个用淤泥糊出来的窝棚以后,她就干脆将嘴巴给闭上了。 这么一个用淤泥糊棚子的门派,显然不可能有什么灵布。 她也不再吝啬什么,干脆就直接从自己怀中掏了卷布来,扑到了地上去,这才让柱子将人放到了那布上边。 人一落到布上,原本纯色的布面上边就染开了朵朵红色的血花。 即便是先前心中有些想法的修士,这时候见到糯米扑出来的布,都已经全都转了念头。 糯米扑在地面上的,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凡间布料,而是半匹灵布。 这灵布在以前当然算不得什么,寻常有些底子的门派同家族都能够用得上。可若是到了现在这个人间界里头,灵布就已经算得上是一样很不错的东西了。以前懂得织造灵布的修士,在门派里边都仅仅只是个杂役罢了,要么就是外头辛苦讨日子过的散修,大都已经陨落在了人间界的那场动乱当中。 如今这人间界里头的灵布,可算是用一点少一点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恢复过来生产。 唯有是阿楚好像还看不太懂状况。 可他就是看不懂,在外头一路嚷嚷着的,却也已经再没有人搭理他了。 大概在这门派当中,他们都已经习惯了阿楚的存在,也知道阿楚所嚷嚷着的话根本就不能听。若是可以,最好就是当他的话是一阵风,直接吹过去就是了,根本连理会的价值都没有。 糯米这时候一心看着面前这伤员身上的伤口,也没得空去听阿楚讲的到底是些什么话。 将人放到了外头一看,糯米才发现阿楚所讲的那些伤势都还是轻的。 对方的胸前确实是开了个大洞,露出了森森的胸骨,一行一行裂开来,一动就朝外冒血。 除了这个地方以外,他浑身上下也没得一个完好的地方。有的伤得浅一些,只动了皮肉,有的却伤得很深,伤口当中还藏着些金厉灵气同风灵的气息,一看就是被法器或是法术所伤,所以即便是已经服用了一粒丹药,却也还是没办法好转过来。 才一感受到对方伤口上边的那股子灵气,糯米就已经一是愣。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接触到那灵气的瞬间,她的指尖都跟着颤了颤。 那灵气里边所蕴含着的气息,她实在是太过熟悉了,甚至就是隔得远远的,她都能够辨认出来。要不是方才阿楚一直在外头嚷嚷着分了她的心,在这昏迷的修士被搬出窝棚的瞬间,她就应该有所感觉的才是。 正因为方才都没有一点儿感觉,她才很是有些茫然了起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是了。 “……怎么了?”赤霄道人是一路就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的,这时候发现糯米突然就僵住了,哪怕他忍耐功夫再强也没办法忍得住,赶紧就开口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不大,可在阿楚的叫嚷声之间还是显得相当突兀和明显,一下子就将糯米唤醒了过来。 “没什么。”糯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顿了一顿,赶紧就歉意地笑笑,又补充了一句,道,“不是他身上有什么问题,只是我突然想岔了罢了。虽然伤口都是法术同法器造成的,却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要人活着,总能用丹药抢回来的。” 她一边说着,已经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丹药来。同丹药一块儿掏出的,还有一大堆让旁人叫不出名字来的仙草,都被她拿在了手上。 同寻常炼丹师又或是灵药师不同,糯米并不仅仅是用单纯的一种方式去进行治疗。她自己也说不准这到底是受了她爹的影响,又或是当初在历练的时候,从铁无崖那儿学来的。等她自己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在用着好几种方式在处理伤员了。 在别的修士看来,她的做法显然是很有些奇怪,可她自己却是相当的处之泰然。(未完待续) 八百二十四 处理伤口 丹药的功效仅仅就只能作用在身体内部的灵脉里边。 虽然也有生肌活肤的功效,可到底同灵药师那种直接作用在身体上的处理方式不同。先前糯米为柱子炼制的药液,一直让柱子浸泡着身体的,其实就属于灵药师的范畴。 那样严重的伤口,在喂那个修士服用丹药以前,她先是将手上的那些仙草全都在布上铺开了,然后将其中的某几种仙草挑拣出来,直接用手捏了捏,成了半糊的状态以后,就直接将那些仙草给糊在了面前的伤口上边。 几乎每个伤口所用到的仙草都有微妙的不同,这期间的配方没有任何固定,是糯米自己通过长期的经验累积下来的经验。面对着不同的伤口,所用到的仙草都不一样。 后头那些修士显然是有不少对此好奇的,惦着脚尖看了好久,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搞明白糯米是在做什么,也看不清糯米到底是在用着什么样的仙草,又不愿放弃,便一直痴痴地就看着糯米的动作。 糯米手上虽然做得十分精细,可其实思绪早就已经飘远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她看着虽然是做得细致,可其实这些事情都是她平日做惯了的。她唯一需要花费心思的地方,就是去判断这个伤口上边所需要用到的是哪几种仙草罢了。她自己本身早就已经修成了一体二魂的状态了,一半神识用来处理伤口。剩下一半的神识,便可以去想自己介意的事情。 这玄天阁弟子身上的伤口所散发出来的灵气,实在是叫她太过熟悉。活生生就是叶梵身上的灵气。她对叶梵实在是太过熟悉,以至于她想要欺骗自己,说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也做不到。 先前木魁同她一块儿生活了那么久,木魁身上满满的就是叶梵的灵气,糯米就是感觉再不敏锐,也不会在对叶梵的灵气感觉上出问题的。 可若是这位玄天阁弟子身上的伤口当真拥有来自叶梵的灵气的话,那么这事情可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若是往好处去想的话。倒是可以认为这修士是个叛徒,在叛变门派的时候受到叶梵的攻击。可这样的想法。就连糯米自己都觉得无法相信。实在是她知道以前万剑宗上边的事情,对叶梵早就存了不信任的想法了。 再加上这修士身上的伤口虽然十分凌乱,但只要是带着灵气的,上头满满都会叶梵的气息。甚至就没有一个伤口上带着来着其他修士的伤害。若是这修士当真是个叛徒,恐怕不会仅仅只受到来自叶梵的攻击才是。 这么一想,糯米顿时就苦恼了起来。 叶梵这个曾经的大师兄,在她心中一直是一副十分正派的记忆。在她的印象当中,对叶梵的感觉还停留在当初那个她获救的晚上。 她还记得那天夜里夜风十分寒冷,刮在人身上一阵阵生痛。她不知走了多少路,跌跌撞撞的,总算是追上了万剑宗招揽弟子的队伍,带着浑身的脏臭。拦在了队伍前头。 也许一直到以后,她也没有机会去问一问叶梵,当初为何会突然对她心软。让她加入到那个队伍里边去。以至于这么些年来,她再怎么看着叶梵做出荒唐的事情来,却还是没办法扭转自己心中的想法。 叶梵的手上再染满了鲜血,她还是觉得也许对方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个柔软的地方,就好似当年被她所触动了的那一点一样,可能只要是谁再能给叶梵一点儿动摇。他就会让那种温柔完全释放出来。 她总以为叶梵所要的,仅仅只是安稳的修炼。也一直用这样的理由去给叶梵的行为进行推脱。 可若是叶梵还将玄天阁拖入深渊,她到底还有什么借口能够放到叶梵身上去的呢。 便连糯米自己也觉得茫然了。 也许叶梵根本就不在意这一切,因为他的眼里边,这些根本就如同是不存在的事情一般。 外头那些修士看着糯米是那样的专注在做事,连一声都不吭的,却不知道她心里边其实已经百转千回的,不知道划过了多少念头。 糯米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好不容易将那玄天阁修士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完了,她也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自己一路在用着一体二魂的样子在做事,除了柱子倒是也没人发现她的异样。 在处理完了那些伤口以后,所剩下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了。她只要选出几粒合适的丹药来,喂着那修士服用下去,便算是完成处置了。接下去只要让这修士多多静养,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要喂那位修士丹药的时候,都用不着糯米示意,柱子就已经主动朝前靠了靠,从糯米的手上接过了丹药,负责喂到那修士的嘴巴里边去。 这活儿其实萧景言也是愿意做的,可他现在同糯米的关系,已经有些疏离了,他也就再没有做出任何表示。这种疏离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谁的原因,只是因为糯米同柱子揍得近了,自然便会同萧景言产生出点儿距离感来。 糯米先前在用仙草处理伤口的时候,那些仙草的药糊抹在伤口上边,仅仅就只是止住了伤口上边冒出来的血点罢了,根本没有起到愈合的作用。现在不过是一粒丹药下去,那修士身体上的伤口就以肉眼能够见到的速度飞速地愈合到了一块儿去。 那些围观在旁的修士简直连心头肉都变得痒痒了起来,恨不得直接就冲上前来,拉住糯米好好地问一番,只是实在没办法这样做罢了。 他们实在是对糯米的处理好奇得紧。 服用丹药,他们见过;用仙草处理伤口,也不是没有灵药师这样做。可糯米处理伤口的方式同灵药师又有所不同。他们甚至有些搞不明白,像是那种完全无法让伤口愈合的仙草,为何还要花费在伤口上边去。 在这些修士的想法当中,这样的浪费显然是没有必要的。若是那些仙草能够直接就用来开炉炼丹,说不准是又能炼制出一炉丹药来,自然是比抹在伤口上头要实用多了。 他们唯一靠近在糯米身边,又够资格开口的,也就唯有赤霄道人了。 可赤霄道人偏偏又是那种不太愿意张嘴的性子。这时候虽然站在糯米身边,可能也对糯米方才的处理感到好奇,却还是默默地就站着罢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甚至就连问一问情况都没有。 大概是他觉得这已经没有询问的必要了。 那名玄天阁的修士身上再见不到明显的伤口,自然更不会往外冒血,连着呼吸都变得平缓了起来,眼看着就是会醒转过来的。 倒是糯米开口解释了一句,“他本是能马上就醒过来的。可这其实对他的身体并不太好。我瞧着你们也是想要让他加入门派的,那就不要着急着让他伤了元气。我喂下去的丹药当中,有一种是*丹,能让他再睡个半日,半日以后自然就会醒转过来的。” 赤霄道人一听,更是觉得没有询问的必要。于是便独独留下外头一群修士在抓心挠肝的模样,却也根本不敢开口。 这也就是在外头的门派里边了。 若是换了在千仞宗,门下的弟子都知道糯米是个随和的,便就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肯定就会直接将糯米围在里边,知道所有人的疑问都得到了解决又或是他们被柱子和萧景言赶开,这才会匆匆散去。 现在在外头的门派,糯米倒是轻松了不少。 那个昏迷的修士也没有再被送回到那个狭小闷热的窝棚里边去,仅仅就只是那样露天的摆放着罢了。他现在身上也没有伤口了,更说不上什么怕风。 那窝棚虽然说是花费了大家伙儿好长时间才弄起来的,可实际上当它空出来了以后,却也完全没有修士愿意进去住上半天,实在是里边的环境太过可怕,根本就不是人呆的。 处理好了那修士的伤势,糯米要做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在人群后头的地方,阿楚还在不屈不挠地叫喊着什么话。糯米犹豫了一下,这才凑到了柱子身边去,小声地问道,“师兄,方才我在做事儿的时候,他就一直这么喊着么,也不带停的?” 柱子眉头一皱,稍微回忆了一下,这才有些不太确定地点头,讲,“我没太在意,好像是。” “……精神头还真好。”糯米只能这样夸了一句。 对于阿楚的这种精神,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才是了,只能默默地就闭上了嘴巴,拉着柱子站到一边去了。 赤霄道人领着他们绕开了那个难看的窝棚,就如同是带着糯米一行、几个半妖连同着整个门派的修士弟子,从那窝棚前边直接就挪到了门派中心的地方来。 “就现在这儿等个半日。” 在阿楚那吵闹声音的映衬下,赤霄道人显得愈发的沉默,连这句客气的话都讲得相当的简单。(未完待续) 八百二十五 醒转 糯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半日什么事情。 她只记得自己跟着赤霄道人一块儿到了堆篝火前边去,挨着柱子坐了下去,没多久就已经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而肩膀上也有一只大手正搭着在摇晃着她。 摇晃她的自然是只有柱子,而喊着她名字的,却有好几个人。她好不容易才从中分辨出了萧景言的声音来,又听出了好些喧杂的人生。 糯米扭头四下看了看,才发现有好些小门派里边的弟子在来来去去的走着,方才喊她名字的那些声音突然就又消失了,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唯有是萧景言的声音还十分真切地在耳边响起,更是衬托得方才那些消失的声音十分诡异。 “阿苗,你这是睡过去了?赶紧醒醒吧,那玄天阁的家伙也都已经醒过来了,咱赶紧就过去看看。”萧景言这时候正站在糯米面前,低头看着糯米。 不过,有着柱子在旁边,萧景言也不能就同糯米靠得太近,所以那弯着腰的模样就显得有点儿可笑了。 糯米茫然了一瞬,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了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又见到柱子同萧景言都爱她身边以后,更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明明十分真切地听到方才有许多重重叠叠的声音在含着她的名字的。连着萧景言的声音都夹杂在那里边,她可不觉得自己是出现了什么幻觉。可为什么这时候那些声音又突然消失了呢。 而且…… 糯米小心翼翼地看了柱子一眼。 若是刚才当真有什么奇怪的声音的话。别人就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可柱子肯定是会有反应的。特别是那些声音还是在喊叫着糯米的名字。可现在柱子却没有一丁点反应,看来那些声音就应当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方才那是……怎么了?”糯米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她的声音相当低。就连弯腰看着她的萧景言都没有听见,唯有是柱子听到了一点儿动静,有些诧异地扭头看了糯米一眼。可也仅仅就只是这么一眼罢了。糯米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扭头就开口问道: “怎么样,那个修士这时候已经醒了么?” 萧景言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糯米的模样,见她好像已经恢复了清明。这才放心了一些,便笑着点点头。又朝着那个方向指了指。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方才已经讲过的话,这时候也没必要再多说一次了。 糯米扭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眼睛慢慢地就眯了起来。 她见到了那个方向有不少这小门派里边的弟子守着在里边,也有不少修士跑来跑去的。也不知道是在忙着什么。但就连赤霄道人都跟着在那边看着,显然是已经想要去看看那位玄天阁修士的情形了。 站着茫然了好久以后,糯米才突然觉得这周遭好像少了一点儿什么一样。等她一下子回过神来以后,才想起了到底是少了什么东西。 ——阿楚的声音。 先前他们在那玄天阁弟子身边和走回来歇息的时候,阿楚都是一路跟着的,那滔滔不绝的声音就完全没有停歇过,如同是魔音一样缠绕在糯米的耳边。这时候想起,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先前在耳边听到的那些如同轰鸣一样叫她名字的声音,是不是来自于阿楚声音的幻觉。 不管怎么样。阿楚不在了,那些声音也消失了。糯米也就只能是默默地跟着萧景言,朝着那边慢慢走了过去。 一路上。她的脑子里还想着那些喊叫她名字的声音,还有叶梵的事情,脑子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的混乱。 先前在那玄天阁弟子昏迷着的时候,她心中其实也还是相当着急的,想要知道玄天阁里边的很想。可没想到在对方醒转过来以后,她却竟然再没有了这样迫切的心思。更甚至,她还生出了一种害怕的情绪来。好像有些害怕要知道真相一样。 她大概是早就已经对那所谓的“真相”有了一定的预感,所以才会本能地排斥去知道。可不管她再怎么样排斥,该知道的时候还是会渐渐地在她面前铺展开来。就如同是一卷已经被推动了的画卷一样,即便她再不愿意,也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画卷打开。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先前玄天阁弟子躺着的地方附近,远远的就能够见到那边稀稀拉拉地围拢着好些修士,这时候正聚拢成了一个圈儿,很显然是将那玄天阁的弟子给围拢在了里边。 他们还没有靠近,就已经听到了阿楚的声音从人群当中传了出来,叽叽喳喳地在讲话。无非也是些介绍自己门派的话,还有就是问一问对方的情况,一类的语言。也不知道那个玄天阁弟子刚醒过来就突然受到了阿楚这样的音波袭击,会不会又一倒头晕过去。 “阿楚,闭嘴!”赤霄道人是同糯米他们走在一块儿的,这时候才到了外头。 他平常也许不大管阿楚,可在萧景言还有那位玄天阁弟子面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阿楚胡乱讲话的。于是便一声暴喝,直接就打断了阿楚的话。 赤霄道人的声音当中并没有蕴含着多少灵气,哪怕是含了一点儿,也不过是为了能让声音传播得更远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威慑力的。可他这样的一句话,就直接的让阿楚非常委屈的闭上了嘴巴。 “掌教……”阿楚一闭嘴就觉得委屈,一委屈就想要同赤霄道人理论。 可赤霄道人根本就不理会他,只是朝着他的方向很瞪了一眼,道,“你若是再敢开口讲一句话,我立马就让你到外头去巡山。” 阿楚果断的就将嘴巴给闭上了,也不知道在这人群当中,赤霄道人是怎么就能准确地找到阿楚的位置的。 赤霄道人喝止了阿楚以后,那些原先围拢在前头的修士也都发现了他们走过来了,便纷纷朝两边退了开去,露出了中间一条窄窄的过道。顺着那条人群拦出来的小短道望过去,整好就能够见到那被人群围在中间的修士,正是玄天阁的那一位。 在见到玄天阁那个修士的瞬间,糯米心中十分清晰的生出了一股子畏惧来。她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直接就撞到了柱子的胸膛上边去。要不是柱子在后头堵着,她肯定是要一路就退出去的。 可柱子反应很快,糯米才刚开始往后退,他就已经双手一伸,摁住了糯米的肩膀。 “不要害怕。”柱子沉声讲了一句,反倒将糯米朝前推了推。 那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若是当真要叫糯米形容的话,这种感觉可能就同近乡情怯一类的感觉很有点儿类似。因为靠近了,所以才会显得更加的害怕。要不是有柱子在这儿拦着,糯米当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转身就跑。 她这时候突然就有些后悔了起来,觉得自己其实是不该管这事情的。 其实只要将丹药送到这边来就好了,根本也没必要自己亲自过来,甚至都没必要去听玄天阁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即便是只服用万用款的丹药,服用了以后还是能有作用。再加上一段时间的恢复,糯米相信玄天阁的弟子还是能够缓过来,根本没有必要让她一定跑一趟。她这样一顿跑,最后唯一的好结果便是这玄天阁的弟子不会修为大减。只要花费几个月时间慢慢恢复过来,他便能够又重新恢复到自己先前的境界里边去。 她没办法去考证对方的话里边是不是带着全部事实,也没办法信任叶梵。 打从她决定要来找个玄天阁弟子的时候,她其实早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时候也不过是柱子就提前帮她将路给堵死了,也免得她心中还生出别样的想法来。 糯米被这么一推,也仅仅就是他们两人私下的事情罢了。别说是赤霄道人了,就连站在旁边不远的萧景言也都没有发现。 他们一路走到了玄天阁弟子的前头,糯米低头一看,才发现对方面上的神色还很有些蜡青的模样。大抵是他就算吃了再多的丹药,可体内失去的血液一时也还是没能恢复过来。毕竟糯米也没一下子就给他喂全了所有的丹药。这些只是恢复精气的丹药,糯米只想着等他醒过来以后再服用,也是不着急的。 修士自己服用了丹药再用自己的灵气熨化开,自然比旁人帮忙要顺畅得多,对丹药的吸收效果也就更好。 那位玄天阁的弟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刚醒过来,还是因为先前阿楚那魔音的缘故,这时候还是显得有些傻呆呆的坐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远方,连糯米他们靠近都没有发现。 “你……感觉可还好?” 糯米被柱子推了推肩膀,率先开口。 她本来是想要问点儿别的事情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嘴巴张开了以后,说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句很是气弱的话。(未完待续) ps:这个月一更的干活哎~通知一句~ 八百二十六 玄天阁过往 那位玄天阁的修士自从醒转过来以后,面上的神色就已经十分平静,没有展露出意思惊讶来。好像他早就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感觉一样,即便是在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被一群人像是什么稀奇之物一般围观着,他都没有露出一丁点儿惊慌来,仅仅只是沉静地看着四周的情形,然后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他先前是因为阿楚的吵闹声音而有些茫然,等他从这种茫然的状态里边脱离出来以后,他便开始渐渐地恢复了大门派修士的那份沉稳的气度。在看人的时候,眼神里边都会带着一点儿光芒。 这正是糯米最熟悉的大门派修士气度。 她以前看着那些大门派里边出来的修士,展露出来的风采正是这样的。在这修士的身上,她甚至恍惚就看出来了那几个剑修的影子来。不过这样的影子仅仅就只是一晃,紧接着就消失了。 因为那些剑修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哪怕是在幽冥里边,好像也还从来没有在糯米面前展露过这样狼狈的模样来。他们总归还是那样的潇洒,就是再怎么满身尘土,至少并不是那样的伤痕累累。 “你们要让我加入这个门派?”坐着的修士唇色还有些偏浅,可神情已经十分冷淡。 再加上他身上有种淡淡的凛冽气质,叫人看着就有点儿敬畏。 方才那些围在他身边想要瞧热闹的弟子们。这时候都忍不住就朝后退了两步,好像是被这修士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所逼退了一样,都有些不敢同对方对接目光了。 糯米倒是对这样的目光没有一点儿敬畏。听到这句话以后,她其实很想要扭头去看看赤霄道人的。她知道赤霄道人对这玄天阁的弟子肯定是有所念想的,只是不知道赤霄道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若是这时候赤霄道人抢着开口讲话的话,肯定就是要得罪糯米同萧景言了,却能够抢回去一个玄天阁的弟子。 糯米等了等,却没有听见赤霄道人开口,不免就有些惊讶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赤霄道人心中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可既然没有别人开口,那自然就是轮到她讲话了。毕竟将这修士救回来的丹药还是出在她身上的呢。 糯米想了想。摇头,道,“不,我并不是想要你加入到什么地方去。你若是愿意加入到这门派。我自然也不拦你……我将你救回来,只想要问问玄天阁的事情。” “玄天阁……”那修士一愣,旋即就露出了点儿苦涩的笑容来,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玄天阁,不过是一个已经被废弃了的名号罢了。” 他这么一笑起来的时候,糯米才突然发现,这个修士长得是十分的俊俏,而且还并不是那种白皙油滑的俊。而是在历经了沧桑以后,所展露出来的那种气势。猛地一看,他其实长得也只是算端正。可当见得久了以后,便会发现这人其实长得相当耐看。 “就是只是以前的事情,我也是想要知道。你知道叶梵这名字么?” 糯米也不愿同对方多讲什么,更不是要来听他感慨的,于是便干脆就直接将叶梵的名字说了出来,然后就静静地看着那修士的反应。 她原本以为那个玄天阁的修士在听到叶梵的名字以后。会马上就变了脸色。毕竟对方身上所有伤口当中,都带着有叶梵的灵气。肯定是被叶梵打伤的。 可没想到,那位修士在听见了叶梵的名字以后,却露出了一个相当怪异的表情来,好像是想要笑又笑不出来的那种感觉,神色当中也没有多少慌张和怨愤,看着反倒像是有些无奈的感慨。 糯米相当仔细地在观察着那位修士的神情。她还以为自己能从对方的神情当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可没想到现在一看,反倒是就迷糊了起来。 “你原来也知道这个名字?”玄天阁的修士摇摇头,抬眼看了看糯米,面上的神色已经又完全恢复过来了。他想了想,便朝着前边伸了伸手,道,“话可能有点儿长,你还是先坐下来吧。我是玄天阁曾经的内门弟子,道号……呵,你还是喊我裘墨吧。” 糯米虽然没有回头,但她可以感觉到后头那些围观的修士连着赤霄道人都生出了一阵惊讶来。 他们先前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门派里边会来了这么一尊大佛的。这人显然是玄天阁的弟子,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会是个内门弟子。那位玄天阁的修士自从醒转过来以后,面上的神色就已经十分平静,没有展露出意思惊讶来。好像他早就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感觉一样,即便是在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被一群人像是什么稀奇之物一般围观着,他都没有露出一丁点儿惊慌来,仅仅只是沉静地看着四周的情形,然后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他先前是因为阿楚的吵闹声音而有些茫然,等他从这种茫然的状态里边脱离出来以后,他便开始渐渐地恢复了大门派修士的那份沉稳的气度。在看人的时候,眼神里边都会带着一点儿光芒。 这正是糯米最熟悉的大门派修士气度。 她以前看着那些大门派里边出来的修士,展露出来的风采正是这样的。在这修士的身上,她甚至恍惚就看出来了那几个剑修的影子来。不过这样的影子仅仅就只是一晃,紧接着就消失了。 因为那些剑修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哪怕是在幽冥里边,好像也还从来没有在糯米面前展露过这样狼狈的模样来。他们总归还是那样的潇洒,就是再怎么满身尘土,至少并不是那样的伤痕累累。 “你们要让我加入这个门派?”坐着的修士唇色还有些偏浅,可神情已经十分冷淡。 再加上他身上有种淡淡的凛冽气质,叫人看着就有点儿敬畏。 方才那些围在他身边想要瞧热闹的弟子们,这时候都忍不住就朝后退了两步,好像是被这修士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所逼退了一样,都有些不敢同对方对接目光了。 糯米倒是对这样的目光没有一点儿敬畏,听到这句话以后,她其实很想要扭头去看看赤霄道人的。她知道赤霄道人对这玄天阁的弟子肯定是有所念想的,只是不知道赤霄道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若是这时候赤霄道人抢着开口讲话的话,肯定就是要得罪糯米同萧景言了,却能够抢回去一个玄天阁的弟子。 糯米等了等,却没有听见赤霄道人开口,不免就有些惊讶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赤霄道人心中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可既然没有别人开口,那自然就是轮到她讲话了。毕竟将这修士救回来的丹药还是出在她身上的呢。 糯米想了想,摇头,道,“不,我并不是想要你加入到什么地方去。你若是愿意加入到这门派,我自然也不拦你……我将你救回来,只想要问问玄天阁的事情。” “玄天阁……”那修士一愣,旋即就露出了点儿苦涩的笑容来,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玄天阁,不过是一个已经被废弃了的名号罢了。” 他这么一笑起来的时候,糯米才突然发现,这个修士长得是十分的俊俏,而且还并不是那种白皙油滑的俊,而是在历经了沧桑以后,所展露出来的那种气势。猛地一看,他其实长得也只是算端正,可当见得久了以后,便会发现这人其实长得相当耐看。 “就是只是以前的事情,我也是想要知道。你知道叶梵这名字么?” 糯米也不愿同对方多讲什么,更不是要来听他感慨的,于是便干脆就直接将叶梵的名字说了出来,然后就静静地看着那修士的反应。 她原本以为那个玄天阁的修士在听到叶梵的名字以后,会马上就变了脸色。毕竟对方身上所有伤口当中,都带着有叶梵的灵气,肯定是被叶梵打伤的。 可没想到,那位修士在听见了叶梵的名字以后,却露出了一个相当怪异的表情来,好像是想要笑又笑不出来的那种感觉,神色当中也没有多少慌张和怨愤,看着反倒像是有些无奈的感慨。。 糯米相当仔细地在观察着那位修士的神情。她还以为自己能从对方的神情当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可没想到现在一看,反倒是就迷糊了起来。 “你原来也知道这个名字?”玄天阁的修士摇摇头,抬眼看了看糯米,面上的神色已经又完全恢复过来了。他想了想,便朝着前边伸了伸手,道,“话可能有点儿长,你还是先坐下来吧。我是玄天阁曾经的内门弟子,道号…………呵,你还是喊我裘墨吧。” 糯米虽然没有回头,但她可以感觉到后头那些围观的修士连着赤霄道人都生出了一阵惊讶来。 他们先前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门派里边会来了这么一尊大佛的。(未完待续) 八百二十七 变化 裘墨所讲出来的那些话,在所有人的耳中听起来,都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但糯米在听得久了以后,却突然就发现裘墨现在所在讲着的事情,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而且越是听得久了,就越觉得这好像是自己曾经在哪里听到过又或是见到过的事情一样。 这么一想,糯米才猛地在心中一惊,突然就反应了过来,在脑子里边模糊的闪过了一个念头。 幸好这时候所有修士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裘墨身上,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裘墨所讲的那些事情,压根儿就没有人发现到糯米神情上的一样。 唯一能够发现糯米不对的,恐怕就唯有是柱子一个人了。 柱子稍微靠近到了糯米身边去,轻轻敲了敲糯米的肩膀。 糯米一回头,接到的就是柱子那边的一个担心的眼神。糯米一愣,紧接着才反应了过来,知道柱子是感觉到了她情绪有些不对,这才会对她流露出一点儿关心来的,不免是微微笑了笑。 “没事儿。”糯米朝后退了一步,差点儿就是要紧紧挨在柱子身上了,悄声地同柱子开口,道,“不过是想起了些事情来罢了。师兄你还记得咱们在幽冥时候见到的那些东西么?” 柱子微微皱了皱眉头,稍微看了看糯米的眼睛,便突然反应过来,糯米在说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面上的表情顿时就跟着变了变。 “你是说在幽冥里头挖出来的那一些……” “嗯。”糯米听到柱子这样讲。便知道柱子也跟着想到了同样的东西,便跟着点了点头,道。“我可早就已经记不住那些东西到底是放在了什么地方去了。要不是这次他说起这事情来,我甚至都记不得还有这东西的存在了。可如今听他一讲,我便觉得他所说的事情竟然有点儿耳熟。师兄你说……会不会是同样的东西?” 柱子皱着眉头想了半日,最终还是摇摇头,十分不确定地讲道,“我脑子不好,想不明白这些。可听着是有些像。” “那是咧。”糯米也跟着点了点头。 裘墨的话还没有结束。可糯米已经开始觉得后头的事情再没有什么值得她花费心思去听的了。她所想要知道的情况,其实裘墨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她不过是想要知道玄天阁的变故。又或是说她仅仅就只是想要知道在这变化的过程当中,叶梵到底起到了一个怎么样的作用。 听了裘墨先前的话,她就已经大致算是能想明白这中间的情况了。 可唯一让她还有一点儿疑虑的,便就是她方才同柱子所提到的那个事情。 她实在已经不知道他们当初在幽冥发现的那些东西到底已经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她甚至在脑海中生出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觉得那些东西甚至可能是被叶梵拿走了,才会造成了玄天阁这次的事情。 裘墨所讲的事情,对其他修士而言可就有些太离奇了些。 他说玄天阁的修士在从幽冥那头回来以后,其实还算是过得很不错的。毕竟玄天阁也是个大门派,当初在幽冥里边的似乎后,状况保存得相当不错。于是在回到这人间界以后,便又重新开始了寻常的那些日子。 他们的修士虽然过得都十分专一执着,可他们因为门派庞大,竟然也是有带着一些懂的灵植培育的修士到幽冥去的。他们的那些修士并不是杂役。修为层次也不低,又懂得灵植,自然不会被门派放弃的。 于是在回到了这人间界以后。他们整个门派甚至可以说是踌躇满志的。 就连糯米同萧景言都能想到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趁机扩大门派,堂堂的玄天阁又怎么会想不到这样的方式。按照他们当初的想法和野心,可比玄天阁这边要大得多,也比程青峰要想得更深远。 他们的门派根基庞大,就是人间界收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也还是从废墟当中就挖掘出了以前的那些根基来。然后从中寻出了能够用的东西,慢慢地重新要将门派给建立起来。甚至就连灵田。他们也已经重新开垦过了,撒上灵谷,已经栽种了起来。 若是等他们回过气来以后,以玄天阁这样庞然大物的家底,肯定很快就会将周遭的大小门派家族乃至于散修都吞并下来。到时候,玄天阁甚至可以直挑修仙宗门。 可还没让他们回过神来,玄天阁当中却已经发生了一些很奇妙的变化。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人对这些变化产生任何注意和想法。大概是因为他们对自己和同门的道友都太过熟悉了,而且每日都在接触着,那样微小的变化,他们根本就觉察不到。 变化最初是从门派当中的花草树木之间迸发出来的。 红色的花瓣渐渐地褪去了娇艳,一日一日的,最后化成了雪一样晶莹的洁白;而那些本来就已经是白色的花,这时候却慢慢染上了其他色彩。 灵木的年轮颠倒了过来,树上生长着的枝节生出了变化;至于那些栽种着的灵谷和灵草,也在慢慢地变换着自己的属性。 原本应当是住普通的灵谷,却生长出了变异的麦穗;而那些本就是变异的灵谷,却偏偏又生长成了最普通的模样。 偶尔有修士见到门派当中的花草,可能会忍不住生出一点儿惊叹,“如今门派里边的仙草可长得越来越茂盛了。” 他们又哪里记得住这些花草原先到底是怎么样的颜色和模样。 那些照看灵谷的修士倒是渐渐发现了灵谷的变化,可他们率先感觉到的反应,却是欣喜。 他们同糯米不一样,既不是专门照料灵谷出身的修士,又并没有修习多高深的灵植法术,因而他们栽种出来的灵谷,也就仅仅只是能活着罢了,根本没有多少灵谷是变异的。 可现在经过这样的一阵调换,这灵谷本身的数量没变,可变异的数目却大大地就增加了起来,当真叫人觉得高兴不已。 因而,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中间有什么问题,仅仅只是就高兴了起来,越来越勤快地照看起那些灵谷来。他们并没有马上就将这消息告诉旁人,而是沾沾自喜地想要在最后收成的时候再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在最不经意的时候,门派当中已经起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变化,只是这种变化一时之间也还没有扩散开去罢了。 可紧接着,产生变化的东西就渐渐的多了起来,也变得越来越快。 有时候玄天阁的那些弟子们走在路上,突然就会生出一点儿茫然来,忍不住问一问旁边跟着走的那个家伙,“咦、你说这地儿原先长的就是这颜色的仙草?怎么我记得这地方原先是不长仙草的呀?” “你瞎说什么呢。这要是不长仙草,你面前这一大片的又是个什么东西。就你怀疑得多。”旁边被问的修士大都会这么不耐烦的回答着。 于是就连方才提问的修士也会疑惑起来,觉得自己的话当真是毫无道理的。 门派里边已经变得越来越奇怪,直到有一日,他们突然有个出远门的剑修回来了,见到门派里边的情形,才皱了皱眉头,道,“这门派不对劲。” 那个到外头去办事的剑修,姓叶,叫叶梵。 糯米甚至没办法去觉得叶梵在这中间不起任何作用,因为他好像总是脱不开这奇怪的事情的牵扯。 门派当中所有东西和修士都因影响而生出了变化的时候,偏偏就唯有他没有在门派当中。 “那是一种叫人哭笑不得的变化。”裘墨嗤了一声,笑声里边很有点儿凄凉的意思。 最初变化的是灵气。 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特有的灵气,所展现出来的,便是那个修士本身的特质。 他们每个人都十分熟悉门派当中同门的灵气。但也可能是因为太过于熟悉,又是每日接触着的,所以对那些微妙生出的变化就再不那样的敏感。要不是叶梵的一句话,他们可能直到整个变化完成了以后,都不会发现自己同旁人的灵气是曾经变化过的。 当叶梵对他们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们其实对自己原先的灵气到底是什么模样已经相当的模糊了,甚至可以说是快要毫无印象,只以为自己的灵气一直以来都是现在这个模样。 可等他们再去细细回忆,又或是找出一些自己放在门派外头的法器一对比,这时候才惊觉,自己的灵气竟然已经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同他们的灵气一道变化的,还有他们的外貌。 “你们……知道影画不?”裘墨的嗓子有点哑。 其他修士听到这话,自然都是纷纷点头。 唯有糯米同柱子二人,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相互对望了一眼,神情之间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 这果然就同他们所想的很有是接近了。(未完待续) ps:在蓝屏和卡网之中挣扎 对不起,我这边网络跟电脑真的各种出大问题,为了全勤,下一章会发个重复的章节(跪求大家当它是防盗章节)。我会在凌晨一点以前改回来的…… 跪求大家原谅我的贪婪和愚蠢!tat~ 八百二十八 关键点 裘墨所讲出来的那些话,在所有人的耳中听起来,都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但糯米在听得久了以后,却突然就发现裘墨现在所在讲着的事情,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而且越是听得久了,就越觉得这好像是自己曾经在哪里听到过又或是见到过的事情一样。 这么一想,糯米才猛地在心中一惊,突然就反应了过来,在脑子里边模糊的闪过了一个念头。 幸好这时候所有修士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裘墨身上,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裘墨所讲的那些事情,压根儿就没有人发现到糯米神情上的一样。 唯一能够发现糯米不对的,恐怕就唯有是柱子一个人了。 柱子稍微靠近到了糯米身边去,轻轻敲了敲糯米的肩膀。 糯米一回头,接到的就是柱子那边的一个担心的眼神。糯米一愣,紧接着才反应了过来,知道柱子是感觉到了她情绪有些不对,这才会对她流露出一点儿关心来的,不免是微微笑了笑。 “没事儿。”糯米朝后退了一步,差点儿就是要紧紧挨在柱子身上了,悄声地同柱子开口,道,“不过是想起了些事情来罢了。师兄你还记得咱们在幽冥时候见到的那些东西么?” 柱子微微皱了皱眉头,稍微看了看糯米的眼睛,便突然反应过来,糯米在说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面上的表情顿时就跟着变了变。 “你是说在幽冥里头挖出来的那一些……” “嗯。”糯米听到柱子这样讲。便知道柱子也跟着想到了同样的东西,便跟着点了点头,道。“我可早就已经记不住那些东西到底是放在了什么地方去了。要不是这次他说起这事情来,我甚至都记不得还有这东西的存在了。可如今听他一讲,我便觉得他所说的事情竟然有点儿耳熟。师兄你说……会不会是同样的东西?” 柱子皱着眉头想了半日,最终还是摇摇头,十分不确定地讲道,“我脑子不好,想不明白这些。可听着是有些像。” “那是咧。”糯米也跟着点了点头。 裘墨的话还没有结束。可糯米已经开始觉得后头的事情再没有什么值得她花费心思去听的了。她所想要知道的情况,其实裘墨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她不过是想要知道玄天阁的变故。又或是说她仅仅就只是想要知道在这变化的过程当中,叶梵到底起到了一个怎么样的作用。 听了裘墨先前的话,她就已经大致算是能想明白这中间的情况了。 可唯一让她还有一点儿疑虑的,便就是她方才同柱子所提到的那个事情。 她实在已经不知道他们当初在幽冥发现的那些东西到底已经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她甚至在脑海中生出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觉得那些东西甚至可能是被叶梵拿走了,才会造成了玄天阁这次的事情。 裘墨所讲的事情,对其他修士而言可就有些太离奇了些。 他说玄天阁的修士在从幽冥那头回来以后,其实还算是过得很不错的。毕竟玄天阁也是个大门派,当初在幽冥里边的似乎后,状况保存得相当不错。于是在回到这人间界以后,便又重新开始了寻常的那些日子。 他们的修士虽然过得都十分专一执着,可他们因为门派庞大,竟然也是有带着一些懂的灵植培育的修士到幽冥去的。他们的那些修士并不是杂役。修为层次也不低,又懂得灵植,自然不会被门派放弃的。 于是在回到了这人间界以后。他们整个门派甚至可以说是踌躇满志的。 就连糯米同萧景言都能想到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趁机扩大门派,堂堂的玄天阁又怎么会想不到这样的方式。按照他们当初的想法和野心,可比玄天阁这边要大得多,也比程青峰要想得更深远。 他们的门派根基庞大,就是人间界收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也还是从废墟当中就挖掘出了以前的那些根基来。然后从中寻出了能够用的东西,慢慢地重新要将门派给建立起来。甚至就连灵田。他们也已经重新开垦过了,撒上灵谷,已经栽种了起来。 若是等他们回过气来以后,以玄天阁这样庞然大物的家底,肯定很快就会将周遭的大小门派家族乃至于散修都吞并下来。到时候,玄天阁甚至可以直挑修仙宗门。 可还没让他们回过神来,玄天阁当中却已经发生了一些很奇妙的变化。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人对这些变化产生任何注意和想法。大概是因为他们对自己和同门的道友都太过熟悉了,而且每日都在接触着,那样微小的变化,他们根本就觉察不到。 变化最初是从门派当中的花草树木之间迸发出来的。 红色的花瓣渐渐地褪去了娇艳,一日一日的,最后化成了雪一样晶莹的洁白;而那些本来就已经是白色的花,这时候却慢慢染上了其他色彩。 灵木的年轮颠倒了过来,树上生长着的枝节生出了变化;至于那些栽种着的灵谷和灵草,也在慢慢地变换着自己的属性。 原本应当是住普通的灵谷,却生长出了变异的麦穗;而那些本就是变异的灵谷,却偏偏又生长成了最普通的模样。 偶尔有修士见到门派当中的花草,可能会忍不住生出一点儿惊叹,“如今门派里边的仙草可长得越来越茂盛了。” 他们又哪里记得住这些花草原先到底是怎么样的颜色和模样。 那些照看灵谷的修士倒是渐渐发现了灵谷的变化,可他们率先感觉到的反应,却是欣喜。 他们同糯米不一样,既不是专门照料灵谷出身的修士,又并没有修习多高深的灵植法术,因而他们栽种出来的灵谷,也就仅仅只是能活着罢了,根本没有多少灵谷是变异的。 可现在经过这样的一阵调换,这灵谷本身的数量没变,可变异的数目却大大地就增加了起来,当真叫人觉得高兴不已。 因而,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中间有什么问题,仅仅只是就高兴了起来,越来越勤快地照看起那些灵谷来。他们并没有马上就将这消息告诉旁人,而是沾沾自喜地想要在最后收成的时候再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在最不经意的时候,门派当中已经起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变化,只是这种变化一时之间也还没有扩散开去罢了。 可紧接着,产生变化的东西就渐渐的多了起来,也变得越来越快。 有时候玄天阁的那些弟子们走在路上,突然就会生出一点儿茫然来,忍不住问一问旁边跟着走的那个家伙,“咦、你说这地儿原先长的就是这颜色的仙草?怎么我记得这地方原先是不长仙草的呀?” “你瞎说什么呢。这要是不长仙草,你面前这一大片的又是个什么东西。就你怀疑得多。”旁边被问的修士大都会这么不耐烦的回答着。 于是就连方才提问的修士也会疑惑起来,觉得自己的话当真是毫无道理的。 门派里边已经变得越来越奇怪,直到有一日,他们突然有个出远门的剑修回来了,见到门派里边的情形,才皱了皱眉头,道,“这门派不对劲。” 那个到外头去办事的剑修,姓叶,叫叶梵。 糯米甚至没办法去觉得叶梵在这中间不起任何作用,因为他好像总是脱不开这奇怪的事情的牵扯。 门派当中所有东西和修士都因影响而生出了变化的时候,偏偏就唯有他没有在门派当中。 “那是一种叫人哭笑不得的变化。”裘墨嗤了一声,笑声里边很有点儿凄凉的意思。 最初变化的是灵气。 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特有的灵气,所展现出来的,便是那个修士本身的特质。 他们每个人都十分熟悉门派当中同门的灵气。但也可能是因为太过于熟悉,又是每日接触着的,所以对那些微妙生出的变化就再不那样的敏感。要不是叶梵的一句话,他们可能直到整个变化完成了以后,都不会发现自己同旁人的灵气是曾经变化过的。 当叶梵对他们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们其实对自己原先的灵气到底是什么模样已经相当的模糊了,甚至可以说是快要毫无印象,只以为自己的灵气一直以来都是现在这个模样。 可等他们再去细细回忆,又或是找出一些自己放在门派外头的法器一对比,这时候才惊觉,自己的灵气竟然已经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同他们的灵气一道变化的,还有他们的外貌。 “你们……知道影画不?”裘墨的嗓子有点哑。 其他修士听到这话,自然都是纷纷点头。 唯有糯米同柱子二人,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相互对望了一眼,神情之间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 这果然就同他们所想的很有是接近了。(未完待续) 八百二十九 迁就 别说是糯米他们这些平日都不太能听到这种繁杂噪音的修士了,就连那些听习惯了阿楚声音的修士都傻傻的呆愣住了,显然是一下子没有从阿楚的声音里边脱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糯米才当真就对那个被派到这门派来的杂役弟子。她就仅仅只是这么听了一小会儿阿楚的声音,就已经觉得很有些承受不住了。那些一直在这小门派里边过日子的修士,可能早早的就已经习惯了阿楚的声音了,唯有这被外派过来的杂役弟子,既还没有习惯阿楚的存在,又日日的被烦着,恐怕当真是连脑袋上头都要冒出青烟来了。 这么一想,糯米便又觉得自己先前塞给那弟子的两粒丹药,可能是少了一些。 怎么就叫人遇上了阿楚这样的家伙呢。 糯米悄悄地挠了挠下巴,朝着阿楚那个方向看过去,一时都有些感慨了起来。她实在也是没有见过阿楚这样的家伙。可当真要说起来的话,阿楚也并不就叫人讨厌,只是,烦罢了。 糯米听着阿楚的声音在耳边一直缠绕着,也说不准心里边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 与其说是她心里边对阿楚到底有多不满,还不如说其实是有些同情阿楚这家伙的。毕竟这么一个常常在门派里边过日子的修士,却被自家门派里边的人这样侧目,确实也有点儿让人觉得哭笑不得的。 也许阿楚自己本身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可在旁人看来,他确实也是过得有点儿叫人悲伤。 这可不是说一日半日就会造成的事情。他经年累月的都是这样在门派里边做事,门派里头的那些弟子们常常在后头说着些话。其实又从来没有谁将那些事情都说到阿楚面前去,也同样是一件奇怪的事。 先前在千仞宗里边的时候,其实门派当中也有一个类似阿楚这样的存在——兰战舟。 可在千仞宗里头,门派弟子对待着兰战舟的时候,远没有这小门派弟子对待阿楚这样客气。他们不仅仅只是在背后说一些话,更会是当真兰战舟的面进行挑衅,甚至就算是糯米和秦广岚发话了。也还是会有不服气的弟子悄悄地寻到兰战舟面前去。 要不是兰战舟的性子本来就冷傲,而且早就已经习惯了挑衅一样的事情。说不准他当初就会憋不住从千仞宗里边跑出去。 就是先前柱子还不被千仞宗弟子全承认的时候,私下里也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处理的。 那些事情糯米从来没有过问,她只是隐约知道,却总觉得那是柱子自己的私事儿。她相信柱子能够自己处理好那些问题。所以从来就不去插手。 也是柱子自己的能耐,现在千仞宗里边再也没有哪个修士对柱子指指点点的了。 阿楚在门派里边的地位却一看就不同。 没有人会认为他的声音是天籁,恐怕所有修士弟子,包括赤霄道人这个掌教,在见到阿楚开口的时候都会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可他们却从来没有对阿楚说过些嫌弃的话。 这小门派当中的修士们,自然也是知道阿楚在外头不讨人喜欢的。所以在他平日开口的时候,赤霄道人都会赶紧将他喝止住。而其他那些弟子也会默默地就拦阻在阿楚面前,不叫他去得罪外头的其他修士。 这虽然说着好像是有些在嫌弃阿楚一样,可实际上。这也算是对阿楚的一种保护。 毕竟不是所有修士的脾性都好的。总有些修士在被小事激怒了以后,就会不问青红皂白地就一通法术轰炸过去。至于对方是死是活,可就不管那么多了。 “这样迁就他。也不知道是好咧,还是不好。”糯米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自然也不可能叫旁人听见的。 前头裘墨的话已经几乎就讲完了。 糯米虽然后头就没有很在意去听他讲话了,可到底还是囫囵着听了个大概。在裘墨的叙述当中,其实并没有提到叶梵,这叫糯米很是觉得有些吃惊。 等裘墨闭上嘴巴以后,糯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不知道叶梵的消息么?” “叶梵?”裘墨面上不动声色的,慢慢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是他率先喊破了门派里边的事情。后来门派就开始变得混乱了起来。那时候的恐惧,也没办法同你们细说。门派里边的弟子开始互相攻击,外头的事情也……他到底如何了,我也不清楚。” 糯米静静地看了裘墨好久,想要从裘墨面上看出一点儿端倪来。只可惜她不管怎么去看,都没办法从裘墨的脸上看出一点儿痕迹来。 她没办法相信裘墨口中说出来的这些。 毕竟她自己可是直接从裘墨的伤口里边感觉到了叶梵的灵气。若要说裘墨身上的伤痕同叶梵没有关系,那简直就是开玩笑,不论再怎么讲,糯米都是不会相信的。 可若要说裘墨当真有什么隐瞒的话,糯米又觉得这实在太过可笑了。 裘墨到底是要帮着一个伤他至此的修士隐瞒什么呢。 要知道,若不是糯米先前拿出了那样多的丹药来给裘墨服用下去,又用她自己独特的法子为裘墨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裘墨恐怕要修为大跌。更有甚者,还很可能是会伤到灵脉,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重新修炼到先前的层次去。 那对修士而言,可是件最最痛苦的事情了。 糯米还以为裘墨应当会当着她面前痛骂叶梵一顿,甚至是说出不少恶毒的话来,却从来也没有想过裘墨竟然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讲。 她还想要再问问裘墨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看看对方会是个什么反应,又会做出什么解释来。然而,她才刚张了张嘴,就发现这实在是个难以做到的事情。 因为在她同裘墨讲话的同时,阿楚的声音一直就没有断绝过,简直就是滔滔不绝地从嘴巴里边喷出来,直接就回荡在了天空上边。糯米都觉得自己只要一抬头,就能见到天上还环绕着那些被阿楚吐出来的字儿。 若是换了以往,阿楚恐怕早就已经被赤霄道人喝止住了。 可大概是因为方才刚经历过了一次生死劫难一样的迷离,好些修士都是被阿楚的声音从那近乎魔怔的状态当中恢复过来的,所以即便是平日严厉的赤霄道人,这时候也不好意思去喝止阿楚,便叫阿楚一下子说了个痛快。 赤霄道人大概也是觉得无奈。 他这时候不好再去喊住阿楚,便只能是摁着太阳穴,匆匆走到糯米面前,对着糯米同裘墨开口讲道,“这个……时日不早,可要先吃点儿?” 糯米扭头看了赤霄道人一眼,又看了看萧景言,便见到萧景言已经在默默地点头了。 她也大概明白这是叫他们先回避一下阿楚的意思,于是便赶紧点头答应。 就连裘墨也跟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我自跟你到前边去。” 这意思实在是太过于明显,要不是这时候状况不对,糯米都要当场就笑出来。 她突然觉得阿楚也算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了,竟然能够逼迫得玄天阁的内门弟子都对他退避三舍的,这可不是寻常修士随随便便能够做到的事情。让玄天阁内门弟子退让的人,恐怕在仙逸城附近就找不出多少来,一个巴掌说不准就已经数清了。 当然,这也仅仅就是在裘墨如今身受重伤,又背负着这小门派里边的恩情,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形。否则的话,修士当真蛮不讲理起来,可是直接就要动手杀人的,哪里管你说的是什么话。 人都已经死了,嘴巴自然也就跟着闭上了。 几人匆匆地就从阿楚所在的地方走了出去。 裘墨才刚醒过来没多久,可因为糯米的那些丹药,他如今也算是恢复了一点儿力气,竟然当真是可以自己一个人就慢慢地走着离开。 阿楚在后头自然是想要跟过来的。可那些小门派里边的修士,这时候又开始很有默契地发挥了他们自己人墙的作用来,将阿楚堵在了后头。 一路走出去好远,糯米都还能够听见阿楚的声音在后边响起。 她忍不住去猜想,阿楚到底是不是知道自己那样被拦在后头,是同门的刻意所为。若是他知道了的话,说不准会心中受伤,却也应当是有所收敛的才是。 只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即便是知道了,阿楚可能都已经改不过来了。 她可不相信阿楚长到这样大的年纪了,竟然是一直就生活在门派里边,从来没有离开过的。 只要是阿楚曾经离开门派,同外头的那些修士接触过,肯定就知道自己的嘴巴是多么的让人无力面对。毕竟外头的那些修士可不像这小门派里边的那样迁就阿楚。 可直到如今,阿楚也还是这个模样,没有一点儿变化。 “哎、也说不准。”糯米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说不准……已经好一些了呢。也许年少的时候嘴皮子更厉害吧。”(未完待续) ps:_(:3」∠)_、电脑……还是……跪…… 八百三十 谜 别说是糯米他们这些平日都不太能听到这种繁杂噪音的修士了,就连那些听习惯了阿楚声音的修士都傻傻的呆愣住了,显然是一下子没有从阿楚的声音里边脱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糯米才当真就对那个被派到这门派来的杂役弟子。她就仅仅只是这么听了一小会儿阿楚的声音,就已经觉得很有些承受不住了。那些一直在这小门派里边过日子的修士,可能早早的就已经习惯了阿楚的声音了,唯有这被外派过来的杂役弟子,既还没有习惯阿楚的存在,又日日的被烦着,恐怕当真是连脑袋上头都要冒出青烟来了。 这么一想,糯米便又觉得自己先前塞给那弟子的两粒丹药,可能是少了一些。 怎么就叫人遇上了阿楚这样的家伙呢。 糯米悄悄地挠了挠下巴,朝着阿楚那个方向看过去,一时都有些感慨了起来。她实在也是没有见过阿楚这样的家伙。可当真要说起来的话,阿楚也并不就叫人讨厌,只是,烦罢了。 糯米听着阿楚的声音在耳边一直缠绕着,也说不准心里边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 与其说是她心里边对阿楚到底有多不满,还不如说其实是有些同情阿楚这家伙的。毕竟这么一个常常在门派里边过日子的修士,却被自家门派里边的人这样侧目,确实也有点儿让人觉得哭笑不得的。 也许阿楚自己本身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可在旁人看来,他确实也是过得有点儿叫人悲伤。 这可不是说一日半日就会造成的事情。他经年累月的都是这样在门派里边做事,门派里头的那些弟子们常常在后头说着些话。其实又从来没有谁将那些事情都说到阿楚面前去,也同样是一件奇怪的事。 先前在千仞宗里边的时候,其实门派当中也有一个类似阿楚这样的存在——兰战舟。 可在千仞宗里头,门派弟子对待着兰战舟的时候,远没有这小门派弟子对待阿楚这样客气。他们不仅仅只是在背后说一些话,更会是当真兰战舟的面进行挑衅,甚至就算是糯米和秦广岚发话了。也还是会有不服气的弟子悄悄地寻到兰战舟面前去。 要不是兰战舟的性子本来就冷傲,而且早就已经习惯了挑衅一样的事情。说不准他当初就会憋不住从千仞宗里边跑出去。 就是先前柱子还不被千仞宗弟子全承认的时候,私下里也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处理的。 那些事情糯米从来没有过问,她只是隐约知道,却总觉得那是柱子自己的私事儿。她相信柱子能够自己处理好那些问题。所以从来就不去插手。 也是柱子自己的能耐,现在千仞宗里边再也没有哪个修士对柱子指指点点的了。 阿楚在门派里边的地位却一看就不同。 没有人会认为他的声音是天籁,恐怕所有修士弟子,包括赤霄道人这个掌教,在见到阿楚开口的时候都会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可他们却从来没有对阿楚说过些嫌弃的话。 这小门派当中的修士们,自然也是知道阿楚在外头不讨人喜欢的。所以在他平日开口的时候,赤霄道人都会赶紧将他喝止住。而其他那些弟子也会默默地就拦阻在阿楚面前,不叫他去得罪外头的其他修士。 这虽然说着好像是有些在嫌弃阿楚一样,可实际上。这也算是对阿楚的一种保护。 毕竟不是所有修士的脾性都好的。总有些修士在被小事激怒了以后,就会不问青红皂白地就一通法术轰炸过去。至于对方是死是活,可就不管那么多了。 “这样迁就他。也不知道是好咧,还是不好。”糯米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自然也不可能叫旁人听见的。 前头裘墨的话已经几乎就讲完了。 糯米虽然后头就没有很在意去听他讲话了,可到底还是囫囵着听了个大概。在裘墨的叙述当中,其实并没有提到叶梵,这叫糯米很是觉得有些吃惊。 等裘墨闭上嘴巴以后,糯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不知道叶梵的消息么?” “叶梵?”裘墨面上不动声色的,慢慢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是他率先喊破了门派里边的事情。后来门派就开始变得混乱了起来。那时候的恐惧,也没办法同你们细说。门派里边的弟子开始互相攻击,外头的事情也……他到底如何了,我也不清楚。” 糯米静静地看了裘墨好久,想要从裘墨面上看出一点儿端倪来。只可惜她不管怎么去看,都没办法从裘墨的脸上看出一点儿痕迹来。 她没办法相信裘墨口中说出来的这些。 毕竟她自己可是直接从裘墨的伤口里边感觉到了叶梵的灵气。若要说裘墨身上的伤痕同叶梵没有关系,那简直就是开玩笑,不论再怎么讲,糯米都是不会相信的。 可若要说裘墨当真有什么隐瞒的话,糯米又觉得这实在太过可笑了。 裘墨到底是要帮着一个伤他至此的修士隐瞒什么呢。 要知道,若不是糯米先前拿出了那样多的丹药来给裘墨服用下去,又用她自己独特的法子为裘墨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裘墨恐怕要修为大跌。更有甚者,还很可能是会伤到灵脉,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重新修炼到先前的层次去。 那对修士而言,可是件最最痛苦的事情了。 糯米还以为裘墨应当会当着她面前痛骂叶梵一顿,甚至是说出不少恶毒的话来,却从来也没有想过裘墨竟然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讲。 她还想要再问问裘墨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看看对方会是个什么反应,又会做出什么解释来。然而,她才刚张了张嘴,就发现这实在是个难以做到的事情。 因为在她同裘墨讲话的同时,阿楚的声音一直就没有断绝过,简直就是滔滔不绝地从嘴巴里边喷出来,直接就回荡在了天空上边。糯米都觉得自己只要一抬头,就能见到天上还环绕着那些被阿楚吐出来的字儿。 若是换了以往,阿楚恐怕早就已经被赤霄道人喝止住了。 可大概是因为方才刚经历过了一次生死劫难一样的迷离,好些修士都是被阿楚的声音从那近乎魔怔的状态当中恢复过来的,所以即便是平日严厉的赤霄道人,这时候也不好意思去喝止阿楚,便叫阿楚一下子说了个痛快。 赤霄道人大概也是觉得无奈。 他这时候不好再去喊住阿楚,便只能是摁着太阳穴,匆匆走到糯米面前,对着糯米同裘墨开口讲道,“这个……时日不早,可要先吃点儿?” 糯米扭头看了赤霄道人一眼,又看了看萧景言,便见到萧景言已经在默默地点头了。 她也大概明白这是叫他们先回避一下阿楚的意思,于是便赶紧点头答应。 就连裘墨也跟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我自跟你到前边去。” 这意思实在是太过于明显,要不是这时候状况不对,糯米都要当场就笑出来。 她突然觉得阿楚也算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了,竟然能够逼迫得玄天阁的内门弟子都对他退避三舍的,这可不是寻常修士随随便便能够做到的事情。让玄天阁内门弟子退让的人,恐怕在仙逸城附近就找不出多少来,一个巴掌说不准就已经数清了。 当然,这也仅仅就是在裘墨如今身受重伤,又背负着这小门派里边的恩情,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形。否则的话,修士当真蛮不讲理起来,可是直接就要动手杀人的,哪里管你说的是什么话。 人都已经死了,嘴巴自然也就跟着闭上了。 几人匆匆地就从阿楚所在的地方走了出去。 裘墨才刚醒过来没多久,可因为糯米的那些丹药,他如今也算是恢复了一点儿力气,竟然当真是可以自己一个人就慢慢地走着离开。 阿楚在后头自然是想要跟过来的。可那些小门派里边的修士,这时候又开始很有默契地发挥了他们自己人墙的作用来,将阿楚堵在了后头。 一路走出去好远,糯米都还能够听见阿楚的声音在后边响起。 她忍不住去猜想,阿楚到底是不是知道自己那样被拦在后头,是同门的刻意所为。若是他知道了的话,说不准会心中受伤,却也应当是有所收敛的才是。 只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即便是知道了,阿楚可能都已经改不过来了。 她可不相信阿楚长到这样大的年纪了,竟然是一直就生活在门派里边,从来没有离开过的。 只要是阿楚曾经离开门派,同外头的那些修士接触过,肯定就知道自己的嘴巴是多么的让人无力面对。毕竟外头的那些修士可不像这小门派里边的那样迁就阿楚。 可直到如今,阿楚也还是这个模样,没有一点儿变化。 “哎、也说不准。”糯米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说不准……已经好一些了呢。也许年少的时候嘴皮子更厉害吧。”(未完待续) 八百三十一 直觉 等糯米到了前边的时候,便见到在篝火的旁边,好些修士都已经坐下了。连着萧景言这时候都已经默默地坐下了,正在听着裘墨说着什么话。 赤霄道人一抬头,见到糯米拉着柱子,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便朝着糯米点了点头,道,“坐。” 他这样简短的话,其实是显得有点儿不太礼貌的。可再怎么不礼貌的言语,只要是同阿楚一比较,就都显得是无比的好。 糯米也跟着回了个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在篝火旁边也跟着抱膝坐了下去。 因为裘墨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地在讲话了,所以也就轮不到她再多开口说些什么。即便是她现在开口了,恐怕也没有人会当真去听她的话吧。 她稍微扭头看了看周围,整好见到那个先前被她打发出去千仞宗小弟子正期期艾艾地跟在旁边听着讲话,并没有离开。 那千仞宗的弟子见到自家副掌教过来了,眼神顿时就亮了亮,也不管裘墨到底还在说着些什么了,赶紧就凑到了糯米身边去,充分地展示出了自己的亲热来。 不过,在糯米眼中看来,这个弟子大概就只是为了表现出那种热切来罢了。因为就是换了她自己,肯定也不太愿意留在这个既有着阿楚,又并不怎么讲究的门派里边。因为她也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便格外的能够理解眼前这个弟子的做法。 “副掌教。”那个弟子小心翼翼地凑到了糯米面前。观察了一下糯米的表情,发现对方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这才欢天喜地的留在了糯米的身边。 他先前就已经有想着要找副掌教讲话了。可当时糯米直接就将他安抚走了,让他自己到一边忙着干活儿去了。 这弟子倒不是当真就不愿意待在这个门派里边,更不是就真那样的不知足。 只是—— 他委屈啊,他觉得自己不容易啊,他想要得到安慰啊。 没办法,现在唯一能够让他觉得有点儿安慰,能够说出让他高兴的话的。也就唯有是副掌教了。他是个男修,就是当真想要找个人来诉苦。也不可能是找到萧景言那个家伙去诉说这些事情。 哪怕是萧景言真怎么同情他,给他说多少软和话,他也绝不可能觉得高兴的。谁叫他是个男修咧。 不过现在这时候,这千仞宗的杂役弟子也不可能多说什么。毕竟周围的人都专心地在听着裘墨讲话。就连糯米,一副心思也几乎是完全都放到了裘墨身上去,自然不可能有多少心思搭理他这个不太重要的角色了。 他要是一点儿也不会看人脸色,直接打断了当前这场面的话,恐怕就没有人会有多少好脸色给他看了。这么点儿事情,他还是懂得的。 糯米自然是不会去驱赶那些杂役弟子。她甚至还昂了昂脸蛋儿,朝着那位杂役弟子笑了笑。那灿烂的笑脸,看得旁边的杂役弟子直接就是呆了呆,差点儿没心头乱撞起来。 不过。糯米自己不去在意那个杂役弟子,却自然有柱子在旁边帮着她去注意。 那位千仞宗的杂役弟子还没有靠太近,就突然打了个寒颤。等他再一抬头。就见到柱子在旁边默默地坐着,正在用一种十分沉稳的眼神盯着他看,就好似他其实是怀着什么奇怪的心思一样。 杂役弟子面色一僵,差点儿没有直接就扭头转身跑开。他也是用了好大的力气,这才勉强自己留在了远处,不至于露出怯意来。 “我……”杂役弟子张了张嘴。 可还不等他多说什么。就见到一直跟在副掌教身后的那个体修有些漠然地将眼神扭了开去,再没有落在他身上了。 这个杂役弟子自然同柱子没有多熟悉的。他甚至都不知道副掌教身后的那个体修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来历,只是同其他弟子一样,从糯米的称呼当中勉强对柱子做出了一点儿猜测。 柱子其实不是个冷淡的修士,可因为他的沉默,再加上又一直是缀在糯米身后的,千仞宗里边的好多修士便都觉得他是个淡然了的。 甚至有些千仞宗的弟子在外头流传,说跟在副掌教后头的那个体修,根本就不是什么体修,而是个不知道修炼了什么奇怪功法的仙修大能。 “若不是这样,又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能耐?”这是坚持着自己那种想法的弟子所讲的话,“你们也是见过的,他可不仅仅是能够将咱们这样的弟子给限制住。咱们这样的,你说被个体修打败,那倒是还有可能的。可后来那些围在门派外头的修士呢。总没有人觉得他们跟咱们是一样的吧。” “那些修士算得了个什么。”总也有人这样嗤笑着回应。 不过,即便是那些忍不住反驳的弟子,却也还是没办法否认,那些现在盘踞在仙逸城的修士,可绝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角色,他们的修为,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体修能够企及的。 特别是千仞宗里边的杂役弟子和体修,更是有这样的想法。 正因为他们自己修炼的功法同柱子的差不多,所以才会更觉得柱子绝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体修。他们可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修炼到那个境界里边去。 当然,要说柱子是个普通的体修,却也是不正确的。他的身体毕竟早就被改变过。别说灵脉了,就连身上的毛孔乃至于毛发,都根本不是原先的那种世俗凡人的身躯。如果要说他以以前的躯体来修炼的话,也许当真不能修炼到现在这个境界。 但即便就是这样,让糯米同柱子知道旁人的那些猜度,还是会忍不住大笑出来。 柱子原先所修炼的功法,其实同千仞宗里边的那些体修确实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后来在成了个傀儡再恢复过来以后,才被糯米又赋予了一些新的功法。 要说柱子甚至还曾经同千仞宗里边的那些体修们笨拙地交流过体修功法的心得,只可惜即便是这样,也再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竟然是个没什么特别的体修。 “是修炼过体修功法的。”那些杂役弟子同体修这样一本正经地讲,“可谁知道他仅仅只是看过,还是当真就只修炼这样的功法呢。” 于是在柱子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就已经在千仞宗各弟子的口中成了个神奇的存在。 若是柱子知道了,恐怕他自己也不会有什么辩驳,而仅仅只是有些憨厚地笑笑,伸手挠挠后脑勺,然后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神情来罢了。 对他而言,甚至会觉得这样的身份才能够跟在糯米后头。 正因为有这样那样的传言,所以千仞宗的那些修士弟子,其实都挺害怕柱子的。哪怕他们自己心中对糯米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可只要是被柱子那么淡淡的扫上一眼,都会瞬间的觉得自己好似是被看清了心思一样,心中发寒。 更何况,身为千仞宗的弟子,又有哪个是没有曾在心底对糯米这个副掌教有过一点儿憧憬的。 这么一想,那位千仞宗的杂役弟子便是稍微退了退,小心翼翼地抬头瞥了柱子和糯米一眼,然后不着声色地又挪了挪身形。 糯米却哪里知道在她身边竟然还有个心思这样杂乱的家伙。她从坐下开始,整个心思就已经都放在了裘墨身上了。就连方才那个杂役弟子靠近的时候,她抬头的那一笑,其实都只是无意识的举动罢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着谁笑了笑。不过是因为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所以便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若是那个杂役弟子知道了糯米的心思,也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就被气得吐血。 不管怎么样,糯米这时候也已经是没有旁的想法。 现在在开口提问的,是萧景言。 糯米只稍微听了一点,整个人马上就已经被面前的交谈给吸引住了,再记不得要去搭理旁边的事情。 萧景言所问的那些问题,固然不全是糯米所关心的。但也不知道是因为观念有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萧景言所问出来的一些事情,糯米甚至还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询问的。 这时候听了萧景言的问题,又听到了裘墨的回答,糯米才发现自己可能有些东西还太过于忽略,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好好的去思考。 想要将玄天阁的事情拼凑出来,原来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萧景言也是在谈话的间隙中间瞥了糯米一眼。 他对玄天阁压根儿就没有一点兴趣。这时候过来,甚至耐着性子同裘墨讲话,都不过是为了要帮着糯米去整理一下情况罢了。若是糯米没有听见的话,那么他问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了意义。 只是—— 萧景言一边想着,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裘墨一眼。 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心头总有点儿心惊肉跳的感觉,好像裘墨身上有什么特质,叫他觉得相当的危险。 那不过是种直觉,可萧景言还是觉得,他好像并不应该让裘墨知道糯米是个炼丹师这样的身份。(未完待续) ps:_(:3」∠)_、我回来了,恢复日更嗯 八百三十二 裂纹 糯米安安静静地坐在篝火旁边,听着萧景言同裘墨的对答。 在她的面前,是那盘燃烧得十分旺盛的篝火,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发出阵阵柴火被烧灼时候所发出的细微声响。连糯米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竟然还在意着这样小小的响动。 不过,在注意着这些声音的同时,她的所有思绪却都是放在了裘墨的那些话上边。 她一边听着,一边慢慢地思索着,总觉得好像已经摸到了一点儿头绪,只是还没办法将整个事情拼凑出来罢了。 先前裘墨已经完整的将他自己在玄天阁里头的经历说了一遍,糯米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现在听了萧景言所问的那些问题和裘墨的回答以后,糯米慢慢地整理着那些问答,突然便觉得在这样的一问一答当中,好像有什么地方同裘墨先前所讲的事情有些微差异的地方。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就好似是在一片完全平整、毫无波澜的水面上边,突然就冒出了一丝裂纹来。裂纹并不很明显,甚至同水波并没有什么差别,可又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着的。 “到底是……哪里呢……” 糯米呆呆地看着面前那燃烧着的篝火堆,眉头终于慢慢地就皱了起来。 她能够真切的感受到那种感觉,却好像还缺了点儿什么,以至于她没办法将那种缺漏真正的寻找出来。能够一下子就敏锐地抓住那一丝缺陷。很可能姿势因为她的一个直觉,甚至是因为裘墨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身上灵气的一点儿波动变化。才叫糯米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萧景言同裘墨的问答还在持续着,糯米更努力的去听,却发现先前的那种感觉反倒是慢慢的消减了下去。 糯米抿了抿唇,有点儿想要同萧景言商量,却又将话忍在了嘴里边。 毕竟现在要说这些,可有些太早了,还不到那样的时候。 “玄天阁的传功?”裘墨有些诧异地望了萧景言一眼。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怎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 他先前醒过来了以后。就没有吃喝过,这时候话说得多了,嗓音也有些沙了起来。他一直都在耐心地回答着萧景言的问题,可大概是因为这样。连着声音也哑了,终于也露出了一丝不耐的感觉来。 糯米一呆。 那种叫她觉得异样的感觉突然就又回来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萧景言并没有因为裘墨的不悦而退让,反倒是耸了耸肩膀,探出身子去,拿着树枝翻了翻面前那堆篝火。 篝火上头还烧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时候已经都传出一丝香味来了。 萧景言看了一眼那些东西,从上边勺了点儿喝的,递到了裘墨面前去。 这种事情本是应当由这小门派里边的修士来做的,可就连篝火上头烧着的东西都是糯米拿出来的。于是萧景言干脆就直接将这事情接手了过来。他倒是一点儿也不生份,在这小门派当中,竟也显露出了一点儿主人的模样来。糯米安安静静地坐在篝火旁边。听着萧景言同裘墨的对答。 在她的面前,是那盘燃烧得十分旺盛的篝火,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发出阵阵柴火被烧灼时候所发出的细微声响。连糯米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竟然还在意着这样小小的响动。 不过,在注意着这些声音的同时。她的所有思绪却都是放在了裘墨的那些话上边。 她一边听着,一边慢慢地思索着。总觉得好像已经摸到了一点儿头绪,只是还没办法将整个事情拼凑出来罢了。 先前裘墨已经完整的将他自己在玄天阁里头的经历说了一遍,糯米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现在听了萧景言所问的那些问题和裘墨的回答以后,糯米慢慢地整理着那些问答,突然便觉得在这样的一问一答当中,好像有什么地方同裘墨先前所讲的事情有些微差异的地方。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就好似是在一片完全平整、毫无波澜的水面上边,突然就冒出了一丝裂纹来。裂纹并不很明显,甚至同水波并没有什么差别,可又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着的。 “到底是……哪里呢……” 糯米呆呆地看着面前那燃烧着的篝火堆,眉头终于慢慢地就皱了起来。 她能够真切的感受到那种感觉,却好像还缺了点儿什么,以至于她没办法将那种缺漏真正的寻找出来。能够一下子就敏锐地抓住那一丝缺陷,很可能姿势因为她的一个直觉,甚至是因为裘墨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身上灵气的一点儿波动变化,才叫糯米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萧景言同裘墨的问答还在持续着,糯米更努力的去听,却发现先前的那种感觉反倒是慢慢的消减了下去。 糯米抿了抿唇,有点儿想要同萧景言商量,却又将话忍在了嘴里边。 毕竟现在要说这些,可有些太早了,还不到那样的时候。 “玄天阁的传功?”裘墨有些诧异地望了萧景言一眼,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怎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 他先前醒过来了以后,就没有吃喝过,这时候话说得多了,嗓音也有些沙了起来。他一直都在耐心地回答着萧景言的问题,可大概是因为这样,连着声音也哑了,终于也露出了一丝不耐的感觉来。 糯米一呆。 那种叫她觉得异样的感觉突然就又回来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萧景言并没有因为裘墨的不悦而退让,反倒是耸了耸肩膀,探出身子去,拿着树枝翻了翻面前那堆篝火。 篝火上头还烧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时候已经都传出一丝香味来了。 萧景言看了一眼那些东西,从上边勺了点儿喝的,递到了裘墨面前去。 这种事情本是应当由这小门派里边的修士来做的,可就连篝火上头烧着的东西都是糯米拿出来的,于是萧景言干脆就直接将这事情接手了过来。他倒是一点儿也不生份,在这小门派当中,竟也显露出了一点儿主人的模样来。糯米安安静静地坐在篝火旁边,听着萧景言同裘墨的对答。 在她的面前,是那盘燃烧得十分旺盛的篝火,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发出阵阵柴火被烧灼时候所发出的细微声响。连糯米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竟然还在意着这样小小的响动。 不过,在注意着这些声音的同时,她的所有思绪却都是放在了裘墨的那些话上边。 她一边听着,一边慢慢地思索着,总觉得好像已经摸到了一点儿头绪,只是还没办法将整个事情拼凑出来罢了。 先前裘墨已经完整的将他自己在玄天阁里头的经历说了一遍,糯米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现在听了萧景言所问的那些问题和裘墨的回答以后,糯米慢慢地整理着那些问答,突然便觉得在这样的一问一答当中,好像有什么地方同裘墨先前所讲的事情有些微差异的地方。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就好似是在一片完全平整、毫无波澜的水面上边,突然就冒出了一丝裂纹来。裂纹并不很明显,甚至同水波并没有什么差别,可又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着的。 “到底是……哪里呢……” 糯米呆呆地看着面前那燃烧着的篝火堆,眉头终于慢慢地就皱了起来。 她能够真切的感受到那种感觉,却好像还缺了点儿什么,以至于她没办法将那种缺漏真正的寻找出来。能够一下子就敏锐地抓住那一丝缺陷,很可能姿势因为她的一个直觉,甚至是因为裘墨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身上灵气的一点儿波动变化,才叫糯米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萧景言同裘墨的问答还在持续着,糯米更努力的去听,却发现先前的那种感觉反倒是慢慢的消减了下去。 糯米抿了抿唇,有点儿想要同萧景言商量,却又将话忍在了嘴里边。 毕竟现在要说这些,可有些太早了,还不到那样的时候。 “玄天阁的传功?”裘墨有些诧异地望了萧景言一眼,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怎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 他先前醒过来了以后,就没有吃喝过,这时候话说得多了,嗓音也有些沙了起来。他一直都在耐心地回答着萧景言的问题,可大概是因为这样,连着声音也哑了,终于也露出了一丝不耐的感觉来。 糯米一呆。 那种叫她觉得异样的感觉突然就又回来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萧景言并没有因为裘墨的不悦而退让,反倒是耸了耸肩膀,探出身子去,拿着树枝翻了翻面前那堆篝火。 篝火上头还烧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时候已经都传出一丝香味来了。 这种事情本是应当由这小门派里边的修士来做的,可就连篝火上头烧着的东西都是糯米拿出来的,于是萧景言干脆就直接将这事情接手了过来。(未完待续) 八百三十三 要,不要 糯米一直没有讲话。 她心中还没办法下定论。 虽然裘墨体内的灵气一看就有古怪,但他伤口上边确实是有着叶梵的痕迹,很显然是伤在叶梵手上的。再加上这人身上穿着的又确实似乎玄天阁的衣裳,平白要说对方是在伪装成玄天阁的弟子,显然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裘墨所讲的那些事情,虽然不知道真假,可他所讲的那些话,同糯米在幽冥所经历的事情大抵是类似的,所以糯米也总觉得裘墨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只是,糯米却也没办法判断裘墨所经历过的到底是不是当真就是玄天阁的遭遇了。 找到了一个疑点以后,糯米紧接着就开始愈发的怀疑了起来。只是,她实在也没办法去确认,只能也是默默地听着裘墨所讲的那些事情,暂时先默默地记在心上。 萧景言一路同裘墨问答,也不过就是为了糯米罢了。等他觉得都问得差不多了,再一回头的时候,却见到糯米的神色很有些异样,心中不免也觉得诧异了起来。 可他也不好在这些小门派修士面前多问,于是也只能就先将心中的疑惑按捺了下来。 萧景言还准备多说一点儿什么的,可还没等他再开口,却突然就听见后头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来: “哎哎哎哎,你们为啥要丢下我在那边讲话啊。来来来。咱们一块儿说说话么。我跟你们讲,那个受伤的才刚恢复过来,你们也不要同他多说什么。他可是要好好休息的么。想要问什么话,我可以陪你们讲话呀。别担心别担心,我可不会嫌弃同你们讲话的。我……” 萧景言一听到这声音就开始头疼了起来,朝着糯米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情来,甚至都可以说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赤霄道人在听到阿楚的声音以后,面上显然也是一僵,一下子也露出了一个类似苦笑一样的表情来。看着竟然都好像是他露出过的最明显的一个表情。 “那个……先吃烧烤……吧?” 赤霄道人的声音有点儿僵硬。 糯米同萧景言相互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都无视了阿楚的声音,赶紧就围拢到了那个篝火旁边去了。 阿楚显然是个大杀器一样的存在。他一开始过来,所有人便都突然就闭上了嘴巴,突然就好似变得十分饥饿一样。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那堆篝火,连同着那篝火上边的烧烤上头去了。 等阿楚过来以后,所见到的就是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在烤吃食的模样,不免是一愣。 “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都在讨论事情的么,怎么现在全都不讲话了呢。哦哦哦,你们这弄的是什么呀,闻着就挺好吃的,怎么还有喝的汤啊。对了我同你们讲,先前我在外头历练的时候。曾经吃过一种妖兽的肉,那妖兽长得是……可吃起来是……” 糯米默默地将脑袋转到了另外一边去。 她发现自己总会忍不住就去在意阿楚到底是说了什么话,可没有一会儿。她就又开始头疼了起来。实在是阿楚所讲的那些内容,若当真去认真听的话,可实在是跳脱得很,语速又相当快,可就叫人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了。 赤霄道人同其他那些小门派的修士显然是已经都习惯了阿楚了。虽然是听着阿楚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却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还有个修士朝着阿楚招呼了一声,道: “阿楚。过来吃东西了。” 阿楚听到他们的招呼,一下子就是一顿,紧接着就笑嘻嘻的凑了过去,果然是开始研究起了吃食起来,竟然连声音都跟着低了下去。 糯米同萧景言一看,这么一点儿吃的东西竟然当真就将阿楚给吸引过去了,一下子竟然觉得有些后悔了起来。 若是早知道可以用这样的方法就能将阿楚的嘴巴给缝上的话,不管是多少东西,糯米觉得自己都舍得拿出来的。 她甚至都开始在心中盘算了起来,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给那个留在这儿做事的小杂役再留点儿吃的。好让他在实在受不住阿楚的魔音攻击的时候,用那些东西去吸引住阿楚的注意力。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几人吃了点儿东西,又看着赤霄道人将阿楚远远地打发走了,萧景言便开始同赤霄道人商量起了裘墨的去留问题。 这个问题本应该是尊重裘墨自己的意思的,可他们两个门派之间原本就是同盟,这时候他们若是先商量好了,到时候同裘墨讲起来,说不准就能将裘墨给留下来。 糯米是完全不在意这个的,也不愿意多暴露自己,于是也就没有加入到那两人的讨论中间去,只是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也不知道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萧景言虽然早就注意到了糯米的异样,可在同赤霄道人讲话的时候,他总也不好去给糯米多讲什么。这时候一边同赤霄道人讲话,一边斜着眼睛去注意糯米的反应,差点儿就没得个斜眼一类的毛病。 糯米虽然不去插嘴那两人的谈话,其实心里边还是有主意的。 听着赤霄道人的意思,显然是希望能够将裘墨给留在他们那个小门派里边。 其实,早从这小门派联系千仞宗开始,赤霄道人的心思就已经很明显了。现在不过是直白地同萧景言说出来罢了。 赤霄道人其实也考虑了很久,慢慢地观察着,直到确定千仞宗好像真的对裘墨本身没什么兴趣以后,才终于开了这个口。 “可……”糯米忍了好久,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小声地开口,道,“你不怕他……心气太高?” 赤霄道人一愣。 萧景言也是一顿。 显然这两人都没想到糯米竟然会开口插嘴,很是面面相觑了一番。 “他……是玄天阁的内门弟子。”糯米斟酌了一番,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表露自己意思的说法,“我想你应该明白,你这个小门派同玄天阁之间的差距是有多大。若你想要将这个人给留下来的话,恐怕你要付出的东西是不会少的。或是地位,或是别的,总不能是叫他在你门派里边就随随便便当个外门弟子吧。” 赤霄道人沉默。 这个问题,他不可能没有想过。只是,即便知道这些,他却也还是希望能够将裘墨留在他门派里边。至于以后的事情,赤霄道人觉得总有办法解决的。 同这个小门派里边的其他弟子一样,赤霄道人早就已经没有了心气。可即便是这样,却不代表他就没有向上的渴望。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再继续修炼,再继续突破。若是这个门派发展起来的话,他是不是就会有突破的法子了? 赤霄道人知道糯米说得很正确。 哪怕是裘墨愿意留在这个门派里边,可就是留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总不好一下子就将一个外人拉入到内门弟子的行列。而以裘墨的修为境界,却又实在不该当一个小门派外门弟子的。 甚至可以说,以裘墨现在这样的修为层次,直接就是当上这个门派的掌教,也没有什么问题。 ——哪怕裘墨愿意留下。 这显然是个大前提。 赤霄道人心头一动,慢慢摇了摇头。 同普通人相比,他也算是个不大爱讲话的。 “他愿意留下,自然是能接受这些的。至少,能吃饱。” 糯米也是一怔,紧接着就点了点头,不再讲话了。 赤霄道人说得也没错。 现在的人间界同以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在这小门派里边,确实是至少能够吃饱的。 糯米不免苦笑了一下。 她是担心得太多了。这是这小门派同裘墨之间的事情,她纵然是同盟,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若是,他们双方都愿意的话。 赤霄道人其实也觉得有些好奇。至少在他心目中,玄天阁内门弟子这样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充满着吸引力的。特别是千仞宗的这些修士愿意花费那样多的丹药来抢救裘墨的性命,反倒对裘墨这个人本身没有什么兴致,倒是叫赤霄道人十分疑惑。 难道是那个玄天阁的内门弟子本身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赤霄道人疑惑地想了想。 他同糯米不一样,回头想着,却也没能想出裘墨身上有哪里异样。 这么回头一想,愈发就觉得裘墨实在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 “这些……我们就先不管了吧。”萧景言一看这两人都不讲话了,就插了一句话,“若是他愿意要留下来的话,留在你们门派里就是了。我们……” 萧景言这话说了一半,就扭头去看了糯米一眼。 糯米也明白对方的意思,见到萧景言看向她这个方向,也就跟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咱们门派对那修士是没什么主意。既然是盟友,当然是无所谓的。”萧景言一边说着,一边还笑了笑。 明明是自己从来没想过要的东西,却是这样故作大方地推了出去。(未完待续) 八百三十四 疑点 一直到了夜里的时候,萧景言才终于同糯米说上了话。 他们两人在讲话的时候,柱子自然是跟在一边。虽然没有靠近,却也没有走很远。 这可不是柱子自己的意思。按照柱子的心意,这两人若是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他自然是应当避开的。可他才刚开始转身,人就已经被糯米拉住了。 “哎,师兄你到什么地方去呀。咱们要讲的是门派里边的事情,你听听也没什么呀,你不也是门派里边的么。”糯米手掌小小的,只够拉住柱子的三根手指头的,显得很是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却也显得十分可爱。 柱子沉默。 他其实算不得是千仞宗里边的弟子。 毕竟在那门派里边,他可是完全没有身份的。可既然糯米这样讲了,他也就不再避开,而是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站到了一边去。 糯米也没办法同萧景言确切地描述出裘墨身上的那些疑点来,只能是大概地同萧景言提了一提。她倒是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足够熟悉了的,不管她说得有多含糊,都不用担心萧景言会怀疑她的出发点和心思。所以即便是连着她自己都没有弄清楚的那些事情,她也毫不介意地就说了出来。 而且,同萧景言这么一说,说不准还能听一听对方的意见。 “……就是这么回事儿。我虽然只是觉得有些怀疑。可这些事情,也不完全就是没有意义的想法吧?倒是你先前一直同他说了那么久的话,有没有别的什么念头咧?”糯米细细地同萧景言掰扯了一遍。紧接着就向萧景言求助一样说了一句。 “你是说他身上的伤并不是真的?”萧景言皱起了眉头来。 他可不像糯米,是个一直对医修一类的事情有研究的。这时候就是听了糯米的话,却也还是没能完全的明白过来。 糯米摇摇头,“不是。他身上的伤口自然都是真的,这可伪造不出来。而且那些伤痕上头都有叶梵的灵气气息,显然是伤在叶梵手下。只是,以他体外那些伤口。显然是会影响到体内的灵脉的。却不知怎么的,体内的灵脉完全没有受伤。而且……他自称是玄天阁的内门弟子。修为层次看着却好似仅仅同你相当。” ——这句话若是换了个旁人,糯米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 萧景言好赖也已经是千仞宗的长老,她却竟然说对方的修为层次应当比不上个内门弟子,这可算不得是什么好话。 不过。在面对着萧景言的时候,糯米却是没有了这样小心翼翼的心思。 萧景言果然也没多想什么。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大概也对那些大门派有一定的了解,也就跟着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倒是没错的。我也能感觉到他的修为层次同我相当。不过……你确定他不是因为受伤了才降低了修为层次?” “不是的。”糯米又静静地摇了摇头。 一直到了夜里的时候,萧景言才终于同糯米说上了话。 他们两人在讲话的时候,柱子自然是跟在一边。虽然没有靠近。却也没有走很远。 这可不是柱子自己的意思。按照柱子的心意,这两人若是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他自然是应当避开的。可他才刚开始转身。人就已经被糯米拉住了。 “哎,师兄你到什么地方去呀。咱们要讲的是门派里边的事情,你听听也没什么呀,你不也是门派里边的么。”糯米手掌小小的,只够拉住柱子的三根手指头的,显得很是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却也显得十分可爱。 柱子沉默。 他其实算不得是千仞宗里边的弟子。 毕竟在那门派里边,他可是完全没有身份的。可既然糯米这样讲了。他也就不再避开,而是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站到了一边去。 糯米也没办法同萧景言确切地描述出裘墨身上的那些疑点来,只能是大概地同萧景言提了一提。她倒是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足够熟悉了的,不管她说得有多含糊,都不用担心萧景言会怀疑她的出发点和心思。所以即便是连着她自己都没有弄清楚的那些事情,她也毫不介意地就说了出来。 而且,同萧景言这么一说,说不准还能听一听对方的意见。 “……就是这么回事儿。我虽然只是觉得有些怀疑,可这些事情,也不完全就是没有意义的想法吧?倒是你先前一直同他说了那么久的话,有没有别的什么念头咧?”糯米细细地同萧景言掰扯了一遍,紧接着就向萧景言求助一样说了一句。 “你是说他身上的伤并不是真的?”萧景言皱起了眉头来。 他可不像糯米,是个一直对医修一类的事情有研究的。这时候就是听了糯米的话,却也还是没能完全的明白过来。 糯米摇摇头,“不是。他身上的伤口自然都是真的,这可伪造不出来。而且那些伤痕上头都有叶梵的灵气气息,显然是伤在叶梵手下。只是,以他体外那些伤口,显然是会影响到体内的灵脉的。却不知怎么的,体内的灵脉完全没有受伤。而且……他自称是玄天阁的内门弟子,修为层次看着却好似仅仅同你相当。” ——这句话若是换了个旁人,糯米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 萧景言好赖也已经是千仞宗的长老,她却竟然说对方的修为层次应当比不上个内门弟子,这可算不得是什么好话。 不过,在面对着萧景言的时候,糯米却是没有了这样小心翼翼的心思。 萧景言果然也没多想什么。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大概也对那些大门派有一定的了解,也就跟着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倒是没错的。我也能感觉到他的修为层次同我相当。不过……你确定他不是因为受伤了才降低了修为层次?” “不是的。”糯米又静静地摇了摇头。 一直到了夜里的时候,萧景言才终于同糯米说上了话。 他们两人在讲话的时候,柱子自然是跟在一边。虽然没有靠近,却也没有走很远。 这可不是柱子自己的意思。按照柱子的心意,这两人若是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他自然是应当避开的。可他才刚开始转身,人就已经被糯米拉住了。 “哎,师兄你到什么地方去呀。咱们要讲的是门派里边的事情,你听听也没什么呀,你不也是门派里边的么。”糯米手掌小小的,只够拉住柱子的三根手指头的,显得很是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却也显得十分可爱。 柱子沉默。 他其实算不得是千仞宗里边的弟子。 毕竟在那门派里边,他可是完全没有身份的。可既然糯米这样讲了,他也就不再避开,而是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站到了一边去。 糯米也没办法同萧景言确切地描述出裘墨身上的那些疑点来,只能是大概地同萧景言提了一提。她倒是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足够熟悉了的,不管她说得有多含糊,都不用担心萧景言会怀疑她的出发点和心思。所以即便是连着她自己都没有弄清楚的那些事情,她也毫不介意地就说了出来。 而且,同萧景言这么一说,说不准还能听一听对方的意见。 “……就是这么回事儿。我虽然只是觉得有些怀疑,可这些事情,也不完全就是没有意义的想法吧?倒是你先前一直同他说了那么久的话,有没有别的什么念头咧?”糯米细细地同萧景言掰扯了一遍,紧接着就向萧景言求助一样说了一句。 “你是说他身上的伤并不是真的?”萧景言皱起了眉头来。 他可不像糯米,是个一直对医修一类的事情有研究的。这时候就是听了糯米的话,却也还是没能完全的明白过来。 糯米摇摇头,“不是。他身上的伤口自然都是真的,这可伪造不出来。而且那些伤痕上头都有叶梵的灵气气息,显然是伤在叶梵手下。只是,以他体外那些伤口,显然是会影响到体内的灵脉的。却不知怎么的,体内的灵脉完全没有受伤。而且……他自称是玄天阁的内门弟子,修为层次看着却好似仅仅同你相当。” ——这句话若是换了个旁人,糯米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 萧景言好赖也已经是千仞宗的长老,她却竟然说对方的修为层次应当比不上个内门弟子,这可算不得是什么好话。 不过,在面对着萧景言的时候,糯米却是没有了这样小心翼翼的心思。 萧景言果然也没多想什么。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大概也对那些大门派有一定的了解,也就跟着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倒是没错的。我也能感觉到他的修为层次同我相当。不过……你确定他不是因为受伤了才降低了修为层次?”(未完待续) 八百三十五 成长 虽然从裘墨嘴里边听到了玄天阁的事情,糯米却还是忍不住怀疑这事情的真实性。 不管怎么说,等回到千仞宗以后,糯米还是忍不住绘制了几张传音符纸,写上了叶梵的名字,就朝着空中抛了出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跟叶梵说什么才好,只不过是想要知道叶梵如今怎么样罢了。她倒是不担心叶梵会陨落,只不过是担心这人会受伤罢了。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欠叶梵什么了,可一想到这个曾经的大师兄可能是在什么地方养伤,可能会需要一点儿丹药,她便又觉得有点儿坐不住了。 回到门派以后,糯米的日子又开始过得顺顺当当了起来。不是种植灵谷,就是开炉炼制丹药,要么就是自己打坐修炼,同过往的日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收接的传音符纸一下子多了起来。 除了那个小门派里边的修士以外,还有周步云传过来的传音符纸。 糯米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周步云传过来的传音符纸。她倒是想要同以前一样,完全就无视了那传音符纸的存在,可一想到当初在仙逸城见到对方那个虚弱的模样,又忍不住觉得有点儿心软。 偶尔在听见对方提出关于炼丹的问题来的时候,也就会稍微回答一番,并不多说别的话。 倒是同那个小门派的修士们传音的时候。更叫糯米觉得高兴。 她到底有些不太放心裘墨,于是在同他们传音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就会打听一下裘墨的情形。 那小门派里边的修士可以说是全然没有心机。听着糯米的提问,也没有多怀疑什么。糯米问什么,他们就直接回答什么,都叫糯米觉得有点儿惭愧了起来,好似自己在利用着他们一般。 幸亏糯米也不是要去做什么谋害他们的事情,怀着的可都是担心的心态,想明白了以后也就再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而从他们的叙述当中。糯米也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的地方。 她是不会太过关心那个商会的情形的。萧景言同她提起,她便听一听。将商会的发展放在心上。可若是萧景言不和她说,她却也不会多问。甚至就连千仞宗里边的杂役弟子,都比她对那商会更热心一些。 萧景言有时候见到糯米那样的潇洒,对那商会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忍不住就嘀咕着抱怨了一句,道,“这好赖是你想出来的主意,怎么你自个儿反倒是一点也不上心的模样。说不准了有需要你的时候,怎么竟一点儿也不过问的。” 糯米便笑,道,“这可不都是你负责的事情么。既然是你负责的,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倒不如是多炼制两炉丹药,好赖是可以给你们提供点儿援助。” 萧景言顿时有些无言以对。差点儿就没被噎住。 他自然是懂糯米这话的意思,可这商会要建立起来,并不仅仅只需要糯米所提供的丹药来充盈仓库。还有好些需要忙乎的地方。萧景言这时候只怀疑糯米是嫌那些事情太过麻烦,所以才直接来当了这么个甩手掌柜。虽然从裘墨嘴里边听到了玄天阁的事情,糯米却还是忍不住怀疑这事情的真实性。 不管怎么说,等回到千仞宗以后,糯米还是忍不住绘制了几张传音符纸,写上了叶梵的名字。就朝着空中抛了出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跟叶梵说什么才好,只不过是想要知道叶梵如今怎么样罢了。她倒是不担心叶梵会陨落。只不过是担心这人会受伤罢了。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欠叶梵什么了,可一想到这个曾经的大师兄可能是在什么地方养伤,可能会需要一点儿丹药,她便又觉得有点儿坐不住了。 回到门派以后,糯米的日子又开始过得顺顺当当了起来。不是种植灵谷,就是开炉炼制丹药,要么就是自己打坐修炼,同过往的日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收接的传音符纸一下子多了起来。 除了那个小门派里边的修士以外,还有周步云传过来的传音符纸。 糯米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周步云传过来的传音符纸。她倒是想要同以前一样,完全就无视了那传音符纸的存在,可一想到当初在仙逸城见到对方那个虚弱的模样,又忍不住觉得有点儿心软。 偶尔在听见对方提出关于炼丹的问题来的时候,也就会稍微回答一番,并不多说别的话。 倒是同那个小门派的修士们传音的时候,更叫糯米觉得高兴。 她到底有些不太放心裘墨,于是在同他们传音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就会打听一下裘墨的情形。 那小门派里边的修士可以说是全然没有心机,听着糯米的提问,也没有多怀疑什么。糯米问什么,他们就直接回答什么,都叫糯米觉得有点儿惭愧了起来,好似自己在利用着他们一般。 幸亏糯米也不是要去做什么谋害他们的事情,怀着的可都是担心的心态,想明白了以后也就再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而从他们的叙述当中,糯米也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的地方。 她是不会太过关心那个商会的情形的。萧景言同她提起,她便听一听,将商会的发展放在心上。可若是萧景言不和她说,她却也不会多问。甚至就连千仞宗里边的杂役弟子,都比她对那商会更热心一些。 萧景言有时候见到糯米那样的潇洒,对那商会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忍不住就嘀咕着抱怨了一句,道,“这好赖是你想出来的主意,怎么你自个儿反倒是一点也不上心的模样。说不准了有需要你的时候,怎么竟一点儿也不过问的。” 糯米便笑,道,“这可不都是你负责的事情么。既然是你负责的,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倒不如是多炼制两炉丹药,好赖是可以给你们提供点儿援助。” 萧景言顿时有些无言以对,差点儿就没被噎住。 他自然是懂糯米这话的意思,可这商会要建立起来,并不仅仅只需要糯米所提供的丹药来充盈仓库,还有好些需要忙乎的地方。萧景言这时候只怀疑糯米是嫌那些事情太过麻烦,所以才直接来当了这么个甩手掌柜。虽然从裘墨嘴里边听到了玄天阁的事情,糯米却还是忍不住怀疑这事情的真实性。 不管怎么说,等回到千仞宗以后,糯米还是忍不住绘制了几张传音符纸,写上了叶梵的名字,就朝着空中抛了出去。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跟叶梵说什么才好,只不过是想要知道叶梵如今怎么样罢了。她倒是不担心叶梵会陨落,只不过是担心这人会受伤罢了。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欠叶梵什么了,可一想到这个曾经的大师兄可能是在什么地方养伤,可能会需要一点儿丹药,她便又觉得有点儿坐不住了。 回到门派以后,糯米的日子又开始过得顺顺当当了起来。不是种植灵谷,就是开炉炼制丹药,要么就是自己打坐修炼,同过往的日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收接的传音符纸一下子多了起来。 除了那个小门派里边的修士以外,还有周步云传过来的传音符纸。 糯米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周步云传过来的传音符纸。她倒是想要同以前一样,完全就无视了那传音符纸的存在,可一想到当初在仙逸城见到对方那个虚弱的模样,又忍不住觉得有点儿心软。 偶尔在听见对方提出关于炼丹的问题来的时候,也就会稍微回答一番,并不多说别的话。 倒是同那个小门派的修士们传音的时候,更叫糯米觉得高兴。 她到底有些不太放心裘墨,于是在同他们传音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就会打听一下裘墨的情形。 那小门派里边的修士可以说是全然没有心机,听着糯米的提问,也没有多怀疑什么。糯米问什么,他们就直接回答什么,都叫糯米觉得有点儿惭愧了起来,好似自己在利用着他们一般。 幸亏糯米也不是要去做什么谋害他们的事情,怀着的可都是担心的心态,想明白了以后也就再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而从他们的叙述当中,糯米也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的地方。 她是不会太过关心那个商会的情形的。萧景言同她提起,她便听一听,将商会的发展放在心上。可若是萧景言不和她说,她却也不会多问。甚至就连千仞宗里边的杂役弟子,都比她对那商会更热心一些。 萧景言有时候见到糯米那样的潇洒,对那商会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忍不住就嘀咕着抱怨了一句,道,“这好赖是你想出来的主意,怎么你自个儿反倒是一点也不上心的模样。说不准了有需要你的时候,怎么竟一点儿也不过问的。”(未完待续) 八百三十六 发展 糯米一边听着外头发生的那些事情,不免是心中觉得有点儿惆怅。 特别是抬头见到如今千仞宗的模样,再对比着想想仙逸城,更是有些唏嘘。 以往仙逸城是那样庞大的一个仙城,那样叫人觉得羡慕。就连他们当初刚回到这人间界来的时候,好些弟子都犹豫着希望能够霸占住仙逸城那片废墟,觉得那实在是个好地方。 那时候的仙逸城虽然已经被轰成了废墟一片,却也到底是叫人觉得是个修仙练道的好地方。 ——如今却到底不一样了吧。 刚开始在这灵脉附近建立门派的时候,特别是那几个半妖,总是喜欢跑到外头的仙林里边去猎杀妖兽的。 糯米不好太拘着他们,便都随他们高兴的去了。 只不过糯米自己口袋里边所储存着的灵谷实在已经多得吃不完了,她自己还能够随时种植,因而千仞宗里边其实是从来不缺粮食的。她也是生怕外头那些妖兽被猎得过分,都会吓跑,于是才渐渐让那几只半妖收敛一些,可不要将那些妖兽都弄跑了才是。 那几只半妖单纯得很,糯米说的话,他们自然是照办,于是又恢复了每日在门派里边巡逻着,并到外头去打灵水这样的日子,又让几只半妖唠叨了好久,生怕不干活儿就没饭吃。 如今千仞宗周遭的仙林虽不说完全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可踩在飞剑上边一眼望去,终于再不是散发着那种颓唐的气息,也算是恢复了一些仙气。眼看着很是有些叫糯米想起最初的那个人间界来。 她给叶梵发出去的传音符纸终究是没有回音,也不知道叶梵到底是没有在这附近,还是出了什么别的状况。她曾经也犹豫过,要不要出门去找一找叶梵,却最终还是没能成行。 千仞宗里边需要她忙活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就连糯米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当真就忙得分不开身。还是她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也许她仅仅只是不愿意再同叶梵扯上更多的关系,所以才可以的回避了呢。 每每想到此。她都会隐隐的觉得不好意思。 也许就如同裘墨所讲的那样,叶梵也并没有在玄天阁覆灭的这个事情当中做什么错事。毕竟她来回想了好久,也还是没能想出来让玄天阁覆灭能够给叶梵带来什么好处。 叶梵虽然专注修炼,将当初门派里边安排给他所做的事情都当成了累赘。可即便是那样,他也还是在万剑宗里边生活了那样长的时光,一直到他觉得实在不能再忍受那样的事情,才动手将整个门派送葬了。 在玄天阁里边,糯米想不出来有什么会叫叶梵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叶梵虽然是玄天阁的内门弟子,可他到底是个后来的,就是有什么事情,终归也不会轮到他去做的。这不是能力的问题,是信任的问题。 就好比当初虽然玄天阁是派了叶梵到那门派大会上边去露脸。可也仅仅就是露一露面罢了。叶梵不见得就当真是那样的看不上门派大会里边的修士。糯米觉得自己稍微能够看出来一些,叶梵当初,也实在是有些无奈的。 他可能并没有将修士带回去的能耐。 玄天阁从最初开始。就没有打算在那门派大会上边招揽任何修士。 那样的环境,那样的不重视,换了旁人肯能会觉得是一种耻辱。可放到叶梵身上,糯米便觉得那个大师兄应当是会喜欢那样的对待才是的。他就是那样的人,想要一个可以安静修炼的环境。如今他得到了那样的环境,很难想象他竟然会自己亲手又将那环境推翻。 糯米几次犹豫。终究没有离开门派去寻找叶梵,倒是将叶梵先前托她做的丹药给炼制出来了。一直等那丹药炼制好了。她将丹药拿在手中的时候,都还有些发证。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将这丹药给炼制出来。 也许她心中还是期盼着能够再见到叶梵,然后将这丹药交到他手上去的吧。 大道方向虽不同,可既然都朝着同一个地方进发,终归,还是会有偶然碰面的时候才是。 那些被派出去的杂役弟子也都完成了手上的工作,陆续回到了门派来。糯米早就已经将他们要的丹药给炼制好了,现在不过是给他们分一分,然后问问他们在外头做事的情形罢了,倒也并不忙碌。 糯米同萧景言本以为这些杂役弟子可能会被那些同盟门派挽留一番的,可没想到他们回来得这样快,倒是有些吃惊了。 后来一问才知道,那些门派自身的灵谷就并不很多,很是不愿意要多养活这么一口人。在自家门派弟子学会了种植灵谷以后,便急急忙忙地将他们都给赶回来了。 毕竟那些同盟门派也知道,这些杂役无论供着多久,最终也还是要回到千仞宗去的,对他们可没有任何好处。 “怎么,他们竟然也没留你们帮忙种灵谷么?我还以为你们会被拉做苦力咧。”糯米听着那些杂役弟子有些愤愤不平地说诉说着自己被赶走的遭遇,顿时就笑了出来。 杂役弟子们便接连的摇头,道,“他们那儿能有多大的地方,又有多少种子能播种。咱们法术等阶不高,同他们那些方学会的修士也差不了多少。他们可没那么大片的灵田照看。这不,过河拆桥的就将咱们给赶回来了。” 他们面上那愤慨的神色,倒有一多半是装出来的。不过是好久不见副掌教,于是便将自己的苦楚夸大了来说一说罢了。 糯米听他们说得好笑,便是笑得眯起了眼睛,也不去理会那些杂役弟子要多拿一点儿丹药的请求。 “我这儿可没什么丹药能给你们的。门派里边是怎么个模样,你们是懂得的。若是想要丹药,就去同阿萧要去。管着仓库的可不是阿萧么,来我这儿要什么丹药咧。”糯米摊摊手,示意自己身上那是什么丹药都没有。 那些杂役弟子明知道糯米是在推托,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苦着脸又走开了。 既然这些杂役弟子都已经回来了,便表明那些同盟门派陆续都已经掌握了开垦灵田和栽种灵谷的技术了。这本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不过是他们从来没有涉猎过,所以才显得生疏罢了。如今有了指点,学起来也算得上是相当的快。 他们自然是栽种不如糯米手下的那些变异灵谷来,不过出产一些品质中下的灵谷,暂时果腹,再抽出些空余的出来挣点儿灵石,却也是足够有余了的。 有了先前签下的契约,所有同盟门派种植出来的灵谷,都要经由萧景言这边清点,再统一挑拣交易对象贩售出去。 如今人间界的形势好转了一些,灵谷却仍旧稀缺,再加上好些门派都因为幽冥一行而重视起储备来,于是总能卖出个好价格。 寻常门派偶尔有多余的灵谷贩售,那都是从牙缝里边挤出来的,数量极少不说,还相当昂贵。可商会这边有了糯米的那些储备,又有了各大门派联合起来的富裕,也算得上是财大气粗,每次出手的灵谷数量都相当多,价格也要较其他散卖的门派更便宜一下,一下子就占领了周遭一片的灵谷买卖市场。 那些灵谷到底卖到了什么地方去,糯米是一概不过问的。她当的就是个甩手掌柜,除了在每月分红的时候找萧景言要她的那份儿灵石以外,就再不去理会商会里边的事情了,倒是叫萧景言很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幸亏萧景言若是有什么需要糯米提供的丹药,糯米那是二话不说就开炉炼制。如今开炉所需的仙草也都是从商会里边划拨出来,一点儿不占千仞宗这边的仓库。 这灵谷自然只算是商会的第一步,他们最后想要做的可不仅仅是这样小桩的买卖。不过这样的事情也着急不得,只能是慢慢的经营下去。 萧景言已经开始少量地朝着外头贩售丹药了。 不过这丹药比灵谷还要更珍贵些,他并不像灵谷那样全对外贩售,只是对一些常买灵谷的门派家族提供,便愈发凸显出那些丹药的稀有来。 糯米一路担心着仙逸城同那小门派里边会闹出什么动静来,可她担心来担心去,却也还是没有见到那两家有变化。甚至可以说这些日子一直过得平稳安顺,都叫她有些无聊了起来。 这可当真不像是当初的人间界。 从幽冥那边回来的修士日益增多,有些重新修建了门派,有些是当了散修,不一而足。 千仞宗这边甚至收到了修仙宗门发过来的传音灵兽,大抵是表示修仙宗门重新对各大门派进行掌管的意思。 不过经过幽冥一行,修仙宗门又是折了方舟,气数都已经有些弱了。虽然发出了传信,可到底真正理会他们的门派,据说并不很多。而修仙宗门也不过就是发出了这么一个传信罢了,再没有见到有什么再一步的行动。(未完待续) 八百三十七 旧伤 有了这商会在外头一路经营着,萧景言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以前在这门派里边,秦广岚是最为忙碌的那一个,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今便是换成了萧景言是这模样。有时候真忙起来,一天得跑好几个门派,也实在是累得紧。 糯米本是当个甩手掌柜的,可商会这边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萧景言一时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于是便一把扯住糯米,讲,“这本是你说出来的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来帮忙才是。” 到底是因为商会建立的时间太短,千仞宗里边没有多少修士接触这个,而萧景言又不能到那些同盟里边找修士来做算账一类的事情。 到底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这商会发展得这样快。 虽然早就知道灵谷是样紧俏的东西,可如今卖得这样好,又不住有门派同修仙家族来洽谈,要希望能够结成同盟,倒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当初这个念头可真就如同玩笑一般,萧景言虽然是认认真真地做事,可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商会的发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速度。 糯米很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可既然萧景言扯着要她帮忙,她自然也不好推却,于是只能去帮着处理一些商会里边的事务。 这么一帮忙,她才知道萧景言平日是要做多少事情,不免都有些同情起萧景言来了。 光是每日来谈同盟协议的门派和家族就已经多得处理不过来了。 萧景言见糯米没什么怨言。直接就将那些堆积的传音符纸一类的东西推到了糯米面前去。那一整座小小的符纸山,差点儿就没将糯米埋在了桌子后头。 “……这么多?”糯米瞧着面前那比她还要高的小山,一时都有些发愣。 萧景言点点头。也来不及多讲什么,只道,“你随便看看,若是觉得差不多的,就记下名字放到一边;若是觉得不好,直接丢了就是,也无需回复了。” “这……不大好吧?”糯米小心翼翼地道。 萧景言于是叹了口气。“回复不过来啊。你若是有那个耐性,倒是可以给他们稍作回复。我是绝对没时间做这事情的了。你在这边先瞧着。我得先出门一趟了。” 糯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关心一下萧景言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就见到小山旁边那道人影已经一溜烟地就跑出去了,完全没有再同她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怎地这么忙么。”糯米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再回头看看桌子上边的那堆传音符纸。糯米便觉得连脑袋都开始疼了起来。 她如今坐着的这个地方,大抵算得上是萧景言的书房。这时候还没开始看桌上的那些东西,就见到窗口那边又不住的有传音符纸同信笺一类的东西落下,显然也是些大同小异的内容。 糯米是从来没有闯入过萧景言的这个书房,如今一看,不免是倒吸了口凉气,发现萧景言是当真忙得不可开交了。 不要说是萧景言平日还要在外头做事了,即便是像她这样,就只坐在桌子前边处理这些东西。也万万跟不上那些传音符纸同信笺掉落的速度。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师兄”,将柱子也给唤入到书房里边来。 柱子本是守在外头的。听到糯米招呼他,这才走了进去。一进到这书房里边,柱子也被那纷纷扬扬掉落的传音符纸吓了一跳,盯着那边看了半晌,这才终于在糯米的召唤中回过了神来。有了这商会在外头一路经营着,萧景言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以前在这门派里边。秦广岚是最为忙碌的那一个,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今便是换成了萧景言是这模样。有时候真忙起来。一天得跑好几个门派,也实在是累得紧。 糯米本是当个甩手掌柜的,可商会这边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萧景言一时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于是便一把扯住糯米,讲,“这本是你说出来的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来帮忙才是。” 到底是因为商会建立的时间太短,千仞宗里边没有多少修士接触这个,而萧景言又不能到那些同盟里边找修士来做算账一类的事情。 到底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这商会发展得这样快。 虽然早就知道灵谷是样紧俏的东西,可如今卖得这样好,又不住有门派同修仙家族来洽谈,要希望能够结成同盟,倒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当初这个念头可真就如同玩笑一般,萧景言虽然是认认真真地做事,可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商会的发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速度。 糯米很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可既然萧景言扯着要她帮忙,她自然也不好推却,于是只能去帮着处理一些商会里边的事务。 这么一帮忙,她才知道萧景言平日是要做多少事情,不免都有些同情起萧景言来了。 光是每日来谈同盟协议的门派和家族就已经多得处理不过来了。 萧景言见糯米没什么怨言,直接就将那些堆积的传音符纸一类的东西推到了糯米面前去。那一整座小小的符纸山,差点儿就没将糯米埋在了桌子后头。 “……这么多?”糯米瞧着面前那比她还要高的小山,一时都有些发愣。 萧景言点点头,也来不及多讲什么,只道,“你随便看看,若是觉得差不多的,就记下名字放到一边;若是觉得不好,直接丢了就是,也无需回复了。” “这……不大好吧?”糯米小心翼翼地道。 萧景言于是叹了口气,“回复不过来啊。你若是有那个耐性,倒是可以给他们稍作回复。我是绝对没时间做这事情的了。你在这边先瞧着,我得先出门一趟了。” 糯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关心一下萧景言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就见到小山旁边那道人影已经一溜烟地就跑出去了,完全没有再同她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怎地这么忙么。”糯米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再回头看看桌子上边的那堆传音符纸,糯米便觉得连脑袋都开始疼了起来。 她如今坐着的这个地方,大抵算得上是萧景言的书房。这时候还没开始看桌上的那些东西,就见到窗口那边又不住的有传音符纸同信笺一类的东西落下,显然也是些大同小异的内容。 糯米是从来没有闯入过萧景言的这个书房,如今一看,不免是倒吸了口凉气,发现萧景言是当真忙得不可开交了。 不要说是萧景言平日还要在外头做事了,即便是像她这样,就只坐在桌子前边处理这些东西,也万万跟不上那些传音符纸同信笺掉落的速度。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师兄”,将柱子也给唤入到书房里边来。 柱子本是守在外头的,听到糯米招呼他,这才走了进去。一进到这书房里边,柱子也被那纷纷扬扬掉落的传音符纸吓了一跳,盯着那边看了半晌,这才终于在糯米的召唤中回过了神来。有了这商会在外头一路经营着,萧景言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以前在这门派里边,秦广岚是最为忙碌的那一个,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今便是换成了萧景言是这模样。有时候真忙起来,一天得跑好几个门派,也实在是累得紧。有时候真忙起来,一天得跑好几个门派,也实在是累得紧。 糯米本是当个甩手掌柜的,可商会这边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萧景言一时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于是便一把扯住糯米,讲,“这本是你说出来的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来帮忙才是。” 到底是因为商会建立的时间太短,千仞宗里边没有多少修士接触这个,而萧景言又不能到那些同盟里边找修士来做算账一类的事情。 到底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这商会发展得这样快。 虽然早就知道灵谷是样紧俏的东西,可如今卖得这样好,又不住有门派同修仙家族来洽谈,要希望能够结成同盟,倒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当初这个念头可真就如同玩笑一般,萧景言虽然是认认真真地做事,可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商会的发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速度。 糯米很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可既然萧景言扯着要她帮忙,她自然也不好推却,于是只能去帮着处理一些商会里边的事务。 这么一帮忙,她才知道萧景言平日是要做多少事情,不免都有些同情起萧景言来了。 光是每日来谈同盟协议的门派和家族就已经多得处理不过来了。 萧景言见糯米没什么怨言,直接就将那些堆积的传音符纸一类的东西推到了糯米面前去。那一整座小小的符纸山,差点儿就没将糯米埋在了桌子后头。 “……这么多?”糯米瞧着面前那比她还要高的小山,一时都有些发愣。 “……这么多?”糯米瞧着面前那比她还要高的小山,一时都有些发愣。(未完待续) 八百三十八 上门 有了这商会在外头一路经营着,萧景言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以前在这门派里边,秦广岚是最为忙碌的那一个,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今便是换成了萧景言是这模样。有时候真忙起来,一天得跑好几个门派,也实在是累得紧。 糯米本是当个甩手掌柜的,可商会这边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萧景言一时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于是便一把扯住糯米,讲,“这本是你说出来的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来帮忙才是。” 到底是因为商会建立的时间太短,千仞宗里边没有多少修士接触这个,而萧景言又不能到那些同盟里边找修士来做算账一类的事情。 到底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这商会发展得这样快。 虽然早就知道灵谷是样紧俏的东西,可如今卖得这样好,又不住有门派同修仙家族来洽谈,要希望能够结成同盟,倒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当初这个念头可真就如同玩笑一般,萧景言虽然是认认真真地做事,可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商会的发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速度。 糯米很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可既然萧景言扯着要她帮忙,她自然也不好推却,于是只能去帮着处理一些商会里边的事务。 这么一帮忙,她才知道萧景言平日是要做多少事情,不免都有些同情起萧景言来了。 光是每日来谈同盟协议的门派和家族就已经多得处理不过来了。 萧景言见糯米没什么怨言。直接就将那些堆积的传音符纸一类的东西推到了糯米面前去。那一整座小小的符纸山,差点儿就没将糯米埋在了桌子后头。 “……这么多?”糯米瞧着面前那比她还要高的小山,一时都有些发愣。 萧景言点点头。也来不及多讲什么,只道,“你随便看看,若是觉得差不多的,就记下名字放到一边;若是觉得不好,直接丢了就是,也无需回复了。” “这……不大好吧?”糯米小心翼翼地道。 萧景言于是叹了口气。“回复不过来啊。你若是有那个耐性,倒是可以给他们稍作回复。我是绝对没时间做这事情的了。你在这边先瞧着。我得先出门一趟了。” 糯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关心一下萧景言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就见到小山旁边那道人影已经一溜烟地就跑出去了,完全没有再同她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怎地这么忙么。”糯米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再回头看看桌子上边的那堆传音符纸。糯米便觉得连脑袋都开始疼了起来。 她如今坐着的这个地方,大抵算得上是萧景言的书房。这时候还没开始看桌上的那些东西,就见到窗口那边又不住的有传音符纸同信笺一类的东西落下,显然也是些大同小异的内容。 糯米是从来没有闯入过萧景言的这个书房,如今一看,不免是倒吸了口凉气,发现萧景言是当真忙得不可开交了。 不要说是萧景言平日还要在外头做事了,即便是像她这样,就只坐在桌子前边处理这些东西。也万万跟不上那些传音符纸同信笺掉落的速度。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师兄”,将柱子也给唤入到书房里边来。 柱子本是守在外头的。听到糯米招呼他,这才走了进去。一进到这书房里边,柱子也被那纷纷扬扬掉落的传音符纸吓了一跳,盯着那边看了半晌,这才终于在糯米的召唤中回过了神来。 他甚至还在房间里边环视了一圈,花费了一点儿时间。这才终于在那书桌的小山后头发现了糯米,也拿不准糯米这是在做什么。不免都有些愣神。 “那是……什么东西?”柱子有些犹豫地发问。 糯米便叹气,“都是找阿萧的。大抵是想要加入到商会同盟一类的请求吧。我也还没开始看呢。说是里边有好些有了这商会在外头一路经营着,萧景言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以前在这门派里边,秦广岚是最为忙碌的那一个,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今便是换成了萧景言是这模样。有时候真忙起来,一天得跑好几个门派,也实在是累得紧。 糯米本是当个甩手掌柜的,可商会这边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萧景言一时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于是便一把扯住糯米,讲,“这本是你说出来的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来帮忙才是。” 到底是因为商会建立的时间太短,千仞宗里边没有多少修士接触这个,而萧景言又不能到那些同盟里边找修士来做算账一类的事情。 到底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这商会发展得这样快。 虽然早就知道灵谷是样紧俏的东西,可如今卖得这样好,又不住有门派同修仙家族来洽谈,要希望能够结成同盟,倒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当初这个念头可真就如同玩笑一般,萧景言虽然是认认真真地做事,可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商会的发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速度。 糯米很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可既然萧景言扯着要她帮忙,她自然也不好推却,于是只能去帮着处理一些商会里边的事务。 这么一帮忙,她才知道萧景言平日是要做多少事情,不免都有些同情起萧景言来了。有了这商会在外头一路经营着,萧景言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以前在这门派里边,秦广岚是最为忙碌的那一个,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今便是换成了萧景言是这模样。有时候真忙起来,一天得跑好几个门派,也实在是累得紧。 糯米本是当个甩手掌柜的,可商会这边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萧景言一时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于是便一把扯住糯米,讲,“这本是你说出来的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来帮忙才是。” 到底是因为商会建立的时间太短,千仞宗里边没有多少修士接触这个,而萧景言又不能到那些同盟里边找修士来做算账一类的事情。 到底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这商会发展得这样快。 虽然早就知道灵谷是样紧俏的东西,可如今卖得这样好,又不住有门派同修仙家族来洽谈,要希望能够结成同盟,倒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当初这个念头可真就如同玩笑一般,萧景言虽然是认认真真地做事,可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商会的发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速度。 糯米很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可既然萧景言扯着要她帮忙,她自然也不好推却,于是只能去帮着处理一些商会里边的事务。 这么一帮忙,她才知道萧景言平日是要做多少事情,不免都有些同情起萧景言来了。 光是每日来谈同盟协议的门派和家族就已经多得处理不过来了。 萧景言见糯米没什么怨言,直接就将那些堆积的传音符纸一类的东西推到了糯米面前去。那一整座小小的符纸山,差点儿就没将糯米埋在了桌子后头。 “……这么多?”糯米瞧着面前那比她还要高的小山,一时都有些发愣。 萧景言点点头,也来不及多讲什么,只道,“你随便看看,若是觉得差不多的,就记下名字放到一边;若是觉得不好,直接丢了就是,也无需回复了。” “这……不大好吧?”糯米小心翼翼地道。 萧景言于是叹了口气,“回复不过来啊。你若是有那个耐性,倒是可以给他们稍作回复。我是绝对没时间做这事情的了。你在这边先瞧着,我得先出门一趟了。” 糯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关心一下萧景言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就见到小山旁边那道人影已经一溜烟地就跑出去了,完全没有再同她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怎地这么忙么。”糯米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再回头看看桌子上边的那堆传音符纸,糯米便觉得连脑袋都开始疼了起来。 她如今坐着的这个地方,大抵算得上是萧景言的书房。这时候还没开始看桌上的那些东西,就见到窗口那边又不住的有传音符纸同信笺一类的东西落下,显然也是些大同小异的内容。 糯米是从来没有闯入过萧景言的这个书房,如今一看,不免是倒吸了口凉气,发现萧景言是当真忙得不可开交了。 不要说是萧景言平日还要在外头做事了,即便是像她这样,就只坐在桌子前边处理这些东西,也万万跟不上那些传音符纸同信笺掉落的速度。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师兄”,将柱子也给唤入到书房里边来。 柱子本是守在外头的,听到糯米招呼他,这才走了进去。一进到这书房里边,柱子也被那纷纷扬扬掉落的传音符纸吓了一跳,盯着那边看了半晌,这才终于在糯米的召唤中回过了神来。 他甚至还在房间里边环视了一圈,花费了一点儿时间,这才终于在那书桌的小山后头发现了糯米,也拿不准糯米这是在做什么,不免都有些愣神。(未完待续) 八百三十九 过往 有了这商会在外头一路经营着,萧景言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以前在这门派里边,秦广岚是最为忙碌的那一个,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今便是换成了萧景言是这模样。有时候真忙起来,一天得跑好几个门派,也实在是累得紧。 糯米本是当个甩手掌柜的,可商会这边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萧景言一时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于是便一把扯住糯米,讲,“这本是你说出来的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来帮忙才是。” 到底是因为商会建立的时间太短,千仞宗里边没有多少修士接触这个,而萧景言又不能到那些同盟里边找修士来做算账一类的事情。 到底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这商会发展得这样快。 虽然早就知道灵谷是样紧俏的东西,可如今卖得这样好,又不住有门派同修仙家族来洽谈,要希望能够结成同盟,倒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当初这个念头可真就如同玩笑一般,萧景言虽然是认认真真地做事,可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商会的发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速度。 糯米很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可既然萧景言扯着要她帮忙,她自然也不好推却,于是只能去帮着处理一些商会里边的事务。 这么一帮忙,她才知道萧景言平日是要做多少事情,不免都有些同情起萧景言来了。 光是每日来谈同盟协议的门派和家族就已经多得处理不过来了。 萧景言见糯米没什么怨言。直接就将那些堆积的传音符纸一类的东西推到了糯米面前去。那一整座小小的符纸山,差点儿就没将糯米埋在了桌子后头。 “……这么多?”糯米瞧着面前那比她还要高的小山,一时都有些发愣。 萧景言点点头。也来不及多讲什么,只道,“你随便看看,若是觉得差不多的,就记下名字放到一边;若是觉得不好,直接丢了就是,也无需回复了。” “这……不大好吧?”糯米小心翼翼地道。 萧景言于是叹了口气。“回复不过来啊。你若是有那个耐性,倒是可以给他们稍作回复。我是绝对没时间做这事情的了。你在这边先瞧着。我得先出门一趟了。” 糯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关心一下萧景言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就见到小山旁边那道人影已经一溜烟地就跑出去了,完全没有再同她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怎地这么忙么。”糯米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再回头看看桌子上边的那堆传音符纸。糯米便觉得连脑袋都开始疼了起来。 她如今坐着的这个地方,大抵算得上是萧景言的书房。这时候还没开始看桌上的那些东西,就见到窗口那边又不住的有传音符纸同信笺一类的东西落下,显然也是些大同小异的内容。 糯米是从来没有闯入过萧景言的这个书房,如今一看,不免是倒吸了口凉气,发现萧景言是当真忙得不可开交了。 不要说是萧景言平日还要在外头做事了,即便是像她这样,就只坐在桌子前边处理这些东西。也万万跟不上那些传音符纸同信笺掉落的速度。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师兄”,将柱子也给唤入到书房里边来。 柱子本是守在外头的。听到糯米招呼他,这才走了进去。一进到这书房里边,柱子也被那纷纷扬扬掉落的传音符纸吓了一跳,盯着那边看了半晌,这才终于在糯米的召唤中回过了神来。 他甚至还在房间里边环视了一圈,花费了一点儿时间。这才终于在那书桌的小山后头发现了糯米,也拿不准糯米这是在做什么。不免都有些愣神。 “那是……什么东西?”柱子有些犹豫地发问。 糯米便叹气,“都是找阿萧的。大抵是想要加入到商会同盟一类的请求吧。我也还没开始看呢。说是里边有好些虽然挑拣的,就都推给我来看了。他可不是忙着么,也没时间来做这,我只能是帮忙了。” 她一边解释着,一边又伸手拨弄了一下面前堆着的那些东西,情绪明显是有些恹恹的。 柱子看着糯米那个模样,一下子就觉得有点儿心疼起来。他可不是个能够将什么心疼难过一类亲密的话挂在嘴边的人,这时候就是觉得心疼,却也只能是默默地站在糯米旁边,一边看着她在拨弄桌面上的东西,一边开始伸手过去帮忙收拾了起来。 方才萧景言将东西送到桌子面前去给糯米的时候,自然没有那样轻松悠闲的心思,会将那些传音符纸一类的东西好好收拾。所以先前那些东西都是杂乱无章地丢在桌面上边的,眼看着就是凌乱的一堆,只是看一眼就叫人觉得烦躁了起来。 东西本就已经多得叫人有些绝望,还那么乱哄哄的堆在桌面上,糯米更是连看都不想去看了。她只生怕自己伸手一抽,这桌面上的东西就要呼啦啦地倒下来,直接砸到她的脑袋上边去。 柱子伸手要整理那桌面上的东西,糯米倒也不在意,就那样托着下巴,靠在桌子边上,静静地看着柱子收拾,甚至还露出了一点儿笑容来,好似还相当享受这么个难得的时光一样。 她既然是将柱子喊到房间里边来,自然是想要同这人多呆在一块儿的。 糯米如今也说不好自己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是如今却是愈发的渴望同柱子呆在一处。有时候闲暇无事,甚至要忍不住想如今这般,将人喊到身边来。也不做什么,仅仅只是就那么看着,感觉到对方就在身边,已经是觉得相当的安心了。 这是种根本没有办法去解释的心情。 她自己想了好久,也还是没办法将这种心思探究个究竟出来,最后边只能归结于自己少年时候的那些经历上头。过往她总是一个人呆着过日子的,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哪怕生死攸关,却也没有人会替她想一想,又或者是帮她做事,甚至就连一个能一直就待在她身边默默支持着的人也没有。 许是就因为有着过去那些年所积攒下来的空虚茫然同害怕,才使得她那样拼命地想要去留住什么,挽回什么。 窗外的阳光透过疏落的木头窗格,静静地打在柱子身上。 那木头的窗格子还是柱子当初小心地拼凑起来的,好似花费了不少功夫,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对萧景言的房间那样上心。可如今一看,那窗格子却也当真是有着点儿风情秀致的意思在里边。 这个时候,糯米甚至有种恍惚的感觉,觉得只要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就已经很好了。不论日后是不是能修炼到白日飞升的境界,又或是仅仅只当一个在凡世间混日子的寻常修士。 只要身边有着那么个人,就都好。 她曾经不理解那些努力修炼的修士,后来又不能理解那些将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但如今经历多了才知道,每个人过日子的方式总归是不一样的,只要自己过得高兴,那便比什么都好,根本无需硬朝着某个被限制好的方向努力。 要说叶梵那种一心修炼的想法,自然是很得寻常门派家族支持的。可要说他当真就比萧景言这种全心扑在商会上边的日子过得要好多少,糯米却觉得——未必。 柱子一直是默默地在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下子注意到糯米的目光以后,先是觉得有点儿困惑,紧接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先是沉默着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又见糯米还是用那样有些奇怪的神色瞧着他,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忍不住便开口,“怎么……?” 糯米一边笑着摇头,“没什么嘛。就是瞧着师兄你收拾得这样熟练,可想不到你平日是不做这种细碎事的。这瞧着可收拾得又快又好咧。”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细细地眯成一个月牙的形状,只露出一丁点儿黑漆漆的眼珠子,很是软糯的模样,叫人一看就也跟着心头发酥。 柱子不免又是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 糯米却已经不再去搭理他了,而是笑着拿起了面前放着的其中一卷信笺。桌面上原先乱哄哄的东西经柱子一收拾,一下子就变得整洁了起来。东西的数量虽然没有减少分毫,可当他们被这样工工整整地摆起来以后,倒突然变得没有那样的凌乱了,甚至好似都不再那样难以处理。 那信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用什么灵兽传过来的,用的竟然也不是传音。 糯米本还是笑着的,可这时候展开了手上的那卷信笺,简单地看了几眼以后,面色突然就沉了下去。就连站在旁边的柱子,也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就生出了变化。 “这人……”糯米只说了两个字。 紧接着她就又笑了笑。 可她这时候的笑容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那种温和甜软,竟是有种说不出的违和和难过在里边,叫柱子眼看着都是心中一紧。(未完待续) ps:感冒,已死,请过24小时后再来看……跪谢各位 八百四十 罪 有了这商会在外头一路经营着,萧景言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以前在这门派里边,秦广岚是最为忙碌的那一个,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今便是换成了萧景言是这模样。有时候真忙起来,一天得跑好几个门派,也实在是累得紧。 糯米本是当个甩手掌柜的,可商会这边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萧景言一时也找不到别人帮忙,于是便一把扯住糯米,讲,“这本是你说出来的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来帮忙才是。” 到底是因为商会建立的时间太短,千仞宗里边没有多少修士接触这个,而萧景言又不能到那些同盟里边找修士来做算账一类的事情。 到底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这商会发展得这样快。 虽然早就知道灵谷是样紧俏的东西,可如今卖得这样好,又不住有门派同修仙家族来洽谈,要希望能够结成同盟,倒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当初这个念头可真就如同玩笑一般,萧景言虽然是认认真真地做事,可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商会的发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速度。 糯米很是有些稀里糊涂的,可既然萧景言扯着要她帮忙,她自然也不好推却,于是只能去帮着处理一些商会里边的事务。 这么一帮忙,她才知道萧景言平日是要做多少事情,不免都有些同情起萧景言来了。 光是每日来谈同盟协议的门派和家族就已经多得处理不过来了。 萧景言见糯米没什么怨言。直接就将那些堆积的传音符纸一类的东西推到了糯米面前去。那一整座小小的符纸山,差点儿就没将糯米埋在了桌子后头。 “……这么多?”糯米瞧着面前那比她还要高的小山,一时都有些发愣。 萧景言点点头。也来不及多讲什么,只道,“你随便看看,若是觉得差不多的,就记下名字放到一边;若是觉得不好,直接丢了就是,也无需回复了。” “这……不大好吧?”糯米小心翼翼地道。 萧景言于是叹了口气。“回复不过来啊。你若是有那个耐性,倒是可以给他们稍作回复。我是绝对没时间做这事情的了。你在这边先瞧着。我得先出门一趟了。” 糯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关心一下萧景言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就见到小山旁边那道人影已经一溜烟地就跑出去了,完全没有再同她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怎地这么忙么。”糯米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再回头看看桌子上边的那堆传音符纸。糯米便觉得连脑袋都开始疼了起来。 她如今坐着的这个地方,大抵算得上是萧景言的书房。这时候还没开始看桌上的那些东西,就见到窗口那边又不住的有传音符纸同信笺一类的东西落下,显然也是些大同小异的内容。 糯米是从来没有闯入过萧景言的这个书房,如今一看,不免是倒吸了口凉气,发现萧景言是当真忙得不可开交了。 不要说是萧景言平日还要在外头做事了,即便是像她这样,就只坐在桌子前边处理这些东西。也万万跟不上那些传音符纸同信笺掉落的速度。 糯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师兄”,将柱子也给唤入到书房里边来。 柱子本是守在外头的。听到糯米招呼他,这才走了进去。一进到这书房里边,柱子也被那纷纷扬扬掉落的传音符纸吓了一跳,盯着那边看了半晌,这才终于在糯米的召唤中回过了神来。 他甚至还在房间里边环视了一圈,花费了一点儿时间。这才终于在那书桌的小山后头发现了糯米,也拿不准糯米这是在做什么。不免都有些愣神。 “那是……什么东西?”柱子有些犹豫地发问。 糯米便叹气,“都是找阿萧的。大抵是想要加入到商会同盟一类的请求吧。我也还没开始看呢。说是里边有好些虽然挑拣的,就都推给我来看了。他可不是忙着么,也没时间来做这,我只能是帮忙了。” 她一边解释着,一边又伸手拨弄了一下面前堆着的那些东西,情绪明显是有些恹恹的。 柱子看着糯米那个模样,一下子就觉得有点儿心疼起来。他可不是个能够将什么心疼难过一类亲密的话挂在嘴边的人,这时候就是觉得心疼,却也只能是默默地站在糯米旁边,一边看着她在拨弄桌面上的东西,一边开始伸手过去帮忙收拾了起来。 方才萧景言将东西送到桌子面前去给糯米的时候,自然没有那样轻松悠闲的心思,会将那些传音符纸一类的东西好好收拾。所以先前那些东西都是杂乱无章地丢在桌面上边的,眼看着就是凌乱的一堆,只是看一眼就叫人觉得烦躁了起来。眼看着就是凌乱的一堆,只是看一眼就叫人觉得烦躁了起来。 东西本就已经多得叫人有些绝望,还那么乱哄哄的堆在桌面上,糯米更是连看都不想去看了。她只生怕自己伸手一抽,这桌面上的东西就要呼啦啦地倒下来,直接砸到她的脑袋上边去。 柱子伸手要整理那桌面上的东西,糯米倒也不在意,就那样托着下巴,靠在桌子边上,静静地看着柱子收拾,甚至还露出了一点儿笑容来,好似还相当享受这么个难得的时光一样。 她既然是将柱子喊到房间里边来,自然是想要同这人多呆在一块儿的。 糯米如今也说不好自己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是如今却是愈发的渴望同柱子呆在一处。有时候闲暇无事,甚至要忍不住想如今这般,将人喊到身边来。也不做什么,仅仅只是就那么看着,感觉到对方就在身边,已经是觉得相当的安心了。 这是种根本没有办法去解释的心情。 她自己想了好久,也还是没办法将这种心思探究个究竟出来,最后边只能归结于自己少年时候的那些经历上头。过往她总是一个人呆着过日子的,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哪怕生死攸关,却也没有人会替她想一想,又或者是帮她做事,甚至就连一个能一直就待在她身边默默支持着的人也没有。 许是就因为有着过去那些年所积攒下来的空虚茫然同害怕,才使得她那样拼命地想要去留住什么,挽回什么。 窗外的阳光透过疏落的木头窗格,静静地打在柱子身上。 那木头的窗格子还是柱子当初小心地拼凑起来的,好似花费了不少功夫,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对萧景言的房间那样上心。可如今一看,那窗格子却也当真是有着点儿风情秀致的意思在里边。 这个时候,糯米甚至有种恍惚的感觉,觉得只要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就已经很好了。不论日后是不是能修炼到白日飞升的境界,又或是仅仅只当一个在凡世间混日子的寻常修士。 只要身边有着那么个人,就都好。 她曾经不理解那些努力修炼的修士,后来又不能理解那些将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但如今经历多了才知道,每个人过日子的方式总归是不一样的,只要自己过得高兴,那便比什么都好,根本无需硬朝着某个被限制好的方向努力。 要说叶梵那种一心修炼的想法,自然是很得寻常门派家族支持的。可要说他当真就比萧景言这种全心扑在商会上边的日子过得要好多少,糯米却觉得——未必。 柱子一直是默默地在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下子注意到糯米的目光以后,先是觉得有点儿困惑,紧接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先是沉默着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又见糯米还是用那样有些奇怪的神色瞧着他,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忍不住便开口,“怎么……?” 糯米一边笑着摇头,“没什么嘛。就是瞧着师兄你收拾得这样熟练,可想不到你平日是不做这种细碎事的。这瞧着可收拾得又快又好咧。”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细细地眯成一个月牙的形状,只露出一丁点儿黑漆漆的眼珠子,很是软糯的模样,叫人一看就也跟着心头发酥。 柱子不免又是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 糯米却已经不再去搭理他了,而是笑着拿起了面前放着的其中一卷信笺。桌面上原先乱哄哄的东西经柱子一收拾,一下子就变得整洁了起来。东西的数量虽然没有减少分毫,可当他们被这样工工整整地摆起来以后,倒突然变得没有那样的凌乱了,甚至好似都不再那样难以处理。 那信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用什么灵兽传过来的,用的竟然也不是传音。 糯米本还是笑着的,可这时候展开了手上的那卷信笺,简单地看了几眼以后,面色突然就沉了下去。就连站在旁边的柱子,也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就生出了变化。 “这人……”糯米只说了两个字。 紧接着她就又笑了笑。(未完待续) 八百四十一 柱子见到糯米面上露出的神情,忍不住就想要开口。 可他却又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才好。糯米那神情竟是已经奇怪得让他觉得有点儿心惊,又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心疼。不过是个笑容,他却总感觉自己好像在那里边读出了更多难过的意思来一样。 糯米已经没有在笑了。 她咬着嘴唇,面色很是不好看,将不论是笑又或者怒都收敛了起来,只露出了一副板着脸面的模样,叫人完全没办法猜透她心里边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可柱子同糯米一块儿待得久了,早就能看出糯米的心情了。这时候见糯米还是微微咬着嘴角,便知道她心里边还是觉得不痛快,而且是相当的不痛快。 而糯米还是在认认真真地看着那张信笺,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柱子既想要开口问一问,却又觉得好像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才好,一时倒是将自己给噎住了。 糯米倒是没有注意他那边的情况,自顾自地看了好久那信笺,最后才终于从那信笺上头将注意力挪开了,头也不抬地就开口说了一句,“我便是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人怎么还好意思朝着咱们这门派发信笺过来呢。” 她讲话的时候语调很轻,带着点儿嘲讽的味道。但柱子一听到糯米这句话,便已经跟着放松了一些。糯米到底是已经将自己的真性情给展露出来了。便说明她心中的那些抑郁和不高兴都已经跟着消减了一些。 “什么人?”柱子顺着糯米的话已经问了出来。 “……坏人。”糯米想了想,最后只能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来,“师兄你许是不知道。以前万剑宗灭门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吧。我……想要回去找你,却是见过的。那情形是我一辈子也忘不掉的。我是没法子忘记,孙敏当时是怎么就在我面前咽气的。” 柱子静静地听着。 他从来没有从糯米口中听过当初万剑宗的情况。这时候突然听到糯米说起这些,却也并不多问,就只是静静地看着糯米,好像在等着她将心里边积存着的那些东西一口气倒出来一样。 糯米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在诉说着当初那些事情的时候。面上一直是维持着一种近乎是强忍的平静。她任由阳光洒落在她面上,也不去多管自己如今这模样看着是不是让人难受。 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当初在青泉峰上边见到的情形。那满地的废墟是地上随处可见的鲜血。同先前的人间界倒是很有几分凌乱的相似。虽然从来不曾提起,却是因为埋在心底最痛的地方,所以才不愿意拿出来随便说。 当初那情景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她也不愿意拿出来扰乱柱子的心思。 可现在。她却是全部都说出来了。 说了当初青泉峰上边的情形,也将铁生门同花眠的情况也跟着一道说了出来。 如今再想起那些事情的时候,她对花眠已经不再是国王那样的惊惧,更多的则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厌恶不喜。她其实常常会忘记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可也不知道是因为仙缘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在她要忘记这个人的时候,这人却总是会突然地就出现在她的面前,提醒她铁生门的存在,也提醒她记着心中还藏着的那些情感。 柱子听得很认真,完全没有一丝不耐烦。更不像是糯米当初所认为的那样,会流露出那种不舒服的模样。他甚至都没有太在意糯米所描述的那些内容,而是更关心着糯米的情形。 糯米倒是没有注意到柱子的目光。还是慢悠悠地将自己常年来一直藏在心中的那些话都说了出来,这才慢慢地吐了口气,然后扭头望了柱子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当初……就是那样的。我、我只要一想到山峰上头的情形,就忍不住觉得那些人当真是丧心病狂。” 柱子虽是憨直。却也不笨,听糯米这么说了一路。便开口问,“那信笺……是铁生门?” 糯米叹了口气,似乎是相当不经意地扬了扬手中的信笺,叹气道,“没错。而且是花眠亲写的。我实在不明白,他怎么还好来给咱们门派写信的。要说不知道,那可也不至于。先前在那门派大会上边,他就已经见过我了,明知道我是在这门派里边的,又何苦还来自找不自在。” 她并没有想过要柱子给她什么答案,只是自顾自地讲话,所以不等柱子回应什么,她就又跟着自言自语一样地讲了起来,“许是料不到我竟会是见到这信笺的吧。他就不想想,我如何不会将当初的事情同旁人说去。这是我看见了,倒也罢了。若是叫掌教见了……” 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性,糯米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苦笑来。 这门派之所以会建立起来,可就是为了要复兴万剑宗,向铁生门复仇。没想到如今复兴之路才走了一半,铁生门确实自己就撞到了他们门前来,可当真叫糯米有些哭笑不得。她都有点儿不敢想象秦广岚在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反应。 “可当真是厚着脸皮呐。”糯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柱子瞧她那样,都有些想要上前去抢了她手上的那信笺撕掉了。 却见糯米只是将那信笺放到了一边去,一副不作理会的模样。 “不搭理他们就是了。让他们自个儿就等着去吧。” 这么做便是显出了点儿孩子气来了。不过只要是能解气的,糯米便不介意让自己做出更幼稚的行为来。 这信笺上边有着制作者的灵气波动,若是毁坏了的话,制作者本身应当是会心有所感的才是。然而,只要是将这信笺就放在一边,那么对方便应当无法得知自己的请求最后有没有被查看,只能是一味焦急地等待着。 只要一想到花眠会在铁生门里边万分焦急地等待着这边所作出的回应,糯米心中便觉得分外舒畅,好似这样就能够稍微消减一下她心里边的怨愤一样。 柱子看她好像已经高兴起来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顺手就拿过了被放到一边的信笺,随意看了一下里头的内容。 那里边所写的东西,大抵是每个门派传过来的都差不多,尽是些诉苦的话,将整个门派都朝着苦里边讲,便是希望千仞宗这边能够看在弟子们日子过得艰苦的份儿上,能给他们一点儿好处。即便是不结成同盟,却也多给他们卖一些灵谷一类的东西。若是有丹药什么的,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要是光从这信笺的内容上边来看,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柱子以前跟着糯米一道在幽冥里边的时候,可是常常会遇见那些上门来向糯米求灵谷的修士。那些修士口中所讲着的话,大都是这样,可以说是没有丁点儿差别。若要说哪里不同,那便是这些修士们在诉说自己的艰苦之时,至少还是会变换一下一下门派同家族的名称的。 只是,在这看似稀松平常的信笺最后头,写着一个叫糯米见到就觉得不高兴的名字。 ——花眠。 柱子也是在见到这个名字以后,才知道了这名字的写法。 他不免是有些诧异,没想到会有男修用这样可以说得上是香艳的名字。不过,他也没有很在意,顺手也将那信笺就放到了一边去。 糯米迅速地将面前的那些信笺同传音符纸,一直忙活到了大半夜,才算是勉强将桌面上堆放着的那些东西都处理完了。至于那些络绎不绝地从窗外落进来的,她便没有心思去整理了。 这么忙活了一整日,糯米都已经忘记了铁生门同花眠给她造成的不痛快,匆匆忙忙地就又去做别的事情了。 萧景言见糯米事情做得顺手,一下子就将这处理的工作全都推给了糯米。 这样忙忙碌碌了好几日,糯米正在萧景言那个书房里边做事,却突然听见外头的门被重重地敲了敲,紧接着就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了个弟子。 那弟子一抬头见到糯米,就赶紧嚷嚷了出来,大声道,“副掌教,副掌教。掌教、掌教让你赶紧到前头去一趟。我瞧着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儿,你、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糯米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到那个弟子扶着门框又喊了一句,“有个叫铁生门的门派过来了,说是想要谈谈同盟的事儿。可我看着,总觉得掌教的脸色很有些不对头。” “……什么?铁生门?” 糯米又是一呆,下意识地就反问了一句。 过来传话的弟子点了点头,又将“铁生门”三个字说了一遍。 他本来是看着掌教萧景言的反应很有些不对,这才过来喊糯米去看看的。可没想到他这话一说出来,副掌教的面色也突然就变得奇怪了。他瞬间就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很有些求助地望向了旁边的柱子。(未完待续) 八百四十二 糯米的面色当然不可能好看,秦广岚的脸色想来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所以才会变得奇怪起来。 秦广岚当初可是听糯米说过铁生门同花眠的事情的。虽然糯米从中将叶梵做过的事情稍微抹杀了一些,可到底还是将大致的情况都说了一遍。秦广岚不知道叶梵做过什么,却是知道万剑宗的覆灭是因为铁生门在后头捣鬼的。 这样的事情,即便是糯米不同他讲,他自己日后也会从外头渐渐听说。 毕竟当初铁生门覆灭了万剑宗以后,并没有将这事情隐瞒下去,而是有意无意地就将那事情当成了是自己门派的丰功伟绩一般传播出去。只要是稍微注意一些,就会知道当初的状况了。更何况当初秦广岚还一度被铁生门追杀过。 这么一想,糯米便更是觉得这事情变得不可思议了起来。 铁生门当初明明是做出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即便他们不怕会遭什么天谴,总归也该在意当初那些受害者的报复吧。 却没想到铁生门竟然是全然不管不顾的,直接就求上门来了。 糯米一下子就想到了先前被自己放到一边去了的信笺。 她当时并没有很在意那信笺,虽然在见到花眠的名字以后略略的有些不高兴,可也仅仅就只是不高兴罢了,倒也没有想要迁怒的意思,更没有想要报复。她心中虽然也有些怨愤。可远远不如秦广岚对那铁生门的心思沉,更没有想过要让铁生门怎么样。 所以当初再见到花眠送过来的信笺,她也仅仅就只是有些儿不高兴罢了。同柱子说过一次以后。她自己便也没有在意,甚至都没想要去同秦广岚说上一句,让秦广岚同萧景言也知道这个事情。 本来么,这也就仅仅只是一个小点缀罢了。既然糯米自己见到这个门派同花眠这个人就已经够不高兴的了。她也就是想要给柱子说一说,好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罢了,根本就没有想过好要将这不高兴传到秦广岚面前去。 毕竟秦广岚对铁生门的感情,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憎恨了。若是突然就叫他听见了这个名字。少不得是要愤愤上好些日子的。 只是,现在听说铁生门竟然还就直接找上门来了。糯米除了呆怔,可当户总呢就找不出别的什么反应,来面前目前的这种状况了。 她还在发着愣,肩膀上却突然就被推了一把。 糯米抬头一望。整好见到柱子在一旁用一种略有些担忧的目光低头看着她。而站在他们旁边的,则是那个过来传话的弟子,面上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显然也是被她的这个反应吓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知道了。这就跟你过去看看。”糯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这才勉强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来,向着那位弟子笑了笑,赶紧就从桌子前边站了起来。 她倒是还想要再反应一下,奈何这时候根本就没有给她那个时间和机会。她自己若是呆愣得太久,恐怕就要吓坏了面前那个站在的弟子。只要这么一想。她就只好是赶紧露出平日的表情来,跟着那位上门来的弟子,朝着外头走了过去。 那名弟子的眼神当中还颇是有点儿担心。显然也看出了糯米现在心中其实并不平静。 可只要一想到掌教秦广岚方才的反应,弟子便觉得还是应当赶紧地让副掌教去看看。 他顿时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领着糯米,就在前头开始带路走出去。 这一路上走着的时候,糯米心中其实是连一刻也都平静不下来的,脑子里边不住转动着的念头。全是同铁生门和花眠相关。 没办法,谁叫她现在还是在意着这个门派同那个人的呢。 她甚至有些忍不住回去猜想。当秦广岚当真就见到了花眠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反应。她倒是不担心秦广岚会当着那么些人的面前就将花眠怎么样了。可说到底,花眠也实在是害得万剑宗覆灭,又害得他们必须在外头东奔西跑的元凶。 就是心中再怎么想要忍耐,糯米觉得秦广岚恐怕还是没有办法用一种太过平静的心态去面对。 只要这么一想,她便就又跟着着急了起来,想要赶紧地感到秦广岚面前去,哪怕是就早上一刻,能到秦广岚身边去,那也是好的。她或许是劝不了秦广岚什么,可到了秦广岚身边以后,还来也是可以见到对方的情形,想着法子帮忙做些什么的吧。 这么一想,糯米顿时就显得有些着急了起来,忍不住轻轻咬了咬嘴唇。她却忘了,自己这一路上还在赶路呢,突然就咬住了嘴唇,差点儿就没有将嘴给咬破了,只好赶紧又放开。 他们走得十分着急,路上自然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路就朝着外头去了,不一时就到了某个屋子里边去,也见到了背手站在里边的秦广岚。 见到秦广岚的背影以后,糯米这才轻轻地舒了口气。 她倒不担心秦广岚自己会出什么事,却担心这人会不会因为耐不住心中的仇恨,直接就冲到外头去杀人的。 秦广岚性子虽不错,平日为人也是乐呵呵的,却是个相当爱憎分明的修士。 当初还在万剑宗的时候,这人便是因为看不惯门派里边藏着龌蹉事,所以才下山去调查的。虽说正因为他当初下山的举动才使得他在门派覆灭的时候没有受到分毫伤害,可这终究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道提倡的事情。他如今已是掌教,若是还那样随便冲动,糯米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还好,秦广岚并没有如同糯米所担心的那样,在情况还不明朗的时候就直接跑到外头去报仇。 “……掌教?” 糯米见秦广岚一路是背对着门口的位置,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嗯?阿苗,你过来了。” 秦广岚听到声音,扭转头朝着糯米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看着好像是想要笑一笑似的。可才只是抽动了一下,他便发现以自己如今的心思,大抵是笑不出来的,只能叹了口气,轻声道,“今日我收了张拜帖。” “铁生门是么?” 秦广岚也不含糊,点点头,然后就又叹了口气,“你说,我该怎么面对他们才是?” 糯米没想到秦广岚竟然会这样直接地开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哑然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秦广岚才是,因为就连着她自己,也完全不知道如今该怎么面对铁生门,又怎么去面对花眠。她想了想,只能暂时避开了这个问题,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拜帖上头……除了门派的名号,还有写过来拜会的是什么修士么?” 秦广岚摇头,“没有。” 糯米便跟着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边微微一紧,好像有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地从脚底一路升到了心上。 若是花眠不在铁生门里边了,她倒是还可以去期盼一下,这场合许是轮不到花眠出现。可她先前就已经收到过铁生门送过来的信笺,里边的落款明明白白,写的正是花眠的名字。 既然花眠能够代替铁生门写出那样的信笺,显然在铁生门的地位已经是今非昔比,再不是当初那个普普通通的修士弟子了。那么铁生门过来千仞宗的时候,肯定是会带着花眠的,说不准花眠还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只要一想到又要见到花眠,甚至可能还要被迫同他在一块儿讨论合作的事情,糯米便觉得自己连胃都开始痛了起来,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将她的肠胃拧成一团,使劲儿蹂躏。 “掌教你是怎么想的?若是当真不愿意见的话,着人将他们赶得远远的,也就是了。”糯米想了想,便挑着词儿回答了秦广岚。 秦广岚面上却突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来,仍是轻声道,“我为什么要将他们赶走?” 糯米一怔。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去回答秦广岚的话,却是一下就被秦广岚那个略显诡异的笑容给吓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感觉到方才那个过来传话的弟子口中所讲的“奇怪”。 如今秦广岚所展露出来的模样,除了奇怪二字,确实已经没有更好的形容。方才她刚进入屋子的时候,秦广岚明明是一副笑都笑不出来的模样,可才不过是这么说了两句话,对方面上的神色就突然变了,而且变得十分的叫人不舒服。 “以前,他们总是追在我后头,想尽一切法子想要将我拉拢到他们门派里边去;若是我不愿意,便要将我斩在剑下。我那时候既是无奈,也是无依无靠,只好东躲西藏的过日子。如今他们总算是自己撞入到我的手里边来了,我为何要将他们赶走。”秦广岚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朝旁边候着的弟子挥了挥手,道,“你去同外头那些人讲,就说本门掌教不得闲,先请他们到静心堂去候着。”(未完待续) 八百四十三 乱 于是,铁生门那群过来拜门的修士便被领到了静心堂去,就如同秦广岚所讲的那样,候着。 在那些传话的弟子离开以前,糯米甚至还想要凑上前去问一问,让他们注意着打听一下,看看过来的人当中,是不是就有花眠的存在。 可她还没来得及凑上前去,就已经见到了站在旁边的秦广岚端着一副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却相当不高兴的模样就那样静立着。一瞧见秦广岚的那神情,糯米顿时就失去了去打探的心思和勇气,原先想要迈出去的脚步,自然也跟着就停了下来。 她甚至有些害怕,生怕秦广岚先前其实是没想要做什么的,可这时候被自己那么一个提醒,说不准就要提着飞剑冲到那静心堂去,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糯米只好将嘴巴牢牢地闭上了。 实际上,秦广岚虽然是让铁生门前来的修士到静心堂那边去候着了,可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在另外一个地方候着。 糯米倒是明白秦广岚的意思,大抵是气不过当初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了,便伺机用这样的小手段来报复一下罢了。实际上,糯米倒是相当怀疑这样的法子到底是不是能够达到秦广岚所期盼的效果。 如今都将人领到静心堂去好好地伺候着了,说不准他们一路吃茶一路等着,还开开心心的咧。反倒是他们几个心中藏着跟刺的家伙,这时间拖得愈久,就愈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可抬头看了看秦广岚的面色。糯米便也只能将所有的叹息都淤积在了胸口。 她可不敢在秦广岚如今满腔怨愤的时候凑上前去,同他说什么铁生门那群人的事情,只怕他当场就要翻脸掀桌了。虽然糯米并不觉得自己要说的是什么铁生门的好话,可到底还不是违背了秦广岚的意思么。 他们两人面色古怪地站在屋子当中,却是苦了那些跟着守在一旁的千仞宗弟子。 方才有弟子过去喊糯米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觉得掌教的脸色很是有些不对了,都只敢就憋着呼吸悄悄地站在一旁。别说是相互之间讨论点儿什么了。就连传递着眼神的时候都显得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自己的动作会触怒了秦广岚。叫他露出更狰狞的模样来一般。 他们原先觉得,副掌教总归要随和一些,自己性子软和,同掌教的关系又是很好的。应当可以稍微劝一劝掌教,让他不再那样的郁结。 可叫他们没想到的是,就连着副掌教在来了这边以后,面上都跟着露出了一副古怪的模样来,好似那上门来的铁生门有什么魔力一般,似的这门派里边的一个个掌事修士都成了这么个不言不语的模样,着实古怪得他们压根儿就不敢多嘴,更不敢走开,只好暗自在心下叫苦。 柱子随着那两人在房间里头站着。倒是注意到了一旁候着的那些弟子的模样。他有些诧异地扭头朝着众弟子望过去,便见到那些弟子纷纷躲在糯米同秦广岚的暮光之外,朝着他挤眉弄眼地做着些怪模怪样的鬼脸。好似是央着他上前去同糯米搭话一般。 他不免也是一愣。 这些千仞宗的弟子同柱子也没有到了能相互开玩笑的亲热,可都已经这时候了,谁还顾得了这些。特别是先前到书房里边去向糯米传话的那一位,先就已经同柱子求助过了,这时候更是不顾得旁的许多,直接就是双手合十。匆匆忙忙地行了个礼。 柱子哪里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可看着他们那模样。也是伸手挠了挠头,便去拉前边的糯米。 “……啊?” 糯米感觉到了拉扯,抬头一看,就见柱子朝旁指了指,示意她去看向旁边。 那些弟子自是大惊。 可他们这时候想要将那怪模怪样都收起来,又哪里有这样快的反应。有几个反应迅速一些的,倒是勉强的将面上那神情拧回去了。可那些手脚慢的,便连吐出去的舌头都还来不及收,顿时就被糯米瞧了个正着。 “……” 糯米扭头盯着那些弟子,而那些弟子则是十分尴尬地将自己的动作并表情慢慢地收回去,实在是说不出来的奇怪。 一时之间,两边的人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才好,连着糯米也只能是默默地维持着她的面无表情。 不过,她到底还是明白那些弟子们的心思的。不要说是围着的弟子了,就连她自己,在最初见到秦广岚这模样的时候,都很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她也不愿弟子们当真就一路的担惊受怕。于是随便寻了个借口,上前就去同秦广岚搭话,可以说是一路哄着,将秦广岚哄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糯米自己心下惦记着从铁生门那边过来的修士,无奈秦广岚好似并不愿意提起一般,更不想要就这样直接去同对方见面,只是同糯米东拉西扯一样的闲逛着,根本就不去在意那边静心堂的动静一般。 有好几次,糯米都想着直接将秦广岚拉到静心堂里边去就算了。 毕竟人已经上门来了,即便他们就这样躲着不见,到底又有什么用处呢,不过是徒叫人在背后笑话着。若秦广岚终归是怀着要见对方一面的心思,那么早见晚见,其实都是一样的。就将人晾在外头,哪怕是就放在寒风中吹个三五日,到底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可惜她没有这样的机会,而这种话也说不出口。 这么闲晃了几乎一整日,连着那些本不知情的千仞宗弟子,都开始觉得门派里边的气氛有些古怪了起来。 先前秦广岚虽然也会在门派里边四处察看,可到底还是同现在这样有所区别的。他们就是再瞎,却也还是能看出这中间的不同。 更何况,就是当真有那样没眼力的修士,也会在别人的提醒下后知后觉地跟上这环境的变化。 刚开始的时候,本是糯米找借口将秦广岚喊到外头去的,可没多久就变成了秦广岚领头,寻着小道在这门派里头四下走动,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就踩着影子一路朝前。 “你说……他们还能记着当年的事吗?” 糯米正觉走得有些沉闷,忽地就听见耳边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她怔了怔,甚至要以为那是自己在过度的静寂当中所产生的幻觉了。 等她再抬头看的时候,见到秦广岚的神情微微起了点儿变化,这才发现方才的话竟然真的是从秦广岚的嘴巴里边冒出来的,顿时便觉得更诧异了。 “掌教你是指……记得什么?”糯米问了一句。 “被他们灭派了的万剑宗。”秦广岚神情不变,只是将头微微扭到了侧边去。大抵他自己也知道,朝着糯米问这问题,根本就毫无意义。 糯米倒是没笑话他,甚至还很认真地想了想,这才开口,“我想,他们是记得的。” “对。不过,他们记得的,仅仅就只是覆灭了一个门派给他们带来的荣耀感,却并不是就记住了他们所犯下的罪孽。”秦广岚这话已不是问句,也不知道是在说给糯米听,还是在同自己讲话。 糯米并没有再接下去。 她发现秦广岚似乎也并不是当真就需要她的回应。 秦广岚已经露出了一副哀伤的神情来,静静地看着道旁的一株灵花。 那小花长得并不十分好,看着有些蔫巴的模样,却是在这门派建立起来的那一日,秦广岚亲自寻了种子栽下的。他自己一路向糯米打听着照看的法子,自己摸索着去培育,从来不许别的修士接手,就那样磕磕绊绊的,将这灵花养育成了如今的模样。 灵花有近乎透明的叶片,看着是那样的不起眼。可在秦广岚眼中,这灵花大抵就如同是门派的化身一般,叫他忍不住就用心去照料。 糯米突然也觉得有点儿难过了起来。 她觉得,如今哪怕是见到秦广岚气得大吼大叫,冲到静心堂去,揪着花眠的衣领将人狠狠地走一顿,都比这模样要好。她是当真宁可见到许许多多显而易见的哀恸,也不希望秦广岚这样安静地难过着。 只有没办法表达又没办法宣泄的难过,才会是这样的安静。 可糯米却发现自己实在劝不了秦广岚更多。她总不能同秦广岚提议,说咱们不要在这儿发怔了,赶紧到静心堂去将人打一顿然后丢出门派去吧。 她相信以秦广岚如今的心思,肯定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哪怕他在建立千仞宗的最初,脑子里边所想着的尽就是复仇,可如今却也已经有些改变了。 秦广岚不仅仅是只想着复仇,他也同样的重视着现今的千仞宗,不会在没搞清楚状况以前,就让千仞宗陷入到无端的危险当中去。 糯米更是突然就有点儿怀念起当初在万剑宗里边,那个快意恩仇的秦广岚。 若要说铁生门同花眠的罪,糯米想,将秦广岚变成如今这模样,大抵也是他们的罪过之一了吧。(未完待续) 八百四十四 空 一直到了再没办法拖延下去以后,两人这才终于慢悠悠地走向了静心堂的方向。 糯米在旁边悄悄地打量着秦广岚的神色,总觉得秦广岚的面上所带着的那神情,总好像是满腔不乐意似的。要不是现在眼看着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再不去静心堂那边,恐怕就要将人莫名其妙地留在门派里边过夜,想必秦广岚都还不会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去静心堂那边去见铁生门的修士。 他们这么在门派里边走了一路,对秦广岚而言还算是有点儿用处的。至少他如今面上已经再没有了最初那种奇怪的神情了。若是不熟悉的人,光是看着他现在这样的表现,肯定不会觉得他心里边还藏着什么别的事情。 糯米不免也是心生出了一些感慨了。 她可是知道秦广岚当初在万剑宗里边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暴躁而直接的性子,哪想到才过了没多少年,这整个人都已经开始装模作样起来了。 这当然也不是说秦广岚本身就变得有多不好,反倒是叫糯米觉得有些儿心疼。 毕竟这人会成了如今的性子和模样,不管怎么说,其实也就是被这周遭的人和事给逼出来的。秦广岚若是还没有学会将自己的心思给伪装起来的话,恐怕这时候早就没有什么千仞宗了,他更不可能就站在这儿,早不知道要冤死多少次。 这么一想。糯米便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了胸中的叹息。 有了这么点儿怜惜的心思,她就连自己先前对花眠的一点儿害怕也都跟着变得淡了起来。 毕竟她对花眠的恐惧,也不过是因为当初花眠给她留下的印象罢了。 如今糯米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小娃子了。若要说当真就同花眠站在一块儿。到时候谁要觉得害怕,可还说不准呢。 况且—— 糯米稍稍扭头,朝着后边一看,正好见到柱子迈开大步子跟在她后头,心中不免就是一阵安稳。 有了柱子在她身后,她便是当真什么都不怕了。 这么一想,她便又觉得自己先前的那些不高兴和难过好像都变得可笑起来了。 毕竟他们如今早就换了个身份。不是当初那种叫她无力挣脱的情况了。结果她明明已经能够把握住主动,却还是有些担惊受怕的。便就连着她自己回头想起来,都禁不住要觉得那模样当真有些没出息。 在静心堂里边等着的铁生门修士之间,果然有花眠。 糯米甚至还没有完全踏入静心堂里边,就已经一眼望见了在几个修士当中坐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花眠坐着的模样。可算是相当的特别。 其他修士都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或是扶着膝盖,又或是扶着一边的椅子扶手,总归是有个端坐的姿态。可花眠却是将整个身子都歪斜着挨在椅背上,一边拿肩膀抵着后头的椅背,一边的脚翘起,几乎是要将腿都放到了扶手上边去的模样,眼看着就十足的叫人觉得生气。一直到了再没办法拖延下去以后,两人这才终于慢悠悠地走向了静心堂的方向。 糯米在旁边悄悄地打量着秦广岚的神色。总觉得秦广岚的面上所带着的那神情,总好像是满腔不乐意似的。要不是现在眼看着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再不去静心堂那边。恐怕就要将人莫名其妙地留在门派里边过夜,想必秦广岚都还不会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去静心堂那边去见铁生门的修士。 他们这么在门派里边走了一路,对秦广岚而言还算是有点儿用处的。至少他如今面上已经再没有了最初那种奇怪的神情了。若是不熟悉的人,光是看着他现在这样的表现,肯定不会觉得他心里边还藏着什么别的事情。 糯米不免也是心生出了一些感慨了。 她可是知道秦广岚当初在万剑宗里边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暴躁而直接的性子。哪想到才过了没多少年,这整个人都已经开始装模作样起来了。 这当然也不是说秦广岚本身就变得有多不好。反倒是叫糯米觉得有些儿心疼。 毕竟这人会成了如今的性子和模样,不管怎么说,其实也就是被这周遭的人和事给逼出来的。秦广岚若是还没有学会将自己的心思给伪装起来的话,恐怕这时候早就没有什么千仞宗了,他更不可能就站在这儿,早不知道要冤死多少次。 这么一想,糯米便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了胸中的叹息。 有了这么点儿怜惜的心思,她就连自己先前对花眠的一点儿害怕也都跟着变得淡了起来。 毕竟她对花眠的恐惧,也不过是因为当初花眠给她留下的印象罢了。 如今糯米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小娃子了。若要说当真就同花眠站在一块儿,到时候谁要觉得害怕,可还说不准呢。 况且—— 糯米稍稍扭头,朝着后边一看,正好见到柱子迈开大步子跟在她后头,心中不免就是一阵安稳。 有了柱子在她身后,她便是当真什么都不怕了。 这么一想,她便又觉得自己先前的那些不高兴和难过好像都变得可笑起来了。 毕竟他们如今早就换了个身份,不是当初那种叫她无力挣脱的情况了。结果她明明已经能够把握住主动,却还是有些担惊受怕的,便就连着她自己回头想起来,都禁不住要觉得那模样当真有些没出息。 在静心堂里边等着的铁生门修士之间,果然有花眠。 糯米甚至还没有完全踏入静心堂里边,就已经一眼望见了在几个修士当中坐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花眠坐着的模样,可算是相当的特别。 其他修士都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或是扶着膝盖,又或是扶着一边的椅子扶手,总归是有个端坐的姿态。可花眠却是将整个身子都歪斜着挨在椅背上,一边拿肩膀抵着后头的椅背,一边的脚翘起,几乎是要将腿都放到了扶手上边去的模样,眼看着就十足的叫人觉得生气。一直到了再没办法拖延下去以后,两人这才终于慢悠悠地走向了静心堂的方向。 糯米在旁边悄悄地打量着秦广岚的神色,总觉得秦广岚的面上所带着的那神情,总好像是满腔不乐意似的。要不是现在眼看着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再不去静心堂那边,恐怕就要将人莫名其妙地留在门派里边过夜,想必秦广岚都还不会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去静心堂那边去见铁生门的修士。 他们这么在门派里边走了一路,对秦广岚而言还算是有点儿用处的。至少他如今面上已经再没有了最初那种奇怪的神情了。若是不熟悉的人,光是看着他现在这样的表现,肯定不会觉得他心里边还藏着什么别的事情。 糯米不免也是心生出了一些感慨了。 她可是知道秦广岚当初在万剑宗里边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暴躁而直接的性子,哪想到才过了没多少年,这整个人都已经开始装模作样起来了。 这当然也不是说秦广岚本身就变得有多不好,反倒是叫糯米觉得有些儿心疼。 毕竟这人会成了如今的性子和模样,不管怎么说,其实也就是被这周遭的人和事给逼出来的。秦广岚若是还没有学会将自己的心思给伪装起来的话,恐怕这时候早就没有什么千仞宗了,他更不可能就站在这儿,早不知道要冤死多少次。 这么一想,糯米便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了胸中的叹息。 有了这么点儿怜惜的心思,她就连自己先前对花眠的一点儿害怕也都跟着变得淡了起来。 毕竟她对花眠的恐惧,也不过是因为当初花眠给她留下的印象罢了。 如今糯米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小娃子了。若要说当真就同花眠站在一块儿,到时候谁要觉得害怕,可还说不准呢。 况且—— 糯米稍稍扭头,朝着后边一看,正好见到柱子迈开大步子跟在她后头,心中不免就是一阵安稳。 这么一想,她便又觉得自己先前的那些不高兴和难过好像都变得可笑起来了。 毕竟他们如今早就换了个身份,不是当初那种叫她无力挣脱的情况了。结果她明明已经能够把握住主动,却还是有些担惊受怕的,便就连着她自己回头想起来,都禁不住要觉得那模样当真有些没出息。 在静心堂里边等着的铁生门修士之间,果然有花眠。 糯米甚至还没有完全踏入静心堂里边,就已经一眼望见了在几个修士当中坐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其他修士都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或是扶着膝盖,又或是扶着一边的椅子扶手,总归是有个端坐的姿态。可花眠却是将整个身子都歪斜着挨在椅背上,一边拿肩膀抵着后头的椅背,一边的脚翘起,几乎是要将腿都放到了扶手上边去的模样,眼看着就十足的叫人觉得生气。(未完待续) 八百四十五 转 糯米没有去接花眠的话,只是用一种十分淡然的眼神瞥了那人一眼,紧接着就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了,完全是一副拒绝同对方交流的模样,倒是看得花眠一下子愣了愣。 花眠自然是记得糯米这个小家伙的。 当初,他甚至可以说是第一个注意到糯米是个小姑娘的人。在旁人都还误以为糯米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已经早早就从那小心翼翼的软糯当中看出来了,这是个相当乖巧却又怯弱的丫头。 甚至在先前门派大会上边的时候,糯米给花眠的印象也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人虽然是长大了一些,模样也生得更标致了,却到底还是那样的怯生生,好像是在小心地打量着世界,生怕外头的什么人什么事会一下子就夺去她的性命一般。花眠以前曾经在山上见过那些小小的动物。 不是妖兽,就是最普通寻常的人间界动物,生活在人类村落附近的山林当中,没有自己的灵智,更不可能修炼的小东西。那些小家伙自身太过无力,所流露出来的,便正是糯米所展现出来的这种胆怯。 最初会注意到这么个小丫头,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叶梵,只是因为糯米本身罢了。 不过后来他终究还是将万剑宗覆灭了,于是他也清楚,这小东西若是还活着,显然是不可能再对他有什么好感了。后来见了糯米。糯米对他流露出来的,正是他想象中的戒备。 有点儿可惜,却并不后悔。 花眠只是没想到。不过是数年不见,原先那个怯生生的小东西竟然都已经会朝着他翻白眼了。 “呵。”花眠玩味地笑了笑。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见到糯米已经朝后让了让,几乎是躲到了秦广岚身后去,直接就避开了花眠的目光。 这态度实在是太过于明显,简直就是在说着“我可不会搭理你,你同这人讲话吧”一样。 铁生门那边负责交涉的。却也并不是花眠。 花眠的性子这般浪荡,要说真让他来负责沟通。说不准两边都还没能沟通出个结果来,对方直接就先将铁生门给列入往来黑名单了。如今他们眼看着外头那些小声嘀嘀咕咕着的千仞宗弟子,便觉得千仞宗好似也很有这样的倾向。 旁边那几个铁生门的修士赶紧就迎了上来,也一下子就将花眠给拦在了后边。朝着秦广岚露出了一副笑脸。 他们倒是规矩得很,一下子就又掏出了拜帖,再递到了秦广岚面前去。 先前在山门外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交过一次拜帖了,秦广岚早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秦广岚便是心下不忿,这才让人在屋子里边呆等了半日。可这时候见到对方好似没事人一样又是拿笑脸对着他,他也不免就是一下子有些语塞。面前这端端正正的就是好几张笑脸,他也总不好当真就拿着飞剑将人一下子给砍死了。 糯米显然也明白秦广岚的心思,不过她却是选择了沉默。糯米没有去接花眠的话。只是用一种十分淡然的眼神瞥了那人一眼,紧接着就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了,完全是一副拒绝同对方交流的模样。倒是看得花眠一下子愣了愣。 花眠自然是记得糯米这个小家伙的。 当初,他甚至可以说是第一个注意到糯米是个小姑娘的人。在旁人都还误以为糯米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已经早早就从那小心翼翼的软糯当中看出来了,这是个相当乖巧却又怯弱的丫头。 甚至在先前门派大会上边的时候,糯米给花眠的印象也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人虽然是长大了一些,模样也生得更标致了。却到底还是那样的怯生生,好像是在小心地打量着世界。生怕外头的什么人什么事会一下子就夺去她的性命一般。花眠以前曾经在山上见过那些小小的动物。 不是妖兽,就是最普通寻常的人间界动物,生活在人类村落附近的山林当中,没有自己的灵智,更不可能修炼的小东西。那些小家伙自身太过无力,所流露出来的,便正是糯米所展现出来的这种胆怯。 最初会注意到这么个小丫头,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叶梵,只是因为糯米本身罢了。 不过后来他终究还是将万剑宗覆灭了,于是他也清楚,这小东西若是还活着,显然是不可能再对他有什么好感了。后来见了糯米,糯米对他流露出来的,正是他想象中的戒备。 有点儿可惜,却并不后悔。 花眠只是没想到,不过是数年不见,原先那个怯生生的小东西竟然都已经会朝着他翻白眼了。 “呵。”花眠玩味地笑了笑。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见到糯米已经朝后让了让,几乎是躲到了秦广岚身后去,直接就避开了花眠的目光。 这态度实在是太过于明显,简直就是在说着“我可不会搭理你,你同这人讲话吧”一样。 铁生门那边负责交涉的,却也并不是花眠。 花眠的性子这般浪荡,要说真让他来负责沟通,说不准两边都还没能沟通出个结果来,对方直接就先将铁生门给列入往来黑名单了。如今他们眼看着外头那些小声嘀嘀咕咕着的千仞宗弟子,便觉得千仞宗好似也很有这样的倾向。 旁边那几个铁生门的修士赶紧就迎了上来,也一下子就将花眠给拦在了后边,朝着秦广岚露出了一副笑脸。 他们倒是规矩得很,一下子就又掏出了拜帖,再递到了秦广岚面前去。 先前在山门外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交过一次拜帖了,秦广岚早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秦广岚便是心下不忿,这才让人在屋子里边呆等了半日。可这时候见到对方好似没事人一样又是拿笑脸对着他,他也不免就是一下子有些语塞。面前这端端正正的就是好几张笑脸,他也总不好当真就拿着飞剑将人一下子给砍死了。 糯米显然也明白秦广岚的心思,不过她却是选择了沉默。糯米没有去接花眠的话,只是用一种十分淡然的眼神瞥了那人一眼,紧接着就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了,完全是一副拒绝同对方交流的模样,倒是看得花眠一下子愣了愣。 花眠自然是记得糯米这个小家伙的。 当初,他甚至可以说是第一个注意到糯米是个小姑娘的人。在旁人都还误以为糯米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已经早早就从那小心翼翼的软糯当中看出来了,这是个相当乖巧却又怯弱的丫头。 甚至在先前门派大会上边的时候,糯米给花眠的印象也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人虽然是长大了一些,模样也生得更标致了,却到底还是那样的怯生生,好像是在小心地打量着世界,生怕外头的什么人什么事会一下子就夺去她的性命一般。花眠以前曾经在山上见过那些小小的动物。 不是妖兽,就是最普通寻常的人间界动物,生活在人类村落附近的山林当中,没有自己的灵智,更不可能修炼的小东西。那些小家伙自身太过无力,所流露出来的,便正是糯米所展现出来的这种胆怯。 最初会注意到这么个小丫头,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叶梵,只是因为糯米本身罢了。 不过后来他终究还是将万剑宗覆灭了,于是他也清楚,这小东西若是还活着,显然是不可能再对他有什么好感了。后来见了糯米,糯米对他流露出来的,正是他想象中的戒备。 有点儿可惜,却并不后悔。 花眠只是没想到,不过是数年不见,原先那个怯生生的小东西竟然都已经会朝着他翻白眼了。 “呵。”花眠玩味地笑了笑。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见到糯米已经朝后让了让,几乎是躲到了秦广岚身后去,直接就避开了花眠的目光。 这态度实在是太过于明显,简直就是在说着“我可不会搭理你,你同这人讲话吧”一样。 铁生门那边负责交涉的,却也并不是花眠。 花眠的性子这般浪荡,要说真让他来负责沟通,说不准两边都还没能沟通出个结果来,对方直接就先将铁生门给列入往来黑名单了。如今他们眼看着外头那些小声嘀嘀咕咕着的千仞宗弟子,便觉得千仞宗好似也很有这样的倾向。 旁边那几个铁生门的修士赶紧就迎了上来,也一下子就将花眠给拦在了后边,朝着秦广岚露出了一副笑脸。 他们倒是规矩得很,一下子就又掏出了拜帖,再递到了秦广岚面前去。 先前在山门外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交过一次拜帖了,秦广岚早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秦广岚便是心下不忿,这才让人在屋子里边呆等了半日。可这时候见到对方好似没事人一样又是拿笑脸对着他,他也不免就是一下子有些语塞。面前这端端正正的就是好几张笑脸,他也总不好当真就拿着飞剑将人一下子给砍死了。 糯米显然也明白秦广岚的心思,不过她却是选择了沉默。(未完待续) 八百四十六 糯米没有去接花眠的话,只是用一种十分淡然的眼神瞥了那人一眼,紧接着就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了,完全是一副拒绝同对方交流的模样,倒是看得花眠一下子愣了愣。 花眠自然是记得糯米这个小家伙的。 当初,他甚至可以说是第一个注意到糯米是个小姑娘的人。在旁人都还误以为糯米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已经早早就从那小心翼翼的软糯当中看出来了,这是个相当乖巧却又怯弱的丫头。 甚至在先前门派大会上边的时候,糯米给花眠的印象也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人虽然是长大了一些,模样也生得更标致了,却到底还是那样的怯生生,好像是在小心地打量着世界,生怕外头的什么人什么事会一下子就夺去她的性命一般。花眠以前曾经在山上见过那些小小的动物。 不是妖兽,就是最普通寻常的人间界动物,生活在人类村落附近的山林当中,没有自己的灵智,更不可能修炼的小东西。那些小家伙自身太过无力,所流露出来的,便正是糯米所展现出来的这种胆怯。 最初会注意到这么个小丫头,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叶梵,只是因为糯米本身罢了。 不过后来他终究还是将万剑宗覆灭了,于是他也清楚,这小东西若是还活着,显然是不可能再对他有什么好感了。后来见了糯米。糯米对他流露出来的,正是他想象中的戒备。 有点儿可惜,却并不后悔。 花眠只是没想到。不过是数年不见,原先那个怯生生的小东西竟然都已经会朝着他翻白眼了。 “呵。”花眠玩味地笑了笑。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见到糯米已经朝后让了让,几乎是躲到了秦广岚身后去,直接就避开了花眠的目光。 这态度实在是太过于明显,简直就是在说着“我可不会搭理你,你同这人讲话吧”一样。 铁生门那边负责交涉的。却也并不是花眠。 花眠的性子这般浪荡,要说真让他来负责沟通。说不准两边都还没能沟通出个结果来,对方直接就先将铁生门给列入往来黑名单了。如今他们眼看着外头那些小声嘀嘀咕咕着的千仞宗弟子,便觉得千仞宗好似也很有这样的倾向。 旁边那几个铁生门的修士赶紧就迎了上来,也一下子就将花眠给拦在了后边。朝着秦广岚露出了一副笑脸。 他们倒是规矩得很,一下子就又掏出了拜帖,再递到了秦广岚面前去。 先前在山门外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交过一次拜帖了,秦广岚早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秦广岚便是心下不忿,这才让人在屋子里边呆等了半日。可这时候见到对方好似没事人一样又是拿笑脸对着他,他也不免就是一下子有些语塞。面前这端端正正的就是好几张笑脸,他也总不好当真就拿着飞剑将人一下子给砍死了。 糯米显然也明白秦广岚的心思,不过她却是选择了沉默。 秦广岚不太愿意同这些铁生门的修士打交道。其实糯米又何尝是愿意的。若是没有秦广岚在的话,为了门派的发展,她说不准倒是会忍着自己的不高兴。勉强同这些铁生门的修士们多说几句话。 可如今有秦广岚在,根本轮不到她去面对着那群惹她讨厌的铁生门修士,她便也是乐得轻松了,将自己直接就藏了起来,便是无需去做些虚与委蛇的交涉了。 花眠好似还想要找糯米讲话的,可他们两个一人被铁生门的修士拦住。一人又闪躲在了秦广岚身后,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对得上话的了。 更不要说柱子在发现了花眠那奇怪的模样以后。也跟着就隐隐地守在了糯米侧边。若不是秦广岚这时候挡在前边,柱子这时候肯定就已经直接拦在糯米前边了。 “呵,倒是养了条好狗呢。” 花眠又在后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不过他人站在最后边,显然也是没人听见他这话的。于是他这也就成了简简单单的自言自语了。 秦广岚也不可能只同这么群修士站在静心堂这么个地方就谈论什么同盟一类的事情的。因而几人稍微说了几句话以后,便就忍住不耐烦,将人朝着旁边一引,道,“既然你们已经过来了,也这时间了,就先歇息一阵,用点儿饭再说吧。” 糯米本以为秦广岚会直接就将铁生门的修士赶出门去的,没想到秦广岚好像竟然还要将人留下来的样子,一时之间,便叫糯米很是有些茫然起来。糯米没有去接花眠的话,只是用一种十分淡然的眼神瞥了那人一眼,紧接着就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了,完全是一副拒绝同对方交流的模样,倒是看得花眠一下子愣了愣。 花眠自然是记得糯米这个小家伙的。 当初,他甚至可以说是第一个注意到糯米是个小姑娘的人。在旁人都还误以为糯米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已经早早就从那小心翼翼的软糯当中看出来了,这是个相当乖巧却又怯弱的丫头。 甚至在先前门派大会上边的时候,糯米给花眠的印象也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人虽然是长大了一些,模样也生得更标致了,却到底还是那样的怯生生,好像是在小心地打量着世界,生怕外头的什么人什么事会一下子就夺去她的性命一般。花眠以前曾经在山上见过那些小小的动物。 不是妖兽,就是最普通寻常的人间界动物,生活在人类村落附近的山林当中,没有自己的灵智,更不可能修炼的小东西。那些小家伙自身太过无力,所流露出来的,便正是糯米所展现出来的这种胆怯。 最初会注意到这么个小丫头,其实根本就不是因为叶梵,只是因为糯米本身罢了。 不过后来他终究还是将万剑宗覆灭了,于是他也清楚,这小东西若是还活着,显然是不可能再对他有什么好感了。后来见了糯米,糯米对他流露出来的,正是他想象中的戒备。 有点儿可惜,却并不后悔。 花眠只是没想到,不过是数年不见,原先那个怯生生的小东西竟然都已经会朝着他翻白眼了。 “呵。”花眠玩味地笑了笑。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见到糯米已经朝后让了让,几乎是躲到了秦广岚身后去,直接就避开了花眠的目光。 这态度实在是太过于明显,简直就是在说着“我可不会搭理你,你同这人讲话吧”一样。 铁生门那边负责交涉的,却也并不是花眠。 花眠的性子这般浪荡,要说真让他来负责沟通,说不准两边都还没能沟通出个结果来,对方直接就先将铁生门给列入往来黑名单了。如今他们眼看着外头那些小声嘀嘀咕咕着的千仞宗弟子,便觉得千仞宗好似也很有这样的倾向。 旁边那几个铁生门的修士赶紧就迎了上来,也一下子就将花眠给拦在了后边,朝着秦广岚露出了一副笑脸。 他们倒是规矩得很,一下子就又掏出了拜帖,再递到了秦广岚面前去。 先前在山门外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交过一次拜帖了,秦广岚早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秦广岚便是心下不忿,这才让人在屋子里边呆等了半日。可这时候见到对方好似没事人一样又是拿笑脸对着他,他也不免就是一下子有些语塞。面前这端端正正的就是好几张笑脸,他也总不好当真就拿着飞剑将人一下子给砍死了。 糯米显然也明白秦广岚的心思,不过她却是选择了沉默。 秦广岚不太愿意同这些铁生门的修士打交道,其实糯米又何尝是愿意的。若是没有秦广岚在的话,为了门派的发展,她说不准倒是会忍着自己的不高兴,勉强同这些铁生门的修士们多说几句话。 可如今有秦广岚在,根本轮不到她去面对着那群惹她讨厌的铁生门修士,她便也是乐得轻松了,将自己直接就藏了起来,便是无需去做些虚与委蛇的交涉了。 花眠好似还想要找糯米讲话的,可他们两个一人被铁生门的修士拦住,一人又闪躲在了秦广岚身后,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对得上话的了。 更不要说柱子在发现了花眠那奇怪的模样以后,也跟着就隐隐地守在了糯米侧边。若不是秦广岚这时候挡在前边,柱子这时候肯定就已经直接拦在糯米前边了。 “呵,倒是养了条好狗呢。” 花眠又在后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不过他人站在最后边,显然也是没人听见他这话的。于是他这也就成了简简单单的自言自语了。 秦广岚也不可能只同这么群修士站在静心堂这么个地方就谈论什么同盟一类的事情的。因而几人稍微说了几句话以后,便就忍住不耐烦,将人朝着旁边一引,道,“既然你们已经过来了,也这时间了,就先歇息一阵,用点儿饭再说吧。”(未完待续) 八百四十七 罚 糯米无心理会铁生门的家伙们。 先前萧景言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她陪着在一边,不过是生怕秦广岚一个人面对着那些铁生门的修士,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如今萧景言已经回来了,自然是由萧景言去负责做这交涉的事情。 萧景言可同他们两人都不一样,虽然也见过青泉峰上头那凄惨的情形,其实却对铁生门没有多少厌恶的感觉,由他出面,至少便是无需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如此一来,糯米也就再没有心思留在这些铁生门修士附近了。 她甚至都没有多说什么,牵着柱子的手,直接就离开了。 花眠显然是还想要同她多说几句话,可有柱子拦在前头,那些铁生门的修士又生怕他会闯祸,便是一刻不停地看着他,就差没将他直接绑在原处。他就是想要走过去找糯米,却也是找不到机会,只能是讪讪地站在了原处,朝着糯米的方向撇了撇嘴。 秦广岚也是早就想离开的。这时候见到糯米已经先走了,便也朝着萧景言打了个招呼,也没去管那些铁生门的家伙,同样转身直接离开,就只留下萧景言一个人苦笑着面对那群铁生门修士。 糯米虽是先离开的,却并没有直接就走,而是在外头站着,等着秦广岚出来。 秦广岚才出得门来叹了口气,一抬头。便见糯米仍在旁边站着,这才朝她露出了个苦笑,问。“怎么,你还等在这儿啊?” “嗯,想同掌教说句话。”糯米讲。 秦广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又迈开了步子,再次顺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一路走了过去。 糯米拉着柱子,静静地在后头跟着。 她虽然说是想要跟萧景言说说话。可这时候跟在萧景言后头,却并没有率先开口。两人安安静静地在路上走着。踩着一路细碎的月色连同自己脚下那有些模糊的影子,整个门派显得格外冷清。 若是平日走在这门派里边,恐怕半路上还会遇到弟子同他们打招呼。可这时候弯弯的月牙都已经挂到了半空中,门派里边所有修士都已经回到屋子里边打坐修炼去了。千仞宗那有些庞大的地方。竟是显得那样的空旷。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路上走着,后头还跟着个柱子。 走了半路,秦广岚突然抬了抬手,朝着一旁的某个房子指了指,问道,“陆纤纤是住在那头的吧?” 糯米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回道,“没错。” 她原以为秦广岚是还想要说点儿什么,所以才问陆纤纤的事情的。甚至已经将陆纤纤最近的情况在脑子里边过了一遍,思考着该怎么回答了。却没想到萧景言只是点了点头,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又顺着自己的路继续走了下去,完全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 秦广岚都不再多说什么了,糯米自然也不好拉扯着对方非要讲陆纤纤的情况不可,于是也就跟着又沉默了起来。 若是换了个别人,肯定要觉得这情形太过诡异尴尬。 不过糯米好赖也是同身为傀儡的柱子和木魁生活过的,这时候又一手拉着柱子。倒也没觉得这情况有多难过。 又走了一小会儿,秦广岚这才叹了口气。突然讲,“我知道你想要同我说什么。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到底还是恨着那门派里边的所有修士。可见他们上门求到我面前来,我却实在没法子觉得高兴。” 糯米虽然没想到秦广岚会主动同她说出这样软和得近乎像是泄气一样的话来,可她听完这话以后,自己心中也是一阵柔软,禁不住就连声音都跟着放柔了下来,轻省同秦广岚讲,“嗯,我懂。” 她这话并不仅仅只是在敷衍秦广岚而已,而确实是有亲身的体会。 柱子有些紧张地拉了拉她的手,她便朝着那头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紧接着才又继续开口,“原是想着,那些人什么时候能明白自己的过失,能跪着在我面前道歉,那便是再好不过的。可如今他们当真落到了那样的境地,我才发现自己是高兴不起来的。虽然同他们有仇怨,可他们落难之时,我心中并不见得有多么高兴。若真要说的话,我是没法子替他们操心的,更不愿帮他们什么,却也觉得落井下石的实在没意思。有这功夫,倒不如是将心思放在门派上边,叫我来得高兴一些。”糯米无心理会铁生门的家伙们。 先前萧景言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她陪着在一边,不过是生怕秦广岚一个人面对着那些铁生门的修士,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如今萧景言已经回来了,自然是由萧景言去负责做这交涉的事情。 萧景言可同他们两人都不一样,虽然也见过青泉峰上头那凄惨的情形,其实却对铁生门没有多少厌恶的感觉,由他出面,至少便是无需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如此一来,糯米也就再没有心思留在这些铁生门修士附近了。 她甚至都没有多说什么,牵着柱子的手,直接就离开了。 花眠显然是还想要同她多说几句话,可有柱子拦在前头,那些铁生门的修士又生怕他会闯祸,便是一刻不停地看着他,就差没将他直接绑在原处。他就是想要走过去找糯米,却也是找不到机会,只能是讪讪地站在了原处,朝着糯米的方向撇了撇嘴。 秦广岚也是早就想离开的。这时候见到糯米已经先走了,便也朝着萧景言打了个招呼,也没去管那些铁生门的家伙,同样转身直接离开,就只留下萧景言一个人苦笑着面对那群铁生门修士。 糯米虽是先离开的,却并没有直接就走,而是在外头站着,等着秦广岚出来。 秦广岚才出得门来叹了口气,一抬头,便见糯米仍在旁边站着,这才朝她露出了个苦笑,问,“怎么,你还等在这儿啊?” “嗯,想同掌教说句话。”糯米讲。 秦广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又迈开了步子,再次顺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一路走了过去。 糯米拉着柱子,静静地在后头跟着。 她虽然说是想要跟萧景言说说话,可这时候跟在萧景言后头,却并没有率先开口。两人安安静静地在路上走着,踩着一路细碎的月色连同自己脚下那有些模糊的影子,整个门派显得格外冷清。 若是平日走在这门派里边,恐怕半路上还会遇到弟子同他们打招呼。可这时候弯弯的月牙都已经挂到了半空中,门派里边所有修士都已经回到屋子里边打坐修炼去了。千仞宗那有些庞大的地方,竟是显得那样的空旷。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路上走着,后头还跟着个柱子。 走了半路,秦广岚突然抬了抬手,朝着一旁的某个房子指了指,问道,“陆纤纤是住在那头的吧?” 糯米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回道,“没错。” 她原以为秦广岚是还想要说点儿什么,所以才问陆纤纤的事情的,甚至已经将陆纤纤最近的情况在脑子里边过了一遍,思考着该怎么回答了。却没想到萧景言只是点了点头,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又顺着自己的路继续走了下去,完全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 秦广岚都不再多说什么了,糯米自然也不好拉扯着对方非要讲陆纤纤的情况不可,于是也就跟着又沉默了起来。 若是换了个别人,肯定要觉得这情形太过诡异尴尬。 不过糯米好赖也是同身为傀儡的柱子和木魁生活过的,这时候又一手拉着柱子,倒也没觉得这情况有多难过。 又走了一小会儿,秦广岚这才叹了口气,突然讲,“我知道你想要同我说什么。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到底还是恨着那门派里边的所有修士。可见他们上门求到我面前来,我却实在没法子觉得高兴。” 糯米虽然没想到秦广岚会主动同她说出这样软和得近乎像是泄气一样的话来,可她听完这话以后,自己心中也是一阵柔软,禁不住就连声音都跟着放柔了下来,轻省同秦广岚讲,“嗯,我懂。” 她这话并不仅仅只是在敷衍秦广岚而已,而确实是有亲身的体会。 柱子有些紧张地拉了拉她的手,她便朝着那头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紧接着才又继续开口,“原是想着,那些人什么时候能明白自己的过失,能跪着在我面前道歉,那便是再好不过的。可如今他们当真落到了那样的境地,我才发现自己是高兴不起来的。虽然同他们有仇怨,可他们落难之时,我心中并不见得有多么高兴。若真要说的话,我是没法子替他们操心的,更不愿帮他们什么,却也觉得落井下石的实在没意思。有这功夫,倒不如是将心思放在门派上边,叫我来得高兴一些。”(未完待续) 八百四十八 糯米无心理会铁生门的家伙们。 先前萧景言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她陪着在一边,不过是生怕秦广岚一个人面对着那些铁生门的修士,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如今萧景言已经回来了,自然是由萧景言去负责做这交涉的事情。 萧景言可同他们两人都不一样,虽然也见过青泉峰上头那凄惨的情形,其实却对铁生门没有多少厌恶的感觉,由他出面,至少便是无需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如此一来,糯米也就再没有心思留在这些铁生门修士附近了。 她甚至都没有多说什么,牵着柱子的手,直接就离开了。 huā眠显然是还想要同她多说几句话,可有柱子拦在前头,那些铁生门的修士又生怕他会闯祸,便是一刻不停地看着他,就差没将他直接绑在原处。他就是想要走过去找糯米,却也是找不到机会,只能是讪讪地站在了原处,朝着糯米的方向撇了撇嘴。 秦广岚也是早就想离开的。这时候见到糯米已经先走了,便也朝着萧景言打了个招呼,也没去管那些铁生门的家伙,同样转身直接离开,就只留下萧景言一个人苦笑着面对那群铁生门修士。 糯米虽是先离开的,却并没有直接就走,而是在外头站着,等着秦广岚出来。 秦广岚才出得门来叹了口气,一抬头。便见糯米仍在旁边站着,这才朝她露出了个苦笑,问。“怎么,你还等在这儿啊?” “嗯,想同掌教说句话。”糯米讲。 秦广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又迈开了步子,再次顺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一路走了过去。 糯米拉着柱子,静静地在后头跟着。 她虽然说是想要跟萧景言说说话。可这时候跟在萧景言后头,却并没有率先开口。两人安安静静地在路上走着。踩着一路细碎的月色连同自己脚下那有些模糊的影子,整个门派显得格外冷清。 若是平日走在这门派里边,恐怕半路上还会遇到弟子同他们打招呼。可这时候弯弯的月牙都已经挂到了半空中,门派里边所有修士都已经回到屋子里边打坐修炼去了。千仞宗那有些庞大的地方。竟是显得那样的空旷。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路上走着,后头还跟着个柱子。 走了半路,秦广岚突然抬了抬手,朝着一旁的某个房子指了指,问道“陆纤纤是住在那头的吧?” 糯米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回道“没错。” 她原以为秦广岚是还想要说点儿什么,所以才问陆纤纤的事情的。甚至已经将陆纤纤最近的情况在脑子里边过了一遍,思考着该怎么回答了。却没想到萧景言只是点了点头,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又顺着自己的路继续走了下去,完全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 秦广岚都不再多说什么了,糯米自然也不好拉扯着对方非要讲陆纤纤的情况不可,于是也就跟着又沉默了起来。 若是换了个别人,肯定要觉得这情形太过诡异尴尬。 不过糯米好赖也是同身为傀儡的柱子和木魁生活过的,这时候又一手拉着柱子。倒也没觉得这情况有多难过。 又走了一小会儿,秦广岚这才叹了口气。突然讲“我知道你想要同我说什么。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到底还是恨着那门派里边的所有修士。可见他们上门求到我面前来,我却实在没法子觉得高兴。” 糯米虽然没想到秦广岚会主动同她说出这样软和得近乎像是泄气一样的话来,可她听完这话以后,自己心中也是一阵柔软,禁不住就连声音都跟着放柔了下来,轻省同秦广岚讲“嗯,我懂。” 她这话并不仅仅只是在敷衍秦广岚而已,而确实是有亲身的体会。 柱子有些紧张地拉了拉她的手,她便朝着那头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紧接着才又继续开口“原是想着,那些人什么时候能明白自己的过失,能跪着在我面前道歉,那便是再好不过的。可如今他们当真落到了那样的境地,我才发现自己是高兴不起来的。虽然同他们有仇怨,可他们落难之时,我心中并不见得有多么高兴。若真要说的话,我是没法子替他们操心的,更不愿帮他们什么,却也觉得落井下石的实在没意思。有这功夫,倒不如是将心思放在门派上边,叫我来得高兴一些。” 糯米的声音很轻,可一字一字的,却都咬得十分清晰。 在这片寂静当中,她那轻浅的声音并没有显得有多么不自然,反倒是好像融入到了夜色当中去,甚至俨然就已经成了夜色的一部分,凉湛湛的,叫人觉得相当舒服。 秦广岚也不由跟着点了点头。 他倒不像是糯米那么想得清楚明白。 特别是方才在那屋里边的时候,光是面对着那些铁生门的修士,就已经够叫他心浮气躁的了,又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自己揣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如今糯米一说,他沉下心思仔细一想,便发现确实就如同糯米所讲的那样。 他并不同情那些铁生门的修士,甚至觉得这些家伙这个门派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很是有种自作孽的意味在里边。 尽管如今人间界的情况大都不好,也并不仅仅就只有他们一个门派如此狼狈,好些事情也并不到他们自己去掌控,就更不要说是铁生门如今并没有遭受到什么覆灭一样的打击,不过是日子过得有些凄凉罢了。 同那个已经不存在了的玄天阁相比,铁生门已经足够幸运的了。 甚至好些小门派在人间界刚陷入混乱的那段时间里边,根本还来不及去搞清楚状况,直接就已经被毁灭了,更不要说是做出什么反应来了。 这么一想,秦广岚更是觉得自己完全无需去同情那么些家伙。 他们如今还能够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需要改善什么日子。 更何况,先前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这么些家伙的日子不也还是过得好端端的,并没有因为少了他们卖出去的灵谷,就发生什么饿死人一类的事情。 秦广岚便觉得,这些门派上门来吆喝着的,其实都仅仅只是在卖弄自己的贫苦,希望这样的凄惨模样能够叫旁人施舍他们一些什么。 可实际上,他们过得当真有那样的难过吗?却并不见得的。 “咱们的灵谷,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若是换了别的门派,你情我愿的买卖,倒是也罢了。倒也不必去挑什么对象。可像是铁生门,又或是仙逸城那样的对象,明显是养活了他们,咱们自己就可能是要被吃掉的。这样的家伙,咱们又何苦去招惹呢。” 糯米的声音还是很轻很细,可她那些话当中的内容却是听着就叫人觉得凉薄。 只是,凉薄又怎么样呢。 听了糯米的话,秦广岚反倒是十分轻松地笑了出来,向着糯米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我拘泥了。咱们也不必去搭理他们。” 秦广岚心中其实也早就已经有了想法。 可他却又担心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不是太过于不近人情,会不会反倒因此而拖累了门派,所以一时之间才会钻到牛角尖里边去了。如今听了糯米的话,倒是一下子就放开了。 他们虽然是些修仙之人,朝着无欲无求断绝红尘的方向去努力着。可他们却到底还是个“人”。只要是人,就免不了有各种各样的情绪。 以前在万剑宗的时候,他是从来不会做出委屈自己心意的事情来的。 如今—— 秦广岚扭头瞧了一眼糯米,正好见到她微微侧过头去,不知道在同一旁的柱子说着什么,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那个笑容,甚至是将那些银白的月色都一并比了下去。 他突然便在心中生出了一点儿感慨来。 自己,到底是已经老了呀。 他其实已经记不住第一次见到糯米时候的情形了,哪怕糯米后来曾经同他提起过好几次,可他确实对当初青泉峰上边的那个小家伙再没什么印象。可当时在仙逸城里边重逢的时候,糯米也还是个怯生生的模样。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家伙变得这样的洒脱,而自己反倒是变得束手束脚起来了? 这样一想,秦广岚又有些禁不住想要苦笑。 他可以很自豪地说,自己是这千仞宗的支柱,建造了一个不输于当年的门派。虽然千仞宗根基还浅,可只要是再消磨一点儿时间,终归会发展壮大起来的。 “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那一天啊。” 秦广岚忍不住小声地感慨了一句。 “啊?掌教你在说什么?” 糯米这时候刚好转过头来,却是没听清秦广岚那小声的嘟囔,只好开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是说,等到明日一早,我就去将那些铁生门的家伙都给赶走了。” 秦广岚自然是不愿将自己的软弱都摊到糯米面前,于是便笑着这样找了个借口。(未完待续)( ) 八百四十九 糯米无心理会铁生门的家伙们。 先前萧景言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她陪着在一边,不过是生怕秦广岚一个人面对着那些铁生门的修士,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如今萧景言已经回来了,自然是由萧景言去负责做这交涉的事情。 萧景言可同他们两人都不一样,虽然也见过青泉峰上头那凄惨的情形,其实却对铁生门没有多少厌恶的感觉,由他出面,至少便是无需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如此一来,糯米也就再没有心思留在这些铁生门修士附近了。 她甚至都没有多说什么,牵着柱子的手,直接就离开了。 huā眠显然是还想要同她多说几句话,可有柱子拦在前头,那些铁生门的修士又生怕他会闯祸,便是一刻不停地看着他,就差没将他直接绑在原处。他就是想要走过去找糯米,却也是找不到机会,只能是讪讪地站在了原处,朝着糯米的方向撇了撇嘴。 秦广岚也是早就想离开的。这时候见到糯米已经先走了,便也朝着萧景言打了个招呼,也没去管那些铁生门的家伙,同样转身直接离开,就只留下萧景言一个人苦笑着面对那群铁生门修士。 糯米虽是先离开的,却并没有直接就走,而是在外头站着,等着秦广岚出来。 秦广岚才出得门来叹了口气,一抬头。便见糯米仍在旁边站着,这才朝她露出了个苦笑,问。“怎么,你还等在这儿啊?” “嗯,想同掌教说句话。”糯米讲。 秦广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又迈开了步子,再次顺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一路走了过去。 糯米拉着柱子,静静地在后头跟着。 她虽然说是想要跟萧景言说说话。可这时候跟在萧景言后头,却并没有率先开口。两人安安静静地在路上走着。踩着一路细碎的月色连同自己脚下那有些模糊的影子,整个门派显得格外冷清。 若是平日走在这门派里边,恐怕半路上还会遇到弟子同他们打招呼。可这时候弯弯的月牙都已经挂到了半空中,门派里边所有修士都已经回到屋子里边打坐修炼去了。千仞宗那有些庞大的地方。竟是显得那样的空旷。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路上走着,后头还跟着个柱子。 走了半路,秦广岚突然抬了抬手,朝着一旁的某个房子指了指,问道“陆纤纤是住在那头的吧?” 糯米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回道“没错。” 她原以为秦广岚是还想要说点儿什么,所以才问陆纤纤的事情的。甚至已经将陆纤纤最近的情况在脑子里边过了一遍,思考着该怎么回答了。却没想到萧景言只是点了点头,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又顺着自己的路继续走了下去,完全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 秦广岚都不再多说什么了,糯米自然也不好拉扯着对方非要讲陆纤纤的情况不可,于是也就跟着又沉默了起来。 若是换了个别人,肯定要觉得这情形太过诡异尴尬。 不过糯米好赖也是同身为傀儡的柱子和木魁生活过的,这时候又一手拉着柱子。倒也没觉得这情况有多难过。 又走了一小会儿,秦广岚这才叹了口气。突然讲“我知道你想要同我说什么。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到底还是恨着那门派里边的所有修士。可见他们上门求到我面前来,我却实在没法子觉得高兴。” 糯米虽然没想到秦广岚会主动同她说出这样软和得近乎像是泄气一样的话来,可她听完这话以后,自己心中也是一阵柔软,禁不住就连声音都跟着放柔了下来,轻省同秦广岚讲“嗯,我懂。” 她这话并不仅仅只是在敷衍秦广岚而已,而确实是有亲身的体会。 柱子有些紧张地拉了拉她的手,她便朝着那头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紧接着才又继续开口“原是想着,那些人什么时候能明白自己的过失,能跪着在我面前道歉,那便是再好不过的。可如今他们当真落到了那样的境地,我才发现自己是高兴不起来的。虽然同他们有仇怨,可他们落难之时,我心中并不见得有多么高兴。若真要说的话,我是没法子替他们操心的,更不愿帮他们什么,却也觉得落井下石的实在没意思。有这功夫,倒不如是将心思放在门派上边,叫我来得高兴一些。” 糯米的声音很轻,可一字一字的,却都咬得十分清晰。 在这片寂静当中,她那轻浅的声音并没有显得有多么不自然,反倒是好像融入到了夜色当中去,甚至俨然就已经成了夜色的一部分,凉湛湛的,叫人觉得相当舒服。 秦广岚也不由跟着点了点头。 他倒不像是糯米那么想得清楚明白。 特别是方才在那屋里边的时候,光是面对着那些铁生门的修士,就已经够叫他心浮气躁的了,又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自己揣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如今糯米一说,他沉下心思仔细一想,便发现确实就如同糯米所讲的那样。 他并不同情那些铁生门的修士,甚至觉得这些家伙这个门派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很是有种自作孽的意味在里边。 尽管如今人间界的情况大都不好,也并不仅仅就只有他们一个门派如此狼狈,好些事情也并不到他们自己去掌控,就更不要说是铁生门如今并没有遭受到什么覆灭一样的打击,不过是日子过得有些凄凉罢了。 同那个已经不存在了的玄天阁相比,铁生门已经足够幸运的了。 甚至好些小门派在人间界刚陷入混乱的那段时间里边,根本还来不及去搞清楚状况,直接就已经被毁灭了,更不要说是做出什么反应来了。 这么一想,秦广岚更是觉得自己完全无需去同情那么些家伙。 他们如今还能够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需要改善什么日子。 更何况,先前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这么些家伙的日子不也还是过得好端端的,并没有因为少了他们卖出去的灵谷,就发生什么饿死人一类的事情。 秦广岚便觉得,这些门派上门来吆喝着的,其实都仅仅只是在卖弄自己的贫苦,希望这样的凄惨模样能够叫旁人施舍他们一些什么。 可实际上,他们过得当真有那样的难过吗?却并不见得的。 “咱们的灵谷,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若是换了别的门派,你情我愿的买卖,倒是也罢了。倒也不必去挑什么对象。可像是铁生门,又或是仙逸城那样的对象,明显是养活了他们,咱们自己就可能是要被吃掉的。这样的家伙,咱们又何苦去招惹呢。” 糯米的声音还是很轻很细,可她那些话当中的内容却是听着就叫人觉得凉薄。 只是,凉薄又怎么样呢。 听了糯米的话,秦广岚反倒是十分轻松地笑了出来,向着糯米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我拘泥了。咱们也不必去搭理他们。” 秦广岚心中其实也早就已经有了想法。 可他却又担心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不是太过于不近人情,会不会反倒因此而拖累了门派,所以一时之间才会钻到牛角尖里边去了。如今听了糯米的话,倒是一下子就放开了。 他们虽然是些修仙之人,朝着无欲无求断绝红尘的方向去努力着。可他们却到底还是个“人”。只要是人,就免不了有各种各样的情绪。 以前在万剑宗的时候,他是从来不会做出委屈自己心意的事情来的。 如今—— 秦广岚扭头瞧了一眼糯米,正好见到她微微侧过头去,不知道在同一旁的柱子说着什么,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那个笑容,甚至是将那些银白的月色都一并比了下去。 他突然便在心中生出了一点儿感慨来。 自己,到底是已经老了呀。 他其实已经记不住第一次见到糯米时候的情形了,哪怕糯米后来曾经同他提起过好几次,可他确实对当初青泉峰上边的那个小家伙再没什么印象。可当时在仙逸城里边重逢的时候,糯米也还是个怯生生的模样。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家伙变得这样的洒脱,而自己反倒是变得束手束脚起来了? 这样一想,秦广岚又有些禁不住想要苦笑。 他可以很自豪地说,自己是这千仞宗的支柱,建造了一个不输于当年的门派。虽然千仞宗根基还浅,可只要是再消磨一点儿时间,终归会发展壮大起来的。 “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那一天啊。” 秦广岚忍不住小声地感慨了一句。 “啊?掌教你在说什么?” 糯米这时候刚好转过头来,却是没听清秦广岚那小声的嘟囔,只好开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是说,等到明日一早,我就去将那些铁生门的家伙都给赶走了。” 秦广岚自然是不愿将自己的软弱都摊到糯米面前,于是便笑着这样找了个借口。(未完待续)( ) 八百五十 糯米不一定是听出了秦广岚的那个借口。不过,她也没有再多问,只是朝着秦广岚笑了笑。见到秦广岚似乎已经想明白过来了,便再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是拉着柱子,静静地向秦广岚挥了挥手,道了句晚安,就走回到自己的房间那边去了。 等她走开了以后,秦广岚还静静地在原处站了好久。一路等到夜风将他身后披着的长发都吹得蓬乱,这才转身离开了。 至于他后来会不会去同那些铁生门的修士说什么,又或是会不会做出别的什么报复一类的行为来,糯米可就管不了那么多。 毕竟糯米本身也不过是能给对方稍微说一点儿感想又或者是建议罢了,对方年纪比她大得多,生活阅历更是丰富,其实本也轮不到她开口多说什么的。先前说的那些话,已经算是有点儿逾越了。往后要怎么处理同铁生门之间的关系,她只要是当好她的副掌教,按照掌教交代下来的去做就是。 等两人回到房间里边去以后,柱子这才扭头看了看外边,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开口,问,“他们……没关系吧?” “哎?”糯米稍微怔了怔,紧接着才明白柱子这是在说着秦广岚同萧景言那二人,顿时便笑了,道,“没事儿的。他们自己就能想明白过来。其实,到底也就是掌教自己在那儿胡思乱想罢了。若要说阿萧,其实对铁生门倒是没什么想法。我倒觉得。阿萧说不准反倒希望能同铁生门结成个同盟咧。” 柱子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不过他面上露出的神情却并不是不赞同,只是十分的疑惑。 糯米也用不着他张口询问,直接就同他解释了起来。“铁生门到底是个规模不错的门派,资历也是够长。你别看着咱们如今的同盟有好多,可实际上当真算得上是中型门派又有悠久历史的,也并没有多少家。虽说经了幽冥那事情以后,好些门派都已经不复从前,可就因为这样,才显得铁生门这样的门派更珍贵一些。至少他们可对附近知根知底得很。能起不少用处。” “可……”柱子静静地想了一会儿,面上的疑惑稍减。却又提出了新的问题来,“秦掌教不反对?” “自然是反对的嘛。你没听到方才掌教也讲了,说是明儿要将铁生门给赶出去么。我瞧着掌教心里边也是明白得很。铁生门虽然如今是没落的,其实在附近门派当中还是少有几分威名的。若是没有个正正经经的理由就将人给拒绝了。少不得是要被人在后头瞎说的。”糯米这么说着,眼珠子突然一转,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拉着柱子的手,讲,“哎,师兄。你说将铁生门当初那些事情说出去,就说咱是复仇,能叫人觉得咱们占理么?” 这事连糯米自己心里边都没个谱儿。柱子又哪里回答得出来,只能是默默地看着糯米。 若是这法子管用,他们早就已经如此去做了。秦广岚又不是傻子。何况他既然这样的厌恶铁生门。自然是早早就想过了各种各样复仇的法子的。这散布对方坏名声的方式,别说糯米了,就连柱子也不信秦广岚心中没这样想过。 只是,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并不仅仅是对铁生门的所谓复仇。 若只是这个目标的话,其实他们早就已经可以动手了。 甚至都无需叫那几个铁生门的修士踏入到门派里边来。只需要趁着他们在山门外头等着的时候,直接动用全门派的力量。去将对方围杀,然后再顺势摸到铁生门上边去。将人都清剿个干净就是。 “到底还是……将铁生门化作同盟,比对他们复仇要来得有利吧。”糯米喃喃地说了一句。 这才是秦广岚觉得最纠结最无奈的事。 若是只问他的心思,他肯定是要毫不犹豫地就将那几个铁生门的修士斩杀的。可他如今已经并不仅仅是他自己本身。 千仞宗最初建立的时候,是因为他自己的一点儿执念。可在千仞宗当真成立,许许多多原本毫无关系的修士加入成了弟子以后,这门派就已经不再仅仅是为了要给万剑宗复仇的了。甚至在这门派里边,除了他们最初这三人,根本就没有旁的修士知道“万剑宗”这个存在。 对那些千仞宗的弟子而言,千仞宗就是他们人生中第一个或是唯一一个门派,是他们的归处。若是秦广岚随随便便地就将千仞宗陷入危机当中,便就是剥夺了那些弟子们的归处。 他是太在乎千仞宗了,所以才变得瞻前顾后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只要自己日子过得高兴,又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糯米低低地叹了一句。 她倒是希望秦广岚还能够是当初那个恣意轻狂的模样,只可惜没有人能够留在相遇的最初。 柱子看着糯米满脸担忧地想着秦广岚、想着千仞宗,又想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好几次微微张了嘴,最后却也只是合上了。 在糯米记挂着秦广岚的时候,柱子又何尝不是想着糯米,希望她能够多多考虑她自己的心情。 这时候,糯米好像已经全忘记了自己当初对花眠的恐惧和憎恶。 若柱子不是在糯米身边跟了那么久,肯定会以为糯米是已经将那些心思都放下了。可实际上当真是那个样子的么…… 柱子不免是想起了先前糯米在花眠面前时候的神情,那样的复杂,却偏偏又有些倔强地装出了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来。 他们大抵都很有些相似,总是先想着旁人的事情,却忘记了自己其实还需要去关心。 这时候,柱子只恨自己不大会讲话,没办法说出些能温暖人心的安慰话来。他挠了挠头,只能是默默地将旁边的窗户给关上了,挡住外头吹进来的冷风。 他说不出什么好听话,便就只能是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日后若是再遇到什么事情,在糯米伤心难过以前,他都得要先将那事料理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绝不再叫糯米在那上头花费什么心思了。 糯米并不知道柱子心中所想,可却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柱子眼神当中的温和和担忧,便冲着柱子展露了个灿烂的笑容。 她是从不觉得自己这师兄沉闷的。甚至在习惯了这人的沉默以后,她还会不由自主地去观察对方的面色,然后去判断他的想法。 刚开始的时候,自然是猜错的时候多的。毕竟她虽然同柱子生活了那样久,可先前柱子还是个傀儡的时候可还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一类的东西。于是她便是常常想到了旁的地方去。 她也不觉得害羞,只是开口去问,看着她那个师兄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同她讲着自己的心思,她便觉得很是有些乐不可支的,笑得如同是偷到了什么香的小动物一样,有些东倒西歪的模样,却偏生又不只叫人觉得她是笑得那样的俏丽。 于是她这一笑,便就连柱子最后的那点儿不好意思也笑得个一干二净了。 对柱子而言,若是能够见到糯米笑眯眯的模样,哪怕是自己被糯米嘲笑了,那也没什么的。何况,他也是能看出来,糯米这根本也不是在笑话他什么。 到了后来,她去猜度对方的心思多了以后,也慢慢地开始总结出了一些来。 就好比说这人微微低着头,有些无意识地搓动指尖的时候,便是在心里边想着什么事情。而且,那事情肯定不是那样容易就能够想明白的,所以他才是那样的一路沉寂,连眼神都跟着有些飘。 而这种眉心略皱起一些的模样,那想着的事情,显然还是带着点儿煞气的。 每当这样发现多一些对方的小动作所表现出来的含义,她便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一样高兴。这可是唯有她才能看明白的东西,让她觉得这就成了两人之间的暗号一般,成了他们一种小小的羁绊。 她比别的所有人都更能明白她这师兄。有了这样的觉悟以后,糯米便觉得心中十分安稳。 “师兄在想什么?” 糯米一边柔柔地问了一句,一边伸手去勾柱子的手指。 她自己的指尖有多细嫩,柱子的指腹就有多粗糙。 不过,他们两人显然是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触感。柱子并没有躲闪,反倒是主动地将手朝前递了一下,让糯米可以不朝前探侧身子,就能勾住他的手指。 尽管他完全没办法理解糯米为什么总是一副很喜欢他指尖的模样。 在他看来,还是糯米那样白白嫩嫩、如同青葱一样修长软和的手指看着碰着都更叫人觉得舒服。不过,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去理解。糯米既然喜欢,他便让糯米牵着就是了。 “没想什么。”柱子摇头。 他可没打算将自己那落在暗地里的决心拿到糯米面前说去。 “是……么……”糯米微微撅着嘴巴,拉长着声音回应了一句,显然是完全不相信柱子说的话。 不过,她也再没追问。 她既然已经瞧出来了,其实,就不必再多问什么了。(未完待续)r861( ) 八百六十 “没错呀。”糯米拉着柱子的手,面上的笑容十分的灿烂,竟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夸奖一般,微微昂着下巴,很是有些傲然的模样道,“我师兄是极好的。我自然着急要同他在一块儿。你们么……就是浪费我一息时间,我也不愿意。你们若是愿意的,就自个儿去找点吃的好了,给你们都收拾干净了,还得叫我陪着么?我是宁可回去给师兄搓洗件衣裳,都不要同你们在一块儿。” 糯米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是先前应下了自己是千仞宗里边唯一能说得上话来的人一般,面上根本不带一点儿尴尬,所有的只是一种十分骄傲一般的神色。 她的下巴微微抬着,因为身量比所有人都要稍微低一些,倒是正好就将脸庞完全露了出来。 乌黑的发丝就从她的脸颊两边落下去,一张小脸在快要全消退去的夕阳下边很有些耀耀生辉的模样,被照出了一条相当柔顺的弧度。 她虽然做出来的是一个仿佛十分傲慢的动作,可她面上的神情却是相当的温婉,完全不是她声音里边的那种傲然的模样,倒是叫人觉得她便如同是在虚张声势一般,很是有些惹人怜爱了起来。 花眠瞧见她那模样的瞬间也跟着愣了愣,狠狠地呆了一下,紧接着才回过神来。 < 他是全然没想到糯米竟是会用如此冷静而平缓的口吻来回复他,一时之间都有些接不上话来了。也不知道是该要说什么才好,倒显得好像是他有些心虚被噎住了一般。 萧景言本来是很有些担心糯米的。他在旁边听着的时候,就已经很想要冲上前去拦住花眠的话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就已经见到了糯米一手扯住了柱子,顿时便觉得好似被一盆凉水从头泼了下来一般,一下就站定了。 ——没错。 萧景言面上露出了个谁也没有见到的苦涩笑容,隐没在了微凉的夜色里边。 他到底是个尴尬的身份,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就去为糯米做些儿什么。如今见到糯米一下拦住了柱子,他也跟着有些恍惚了起来。 若是糯米甚至都不愿意让柱子上前去多说什么。他身为一个局外人。又有什么是可以插嘴的呢。毕竟柱子到底还算是在那当中连同糯米一块儿被花眠指点着说的,可他萧景言,确确实实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寻常的外人。 糯米也到底已经不是以前那只会朝人身后缩小丫头了。 一时之间,萧景言便很是有些恍惚了起来。 他甚至理不清自己的思绪。说不好自己到底是盼望着糯米能够像如今这般。一点儿不怯弱地去为她自己开口讲话。还是希望她仍旧如同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一般,拉扯着他的衣角躲在后头,用一副惶恐的神情看着外头的世界和那些要伤害她的人。 花眠这话意在嘲讽刺痛糯米。可如今一看,糯米竟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他这话便有如是一拳头击在了空处一般,反倒是叫花眠自己本身觉得而有些难受了。 糯米是完全不想要去理会这么些家伙的。 对着铁生门的其他修士,糯米可能还有那么点儿耐心,会去稍微考虑对方是不是无辜的。可在面对着花眠的时候,糯米便是全然没有了那样的礼貌,只觉得面前这人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带着一股子深深的恶意,叫人很是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只要见到花眠,就总会忍不住想起当初在青泉峰上边那片血流成河的场景,还有被压在乱石下边的孙敏,和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慢慢地闭上眼睛。 花眠在她心中,除了凶手二字,再没别的任何字眼可以形容。 “怎么,话就只有这么一句呀?”糯米昂头看着有些愣神的花眠,甚至是又向旁边的那些修士都看了看,见对方一行人都再没说出什么话来,这才晃晃脑袋,道,“若是再没什么话,那我便回去了。有得这么个应付你的功夫,我都好能炼制出一炉丹药来了,我是何苦陪着你耗时间呢。”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小地回敬了花眠一句。 一旁站着的清明真人瞬时就变了眼神。 只是,他们却也只能是眼看着糯米转身,牵着柱子,慢悠悠地离开。 没错,是慢悠悠的。糯米走得十分悠闲惬意。这本就是她一直住着的门派,就如同是她的家一般。她在自己的家里边行走,实在也没有什么慌张的必要。于是在后头那些修士的目光之下,糯米便就这样渐渐地走向了远处。 这时候四周也还没有围观的弟子出现,若是被那些弟子瞧见了,肯定会在旁议论这副掌教今儿是换了性子,都叫他们完全不认得了。 至于后头那些铁生门的修士同清明真人他们心中会是怎么样个想法,糯米已经不愿去多想。 这么一路牵着柱子朝前走,柱子默默跟在后头,也并没有开口讲话。 一直到了后头的那些修士都已经瞧不见他们的身影以后,糯米这才慢慢地叹了口气,将原本有些轻快的脚步放慢了一些,扭头瞧了柱子一眼。 柱子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仍旧那么跟着。 他比糯米要高不少,身壮腿长的,被糯米拉着的时候几乎都是要佝偻着身子在走,他自己倒好似完全不在意,也没有同糯米开口讲的意思。 方才糯米走得快一些,他的脚步跟着,还没什么。如今糯米一个放慢,他便是走得更辛苦了。 糯米本是没在意的,如今一扭头,看着柱子那模样,一下子憋不住就笑了出来,道: “师兄你这是……你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柱子没有答话,只是温和地笑笑,眼看着糯米慢慢放开他的手,依在他旁边站住,侧着脑袋看着他。 “我不欢喜铁生门的家伙。”糯米小声地嘀咕着,“不论是花眠还是别的那些家伙,都让人讨厌。即便以往没对万剑宗做什么,日后肯定也不会对咱们门派好的。” 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糯米也知道,自从这千仞宗开始建立起什么商会以后,就再也轮不到她说去喜欢哪个门派,讨厌哪个门派。 萧景言虽然对铁生门并无多大好恶,但糯米相信,他也不见得会对那门派有什么好感。 只是—— 糯米晃晃脑袋,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去多想这些问题来得好。 她今日已经做得十分明显了。 可以说方才的那些话,她是故意要那么说出来的,也是故意要将自己的姿态摆得那样高高的,将自己对铁生门的厌恶全都摆到了明面上边去。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有了今日的事情,便叫她心中升起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来。若是她不将自己的态度这样明确地摆出来,她觉得日后要同那些家伙扯皮的日子肯定还有许多。 她的时间倒也不是那样的稀少,她自己修炼同炼丹的时候,已经非常习惯于进入到那个飘渺空间里边去,一点儿不会浪费外头的时间的。可就如同她自己方才所讲的那样,她就是宁可将时间都花费在看着柱子发呆上头,也不愿就面对着那么群让她觉得面目可憎的家伙。 而且,她能够看得出来秦广岚的尴尬和挣扎,可她却实在没办法勉强自己,去对清明真人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亲近感觉。如今她眼看着清明真人,心中都只是在想着怎么样才能将这人不动声色地捉弄一番。 哪怕是不害对方什么,总归也不愿让他高高兴兴。 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青泉峰上边的那些修士弟子,还是如今站在她身旁的师兄。 她有种预感,觉得清明真人是绝对对这千仞宗有什么图谋的。只是,她这时候还并不知道清明真人是希望能够留在这门派里边。但就仅仅只是想到清明真人会拿着她种植出来的灵谷离开,就足够叫糯米觉得一阵不高兴了的。 然而,糯米心中就算是已经暗藏着旁的心思,却也不能就当面对着清明真人表露出来。 她可以对着花眠和铁生门的修士使性子,因为即便她让那些人难堪了,也没有谁会因此而尴尬。但若是她直接就同清明真人碰上,秦广岚的立场顿时就会变得相当的微妙。 哪怕秦广岚自己也对清明真人相当不耐烦,可这种不耐烦也只能是郁结在心中,不至于就直接爆发出来。 糯米其实觉得清明真人当初是早在千仞宗破灭以前,就已经背叛了那个门派的。然而,她的这些想法都没能找到十分确切的证据。在那以前,清明真人终究还是秦广岚的师兄,也……是她苗糯米的师尊。 若是她做得太过大逆不道,可当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灵谷……丹药啊……” 糯米一边想着清明真人的事情,一边小声地嘀咕着。 她总觉得自己好似曾经在什么玉简上边见到过可以帮她做成事情的丹药,只是这一时之间却是没办法想起来了。 “要做,也得悄悄的做。”糯米低头小声嘀咕着。(未完待续……)r12 ) 八百七十 秦广岚的那点儿心思没有同任何人吐露过。 他早就已经存了怀疑,可在怀疑的同时,他却又不免是觉得十分尴尬。 清明真人到底是他曾经的师兄。只要一想到自己当初竟然是同这师兄从同一个门派里头走出来的,如今又被利用着这一点来做些儿不利于千仞宗的事情,秦广岚便觉得心中一阵烦闷,连面上都要忍不住微微发烫。 就是再厚脸皮的家伙,在面对着秦广岚如今的这种情形,恐怕都没办法很好地处理自己的心情。 要叫他当着门下弟子的面承认自己曾经也同这样的龌蹉处在同一个门派当中,当真是件相当为难的事情。即便秦广岚从来不像清明真人那般,在弟子面前摆什么掌教的架子,可这么点儿最最单纯的脸面,他还是会顾及着的。 没办法将那份尴尬的怀疑宣之于众,秦广岚也就只能是暗地里同门派里边的弟子多交代几句,让他们注意着清明真人的行动,不要随便将这人放入到门派里边来,这也算是秦广岚唯一能够说出口的话了。 幸亏这千仞宗里边也没哪个弟子是那样不识趣。 他们纵然相当好奇,可在面对着秦广岚这个掌教的时候,他们心中所怀着的,却是满满的敬重。就是掌教如今的行为同命令都很有些反常,可这些弟子们也全都没多说多问,只是默默地就执行起了掌教所要求的事情。叫秦广岚很是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便就是这样,哪怕大家心中可能早就已经有了个答案,可只要没有明确地说开捅破。那就还是能够保持着最低廉的一点儿脸面。 每每想到自己所在意的竟然已经变得那样龌蹉不堪,秦广岚便忍不住就想要苦笑。 千仞宗的弟子们很好地执行了掌教交代下来的任务。 有了秦广岚的那番话以后,他们也发现清明真人师徒对这千仞宗的好奇心似乎也太过旺盛了一些。就是随便拎个杂役弟子出来,都能够绘声绘色地说出好几次拦截住清明真人的事迹来,更不要说是那些常常注意着外边的体修剑修们了。 他们当初甚至没有特别去在意这些,可大家伙儿如今聚拢着一对话,便发现不管是清明真人还是田甜。都对千仞宗的情形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热情。 到千仞宗来央求着结成同门的修士,可没有哪一个是如同这两师徒一般想要到处乱跑的。 “难道咱们这门派当中还藏着个什么宝贝。值得他们这样费尽心思地去寻找?”有弟子异想天开。 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就在众人的耻笑当中收敛了回去。 “是想要悄悄将那开垦灵田的技巧学去吧?”也有杂役弟子这样猜想着。 这位弟子曾被派到外头去,负责教授那些同盟们如何开垦灵田种植灵谷。于是在他眼中,千仞宗所拥有的这项法子,便是最最宝贵的财富。自然也会得到最大程度的窥视。 “这也不对吧?那老修到底是什么样儿的,我也说不准。可我倒是曾同他徒儿在后头走过一回。那女修虽没多话,可寥寥几句,瞧着倒像是个懂得栽种灵谷的的,应当不需要偷偷学这东西才是啊。” 马上就又有个修士弟子反驳了这样的猜想。 于是所有弟子又都跟着沉默了起来。 清明真人的想法、他所窥探着的东西,就连秦广岚这个曾经同他一道生活了数十年的师弟都没法揣摩得透彻,这些弟子只是看了这么几日,独自躲在旁边说着悄悄话,又哪里就能猜出来。 不过。他们自己没办法得出什么结论,却是十分聪明地没有就顺着错误的猜想推导下去,而是寻了个机会。将他们的这些怀疑全都推到了糯米这个副掌教面前去。 千仞宗已经建立许久,这些门人弟子虽然都不大清楚万剑宗的事情,可他们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副掌教同掌教之间,并不仅仅只是在这千仞宗里边一同执掌这样单纯的关系,想必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相互认识了的。 再加上糯米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是相当明显地告诉所有人,她同清明真人之间可是有着旧怨的。哪怕清明真人心中可能全然不记得这么个女修。 千仞宗弟子们推导不出来的事情,放在糯米面前,可能根本就算不得是什么问题。 糯米倒是相当有耐心地听了这些弟子的猜测,很是有些诧异。秦广岚的那点儿心思没有同任何人吐露过。 他早就已经存了怀疑,可在怀疑的同时,他却又不免是觉得十分尴尬。 清明真人到底是他曾经的师兄。只要一想到自己当初竟然是同这师兄从同一个门派里头走出来的,如今又被利用着这一点来做些儿不利于千仞宗的事情,秦广岚便觉得心中一阵烦闷,连面上都要忍不住微微发烫。 就是再厚脸皮的家伙,在面对着秦广岚如今的这种情形,恐怕都没办法很好地处理自己的心情。 要叫他当着门下弟子的面承认自己曾经也同这样的龌蹉处在同一个门派当中,当真是件相当为难的事情。即便秦广岚从来不像清明真人那般,在弟子面前摆什么掌教的架子,可这么点儿最最单纯的脸面,他还是会顾及着的。 没办法将那份尴尬的怀疑宣之于众,秦广岚也就只能是暗地里同门派里边的弟子多交代几句,让他们注意着清明真人的行动,不要随便将这人放入到门派里边来我,这也算是秦广岚唯一能够说出口的话了。 幸亏这千仞宗里边也没哪个弟子是那样不识趣。 他们纵然相当好奇,可在面对着秦广岚这个掌教的时候,他们心中所怀着的,却是满满的敬重。就是掌教如今的行为同命令都很有些反常,可这些弟子们也全都没多说多问,只是默默地就执行起了掌教所要求的事情,叫秦广岚很是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便就是这样,哪怕大家心中可能早就已经有了个答案,可只要没有明确地说开捅破,那就还是能够保持着最低廉的一点儿脸面。 每每想到自己所在意的竟然已经变得那样龌蹉不堪,秦广岚便忍不住就想要苦笑。 千仞宗的弟子们很好地执行了掌教交代下来的任务。 有了秦广岚的那番话以后,他们也发现清明真人师徒对这千仞宗的好奇心似乎也太过旺盛了一些。就人是随便拎个杂役弟子出来,都能够绘声绘色地说出好几次拦截住清明真人的事迹来,更不要说是那些常常注意着外边的体修剑修们了。 他们当初甚至没有特别去在意这些,可大家伙儿如今聚拢着一对话,便发现不管是清明真人还是田甜,都对千仞宗的情形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热情。 到千仞宗来央求着结成同门的修士,可没有哪一个是如同这两师徒一般想要到处乱跑的。 “难道咱们这门派当中还藏着个什么宝贝,值得他们这样费尽心思地去寻找?”有弟子异想天开。 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就在众人的耻笑当中收敛了回去。 “是想要悄悄将那开垦灵田的技巧学去吧?”也有杂役弟子这样猜想着。 这位弟子曾被派到外头去,负责教授那些同盟们如何开垦灵田种植灵谷。于是在他眼中,千仞宗所拥有的这项法子,便是最最宝贵的财富,自然也会得到最大程度的窥视。 “这也不对吧?那老修到底是什么样儿的,我也说不准。可我倒是曾同他徒儿在后头走过一回。那女修虽没多话,可寥寥几句,瞧着倒像是个懂得栽种灵谷的,应当不需要偷偷学这东西才是啊。” 马上就又有个修士弟子反驳了这样的猜想。 于是所有弟子又都跟着沉默了起来。 清明真人的想法、他所窥探着的东西,就连秦广岚这个曾经同他一道生活了数十年的师弟都没法揣摩得透彻,这些弟子只是看了这么几日,独自躲在旁边说着悄悄话,看又哪里就能猜出来。 不过,他们自己没办法得出什么结论,却是十分聪明地没有就顺着错误的猜想推导下去,而是寻了个机会,将他们的这些怀疑全都推到了糯米这个副掌教面前去。 千仞宗已经建立许久,这些门人弟子虽然都不大清楚万剑宗的事情,可他们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副掌教同掌教之间,并不仅仅只是在这千仞宗里边一同执掌这样单纯的关系,想必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相互认识了的。 再加上糯米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是相当明显地告诉所有人,她同清明真人之间可是有着旧怨的,哪怕清明真人心中可能全然不记得这么个女修。 千仞宗弟子们推导不出来的事情,放在糯米面前,可能根本就算不得是什么问题。 糯米倒是相当有耐心地听了这些弟子的猜测,很是有些诧异。(未完待续) 八百八十 糯米不理田甜。 她和队伍里边的修士一道走入到了这仙林当中,没多久就已经找到了一个平整开阔的地方,让他们这么些人都可以宿营住下的地方。 用不着有谁吩咐,早就有修士在附近布下阵法,防止外头的妖兽骚扰到里边歇息的修士。 不过,在布阵的时候,那些修士却总算是有了点儿笑容,相互之间嘻哈打闹着,讲: “咱们还布什么阵啊。这些仙林里边,如今可是压根儿见不到妖兽的踪影。若是当真有不长眼的闯到咱们面前来,那可才叫一个好。我已经好久没吃到新鲜的妖兽肉了。” 旁边的修士顿时就附和了起来,道,“是啊是啊,在千仞宗里边的时候,虽说不是每日都能吃到,但总归隔个三五天的,还能尝到些肉味。没想到跑外头来历练了,却是连肉都吃不上了。” 听到他们这话的修士,不免都是哄笑了起来。 这可当真就是个笑话了。 若是换了以前,有人同他们讲,说他们到外头历练的时候会连肉都吃不上,这些修士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他们这些在门派里边好好修炼着的修士为什么要跑到外头的仙林里边历练,不就是为了要猎杀妖兽么。不管是为了用妖兽身上的材料来炼制法器,还是换点儿灵石花,总归都是以猎杀妖兽为目标的。 那时候。妖兽除了身上的材料以外,那些大块大块的妖兽肉可是一点儿也不值钱的。 外出历练的队伍没有哪个会将这些肉放在心上,甚至都不大会放在身上。 在将猎得的妖兽拆解成各种材料放入储物袋以后。那些肉块大都会被马上吃掉。若是有吃不完的,干脆就直接扔在路上,自然有过路的妖兽收拾吃掉。而队伍本身,总会再猎得更多妖兽,根本没必要将这些肉类待在身上。 可如今,这仙林里边却是连妖兽的踪影都看不见。别说是猎杀妖兽了,就光是这寻出一只妖兽。恐怕都要叫他们欢喜不已。 妖兽肉? 那是不要想了。 能得到糯米每日分派的灵谷饼子,这就已经比他们在自家门派里边的伙食要好得多。如此说话。看似抱怨,到底还只是玩笑话罢了。如今这人间界的情形,又有哪个修士是不清楚的。 “要我说啊,这阵法是当真没必要。仙林里头也没什么妖兽一类的东西。这阵法花下了,那是要防备个什么东西啊。”却还是有修士在继续着这个话题。 “没有妖兽,难道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不说这附近会不会有过路的修士,光是旁边那一群散修,就已经很值得警惕着了吧。若是他们趁夜色过来……” “趁夜色过来,难道就怕他们了?不过是一群散修。”田甜不等其他修士将话说完,突然就这么插了一句,气氛顿时又显得有些尴尬。 幸亏这也已经是到了歇息的时候,那些负责布阵法的修士赶紧闭上嘴巴。匆忙去将阵法做好了,又有修士已经升起了篝火,将一些惯常的用品摆开了。倒是没有人再去应和田甜的那句话。 田甜看着竟没有人搭理她,脸色不免沉了三分,自个儿微嘟着个嘴巴站着,也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转着别的什么念头。 糯米本是每日都要给柱子丹药助他修炼的。原先在路上的时候不大方便,如今也算是暂时安稳下来了,便是又恢复了这习惯。给柱子倒了三粒丹药,领着他在一边借着药力修炼。可当真是叫旁边看着的那些修士羡慕不已。 等糯米再转回到人群当中去的时候,才发现田甜不知道什么时候同花眠凑到了一块儿去,在一个避开人群的地方站着,也不知道是在小声说着些什么。 瞧着那二人的背影,糯米只微微皱了皱眉头,就将目光转开了。 其实,直到如今,糯米也还是很好奇那个一直跟在田甜身边的男修,那个叫赵立珩的,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可记得在不久以前,田甜还曾领着那人一同到千仞宗来讨龙血。她可不觉得在人间界如今这混乱的情况下,赵立珩那个精明的男修,会舍得从田甜身边离开。 以前年少的时候,糯米曾也觉得大师姐是个可怜的。那般欢喜着大师兄,想尽一切法子去讨好,却从来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应,身边还跟着个大大的坏人。 可这样的想法早就已经灰飞云散。 田甜所做出的,可都是她自己想要的选择。糯米不理田甜。 她和队伍里边的修士一道走入到了这仙林当中,没多久就已经找到了一个平整开阔的地方,让他们这么些人都可以宿营住下的地方。 用不着有谁吩咐,早就有修士在附近布下阵法,防止外头的妖兽骚扰到里边歇息的修士。 不过,在布阵的时候,那些修士却总算是有了点儿笑容,相互之间嘻哈打闹着,讲: “咱们还布什么阵啊。这些仙林里边,如今可是压根儿见不到妖兽的踪影。若是当真有不长眼的闯到咱们面前来,那可才叫一个好。我已经好久没吃到新鲜的妖兽肉了。” 旁边的修士顿时就附和了起来,道,“是啊是啊,在千仞宗里边的时候,虽说不是每日都能吃到,但总归隔个三五天的,还能尝到些肉味。没想到跑外头来历练了,却是连肉都吃不上了。” 听到他们这话的修士,不免都是哄笑了起来。 这可当真就是个笑话了。 若是换了以前,有人同他们讲,说他们到外头历练的时候会连肉都吃不上,这些修士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他们这些在门派里边好好修炼着的修士为什么要跑到外头的仙林里边历练,不就是为了要猎杀妖兽么。不管是为了用妖兽身上的材料来炼制法器,还是换点儿灵石花,总归都是以猎杀妖兽为目标的。 那时候,妖兽除了身上的材料以外,那些大块大块的妖兽肉可是一点儿也不值钱的。 外出历练的队伍没有哪个会将这些肉放在心上,甚至都不大会放在身上。 在将猎得的妖兽拆解成各种材料放入储物袋以后,那些肉块大都会被马上吃掉。若是有吃不完的,干脆就直接扔在路上,自然有过路的妖兽收拾吃掉。而队伍本身,总会再猎得更多妖兽,根本没必要将这些肉类待在身上。 可如今,这仙林里边却是连妖兽的踪影都看不见。别说是猎杀妖兽了,就光是这寻出一只妖兽,恐怕都要叫他们欢喜不已。 妖兽肉? 那是不要想了。 能得到糯米每日分派的灵谷饼子,这就已经比他们在自家门派里边的伙食要好得多。如此说话,看似抱怨,到底还只是玩笑话罢了。如今这人间界的情形,又有哪个修士是不清楚的。 “要我说啊,这阵法是当真没必要。仙林里头也没什么妖兽一类的东西,这阵法花下了,那是要防备个什么东西啊。”却还是有修士在继续着这个话题。 “没有妖兽,难道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不说这附近会不会有过路的修士,光是旁边那一群散修,就已经很值得警惕着了吧。若是他们趁夜色过来……” “趁夜色过来,难道就怕他们了?不过是一群散修。”田甜不等其他修士将话说完,突然就这么插了一句,气氛顿时又显得有些尴尬。 幸亏这也已经是到了歇息的时候,那些负责布阵法的修士赶紧闭上嘴巴,匆忙去将阵法做好了,又有修士已经升起了篝火,将一些惯常的用品摆开了,倒是没有人再去应和田甜的那句话。 田甜看着竟没有人搭理她,脸色不免沉了三分,自个儿微嘟着个嘴巴站着,也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转着别的什么念头。 糯米本是每日都要给柱子丹药助他修炼的。原先在路上的时候不大方便,如今也算是暂时安稳下来了,便是又恢复了这习惯,给柱子倒了三粒丹药,领着他在一边借着药力修炼,可当真是叫旁边看着的那些修士羡慕不已。 等糯米再转回到人群当中去的时候,才发现田甜不知道什么时候同花眠凑到了一块儿去,在一个避开人群的地方站着,也不知道是在小声说着些什么。 瞧着那二人的背影,糯米只微微皱了皱眉头,就将目光转开了。 其实,直到如今,糯米也还是很好奇那个一直跟在田甜身边的男修,那个叫赵立珩的,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可记得在不久以前,田甜还曾领着那人一同到千仞宗来讨龙血。她可不觉得在人间界如今这混乱的情况下,赵立珩那个精明的男修,会舍得从田甜身边离开。 以前年少的时候,糯米曾也觉得大师姐是个可怜的。那般欢喜着大师兄,想尽一切法子去讨好,却从来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应,身边还跟着个大大的坏人。 可这样的想法早就已经灰飞云散。 田甜所做出的,可都是她自己想要的选择。(未完待续) 八百九十 柱子这时候已经也跟着到了人群里边,听到糯米说的话,却并没有着急着就上前去阻拦。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个同糯米对面站着的散修,便什么偶读没说,只是静静地就站在边上,一副也同其他修士一般,就站着围观的模样。 柱子自然是想要将糯米一直护在身后的。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并不能完全就替代糯米去做事。糯米既然开了那样的口,便说明她自己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当真要比起来的话,糯米如今的能耐可比柱子要厉害多了,她想要出手,压根儿就轮不到柱子。 这边站着的千仞宗弟子刚开始都发出了一阵喧闹的声音,可后来发现柱子就站在他们身边,却一直没有上前去阻拦,也慢慢就跟着安静了下来。 千仞宗的弟子多少都知道糯米同柱子之间的关系。别说是当真遇到什么危险了,就是平日他们在门派里边稍微亲近一些副掌教,也很有可能会被柱子赶走。如今这状况如果当真是有什么危险的话,柱子肯定是会不顾一切地就上前去阻拦。 柱子没有动静,那就说明他们的副掌教如今反倒是掌握着主动权的。 只要这么一想,就连着那个丹田受伤的千仞宗弟子也不免是流露出了一点笑容来。 那些散修原先是起哄着的,可见到了对面那些千仞宗的修士露出奇异的笑容来以后,也跟着慢慢就沉默了下去。他们就是再怎么傲慢,可见到这样的情形,又见糯米衣服气定神闲的模样,自然也觉得面前站着的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你想比什么。我就同你比什么。 不是什么人都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个散修面色更加凝重,稍微考虑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比灵根。” “不撞丹了?”糯米的声音相当淡然,甚至好似还带着一点儿笑意在里边。 可那些散修却全都将面上嬉笑的神色收了回去。 有些散修四下张望着,面色相当紧张。 就连他们自己也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了他们如今的这份紧张。却正因为搞不明白。所以才哥哥就显出了糯米的神秘和能耐来。 “……是灵气?” “不会吧。能以灵气让我们浑身发冷的,这得是到了能将外放的灵气凝聚成水的境界了呀。那女修才多大点儿年纪,怎么可能做得到。” “哎。这瞧着年纪小,也不代表就当真是年纪小啊。” “说得也是。”柱子这时候已经也跟着到了人群里边,听到糯米说的话,却并没有着急着就上前去阻拦。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个同糯米对面站着的散修。便什么偶读没说,只是静静地就站在边上。一副也同其他修士一般,就站着围观的模样。 柱子自然是想要将糯米一直护在身后的。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并不能完全就替代糯米去做事。糯米既然开了那样的口。便说明她自己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当真要比起来的话,糯米如今的能耐可比柱子要厉害多了,她想要出手。压根儿就轮不到柱子。 这边站着的千仞宗弟子刚开始都发出了一阵喧闹的声音,可后来发现柱子就站在他们身边。却一直没有上前去阻拦,也慢慢就跟着安静了下来。 千仞宗的弟子多少都知道糯米同柱子之间的关系。别说是当真遇到什么危险了,就是平日他们在门派里边稍微亲近一些副掌教,也很有可能会被柱子赶走。如今这状况如果当真是有什么危险的话,柱子肯定是会不顾一切地就上前去阻拦。 柱子没有动静,那就说明他们的副掌教如今反倒是掌握着主动权的。 只要这么一想,就连着那个丹田受伤的千仞宗弟子也不免是流露出了一点笑容来。 那些散修原先是起哄着的,可见到了对面那些千仞宗的修士露出奇异的笑容来以后,也跟着慢慢就沉默了下去。他们就是再怎么傲慢,可见到这样的情形,又见糯米衣服气定神闲的模样,自然也觉得面前站着的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你想比什么,我就同你比什么。 不是什么人都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个散修面色更加凝重,稍微考虑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比灵根。” “不撞丹了?”糯米的声音相当淡然,甚至好似还带着一点儿笑意在里边。 可那些散修却全都将面上嬉笑的神色收了回去。 有些散修四下张望着,面色相当紧张。 就连他们自己也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了他们如今的这份紧张。却正因为搞不明白,所以才哥哥就显出了糯米的神秘和能耐来。 “……是灵气?” “不会吧。能以灵气让我们浑身发冷的,这得是到了能将外放的灵气凝聚成水的境界了呀。那女修才多大点儿年纪,怎么可能做得到。” “哎,这瞧着年纪小,也不代表就当真是年纪小啊。” “说得也是。”柱子这时候已经也跟着到了人群里边,听到糯米说的话,却并没有着急着就上前去阻拦。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个同糯米对面站着的散修,便什么偶读没说,只是静静地就站在边上,一副也同其他修士一般,就站着围观的模样。 柱子自然是想要将糯米一直护在身后的。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并不能完全就替代糯米去做事。糯米既然开了那样的口,便说明她自己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当真要比起来的话,糯米如今的能耐可比柱子要厉害多了,她想要出手,压根儿就轮不到柱子。 这边站着的千仞宗弟子刚开始都发出了一阵喧闹的声音,可后来发现柱子就站在他们身边,却一直没有上前去阻拦,也慢慢就跟着安静了下来。 千仞宗的弟子多少都知道糯米同柱子之间的关系。别说是当真遇到什么危险了,就是平日他们在门派里边稍微亲近一些副掌教,也很有可能会被柱子赶走。如今这状况如果当真是有什么危险的话,柱子肯定是会不顾一切地就上前去阻拦。 柱子没有动静,那就说明他们的副掌教如今反倒是掌握着主动权的。 只要这么一想,就连着那个丹田受伤的千仞宗弟子也不免是流露出了一点笑容来。 那些散修原先是起哄着的,可见到了对面那些千仞宗的修士露出奇异的笑容来以后,也跟着慢慢就沉默了下去。他们就是再怎么傲慢,可见到这样的情形,又见糯米衣服气定神闲的模样,自然也觉得面前站着的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你想比什么,我就同你比什么。 不是什么人都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个散修面色更加凝重,稍微考虑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比灵根。” “不撞丹了?”糯米的声音相当淡然,甚至好似还带着一点儿笑意在里边。 可那些散修却全都将面上嬉笑的神色收了回去。 有些散修四下张望着,面色相当紧张。 就连他们自己也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了他们如今的这份紧张。却正因为搞不明白,所以才哥哥就显出了糯米的神秘和能耐来。 “……是灵气?” “不会吧。能以灵气让我们浑身发冷的,这得是到了能将外放的灵气凝聚成水的境界了呀。那女修才多大点儿年纪,怎么可能做得到。” “哎,这瞧着年纪小,也不代表就当真是年纪小啊。” “说得也是。” 柱子没有动静,那就说明他们的副掌教如今反倒是掌握着主动权的。 只要这么一想,就连着那个丹田受伤的千仞宗弟子也不免是流露出了一点笑容来。 那些散修原先是起哄着的,可见到了对面那些千仞宗的修士露出奇异的笑容来以后,也跟着慢慢就沉默了下去。他们就是再怎么傲慢,可见到这样的情形,又见糯米衣服气定神闲的模样,自然也觉得面前站着的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你想比什么,我就同你比什么。 不是什么人都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个散修面色更加凝重,稍微考虑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比灵根。” “不撞丹了?”糯米的声音相当淡然,甚至好似还带着一点儿笑意在里边。 可那些散修却全都将面上嬉笑的神色收了回去。 有些散修四下张望着,面色相当紧张。 就连他们自己也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了他们如今的这份紧张。却正因为搞不明白,所以才哥哥就显出了糯米的神秘和能耐来。 “……是灵气?” “不会吧。能以灵气让我们浑身发冷的,这得是到了能将外放的灵气凝聚成水的境界了呀。那女修才多大点儿年纪,怎么可能做得到。” “哎,这瞧着年纪小,也不代表就当真是年纪小啊。” “说得也是。”(未完待续) 九百 在那些乱哄哄抢着讲话的声音当中,糯米好不容易终于听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自家这边说是有一队人失去了踪迹,并不是随口瞎说的。糯米先前觉得应当在人群中的清明真人同花眠那些人,便是在那队失去踪迹的修士队伍当中的。 田甜是提议要到这边来历练的人,也是她自个儿神秘地向各个修士提起那些光怪陆离的宝物来的。即便她自己本意并不是要来寻找这些宝物,可却日日被那些修士缠着,也就只能是带着那些修士去寻找她所承诺的那些东西了。 糯米并没有加入到那个队伍里边去,可每日傍晚的时候,坐在篝火旁边,听着身遭的修士弟子们兴奋地说起白日历练的事情,她也渐渐是对那队伍所要寻找的东西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们想要找寻的,是一处隐秘的归所,又或是原先被玄天阁藏起来的一处缥缈幻境。 根据修仙界的传言,六大门派中的每一家,都分别藏着一处唯有他们自家内门弟子才能够进入的缥缈幻境。那缥缈幻境本就是上古禁地,在如今的修仙界更是显得愈发珍贵。 糯米虽不在意,却也知道这东西是有多珍贵。于是那些千仞宗的弟子们加入到队伍里边去四处寻找那缥缈幻境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加以阻拦。 她甚至还想过要加入到那个队伍里边去。不为寻找那个不知在何处的缥缈幻境,只是想要如同她自己所讲的那样,要护着自己门派里边的那些弟子们。 可后来也是瞧见了柱子的态度,又发现那队修士跟在田甜和花眠后头,总也没闹出什么问题来。这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如今那队修士突然就是去了踪影,一时之间,糯米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该觉得庆幸,还是该后悔自己没有跟着在那些弟子身边。 而就如同他们这边消失的修士队伍一样,盘踞在玄天阁旧址里边的那些散修也声称他们也消失去了一小群人。他们那些散修同来历练的队伍可不一样,寻常也不会在外头四处走动。这么忽然就消失了,倒是比糯米他们这边的修士队伍更显离奇。 而且。因为他们这些散修不会随意四处走动。这时候突然就是去了踪影,这些散修相互一沟通,马上就怀疑起了糯米他们这群突然出现的历练队伍来。 “咱们在这玄天阁已经待了好久。从来也没有过谁就突然消失不见的。可你们过来还没几日,咱们这儿就突然不见了人。你要说跟你们没关系,真有人能信?” 散修那边乱哄哄的,这句话却还是清晰地从人群当中传了出来。 这句话一出口。历练队伍那头瞬间就传出了喝骂的声音,显然是对这种说法相当不满。 糯米正站在双方中间听着两边的话。听见了这一句,马上就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倒没有偏向历练队伍的意思,可如今双方都有修士不见,历练队伍还没说什么。散修们就已经这样认定了,当然会让人心生不满。 不管怎么说…… 糯米又是抬头,朝着四周的修士张望了一圈。 在她周遭站着的。是一个又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些在争吵着。而有些则是静静地看着四周,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个思索的表情来。仅仅只是看着这些人的话,糯米完全没办法从中看出什么来。 有人在撒谎吗? 又或是说这其中当真有什么异样? 糯米看不出来。 既然看不出来,糯米便就不去勉强自己了。她到底不是个适合管事儿的人,当了千仞宗那么久的副掌教,也从来不曾多做点儿什么。并不是因为有了萧景言的存在,她就故意要偷懒,而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天赋。 她喜欢静静呆着,静静修炼,静静炼丹。 不过如今显然是没办法再那样安静下去。 “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糯米总算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在乱哄哄的吵闹声音当中,糯米的声音显然算不得什么,甚至就比其他那些修士的声音都还要更轻一些。可就是这么个轻飘飘的声音,却是一下子就落入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边去,紧接着,那些修士就跟着都闭上了嘴,纷纷朝着糯米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这么一群修士当中,糯米的修为层次是最高的,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也是最强悍的。于是,在她开口的时候,周遭那些修士便都纷纷止住了争吵,纷纷看着糯米想要说些什么。 这一时之间被人这样重视着意见,糯米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起来。 可她却还是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思,环视了一下四周的那些修士,挑了个看着面熟的家伙,又将自己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啊……啊?”那个被问到的修士并不是千仞宗的弟子,他稍微慌乱了一下以后,这才有些干巴巴地回应道,“就是在下午的时候,队伍本应是回转来歇息的,却一直没有见到踪影。我们这才刚出来找呢,那些……那些散修就已经过来了,然后一下子就同我们吵了起来。” 这修士面上的神色微微动了动,显然本是想要说什么攻击的话的,却是因为瞥了一下糯米的脸色,这才将差点儿要脱口而出的称呼给憋了回去。 “胡说八道,哪是我们先拉扯这你们的,分明就是你们先开始指责咱们的好吧!” 散修那边马上就传出了不认同的声音来。 糯米一看这又要吵起来的模样,赶紧就朝着两边修士都摆了摆手。 用不着她开口讲话,柱子已经横跨了两步,直接就拦到了那两方修士当中,微一抬手,就将那两边的修士全都挡在了两边。 宗午德这时候还在旁边瞧着呢,见到柱子这样身形庞大的体修忽地站出来,眼角也忍不住跳了跳。 他方才当然也已经注意到了柱子,甚至有那么一瞬,还从柱子身上感受到了庞大的压迫力。他只是没想到,这个看着如同高山巨石一般的体修,竟是听从糯米这个小小的女修指挥的,不免又是将糯米再高看了几分。 “别吵了。” 柱子难得开口,声音低沉,却是如同雷轰地裂一般,一下就让两边的声音都跟着静了下去。 “……是啊,咱们这吵着……也没啥用处。” 许久,才有修士这样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许久,才有修士这样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糯米一看,双方这总算是都安静下来了,这才点点头,又看向了那些散修的方向。 过来历练的修士,糯米大都看着眼熟,也知道问题该抛向什么人。可那些散修队伍里边,却几乎没有哪个是糯米觉得眼熟的了。 她也就只是在最初跟着队伍碰到玄天阁旧址边上的时候,才见过一次那些散修罢了,往后就再没同那些散修有过什么接触,这时朝着散修队伍里边一扫,倒是有一多半是不认识的,目光也就没有落到哪个特定的修士身上。 我们这才刚出来找呢,那些……那些散修就已经过来了,然后一下子就同我们吵了起来。” 这修士面上的神色微微动了动,显然本是想要说什么攻击的话的,却是因为瞥了一下糯米的脸色,这才将差点儿要脱口而出的称呼给憋了回去。 “胡说八道,哪是我们先拉扯这你们的,分明就是你们先开始指责咱们的好吧!” 散修那边马上就传出了不认同的声音来。 糯米一看这又要吵起来的模样,赶紧就朝着两边修士都摆了摆手。 用不着她开口讲话,柱子已经横跨了两步,直接就拦到了那两方修士当中,微一抬手,就将那两边的修士全都挡在了两边。 宗午德这时候还在旁边瞧着呢,见到柱子这样身形庞大的体修忽地站出来,眼角也忍不住跳了跳。 他方才当然也已经注意到了柱子,甚至有那么一瞬,还从柱子身上感受到了庞大的压迫力。他只是没想到,这个看着如同高山巨石一般的体修,竟是听从糯米这个小小的女修指挥的,不免又是将糯米再高看了几分。 “别吵了。” 柱子难得开口,声音低沉,却是如同雷轰地裂一般,一下就让两边的声音都跟着静了下去。 “……是啊,咱们这吵着……也没啥用处。” 许久,才有修士这样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糯米一看,双方这总算是都安静下来了,这才点点头,又看向了那些散修的方向。 过来历练的修士,糯米大都看着眼熟,也知道问题该抛向什么人。可那些散修队伍里边,却几乎没有哪个是糯米觉得眼熟的了。 她也就只是在最初跟着队伍碰到玄天阁旧址边上的时候,才见过一次那些散修罢了,往后就再没同那些散修有过什么接触,这时朝着散修队伍里边一扫,倒是有一多半是不认识的,目光也就没有落到哪个特定的修士身上。(未完待续) 九百零一 在那些乱哄哄抢着讲话的声音当中,糯米好不容易终于听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自家这边说是有一队人失去了踪迹,并不是随口瞎说的。糯米先前觉得应当在人群中的清明真人同花眠那些人,便是在那队失去踪迹的修士队伍当中的。 田甜是提议要到这边来历练的人,也是她自个儿神秘地向各个修士提起那些光怪陆离的宝物来的。即便她自己本意并不是要来寻找这些宝物,可却日日被那些修士缠着,也就只能是带着那些修士去寻找她所承诺的那些东西了。 糯米并没有加入到那个队伍里边去,可每日傍晚的时候,坐在篝火旁边,听着身遭的修士弟子们兴奋地说起白日历练的事情,她也渐渐是对那队伍所要寻找的东西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们想要找寻的,是一处隐秘的归所,又或是原先被玄天阁藏起来的一处缥缈幻境。 根据修仙界的传言,六大门派中的每一家,都分别藏着一处唯有他们自家内门弟子才能够进入的缥缈幻境。那缥缈幻境本就是上古禁地,在如今的修仙界更是显得愈发珍贵。 糯米虽不在意,却也知道这东西是有多珍贵。于是那些千仞宗的弟子们加入到队伍里边去四处寻找那缥缈幻境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加以阻拦。 她甚至还想过要加入到那个队伍里边去。不为寻找那个不知在何处的缥缈幻境,只是想要如同她自己所讲的那样,要护着自己门派里边的那些弟子们。 可后来也是瞧见了柱子的态度,又发现那队修士跟在田甜和花眠后头,总也没闹出什么问题来。这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如今那队修士突然就是去了踪影,一时之间,糯米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该觉得庆幸,还是该后悔自己没有跟着在那些弟子身边。 而就如同他们这边消失的修士队伍一样,盘踞在玄天阁旧址里边的那些散修也声称他们也消失去了一小群人。他们那些散修同来历练的队伍可不一样,寻常也不会在外头四处走动。这么忽然就消失了,倒是比糯米他们这边的修士队伍更显离奇。 而且。因为他们这些散修不会随意四处走动。这时候突然就是去了踪影,这些散修相互一沟通,马上就怀疑起了糯米他们这群突然出现的历练队伍来。 “咱们在这玄天阁已经待了好久。从来也没有过谁就突然消失不见的。可你们过来还没几日,咱们这儿就突然不见了人。你要说跟你们没关系,真有人能信?” 散修那边乱哄哄的,这句话却还是清晰地从人群当中传了出来。 这句话一出口。历练队伍那头瞬间就传出了喝骂的声音,显然是对这种说法相当不满。 糯米正站在双方中间听着两边的话。听见了这一句,马上就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倒没有偏向历练队伍的意思,可如今双方都有修士不见,历练队伍还没说什么。散修们就已经这样认定了,当然会让人心生不满。 不管怎么说…… 糯米又是抬头,朝着四周的修士张望了一圈。 在她周遭站着的。是一个又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些在争吵着。而有些则是静静地看着四周,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个思索的表情来。仅仅只是看着这些人的话,糯米完全没办法从中看出什么来。 有人在撒谎吗? 又或是说这其中当真有什么异样? 糯米看不出来。 既然看不出来,糯米便就不去勉强自己了。她到底不是个适合管事儿的人,当了千仞宗那么久的副掌教,也从来不曾多做点儿什么。并不是因为有了萧景言的存在,她就故意要偷懒,而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天赋。 她喜欢静静呆着,静静修炼,静静炼丹。 不过如今显然是没办法再那样安静下去。 “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糯米总算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在乱哄哄的吵闹声音当中,糯米的声音显然算不得什么,甚至就比其他那些修士的声音都还要更轻一些。可就是这么个轻飘飘的声音,却是一下子就落入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边去,紧接着,那些修士就跟着都闭上了嘴,纷纷朝着糯米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这么一群修士当中,糯米的修为层次是最高的,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也是最强悍的。于是,在她开口的时候,周遭那些修士便都纷纷止住了争吵,纷纷看着糯米想要说些什么。 这一时之间被人这样重视着意见,糯米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起来。 可她却还是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思,环视了一下四周的那些修士,挑了个看着面熟的家伙,又将自己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啊……啊?”那个被问到的修士并不是千仞宗的弟子,他稍微慌乱了一下以后,这才有些干巴巴地回应道,“就是在下午的时候,队伍本应是回转来歇息的,却一直没有见到踪影。我们这才刚出来找呢,那些……那些散修就已经过来了,然后一下子就同我们吵了起来。” 这修士面上的神色微微动了动,显然本是想要说什么攻击的话的,却是因为瞥了一下糯米的脸色,这才将差点儿要脱口而出的称呼给憋了回去。 “胡说八道,哪是我们先拉扯这你们的,分明就是你们先开始指责咱们的好吧!” 散修那边马上就传出了不认同的声音来。 糯米一看这又要吵起来的模样,赶紧就朝着两边修士都摆了摆手。 用不着她开口讲话,柱子已经横跨了两步,直接就拦到了那两方修士当中,微一抬手,就将那两边的修士全都挡在了两边。 宗午德这时候还在旁边瞧着呢,见到柱子这样身形庞大的体修忽地站出来,眼角也忍不住跳了跳。 他方才当然也已经注意到了柱子,甚至有那么一瞬,还从柱子身上感受到了庞大的压迫力。他只是没想到,这个看着如同高山巨石一般的体修,竟是听从糯米这个小小的女修指挥的,不免又是将糯米再高看了几分。 “别吵了。” 柱子难得开口,声音低沉,却是如同雷轰地裂一般,一下就让两边的声音都跟着静了下去。 “……是啊,咱们这吵着……也没啥用处。” 许久,才有修士这样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糯米一看,双方这总算是都安静下来了,这才点点头,又看向了那些散修的方向。 过来历练的修士,糯米大都看着眼熟,也知道问题该抛向什么人。可那些散修队伍里边,却几乎没有哪个是糯米觉得眼熟的了。 她也就只是在最初跟着队伍碰到玄天阁旧址边上的时候,才见过一次那些散修罢了,往后就再没同那些散修有过什么接触,这时朝着散修队伍里边一扫,倒是有一多半是不认识的,目光也就没有落到哪个特定的修士身上。 那些散修一看这情形,稍一想想,也就清楚糯米这是什么个情况了,便相互看了看,交换了好些眼神,这才终于从中走出来了一个散修来,同糯米他们稍微介绍了一下他们那边的事情。 他们这些散修同历练的队伍不同,平日是不会随便四处乱跑的,所以他们发现自己附近有人失去踪影,倒是要比对方要更早一些。 只不过,他们这些散修之间有些是相互认识的,约着一道来挖掘什么东西的,去也有完全就是孤身一人前来的独行侠。那样的散修就是突然就消失了,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所以,这些散修虽然发现得早,却并没有比历练队伍这边更早的行动。直到后来,他们渐渐地发现身边有越来愈多人失去了踪影,这才发现状况好像很有些儿不对,于是赶紧地就出来寻找了。 没想到他们才刚离开没多久,就遇上了同样在附近徘徊着的千仞宗弟子等人,也说不好到底是哪边先开始指责对方,又或是他们双方本就已经在心中藏满了敌意,这么一相遇一吵闹的,就在相互指责当中约定了比斗。 “怎么,是你们自个儿要比斗的么?” 糯米半扭回身子,朝着后头的千仞宗弟子们瞥了一眼。 她可没什么立场去同那些同盟一类的修士讲话,所以这话最后也就是轻飘飘地落在了那些千仞宗弟子身上。何况,最后受伤的也是她千仞宗的弟子,说着这话的时候,自然也就是默默地看着他们。 那些千仞宗弟子顿时露出了分外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有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弟子惭愧地回了一句,“是我们没有拦住。” 同门受伤,他们自然也是觉得心中难受。 何况这是双方约好了的比斗,根本也不是对方偷袭,就是心中不满,却也没办法说对方什么不是。 糯米倒是没再在这比斗的事情上边纠缠,只是微微点点头,表示了一下自己知道以后,便将比斗完全放到了一边去,转而说: “比斗的事儿暂且不提。既然咱们都是要来寻人的,何苦相互扯后腿。不若是一块儿来找着吧。”(未完待续) 九百零二 糯米话音一落,当场便是引来了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 虽说方才的比斗确实怨不得谁,可这两边的修士心中本就已经怀着怨愤了,否则也不会一言不合就闹出了这比斗来。糯米的提议虽然很不错,可一时落在了双方耳中,都忍不住就是一怔,马上就生出了点儿反对的心思来。 可他们心中虽然这样想,却是谁也没有直接就开口。 千仞宗的那些弟子是因为尊敬糯米这个副掌教,从来也不曾辩驳过副掌教的意思;而剩下的那些修士,却是因为想到了糯米方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 再加上…… 想要开口的修士只要一抬头,就已经碰上了柱子冷冰冰的目光,不免都是心下一颤。 ——那个女修看着像是个心软的,而这体修,却不一样。 所有修士都有这么一个感觉,赶紧就将快要到嘴边的话赶紧就咽了下去。 “好吧。”糯米却是不理会那些修士心中都是怎么样的一个想法,只是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完全没人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便点点头,道,“那么我们就开始分派一下活儿吧。” 糯米甚至拍了拍手,微微笑了一下,也不管那些修士心中的想法,直接就开始朝两边的修士招手,道,“你们谁有拿着这附近的绘图么?” 她并不很确定那些散修方面有没有绘画过这周遭的地形土,但至少是知道他们这些历练队伍这边的情形。若是那些散修们没有做过这样的工作,那么至少从历练队伍里边,她还是能够得到一张周遭的图绘。 不过,那些散修显然也并不是就仅仅只在四周胡混着过日子。 糯米话音刚落。两边都生出了答应的声音。 宗午德在边上看上,听到糯米这么讲,顿时一边拧着手腕,一边苦笑,道,“您这不是逼着人同意么。” 他这时候已经把对糯米的称呼偶读换成“您”了。 糯米也没在意,只是向着宗午德那边微微点了点下巴。也不知道是在认同着对方的话。还仅仅只是表示自己听见了,紧接着就已经开始将两边拿来的那手绘的简易地图摊开在地上,蹲下就对比着看了起来。 一对比之下。糯米顿时就发现了这两张地图之间的差异。 散修们毕竟是要在这地方待得更久一些,地图上边有着许多历练队伍不曾注意到的小细节。然而,他们究竟是只停驻在那玄天阁旧址附近,并不会四处游走。所以这地图的范围眼看着就是比历练队伍这边拿出来的地图要小得多。 糯米对比着看了看两张地图,从中甚至还挑出了好几个不知道是哪一家的错漏。最后才又向两边的队伍招了招手。 “哎,过来,咱们把这搜索的范围定一定。” 又是个没有对象的招呼。 散修那边又面面相觑去了,而历练队伍这边倒是简单。直接就走出来了一个千仞宗的弟子,直接在糯米身边蹲了下去,然后小声地同糯米说起他们先前曾经走过的地方。手指在地图上一划,瞬时就出现了一大片范围。 糯米低头一看。发现那被指出来的范围可说是完全笼罩了整张地图,有些地方甚至是那些散修从来没有去过的。可他们这些来历练的呢,除了那个被散修盘踞着的玄天阁旧址,别的地方简直是哪儿没去过呀。 这么一看,糯米便有些无语了。 说是要大范围的搜索,可当真需要搜索的,可能就只有他们这边的队伍罢了。 散修? 他们恐怕根本就没离开那玄天阁的旧址。 糯米很是无语地歪头看了看面前的那两张地图,伸手又左右点了点,最后还是将那张他们自家绘制的地图拿了起来,还拍了拍上边沾着的土。 “好吧,那么咱们自己先分出几个队伍来,把四周都先看一遍。” 这次的话可不再是向着两家说的了,糯米面上看着的是历练队伍中的修士,甚至可以说是更多地看着她千仞宗的修士弟子。毕竟她当真能够指挥得动的,也就唯有他们千仞宗的弟子罢了。 “这就把我们给丢下了?”宗午德又在旁边轻飘飘地说着。 他倒是清闲得紧。 其余那些散修都还凑在一块儿不知道讨论着什么呢,宗午德却是完全没有一并凑上前去的意思,竟然也好似个没事人儿一样,就站在糯米身边,反而更靠近糯米他们这边的历练队伍。 “嗯?”糯米听到宗午德的话,这才朝着对方那边看了一眼,“怎么,你也要同咱们一块儿么?倒也是没关系。只是,恐怕你们的人不该在这外头来找吧。”糯米话音一落,当场便是引来了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 虽说方才的比斗确实怨不得谁,可这两边的修士心中本就已经怀着怨愤了,否则也不会一言不合就闹出了这比斗来。糯米的提议虽然很不错,可一时落在了双方耳中,都忍不住就是一怔,马上就生出了点儿反对的心思来。 可他们心中虽然这样想,却是谁也没有直接就开口。 千仞宗的那些弟子是因为尊敬糯米这个副掌教,从来也不曾辩驳过副掌教的意思;而剩下的那些修士,却是因为想到了糯米方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 再加上…… 想要开口的修士只要一抬头,就已经碰上了柱子冷冰冰的目光,不免都是心下一颤。 ——那个女修看着像是个心软的,而这体修,却不一样。 所有修士都有这么一个感觉,赶紧就将快要到嘴边的话赶紧就咽了下去。 “好吧。”糯米却是不理会那些修士心中都是怎么样的一个想法,只是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完全没人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便点点头,道,“那么我们就开始分派一下活儿吧。” 糯米甚至拍了拍手,微微笑了一下,也不管那些修士心中的想法,直接就开始朝两边的修士招手,道,“你们谁有拿着这附近的绘图么?” 她并不很确定那些散修方面有没有绘画过这周遭的地形土,但至少是知道他们这些历练队伍这边的情形。若是那些散修们没有做过这样的工作,那么至少从历练队伍里边,她还是能够得到一张周遭的图绘。 不过,那些散修显然也并不是就仅仅只在四周胡混着过日子。 糯米话音刚落,两边都生出了答应的声音。 宗午德在边上看上,听到糯米这么讲,顿时一边拧着手腕,一边苦笑,道,“您这不是逼着人同意么。” 他这时候已经把对糯米的称呼偶读换成“您”了。 糯米也没在意,只是向着宗午德那边微微点了点下巴,也不知道是在认同着对方的话,还仅仅只是表示自己听见了,紧接着就已经开始将两边拿来的那手绘的简易地图摊开在地上,蹲下就对比着看了起来。 一对比之下,糯米顿时就发现了这两张地图之间的差异。 散修们毕竟是要在这地方待得更久一些,地图上边有着许多历练队伍不曾注意到的小细节。然而,他们究竟是只停驻在那玄天阁旧址附近,并不会四处游走,所以这地图的范围眼看着就是比历练队伍这边拿出来的地图要小得多。 糯米对比着看了看两张地图,从中甚至还挑出了好几个不知道是哪一家的错漏,最后才又向两边的队伍招了招手。 “哎,过来,咱们把这搜索的范围定一定。” 又是个没有对象的招呼。 散修那边又面面相觑去了,而历练队伍这边倒是简单,直接就走出来了一个千仞宗的弟子,直接在糯米身边蹲了下去,然后小声地同糯米说起他们先前曾经走过的地方,手指在地图上一划,瞬时就出现了一大片范围。 糯米低头一看,发现那被指出来的范围可说是完全笼罩了整张地图,有些地方甚至是那些散修从来没有去过的。可他们这些来历练的呢,除了那个被散修盘踞着的玄天阁旧址,别的地方简直是哪儿没去过呀。 这么一看,糯米便有些无语了。 说是要大范围的搜索,可当真需要搜索的,可能就只有他们这边的队伍罢了。 散修? 他们恐怕根本就没离开那玄天阁的旧址。 糯米很是无语地歪头看了看面前的那两张地图,伸手又左右点了点,最后还是将那张他们自家绘制的地图拿了起来,还拍了拍上边沾着的土。 “好吧,那么咱们自己先分出几个队伍来,把四周都先看一遍。” 这次的话可不再是向着两家说的了,糯米面上看着的是历练队伍中的修士,甚至可以说是更多地看着她千仞宗的修士弟子。毕竟她当真能够指挥得动的,也就唯有他们千仞宗的弟子罢了。 “这就把我们给丢下了?”宗午德又在旁边轻飘飘地说着。 他倒是清闲得紧。 其余那些散修都还凑在一块儿不知道讨论着什么呢,宗午德却是完全没有一并凑上前去的意思,竟然也好似个没事人儿一样,就站在糯米身边,反而更靠近糯米他们这边的历练队伍。(未完待续) 九百零三 糯米只想着要将那些已经失去踪影的修士队伍先找回来,然后再去讨论别的事情。那些散修眼看着就只是在磨磨蹭蹭罢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当真想要来找人的,于是她也就不去理会那些散修了,随便找了个队伍跟着,也开始往外头发散着一路走了出去。 宗午德本该是跟那些散修走在一块儿的,可他却好似完全不知道千仞宗弟子们对他的那点儿敌意一般,仍是不远不近地跟在糯米后头。糯米随着队伍一路朝外走着,他竟然也跟着在后头,边走便张望着,也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 糯米本是想要无视这人的存在的,可这时候见宗午德好像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并不上前加入他们的队伍,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赶走?”柱子闷声问了一句。 “不大好吧,那人只是跟在咱们后头罢了,倒也……没做什么。” 糯米自然知道柱子说的是什么人,稍微沉吟了一下以后,便摇了摇头。 她虽然也不太愿意让人在后头这么随意跟着,可当真说要把人赶走,好似也没有什么立场。 当然,在这修仙界里边,实力就是一切,并不当真就需要什么立场一类的东西。若是大能高兴,即便是像蛟苏青他们那样,就拿人间界当成个玩具又或是战场,那也完全没关系。 只是,如今当真也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宗午德跟在后边,也并没有更多的动作,仅仅只是就那么看着罢了,也没有做出任何阻挠的行为来。也是他的行动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他们这队伍也才没有去搭理宗午德。否则,即便是不管不顾的,糯米肯定也会让柱子去把宗午德赶走。 “嗯。”柱子又是闷声应了一句,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自然是听糯米的。 队伍里边的气氛略显沉闷,虽然里边大都是千仞宗的弟子,可也没怎么开口讲话。偶尔有个声响。也不过是相互之间问答一句—— “这边已经看过了吧?” “嗯。看过了。” “没人?” “没人。” 也就是这样的对话了。 他们本还不觉得失踪的队伍有什么问题,觉得可能只是走得太远了,所以便回来得晚些罢了。可如今等了也有小半日了。那队伍别说是回转了,就连一点儿行迹也没有,自然便感受到了一点儿压力来。 糯米并没有在前边领路,而是跟在队伍最后边。拉着柱子的手,慢慢地沿着队伍前进的方向一路走过去。这么一边走着的时候。她甚至都还在东张西望。 只是,她这次张望的时候再没有低下头去看地上生长着的那些灵草,而好像是在注意着更深的林子里边的情形,也不知道是在寻找着些什么。 地面上的脚印一类的东西。用不着糯米去在意,早有队伍里边的其他修士在意。他们这些修士虽然说是千仞宗的弟子,可在加入千仞宗以前。却也统统是散修,也算是见识广博了。糯米只想着要将那些已经失去踪影的修士队伍先找回来。然后再去讨论别的事情。那些散修眼看着就只是在磨磨蹭蹭罢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当真想要来找人的,于是她也就不去理会那些散修了,随便找了个队伍跟着,也开始往外头发散着一路走了出去。 宗午德本该是跟那些散修走在一块儿的,可他却好似完全不知道千仞宗弟子们对他的那点儿敌意一般,仍是不远不近地跟在糯米后头。糯米随着队伍一路朝外走着,他竟然也跟着在后头,边走便张望着,也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 糯米本是想要无视这人的存在的,可这时候见宗午德好像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并不上前加入他们的队伍,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赶走?”柱子闷声问了一句。 “不大好吧,那人只是跟在咱们后头罢了,倒也……没做什么。” 糯米自然知道柱子说的是什么人,稍微沉吟了一下以后,便摇了摇头。 她虽然也不太愿意让人在后头这么随意跟着,可当真说要把人赶走,好似也没有什么立场。 当然,在这修仙界里边,实力就是一切,并不当真就需要什么立场一类的东西。若是大能高兴,即便是像蛟苏青他们那样,就拿人间界当成个玩具又或是战场,那也完全没关系。 只是,如今当真也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宗午德跟在后边,也并没有更多的动作,仅仅只是就那么看着罢了,也没有做出任何阻挠的行为来。也是他的行动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他们这队伍也才没有去搭理宗午德。否则,即便是不管不顾的,糯米肯定也会让柱子去把宗午德赶走。 “嗯。”柱子又是闷声应了一句,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自然是听糯米的。 队伍里边的气氛略显沉闷,虽然里边大都是千仞宗的弟子,可也没怎么开口讲话。偶尔有个声响,也不过是相互之间问答一句—— “这边已经看过了吧?” “嗯,看过了。” “没人?” “没人。” 也就是这样的对话了。 他们本还不觉得失踪的队伍有什么问题,觉得可能只是走得太远了,所以便回来得晚些罢了。可如今等了也有小半日了,那队伍别说是回转了,就连一点儿行迹也没有,自然便感受到了一点儿压力来。 糯米并没有在前边领路,而是跟在队伍最后边,拉着柱子的手,慢慢地沿着队伍前进的方向一路走过去。这么一边走着的时候,她甚至都还在东张西望。 只是,她这次张望的时候再没有低下头去看地上生长着的那些灵草,而好像是在注意着更深的林子里边的情形,也不知道是在寻找着些什么。 地面上的脚印一类的东西,用不着糯米去在意,早有队伍里边的其他修士在意。他们这些修士虽然说是千仞宗的弟子,可在加入千仞宗以前,却也统统是散修,也算是见识广博了。糯米只想着要将那些已经失去踪影的修士队伍先找回来,然后再去讨论别的事情。那些散修眼看着就只是在磨磨蹭蹭罢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当真想要来找人的,于是她也就不去理会那些散修了,随便找了个队伍跟着,也开始往外头发散着一路走了出去。 宗午德本该是跟那些散修走在一块儿的,可他却好似完全不知道千仞宗弟子们对他的那点儿敌意一般,仍是不远不近地跟在糯米后头。糯米随着队伍一路朝外走着,他竟然也跟着在后头,边走便张望着,也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 糯米本是想要无视这人的存在的,可这时候见宗午德好像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并不上前加入他们的队伍,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赶走?”柱子闷声问了一句。 “不大好吧,那人只是跟在咱们后头罢了,倒也……没做什么。” 糯米自然知道柱子说的是什么人,稍微沉吟了一下以后,便摇了摇头。 她虽然也不太愿意让人在后头这么随意跟着,可当真说要把人赶走,好似也没有什么立场。 当然,在这修仙界里边,实力就是一切,并不当真就需要什么立场一类的东西。若是大能高兴,即便是像蛟苏青他们那样,就拿人间界当成个玩具又或是战场,那也完全没关系。 只是,如今当真也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宗午德跟在后边,也并没有更多的动作,仅仅只是就那么看着罢了,也没有做出任何阻挠的行为来。也是他的行动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他们这队伍也才没有去搭理宗午德。否则,即便是不管不顾的,糯米肯定也会让柱子去把宗午德赶走。 “嗯。”柱子又是闷声应了一句,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自然是听糯米的。 队伍里边的气氛略显沉闷,虽然里边大都是千仞宗的弟子,可也没怎么开口讲话。偶尔有个声响,也不过是相互之间问答一句—— “这边已经看过了吧?” “嗯,看过了。” “没人?” “没人。” 也就是这样的对话了。 他们本还不觉得失踪的队伍有什么问题,觉得可能只是走得太远了,所以便回来得晚些罢了。可如今等了也有小半日了,那队伍别说是回转了,就连一点儿行迹也没有,自然便感受到了一点儿压力来。 糯米并没有在前边领路,而是跟在队伍最后边,拉着柱子的手,慢慢地沿着队伍前进的方向一路走过去。这么一边走着的时候,她甚至都还在东张西望。 只是,她这次张望的时候再没有低下头去看地上生长着的那些灵草,而好像是在注意着更深的林子里边的情形,也不知道是在寻找着些什么。 地面上的脚印一类的东西,用不着糯米去在意,早有队伍里边的其他修士在意。他们这些修士虽然说是千仞宗的弟子,可在加入千仞宗以前,却也统统是散修,也算是见识广博了。(未完待续) 九百零四 漫天掉落的羽毛飞舞,尖叫声更盛,高耸的山峰颤颤发抖,明明是立在天地间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却也好像还是在这些叫声当中被撼动了。 云层裂缝中间落下的那团混沌从空中缓缓飘下。 妖鸟尖叫着想要躲开,可翅膀才刚扇动了两下,那速度好像十分缓慢的混沌却已经就笼罩到了它们头上。完全没有躲避的时间,它们已经被那团混沌直接压住。 甚至没等妖鸟有什么反应,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被吞噬了进去。 没错,吞噬。 灰蒙蒙的混沌一路压下,没有穿透空中密密麻麻的妖鸟,却也没将那些妖鸟再压到下头。所有被触碰到的妖鸟瞬间就消失了。 声音、羽毛…… 所有被混沌接触到的东西,有形或是无形的,都像是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巍峨高山颤动着,顶峰有道细细的口子,喷吐出几个熔岩泡泡。 原先一团小小的混沌在吞噬去空中的那些妖鸟以后,原本蜷成一团的模样也跟着伸展开来,好似成了张笼罩天地的网,直接就落到了地上。 先是半山腰上的妖兽,紧接着就是还在路上朝着高山一路前行的水妖,全都被混沌吞了进去。 原先岩石裸露的高峰完全被笼在了灰色的混沌里边,将整个世界就幻化成一片灰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灰败的颜色终于慢慢退去,山峰重新又露出了原本的颜色,只是都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那种活力。 山上依旧是岩石裸露,没有多少仙草灵木。根本没多少嫩绿。 高山巍峨,安静地立在天地间,好似先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除了静寂得让人有些窒息以外,却也是再没展现出什么异样。 日升月落,有星光细碎如鳞,洒落在山上。 在半山腰的位置上。有一队看不清模样的修士。正在慢慢朝山顶的方向走过去。 糯米猛地一惊,忍不住退了一步。 她也是好不容易才从面前那景象中抽出了心思来。也就是在见到了那一队修士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是那山蜂。猛地就醒了过来。 就在方才,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化作了那座高山,静静立着,就只看着四周变幻。唯独自己成了最古老而悠久的存在,落入到了那历史长河当中。 这时候突然醒转。再抬头一看,糯米却又是一怔。 她面前早就已经没有了方才所见的情形。 什么高山、天空、上古圣地,全都失去了踪影。如今在他们这队人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奇异的景象。不过就是一片最寻常的仙林,上头笼罩着点儿不浓不淡的仙雾,还有细细的光线透过叶片之间的缝隙。洒落在他们面前那一小片空地上。 四周极安静,没有鸟鸣虫嘶。微风吹过,就连脚边零碎叶片卷动的声音都落入到了糯米耳中。 她有些茫然,眉头微微一皱。 而在她身边,则是几个呆呆站立着的修士弟子。有几个千仞宗的,却也有两个同盟的修士。至于柱子,则是如同往常一样,默默地退在她身后,面上却也同样是一副呆怔的表情,痴痴地看着面前那一小片空地,目光涣散,也不知道是在看着些什么。 其他那几个修士,也全是同柱子一个模样,就是被糯米稍微碰了碰,却也完全没从那呆怔的状态当中脱离出来。 糯米眨了眨眼,突然就有些恍惚了起来。 “我……方才……” 她总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是在看着些什么东西的。那仿佛是种很震撼的存在,让她忍不住将整个心神都融入进去,差点儿就迷失在里边。 可那就如同只是一个梦,在她醒过来的瞬间,就已经开始迅速流失。她刚从那情景当中醒过来的时候,还勉强记得自己见到了什么,可如今,她却已经只记得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好像—— 天地之间,有一座巍峨高山,上接天,下压地。 糯米还在怔愣着,却忽地听到身边传了个声音来: “怎么了?” 糯米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原先站得远远的宗午德,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队伍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宗午德带着那种诧异的神情,又扭头去看了看另外那几个呆站着的修士,惊讶的神情更甚。 糯米心中一动,暂时也不去理会那些傻站着的修士了,转头就去问宗午德,“方才……你有见到什么么?” “啊?”宗午德一愣,却是很快摇了摇头,道,“没瞧见什么啊。就只见到你们忽地就站住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糯米并不去回答宗午德的问题,请咬嘴唇,又问,“我们……站了有多久?” 宗午德便是露出了一副更莫名其妙的神情来,有些小心翼翼地答道,“没多久,也就是一瞬罢了。怎么……你们当真是见到什么东西啦。” 糯米不答,只是将嘴唇咬得更紧。 她这时候再努力去回想,却发现自己已经再也想不起方才到底看见什么了。原先好似在心底还有个模糊的影子的,可就只同宗午德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那个影子已经迅速消去,再也寻不回来了。 如今再努力去回想,糯米只记得自己好似是呆站着看了好久什么东西,再也想不起来所见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也许那是她本就不该见到和记住的内容? 可自己看到的,难道是什么秘密不成…… 糯米又眨了眨眼,却只能是叹了口气。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哎、喂。” 宗午德见糯米不搭理他,也不去打搅,只是转头就去拉扯那几个呆呆站立着的修士。 他本就因为糯米的修为而对糯米很有些兴味,可方才同糯米讲话的那一瞬间,他却忽地觉得自己好似没办法在这个小女修面前好好讲话了。 ——不,并不是因为她本身。 宗午德总觉得自己好似在对方眼中和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磅礴的气息。 那可不是糯米本身的灵压。宗午德本就已经面对过糯米的灵压,可同方才那阵厚重的气息对比起来,在比斗时候让他忍不住回避的灵压,却是变得微风一样轻巧。 他不是不想同糯米讲话,而是已经不敢去打搅。 在宗午德看来,这么个小队确实只是呆怔了一瞬罢了。他不远不近地跟着这队伍后头,自然也听见了那声惊呼。 他还以为是有人发现了什么痕迹,赶紧走前两步,却只是见到那几个修士呆呆地站着,看向面前的那片空地,面上露出了一副迷茫的神情来。他赶紧就走了过去,却也不等他开口招呼,糯米就已经忽地回过了神来。 宗午德又拉着面前那修士的手臂晃了晃,对方却只是呆呆站着,毫无反应。 他正不知该怎么办,却听见糯米在旁边细细地唤了一声: “……师兄。” 宗午德扭头过去看,才发现糯米是牵着柱子的手,在同柱子讲话。 “他们……”宗午德刚想开口,说他们这些修士都毫无反应,却意外地见到柱子眼神一晃。 不过是瞬间,柱子面上那种迷茫的神色已经褪了下去,转而就换上了一副戒备的模样。他甚至猛地绷紧了身子,整个人好像是只准备攻击的妖兽,在低头的时候见到糯米正牵着他的手,这才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宗午德张了张嘴,又想要讲话。可糯米扭头看了她一眼,他就又把嘴巴给闭上了。 他突然发现,糯米身上那种厚重的感觉消失了。倒是柱子身上,好像突然就多出来了一种叫人难以形容的感觉。 “……难道是错觉?”宗午德在心中嘀咕着,不自觉地就将目光又落在糯米身上。 糯米抬头一直看着柱子,眼神当中很是有些担忧。等见到柱子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糯米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虽然已经不记得自己方才看到了什么,却到底是记住了心中那种澎湃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眼中所见,显然不是什么轻松的东西。这若是心智不够坚定,说不准瞬间就会被那景象反击溃了心智。 “方才……”柱子虽是醒了过来,眉头却还是皱着,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糯米。 “你还记得方才见到什么了吗?”糯米轻声问。 柱子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努力回忆,最后才有些遗憾地摇头。 “……我也记不得了。可我总觉得好似是见到些什么的。”糯米也跟着叹了口气。 她到底也没办法同柱子再多说些什么。 不用宗午德在旁边悄悄用眼角余光看她,糯米在唤醒了柱子以后,已经主动走到了那些呆站着的修士身边,将他们一一唤醒了过来。 宗午德没办法将这些修士唤醒,糯米却完全不像宗午德那样伸手去推搡他们,而是用自己的神识延伸出去,轻轻触碰这些修士的神识,这才将他们全都唤了回来。 几个修士身体一颤,眼神都是猛地一变。(未完待续) 九百零五 那几个陷入茫然状态的修士一个个醒转,也都是如同柱子刚醒过来时候那样,面上带着种同平日完全不一样的戒备。 只是,柱子有糯米牵着他的手,而那几个修士却没有了这么一个引路人,于是浑身绷紧了站在原处,眼神虽然已经回来,却到底还是有些飘忽,倒是将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宗午德吓了一跳。 “喂。”宗午德的声音当中甚至显出了一丝软。 糯米将这些修士唤醒过来以后,也并没有就停留在远处。她先拉着柱子,两人在边上说了几句话,这时候才又转了回来。这一回来,见到的便是宗午德面上那有些儿不自在的神色,顿时也跟着怔了怔。 “怎么……?”糯米直接就问了宗午德一句。 宗午德没说话,只是伸手朝前指了指。 糯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中也不免一沉。 她所担心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虽然没有发生在柱子身上,也没有发生在他们千仞宗的弟子身上,但看着那个满脸呆滞的修士,她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了点儿阴郁来。 “我来试试。” 糯米一看宗午德还抓着那修士的胳膊摇晃着呢,便朝着宗午德摇摇头,顺手就将那修士的手掌接了过去,轻轻握住。 就是柱子,这时候也不好再露出什么不高兴的神情来,只是静静地站在糯米身后,皱眉思索起来。他也是稍微记得自己方才好似看见了什么东西的,可他比糯米要更不济,糯米还能稍微记住个模糊的影子,柱子却是连影子都记不住了。 他除了还记得自己曾见过什么以外。可是对见到的内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这大概也就是宗午德能从糯米身上感受到一股厚重感,却并没在柱子身上有太多感觉的原因。 宗午德又是小心地用眼角余光瞥了柱子一眼,发现对方完全没注意他这边,心中也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滋味儿才好。 他跟在糯米后头,当然并不是毫无缘由的。他也曾经听过千仞宗的名号,甚至知道得比寻常修士都还要更多一些。几乎就在看到糯米的瞬间,他就已经想起了在一小群散修当中流传着的传言—— 那个叫千仞宗的门派当中。有个年岁小小的副掌教。是个难得一见的炼丹师。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最初就不愿同糯米比斗。因为不管是谁取得胜利,他都不想同一个炼丹师之间产生什么过节。只是,叫他没想到的是。他面前所站着的并不仅仅只是个年轻的炼丹师,还是个修为层次和灵脉灵根都比他要厉害得多的仙修。 宗午德曾经还有过想要加入到千仞宗去的心思,只是还不等他开始行动,这人间界就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他自己倒是运气不过,稀里糊涂跟着些好友。一并到了那幽冥去避难。等回来以后,却也是再没想起千仞宗来。 糯米他们这个历练队伍刚开始来到这附近的时候,糯米并没有在散修当中看见宗午德,而那时候宗午德也确实并不在那个玄天阁旧址当中。 二人第一次相见。所面对的就已经是比斗的情形了。 宗午德在那以后一直觉得相当懊恼,这才会默默地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希望能够缓和一下双方之间的关系——虽然在糯米心中。并没有对宗午德就产生什么厌恶的感觉。 他是被那些散修央求着,这才出面代表着他们参加了一场比斗。按照宗午德自己的心思。他是绝对不会掺和到这些事情里边去的。不论是在当初的修仙界还是如今这个混乱的地方,他都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存在,更愿意躲在自己的洞府当中静静修炼。 有着相当的实力,宗午德也算得上是个傲气的修士。甚至也有一些修仙门派对他很有些意思,只是他自己最终没有加入到那些门派里边去罢了。 ——炼丹师。 宗午德又是心不在焉地朝着糯米的方向看了一眼。 糯米这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拉着那位失神的修士,浑身上下散发出一阵安逸的气息。 看着她这般模样,就连宗午德也知道,糯米这是在尝试着用自己的神识去做引导,从而整合唤醒对方有些支离破碎的神魂。只是,这也并不是说她去引导,对方就能够做出回应,也得是在对方的神魂并不碎裂得太过的情况下的。 他们那边静静地站着,可其他那几个醒转过来的修士却没有这么安静。那几个陷入茫然状态的修士一个个醒转,也都是如同柱子刚醒过来时候那样,面上带着种同平日完全不一样的戒备。 只是,柱子有糯米牵着他的手,而那几个修士却没有了这么一个引路人,于是浑身绷紧了站在原处,眼神虽然已经回来,却到底还是有些飘忽,倒是将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宗午德吓了一跳。 “喂。”宗午德的声音当中甚至显出了一丝软。 糯米将这些修士唤醒过来以后,也并没有就停留在远处。她先拉着柱子,两人在边上说了几句话,这时候才又转了回来。这一回来,见到的便是宗午德面上那有些儿不自在的神色,顿时也跟着怔了怔。 “怎么……?”糯米直接就问了宗午德一句。 宗午德没说话,只是伸手朝前指了指。 糯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心中也不免一沉。 她所担心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虽然没有发生在柱子身上,也没有发生在他们千仞宗的弟子身上,但看着那个满脸呆滞的修士,她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了点儿阴郁来。 “我来试试。” 糯米一看宗午德还抓着那修士的胳膊摇晃着呢,便朝着宗午德摇摇头,顺手就将那修士的手掌接了过去,轻轻握住。 就是柱子,这时候也不好再露出什么不高兴的神情来,只是静静地站在糯米身后,皱眉思索起来。他也是稍微记得自己方才好似看见了什么东西的,可他比糯米要更不济,糯米还能稍微记住个模糊的影子,柱子却是连影子都记不住了。 他除了还记得自己曾见过什么以外,可是对见到的内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这大概也就是宗午德能从糯米身上感受到一股厚重感,却并没在柱子身上有太多感觉的原因。 宗午德又是小心地用眼角余光瞥了柱子一眼,发现对方完全没注意他这边,心中也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滋味儿才好。 他跟在糯米后头,当然并不是毫无缘由的。他也曾经听过千仞宗的名号,甚至知道得比寻常修士都还要更多一些。几乎就在看到糯米的瞬间,他就已经想起了在一小群散修当中流传着的传言—— 那个叫千仞宗的门派当中,有个年岁小小的副掌教,是个难得一见的炼丹师。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最初就不愿同糯米比斗。因为不管是谁取得胜利,他都不想同一个炼丹师之间产生什么过节。只是,叫他没想到的是,他面前所站着的并不仅仅只是个年轻的炼丹师,还是个修为层次和灵脉灵根都比他要厉害得多的仙修。 宗午德曾经还有过想要加入到千仞宗去的心思,只是还不等他开始行动,这人间界就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他自己倒是运气不过,稀里糊涂跟着些好友,一并到了那幽冥去避难。等回来以后,却也是再没想起千仞宗来。 糯米他们这个历练队伍刚开始来到这附近的时候,糯米并没有在散修当中看见宗午德,而那时候宗午德也确实并不在那个玄天阁旧址当中。 二人第一次相见,所面对的就已经是比斗的情形了。 宗午德在那以后一直觉得相当懊恼,这才会默默地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希望能够缓和一下双方之间的关系——虽然在糯米心中,并没有对宗午德就产生什么厌恶的感觉。 他是被那些散修央求着,这才出面代表着他们参加了一场比斗。按照宗午德自己的心思,他是绝对不会掺和到这些事情里边去的。不论是在当初的修仙界还是如今这个混乱的地方,他都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存在,更愿意躲在自己的洞府当中静静修炼。 有着相当的实力,宗午德也算得上是个傲气的修士。甚至也有一些修仙门派对他很有些意思,只是他自己最终没有加入到那些门派里边去罢了。 ——炼丹师。 宗午德又是心不在焉地朝着糯米的方向看了一眼。 糯米这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拉着那位失神的修士,浑身上下散发出一阵安逸的气息。 看着她这般模样,就连宗午德也知道,糯米这是在尝试着用自己的神识去做引导,从而整合唤醒对方有些支离破碎的神魂。只是,这也并不是说她去引导,对方就能够做出回应,也得是在对方的神魂并不碎裂得太过的情况下的。 他们那边静静地站着,可其他那几个醒转过来的修士却没有这么安静。(未完待续) 九百零六 在这些千仞宗弟子眼中,他们甚至记不得自己曾经呆站过一段时间,更不记得自己看见过什么东西了。于是所有的记忆,便都只存留在一路走过来,然后自己好似是稍稍晃了点儿神。 在他们晃神以前,整个队伍明明还是好端端的。可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身边一个同道的神魂突然就破碎了,这叫他们如何能不惊骇。 糯米可是认真地希望能将那位修士破碎的神魂修补回来,只可惜她尝试过了,终究只能叹息着放弃。 千仞宗的弟子全都围在了糯米身边,唯有那个同盟修士有些惊恐地站在人群外头。 他并没有将自己的那种慌乱展露到其他人面前,可宗午德这个站在更外头的人,却是自然地将他的神情都收入到了眼中。 这人大概是在怀疑起来了吧。毕竟队伍里边一共就只有他们两个不属于千仞宗,而如今,却已经有一个那样的修士神魂碎裂。 宗午德并不太清楚历练队伍里边的这些弯弯道道。他一个外人,只以为这次过来的修士都是千仞宗门下弟子,见到对方竟露出了一副惊恐的神色,不免是有些诧异。 宗午德又是小心地用眼角余光瞥了柱子一眼,发现对方完全没注意他这边,心中也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滋味儿才好。 他跟在糯米后头,当然并不是毫无缘由的。他也曾经听过千仞宗的名号,甚至知道得比寻常修士都还要更多一些。几乎就在看到糯米的瞬间,他就已经想起了在一小群散修当中流传着的传言—— 那个叫千仞宗的门派当中,有个年岁小小的副掌教,是个难得一见的炼丹师。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最初就不愿同糯米比斗。因为不管是谁取得胜利。他都不想同一个炼丹师之间产生什么过节。只是,叫他没想到的是,他面前所站着的并不仅仅只是个年轻的炼丹师,还是个修为层次和灵脉灵根都比他要厉害得多的仙修。 宗午德曾经还有过想要加入到千仞宗去的心思,只是还不等他开始行动,这人间界就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他自己倒是运气不过。稀里糊涂跟着些好友。一并到了那幽冥去避难。等回来以后,却也是再没想起千仞宗来。 糯米他们这个历练队伍刚开始来到这附近的时候,糯米并没有在散修当中看见宗午德。而那时候宗午德也确实并不在那个玄天阁旧址当中。 二人第一次相见,所面对的就已经是比斗的情形了。 宗午德在那以后一直觉得相当懊恼,这才会默默地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希望能够缓和一下双方之间的关系——虽然在糯米心中。并没有对宗午德就产生什么厌恶的感觉。 他是被那些散修央求着,这才出面代表着他们参加了一场比斗。按照宗午德自己的心思。他是绝对不会掺和到这些事情里边去的。不论是在当初的修仙界还是如今这个混乱的地方,他都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存在,更愿意躲在自己的洞府当中静静修炼。 有着相当的实力,宗午德也算得上是个傲气的修士。甚至也有一些修仙门派对他很有些意思。只是他自己最终没有加入到那些门派里边去罢了。 ——炼丹师。 宗午德又是心不在焉地朝着糯米的方向看了一眼。 糯米这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拉着那位失神的修士,浑身上下散发出一阵安逸的气息。 看着她这般模样。就连宗午德也知道,糯米这是在尝试着用自己的神识去做引导。从而整合唤醒对方有些支离破碎的神魂。只是,这也并不是说她去引导,对方就能够做出回应,也得是在对方的神魂并不碎裂得太过的情况下的。 他们那边静静地站着,可其他那几个醒转过来的修士却没有这么安静。 方才那是刚醒转过来,还没弄清状况,这才一时呆在了远处。而现在他们也终于是完全醒悟过来,也想起自己到底是在哪里,便纷纷收起了眼中的戒备,一下就开始张口说起话来。 他们这些修士的修为层次比柱子还要更低,虽然是些仙修,可却比柱子都还要更不如。 柱子这还算是记得自己方才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所以才陷入到一种迷茫的状态当中去的,只是并不记得自己见到什么罢了。 而这些修士却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看过东西,也记不住自己有陷入迷蒙之中,醒过来以后发现糯米拉着个呆滞的修士静静立着,便都疑惑地张口发问。 “怎么了怎么了?” “副掌教这是在做什么?” “……这人、这……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糯米现在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神识当中,自然是不会去搭理这些话的。而柱子本来就是个沉默的,先前又同糯米谈过他们所见到的东西,更是不会张口回答。 于是到了最后,这些问题闹哄哄地丢出来,反倒是宗午德用一种相当怪异的眼神望了他们一眼,犹豫着反问,道,“你们……不记得方才的事了?” “方才?方才什么事儿。方才没发生什么事情啊。”有个修士皱眉回答。 他们这队伍当中大多是千仞宗弟子,唯有两个修士是千仞宗的同盟。被糯米拉着手的,正是其中一个同盟修士,而此时开口回答宗午德的,则是另外一个同盟修士了。 千仞宗的弟子们因为先前的比斗,此刻都还对宗午德带着些许敌意,也没人去接他的话。正是,从这些弟子们的眼神当中,宗午德却也是看出了同样的意思来。 在他们心中,竟好像真没有对刚才的事情留下任何印象。别说是像糯米那样,模糊地在心中留下一个影子了,甚至都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呆站过。看着糯米和那完全痴傻的修士静静站立着,纷纷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来。 “副掌教……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了吧?” 有个千仞宗弟子小声地嘀咕了一声,可周遭也没人应他的话。 宗午德一怔,这才发现面前的这些家伙好似是当真将方才的事情都忘记了,不免也是心下一阵生寒。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面前这群家伙集体呆立住,却是他亲眼所见。更别说他这是眼瞧着这群修士在被糯米唤醒过来以后,还维持着一脸戒备的模样。可这才过来没多久,这些家伙便已经完全记不得曾经发生的事情了。 难道……那个传言竟是真的? 宗午德忽地就生出了这个念头。 这也是个外人全不知道的事。甚或是连他们这些最近长久待在玄天阁旧址里边的散修,也都仅仅只是把那传言当成是一个玩笑而已。 宗午德正想着,糯米已是睁开了双眼。 “副掌教。”“副掌教!” 千仞宗的弟子一看自家副掌教睁眼,纷纷就开口招呼了一声,赶紧围拢到了糯米身边。 人群当中剩下的那个同盟修士稍一犹豫,却是没有跟着那些千仞宗弟子一道围去糯米身边,只是相当注意着那边传出来的说话声音。 “副掌教你没事儿吧。这是怎么了,这人发生啥事了么?”有性急的千仞宗弟子已经开口问了出来。 糯米一愣,目光中也是闪过一丝诧异。 可她再开口的时候,却也没有提起方才的事情,只是有些遗憾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傻立着的修士,摇头道,“他的神魂碎了。我本是想要帮着将他的神魂重新引导回来的,可……碎得实在太厉害,完全法子了。” 千仞宗的弟子们一怔,一下子也跟着哗然了起来。 神魂碎裂这样的事情,他们好多人都曾经听过,可当真见过的,恐怕就是寻遍了整个修仙界,也没得几个。神魂一旦破碎,若是没有修为高深的修士帮忙修复,那便是要一辈子都落下这么副痴呆的模样。别说是修炼了,就是平日吃喝拉撒都完全没能耐。 若是说得直白一些,神魂破碎了的修士,便好似是成了个没有任何知觉和思想的肉块,甚至连婴孩都不如。 而且,这要修复碎裂的神魂,也不是说想要修复就能修复得过来的。方才糯米已经这么尝试过了,她的修为层次如今也绝不算低,却还是没办法让那修士的神魂复原,可见这修复神魂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神魂碎裂这样的事情,他们好多人都曾经听过,可当真见过的,恐怕就是寻遍了整个修仙界,也没得几个。神魂一旦破碎,若是没有修为高深的修士帮忙修复,那便是要一辈子都落下这么副痴呆的模样。别说是修炼了,就是平日吃喝拉撒都完全没能耐。 若是说得直白一些,神魂破碎了的修士,便好似是成了个没有任何知觉和思想的肉块,甚至连婴孩都不如。 而且,这要修复碎裂的神魂,也不是说想要修复就能修复得过来的。方才糯米已经这么尝试过了,她的修为层次如今也绝不算低,却还是没办法让那修士的神魂复原,可见这修复神魂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未完待续) 九百零七 在这些千仞宗弟子眼中,他们甚至记不得自己曾经呆站过一段时间,更不记得自己看见过什么东西了。于是所有的记忆,便都只存留在一路走过来,然后自己好似是稍稍晃了点儿神。 在他们晃神以前,整个队伍明明还是好端端的。可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身边一个同道的神魂突然就破碎了,这叫他们如何能不惊骇。 糯米可是认真地希望能将那位修士破碎的神魂修补回来,只可惜她尝试过了,终究只能叹息着放弃。 千仞宗的弟子全都围在了糯米身边,唯有那个同盟修士有些惊恐地站在人群外头。 他并没有将自己的那种慌乱展露到其他人面前,可宗午德这个站在更外头的人,却是自然地将他的神情都收入到了眼中。 这人大概是在怀疑起来了吧。毕竟队伍里边一共就只有他们两个不属于千仞宗,而如今,却已经有一个那样的修士神魂碎裂。 宗午德并不太清楚历练队伍里边的这些弯弯道道。他一个外人,只以为这次过来的修士都是千仞宗门下弟子,见到对方竟露出了一副惊恐的神色,不免是有些诧异。 不过,宗午德就是再怎么疑惑,他更在意的到底糯米的态度。于是也就仅仅只好奇地朝那个神色怪异的修士方向瞥了几眼,很快就已经将自己心中的疑虑抛到了脑后,反倒是主动迎到了糯米身边去,装出个漫不经心的样子来,向她提起了那个近乎虚幻的传言。 ——据说这叫玄天阁的门派最初建立起来的时候,是为了要隐瞒一个秘密。又或是说。这门派会立在这儿,是为了要掩盖一个不愿叫旁人发现的上古奇宝。 在现存的六大门派当中,玄天阁是建立时间最短的一家,而且是短了很不少。在玄天阁刚开始建立的时候,其他那五个门派都已经发展成了中型门派了。 这原是一个相当大的差距。 千仞宗已经算得上是修仙门派当中的异类,既在门派大会上大出风头,收揽了一大群散修弟子。又有糯米这样的副掌教。早早的就结好了许多同盟,发展可谓是一路顺风顺水。就连人间界所遭受的混乱,对这门派而言。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们本是被其他大中型门派压制着,可经历了那么一阵动乱以后,所有门派都几乎是被打回了原型,反倒是让千仞宗趁机有了发展的机会。 可即便是这样。千仞宗却也还是没能在这一段时间里边就发展成中型门派。 这期间固然有千仞宗自己本身的低调,同时却也能说明要将一个门派发展壮大需要花费多少功夫。玄天阁不仅用很短的时间就追上了其他几个门派。后来甚至还隐隐有反压住另外那五家的意思,可当真就叫人觉得有些怀疑了。 糯米也并不是完全不知道修仙界中的种种传言。再加上叶梵也曾加入到了玄天阁当中,她便对这门派更关注了一些。宗午德所说的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然而。宗午德要拿出来说的,自然不仅是这么一点儿事情。 “我也就是这些日子才在这边听说得的。”宗午德说起这些来的时候,却是相当认真的。神情又好似回到了原先比斗时候的着紧,“这些散修停留在这附近。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要在这门派当中翻找残留的宝物。他们所寻找的,正是传言中那个被玄天阁藏起来的宝地。那是上古修士流传下来的宝地,比什么缥缈幻境一类的地方都还要更神秘,据说还有上古龙妖和真龙在其中生活着。若是能够寻找到那处宝地的入口,可是能让凡人都拥有白日飞升的能耐。” 宗午德一边说着,还一边打量了一下糯米的神色。 他自己其实并不很相信这传言。 若要说玄天阁藏着个缥缈幻境,他倒觉得有可能。毕竟缥缈幻境虽稀罕,可所有修士都传言六大门派各自都有属于自己的缥缈幻境。 别说是这六大门派了,就是外头的修仙界,没隔上个三五百年的,都能发现一个无主的缥缈幻境入口。 可要说玄天阁还有那么一个能让凡人成仙的上古宝地,宗午德却就不相信了。 若当真有这么厉害个地方,玄天阁就不可能后覆灭了吧。 糯米却只是静静地听着宗午德的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神色来。 宗午德觉得这传言不可信,糯米却并没有马上就将这传言当做个笑话。她至少要比宗午德见识得更多,这传言不一定完全是真实的,但却也很有可能有着一定的真实性。 何况—— 糯米又扭头瞧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那个修士,看着对方面上那痴傻的模样,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道: “我倒不是没听过这些。你既然已经提到这个,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咱们这队伍说是过来历练,可也是听到了点儿消息,所以才过来寻那宝地的。只是,不管这宝地是不是存在,同咱们现在关系也并不很大吧。” “……啊?”宗午德一怔。 糯米看他并没有明白,只好继续说,“不论这宝地是不是存在,咱们如今可不是在找那些失踪了的人么。若是这宝地不存在,咱们自然无需多做考虑;即便这宝地当真存在,而他们的消失同那宝地有关,可咱们能做的,不也就只是在这儿四下搜寻么。只是……我只怕……” 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 就在糯米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右侧的仙林那边却忽地传来了一阵惊呼声,一下就打断了糯米的话。 所有修士都是一怔,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扭头望去。有些对地图稍微有点儿印象的修士细细一想,都想起了那边的地形来。 按照他们如今的位置和走到这儿的时间,惊呼传来的地方正该是有另外一个队伍才是。 惊呼刚传来的时候还很有些远,也并不很响,只是十分细碎,好像是分别来自好几个人。可等他们扭头去看的时候,那惊呼声已经近了不少,期间还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和撞击声,朝着他们这边一路延伸了过来。 其他人都还愣着,原本静静站在糯米身后的柱子却是不声不响地朝前踏了几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人已经很快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柱子走路的时候,脚步总是落得很沉很稳。他的脚步完全没有声音,走得也并不快,好像每落下一步,都要认真地在地上踩出一个清晰的脚印,要丈量好每一步之间的距离一般。 他是这群修士当中最清醒的一个。 其他修士都还在发愣,柱子却已经在听到惊呼声传来的瞬间就已经警惕地看着那边了。 糯米没动。 她相信不管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柱子都能够处理好。而且……她已经在杂乱的声音当中听出些什么来了。 柱子迎上前去,声音也向他迅速扑来。 仙林的乱叶和枝干并不很茂密,声音还没来到他们面前,这边的修士却也已经透过灵木之间的缝隙看到了那边混乱的情形。 好些修士本就已经认得那方向有他们的队伍,此刻一看,果然就是那些熟悉的修士一路尖叫着朝他们这边跑过来。那些修士当中至少有两人已经拥有飞剑,能够御剑而行。可现在,他们却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能够御剑飞行一般,疯狂奔跑着。 糯米身边的修士们又是愣住了。 柱子却没有一点儿动摇。 他不知道身后那些修士是怎么想的,更不明白面前这些跌跌撞撞奔过来的家伙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可他却从这些一路奔跑而来的修士眼神中有着迷茫和疯狂的神色——这对柱子而言,已经足够。 疯叫的修士冲上,柱子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他甚至好像走得更快了一些。 “师兄。”糯米突然开口,在后头喊了一声,“不要伤着他们了。” “好。”柱子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还没完全落下,人却已经拦在了那群疯狂的修士面前。 到了这时候,除了糯米身边那个完全痴呆了修士以外,所有人都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宗午德不像其他修士那样,对那冲过来的队伍有什么感情,一下就被面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要不是那些冲跑过来的家伙们身上穿着修士的服饰,又有几个依稀熟悉的面孔,宗午德可当真没办法将他们往修士身上套。 实在是这些家伙好像已经完全疯掉了一般。 他们的脚步蹒跚、跌跌撞撞,身上的衣衫已经在奔过来的路上被荆棘撕扯得不成样子,甚至连面上身上都已经有了擦出的血痕,他们自己却没有一点儿感觉。 若要说他们身上还残留着一丝修士的痕迹,那么他们面上的神情就已完全是扭曲了的。随着这些修士愈发奔进,宗午德已经能够看清他们那歪斜的面孔上面,有一双几乎是血红的眼睛和那眼角旁边狰裂出来的一道血痕。 只是跑,朝前一路跑,好像只要这么跑下去,就能摆脱那让他们恐惧、逼得他们发疯的东西一样。(未完待续) 九百零八 糯米特地叮嘱了柱子,让他不要出手伤人,他自然是不会当真对那么些疯子出手。 可他还没有动手,他身后站着的散修已经全都吓懵了,甚至不由自主地就期盼着柱子能一下就将那群疯子给打爆。直到糯米小声地嘱咐了一句不要伤人以后,后头站着的这些修士才猛地想起那些奔过来的可是些他们自个儿的同门,不免是露出了个惭愧的神情来。 但他们甚至还没有将那惭愧的神情完全收起来,柱子已经动了。 他的双手朝前伸出,宽大的手掌张开。只是从后边向前看去,柱子这模样甚至有些随意。 跟在糯米身边的这些修士,都是些在门派中较为活跃的家伙,大都在门派当中见过柱子动手。此刻看到柱子站立的姿势,不免又是一愣。 柱子这模样,看着可不像是要出手啊。过去他要动手的时候,可远没有这么放松。 千仞宗弟子们心下正疑惑,可面前的场面却是讯息万变。他们心中还正在思考着上一刻柱子的姿势有些太过放松,下一刻,柱子就已经压低身子,几乎是贴着地面地朝前直扑了过去。 他的身形原本就高壮,一旦故意压下身子,再朝左右伸手,整个人更是显得如铁塔一般。他姿势显得有些僵硬,动作却是无与伦比的快。 后头那些修士只觉自己眨眼以前,柱子人还是站在距离那些疯修士三丈开外的地方,可就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柱子的手就已经拍到了那些家伙面上了。 说是拍,这都已经有些太过于轻巧。实际上。柱子的手根本就是直接压在那些家伙面上,好像那些疯狂的脸都不过是个果子,他随随便便的就已经捏在了手中,似乎还用力抓了抓。 但凡是看清了柱子动作的修士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柱子那动作明明只是用在其他修士身上,可他们这么眼看着,就好像连自己的脸都跟着疼了起来一样,不自觉地就产生了些畏缩的心思。 这可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柱子动手。却还是觉得不习惯。大抵对他们这些平日总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仙修剑修而言。柱子这样近乎粗暴的战斗方式,在叫他们大开眼界地鄙夷的同时,又让他们忍不住心生敬畏。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直接地皮肉碰撞了。以往他们所遇到的那些体修。又有哪一个能如同柱子这般,给他们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柱子也算是手下留情,当真按照糯米吩咐的那样,没有伤害那些不顾一切扑过来的修士。 一手捏上他们脸面的同手。手也已经飞快甩出,将那被他捏在手中的修士横着丢了出去。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直撞到了旁边的灵木上边。 他将修士丢出去的时候,显然也是比照过位置的,那些修士从他手中横飞出去的时候。虽然在空中不住挣扎,却还是准备地以后背撞在了灵木上边。 也不知道柱子在这过程中用了多大的力道,只见那些被撞击了的灵木猛地一震。顶端生长着的叶片纷纷扬扬地就飘落了下来,将那些昏过去的修士盖了一身。 他动作迅猛。捏脸甩人一气呵成。不过是几个呼吸起落的时间,原本那十个喊叫着疯跑而来的修士就都被柱子抓住砸晕,料理了个干净。 “……”宗午德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小心地向糯米那边打量了一眼。 糯米面上那平静的表情更是让宗午德心虚了起来。 不过,还好。 除了糯米以外,剩下的那些修士脸上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才让宗午德找到了一点儿亲切感。 作为体修而言,柱子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体修身体确实强横,但强横到这能够将自己身体当法术和法器使唤的地方,好像也有些太不寻常。 这还是宗午德只见到柱子出手收拾几个疯跑的修士。若是让他知道柱子的身体已经强横到能挡住法术,还不知道他要露出怎么样的神情来。 糯米是最明白柱子的能耐的,自然不会有什么诧异一类的心思,反倒是在见到柱子将那些修士都料理完后,这才主动迎了过去。 她倒也不是就习惯站在柱子身后,不愿自己出手。只不过,她现在的修为已经同这些修士拉出不少差距来,她又是个仙修,生怕自己随便抛个法术,面前这群家伙就要灰飞烟灭,干脆就将处理都交给了柱子。 见到副掌教主动走上前去,那些本在旁边静静围观着的千仞宗弟子这才纷纷回过神来,稍哗然了一下以后,也赶紧就跟着朝前跑了过去,没一会儿就越过了糯米身边,却是各自朝向躺在灵木之下昏迷的修士。 他们先前再吃惊,却也还记得这些家伙是千仞宗同门,此刻见威胁已经不存在,也就开始去关心去昏迷的修士来。 就连宗午德,都在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就跟在糯米后头朝前走去。 “你还跟着咱们做什么?”糯米见到身边跟了这么个家伙,倒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宗午德的回答义正凛然,“你瞧瞧这仙林,好似已经成了个危险之处了。跟在你后头,才会觉得安全一些。” “……认真的么?”糯米沉默了半晌,这才问了一句。 宗午德笑而不答。 糯米也就没再去同这人瞎拉扯了。 她自己其实也已经有点儿感觉,如今这个仙林,当真是同之前那安静平和的样子不一样了。最为直接的一点预兆,便是这林中飞鸟走兽的嘶鸣声。 刚在这仙林当中住下来的时候,糯米清楚地记得自己蹭听过周遭不时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尽管声音隐秘又遥远,却总归是来自于活物的声音。 可现在,这仙林当中早已失去了那些声响,甚至就连他们一路走着时候听到的风吹叶落的声音也都全消失了,显得格外诡秘。 站在这个寂静得可怕的仙林当中,糯米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 她所站立着的这个地方,好像根本就不是她平日面对着的那个世界一般。也许她从看见那片虚幻的龙辰开始,就已经陷入幻境,直到如今也没能脱离出去。 这样的想法让糯米也忍不住心头微微一颤。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柱子,又看着那些着急察看昏迷同门的千仞宗弟子,只期盼这些人不会是幻境的一部分。 唯一还在原地站着的,可就只有那个原先同糯米他们在一个队伍里边的同盟修士了。他先前就对糯米和其他修士恨有些猜忌,那点儿小心思还没来得及酝酿出什么东西来,就忽遇这变故,青白的脸色就一直没有恢复过。 现在,又—— 同盟修士也做着同宗午德一般的动作,悄悄地打量起糯米的神色。 不过,宗午德那打量还有些光明正大的意味,并不很怕糯米发现。可这同盟修士心中存了阴影,偷看糯米脸色的时候,就很有些怯生生的模样了。 得亏这时候也没人有心思搭理他,他同那已经神魂破碎的痴傻修士一起站在后头,一时之间倒是没了主意。 那些家伙……那些家伙…… 同盟修士有些惧怕地看着面前那混乱的情形,带着敬畏地望着糯米同柱子的身影,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就朝后退了两步。 仅仅这么退后两步,他就已经看见了那个原本呆立在他旁边的痴傻修士,神色猛地就是一变。 他害怕了。 其实,就从发现身边有修士神魂破碎以后,他就一直在害怕。他也不是傻子,同样也发现这片仙林好像真就已经变了模样。 只是,他的想法却同宗午德完全相反。 宗午德毕竟是眼看着队伍里边的修士齐齐发呆,再醒转过来就破损了神魂,这同盟修士却是全然不知道这一节。 在这同盟修士心中,自己不过是微微一怔,等再回过神来,就已见糯米闭目牵着旁边那家伙的手,然后同他们宣布,这修士已经神魂碎裂。糯米也有表示自己拉着那修士的手,是为了要给他修复神魂的。只是,那不过是糯米的说辞罢了,谁也不知道真假。 谁也不知道这修士到底是为什么就破碎了神魂。 甚至…… 这同盟修士又忍不住看了糯米一眼。 他觉得,那修士搞不好是伤在糯米手下,这又有谁能说得准。 可笑的是,在队伍当中,除了他以外,竟没有一个人产生出这样的怀疑。这才是当真叫他心惊的事。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这队伍当中好似已经被孤立了。原本还有个同样是同盟的修士和他站在一边,如今那家伙却已破碎了魂元。 当初这队伍可是糯米亲自分配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了什么别样的想法。 同糯米待在一块儿,同那些千仞宗弟子待在一块儿,只会叫他觉得自己无时无刻都在危险当中。特别是当他见到了柱子的能耐,更是发现自己好像连逃走的可能性也一并丧失了。 逃吧,快逃。 趁着这些家伙不注意,赶紧从这地方逃走。 糯米他们队伍当中唯一剩余的同盟修士,怀着这样的心思,颤颤兢兢地朝旁迈出了步子。(未完待续) 九百零九 队伍中的同盟修士悄悄离开了。 更准确地说,他是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独自从这地方逃离。 糯米一时都还没发现这个情况,还在前头同其他千仞宗弟子一块儿,关心着那些昏迷过去的同门。 这次疯跑过来的修士,其实也并不全是千仞宗的弟子。 糯米在分配队伍的时候,还是相当注意人员搭配的。除了她所在的这个队伍当中,他们千仞宗的弟子更多了一些以外,其余队伍里,两边的人数都差不多,尽量不让双方出现人数悬殊的情形。 不过,她虽然已经努力这样做,但千仞宗的弟子毕竟是在整个历练队伍中占了大多数,因而最后还是不免就出现了好些以千仞宗弟子为主导的小分队了,糯米却也是无可奈何了。 她可也从来没想过竟然会发生现在这样的变故,更不可能预料到,就因为她这样的分队,竟就会叫队伍中剩余的那个同盟修士产生怀疑,从而逃走。 不过,即便是糯米知道了,却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甚至都不会对那同盟修士流露多少同情。 千仞宗弟子偏多,这毕竟是事实,她总不能将一个小队伍里边全塞满千仞宗弟子,这可不是更麻烦么。 那同盟修士若是信赖她,她自然会用心将人护住,好比如今的宗午德,虽说不上有什么好感,却总归不会将这人赶走,让他独自去面对已经变化了的诡秘仙林。可既然身为同盟也不能相互信任,糯米便觉得这同盟不要也罢。 对方既已选出自己要走的道路,她也没必要多在这上头浪费心神。 那些被柱子摔撞到树下去的昏迷修士。不一时已被半拉半拖的,都聚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糯米这时候也没心思去考虑这仙林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赶紧就同其他修士弟子一样,伸头凑到那群修士面前去,看看他们这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人虽然是都昏迷着的,但糯米既然是有能耐将自己的神识延伸出去,依靠神识之间的触碰去唤醒先前那些呆立着的修士。如今自然只要按照这法子照样来一遍就是。 方才逃离的同盟修士会怀疑糯米的用心。可这些千仞宗弟子却是十分信任糯米,也就只是在旁边看着罢了。柱子甚至是又凑回到了糯米身边,专就给糯米保驾护航。不让她在沉入神识的时候受到打搅。 场面一时变得极安静。 也没有人会想着要打搅糯米,让她失败,这些千仞宗弟子可是很有些惶然地围拢在糯米身边,一心只盼望着副掌教能带着他们安全寻回消失的同盟。离开这地方,更是将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了糯米身上。 虽然没人开口讲话。可好些修士的眼神当中都已经流露出了些惶恐。 他们的惊惧自然同那同盟修士不一样,不是对着糯米这个副掌教所发出,而是落在周遭的这仙林当中。 “咱们……不会是走不出去了吧?”终于有个千仞宗弟子忍不住这样小声地说了一句。 旁边顿时就有人扭头瞪他。 “说的什么话。这仙林咱又不是第一次进来了,哪一次没走出去了。你不要在这胡乱讲话影响副掌教。” 低声呵斥的修士和年纪稍大一些。在千仞宗弟子当中算得上是个很有威望的。他一开口,先前示弱的家伙也就跟着闭上了嘴。可也就仅仅只是把嘴巴闭上罢了,眼神当中的惊恐却是更为浓烈。 年长的修士心中实在也没他所展现出来的这般平静。可这时候除了冷静,又还能做什么呢。 他们只能等着。眼看着糯米的动作。 在这些人当中,最为镇静的,恐怕还要数宗午德。毕竟他是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一个。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随着糯米慢慢睁开眼睛,那几个躺在地上昏迷着的家伙也都跟着陆续醒转过来。 率先对此有反应的是柱子。 他生怕地上躺着的修士在醒过来以后又会是那种疯狂的状态,也不管糯米如今是不是会被这样的疯子伤害到,当先已经往糯米身前拦了拦,挡在了糯米同那些修士中间。 “师兄,没事儿。” 糯米轻轻说了一声。 就只见柱子背后的肌肉猛地一紧,听了糯米的话,才又慢慢放松下来。 糯米被柱子挡住了视线,其他修士自然是没糯米这样的待遇。他们低头看去的时候,那几个躺着的修士已经纷纷呻吟着睁开双眼,十分茫然地看着四周的情形,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般。 躺着的修士当中,也有好几个是千仞宗出去的弟子。周遭那些家伙稍微一打量,发现他们眼神当中的那股子疯狂早就消失无踪,这才赶紧蹲下身子,呼喊对方的名字。 “……啊?” 那些被喊到名字的修士仍是呆呆的,过了好久,才缓缓地答应了一句。这副模样,怎么看着都不像是个正常的模样。 “这……”其他人面面相觑,不免又是扭头到后边望着糯米,“副掌教,他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一时没回过神来罢了。让他们自个儿再缓缓,自然就会都想起来的。”糯米应了一声,脸上却也染上了些许疲惫之色。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用神识去强行唤醒这么多修士,到底花费了她多少精力。这种要与人神魂共振的事儿,可不仅仅只是耗费一点儿心神就能够做到的。想要接触到对方的神识,就要不停地去试探着与对方神识连接。这要对着一个昏迷的人做出如此行为,自然要困难上许多。 周遭的千仞宗弟子此刻也没太多心思去看糯米怎么样了,都开始打量起地上刚醒转的家伙,又小声地叫唤着他们名字。直到那些家伙终于慢慢地将涣散的眼神凝聚回来,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怎么样了?” “没事儿吧?” “你们方才那是……发什么疯啊。” 问候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样的松一口气当中,还包含着对队伍终于壮大,又遇见了熟悉同门的感慨。 地上躺着的那些修士却仍有些呆,傻傻地看着周遭的同门,隔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些迟疑地反问,“你们……你们怎么过来了?” 这话一问出口,双方都是一怔。 糯米这边队伍的修士自然是觉得那群人还在发疯,明明是自己跑过来的,怎么反倒是问起他们来了;而地上躺着的修士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地上,连忙着急爬起身来。 结果他们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却是觉得后背心一阵剧痛,忍不住就惨呼了一声,这才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开始大呼小叫地说起自己的伤痛来。等他们发现地上躺着的修士全都后背心发痛,顿时就又发出了各种喧哗。 站着的修士都是扭头。 自然也不敢将目光落在柱子身上。于是有的看左边,有的看右边,左右都站满了人的,就只好是抬头望天了。 糯米一看他们这大呼小叫的,赶紧就过去招呼了一句,道,“可不是我们跑到你们那去了。你们四下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方才你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路就叫喊着朝我们冲过来,紧接着就……昏了过去。你们跑过来的时候模样可吓人得紧,好些人眼角都狰出血了。你们自己擦一擦,面上那血还没抹干净呢。” 那些修士听了自是大惊,伸手往脸上一擦,果然好些人都糊了满手鲜红的血,一下子就愣住了。 “可……可我……不记得了呀?” 有个半躺着的修士怯生生开口。 他率先来接糯米的话,自然是个千仞宗的修士。说这话的时候,他可不敢代表旁人,于是只说了一个“我”,又好像在寻求认同一般向着左右望去,就见他左右的人纷纷点头,露出认同的神色。 这开口的修士得到了认同,说话也就有了底气,再不像方才那般怯弱,继续讲道,“我记得咱们队伍就是很寻常地在路上走着,走了有好一会儿,也不知是怎地一个晃神,再醒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躺在这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哎,等等。我怎么觉着除了后背心发痛、眼角发麻,这脖子和脸也都……哎哟,哎哟……” 其他修士眼看着他面颊上的那片被捏出的红肿,又是左瞧右看,望天望地的。 糯米哪里会去接他最后一句话,悄悄在后头拉了拉柱子,又想了想,忽地就扭身一指后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可你们这情形,倒是同咱们方才很有些类似。你们一个个都是我用神识唤醒的,也没什么大碍。可咱们这边……有个修士却是因此破碎了神魂。” “什么?!” 这话一出口,所有躺着的修士都是大惊,哪里还记得住身上背上的疼痛。 他们不过是稍微痛一痛罢了,同神魂破碎相比,可完全算不得什么。(未完待续) 九百一十 面对着那神魂已破碎的修士,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神魂破碎是怎么一回事,都只能是静静看着糯米。 这些人当中也有不是千仞宗弟子的同盟修士,可他们并不像先前那位一般,倒还算得上是三五成群,此刻却也没想到什么千仞宗对他们的迫害一类的事情。 直到这时候,才忽地有个同盟修士张望了一番,开口道,“这……你们队伍当中,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修士的吧,怎么就没见到他人?” 所有人俱是一怔,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发现一直默默跟在后头的那个修士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踪影,顿时也都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我记得他先前就站在咱们后边的呀?”有一直跟着糯米的千仞宗弟子马上就开口说了一句。 “也不一定吧?我就一直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先前那是乱哄哄的,我都没想起还有那么一个人呢。”旁边却也有同他站在一块儿的家伙这么说着。 被这么一说,原先表示自己见到那同盟修士的人也开始犹豫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当真是见到了对方,也仅仅只是自己因为事发突然,而产生了些记忆混乱,出口的话也就变得没那么坚决。 将那家伙记得最牢靠的,反倒是宗午德。他自己没有经历什么变故,又因为诧异,还专门扭头去望了那修士好几眼。这时候听着身遭的家伙乱七八糟说了一通,才知道那修士竟不是千仞宗里边的修士。 宗午德先前还觉有些奇怪,不知道那修士怎么忽地就变得面色古怪,如今一想,却是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他自己到底也是个无依无靠的散修。对那些敏感的心思倒是相当能够理解。 不过,就算是想明白了过来,宗午德却也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可是眼看着那痴傻的修士神魂破碎,同糯米完全没有关系,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想的。一个人在这仙林里头落跑,也不怕会遇到什么无法处理的事情。 这么想着,宗午德却也没将这些话说出口。只是站出来表示自己曾见到过那修士。原先就站在不远的仙林边界,只是不知道如今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有了宗午德这么一句话,再加上旁的几个千仞宗弟子佐证。倒也是刚好证明了那同盟修士方才是在这地方的。 能到这儿来历练的修士,也没哪个是当真不知道情况的,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很在意,可如今这么一分析。马上也明白了过来,顿时就显得尴尬万分。特别是那几个不属于千仞宗的修士。忍不住已是在悄悄打量着糯米的神情,好似生怕她当真就要突然翻脸,露出什么狰狞模样来一般。 幸亏糯米到底不是真藏着什么祸心,也没什么突然变脸一类的行为。只是也跟着皱了皱眉头,并没多说什么。甚至就连一旁想要开口的千仞宗弟子都被她拦住,静静开口。道,“这些事情到底不怎么要紧。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尽管跟在我身边,我绝不会在为难时候抛下你们不管。可若是信不过,那么早早说出来,好好道别离开,还想相互将手头的存粮分一分。这么两边还能面上好看一些。咱们又不是出了这仙林就再不见面的,好赖还是同盟呢吧?” 她这么一说,那些同盟修士才猛地想起,他们自个儿可没准备多少东西就跑出来了,这一路上吃喝的都是从糯米手上领去的,这若是直接离开,别的不说,光是这吃的就相当是个问题。 而且,也确实就如同糯米所讲的那样,他们即便从这仙林出去,却也还都是同盟,横竖总要相见,可没有谁就觉得自己会在这仙林当中陨落,更不会认为离了这仙林,他们就会同千仞宗断了联系。 有了糯米这话,那些修士是更不会流露出要肚子离开的意思,纷纷就表示自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愿意同队伍一并进退。 至于这到底是不是他们心中真实的想法,可就唯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糯米也不多去考究,听到他们这样答应了,只是点点头,再不在这问题上边纠缠。 他们这时候哪里还敢像原先那样将队伍分散开去各自寻人去,都紧紧地缩在队伍附近,就生怕自己又发生出什么意外来。 这在宗午德看来可实在是有够可笑的。他这个跟在后头的人最清楚,发生变故的时候,根本就不管是不是同旁人在一块儿。方才遇上事情的时候,还不是一整队人就集体发起呆了么。 不过这些话,宗午德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他现在也算是如愿以偿,加入到了糯米身边的这个小队伍里边。一群修士带着那个神魂碎裂的修士,慢慢地走在了路上。 神魂碎裂的家伙早已没多少反应,眼神呆滞不说,连身上擦出什么伤痕,也全都没任何反应。根本是在他们见到了这人身上的伤口,才猛然发现他方才竟是受伤了,急急忙忙地就给他处理一番。 不免是有修士小声议论起来,说是不该带着这么个累赘上路。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若是成了这模样,到底还是希望被队伍带着,回到门派里边去,说不准还有点儿希望,所以便也没再说更多。 仙林四下安静得可怕。 糯米将地图要了过去,顺着她先前画出的路线,慢慢地往旁边走过去,想要寻找其他那几个分散开去的队伍。 然而,不管他们再怎么往前走,这仙林就好似完全变了个模样一般,根本就同他们地图上所绘画的的不同。再怎么往前走,两边的景色也没多少变化,反倒是好像永远也无法见到尽头的轮回之路一样。 别说是那些本该见到的队伍了,就是那个半途逃开的同盟修士,却也没在这仙林当中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得叫人觉得可怕。在这样压抑的安静当中,好些人甚至都开始怀疑,他们这些人会不会是仙林当中唯一存活着的生命,连身旁生长着的灵木都是些虚幻的存在。 糯米在前头领路,本是走得挺快的。可走了好一会儿以后,她的脚步也跟着渐渐慢了下来。到了后来,她甚至每走几步就停下来一会儿,伸手去触碰身边生长着的那些灵木仙草,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副掌教?”有关系亲近一些的千仞宗弟子不免想要开口询问。 糯米只是回头朝他笑笑,又摇摇头,并没接他的疑问。 因为糯米自己也还没弄明白如今所处的这个仙林到底是什么——没错,她已经确定这仙林并不是他们原先所站立着的那一个了。她去触碰那些仙草,便是为了要尝试着去感受这些仙草身上模糊的灵智。 她也曾见过好些幻境,如今这片仙林中生长着的仙草,倒也同样具有一点儿微弱的神识,看着并不像是什么虚幻的东西。它们是真实地生长在这片仙林当中的,只是,这却绝不是糯米他们一直待着的仙林罢了。 糯米甚至悄然将已经移栽到缥缈幻境里的仙草重又取了片叶子出来,同这外头的仙草一对比,马上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如今在她面前的这些仙草,可比她藏起来的那些更古老,带着一丝微弱的真龙气息。 哪怕只是一丝,就足以惊世骇俗了。糯米还从不曾在修仙界当中见过什么东西上是有真龙气息的。而她所见过的所有玉简上边,都说真龙是已经远离人间界的种族,早就没有在人间界存留,更不要说是留下自己的气息。 唯有在一些封闭着的上古之地当中,才有可能发现一些真龙遗留下来的物品。 但凡是沾染着真龙气息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会被修士当成是奇珍异宝供奉起来。传说修士只要是能够参透吸收真龙气息,那么不管是怎么样的天赋,都几乎是能稳稳踏入元婴期。 “这儿……难道就是传说中被玄天阁藏起来的上古圣地?” 糯米这话只敢小声地在自己心头嘀咕着,可不能拿出去同身边那些修士一块儿讨论。她倒是想要同柱子说一说,可如今所有修士都围在她身边,她也不好拉着柱子躲到一边去讲话,只好是将这想法暂时按了下去。 至于那些带有真龙气息的仙草,却也并不是全部。但凡是能够从中感受到真龙气息的,糯米都在征询了它们的意思以后,小心翼翼地连根挖起,同样送入到了缥缈幻境当中。在外人看来,她所做的事情倒很像是将仙草收入到储物袋罢了,也算是个炼丹师会常做的事,并不很叫人诧异。 甚至,糯米的这些行为,还很是让她身边的修士们安心起来。 既然糯米都还能沉稳地收集着仙草,可见情况总还是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的吧。 糯米倒是不知道,自己这无意识做出的事儿,竟能安抚了这么一大群修士。(未完待续) 九百一十一 一路无话。 队伍没有再壮大下去,却总归万幸没再缩减。他们顺着地图上边的路线前进,却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原本早就该见到的仙林边界,却是一直到了天色蒙上了一层黑灰,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眼前。 不止糯米,就连队伍里边的其他修士也都不住地抬头去看那有些苍茫的天色,小声议论着是不是该先寻个地方歇息。 糯米自然不会反对。 一行修士于是就近找了一个平缓的地方,很快就又立起了个营地来。 队伍里边的修士大都是散修出身,对于这荒郊野外过日子,也算是有不少经验。虽然对这片仙林十分疑惑,可一路上见到糯米还是如同平日一般料理仙草,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 等他们心情平复以后,看着这片仙林,倒也就不觉得那样可怕了。好像除了更安静一些以外,这片仙林也没有什么太过让人惊骇的地方。他们就是不敢走太远,但在篝火光芒能够照射到的地方,却也是很快将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了。 他们需要吃喝的东西,自然还是由糯米提供。 这队伍里边没了清明真人和花眠,糯米也就没必要将掺杂了毒液的灵谷拿出来,只是照常做了点儿吃的,一边盯着篝火,不住思索着。 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以为这仙林一片虚无。 到了后来,发现竟然走不出去以后,又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同幽冥当时一般的情况。可如今天色就已发暗,她很注意去观察,在不引起旁人注意的情况下变换着用了各种法子。也没能找出什么丝线来,一时也有些茫然起来。 若是依照她寻到的那些仙草上的真龙气息来看,这片仿佛很是熟悉的仙林,很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上古圣地。这地方虽然暂时看着也没什么秘密,可就仅仅只是残留着真龙气息这一点,就足够让修士为之疯狂。要说能让凡人白日飞升,这倒是太过夸张。可既然是有着真龙气息。那么对寻常修士的帮助那是不言而喻的。 拥有了真龙气息,倒也无怪乎这些年来玄天阁的发展速度这般迅猛。当然,这也得是糯米如今发现的这片仙林确实是玄天阁所藏起的上古圣地。若是玄天阁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这地方的存在。那这儿就是藏着再多的天材地宝,对玄天阁而言也毫无用处。 到这时候坐下歇息,身旁围拢着的修士也都散去不少,走到一旁三三两两聚拢着讲话。 糯米终于也算是找到了机会。可以稍微同柱子说几句话了。一看身边没了人群,糯米赶紧就凑到了柱子身边去。细声地开始同他说起自己白日的那些发现。附近有看过去他们这边的修士,却也只以为两人是躲着在一边说什么亲密话,也没什么反应。 倒是宗午德这个完全不知晓二人关系的被吓了一跳,拉扯着身边走过的修士。有些慌张地指着糯米和柱子,好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讲自己的疑问说出口,也不管被他拉着的修士同他完全不熟悉。 被拉住的却整好是个千仞宗弟子。见到宗午德面上那种茫然的神色,瞬时就笑了出来。小声讲道,“你这是没见过吧。他们平日就是这般。说是师兄妹,到底是关系不一般,你习惯就是。” “这……” 宗午德还是很有些呆怔,显然是一下子也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千仞宗的弟子们却都是早已经习惯了的。他们自己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惊诧。刚开始见到旁人也露出一样的神情来,还觉得很有些意思。可后来见得多了,便也就不再同刚开始那样大惊小怪的了。 特别是后来眼见了柱子真是的能耐以后,更是对这体修佩服得很。遇到有人用那样疑惑的目光去看那二人,反倒是很觉得有些不耐。 这两人在一块儿难道就是真这样令人不解么?他们瞧得久了,倒还觉得很是般配。 有了这样的心思,千仞宗的弟子们每每开口,倒也将这事情说得稀松平常。 宗午德见这千仞宗的弟子这般平静,倒也总算是慢慢镇静下来。细细一想,倒觉得确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 他们这边说得热闹,哪里知道糯米同柱子虽是关系亲近,可此刻凑到一块儿去,却并不是在说什么亲密的悄悄话。 “真龙气息……”柱子听了也是一怔。 他没糯米那般见识广博,可真龙气息所代表的意义,他却也懂。若要说这儿当真含有真龙气息,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他们平日身处的那个人间界。 “嗯。”糯米点点头,下巴微微一收,带着些忧虑地抬头望了望天空,“我是怀疑这地儿根本就不在人间界。也不知道是哪个上古大能开辟出来的虚佞之地,被咱们误打误撞地闯入了。” 他们如今宿营的地方是一小片空旷荒地,四周都是茂密的仙林,头顶上也盖着厚实的叶子,几乎是看不见天上情形的。唯有是在枝叶缝隙之间,才能稍微窥探到一点黑蓝颜色。 不管是周遭的环境还是天上那情形,眼看着都同他们所熟知的世界完全一样。可就是这样一般无二的世界,却又是有着微妙的差别。 糯米甚至都是眯着眼睛去打量四周。 这可不是她在装模作样,而是来凝聚自己的神识,用来感受周遭的灵气。 柱子看着糯米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暗自觉得有点儿心疼。 他可是最清楚糯米此时有多疲累的,见到她还在勉力为难自己去探究周遭情形,瞬时也觉得有些儿心疼。不过,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地方即便是个上古圣地,却也早早露出了其中的危险来。他们一路走得看似平安,实际上却很有些惊险万分。只要回想起自己好似曾经见过的东西,柱子心中都是一阵憋闷,差点没难过得当场吐出一口血。 这可不是什么形容,而是当真就被那东西的气势压得胸口憋闷内伤。他们长久停留在此处,不说旁人,他自个和糯米也终有一日是会伤在这地方。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守护着糯米,不叫她在探查四周的同时还要受到什么伤害。 这一夜,队伍里边可说是异常沉寂。 尽管四周简直可以说是一片死寂,可队伍当中的修士还是不敢有丝毫大意,还是认真在他们宿营的地方周围布上了一层阵法,又安排了修士在夜里轮流值夜,看着篝火。这些事情根本无需糯米去吩咐,那些修士自己就已经全都安排妥当,倒是显露出一些门派修士该有的素质来。 宗午德也被分派了个守夜的活儿,同另外两个千仞宗弟子一道,负责守后半夜的时间。宗午德本不是这队伍里边的休斯和,却还是默默地接受了分派给他的任务。 队伍里边的修士们也是可以要给宗午德这么个机会,看看他的反应。此刻见他欣然接受,也就默许这人停留在队伍里边。 至于对宗午德而言,这也算是一点儿预兆,让他明白,面前这队伍是完全已经将他容纳进去了的。会给他分派活计,也代表着他真正已经成为这队伍当中的一员。双方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而是直接就用这样不经意的方式来做了决定。 这法子看似有些漫不经心,可却是最适合眼下这状况的了。这样不经任何波澜地就将事情定了下来,倒也不会再闹出什么乱子。 有了这么个临时的居所,所有人紧绷的神经这才都跟着缓缓放松了些。 虽然没人开口多说什么,可几乎是他们所有人都已经将这才建起来没多久的营地,当做成了一个长期的居所,甚至比他们在玄天阁边上所立起来的那个宿营处都要更用心一些。 没有人说什么丧气话,却都已经做出了同样的觉悟,深感他们说不准是要被困在这古怪的林子里边好久好久。 糯米眼看着那群弟子做事,却也没出声出来。 她尝试着朝外放出去了一个传音符纸,却是杳无音讯。 也不知道是这地方对传音符纸有什么禁制,还是说——此处林子当中,就唯有他们这么一群活物存在。 至于那个转身逃走的同盟修士,糯米倒是知道他名字的。但稍微犹豫一下之后,她还是放弃了要联系对方的念头。 他心中既然早就藏下了疑惑,即便是将人再找回来,恐怕也是无法坦诚相对。 糯米倒是全然不在意那一点儿猜忌,可对方到底也不可能同她一般。若当真是心怀坦荡的家伙,当初根本也就不可能从队伍当中悄悄溜走。 找回来,反倒是个麻烦。 只是—— 糯米又忍不住扭头,朝着仙林当中的黑暗中望了进去。 黑暗很深。 她明明知道那黑暗后边藏着的是什么,灵木后头不过又是重重叠叠的灵木,可在这时候,见不到确凿情形,她却突然觉得那混沌一样的黑当中,好似还潜藏着什么危机一般。(未完待续) 九百一十二 糯米将心里边的那点儿担忧按了下去,甚至都没同柱子提起一分,只怕自己的这点疑虑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 特别是在见到他们那些娴熟的准备以后,就更是觉得万无一失。 可这一夜,大抵是注定了无法平静。 糯米静静缩在柱子身边,就如同她以往历练时候一般,挨着柱子入睡,完全是拿了柱子当个枕头一般。柱子也乐意让她这样靠着,也不多说什么。 柱子也好似已经陷入了睡梦。可若是有人慢慢靠近到二人身边,就会发现柱子其实根本就没睡着。他只是闭着眼睛在休息罢了,稍微听到周遭传出什么响动,马上就会睁开眼睛,十分警惕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过去,用一种十分冷淡的目光看着那边。直到发现靠过来的声音不是来自于什么危险,这才会又缓缓将眼睛重新闭上。 糯米就缩着身子趴在他腿上,同他一对比,更是显得格外纤弱,看着就叫人忍不住想要去疼惜。柱子更是小心地用手盖在糯米肩膀上,好像要为她挡走所有寒凉的夜露。 他没有更多的衣服被子可以盖在糯米身上,只能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去温暖对方。他的掌心到底还是相当暖和,用来阻一阻外边的寒风,倒也是足够有余了。 上半夜匆匆而过,并没发生什么怪事,这让所有修士都跟着松了口气。等到宗午德他们三人被推醒接档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儿灰黑。 这时整好是天亮以前的一点儿时间,原本还有一小弯挂在天上的月轮已经落下,而该从底下蹦出的太阳却还没有升起,于是就让这天亮前的一点儿时间变得最为黑暗。也是最为寒冷。 宗午德迷糊着被晃醒过来的时候,甚至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到时间了?”旁边有个千仞宗弟子忍着呵欠小声问了一句。 “嗯,到你们去篝火前头坐着了。也没什么事儿,看着不要让火灭了就是。”过来唤醒他们的修士也是个千仞宗弟子,点头小声说了一句。 宗午德习惯性地就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可天上却不像他平日习惯的那样泛着白光,反倒是黑压压得几乎就要落在他头上一样。他稍微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可不是要醒来修炼做事的。还要早早醒来守最后一班夜。 等把这些都想起来以后。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忆起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一时倒是苦笑了一声。 他怎么都忘了。自己可早就已经离开了那个安稳平和的人间界,如今所停留着的,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古怪地方。 宗午德再次苦笑一下,使劲儿搓了搓脸。却是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振作起来。很快就走到了那篝火旁边去。他过去得已经有点儿慢,人才刚走到那附近,就已经见到篝火旁边坐着两个衣着整齐的修士。 这两人脸上还带着点儿没来得及褪去的睡意,一看就是刚被人从睡梦中弄醒过来的。让宗午德看着就觉得分外亲切。 宗午德心中还盘算着此时要怎么去同那两个千仞宗弟子搭上一句话,可也不等他走到前边去,就忽地听见不远处猛地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之所以要说是声响。是因为那声音颇有些怪异,根本就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响动。 叫唤?嘶吼?又或是震裂爆炸? 都像。却又都不像。 宗午德只觉得整个都被这声音震得一荡,眼前呼一下就是一片昏黑,醒过神来就觉得方才好像有什么声音从外头直传了脑子里边去,都叫他脑后一阵发痛。 坐在篝火边上的两个修士也都是一怔,神情跟着一阵恍惚,听到声音以后陷入模糊的时间甚至好像比宗午德都还要更久一些。这中间的蹊跷,就不是宗午德所能够明白的了。 这些修士并没有被震碎神魂,也早早就被糯米唤醒过来了,好似没有受什么影响。可他们其实还是有因此而产生了些许影响。这并没有当场就表现出来,也许再养上几日,他们神魂当中的裂痕也会慢慢养好回来。 可就在他们恢复过来以前,却猛地被这声音一震,一下就将这些都显露了出来。 四下原先睡着的修士也有赶忙爬起的,却也有的还在傻呆着,就好像篝火边的那两个修士一样,神情相当呆滞。 却已经没人有心思去理会他们此时是个什么情形,就连着糯米和柱子二人,此时也是向着那方向望去。而柱子甚至已经都站起了身子,就差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扑而去。 也就是直到看见了那二人目光的朝向以后,宗午德这才猛地醒悟了过来,察觉出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他先前可当真就以为声音是直接在脑子里边震响。这时候回过神来,却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产生了幻觉,哪里还能分辨什么方向。 此刻见到柱子的反应,宗午德总算也是能坚持自己的判断,知道这确实是什么对他们很有威胁的东西发出了声音,柱子才会这般戒备。 他却也已经再没得多少空闲去思索先前的细致情况。 黑暗当中猛地弹射出一道长长的粘稠物体,还没让人来得及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就已经席卷着横掠而过。 糯米当初是眼看着那些准备营地的修士弟子们将周遭都弄上了一层阵法结界,而如今在这不知名的攻击面前,那结成的防护阵法就好似纸糊的一般,瞬间就被切割开。眼看着攻击落下,阵法根本就好似不存在,根本起不到一点遮挡作用。 匆忙间,糯米只来得及在手上结出一个最熟悉的印记,慌忙抢出了一个法术。 柔韧却强力的攻击如同鞭子猛然抽落,轻易撕开了周遭的防护阵法。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却忽然发现拿到鞭子一样的影子一顿一弯,落下的势头突然就缓了缓,好像被什么东西格挡住了,突然就变成慢动作。 “鞭子”朝后一缩,左右一抖,好像要从什么东西当中抽离出去。它晃动的时候动静相当大,夹杂将整片天地撕裂的决心往后扯动。 直到这时候,站在鞭影下方的修士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头上将要落下来的威胁,瞬时都是心中一寒,几乎可说是跌跌撞撞地从那鞭子下边跑开。 他们这时候已经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四下一张望,发现糯米所在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就朝着这边跑了过来。甚至他们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只觉得跟在这副掌教左右,便就算是暂时安全了。 鞭子一样的混沌触手仍在翻滚挣扎,随着它的挣扎而落下的,是点点细碎的雨滴,里边蕴含着淡淡的灵气,竟是糯米用法术召出来的灵气云团所落下的水滴。 在方才那样仓促的时间当中,糯米施放出来的法术,是她一贯以来最为熟悉的*诀。她以前甚至从来没想过要将这法术用在战斗当中,可一时匆忙之间,也只能是拼命抢出一点儿时间来完成了法术手诀。 别看现在那鞭子触手被灵气云团困住,好似缓出了一点儿空档来,其实糯米却知道这当中有多少凶险。她自己的手都有些发软,差点儿觉得没办法再施展出另一个法术来了。可眼看着面前那么多修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她跑过来,她也只能是继续去应对前头那奇异的触手。 也是直到这时候,糯米才有时间将自己的飞剑祭起。 她的飞剑也已经收在体内温养许久,早带着她自己的气息。此时受她指挥在空中飞舞,就好似她延伸出去的手臂一样自然。 飞剑也有来头。 深府渊铁百锻而成,掺着天星银沙和九阴泉底生长的子母链环木,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不是名家锻造师,可驾驭不住这么些材料。 在幽冥的时候,糯米亲眼见到这飞剑在地上劈裂出一道狭长的口子。她丢了个石子下去,久久听不见回音。即便是她自己用神识去探究,也要好久才能感受到那峡谷的尽头。 而那还是在飞剑没有被灵气滋润,不曾认主的情况下。 糯米用五百斤灵谷将这飞剑换了下来,一点儿不觉得后悔。 这还是她第一次将这飞剑祭出,没想到竟是这样万飞危急的情形。 飞剑在空中掠过,悄无声息,在黑暗之中却好似一道闪电,隐约发出雷鸣之音。就连那正被云团困住的触手,也仿佛对这飞剑有些畏惧,微微抽动。 糯米哪里还敢犹豫,手上掐起的法诀不停,又一心二用地指挥飞剑朝触手落下。 剑光,雷动。 本被黑暗压制在了小小一圈范围当中的篝火也随之一晃,光芒暴涨,向四周炸开。 那些几乎吓破了胆的修士这才终于借着光亮看清了半空中侵入的怪物是哪般模样。 这么一下看清了来敌,所有人俱是一怔。就连指挥着飞剑的糯米都不免是呆了呆,让飞剑在空中走出了一道奇怪的痕迹。幸亏她早有一体二魂的能耐,倒没影响到手上法诀的动作。(未完待续) 九百一十三 “龙、龙……这东西……是龙吧?!” 这疑问根本没有人去理会,甚至都没人有心思去说,这声音都已经是惨叫了。 没有人多说什么,只是震惊地看着面前展露出来的一星点模样,却已经足够叫人觉得惊骇。 不知何人发出的惨叫确实没错,在他们面前所展露出来的确实是真龙一样的生物。不过,这东西到底是不是还能算得上是一个“生物”,却实在没人能说得清楚。 那被夹在灵气云团中间蠕动着的触手根本说不上是有什么生命的气息。它在光芒之下显得是那般的丑陋。 它好像有些畏惧光明,在被强行暴露在光芒下边的时候,它甚至有些敬畏地朝后缩了缩。这对众修士而言相当温和且叫他们觉得安心的篝火,此刻却是照得那丑陋的触手现出惧意。 这触手生得很像他们在古书上所见到真龙模样。只是,这真龙长得也实在是太过于奇异。要说这就是真龙,恐怕都要将所有修士对真龙的想象都给打灭。 所有人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面前所见到的那条湿哒哒的敌人。若一定要去说的话,这大抵就像是条常年浸泡在腐水当中的木段一般,飘散着一些凌乱的破旧棉絮状破败物。修士们怔愣了好久,才勉强辨认出上头垂落下来的东西竟是些已经被泡得发白的皮肉。 于是这伸进来的到底是爪子还是尾巴,众人一时也还没能分辨出来,只能从皮肉上边紧贴着的龙鳞来依稀认出了真龙的身份。 没错,叫他们觉得属于真龙的,并不是这已经泡得露出骨头来的破烂玩意儿。而是那一片片蕴含真龙气息的龙鳞。 龙鳞除了气息浓郁,上头还有十分清晰的螺旋龙纹,是如同树木年轮一般的存在。只要是真龙,鳞片天生就带着这种龙纹。只是刚出生的幼龙龙纹轻浅细窄,如同一根细线横贯鳞片。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龙纹在变粗变长的同时,数量也会增多。形成一种如同增长骨质一般的龙纹。 每一条真龙身上龙纹构成的图案都不相同。带着自己独有的气息和特点。上古修士同真龙之间关系密切,好些上古大能只要是看一眼鳞片,就已经能够分辨出鳞片的主人是谁。 如今人间界的修士们自然不可能当真见过真龙龙鳞长的是什么模样。更不可能通过龙纹来辨认真龙的身份。不过,上古修士好赖是流传下来了不少玉简,他们身边再没真龙,却还能通过这些玉简上头的记载来了解真龙的习性。其中便有着对龙纹的描述。 而这被困住的东西上头,那些垂落下来的皮肉外边。正是紧贴着好几片带着龙纹的鳞片。那鳞片上头的纹样甚至已经不显细幼,眼看着就不是刚出生幼龙,却也不像是玉简上头所记述的那些年纪已达太古的龙圣真龙。 至于眼前这龙纹所代表的到底是多大年纪的真龙,他们可就分辨不出来了。毕竟他们这些家伙所仅有的那一点儿对真龙的了解。可都仅仅是来自于上古流传下来的那些残缺不全的记载罢了。 甚至这些修士好些人都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那些描述到底是真的,还是哪个人半途捏造出来的东西。此时一看,除了都能认出真龙龙纹来以外。当真是谁都没法再辨认出什么来。一时都很有些傻眼。 就同所有泡得发烂的东西一样,这伸到他们面前来的东西。也同样是传出这种叫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方才好些修士都被震耳的声音刺激得心头都有些发寒。等光芒一下暴涨开来,他们看清四周情形,瞬时就又惊恐地开始向糯米所在的方向跌跌撞撞跑过来,一时都全然忘记要去注意其他更多。此时看清眼前场面,才跟着闻到了那股子催人作呕的味道。 “……真龙……这是真龙……爪?” 又有修士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这话说得可是相当犹豫,实在是头上悬着的触手样存在除了骨头和絮状碎肉,实在没更多东西能供人分辨它的属性。 “谁知道,说不准是尾巴,甚至是龙须呢。以真龙的大小,有这样的长须也说不准。”又有修士在一边小声地接话。 “……你的须上长着鳞片,里头还有骨头呢?”马上就有修士嗤笑着反驳。 这些修士弟子先是惊慌失措四下逃窜,等现在见到了入侵怪物的模样,又跟着又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反倒是完全忘记了方才这不知是爪还是尾巴的东西可是想要将他们一巴掌拍死的。 在议论声音当中,就唯有糯米还在紧张地施放着法术。 她的飞剑在先前的一顿以后,也被她重新指挥着落在了腐烂的骨头上边。 只是,在见到这东西的瞬间,糯米心中就已经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而飞剑落下以后,也算是让她的预感应验了。 能够轻易劈裂大地的飞剑夹杂风雷落下,剑刃一划,却仅仅只是在那青白泛黑的骨头上边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而同飞剑心神相连的糯米,在剑刃砍到骨头上去的瞬间,眼前猛地就是一黑,胸口好似被狠撞了一下,一个踉跄撞在柱子身上,差点儿没难过得一口心头血直喷出来。 柱子一直就站在糯米后边,想要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是个体修,除了自己的身体,也就再没什么能够用来当做攻击手段的东西。他可就好像那些世俗的武者,所锻炼的都是近身短打的功夫,那黏哒哒又腥臭的腐烂骨头远挂在半空中,他实在是没那样大的本事,能对那东西造成什么威胁。 这时见糯米一个踉跄,赶紧就伸手扶住,紧张地低头看了一眼。 糯米摇头,而这被困住的东西上头,那些垂落下来的皮肉外边,正是紧贴着好几片带着龙纹的鳞片。那鳞片上头的纹样甚至已经不显细幼,眼看着就不是刚出生幼龙,却也不像是玉简上头所记述的那些年纪已达太古的龙圣真龙。 至于眼前这龙纹所代表的到底是多大年纪的真龙,他们可就分辨不出来了。毕竟他们这些家伙所仅有的那一点儿对真龙的了解,可都仅仅是来自于上古流传下来的那些残缺不全的记载罢了。 甚至这些修士好些人都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那些描述到底是真的,还是哪个人半途捏造出来的东西。此时一看,除了都能认出真龙龙纹来以外,当真是谁都没法再辨认出什么来。一时都很有些傻眼。 就同所有泡得发烂的东西一样,这伸到他们面前来的东西,也同样是传出这种叫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方才好些修士都被震耳的声音刺激得心头都有些发寒。等光芒一下暴涨开来,他们看清四周情形,瞬时就又惊恐地开始向糯米所在的方向跌跌撞撞跑过来,一时都全然忘记要去注意其他更多。此时看清眼前场面,才跟着闻到了那股子催人作呕的味道。 “……真龙……这是真龙……爪?” 又有修士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这话说得可是相当犹豫,实在是头上悬着的触手样存在除了骨头和絮状碎肉,实在没更多东西能供人分辨它的属性。 “谁知道,说不准是尾巴,甚至是龙须呢。以真龙的大小,有这样的长须也说不准。”又有修士在一边小声地接话。 “……你的须上长着鳞片,里头还有骨头呢?”马上就有修士嗤笑着反驳。 这些修士弟子先是惊慌失措四下逃窜,等现在见到了入侵怪物的模样,又跟着又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反倒是完全忘记了方才这不知是爪还是尾巴的东西可是想要将他们一巴掌拍死的。 在议论声音当中,就唯有糯米还在紧张地施放着法术。 她的飞剑在先前的一顿以后,也被她重新指挥着落在了腐烂的骨头上边。 只是,在见到这东西的瞬间,糯米心中就已经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而飞剑落下以后,也算是让她的预感应验了。 能够轻易劈裂大地的飞剑夹杂风雷落下,剑刃一划,却仅仅只是在那青白泛黑的骨头上边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而同飞剑心神相连的糯米,在剑刃砍到骨头上去的瞬间,眼前猛地就是一黑,胸口好似被狠撞了一下,一个踉跄撞在柱子身上,差点儿没难过得一口心头血直喷出来。 柱子一直就站在糯米后边,想要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是个体修,除了自己的身体,也就再没什么能够用来当做攻击手段的东西。他可就好像那些世俗的武者,所锻炼的都是近身短打的功夫,那黏哒哒又腥臭的腐烂骨头远挂在半空中,他实在是没那样大的本事,能对那东西造成什么威胁。 这时见糯米一个踉跄,赶紧就伸手扶住,紧张地低头看了一眼。(未完待续) 九百一十四 一震,一震,又是一震。 坚硬的骨头没有一下被打碎,却是是直接就被炸裂的地刺力道撞得朝后退了两寸。 紧接着在地刺炸开以后到达的,却是密集如雨的水柱和熔浆,星星点点在骨头外边炸开。好些熔浆都没有一下就熄灭,而是粘附在了骨头外边那些皮肉之上,仍在静静燃烧着。 半空中长出的小火苗本是暗红,但在触碰到皮肉的瞬间延伸着烧了开去,颜色也一下从暗红直接就变成了种诡异的黑,还泛着幽幽的蓝,好似当真是从骨髓中生出的骨花,瞧一眼就叫人通体生寒。 细弱的泉水也好似条小小的游龙,缠在骨头上边灵动游走,眼看着只是十分轻巧的一点儿灵泉冷水,可缠在骨头外边,却是全然没有被真龙的气势压过去。 这泉水同那些熔浆火焰,原本应当是水火不容的两个存在。可在糯米的法术操控之下,二者却神奇地缠住了那庞大的古妖。小火苗在皮肉上边烧灼,水龙也在火苗边上游走,却到底没有相互影响。 唯有是他们当中修为层次最高的修士,才能勉强看清上边的情形。 就在那灰黑色的骨头只上,那些腐烂的皮肉之外,水龙灵动地绑紧了那条骨妖,在寸寸收紧的同时,在坚硬的骨头上边勒出条条裂纹。而焚烧着皮毛的火苗,则是紧紧依附在腐肉之上,烧出一缕缕灰黑色的腥臭烟雾。在那样紧密的地方,水龙的游走却是意外灵动,完全没有触碰到跳动的火苗,自然也就不会影响火苗的燃烧。 颓唐的飞剑摇摇晃晃飞回糯米身边。糯米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指挥。失去操控的飞剑好似也失去活力,在飞回了糯米身边以后,就一下子落到了地上,轻发出一声剑鸣以后便再没别的什么反应。 糯米却是连那一体二魂的两种心思都完全投入到了正在施放的法术之上。 她手上缠绕着的五色光芒已经变得黯淡下去,好像是在随着那个法术的施展而在迅速流逝出去。 然而,在这些光芒迅速暗淡下去的同时,法术的效果也相当明显有效。 直到皮毛焚烧的腥臭味道传出。下头那些还呆怔着的修士们这才开始慢慢地回过神来。再抬头去看,就发现上头那皮肉都快掉光了的骨妖正在疯狂挣扎着。而在它的皮肉外边,虽然有鳞片阻隔着。却还是燃烧着朵朵颜色幽亮的火苗,还紧紧缠绕着细长的水龙。 骨妖挣扎得疯狂,却到底是没办法从这两者当中挣脱出去。 它这时候早就已经挣破了那团困住它的灵气云团,洁白的云团碎成了好几小块。此刻已经淅沥沥化作细细的水滴,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是、是副掌教的法术?”有个千仞宗弟子呆呆地看着头上那壮观的情形。一时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状况才是了。 从骨妖伸过来的地方,本是一片浓稠的漆黑,好似是黏黏的硬硬的无法穿透一般。可在那些贴附在骨妖皮肉上的小火苗照耀之下,却已经隐约能够看出了黑暗中的一点轮廓。 骨妖早就已经化成了骨头。身上虽然还粘附着一些皮肉,可却早已经失去性命,更没有了知觉。别说是糯米的法术这样把火放在它身上烧了。即便就是将它的皮肉一片一片切下来,它也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 可这时候的骨妖却好像是在惧怕着这些小小的火苗。甩动着骨头,忽地用力朝地面一撞,好似想要将骨头上沾着的火苗拍熄。 好些修士这时候都回过神来,正看着骨妖准备做下一步的反应,却没想到这巨大的真龙骨一下就拍到了地面上,竟让地面猛地一颤,发出一圈震地波动来,如同天撼,震得所有修士纷纷后退。有几个站得离骨妖近一些的,甚至是直接被震得跌坐在地上。 骨妖却并没有就此止住自己的动作。 它动手一拍,为的是想要拍灭骨头上燃烧着的火苗。可这么一拍,显然是达不到目的,就跟着一抬,又是猛地落下。地面震动不停,甚至震裂出了一道道裂纹来。 那些原先还站着的修士,此刻也纷纷被震倒在地上,满脸惊慌地看着面前的情形。 一下,一下,又一下。 骨妖用力拍撞着,显出一种疯狂的姿态。 在这营地当中还能够站着的,可就只剩柱子同糯米二人了。 柱子是当真能够在这样的震动当中站立着。他甚至都有些不太在乎这么一点儿小小的震荡。以他的体质,别说是现在这样的地震,即便是更厉害十倍的,他都能稳稳站住。 糯米是不可能有同样的体质,但被柱子在后头伸手扶着,糯米也就跟着沾了光,稳稳地站住了。 即便是这样,糯米却也还是不轻松。 骨妖奋力想要将身上缠绕着的火苗拍灭,而糯米则是在尽一切所能地分神去操控着骨妖身上的火苗和游走的水龙,让它们得以避开骨妖的拍打,尽量可以更多地在骨妖这疯狂的拍打之下存活下来。 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糯米神情十分专注,额上满是汗水,连嘴唇都已经有些发灰,却完全不敢分心去舔一舔。她虽然是有着一体二魂的能耐,可这时候粘在骨妖身上的火苗和水龙,却何止千百条。 她这哪里是要分成两种心思去控制法术,而是要分出千百个心神,一一去操控那些小火苗和水龙的去势。 而这样反复的操控,在骨妖还悬在空中的时候,糯米做得很好;可这时骨妖疯狂地拍撞,糯米便瞬间也感受到了压力。她甚至已经清晰地感受到在骨妖挣扎的过程当中,有不少火苗瞬间就切断了同她之间的精神联系,瞬间炸成了点点细弱的火光,一下就在空中消失了。 这些潜藏在地底不知有多少千年的熔浆火苗,也就唯有是在糯米的灵气支撑之下,才得以在骨妖身上耀武扬威地灼烧。在失去灵气的同时,自然也就跟着悄无声息地消逝。 挣脱了一点儿困境的骨妖显得更加疯狂,不住地在地面上甩动。 ——而且,准备着要继续它方才被拦阻了的动作。 它要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拍落下来。 真龙是怎样的庞大,骨妖就有怎样的巨型。 在所有修士眼中,骨妖不过是稍微朝前延伸了一下,甚至动作都并没有很快,他们头上就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漆黑的暗影,投落在他们眼中,就好像是死亡的阴影也跟着笼罩在了他们头上一样。 骨妖落得并不很快,即便是修为层次最差的修士,都能看得真切,分辨出骨妖身上有多少鳞片,而鳞片上头的龙纹又是什么模样。甚至就连骨妖皮肉上边烧灼着的火苗,他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也就是在这样近的距离当中,他们才发现那些细小的火苗原来是同水龙微微分离开来,一边跳动,一边燃烧。 有了火苗的存在,他们头上总算不是一片漆黑。 然而,随着骨妖的落下,那散发出来带着真龙气息的灵压,甚至让他们身边的篝火直接熄灭。 骨妖还没落到他们身上,灵压却已率先降下。 所有修士都是本能地外放出自身灵气来对抗骨妖的灵压。 可他们才刚这么做了,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噗”的一声沉闷的声响,好似是一个半装着水的羊皮水囊被压破的声音一样,十分怪异。这声响马上就消失,却还是有什么东西随着声响而喷溅出来。 “是……” 有修士正想讲话,可扭头一看,却瞬时就是一怔,后头原想要讲的东西,也都跟着忘了个干净。 他们这时候本该逃命,可好些听见声响的修士扭头一看,都呆立当场,完全忽略了头上马上就要落下来的巨大骨妖。 发出响动的,是那个已经神魂破碎了的修士。他被队伍一路带着,夜里歇息的时候,也同样是被安排在了篝火附近,同所有人一块儿休息。至于他是不是懂得要睡觉什么的,那可就轮不到旁人去操心了。 后来骨妖袭来,场面纷乱,也没有哪个修士还记得要去注意神魂破碎了的同盟。不过,他被安置的地方距离骨妖倒是很有些距离,夹在人群当中,先前倒也并不起眼。 如今…… 这已经不是一个人,只能说是一片肉泥。若不是亲眼看着,那些修士甚至会以为身旁的这片东西是从骨妖身上掉落下来的一滩腐肉。 他们这些修士在骨妖灵压之下,纷纷本能地溢出自己的灵气保护身体,而这个神魂已经破碎了的修士,却哪里还有这样的本能。就是他还有灵智,这时候却也已经无法使用灵气,形同废人。在骨妖强大的灵压之下,竟就真好似一个水囊或是果子一般,硬生生地就被压爆了。 至于那些喷溅出来的是什么,也就用不着去多想了。 好些身上沾了东西的修士都只能是呆呆地伸手擦了擦,神色一阵恍惚,都还没能回过神来。(未完待续) 九百一十五 好些修士都是呆呆地在原处,看着面前这从不曾想象过会出现的情形,一时甚至想不到还要再逃开。 糯米在旁看着他们那副痴傻的模样,要不是这时候很有些不对,她说不准都要狠狠地对他们呵斥一番。又或是对着他们嘲笑起来。 不过这时候又哪里是这样的时候,眼看着那些修士一个个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头上的情形,忍不住开口呵斥道,“还呆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开!” 他们就这样呆立在骨妖下边,别说有可能会被骨妖砸死,若是走避得慢一些,说不准还会被糯米操控不及的法术误伤。 她这边着急着吆喝这些修士赶紧躲开,可这些家伙自己,却好像对这些并不很在意。又或是说,以他们如今的心神,却也是一时没有这样的念头,于是也是到了被糯米这样喝骂了一声,众人才纷纷醒悟过来。 他们一抬头,就能看见头顶上的骨妖那狰狞的模样,瞬时都吓了一跳。他们确实是因为白日的事情而心神中生出裂痕,可也不过是反应有些迟缓罢了,也不到说完全就没反应的地步。此时见到头顶情势危急,瞬间也是吓得要死。 他们此时的反应是有些呆傻单一,可正因为这反应纯粹,所以注意到了头上的危险以后,一下也就都忘记了旁的那些事情了,满脸惊恐地就开始扭身拼命逃亡起来,那跌跌撞撞的模样,倒是终于有了些儿危机感的模样。 糯米本就已经因为灵气使用过度,很有些脱力,不但脸色苍白。就连指尖都已经有些发颤,此刻见到这些家伙总算是躲开,瞬时也觉得有些欣慰。 不过,她这时候还控制着手上的法术来抑制上头的那骨妖,抢出这么一句话来,已经算得上是很厉害了。若还要叫她有什么别的更多反应,那便当真是太过为难人。她也不过就是这么吼了一句。紧接着就又将嘴巴紧紧闭上。十分认真地望着顶上那只骨妖。 骨妖马上就要落在他们头上了。这样近的距离,下头的修士们甚至都已经可以看清那些卡在它骨头之间燃烧着的火苗中心跳动的是什么样的火芯儿。 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情形,他们此刻也更没有心思要在意这些。只是一味避开逃命。 于是到了最后,真还就看着那骨妖情形的,竟就只剩下糯米一个,也许还要再算上一个柱子。 糯米自己再没多少力气去将骨妖推开。 用法术将骨妖锁在半空中。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心神和灵气,最后剩下的。哪怕是眼看着骨妖将那些困住它的火苗和水龙一一挣断崩裂,却也再没办法多做分毫。哪怕只是多一点,也实在是做不到。 她正有些焦虑地抬头望着上边那迫切的情形,身却忽地一松。 原先扶在她肩膀上的手已是一空。暖意还留在她肩上,按着的手已松开,她整个人被轻轻放到了地上去。而站在她后头的柱子,此刻却是一下绕到了她面前去。抬手朝着那骨妖猛地挥出。 从旁人眼中看去,柱子这般做法可算是相当可笑。 不论是他又或是别的人类,站在巨大的真龙骨妖之下,也都只显得那样的渺小。别说是他这一挥手,就是直接用身体去冲撞那骨妖,也根本不显又什么用处,反倒只会叫人想起“螳臂当车”这个悲哀的词句。 就连糯米这个完全知道柱子能耐的,见到柱子这近乎莽撞的动作,也不禁是一怔,差点儿没之间一抖,将法术拍到柱子身上去。更不要说是下边的那些修士了。 他们这时候没心思去看那骨妖,匆匆忙忙地开始着逃跑,却还是不免被柱子这朝骨妖冲撞过去的动作吓了一跳。 只要是见到了那骨妖同柱子之间的体型差距,可都不会觉得柱子有任何机会。 若要说柱子在他们面前,就好似是壮汉同孩童之间的对比;那么那骨妖之于柱子,就如同是高山一样叫人仰止。别说是用人力去撼动,即便是就这样望上一眼,都已经是心生绝望了。 然而,柱子却好似全然不知道,仍旧想着骨妖撞去。 没错,他已经是在用自己整个身体去撞向骨妖,仿佛是觉得这种飞蛾扑火一般的举动,能够撼动面前这壮实的骨妖。 甚至就连糯米这个完全知道他能力的,却也完全没对柱子的这一下胡蛮的举动有任何信心,只觉得这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去勉强阻隔一下骨妖的动作而已。不,他甚至可能是连稍微阻隔骨妖动作都做不到。若是能力太低,螳臂当车,那挡车的螳螂根本不可能对车子有任何影响,只会是落得被车轮碾碎的下场罢了,哪里能够阻得了车轮瞬间的移动。 唯有柱子自己,好像全然不知道这些,不管其他修士对他怎样的没信心,他却依然是义无返顾,毅然决然地就朝着骨妖撞去。 骨妖仍在疯狂挣扎扭动着,甚至都没有刻意去回避柱子的撞击。 也许在骨妖看来,柱子的这么一撞,甚至比不上缠绕在它皮毛上边燃烧着的星点火苗。 而糯米也跟着被吓了一跳,虽然已经有些站不起来,却也不免是要提心吊胆一番,生怕法术操控得不得当,一不小心就烧到了柱子身上去。 但这显然也无需糯米多做担心。 柱子跃起,一手挥出,已经扯住了骨妖上头生长着的一片龙鳞。顺着这跳起的力道,那片龙鳞竟也被他拉扯得脱离了原先的位置,露出一道细细的空档来。 实际上,他的这么一点儿阻挡在骨妖面前也确实微不足道。他虽然掰弯了一片龙鳞,可却甚至连骨妖的一点儿轨迹都没办法阻挡。骨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那皮肉上边生长着的鳞片,它还是在专心地想要弄灭火苗和掐断水龙,甚至都没注意到柱子已经抓住了它的鳞片。 下边那些修士可没什么人觉得柱子能阻挡住骨妖,所以在最初的惊诧过后,却也没将心思就放在柱子身上。他们都还记得自己是要逃命的,在最初的惊讶过去以后,赶紧就扭身朝着后方的黑暗狂奔而去,根本没人注意着柱子怎么样了,到底在做什么。 就连唯一还保持着神智清明的宗午德,这时候也同样是拔足狂奔,只恨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再努力一些挣钱修炼,此刻竟无飞剑可用。否则的话,踩着飞剑一路向前,当真是快意得紧。 他们一路朝着后边逃去,却都忘了这叫他们惊惧的骨妖,却也是从这些不明的黑暗当中伸展出来的。他们想要逃离骨妖的恐怖,却是一头撞入到了其他为止的黑暗当中去。 一直到面前已经完全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再没有什么光亮,那些跌跌撞撞逃跑的修士才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做了蠢事。他们赶紧回头望去,才发现后头原本明亮的篝火,却也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豆大的光点。要不是他们明知道那是生起来的篝火,甚至会怀疑那是不是天空的一个角落,从中露出的一点星光。 “怎么……那么远。我有跑了那么长时间吗?” 已经完全陷入在黑暗当中的修士,不免是小声地喃喃了一句。 这是一个问句,本也是想要向着身边什么人发出询问的。他神魂有些裂痕,可在方才逃离的时候,却也是清晰记得身边还有些同他一道奔跑蹿走的同门,大概也是向着这个方向一路跑过来的。 他们没有人使用飞剑,于是这么一路跑着,同门大抵也应当在身边才是。 然而,询问的话丢了出去,轻飘飘的,却终究没能落在什么地方。这句话问出去以后,四周黑暗一片寂静。别说是回应,就连一点风声水声,乃至于呼吸的声音,也都不存在了。 逃走的修士吓了一跳,再次环视四周。 他知道这仙林当中没有什么声响,当初也曾经害怕过,却到底不敢想太多。只是如今,却是猛然发现这地方好似当真相当不对劲。 没有一点声息。 这是他当初就知道的。 只是,陷入在这近乎完全的黑暗当中,他才猛然发现,这样的沉寂,到底还是比他们所猜想的都还要更惊悚一些。因为他当真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包括他自己呼吸的声音。 在这样绝对的静寂当中,若是身边有人,总能听到一些细微的衣服摩擦声又或是人自然呼吸的声音。哪怕是身边没有人,他方才跑了那么长的一段距离,喘息之声应当十分粗重明显才是。他却没有听到半分声响。 要不是他能确定自己还在呼吸着,他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个无需呼吸的死人了。 从篝火旁边逃离出来的修士愣愣抬手,放到自己鼻尖面前去,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没错,湿湿的、热热的,他的鼻子下方确实有喷出呼吸的气息。 只是,声音呢……? 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修士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对于“吞噬一切”这个词,可能理解得还远远不够透彻。(未完待续) 九百一十六 在篝火旁边,骨妖凌乱的挣扎仍在持续。 有些修士远远地逃出了篝火所能够照耀的范围,却也还是有一部分修士,并没有逃得很远。他们也不知道是因为对糯米的信任,还是因为对浓稠的黑暗带着深深的恐惧,并没有一路跑远,仍旧是留在了火光所能够照耀的范围当中,同前头那骨妖和坐在地上的糯米都保持了一小段距离,呆呆地看着。 这些修士的神魂当中有了裂痕,此刻连胆气也并不很足。 在他们当中,好些人曾在门派当中猎杀过伪龙,可如今面对着真龙龙骨生成的骨妖,反应却很是有些叫人瞧不上。 糯米也不像当初那样还有闲心指挥他们,她手上的法术已经又接连变换了好几个,面上别说是血色,就连生气都已经没多少,满脸的灰败,只是在勉力支撑罢了。她一边用法术压制着那只骨妖,一边还要分神去担心柱子。 她自然明白自己的担心根本毫无用处,若是当真想要帮到柱子,此刻就不该分心,正该是好好地去压制骨妖才是。 可人的心思又哪里是这样简简单单就可以分辨个清楚明白的。她就是知道该怎么做,却也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那担忧的心情,若是非要勉强自己去集中精力,反倒可能因为太在这方面浪费心思而耽搁了法术的时机,倒不如当真是去看一看柱子的情况。 柱子的情况说不上很好,却也并不太糟糕。 对于庞大的骨妖而言,柱子的这么一点儿骚扰确实算不得什么,所以骨妖根本就没有分出心思去在意柱子的行动。 没有被骨妖所注意,柱子倒是能够将自己稳稳地固定在骨妖身上。他先前是抓着骨妖的一片龙鳞。这时候也还没有放开,仍旧还缠在骨妖上头。而被他拔弯的龙鳞,已经从最初的那一片发展到了如今的好十片。 有些鳞片只是被柱子扯弯而已,可还有两片,却是已经被柱子一手拉住扯出,丢到了地下来。 骨妖是全然不在乎被拔龙鳞的疼痛,于是龙鳞最终被拔下。对骨妖却好像根本没有一点阻碍。可柱子却也还是在坚持着他自己正在做着的事情。没有一点儿要放弃的意思。 糯米先是很有些担心柱子,可后来见到柱子确实没什么危险,终于也是稍稍安心了些。 只是。这安心却也并不能给她多少安慰。那骨妖还在不住地朝他们这边拍弄过来呢,不过是暂时还被法术困住,没有直接拍落到他们身上来罢了。这还远不是能够放心的状况。 那些同样受到神魂损伤的修士们很有些呆傻,唯一跟着糯米一道朝那骨妖轰着法术的。就只有宗午德这个没受影响的修士。要不是时间不对,糯米说不得是要惊诧地看他一眼的。 毕竟连着些千仞宗的弟子都远远逃开。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宗午德这个完全算得上是外人的家伙,却竟没有逃跑,而是还站在一旁,面上是种凝重的神色。一边在学着糯米的模样,朝那骨妖疯狂丢甩着法术。 糯米自己其实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心思。 她其实也不愿见到自己门派当中的弟子就真那样的贪生怕死,在遇到一点儿事情的时候。就不管不顾抛弃同门独自逃命而去。然而,在这骨妖不住抓挠拍打的时候。场面可算得上是一片混乱。她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更不要说是要去在意那些弟子们遇到了什么。 甚至有些逃得慢一些的修士,就在糯米面前,落入到了那骨妖拍打出来的裂缝当中,又或是在骨妖挣扎的时候,因为走避不及而直接就被拍死在了骨妖那粗壮的骨节之下。 这真龙龙骨所幻化而成的骨妖,却也不知在这地方停驻有多少岁月,浑身黏糊,又散发着一种*的气息,本身就已经是带着腥臭腐烂的血液了的。那些落入到了地缝当中的修士,还算是有一线生机,可那些被骨妖拍碎身体的修士,却是再没有了任何希望。 糯米甚至能够看见他们的尸首和血肉粘在骨妖的皮肉外边,同那些腐烂的龙鳞混合到了一块儿去,在地上生生落下一个血印子,被骨妖慢慢吸收进去。 他们这些修士的肉身被破坏,神魂却一时还没能消散,有些是直接就被骨妖连同身躯一同被撕裂拍碎,可有些神魂,却仍在半空中飘乎乎地来回晃动,好似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身殒,仍呆呆站立在原处,好似是被骨妖的灵压所震慑而无力逃走一般。 在这些神魂之中,糯米毫不意外地见到了一些细细的裂纹。 糯米早就知道这些修士的神魂受到震荡和损伤,可其他修士却并不知道这些,见到逃出来的神魂当中带着裂纹,还以为是那骨妖竟有如此大的威能,能直接生撕神魂,顿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躲得远远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糯米当真已经再腾不出心思来照看这些修士,哪怕他们当中有许多是她千仞宗里头出来的弟子。若是要让这些修士都呆站在附近眼看同道身殒,然后接二连三地被那骨妖拍死震死,却还倒不如就逃得远远的,更能让糯米安心料理面前这情形。 一时之间,到底是想要这些修士弟子留下还是逃走,便是连糯米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幸亏,此刻也无需她来下这个命令,周遭的修士们自然会本能地做出选择。 宗午德本身到底不是个仙修,虽然已是尽力而为,可仍是不像糯米那般,能够用法术完全限制住那骨妖。这是他的修为却是不到这个程度,因而就算同样忙得满头大汗,也只能是稍微阻挡一下骨妖的动作。 为此要付出的代价却很不少。 不说别的,就光是这骨妖因为受到攻击而变得更疯狂的挣扎,就足以叫他们吃尽苦头,更不要说在这施展法术途中,宗午德自身所感受到的一些问题。在施展法术的同时,他自然是不好随意移动,更不能分神。若是这骨妖当真冲破法术禁锢,他们甚至是连逃走的时间都没有。 再加上柱子如今紧紧爬在骨妖身上,宗午德也不得不浪费一点儿精力,在这法术轰炸的时候还得注重着避开柱子所在,当真是很有些手忙脚乱。 宗午德本身就不是个仙修,对法术的操控可谓是糟糕之极,如今还要这样的畏手畏脚,更是没多少作用。这样轰炸了一小会儿,别说是拦截骨妖的动作,甚至还让自己好几次遇险,不及躲避骨妖拍打出来的地裂震荡,差些儿没摔到那裂痕里边去。 糯米刚开始还没注意到宗午德的窘迫,可后来发现了他如此做派,便也很有些默然。这样的帮忙,实在同没有也无甚差别。 她张了张口,想要劝阻。 可还没等糯米说出什么话来,骨妖又是抬起它的骨头架子朝下用力猛地一拍,瞬时就震得下头的人各个站立不稳,东倒西歪地都跌坐到了地下,一下就将糯米马上要出口的话又被震回去了。 这时候也顾不得更多,糯米眼看柱子在骨妖身上并没什么大事,又见一旁的宗午德只是跌坐在地,也没受更多的伤,也管不上再去注意这人,赶紧又回头去用法术困住那只骨妖。 她的灵气早就不知用出去多少,这时候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是深深的灰。不过是在用精神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罢了。 宗午德眼看着自己的法术根本没什么效果,干脆将自己手中的法术尽数停下,一边努力在震动中站定,一边朝着一旁呆看着的修士们怒吼起来,道,“你们光看着做什么!不想死的,就赶紧来帮忙啊!” 他这一喝,倒当真是让不少正在仓惶茫然的修士都朝着他看了过去。 这些还停留在附近的修士,自然是对糯米很是信赖,这才会本能停留在近处。他们的反应这样呆板迟钝,大多是因为神魂当中的裂痕,却并不是当真就那样没有胆气,这时候被宗午德一声大喝,好些修士都是瞬间惊醒。 他们这一醒转过来,本能地就抬头去看糯米,顿时发现在摇摇欲坠的篝火旁边,他们最依仗的副掌教,如今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了。 “副掌教!” 也不知道是哪个千仞宗弟子高呼一声,更多修士也跟着朝糯米的方向看去。 他们这时候才发现糯米一直还在用法术困着那头骨妖,虽然自己已经被震得跌坐在地上,好像连抬头都已经那样费力,面上的血色早退得干干净净,而身上的衣裳就好似浸了水一般。 她却还是在固执地维持着手上的法术。 这次,糯米甚至没有喷出心头血,只是十分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情形,用心施展着每一个法术。 她所施展出来的法术并没有什么稀奇,甚至已经没什么力度,全然没有了最初那个五系法术的惊天动地。好些法术她还没有修习得太熟悉,施展出来的时候,竟好似比门下弟子的同类法术还不如。 可她这样的施展,却是叫见到的修士都怔住了。 糯米如今施展着简单的法术,却好像是在燃烧着生命一样。(未完待续) 九百一十七 修士们先是呆看着糯米,紧接着又被宗午德再喝了一声,这才纷纷都醒了过来,也不敢再继续只盯着面前的情形光看着了,赶紧就学着宗午德的模样,纷纷都向那骨妖丢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法术。 他们这些修士可同宗午德不同,本就是常修习仙术的。所有仙修都在此刻丢出了自己最为熟悉和厉害的法术,朝那头骨妖轰炸过去。 而那些剑修们,也开始纷纷从储物袋中取出飞剑,将其祭起,也同样向着骨妖斩去。他们先前在下头看了好久,虽然都很有些呆愣愣的,可到底不是傻子,眼看着糯米方才用飞剑斩在那龙鳞上被震得神魂动荡,自然不会再用自己的飞剑去做斩龙鳞的蠢事。 他们的飞剑全都是绕开了那些仍紧紧贴服在骨妖皮毛上的龙鳞,还特别着重地就向其他皮肉上边落下去。飞剑在空中灵活扭动,划过好几道华光,几乎是同时和法术一道,都落在了骨妖身上。 这些修士虽然比不得糯米,可却也已经算得上是些相当厉害的修为,可却也已经算得上是相当厉害的修为,此时都将自己最厉害和熟悉的本事给施展了出来,纵然一个人比不得糯米,可有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块儿,法术和飞剑也是同时落下,那可就当真叫人看着惊诧了。 眼前这情形,可真像是天上落下了法术雨一般,将大半边的天空都映照得发红,十分亮眼。 然而,诡异的是,那另外半边天空却是仍旧阴沉沉的,完全不受这些法术光芒的影响。甚至就好像法术的光亮根本无法穿透那宛若实质的黑暗一般。 不论是糯米还是别的修士。此刻都没那空闲功夫去抬头看天色。否则,他们就该哪呢过发现空中的异状。 这时候,就连宗午德也没有闲心思去看四周的情形了,他们忙着用法术去轰杀骨妖,骨妖也在他们的法术之下节节败退。一时之间,倒当真显露出了一点儿颓然的姿态,好似当真被这些修士打得后退一般。 修士们纵然不敢轻视面前的骨妖。但见自己的法术竟然能够稍微将真龙龙骨逼退。却也瞬时在心中生出万丈豪情,就连着出手的法术和飞剑都要更凌厉了许多。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同真龙扯上什么关系,就更不要说是像此刻这般将真龙龙骨所生成的骨妖压制着打了。便都很有些兴奋,纷纷将法术丢得更勤快了。 眼看着那骨妖被法术震荡得无力挣扎,好似当真就已经被他们压制住了一般,糯米却是轻轻皱起了眉头。心中生出了些不太好的预感来。 她手上的法术已经停下来了,稍微坐着喘了口气儿。 有了这么多修士齐齐向那骨妖轰杀。糯米终于也能够稍微缓一缓精神,放松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她本就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如今见骨妖暂时被压制,也就不再勉强支撑。干脆是全然放松下来,细细打量起那头骨妖。 糯米率先去注意的,自然是仍停留在骨妖身上的柱子。 在纷乱的法术轰炸和斩落的飞剑当中。柱子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阻碍,仍是紧紧贴附在骨妖身上。掰扯着它皮肉外头的龙鳞。 他身躯高大,很容易就会给人一种行动不便的错觉。可他此时趴在骨妖身上,却是没有一刻是完全静止下来的,一边撕扯着骨妖身上的鳞片,一边顺势身子一荡,人已经又换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去,一手抓着一根横骨,另一只手拉着龙鳞往下一按。抓住骨头的手松开,柱子浑身猛地坠下,鳞片就也被他拽下。 而他的人却就着龙鳞断裂的这么一个在半空停滞的空档,手已经再次抓回到了骨头上边去,人早也离开了最初的位置。 糯米本还担心在法术的狂轰乱炸之下,柱子可能要被误伤到。可稍微看了一会儿以后,便发现自己的担心很有些多余。柱子的动作之灵活,根本不是寻常修士所能够想象的。如今在那骨妖身上跳跃游走,不住掰扯龙鳞,却也还在有意识地躲避着那些落在身边的法术。 先前还只有糯米一个人在施放着法术,自然还记得住要把法术避开柱子。 后来施放法术的修士多了,他们好些人也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还记得有柱子的存在,刻意将法术落在一旁的那些地方。 到了后来见到自己的法术竟是能够对真龙龙骨幻化而成的骨妖进行限制,一下也就跟着兴奋了起来。再加上这施放法术的修士何其多,所有法术造成的光影相互笼罩掩盖,一下就将柱子的身影挡在了后头。他们纵然是记住了柱子最初的位置所在,可柱子却也从不曾在那骨妖身上停留过,如今在那些修士眼中,也是早失去了柱子的身影了。 这些修士眼前只能见到法术,见不到柱子,可糯米却还是同柱子之间有着微妙的神魂联系的。她甚至无需用眼睛去看,只要有了空暇,稍微用神魂去感应,就已经感受到了柱子的所在。 柱子仍旧是缠在骨妖身上,也不知道已经扒开了多少鳞片和皮肉。 先前糯米对他的行为很有些不理解,可这时候再用神魂去感应,顿时发现柱子到底是做了多少事。 骨妖没有痛觉,并不在乎他将鳞片掰开,只是在一味躲闪着那些朝他落下的法术。可若是柱子没有将骨妖的鳞片掀开,他们这些法术恐怕是没办法达到如今这效果的。别说是他们现在这样的半吊子法术和飞剑了,糯米觉得就算是来更厉害的修士施法,恐怕也是奈何不了真龙的龙鳞。 柱子所做的事情仿佛没什么要紧,可在撕裂了许多片龙鳞以后,这才显露出了能耐来。 眼前的情形看着仿佛还不错,可糯米心中那股子不祥的感觉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就浓厚了起来,甚至是到了让她猛然心头发紧的地步。她只恨自己这时候灵气将要耗尽,没更多能耐去控制住眼下这局面。 她坐在地上喘气的时候,骨妖可是一直就没有停歇下来,仍是在疯狂挣扎扭动着,又将地面更多拍出了好多裂痕来,却是再没有向前分毫了。 下边的修士都觉得是自己的法术对骨妖造成了这样的阻挠,很是兴奋,手上的法术也就跟着丢得更为疯狂,再也没什么顾虑。 他们原本还分心着戒备骨妖反扑,可眼下见到骨妖好似完全没有反抗能耐一般,那是再也忍不住,纷纷将法术都当鞭炮丢。 甚至有些胆大的修士还在慢慢朝前走去,此刻已经几乎就站在骨妖身下,同骨妖只隔着一道地裂的距离。 糯米见到他们这样,更是皱起了眉头。 她本能地觉得现在情况很有些不对,正想要出言提醒,却忽地感觉到身侧有异,也顾不上将嘴边的话说出来,赶紧就在地震的余波当中一手撑起身子,朝旁边就是一个翻滚。 “叽——!” 糯米才刚翻身避开,就听见原先坐着的地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叫。 这种声音相当黯哑,却又十分尖锐,在夜色当中,也不知道是什么生物躲在里边,发出了这样难听刺儿的叫声。 叫声不仅难听,还仿佛是能够震荡空气,化为实体一般,直接就撞到了糯米胸前。 她的人还没来得及站起,更没看清面前到底是什么情形,却已经是被那迎面扑来的声音撞得一个趔趄,胸口一窒,耳边嗡地低鸣,几乎是要难过得吐出口血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最初听到的那声响动是来自于面前的那只真龙龙骨幻化而成的骨妖,可直到这时候,糯米才猛然发现,可能他们所有人都想错了。 最初传出响动来的,恐怕根本不是那骨妖。 骨妖同他们抗衡良久,却也是再没发出过那种让人眩晕的声音来。那些声音,许是来自于这从旁扑出的东西口中。 只是,她却已经再没闲情逸致去注意这黑暗当中到底是潜藏着些什么东西。 那声音不仅是难听,甚至像是一种音波攻击,听在耳中,直接都能震荡神魂。糯米本是没受到神魂伤害,却还是不免在这声音之下稍稍失神。 更糟糕的是,那些潜藏在黑暗当中的生物,显然并没有只站在一旁叫唤的心思。它们的声音能震荡修士神魂,手上功夫却也不弱——虽然糯米根本分不清它们用来攻击的东西到底是手又或是爪子,还是它们的尾巴。 她也不敢停在原处,甚至来不及站起,身子在地上接连翻滚了两圈,从凌空而来的风声之中躲避开去。正忙乱着,那些不知什么模样的生物却又是猛地张口一声叫唤。 这次糯米同它们的距离更近,那些东西才一张嘴,糯米已是耳朵一痛,几乎没听见声音,眼前已经震得一片花白的光斑。 她只来得及心中轻叹,身体却忽地就是一轻,腰上一紧,人已从地上凌空而起。 不论是声音还是随声音一道落下的攻击,突然都像是被什么隔绝了一般,从她身旁消失了。(未完待续) 九百一十八 糯米只来得及心中轻叹,身体却忽地就是一轻,腰上一紧,人已从地上凌空而起。 不论是声音还是随声音一道落下的攻击,突然都像是被什么隔绝了一般,从她身旁消失了。 她的后脑仍因过近的音波而跳动着隐隐生痛,双耳当中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外边的声音。可她却还是感觉到了腰上紧实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师兄……” 这声叫唤从嘴中说出,糯米自己却是完全听不见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声音是大是小,柱子是否能听见,只是忍不住就脱口喊出来罢了。 她更不知道柱子是否有对她作出什么回应。 不过,到底应当是没有的吧。 糯米伸手揉了揉生痛的耳廓,明明此时仍身陷危险当中,但她却已经感到有些安心。除了腰上那力道,她还明显地能感受到背后贴着那紧实的胸膛,还有透过衣服传来的温度。 直到这时候,她才终于稍微放松了点儿心神,微微缓了口气,朝着前边看了过去。 这么一看,糯米便怔了怔。 她自然知道柱子是在骨妖身上见到她这边遇险,赶紧从那头赶到她身边,为她挡住了一切攻击的。然而,她却没料到柱子手上拿着、用来为她挡开所有攻击的,竟是一片巨大的真龙龙鳞。 这龙鳞的威力,糯米自己可是亲自用飞剑去尝试过的,确实能耐。只不过此刻见到这东西就像是个盾牌一般被柱子拿在手中,不免还是怔了怔。 柱子却全然没有糯米这样的心思。 他倒很是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不该扑到那骨妖身上去。虽说是为下头的仙修剑修创造了不少机会,却没想到除去那头骨妖。黑暗当中竟还藏着别样的危险。 先前在骨妖身上见到糯米遇袭,柱子只觉懊恼悔恨。与其说是惊吓,不若说更是害怕糯米当真遇到什么伤害。他可是知道糯米的身子没他这般结实,见糯米躲得很有些狼狈,赶紧就从骨妖身上跳下,扯着片龙鳞就直冲了过来。 他此刻一手环抱着糯米,将糯米护在身前。另一只手紧握着那片龙鳞挥舞起来。不仅是将龙鳞当成了面盾牌,更是挥舞得如同大刀一样。 这龙鳞唯有最中央的地方才有点儿厚度,越是靠近边缘。就越是纤薄。到了那边上的地方,简直就如同是锋利的刀刃一般。它不但质地坚硬,刀枪不入法术难伤,更是千年不坏。比寻常用来锻造飞剑的灵气材料都要厉害。再加上这鳞片之上生长着真龙龙纹,还蕴含着一点儿真龙气息。可当真没有比这更厉害的武器了。 寻常大刀拿在柱子手中,只让人觉得那长刀如同匕首一般,怎么看着都觉得太过于小巧,根本不适合柱子这样的体修去挥舞。导致他一直没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兵器。如今这盾牌大小的真龙龙鳞挥舞起来,却好似正好适合柱子,倒当真很有些虎虎生威的意思。 “叽——!” 藏身于黑暗中的怪物再次发出尖叫。 可有了真龙鳞盾牌的隔阻。就连这原本震慑人心的音波也都变得孱弱了起来。虽然仍旧能传入糯米耳中,可那种让人神魂震荡的威能却已经丧失。只成了最普通的声音,失去一切力量。 “这东西还挺管用的嘛。”糯米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她便发现自己的耳朵已经能重新听到自己说出的声音来了。 “嗯。” 柱子在百忙之中竟还抽空应和了一声。只不过他本就是不爱说话的人,此刻也不过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鼻音。糯米正贴在他胸前,只觉柱子胸口一震,声音已是透过后背传来,同平日所听见的截然不同,顿时让她有些耳根发软。 被护在了这盾牌后头,糯米也看不清外边那正在撕挠着龙鳞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她看不清盾牌后边的情形,只能是扭头到侧边去,望向正同后边骨妖战斗着的修士们。 这么一看,糯米顿时就又着急起来,拉着柱子的手臂挤急道,“师兄,后边!” 柱子哪里还用得着听她多说。 先前他还在骨妖身上的时候,早就已经看见下边的情形是多么危急。他虽是更在意糯米,但却也是同千仞宗的修士弟子相处许久,他为人又淳朴老实,早就将那些修士弟子都当成了些亲近的同门好友,也不愿见他们受伤受害。糯米还没开声唤他,他已经是在慢慢地朝着那些修士的方向退过去,只待摆脱了身前这些缠人的东西,就去骨妖那边帮忙。 等柱子这么一退,糯米才终于瞧出了有些不对来。 她原先只以为那些叫声凄厉的生物是藏在黑暗当中的,可等柱子一路向着篝火退去,那些盾牌后头的生物也跟着一边撕咬抓挠,一边尖叫着追逐而来,她才猛地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师兄,那些……那些东西,它们能带动黑暗。” 糯米的声音不很高,却很有些迟疑在里边。 她甚至用不准什么词语去形容面前所看出的情形。 那些妖物确实是藏在黑暗之中。只是,它们却并不是刻意地将身体隐没在黑暗里边,而是有些浓稠的黑暗就紧紧缠绕在他们身侧,随着它们的前进后退,黑暗也随之而移动。 原先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柱子用盾牌抵住这些妖物的时候,糯米还能隐约见到地下模糊的影子。可等柱子后退了好几步以后,盾牌上的撕挠声依旧,却没见到有什么东西从黑暗里边显露出来。 五步以前,盾牌之后是黑暗;五步以后,盾牌外头却也没照射到任何光明。 光,被吞噬了。 “嗯。”柱子仍是这样应了一句。 他的声音相当稳健,就好似方才糯米的时候一样,全然没有受到一丁点儿影响。声音仍是透过胸膛,从糯米后背一路传入到她耳中。在这混乱的场面之下,尽管法术同飞剑撞击的声音依旧,身前是诡异的尖啸声同龙鳞被撕挠的声音,可糯米还是清晰地听见了柱子那声低低的答应。 糯米本是有些惊惶,可在听见柱子这波澜不惊的应答之后,便忽然就也跟着镇静了下来。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惊慌失措了。 大概是从她成为副掌教开始,又或是在更久更久以前。因为她总是要在外头一个人承担着事情,于是她也就跟着习惯了自己去用肩膀扛起许多事情,早忘记了自己原来还有惊慌的资格。如今许是被柱子护在身前,忽地就又寻回了十分久远的感觉。 那时候她仍年幼,落在亡魂谷当中,吓得要死,也就是师兄将她寻了回来,好生护着,爬了两天一夜,二人才终于回到了门派——对她而言,亦是从地狱回到人间,在死亡面前走了一遭。那也是她第一次在师兄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有师兄在,那就没事儿。 这样的想法,大抵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就落下了的。 糯米静了下来,又开始扭头看外边的情形。 她相信柱子能够处理好面前这场面,心中也就不再那样的焦虑。再这么一看,便发现那些修士也不是全然无法抵御骨妖的——因为骨妖也在畏惧着盾牌后头的不知名妖物。 那些修士都以为是自己的法术限制住了骨妖的动作,可如今一看,糯米却有些沮丧地发现,那头骨妖所在乎的,根本就不是他们所发出的犹如瘙痒一般的法术。它确实是在挣扎、在躲避,可对象并不是法术。 是声音。 糯米甚至觉得,他们原先以为十二万分危险的骨妖,其实并不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是想要来袭击他们这些修士的。 这真龙龙骨所幻化而成的骨妖好像只是一个猎物,而柱子此刻抵在龙鳞巨盾后边的妖物,才是追逐驱赶猎物的猎人。 “师兄,这些东西对咱们没兴趣。” 看明白了眼前的形式,糯米赶紧就开口向柱子提醒起来。 柱子一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仍是将手上的龙鳞翻侧成弧,向斜前方一下猛切。他这一下子也不知是砍切到了多少黑暗中的妖物,只听得那嘶哑刺耳的声音络绎不绝传来,一下就响成一片,竟是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回响在空中振荡。 那龙鳞方才被柱子当成圆刀,此刻却是已然迅速收回,又成了一面巨盾,端端正正地就拦在糯米面前,正好挡住了传来的尖叫。 糯米耳垂一热,只觉那回荡呼应的声音难听之极,却再没有像先前那般震得头昏脑涨的。 可在面对着这些声音的时候,显得这般轻松的,也就唯有糯米和柱子二人了。 他们有真龙龙鳞作盾牌,没有收到任何影响,后头那些修士却好似是喝醉了酒一般,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便已脚步飘忽,一路跌跌撞撞,好些修士已经一路就走到了骨妖下边去。只要骨妖再次落下,必然会将他们尽数拍成肉泥。而直接就走入到地裂当中去的修士,却也不再少数。 这如同回音相互震荡的声音,竟还有着迷惑心智的效力。(未完待续) 九百一十九 在场的修士纷纷被那回荡响起的声音震得站立不稳,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走了过去。 有些修士走到了黑暗当中,有的直接走入到地缝里边去,而有些则是一路走到骨妖之下,眼看着就要被拍成肉泥。 幸而在这些修士受到黑暗中潜藏妖物的声音蛊惑之时,那头骨妖却也并没有就趁势向他们袭击而来。它本身好似也对那声音相当忌讳,甚至也受到了声音的影响,此时亦是饱含惊惧,一边退缩着一边颤抖。 这在修士们面前神气活现的真龙骨妖,在碰上这些潜藏在黑暗中的不知名妖物之时,竟也好似感受到了威胁一般,瑟瑟发抖。若不是亲眼所见,哪有人会相信如此傲慢粗横的骨妖竟是会被那小小的妖物所震慑。 “他们……它……那骨妖……” 糯米看着身后的情形,顿时也很有些惊诧。 她大概算得上是最为空闲的一个了。身前有龙鳞盾牌挡着,而身后又有柱子高大结实的身躯。就连躲避攻击,也用不着她自己来做,更是显得轻松无比。这同她原先被那妖物袭击时候的狼狈相可当真有天渊一般的差别。 有了这么一点儿空暇,糯米也就可以左右看看四周的情形。 一见到后头那些修士摇摇晃晃的模样,糯米心中就知道是要糟糕的。 果不其然,修士们一下子就走到了骨妖身下。还有站着发怔的。刚开始的时候,糯米还以为他们只是受到了那些不住回旋的声音震荡,神魂不稳。导致脚步浮软。 可现在一看,这些修士哪里只是脚步不稳这么简单。他们脚步虽然凌乱,却其实是有目的性的。那便是哪里危险专门朝哪里走去,看得糯米是心惊胆战,只生怕他们会被拍碎身躯。 她可实在没想到,就这么些回荡的声音当中,竟然还会有着将修士引导向危险的能耐。 糯米本是已经将身上储物袋中所有素玉都取了出来。就想着要去抢救那些肉身消亡,而神魂还没完全散去的修士。可这时候又见到更多的修士弟子落入到了危险当中去,便是又着急了起来,赶紧拉着柱子的手臂,紧张地喊: “师兄师兄。后边!他们他们……他们要……” 后头那情形有些混乱,糯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儿去形容,只能是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却已是完全找不到话了。 柱子却没有就等糯米将话说完。 他一直没有放松对面前的防备,更是寻找着空档就将那当做盾牌的龙鳞横切出去,又或是整个朝前冲撞,一直就将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妖物很好地限制在了一定的范围之外。 那些妖物倒是有想要逼近他身边撕扯他二人的,可被柱子拎起龙鳞来凌空一击横扫,顿时就又被尽数击退了回去。 糯米只觉眼前都有些发花。妖物身侧缠绕着的黑暗如同浓雾一般,随着它们的前行,一下子就涌到了她面前。将所有光芒都吞了进去。可只要是龙鳞被柱子一个挥舞冲撞,顿时就听耳边是一阵尖锐的嘶鸣声,伴随着这些妖物一同被撞飞的,还有那些和它们如影随形在一起的黑暗。 眼前一会儿是彻头彻尾的浓黑,一会儿又是“碰碰碰碰”接连数声响动,眼前光芒骤然炸开。顿时就晃得她头晕眼花的。 柱子只是随手举龙鳞一挡,抬手用蛮力拍飞了一只爬过来想要咬他手臂的妖物。这才扭头朝后边看了一眼,这才答应了一声,“嗯。” 得了柱子的回应,糯米也就不再那么着急了。 她手上握着的那些玉块就再没有收回去过,从柱子肩膀旁边一路朝后伸出去,希望能够将还游荡在四处的神魂暂送入到这些素玉当中,说不准带回到门派里边去,还能有点儿希望。 有了这样的想法,糯米便是赶紧趁着这么一点儿空闲功夫,手忙脚乱地就开始用自己的灵气去引导那些四下飘散的神魂。 她是曾经接触过魃豹的魂元的,因而倒是相当清楚这些飘散的魂元是个什么状况。 他们如今在空中飘散,自己可是不会再有什么思维,所残余的不过是本能。等那些修士最后的一点儿思绪都跟着就消散而去以后,便可说是没一星点儿的残留。 方才刚从肉身当中被撕裂出来的时候,这些魂元还曾呆呆看着头顶上方的骨妖,便是因为体内还残存着仅有的一些对那让他们身殒的骨妖还留存着些许敬畏。 可如今,当这种敬畏也随着魂元流逝而烟消云散以后,他们便开始依照本能去行事了。 糯米此时将素玉全拿在手中,然后将自己的灵气灌注到玉石当中去,那些原本毫无目的地在四周游荡着的魂元,便忽地都是一顿,好似是感受到了这一丝改变,全都调转了前进方向,朝着糯米的所在一路就飘了过来——应当说,他们所前进的方向,是糯米手上握着的那块素玉。 这也是他们自身寻求生存的本能所残存着的最后一点儿有序的行为了。 光是就这样在外头飘散,魂元很快就会消散。可若是能够进入到糯米手中的素玉里边去,魂元便能够暂时残存下来了。就好似当初魃豹的魂元停留在糯米的玉瓷瓶当中一样。若是能够进入到那里边去,再慢慢儿修炼,说不准是能够像魃豹那般,修炼成个鬼修的。 魂元可不会想太多,唯有是按照本能行事。此刻觉得进入到那素玉当中去方始能有活路,便就纷纷朝着糯米的方向拥挤着飘忽了过来。 “师兄师兄,离那些东西远一些。” 糯米眼看着那些魂元飘过来,顿时也有些着急,赶紧喊柱子再同那些黑暗中的妖物拉开更大的距离。 她是眼看着那些魂元在飘忽过来的过程中,受到声音的干扰,身上原先就已经存在的一些裂痕被震得更大,眼看着就像要碎裂开来一般,实在是吓人得紧。 柱子这次甚至都没有开口回应,只是一下抱紧了糯米的腰,手上龙鳞挥舞得便就如同旋风一般。只见他手臂微抬,猛地用力,龙鳞在他手中微微一颤,忽地发出这么声如同龙啸一样的声音来,一下就将外头所有吵杂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被柱子挑选做盾牌的这一片龙鳞之上,所蕴含着的真龙气息可说是整个骨妖身上最为浓厚的了。 骨妖已经由真龙龙骨化为妖物,本就没有了多少神识,更不可能再有意识地去用到身上的真龙气息。最初所发散出来的灵压,不过是它身上那些真龙气息所自动形成的威压罢了。若是这骨妖还是一头完整的真龙,能够操控体内的真龙气息,他们这些修为不到家的修士哪里还能够放出什么法术来,早就被吓得尿了裤子,连爬着逃走都做不到了。 而此刻柱子弹响龙鳞所发出的这声龙啸之中,却隐隐是藏有龙威之怒,一下就冲破了黑暗,只插入天地当中,余音不住。 糯米只觉得腰身一软,要不是柱子还环着她的腰,她可都要好当场就跪下去。 “叽叽——!” “叽——!” “叽叽叽叽——!” 在龙鳞之后的黑暗也好像跟着被这声龙啸吹散了一些糯米隐约在那里边见到了好几个模糊的影子,颤抖着发出凄厉的尖叫来。声音明明还是同方才一模一样,可却再不会给糯米任何刺耳或是蛊惑之感,只觉得这些声音当中充满了惊恐,好似是在求饶一般。 “闭眼。” 柱子在糯米耳边轻说了一句。 糯米一怔,却仍是本能地按照柱子所说的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她就感觉眼前好似有十分强烈的白光闪过。她纵然已经将眼睛闭得紧紧的,却还是感到眼皮一阵刺痛,犹如针扎一般。闭目的黑暗之中,更是晃过无数光斑,差些没将她直接就晃得头脑发痛。 她倒是好奇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到底是记得师兄的吩咐,更知道这时候睁开眼睛,说不准都要被这白光刺瞎,只能是努力将脸扭转了个方向,好让眼睛不那样生痛。 这痛却也只持续了十分短暂的一瞬,紧接着就忽地又消失了。 柱子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也正是因为知道师兄不会让她遇到危险,糯米才敢在这时候仍听柱子的话,将眼睛闭得紧紧的。 刺痛的感觉一消失,糯米就听得身后又传来了柱子的声音,道,“好了。” 糯米赶紧就将眼睛睁开了。 她以为她自己最先所见到的,应当是那片刺目的白光。然而,在她睁开眼睛以后才发现,在她身边根本没有什么光亮。反倒是原本跌跌撞撞的修士们,连同着那不可一世的骨妖,此刻都好像是浑身发软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就连那些原本应该毫无知觉的魂元,此时都已经纷纷落在了地下,正在微微颤抖着,好似还挣扎着想要飘起来,朝着糯米所在的方向过来。 糯米又是一怔。(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 糯米看着眼前这情形,一下都有些呆住了。 不过,她也就仅仅只是这么一怔罢了,马上就也跟着醒悟了过来,知道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于是赶紧就四下再环望了一圈。 这么一看,她才发现趴在地上的好似并不只有修士和骨妖,好像连同那些藏在黑暗后头的妖物,也被方才的龙吟和白光所震慑,此时都纷纷趴伏到了地上去。 那些妖物身上缠绕着的黑雾并没有就此散开,可糯米却还是知道了他们此时的动作。不是她当真就见到了那些妖物,而是见到了远处的一些黑色十分分明地都凝在了靠近地面的地方,显然那些妖物全都匍匐到了地上去,于是那些紧贴着它们身边缠绕的黑雾,也就跟着都贴在了地面附近。 糯米先前总觉得这些妖物很是可怖,又仿佛十分狰狞,更是伤人无数。可如今见到这情形,一时倒是觉得它们倒也并不那样可怕了。再可怕的,不也是被她师兄用什么手法给压制住了么。 这样一想,那些妖物更是显得没那样吓人了。 糯米一边好奇着方才柱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却也知道现在根本不是问这话的时候。 她一看四周再没什么限制着她的行动,更不会去伤害那些魂元,便赶紧拍了拍柱子的手臂,示意柱子将她放下。 柱子却并没有就依照她的想法。将她放到地上去,而是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拿着那充当盾牌的龙鳞。稳步向那些在地上颤抖着的魂元走了过去。他倒是相当明白糯米的心思,也不用糯米自行走过去,直接就已经两步跨到了那些魂元前边,这才将糯米稍微放开了一些,让她好靠近那些魂元旁边。 糯米扭头瞧了一眼后头的黑暗,发现那些黑暗里边的妖物似乎还是趴在地上,只不过稍微有些挣扎。想要站起来一般,这才赶紧将手上的素玉靠到了几个魂元旁边。 那些魂元本就已经是挣扎着想要进入到糯米手上的素玉里头去。不过是被方才的龙威震慑,这才全都落到了地上。此刻接触到那带着灵气的素玉,瞬时就鲜活了起来,也不顾龙威了。一下就从地上挣扎着飘了起来,争抢着钻入到了那玉石里边去。 糯米手上可当真没有准备着那么多的玉石,可她是个炼丹师,药瓶还是有不少。一看玉石不够,赶紧就又掏出了几个玉瓷瓶来,这才将所有魂元全都收了起来。 “师兄,咱们……这是不是好赶紧逃命了?” 将那些魂元全都收起来了以后,糯米的面色马上就端正了起来,十分严肃地向柱子问了一句。 她这话可很有些示弱的意思了。不过。在这完全陌生的地方当中,别说是这么一星点儿的示弱了,就是当真转身就逃走。那也算不得什么。 这话问得仿佛是玩笑一般,可糯米心中却实在是这样的想法。而柱子在听了糯米的问话以后,也跟着点了点头,沉声道,“趁着这些东西没什么反应,咱们赶紧走。” 他话里边的“咱们”。自然是也包括了那些正瘫软在地上的修士们。 糯米将玉瓷瓶和素玉收起来,再回头看向后边的黑暗时。就发现那些原本还算沉静的黑暗此刻已经不住涌动翻腾,好似马上就要升到空中,又要将光明全都遮蔽了一般,顿时是吓了一跳,直接蹦回到了柱子身边去,拉着柱子的手腕摇晃道,“师兄师兄,咱们赶紧逃吧。”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宗午德却是当真同他们离得近的,又并没有受过什么伤及神魂的攻击,不过是就瘫软在地上罢了,顿时就苦笑了起来,用力喊道,“喂,喂喂。我说苗副掌教,您这不是要抛下这一众弟子连同咱们这几个人,独自逃跑吧?你要是把我们丢在这儿,可叫我们怎么办……自生自灭呢?” 这话虽然听着有些如同玩笑,倒确实是宗午德心中真实的想法。而且,不仅是他,就连着一旁的那些修士们,心中也同样是存着这样的想法。只不过,那些修士要么是千仞宗的弟子,很是相信糯米;要么便是仍存着点儿矜持,没有彻底将这些话宣之于口。 如今宗午德将话都说出来了,他们面上微微一红之后,也都跟着嗷嗷附和。 柱子同糯米二人本就没有抛下他们的意思,见到他们这边哀嚎着,其实也没多少修士当真认为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是趁着骨妖和妖物无力的空当徒喊一声增加点儿存在感,都跟着摇了摇头。 糯米先前就已经将身上的灵气都耗得差不多了,现在也没多少能耐将这么些瘫软的修士全都带走,只能是扭头去看柱子。 柱子却也只是个体修,就是力气超群,可眼下有这样多的修士瘫坐在地上,别说他这只有一个人,就是有是个柱子,恐怕也没办法将这些修士全都带走。 他眉头动了动,沉声道,“都走,我断后。” 宗午德顿时一翻白眼,道,“我倒是想走来着……” “走不了,那你就滚好了。”旁边有个修士玩笑道。 话虽如此,可谁都知道眼下这情形,旁人恐怕当真是帮不得他们什么。若想要从这地方逃出去,还需要自己努力才是。 如今这平静不过是柱子激发的龙吟所带来的暂时安详,他只要一侧脑袋,就能见到身旁那片黑暗不住升腾翻滚,大有马上凌空而起,朝他们袭击过来的架势。 那骨妖倒是还在微微颤动,还没能从方才的龙威之中回过神来。它本有着真龙气息护体,应当是不受这龙啸影响的。可柱子方才所激发的龙啸之威,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引动了它体外的真龙气息震荡,让这骨妖身外护体的真龙气息一下散去不少,所受的伤害,竟比那些妖物还要更甚,连那些滚倒在地的修士都不如。 宗午德此时是手脚发软,压根儿没有一点力气能从地上爬起来。 他知道如今是关键时候,也顾不得难看,肩膀一缩,浑身蜷成了个奇怪的形状,微一用力,果真就朝着远处一路滚了开去。 这地方是他们特地挑拣出来的宿营地,地势倒还算得上是开阔平整。宗午德一路朝后头滚去,总算也没压到什么石子一类的东西,滚得也是十分迅速,只是免不得是一路的嘀嘀咕咕,也听不清他到底是在抱怨些什么。 有了宗午德这么一个领头,其他修士也都顾不得形象难看。稍微犹豫了一下以后,也学着宗午德的模样,一路向外滚了开去。 糯米还稍微注意了一下他们那边,柱子却已是一震手中龙鳞,向那翻滚着的黑雾扑了过去。 他这次很是注意控制龙鳞的声势,再没有发出方才那般威能的龙啸,只是将龙鳞翻转放平,如同是拿着个锤子一般,一下一下拍到那黑暗当中去。 糯米眯起眼睛努力朝那边看去,却完全没能见到柱子的龙鳞到底落在何处。 她只知道那地方肯定是有着数不尽的妖物正在挣扎翻滚,想要起身扑来,实在是那地方的黑暗异常浓厚,显得格外异乎寻常。就连旁边那些黑夜的暗同那浓黑一比,也都显出了一丝光亮来。 何况在柱子手上那龙鳞拍落的瞬间,黑暗之中还会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的糯米恨不能捣住耳朵,不去听那可怕的声音。 糯米想要上前去帮忙,却想起自己早没任何多少灵气,又不是体修,上前也只能是让柱子分心,还得护着她的安危。可要叫她就此转身离去,不要理会柱子,她却也是全然做不到。 正这样纠结着的时候,糯米忽地就是心中一动,双手飞快一个结印,拇指和食指之中形成一个古怪的空间,忽地一声轻喝,“降!”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黑暗当中忽地就绽放出了一朵宛如白莲的光芒,十分柔和地自糯米胸前慢慢亮起。 这光芒并不强烈,甚至比不上边上的篝火。可就是在篝火旁边,却也完全没有被压下去,更没有受到黑暗的影响,当真是如同一朵自淤泥中开出的莲花一般,静静地就立在空中。 好几个修士在一路翻滚着逃开的途中,都感受到了那种奇异的光芒,忍不住稍微稳住身形,朝糯米那边望了过去。 这么一望,他们便发现原先只站着糯米一个人的地方,如今已经又多了好几个身影。那是几个穿着宫装的仕女,身上散发着十分浅淡的乳白光芒,正静静地立在糯米身前。 此时明明无风,可那几个仕女这般站着的时候,却予人一种正随风摇曳的婷婷之感,叫人好生喜欢。 有些见识广的修士一看,顿时已惊呼了出来,“灵莲仙子!” 几个仕女正是一直在糯米体内那缥缈幻境中修炼的灵莲仙子。糯米平日从不将她们唤到外边来,因而除了柱子以外,竟再没有修士见过她们,甚至就连糯米自己都不大记得她们的存在了。 此时也是因为四周黑暗太过于霸道,糯米担心柱子出意外,这才忽地想起自己还有这么几个如同灵兽一般的仙子在身侧。(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一 “阿墨阿静,去跟着他们;阿素阿痕,去给师兄帮忙。” 糯米声音不大,双手一指,就已经给四个灵莲仙子分派了任务。 灵莲仙子难得到这外头来,觉得十分新鲜。她们又是最听糯米吩咐的,此时听了糯米的话,赶紧分开,朝着糯米所指方向各自走去。 她们就是在走路的时候,却也并不像寻常修士一般是用脚走的,更不是踩在飞剑上边从空中掠过,而就像是漂浮在空中,慢慢地向前荡过去,瞧着十分优雅,倒当真给人一种轻灵的感觉。 旁的那些修士也是从来不曾见过灵莲仙子的,此刻一见,也是有种惊为天人之感,直勾勾地就看着几个灵莲仙子,顿时就又忘了要逃命了。 幸亏这次再用不着糯米或是宗午德提醒,名叫阿墨和阿静的两位灵莲仙子已经飘忽到了那些翻滚在地上的修士面前,低头看了他们一眼,抬手就向他们挥了挥衣袖。 两位仙子并不开口,衣袖翻飞的模样便就如同是天边云彩一般飘逸,流转之间,一股带着淡淡清香气息的风已经朝着面前众修士席卷而去。 那些修士还正躺在地上望着两位仙子发呆,眼神都还没收回来,便只觉得浑身一轻,整个人已被那轻飘飘的袖风托起到了空中,慢慢地向着后头的黑暗当中飘忽过去。这风仅仅只是从那两位仙子的袖口生出。不过是软软的卷过,简直就好似连一片叶子都无法拂动的浅风。 可就是这样清浅的一点儿微风,却是将所有修士的身体都抬了起来。慢慢朝后送去。 被香风托起的修士们先是一惊,紧接着便又开始发起了呆来。特别是那仅有的两个同盟修士,此刻更是呆得厉害。 他们原本只知道糯米是个年纪轻轻的炼丹师,可从来没有见识过糯米动手的时候是什么个模样。就是之前见到她同宗午德比斗所展露出来的一点儿能耐,却也只以为糯米仅是天赋灵根比较厉害,并没有朝着太深入的地方去想。 今日夜里面对着那骨妖的时候,糯米倒是使了不少法术。可糯米所熟悉的法术大多是从灵植专用的法术当中变化延伸出来。虽然有效,终归欠缺了些凌厉。更没有寻常法术那样多的光影烟火,猛地一看,倒好似连他们这些仙修都不如。 这么些修士本就已经因为神魂当中的伤口裂痕而有些晕乎乎的,更别说是根据眼前那骨妖的实力去分析糯米真正的实力水平了。他们这般头脑发晕的一通看。实在什么也没能瞧出来,于是对糯米的印象,也就仅仅是停留在了炼丹师的层面上边。 如今等见到了这几个灵莲仙子的能耐以后,这些修士就是再吃顿,也开始意识到了糯米的不凡之处。 毕竟就连这几个跟在糯米身边的灵莲仙子都已经这般厉害,若是糯米自己本身没有相当的能耐,恐怕是不大可能镇得住她们的。一时之间,所有修士倒是都跟着沉默了起来,不知道该对此做出什么反应才是。 他们满心以为糯米应当同他们的能耐在伯仲之间。可能就仅仅只是在炼丹的方面比他们更厉害一些,又是落在了千仞宗那么个小门派当中,所以才因着一手炼丹的本事。成为了副掌教。 如今一看,却到底是他们自己太过于自信了。 倒是那些千仞宗出来的弟子要更了解糯米,虽然也惊诧于四位灵莲仙子的存在,到底是对糯米的实力有一定了解,并没有因此就感到多少意料之外。 糯米吩咐了两个灵莲仙子将地上那些修士送走以后,便在没有回头去看他们的意思了。她自己领着另外两位灵莲仙子。就站在柱子身后,好像是想要给柱子帮忙一般。 ——她先前还自觉灵力不济。如今有了灵莲仙子,难道灵气就又充盈回来了? 不少修士脑海中都闪过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可等他们见到糯米所做的事情以后,瞬时就感到一阵惭愧。 糯米所做着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的。她压根儿没有要上去帮忙柱子的意思,她对于柱子的意图清楚得很,明白自己那师兄压根儿没有要将那些妖物全部击溃打炮的心思。 柱子说是要为大家断后,便十分认真地在执行着自己所说的话。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那些修士逃走以前,将身前的那些妖物限制在黑暗当中,好为他们争取些许时间罢了。 糯米领着两个灵莲仙子上前,也压根儿不去管那些妖物正在发出什么攻击,也不再结印施法,只是同那两位灵莲仙子摆了摆手,然后就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样法器来,紧紧抓在手中。 两位灵莲仙子得了糯米的吩咐,并没有像是后头那二位一般,施展出手段来用袖风去驱赶那些藏在黑暗当中的妖物,反倒是衣衫飘飘,在柱子背后翻飞着将衣袖上下翻腾着跃动。她们的手臂本就白皙细嫩,此时在深沉的黑暗当中,自袖管中间露出短短一截,看着就好似能散发出点点莹白的光亮来一样,看着叫人心头生喜。 特别是在这样漆黑如墨的夜色当中,两位灵莲仙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柔和光芒,简直如同是星月光辉一般,叫人止不住地就想要聚拢到她们身旁去。 而糯米手中的法器也终于完全显露了出来,竟是一粒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所雕成,也不知道是她什么时候同人换回来的。此时拿出来,配合着两位灵莲仙子身上荡出的莹白光芒,整好是将柱子身后的一整片地方都照得明晃晃的。 他们此刻已经同柱子离得有些远了,却仍是能够见到柱子后背上有一层汗水留下的痕迹。他们原先是觉得柱子面对那群妖物,好似相当轻松写意,可如今这么一看,才知道原来柱子也并不很轻松,心中顿时就升起了点儿惭愧的感觉来。 那些修士眼看着两位灵莲仙子身上散发出的浅淡光芒慢慢扩散开,向着柱子身上笼罩过去,这才恍然大悟。待他们再扭头看身边的那两位灵莲仙子,这才发现她们二人身上也同样是在散发着些洁白的光芒的。只不过她们二人并没有刻意地将身上的光芒逼散出来,在篝火边上,便就显得没有那样耀眼。 如今同篝火离得有些远了,他们才发现,灵莲仙子身上的仙光并没有被黑暗吞噬,反倒是微微照亮了附近的一小圈地方。 他们在袖风的托力之下慢慢飘远,而那两位灵莲仙子也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旁,好像是在用自己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淡淡仙光为他们照亮后头的道路一般。 有几个修士心中正嘀咕着,觉得这好似有些多此一举,便忽地就听见身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哀鸣,一下就冲破了黑暗,直朝着他们一群人撞了过来。 被糯米叫做阿墨的那位灵莲仙子身穿玄墨色丝绸宫衣,此时听到声响,便是扭头朝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轻吟一声,“障。” 她的声音很轻,动作极慢,别说是同那尖利的声音抗衡了,便就好似是无法传递到众人的耳朵里边去一样。所有修士都听到了那声哀鸣,心中微颤,还没来得及被这一声音震荡神魂,耳边就已经响起了阿墨从樱唇里边吐出的声响。 那声音实在太轻太轻,就好像是一片轻飘飘落下来的黄叶,在空中随微风左右荡忽许久,一路飘零,却好久好久也没能落到地上——正是这同样的感觉所带来的心痒心悸。 可这样轻柔的声音,最终却到底是落到了所有人的耳朵当中。 哀鸣若是万钧巨石,阿墨的轻吟便轻得好似一根羽毛。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小根羽毛,慢悠悠地出现在了轰隆巨石面前,却是将巨石整个又反打了出去。原先震得所有修士头脑发晕的哀鸣,如今竟是没有了分毫妖力。 “哎?厉害……真厉害。”宗午德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兼又脱离了危险,此时正是轻松,忍不住就开口说了起来,“原来苗家副掌教你有这样厉害的灵莲仙子,怎的原先没见你唤出来呢。倒是让我们在地上滚来滚去,弄得浑身是灰土,你才把她们召唤出来帮忙,可当真是……是……” 他本是想说个调侃的词的,可话才到了嘴边,就见到他身旁那两个灵莲仙子正用十分清淡的眼神盯着他看,瞬时就是浑身一个激灵,想起自己如今还正就在这两位手中呢。他要是说了太过分的话,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被两位仙子当成冒犯,又扔会那骨妖面前,那可如何是好。 这样一想,宗午德就赶紧将嘴巴闭得紧紧的。 宗午德不讲话了,却忽地听得糯米的声音凉凉地从前边飘了过来,道: “哦,原先。原先我忘了呀。” 要不是此时场合不对,宗午德觉得自己肯定是要吐出满地的血来——这都什么人呐?(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二 宗午德心中腹诽不已。 他却不知道,糯米所说的“忘记了”并不是推脱之词,而是当真就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这么几个灵莲仙子的存在。要说是藤小桥那个小丫头又或是魃豹那常常会自行跑到外头来晃荡的家伙,糯米就是想要忘也忘不掉。 毕竟他们可是有着那样强烈的存在感,时不时的就要提醒一下糯米,在她身边其实还有这么个东西存在。 可这些灵莲仙子却不同,别说是跑到外头来晃荡了,甚至就连糯米偶尔进入到飘渺空间里边去的时候,都不一定就能见到她们。平日她们安静地躲在飘渺空间里边,去就只是围绕着糯米抄写的那本经书静静修炼。 至于她们到底已经修炼到了什么样的境界,便就连糯米也是完全不知道的。她唯有是能稍微做点儿猜测。大抵是在其余的那几朵墨莲幻化成形以前,这些灵莲仙子是不会对外界有什么兴致的。 莲花本就是种遗世独立的植物,同这世间也没有什么特别关联的。他们不需要同这世间有多少联系,却也不需要世间对他们有任何关注。糯米甚至觉得,即便是人间界都已毁灭,恐怕他们这些灵莲仙子也还是能够安心停驻在世间之外,独自持续着自己孤寂的修行。 糯米体内的缥缈幻境之中,还生长着好几朵摇曳的灵莲。可实际上即便是没有这样的一群伙伴。这些灵莲也从不显得仓惶,更绝不会流露出什么遗憾的心思。他们肯呢过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寂寞。 就连糯米,对这些灵莲仙子而言。恐怕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就更不必说是其他的那些修士了。 糯米并没有很认真地去探究过这个问题,因为她觉得这实在是很有些伤害感情。又或说是她根本不愿意去考究这当中还有什么是她没有弄明白,却又是不应去弄明白的事情。 灵莲,仙子。 有时候,糯米偶尔记起她们的存在,便会想大家伙儿到底是不一样的。她是人类。而灵莲,到底只是莲罢了。再厉害的灵植。活了千万年,也从来没听说过会因此就感到寂寞的。 就好比是那些活了千万年的真龙一族,从来是独自一人去面对悠长的岁月长河,又何尝听说过哪头真龙就因为估计而发了疯的呢。 甚至就连他们这些修士。骨子里也是相当孤傲。一旦下定决心要修炼,那便是对这尘世间的一切都不管不顾了。红尘,也只是尝尝罢了,哪里当真有什么深入的心思。 可就算如此,糯米到底是人类,这些修士也都存着人类的心性,根本不可能理解灵莲仙子那种亭亭直立的存在。 那些修士眼看着四个灵莲仙子十分厉害,便以为糯米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法,才限制得了几位灵莲仙子。却不知道灵莲仙子根本就不是旁人能够限制的。她们做事,但随着心意,全然不会受旁人影响。 灵莲仙子同糯米手上那个夜明珠法器一并迸发出光亮。没花费什么功夫就将浓重的黑暗驱散开了。 糯米手上的法器本不太显华贵,可在灵气横贯法器之时,原本那已经显得有些暗淡的夜明珠,却也跟着绽放出一片绚烂光芒,映照得四周暖洋洋的。那夜明珠里边的光,竟好似水一样奔涌着“流”到了外边来。 不过这种带着暖意的光并不刺眼。更不会伤害到修士分毫。甚至当这些光芒落到他们身上的时候,还好似是能够喂他们带来一丝共治愈的感觉。让他们本有些受损的神魂,以他们自己都能够感觉到的速度就慢慢愈合起来。 他们根本没有想着要对那些妖物造成多少伤害,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而此时,原先跌坐在地上的修士们都已经被送远,柱子这拖延时间的行当可算是做得相当成功。 此时见到再无停留的必要,柱子自己就已经当先将龙鳞朝后一收,稳退了两步,左右瞥了瞥身边的两位灵莲仙子,便扭头同糯米讲道,“好了,咱们也走。” “好。”糯米自是点头,也不去招呼那两位灵莲仙子,十分自觉地就朝着柱子伸了伸手。 黑暗当中的妖物倒也是想要追上来伤人的,可糯米才刚见到黑暗微微翻腾了一下,那些藏在里边的妖物还没来得及扑上前来,那两位灵莲仙子就已是连连挥起衣袖来,好似是在跳着一支古老而神秘的舞蹈。 也不见她们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仅仅就只是在用那软和的长袖轻拂黑暗,却只听见黑暗里边传来隐约的撞击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尖锐的哀鸣传出,让人听着就心声寒意,很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们……” 柱子先前是没有在意那两位灵莲仙子的,可这时听见了身后这战斗的声音,顿时也是一怔,扭头朝着后头看了一眼,却是在向糯米做出询问。 “不打紧,她们能照料好自己的。”糯米倒是对灵莲仙子相当有信心。 她当初也是被几位灵莲仙子所救,自是知道她们的能耐。那时候柱子的神识都还没清醒过来,倒是记不得那些事情了。 但柱子却相当信任糯米,听到糯米这样讲,也就再不犹豫了,一手拉起糯米,向着那些修士的方向一路飞奔过去。 不论是黑暗当中的妖物还是挣扎扭动着的骨妖,一时之间都被他们抛到了身后去。 糯米说不用担心二位灵莲仙子,又说她们足以护住退路,柱子便都信了。他一路也不曾回过一次头,专心地掠到了黑暗里边,直撞入到了那群修士当中去。 修士们已经有不少恢复了行动能力,再无需被袖风托起逃离。这时候见到糯米和柱子二人也都跟了过来,更不会有什么犹豫,赶紧就朝着黑暗当中一路奔了进去,只想着要从那些危险当中逃离,离得越远越好。 先前他们会留下,除了是因为相信糯米以外,同样也是因为对未知的黑暗天然有种敬畏的情绪。可如今有着两位灵莲仙子跟在身旁,他们甚至都无需拿出法器或是火把来照明,更不用害怕黑暗中还藏着什么未发现的危险,于是一时争先恐后的,当真是一路争抢着要从篝火边上逃走。 他们跑到半路上的时候,还有修士扭头回去望了一眼。 只见在隐约的黑暗当中,篝火映照出来的光圈十分抢眼,虽然已经只是星点大小,却相当稳固,在那黑暗之中,好似是惊涛骇浪中的一点顽石,不论黑暗怎么前涌,终究还是没办法将那一点朦胧的光芒湮灭。 可等再仔细瞧清楚了以后,好些修士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篝火的光芒。 篝火早已熄灭。 他们离开还没半晌功夫,那头脱困了的骨妖已经像是发狂一般四下抓挠。它这次再不是用骨头拍打地面,而是更紧一步地伸出了爪子,猛地向地下狠狠一划,地下马上就出现了一道细长深邃的痕迹,那便是骨妖的爪痕。 白日他们在这仙林当中走着的时候,偶尔会见到一些细细的地裂痕迹,他们还以为是这骨妖拍裂出来的。可等现在见到这些爪痕的时候,他们才猛然发现,那些痕迹哪里是什么地裂,根本就只是骨妖爪子的印痕罢了。 只是它以前可能还从来没有如此用力地在地上抓挠,只是在行走的时候不经意在地上拖着脚步,就已经形成了他们眼中如同沟壑一般的痕迹。 见到这一场面的修士不免都是心中一寒。 他们原本并不觉得有多害怕,只见到那骨妖同黑暗中不知名的妖物都被糯米和柱子限制住,根本没施展出什么厉害的手段来,便叫他们一时对骨妖和妖物都有了些轻视。如今见到那深不见底的沟壑时,他们才知道—— 不是骨妖不强横,只是糯米修为层次远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高。 “副掌教……如今到底是个什么修为层次?” 一片沉默以后,有个修千仞宗弟子忍不住小声开口问了一句。 这话却没人能回答他。 那些同盟修士也同样对糯米的修为层次相当好奇,却自知同糯米的关系太过于生疏,也不好开口询问,所以只是在旁边竖起耳朵来听着,生怕漏下了一个字。 糯米正想要开口回答,却忽地心中一动,并没有着急地去回答那位弟子的话,而是略带紧张地说了一句,“这时候还说什么闲话,这里可不是聊天儿的地方。你们没听见这周遭的声音么?” “声音?”几个修士纷纷疑惑地开口。 他们现在可不敢停下脚步,只能是一边半跑半摔地朝前赶路,一边仔细去听周围的声音。 这样听了一耳朵以后,好些修士也都跟着就吓了一跳。 他们先前以为这仙林当中仍是寂静无声,所以也没注意周围的动静。可这时候稍一留神,就已经听到自己身边相距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让人牙齿发软的细碎声响。(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三 “这这……这些……这些是什么……” 听到那些怪异的响动以后,别说是牙齿了,好些修士甚至连脚都已经发软,踩在地上的步子也都跟着凌乱了起来。 “我哪里知道都是些什么。”糯米轻轻皱了皱眉头,还是扭头去同身边轻飘飘跟着的灵莲仙子说道,“阿墨,照一下。” 名叫阿墨的黑衣仙子微微颌首,抬手向旁边一挥手,指尖落下的点点光芒自空中掠过,幻化出来的光芒顿时就融入到了黑暗当中去,将那原本浓稠如墨汁的夜色稍微驱散了一些。可这样的光芒也不过就是持续了非常短暂的一瞬罢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黑暗中模糊的景象,阿墨所挥洒出去的光亮就已经被黑暗吞噬进去。 然而,一个修士没能看清,却还有别的修士同时在扭头看着那个方向。在好些修士都还迷茫着的时候,却有个修士正好站在阿墨身边的,忍不住开口,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那、那是……虫子吧?” “什么?什么?” 其他没见着的修士赶紧就向他问了起来。 被同门如此这般的一番追问,先前开口的那个修士倒是有些不确定了起来,有些犹豫地沉吟了一番,又被人催促了几句,这才终于重新开口,将自己方才所见到的情形小声说了出来。 他就跑在阿墨身边。所见到的大多是那柔和的光芒,倒是相当能够看见路上的一些状况。方才糯米提醒的时候,他也有用心去细听。却只觉得耳边是一种让人心寒的细碎声响,有些像是谁用手在搓捏细纱,又或是什么鼠类动物在快速啃食果子一样,十分怪异。 阿墨将指尖光芒抛洒向黑暗里边去以后,他也相当努力地去看那模糊的影子。 “好像……好像是甲虫。”那修士最后只能这样总结了一句。 听说黑暗里边所藏着的东西不过是些小虫子,所有修士都跟着松了口气。 糯米却又将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一边跑一边道。“虫子?我方才隐约见到那黑暗当中的东西,身形可是相当庞大的。况且。这地方本是没任何声响的,怎么这些虫子走路的声音倒是传进来了?” “……不是啊。”最初开口讲话的那个修士一听就知道糯米是误会了,赶紧就讲,“确实是很大的虫子。比咱们也没小多少。而且,那些根本不是他们走路的声音,是……是……是……” ——是吃东西的声音。 这位千仞宗弟子并没看清黑暗中的虫子到底是在吃什么,却是勉强看清了它们都趴在同一个地方,甩动着脑袋拉扯着什么东西在进食。 他们所在的这片仙林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问题,白日一路走过来,除了他们意外,好似就再没有见到任何生命了。没有修士,更没有什么妖兽生活在这当中。这样一想的话。那些虫子正在吞食着的东西,恐怕也就唯有那些先前从他们身边逃开的同队修士了。 “吃……” 所有修士都是一怔,面色猛地就是一变。显然也是想到了同样的一个可能性。 他们本是有不少人想要开口央求,让阿墨再抛出去一些光亮,好让他们看清楚那些虫子的,可听完那吃东西的描述,一时倒是有些被吓住了,竟也没谁在开口说什么。 也许他们是应当去想办法探视一下那头的情形。若是有同道同门落入危难,更应该想办法帮忙。只是。他们现在哪里还有这样的豪情。留在糯米身边,等着糯米和柱子二人一同逃走,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勇气。 他们并不是不怕这无边的黑暗,只是觉得比起孤独面对黑暗,跟着糯米要更安全一些。 而且,那些虫子现在没有向他们攻击过来,是不是因为它们正忙着吃东西?也许等虫子将口中的东西吃完,就再不会对他们如此客气了呢。 “阿苗?”柱子微一低头。 糯米却将他拦住了,摇头道,“不忙。咱们也是自身难保。” 她一边说着,已经从怀中又取出了一个空的玉瓷瓶来。她是个平日常常开炉炼丹的,即便是在野外仙林当中,只要需要,也从来没有停手的时候,所以身上总是放着有许多玉瓷瓶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她将瓶子拿出来,自然不是为了开炉炼丹。 只见糯米将那小巧的瓷瓶托在手心上,把灵气朝内一送,就向一旁递了递。 她是想要试试那边还有没有残留的魂元。 然而,玉瓷瓶伸出去以后,却并没有吸引到飘散的魂元过来。也不知道是那边本就没有陨落的修士,还是那修士的魂元已经连同*一道都被虫子吃了个干净。 仙林当中仍旧相当安静,没有风声也没有水声,更没有惨叫。唯有虫子进食时候发出的密集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好些修士已经忍不住扭头向身后看去。 他们忽地就有些怀念起那些妖物凄厉的尖叫来。即便是那样的尖叫,也总比这样压抑的宁静要来得更让人舒服。 “没有魂元。”糯米摇头,又侧耳听了听,忽地道,“你们谁听到呼气声了么?” “呼、呼气声?” 所有修士又是一怔,顿时面露紧张之色,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甚至有些修士重新将飞剑祭起,只等听到什么声响以后,就向那边一剑劈砍下去。 然而,等他们静下心来仔细听了听以后,这才发现自己身边根本没有任何响动。别说是呼气声了,就连虫子进食的咔嚓声,也因为他们一路急跑而被抛在了身后,几乎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他们一路朝前奔跑,那声音不过是断断续续传来,仿佛已经隔了很有些距离了。 他们本以为糯米是在提醒他们身边贴了个什么妖物,正在发出低低的呼吸声,这时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全都松了口气,埋怨道,“你可别吓咱们了,哪里有什么呼气的声响啊?咱们人这样多,就是在跑着也是相当紧凑的,不至于被什么东西混到身边也不知道吧?” 糯米的面色却已经是糟糕了起来,幸亏这是在夜色之下,也没人能看到她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不然恐怕是要被她这严肃可怕的神情吓一跳的。 她舔了舔嘴唇,这才轻声开口,道,“我说的……可不是那些声音。你们有谁听见了咱们自己的呼气声么?” “咱们自己的?” 众人一呆,安静下来用心一听,这才发现竟好似当真听不见自己呼吸的声音了。 不仅是呼吸声,就连他们这一路奔跑而来所本应听到的密集脚步声,也全然听不见。 他们白日在这仙林当中走着的时候,虽然也同样没有听见周围的动静,可这种沉默却也仅仅只限于他们的四周罢了,也并不会就连他们的呼吸声也……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所有修士却又是心中一阵恍惚。 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白日在仙林里边走着的时候,当真就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所有修士呆呆地想着这一点,忽地就有些不确定了起来。他们当时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这么细微的地方。也唯有是在这彻底的黑暗当中,他们又是一路飞跑,本应发出相当大喘息声音的时候,才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白天?那个时候,又有谁想过要去注意一下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这些东西实在太过于寻常,以至于他们从就没想过还要去注意这些东西。 “这地方……不太对劲啊。”有个修士忍不住小声开口道。 “咳,还用你说呢?这地方不是本就不对劲么。只是、只是……怎么就连咱们自己的喘息声都听不见了啊?这也不对呀。你瞧我们这说话的声音不是还在的么,总不能是咱们全成了死人,大家伙儿齐齐都用不着呼吸了吧。”旁边的修士苦笑道。 “瞎说什么呢你。咱就是都死了,难道这跑步就没有脚步声啦?现在不是很明显的连脚步声也都没了嘛。哎,我都有些后悔了,就不该到这边来历练的。说是要找什么缥缈幻境,这下子倒好,可是连我们自己的小命都飘渺起来了。这大门派却是不一样,防盗机关也是特别的能耐。”又有一个修士叹息着说道。 他们虽然心中紧张,可渐渐发现除了听不见呼吸声和脚步声以外,却也没有更多的意外和危险,也就渐渐跟着放松了下来。 这些修士全是经历过幽冥那等场面的。在幽冥里边,那黑暗可是要比这儿彻底得多,再加上从来也不会有什么阳光,永远是无边极致的黑暗,所造成的压迫力可比如今这奇异的仙林要厉害得多。 即便是这样,这些修士也都从幽冥当中活了下来,自然不会太将这仙林的黑暗当一回事儿。 脑海中偶尔掠过那些血肉模糊的场面之时,他们倒是会觉得心中一阵难受,却也到底是已经习惯了生死,没太将这些放在心上。 到底,他们到外头来历练的时候,就早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觉悟。不论是同门的死亡,还是他们自己的陨落。(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四 所有人沉默地在路上走着。 这份沉默,甚至要比他们白日的时候走在仙林里边的时候要更沉重。那时候他们只是对这陌生的环境感到有些茫然无措,还远没有到惊惶的地步。如今他们这在路上走着,却已经很有些狼狈,好似是在逃跑一般。 那两个在后边挡住妖物的灵莲仙子,也早已经跟到了他们后头。有了这么四个灵莲仙子跟着,这些修士身旁所笼罩的光芒已经相当强盛,已经可以完全将他们周边的一小圈儿地方全都照了个朦胧亮。 这样的光亮,足够他们看清楚身边的状况了。 有光芒的时候,总比没有光亮要叫人心情放松和舒畅。然而,在这奇异的仙林当中,修士们又哪里有什么放松的心思,一个个都是将心思绷得死紧,就生怕黑暗当中会忽地就跳出了什么妖物来,如同先前那骨妖一般,一巴掌将他们所有人都拍成肉泥。 身边有着光亮的时候,本该是让他们觉得轻松一些才是。 可站在这光圈当中,这些修士才发现好像远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他们眼前一小寸地方虽然明亮,能叫他们见到脚下的情形,可正因为这么一丁点儿的光亮,却是叫他们完全看不清外边的情形了。 他们身边的黑暗原本就十分浓重,再被身遭这光芒一晃,便是压根儿看不清那些模糊的影子了。正因为眼前太过于亮堂。更是显得面前黑暗更为凝实,灵莲仙子身遭浅淡的光芒,却是完全无法穿透厚实的暗。 他们从来只觉得光明能带给他们希望。可直到此时,才忽地发现当四周全是黑暗之时,他们身在光明之中,却只将自己落得更孤单,甚至是让人惊惧的孤独。 所有修士忍不住四下张望了一番,面上都是仓惶的神色。 他们身边再没有传出什么声响来,但也同样没有听见他们自己的呼吸声又或是脚步声。这样的安静虽然也好似暗示着没有危险。但这也很可能只是假象。谁知道这样的安静背后所埋藏着的到底是何等奇异的光怪陆离。 这黑暗既然能掩藏去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又怎么不能再掩盖去更多的痕迹呢。就好比那些藏在黑暗当中悄然进食的虫子。若不是传出了那么星点响动,他们又如何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煞星存在。 所有修士都将神经绷得紧紧的,简直成了惊弓之鸟一般。 幸亏他们这一路走来,再没有遇到什么阻难。骨妖仿佛也是被那些黑暗当中的妖物所拦截住了。根本没有再追赶过来,却是不知道在后头是被挡住了,还是又遭到了什么更大的变故。 这骨妖先前就已经是在受着那群妖物追赶,也不知道那些妖物是将骨妖当成了猎物,还是别的什么,总归双方是在战斗着的。不过是中间忽地横出来了他们这么一伙儿修士来,双方才停止了互相之间的缠斗,转而同他们战到了一块儿去。 如今他们离开,骨妖和黑暗妖物之间也就再没了别的阻拦。想必是马上就又会重新起了冲撞。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再无法见到结果了。 “方才……方才咱们也走得太着急了。”有修士忍不住这样喘息着,扭头看向身后那无边的黑暗。他们若是停下来看一看,说不准倒是能够看明白后边发生了什么个情况。 “那种地方。你敢留着么。”也有人在边上冷声接话。 他们如今虽是走得着急,却也不那样危险,就是有些气喘,却也是好愿意相互搭话了的。 先头开口那人一听,瞬时也是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他自己想着那个骨妖的时候,也是通体生寒手脚发软。哪里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考虑还要不要停留着看看后续发展。 “那可是真龙龙骨呢……”却也有修士这样不甘心地嘀咕着。 旁边就有人跟着笑出了声来。旁边就有人跟着笑出了声来。 他们这些修士自然明白真龙龙骨的用途。先前是确实不顾上这些,可如今一得了空暇。再想起自己竟是错过了这样的一种奇珍异宝,瞬时就觉得自己很是有些暴殄天物。 一旦这么笑起来,气氛才跟着缓和了一些。 修士们却还是不敢太过大意,仍在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四周的情形,生怕那黑暗当中会突然钻出个什么妖物来,那可就当真是要叫他们全军覆灭了。 这样惊惶着颠簸了一路,一直到天色擦亮,却是再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别说是有什么妖物拦路,便就是那些黑暗当中的细碎响动,也都全然消失了。他们走了一路,却是再没有听得周遭的声音。 有了灵莲仙子跟在他们身边照亮四下,他们是愈发觉得孤独了,却到底还是有一群同门跟在身旁,倒也算得上是不那样欺凌。等到天色有些发灰的时候,这才终于同灵莲仙子身上的光芒融到了一块儿去,再没有显得周遭那样可怖了。 “……天亮了。”也不知是谁这样说了一句。 所有修士都纷纷抬头,朝着天上看了一眼,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来。 “哎,总算是过去了。” 有修士这样小声说了一句,顿时引来无数附议。而那些附议的声音里边,也都全带着些安心的感觉在里头。他们到底还是害怕黑暗,等这黑暗下去了,便觉得好似连同危险也一并消除了一般——其实仙林,到底还就是那片仙林。 糯米并没有加入到他们的感慨当中,反倒是更为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微凑到了柱子身边去,悄声同柱子讲,“师兄,你瞧着这周遭,可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只这样一句话,柱子马上就已明白了糯米的意思,也跟着朝四下看了看。他这么一张望起来,便同其他修士都不一样,是当真就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去注意那里边会否有潜藏的危险。 如此张望一圈,他面上的表情才跟着缓和了些,将眼神稍微收了回来,向糯米微微摇头。 知道从柱子这儿得到确认,糯米这才也跟着放松了心情。 仔细一打量之下,糯米才发现他们早就不在原处了。若要说昨日所走过的地方,看着还很有些同外边一样的话,那么他们现在所踏足的这片土地,却就是从来也不曾见过的景象。 这儿同样是一片茂密的仙林,却有着全然不同的风景。 那些修士也渐渐从最初的兴奋当中回过神来,四下看了看,也都跟着迟疑了起来,终于有人小声开口,道,“这、这是个什么地方……?” 没有人回答他,恐怕也是无能能回应这个问题。 四周虽然仍是大片大片灵木,但这些灵木却是所有人都从不曾见过的模样。别说是那些对才没有什么研究的修士了,就连糯米这个炼丹师,也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灵木,更不要说是分辨出它们的名字来了。 这些灵木有一个相当一致的特点——它们都相当的粗壮,远超糯米他们寻常所见的灵木。 有修士这样小声说了一句,顿时引来无数附议。而那些附议的声音里边,也都全带着些安心的感觉在里头。他们到底还是害怕黑暗,等这黑暗下去了,便觉得好似连同危险也一并消除了一般——其实仙林,到底还就是那片仙林。 糯米并没有加入到他们的感慨当中,反倒是更为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微凑到了柱子身边去,悄声同柱子讲,“师兄,你瞧着这周遭,可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只这样一句话,柱子马上就已明白了糯米的意思,也跟着朝四下看了看。他这么一张望起来,便同其他修士都不一样,是当真就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去注意那里边会否有潜藏的危险。 如此张望一圈,他面上的表情才跟着缓和了些,将眼神稍微收了回来,向糯米微微摇头。 知道从柱子这儿得到确认,糯米这才也跟着放松了心情。 仔细一打量之下,糯米才发现他们早就不在原处了。若要说昨日所走过的地方,看着还很有些同外边一样的话,那么他们现在所踏足的这片土地,却就是从来也不曾见过的景象。 这儿同样是一片茂密的仙林,却有着全然不同的风景。 那些修士也渐渐从最初的兴奋当中回过神来,四下看了看,也都跟着迟疑了起来,终于有人小声开口,道,“这、这是个什么地方……?” 没有人回答他,恐怕也是无能能回应这个问题。 四周虽然仍是大片大片灵木,但这些灵木却是所有人都从不曾见过的模样。别说是那些对才没有什么研究的修士了,就连糯米这个炼丹师,也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灵木,更不要说是分辨出它们的名字来了。 这些灵木有一个相当一致的特点——它们都相当的粗壮,远超糯米他们寻常所见的灵木。(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五 糯米虽然是向那些灵木走去,却还是回头望了一眼那边那些修士们的情形,见到他们全都是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好笑之余,不免也是心中觉得有点儿悲凉。 要说这些修士,哪怕不是修仙界里边多出色的人物,到底却也是在他们千仞宗里边数得上号儿的。她见过的修士繁多,却也觉得这些弟子不可能在修仙界里边落到多下乘的位置里去。可就是这样的修士,陷落到了这奇怪的地方来以后,却是完全无法适应,仅只是一个夜晚,就已经折损了半数,实在让人连笑都笑不出来。 “……不碍事。” 柱子小声在旁边说着。 糯米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柱子是在安慰她,便也抬头露了个笑脸,道,“嗯,也将弟子们的魂灵收起来了。日后回到门派里边去,总能有法子让他们继续修炼的。只是……只是……” 她本想说,只怕可能是没法回到门派去。 可这话说了一半,才忽地省起不该在柱子面前露出这样不安的感觉来,便又将话给收回去了。 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心中原来也是有许多不安的。只不过是因为这一路过来,她都赶忙着在照料其他修士弟子,于是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到了单独同柱子二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她才当真将这些心情都蔓延了开来。 柱子却并不很在意糯米的话,甚至没有追问她留在嘴里的那一边到底是什么内容,只是缓缓伸手,放到糯米脑袋上去,用宽大的掌心轻轻搓了搓。 这是糯米小时候,柱子常做的一个动作。 不过后来发现这小师弟原来是个女娃娃。又长得亭亭玉立,这做派也就渐渐变得少了。如今这么一恢复,糯米也是跟着一怔。紧接着就觉得有点儿鼻尖发酸。 她到底还是希望能做个小角色就好。不管是柱子又或是什么人在前头扛着,她能跟在一边悠闲的修炼。那就已经很不错了。只可惜她的修炼之路一直走过,却是从不曾有过这样悠闲的时光。 哪怕是在千仞宗里边,有着个掌教在前头顶着,又有萧景言在一旁帮忙,却也还是忙得她四处打转儿,没有一分空闲心思。 当真还是留在柱子身边的时候最轻松,她是什么都无需多想的。 糯米又扭头望了一眼后边倒卧在地上的修士弟子们,见到他们虽然个个都带着疲惫。面上却又同时有着些许放松的笑意。 还有那四位灵莲仙子,如今天色渐亮,她们身遭的那一圈光华也就再没有显得那样的明显。她们此时正盘腿坐在地上,微微闭起眼睛打坐修炼。 虽然同样是身处在人群当中,可她们却格外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叫人忍不住就将眼睛粘在她们身上。 宗午德还带着满脸的好奇,沾了满身的野草和露水,却想要凑到灵莲仙子身边去。 不论昨夜曾遇到什么,如今还能聚到一块儿来,这就已经是件相当幸福的事了。 这么想着。糯米才是真正露了个笑脸,扭头对柱子讲,“师兄。你瞧着这些灵木仙草,可都认得么?” 柱子不去追问糯米说了一半的话,但对她现在这个问题,倒是相当认真对待,甚至弯下身子,当真去拿了灵木的叶片打量了许久。他也是当初从青泉峰上走出来的,即便不像糯米一样懂得开炉炼丹,可大多仙草还是认了个大概。如今仔细看了一回,马上便认出这仙草不是他所见过的那些。就摇摇头,道。“不认得。”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像外头长的。” “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糯米微微皱了皱鼻梁,将柱子手中的叶片接了过去,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面色顿时变得更古怪起来。 真龙气息。 这些生得狰狞古怪的灵木之上,同样是有着罕见的真龙气息。真龙气息在他们熟知的那个修仙界里边,那是当真罕见,可在这个奇异的空间当中,却似乎是最普通最常见的一种气息,甚至都让糯米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感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否则,这地方怎么会有那样多的真龙遗息。 刚开始的时候,糯米都还有着将这些奇异仙草收入到缥缈幻境的心思,可等见得多发,发现这儿的每一片草叶之上好像都或多或少地残存着真龙气息,就叫她很有些麻木了起来。 她体内的缥缈幻境空间再大,总也不能把这外头所有仙草灵木全都收入到里边去吧。里头的空间就是足够,这样做也实在有些太过显眼,她难道还能同那些一道儿的修士解释,说自己身上带着成千上万个储物袋不成。 于是后边见到的这许多灵木仙草,糯米都不再收入缥缈幻境,只是静静地查看。 这些灵植一看就不是外头生长的那些,糯米甚至很有些怀疑,她将这些灵植移到缥缈幻境里边去,这些灵植还会不会如同原先那样生长着,还是直接就会化成一片飞灰。不过,幸亏这些灵植目前看着都还是好端端地模样,并没有一点儿要灰飞烟灭的意思。 还有另外一个更叫糯米诧异的,却是这些灵植当中所潜藏着的模糊神识。 但凡是有些年头的灵植,本身就已经蕴含着朦胧的神识了。只不过在它们修炼出人形以前,并没有哪个修士就会觉得它们是同修士同等的存在。 那些栽种在缥缈幻境里边的灵植,全都有着自己的神识,糯米甚至是常常会同它们讲话。它们虽然没有很明确的思维,可同糯米稍微做一些交流,却还是能做到的。 糯米已经相当习惯于同神识模糊的灵植沟通。 然而,这些蕴含着真龙气息的灵植,却没有哪一株是能够顺顺当当地于糯米说几句话的。哪怕就只是打招呼,也都十分困难。 并不是这些灵植神识薄弱。 相反,因为身上带着真龙气息,这些灵植甚至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半个灵修,只差没有修炼出人体来罢了,其余神识,竟已经同低阶妖兽无异。可哪怕是这样,当这些灵植传递出自己的想法来之时,糯米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了解它们的意思。 她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不过细细一想,倒也慢慢明白了过来。 大概是她如今所修炼的功法,同这些灵植的波段实在相差太远,这才没办法相互沟通。 柱子只看了糯米的神情,就大致能猜测到了情况,又是小声问了一句,“怎么?” “没办法沟通。”糯米嘟了嘟嘴巴,将手上的叶子又塞回到了柱子手上,摇头道,“要么师兄你吃下去试试,看看会不会拉肚子什么的。” 柱子就是再憨直,跟得糯米久了,却也知道她这是在开玩笑,便是摇摇头,接过叶片握在手上,也并没有当真就去用嘴尝。 他也很是认真地打量了那些灵植,也没看出什么来,只能是在一旁默默挠头。 这些灵植除了长相和糯米寻常所见的那些不同以外,灵气波动也大都不一样,更不要说是身上带着的那些真龙气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蕴含着真龙气息的缘故,这些灵植的叶片斑纹上头大都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色。 血色贴着叶片的脉路延展开去,好似一只暗红色的龙爪在叶片上留下的烙印,十分抢眼。 “真龙血脉。”糯米凑到柱子手边,看着那叶片上边的血色印记,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 柱子也是知道这名称的,也跟着点了点头。 而且,这些仙草灵木所生长的环境,也是同外头的灵植全然不同,这才是糯米当真会担心它们在缥缈幻境里边难以存活的原因。 外头的灵植,不管是喜阳喜阴,又或是有别的什么偏好,总归是生长在端端正正的土地上边的。可面前这些带着真龙气息的灵植,它们生长的地方,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沼泽。糯米还从来不曾见过有灵植是生活在这样阴湿的土地上头。 她的缥缈幻境里边,虽然有着为灵莲们准备的小灵池,可沼泽什么的,当真没有。 糯米还想要说什么,却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她还以为后头发生了什么变故,又或是那些修士遇上什么危险,顿时就是心中一紧,猛地扭头朝着后边望过去。 却听得有个修士惊讶地叫道,“你们瞧那个,那个!” 糯米扭头看去,便见那些或躺或坐在地上的修士面上都是一副惊讶的神色,有的伸手指着上方,有的昂头看着前边,每一个修士眼神当中都是难以置信的模样,好似见到了什么奇异的景观一般。 “这、这是什么地方啊?那个又是什么……山峰吗?” “早就觉得这不是咱们呆着的那个地方,可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修士的哗然之声不绝于耳。 糯米也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望之下,便是连糯米自己也跟着发起了怔来。(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六 宗午德低头看了看手上握着的那个玉瓷瓶。唯有是这小瓶子的存在,才叫他生出了一点儿真实感来。 要不是这样,他甚至要以为自己其实是眼花看错了,其实这地儿根本就从没有过什么糯米,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觉一样。 可见到这玉瓷瓶,宗午德才知道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糯米将东西交付到他手上,叮嘱他帮忙看着这一群修士,叫他们好好儿地支撑下去。而糯米自己,则是同她的师兄一道,匆匆向峰顶攀登而去。 “……怪了,她后头跟着的那是什么人。” 宗午德细细一想,忽地便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方才被糯米说得一愣一愣的,倒是当真没有在意跟在糯米身后的那到底是什么人。如今回头想想,却是觉得那人面生得紧,好似从来不曾在队伍里边见过。他本以为那是哪个千仞宗的弟子,可如今一回忆,才发现对方的模样竟是那样陌生。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物。 “难道是因为那人的缘故,这苗姑娘才急急忙忙想要登顶的?”宗午德皱眉喃喃着。 他是以为魃豹掌握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使得糯米对峰顶大为上心,这才连夜离开。这个想法虽然有些不靠谱儿,却也算是猜着了一半。糯米这样急急忙忙离开,确实是因为魃豹。 只不过,就连魃豹也不太清楚这登天峰的详细情形罢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宗午德再抬头看着浓雾当中的那条山道,眼神就已是有些不一样。 那山顶上头,想必是有天大的机缘,才值得人前仆后继、不顾性命地往上登去吧。 有了这样的念头。宗午德更觉坐不住。 可他就是坐不住,如今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留在篝火旁边,甚至伸手拿出了些糯米留下的灵木。抛到了篝火当中去,将那快要熄灭的篝火又重新挑亮了一些。 不说这些篝火四周的修士可能会因为篝火的熄灭而丧命。就是宗午德自己,一路上能够紧紧跟在柱子身后,却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在这山路上独自前行。没有了柱子在前边抵挡山顶吹下来的奇风,他所能走出去的距离,实在是短得可怜。 这么想着,宗午德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个装着丹药的玉瓷瓶。 直到这时候,他才将瓷瓶的封口打开。 还没等他将瓷瓶内的丹药倒出来,就已经忽地感觉到了一股凝练的灵气从瓶中喷涌而出。缠绕在他手上,让他心头一凛,脑子忽地就变得十分清明,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这丹药的灵气并不是外泄,而是因为灵气太过饱胀,以至于小小的一个玉瓷瓶根本就装不下这样多的灵气。他打开瓶塞以后,那些满溢的灵气便一下子撑满了外头的空间。 宗午德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厉害的丹药。 他到底只是个散修,就是在修炼过程中偶得一些丹药,却也仅仅只是些低阶丹药罢了,连稍微特殊一点儿的低阶丹药都不曾见过。更不要说是这些已经接近高阶丹药边缘的灵丹。这猛地见到,倒是将他吓了一跳。 宗午德简直有些心虚,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其他修士醒转过来注意他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他可不敢将这丹药一直放在外边,赶紧就将玉瓷瓶重新塞好,放入到怀中藏起。 这些丹药不仅能让他提升许多修为,也能为他换来无上的财富。他从来只是个散修,对自己也有相当清楚的认知。如今在这山道半途,是绝不适合服用这些丹药的。不论是日后下山后换取更多好处,还是静静打坐吸收丹药药力,那也是日后的事情了。 将丹药收起来以后。宗午德心中的疑惑却是又增加了一重。 他知道糯米是个炼丹师,只是没料到她竟是随手就拿出这等程度的丹药。 好些大门派当中的修士。身上其实都可能藏有同等阶的丹药。可那些修士无一不是将这些丹药当成宝贝,小心地藏起来。糯米却转手就将这丹药给送人了。从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便能看出糯米的层次已是同那些修士全然不同。 能随手送出来一瓶。可是说明她自个儿身上藏着更多更多同等阶甚或是更高阶的丹药。 “……这个苗副掌教,身上好多秘密啊。”宗午德忍不住轻声感慨了一句。 而在宗午德感慨的时候,糯米这个中心人物已经在山路上走出去了远远一截。 刚离开的时候,糯米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闪烁的篝火被浓密的仙雾掩盖了大半光华,她只是走了没多远的距离,那灵木燃起的篝火就已经有些看得不大清楚了。再往前走几乎,火光便已是完全被仙雾笼罩过去。若不是当真知道浓雾后头点着一捧篝火,可实在没人能想到还有一群修士在石缝之间围着篝火盘膝打坐。 柱子仍是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位置。 越往上攀爬,山路就越是陡峭难行,山顶上吹下来的奇风也是愈发的凌厉骇人。可柱子却还是如同寻常一样,脚步十分稳健,一脚一脚踩在山路上,印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魃豹本是跟在柱子后头,但很快就已是将糯米推到前边去,让她牵着柱子的衣摆。魃豹自己则是走在糯米后边,一副断后的模样。 而那几个灵莲仙子本就是漂浮着前行,此时走得是没个固定的位置,忽前忽后,身上的光华映得四周微微发亮。 糯米十分留意山路上的情形,试图从中找到田甜他们行进的痕迹。可这山道一路被奇风吹袭,就连柱子落下的脚印,也很快就被奇风吹来的尘土掩埋,更不要说是田甜他们所留下的痕迹,已经被奇风吹袭了好长一段时间,根本不可能还被看见。 糯米心中想着魃豹那句“越快越好”的话,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路跟着在柱子身后,静静地向上爬。 他们的队伍如今只得八人,比先前那庞大的队伍可是要浓缩了不少。而这浓缩了的队伍行进速度更是飞快,不一时就已经攀登了好长一段距离。 糯米甚至都要以为自己是走在一条沉默而无限轮回的道路之中,若不是脚下山路愈发陡峭,她可当真要怀疑自己是否有前进过。 她的指尖又渐渐因为奇风而变得冰凉的时候,忽见柱子背过手来,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 柱子手上的温度没有什么变化,一把将糯米的手握在掌心当中,这温度的差别甚至叫糯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因着这么一点儿温度,糯米却是又提起了些许精神头来,继续奋力向上攀爬。 她正以为这条漫长的山路都要在寂静无声和毫无变换之中度过,却突然撞到了柱子身上。 “……师兄?” 糯米一呆,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伸手扯了扯柱子背后的衣裳。 柱子一路走得十分稳健,每一步都犹如深深踩落到地底,全然看不出什么疲惫。此时猛地站住,也没有任何招呼,才叫低头走路的糯米撞到了他身上。 糯米本以为柱子是走得累了要停下歇息,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若是如此,柱子总不该不出言提醒,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妙。 柱子并没有讲话,却是将手微微一动,示意糯米将身子倾侧一些看向前方。 糯米朝旁一伸脑袋,往前一望,顿时也是愣住。 这条细长的山道,此时竟是密密麻麻地飘满了些半透明的魂灵,挤得整条山道满满当当的,看着十分骇人。 魂灵本就没有实体,山道又太过狭窄。这些魂灵不知为何被束缚在这一小段山道当中,既不散开,也不离去。好多魂灵甚至是重重叠叠地凑在一块儿,相互交错,叫人看一眼都觉得眼花缭乱,心中生寒。 “……这?”糯米扭头看看柱子,又看了看魃豹。 魃豹此刻也已跟着凑上前来,一看这段山路上的情形,眉头已经轻皱了起来,低声道,“引魂路。” “啊?什么引魂路,你是说引魂梯么?但引魂梯不是法器么……这段山路怎么……”糯米也是跟着惊讶。 她倒是听说过引魂梯这名字,当初青泉峰上传功的时候,便有哪个师叔随口提过。 不过她当时所听说的引魂梯可没有这样莫大的能耐。据那位师叔所言,引魂梯是一件修士自行炼制的法宝,用以将还含着神智的魂元湛炼纯净之物,一般是专修炼器的修士才会用得到。 但凡是被引魂梯吸引,踏上引魂梯的魂灵,便会在那个短短的法宝长梯上头不住穿行飘荡,意如魂体重生,渐渐将魂体当中的杂质都排出去,又吸收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最后形成可让炼器师使用的魂珠。 是以糯米一听魃豹提起引魂梯,便觉得奇怪。 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还能将发起镶嵌在这样巨大的山路之中的。 魃豹却摇了摇头,道,“引魂梯本就是源自于上古奇地中的引魂路。你们人族修士寻不到引魂路,这才制造出引魂梯来。引魂梯的能耐,却不到引魂路的万一。”(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七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翻身仙路》更多支持!糯米听到魃豹所讲,凝目向前一望,这才发现那些层层叠叠压在山路之间的魂灵果然并不是站立不动的。他们正在以一种相当规则的速度和路线缓缓前进,打着圈儿地在那一段山路之上缓缓前行。 只不过是因为那段山路太过短小狭窄,而其中压挤着的魂灵又太多,她先前猛地看去,才没发现那些穿插重合着的魂灵竟然还在缓缓飘动着。 糯米虽没见过引魂梯,可却是听过师叔对引魂梯的描述,也曾在玉简当中见过相关记述,同面前这情形一比照,便知魃豹所讲大抵不错。这些魂灵正是好似进入了引魂梯当中一般,正在一路轮回徘徊,将自身魂魄变得愈发凝练。 经由魃豹如此一讲,糯米才发现那些魂灵已是同她惯常所见的大不相同。 寻常魂灵大都带着自身所属颜色,就好比她最初见到魃豹的时候,魃豹的魂元是火红色的一样。那些被她收入碧玉瓷瓶当中的千仞宗修士魂灵,则是大都维持着一种半灰蒙的颜色,只是会再带有一丝属于个人的微弱颜色亮光。若是修为层次高一些的修士,魂灵上的颜色和亮光也会更深一些。 但挤在面前山道中的这些魂灵,却哪里还有什么自身的颜色。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近乎透明的白。好些魂灵甚至都已经失去了本身的模样,变得相当模糊,好似天上飘荡着的云朵忽地落到了这一小段山路上来。 糯米一怔,这才跟着恍然大悟。 难怪她先前根本不曾想到这么多。更没发现这些魂灵是在以缓慢的速度轮回飘荡。原来是这些魂灵早就已经有些幻化成魂珠的模样,就差彻底凝聚成一颗完整无力动弹的珠子了。 “这些……都是快要化成魂珠的魂灵么?” 糯米虽是将这问题说出口来,其实心中却是早有了答案。 魃豹却没有马上就回答她。而是凝神打量了前方许久,这才缓缓摇了摇头。糯米抬头看去的时候。只见魃豹面上是一种相当难以形容的神色,太过凝重,以至于糯米根本没办法从他的面色当中读出什么讯息来。 “这地方,有些不同。” 到底是什么不同,魃豹并没有细说。 糯米静静看着面前的魃豹,只觉魃豹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一时之间便是怔住了。她细细回想,才发现自己印象中好似也对此有着模糊的记忆。大概是在她遇到什么危险的时候,魃豹还只是一只豹子,却露出了相似的狰狞神色。 ——难道此处也又可能出现那样的危险么? 糯米心中一颤,本能地觉察到了一点儿异样的气氛。她又忍不住再次向魃豹的方向望了一眼,所见到的却仍是魃豹那满面严肃的神情,瞬时就连着她自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平日魃豹可总是那么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一旦流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可就意味着目前所要面对着的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危险。更何况,以着魃豹如今的修为,再加上糯米同柱子二人。若是还能称之为“危险”的境况,恐怕那可当真不是一般的情形。 糯米很想向魃豹问上一句,可窥到了魃豹的面色以后。到底还是没有开口,而是悄悄握住了柱子的手。 面前那些魂灵慢悠悠地飘荡着,没有一丝要对他们发起攻击的意思,更没有显露出一点儿险峻。糯米总会在遇到危险以前感受到不祥的气氛,可奇怪的是,在面对着这些魂灵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感觉。没有危险,自然更不会觉得亲切。 她就只好像面对着最平常的情形,好似一条长长的山道中间没有任何阻拦。就那样普普通通地展开在她面前。 “……奇怪。” 糯米小声嘀咕了一句,却马上就被山顶上吹落下来的奇风刮走。连她自己都不曾听到一点。 柱子却是听见了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却也没有回头,而是静静地看着面前那些飘动着的魂灵。 虽然他们三人都没有什么感觉,可这种没有感觉,本身也已经是一种暗示。 正这样僵持着的时候,糯米忽地心头一跳,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她见好似一时不会发生什么状况,便就跟着伸手入怀,掏出了几个小小的玉瓷瓶。 那几个玉瓷瓶都是用上好的白玉做成,其中两个还带着一点儿寒玉的胚子,本应是入手冰凉的东西。可现下糯米伸手去抓,却是指尖猛然一烫,差点儿没将这玉瓷瓶失手就甩了出去。 白玉雕成的湛凉玉瓶,如今却是散发着炙热的温度,好似被人放在烈火上烤过一般,比糯米的体温可是要高多了,而且还仿佛是有着生命的一般轻轻跳动着。要不是糯米清楚知道自己储物袋中没有什么异样之物,肯定是要以为这些玉瓷瓶中都装了团燃烧着的炭火。 她也顾不得几个玉瓶灼手的温度,赶紧就将它们掏了出来。 一到了外边,那几个玉瓷瓶的温度就变得更高,还止不住地就在糯米的掌心当中微微搏动,仿佛一个小小的心脏一般。就连着那原本洁白无瑕的颜色,如今也已经发生了一丝变化。原本没有一点儿杂色和斑纹的玉瓷瓶,此时已经是从瓶口开始,蔓延出了好几道深深浅浅的血痕来。 糯米一怔,本能地觉得这些延伸着的血痕很有些熟悉。再转念一想,顿时恍然——她在这空间裂缝当中所见到的那些仙草叶片之上,常常就有着类似的血痕。只不过那些仙草身上的血痕也不知是存在了有多久,已经完全形成了一个十分鲜明的真龙爪印。 可她掌心的这几个玉瓷瓶并没有经历过那样漫长的时间,血痕也仅仅是刚开始冒出来,还并没有完全形成龙爪模样。难怪她没有一眼就认出。 玉瓶滚烫,里头的温度越来越高。 糯米也不敢就空手拿着,便将体内灵气裹在掌心之上。隔着一层灵气,将几个玉瓶托在手中。即便是这样。她也能见到那几个炙热的玉瓶正在烧灼着她的护体灵气。 “怎么?” 柱子和魃豹直到此时才注意到了这边的异状,赶紧扭头来看。 见到糯米掌心已经微微冒出了点儿白雾,柱子便想要伸手去将几个玉瓶拿开。 糯米赶紧阻拦,道,“师兄你别伸手拿,这些玉瓶不知怎的变得滚烫。我用护体灵气隔绝开了,不碍事的。” 柱子这才住手,面上的神色并没有缓和。却是将眉越皱越紧。 三人本是将注意力都放到了前边的山道上,这么一下变故,却又将他们都吸引回到了几个玉瓶上边来。 糯米就着灵莲仙子身上朦胧的光芒,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几个玉瓷瓶,面色瞬时也跟着一变,低声道,“这几个瓶子,里边都装有魂元。” 昨夜同那真龙骨妖战斗之时,陨落了好些修士。糯米当初用来装载他们魂元的玉瓷瓶,正是如今在她掌心热得快要烧灼起来的几个。 她也不知道这些魂灵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终归是没见过的情况,面色也是一下就糟糕起来。 糯米甚至微微结了个手印,在手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灵气水雾。却也还是没能将玉瓷瓶的温度降下来。 玉瓶温度非但不降,好似还在缓缓上升。 而从瓶口开始蔓延出来的血痕更是明显,就用着他们三人肉眼都能看清的速度,一点一点,十分固执地往下流淌前进,凝成一个越来越清晰的龙爪图案。 “……这怎么……里头的魂元没出什么问题吧?” 糯米有些慌张地问。 她最担心的,便是这些玉瓶里边装着的修士魂元。 这问题却没人能回答她。不论是柱子还是见多识广的魃豹,又哪里见过这样奇异的情形。那几位灵莲仙子更是不必多说,她们是从不曾到外边来的。所有知识都仅限于在缥缈幻境里头。 “龙印,该是好事?” 柱子这么说的时候。声音里边却也还带着一点儿含糊,明显只是说出来安慰糯米的罢了。 糯米忍不住咬紧了嘴唇。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那些不住徘徊前行的魂灵。 一个一个。 一群一群。 洁白如光的魂灵们层层叠叠地在狭小的山道之间来来回回地徘徊着。 从糯米所在的这个地方无法看到更远处,自然也无法知道山道尽头是在什么地方,而这一段徘徊的魂灵引魂之路又是有多长。 他们若是想要攀登到峰顶上去,就一定要先从这些魂灵当中直穿过去。只要一想到这些,即便是魃豹,也是免不得心中发虚。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条道路啊。 而此刻,就在他们正犹豫着是否应当迈入这一段山路,冲入一群魂灵当中的时候,却又发生了更叫他们意想不到的状况。 炙热的玉瓶之上,血色越来越凝练浓重。 刚开始只是一丝细细的血痕一路向下蔓延。可等血痕延伸到了瓶底,便又开始生出更多变化。就连着其他洁白的地方都开始慢慢渗出猩红。(我的小说《翻身仙路》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八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翻身仙路》更多支持!红,红,红。 满目的红。 刚开始的时候是浅浅的粉色,然后渐渐变深。 洁白的玉瓶好像是包裹着什么血污之物的纱布,渐渐的被那里头的血色玷污,化成越来越浓烈的血红色。 糯米本是呆呆看着的,可在整个玉瓶都快要被红色染满的时候,她霍然惊醒过来,赶紧就将手上的那几个玉瓷瓶强又塞回了自己的储物袋当中去。 她虽不知道这些玉瓷瓶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更不明白这样的变化对里头的魂灵是好是坏,可在还没闹清楚状况的时候,她还是倾向于先将玉瓶和里头的那些魂灵保护起来。到底他们被放在储物袋里边的时候,变化还没有这样的明显。 这样可笑的一点儿阻拦,对玉瓶的变化可能根本起不到什么帮助。可糯米却还是固执地希望能护住内里的魂元,哪怕是护多一分,也是好的。 她甚至尝试着同玉瓶当中的魂灵沟通。 可从玉瓶开始发热开始,她就再没办法感觉到里边那些魂灵的存在。 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她能知道那玉瓶当中还有着魂灵的存在,可在她同那些魂灵之间,却好似隔阻了一层棉花,任凭她再怎样催动神识,都没办法突破那层棉花,触碰到那些魂灵。 ——但是,只要魂灵还在,那就很好。 糯米轻嘘了口气。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收起玉瓶,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柱子和魃豹都用一种十分关切的眼神看着她。 “没什么。只是烫了一些,里边的魂灵都无碍。”她故意将这话说得轻描淡写。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对着这样未知的状况,她是有多紧张。 魃豹微一凝神,忽然开口,道,“会否同这山道有关系。” 他这话却不似询问的口吻。 糯米一想,却也觉得这种想法好似也解释得过去。 他们现在正站在引魂路前头,而在他们面前,则是有着数不清的魂灵。全都受到了这地方的吸引,在这一段小小的山道中间徘徊不去。 她虽不知这山道之间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这些魂灵,可既然有着吸引存在,哪怕即便是处于玉瓷瓶当中的魂灵,也应当能够感受到这样的吸引才是。 区别只在于,玉瓷瓶中的魂灵既是附生在玉瓷瓶中,却也好似是被玉瓶困住了一般。若是没有外力帮助,或是魂灵本身修炼到一定境界,是绝无可能从玉瓶中自行脱身的。 也许正是由于这无法脱身的焦躁,所以瓶中的魂灵才会这样狂暴? 糯米当然也不知道。无法说出准确的答案。 正自想着这条引魂路的事情,糯米却是忽地心中一动,喃喃道。“这是登顶唯一之路。若是想要攀登到顶峰,必须是要经过这一处地方的。不知……前边那一行人是怎样从这儿走过去的呢?” 魃豹眉毛动了动,嗤笑道,“直接走过去?” “这地方不见得就对修士有甚影响……”糯米却是摇摇头,继续道,“可寻常修士见着这样的地方,多少会觉得恐惧。从一群魂灵体内穿过,并不是所有修士都能做到的。他们即便最终决定直穿而过,也走成功了。也总归要留下一些在附近徘徊思索的痕迹。” 她这样一讲,柱子和魃豹也是跟着一怔。下意识地就四下打量起了这个地方来。 然而,他们借着灵莲仙子身上的灵光扫视了一圈。却是一下就失望了起来。 四周全是些光秃秃的山石,地上几乎也没多少泥土,全是被奇风吹得滑溜溜的大块青黑色石头拼接起来的道路。别说是徘徊时候留下的痕迹了,他们甚至就没在这地上看见一个脚印。 魃豹忍不住回头,看着身后他自己踩落的脚印渐渐被风卷走,最后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许是此处风太大了。”魃豹轻声道。 “不,若是他们曾徘徊许久,总会有痕迹的。商量的时候,会在地上或是石壁上刻字。队伍里边有不少千仞宗的弟子,他们的做派,我也是熟悉得很。”糯米却是否认了魃豹的想法。 “痕迹……痕迹……” 糯米自己小声喃喃了两句,不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魃豹和柱子也不免是跟着慎重起来,静静地看着糯米,并没有出言打扰糯米的思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接着开口,道,“田甜恐怕是知道这登天峰的存在的。我总疑心她知道能渡过这一段路的诀窍。不过,就算知道他们笔直就朝前走了进去,咱们却也不能太过不当回事儿。也许他们手上握有借道的关键,又或是……” “又或是他们走入了这段山道,就再没有走出去过,是不是?”魃豹冷冷地将糯米的话接了过去。 糯米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点了点头。 魃豹又是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并没有一点儿看轻这段山道的意思,反倒是比任何人都要慎重地面前这奇异的情形。 在三个人当中,也是唯有魃豹才见识过引魂路。那时候他还是个在灵妖界的毛头小子,又或是说还是一只年纪轻轻的血豹。偶然之下,叫他在灵妖界见识到了引魂路的存在。 引魂路不但吸引飘荡的魂灵,甚至还会吸引四周妖兽体内的魂魄随之一同震荡。 魃豹所见的那条引魂路并不很大,才刚刚生出,吸引到的魂灵也并不多。可即便如此,魃豹却也是眼看着一只不慎靠近的妖鸟被硬生生扯出魂灵,跌落到地上去。 他自是不敢太过靠近,也很快就遗忘了这件事。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少百年。等魃豹修得人身,再次路过那片山头,却见原本在灵妖界十分难得。算得上是郁郁葱葱的山上已是再无一丝仙草灵木生长。所有过路的妖兽距离好远,就已是一声悲鸣。魂灵被硬生生从体内扯出,吸入到了那条引魂路当中。 最初只容纳了几个小小魂灵的引魂路,却已经成为一条百丈长的大裂缝,中间密密麻麻飘满魂灵,漫无目的地轮回徘徊着。 那时候的场景,将方始修炼出人形,很有些目中无人的魃豹吓了个呛。 “引魂路。” 魃豹微微朝前伸出手去。 他们三人同那条引魂路的距离相当近,魃豹只这样一伸手。手臂还没完全伸直,之间就已经触碰到了那些在引魂路当中徘徊着的魂灵。 魂灵没有*,虚无缥缈。魃豹向他们伸手,只能是穿透他们的身体,从另一端又伸了出去。 可这样的触碰,也没能让魃豹产生什么感觉。 这条引魂路若是如同灵妖界的那般霸道,别说是魃豹这样伸手去触碰了,早在他们攀登途中,还没望见这条引魂路,魂灵就已经是被吸走了。 可要说这条引魂路是冒牌货—— 魃豹忍不住瞥了一眼糯米的胸口。 在那衣襟里边。放着几个储物袋。而储物袋当中,有着那几个发热变红的玉瓷瓶,意味着这条引魂路对魂灵的吸引一点不弱。 魃豹生怕吓着糯米。所以完全没有提起在灵妖界曾遇到的那条引魂路,如今更是不便多问,心中却不免满腹疑惑。 糯米低头思索了一阵,再向前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魃豹的手还贯穿着那些不住飘动的魂灵,便是一下就笑了出来。 若是不去考虑什么危险一类的事情,面前这情形眼看着却是相当有趣。 见魃豹好似没受到什么伤害,糯米也是大着胆子,向那些魂灵伸出了手。 她到底更胆小一些。又怀着试一试的念头,手上是裹了一层薄薄的灵气才伸入引魂路当中的。 便见糯米向那些魂灵伸手的时候。那些魂灵同时就是一滞,好几个挨得近的魂灵都开始脱离了原先飘荡的轨迹。向着糯米的手就飘了过来。不明真相的人见了,肯定要以为那几个魂灵是同糯米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糯米却是知道这些魂灵的习性,明白他们不过是在本能地追逐着灵气罢了,并不以为意。 可那些魂灵才方始脱离了自己前进的轨道,还没有朝糯米靠近多少,前进的动作却又忽地停住。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他们的身体,硬生生把这些离群的魂灵又摆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当中,强迫他们按照既定的轨迹一路前行。 他们三人同那些魂灵靠得如此之近,甚至能够见到魂灵身上的轻微颤抖。 那只被糯米手掌贯穿的魂灵,本是停在了原处,静静吸收着糯米手上的灵气。此时也好似被什么力量推动了一般,被迫缓缓向前飘去。 糯米试着拿出了一个空的玉瓷瓶来,放入到了引魂路当中,却没有一个魂灵对此产生反应。 他们虽然还没有完全化成魂珠,可却已经浑身洁白,对生存的本能都跟着变得十分浅淡。也许还会追逐灵气,却早已失去潜入玉瓶保命的本能。就连对灵气的追逐,也是那样的脆弱。(我的小说《翻身仙路》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九 六人一路往前。 前进的道路上看不到尽头,糯米从柱子和墙壁的缝隙中间朝前看去,根本就看不到前边有什么光亮的地方。 灵莲仙子就跟在糯米后头,照亮了糯米身遭的道路,却也使得远处那些地方更落入到黑暗中。别说是前头十米的情形了,就连自己前边十步距离以外的场景,糯米都看得不甚清楚。 对于黑暗,人终归是会有种恐惧。 可柱子却好像没有感受到那份黑暗一般,步伐仍是那样坚定。 糯米有时候会恍惚,怀疑自己所见到的黑暗是不是不存在于柱子眼中。否则,他又怎么能走得这样坚定,好似所有道路都明了于心。 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眼中所见是怎么样的,那落在柱子眼中,就会是同等的效果。甚至,柱子站得比她更远一些,同灵莲仙子的光芒也离得更开,更不容易看清前头的路。 也许那些魂灵身上淡淡的白光能起到一些照明的作用,可那些光芒同灵莲仙子身上的光相比,又嫌太弱,根本不能起到什么引路的作用。 那些魂灵所照亮的,仅仅就只是它们自身,还有它们所飘荡着的高空罢了。在他们下边的道路反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情形。从糯米这个位置朝前后看去,只能见到几乎是飘在空中的白色光芒,还有在下边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黑路。 糯米低头看着脚下的道路,忍不住拉紧了柱子的手,凑到柱子后背上轻声讲,“师兄……你难道就不觉得,这路好像要陷落下去一样么。” “陷落到哪里去?”柱子笑问。 “……地下。”糯米不好将地府那样的话说出来。只能有些别扭的改变了话里的词句。 柱子摇头,没有接话。他知道糯米不过是略微撒娇而已,也没接话只是把手收得更紧了些,拉着糯米一步一步朝前走。 魃豹跟在他们后边,面上露出了个不忍直视的神情,将脑袋扭到了一边去。 他以前见到这二人如此亲热,心中还会觉得有些不高兴。可如今大抵是已经习惯。再见到的时候。竟然也没多少感觉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可能是错的。 他所曾经眼看着的人,是那个转世以前的九天龙玄女。其实就好像糯米先前所见到的幻梦一般,都不是属于现在的东西。他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都并不是来自于真是的苗糯米本身,而是束缚在过去的那个九天龙玄女。 当糯米寻回自己的所有血脉以后,是否会觉醒过往的记忆,没有人清楚。 魃豹面前所站立着的姑娘。是个笑得小心翼翼,喜欢躲在师兄后头伸脑袋张望的家伙。她就是再怎么长大。恐怕也同过去那个龙玄女沾不上一点儿边。 他以前总觉得这世间之事多不公平,明明是他心心念念着的人,不过是因为出了些儿差错,让他没能更早站在对方旁边。就使得自己失去了这个人。 但他如今才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糯米是…… 糯米是个相当敏锐的姑娘。 她并不是不能发现真相,只不过是在发现真相的时候。总是想尽办法去否认,然后将那些真相全都压在心底。她是愿意去相信人的。所以也就勉强自己去忘却那些黑暗的东西,用假装的来营造出一个洁白的世界。 其实在她自己心中,她比谁都要更清楚。 魃豹不知道糯米在幻梦当中见到了什么,可看到糯米的表现,结合她流露出来的零星话语,魃豹也大致能猜得到一些。 糯米一方面在心中存着爱和希望,另一方面,却又是早早看清了一切。 那么,他魃豹呢。 糯米是不是也早早地就看明白了,魃豹只是在透过糯米这个人,看着她背后的一个影子,而并不是在看着她糯米本身。 叶梵所见到的,是个炼丹师;魃豹所见到的,是龙玄女;萧景言所见到的,大概倒是从合作伙伴慢慢变成了糯米本身。 只可惜在最有可能走近到糯米身边的时候,萧景言选择了离开,从此也是陌路。 一路流浪走来的小姑娘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不会将希望放在一个离开的人身上。她自己就能好好的活下去,对方若是离开,她也不会阻拦,更不会哭闹。 只是,一旦对方曾弃她而去,她又怎么能放心将自己交付到对方手上去。 看着糯米同柱子二人一路慢慢往前走,魃豹只觉自己是看着他们走过了人生。他心中原有的那些不忿,也慢慢跟着平息了下去。 这些事也说不好是谁对谁错,只不过他魃豹所想要寻找的那个人,从最初就不存在罢了。 即便糯米寻回了自己的血脉以后,有可能恢复过完的记忆,可在经历过这一世的劫难以后,龙玄女毕竟已成了个叫苗糯米的姑娘,再也不会是当初那样纯粹的上仙。 魃豹心中怀着些悲叹,正一路想着心事一路朝前走,忽地就听见糯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诧异呼喊,“咦、那边的是……” 他赶紧甩了甩脑袋,却已经来不及听完糯米的话。 只见糯米一下就甩脱了柱子的手,从柱子身旁的缝隙挤到前边去,提起裙摆朝某个方向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魃豹难得向柱子搭话。 “有人。”柱子的回答言简意赅。 而在回答的同时,柱子自己也已经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魃豹无奈,只好跟上。 糯米疾奔而去的地方并没有距离他们多远。 魃豹只走了两步,就见糯米已经蹲在了路中央。 灵莲仙子飘乎乎地从魃豹头上越过去,静静地停在了糯米身边,好似给她照明一样。而糯米则是相当认真地低头看着路中央横躺着的一具尸首。 光线太弱,糯米又是低着头,魃豹根本看不见她的神情。 而柱子在糯米身旁蹲下去以后,就再没有魃豹插足的地方了。 魃豹只能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问,“是谁的尸首?” 糯米抬头看了魃豹一眼,眼神有些怪异,却还是叹了口气,幽幽答道,“不是尸首。他……他……还活着。” 倒在这路上却又活着的人。 魃豹一怔,顿时想起糯米方才的情形来。 然而,糯米却并没有像魃豹猜想的那样,想办法将对方唤醒。 她只是伸手去摸了摸躺在地上那人,然后就抬头看了看柱子,轻声问,“师兄,你能将他带着一块儿走么?你若是觉得麻烦,我便用储物袋将他先收起来,也是没问题的。” 魃豹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这若是个活人,那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收入到储物袋里边去的。储物袋所能收纳的东西,全都是些死物,又或是灵植一类不带有神识的东西。若是那东西本身就带有神识或是生命的气息,那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储物袋的。 柱子却仿佛不知道一样,抬头前后打量了一番,摇头道,“能背,但难走。” “那我还是先将他收起来。也不知道他的魂灵还在不在……罢了,他本就是个没魂灵的东西。” 糯米一边摇头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了个储物袋来,向地上躺着的人抖了抖。 一阵白光之后,地上那人竟当真就消失了。 “这……”魃豹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这是什么人,竟能被收入到储物袋里边去?” 糯米又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却还是回答了魃豹的问题,“不是人。这个是……一直跟在叶梵身边的一个傀儡,是只木灵。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倒在此处。但这么看来,进入到这个登天峰上的,恐怕不仅仅是我们和田甜,至少还有叶梵呢。” 她掂了掂手上拿着的储物袋,又想要叹气,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被她收入到储物袋当中的不是别人,正是曾同她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木魁。 糯米甚至没想过自己还会见到木魁。她以为自己不再和叶梵有什么联系,那么也就和木魁断了缘分。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的一个险境当中,见到陷入昏迷的木魁。 木魁并没有死,因为他是木灵,本应是不死不灭的存在。灵木锻造而成的身体被毁,那不过是储存他的容器被破坏罢了,身为本体的木灵虽然会受影响,但却不会消亡。 现在他竟然昏倒在路上,可是件相当奇怪的事。 因为比起修士来,木魁的存在可是更接近灵莲仙子。 糯米身边的四位灵莲仙子无一出问题,这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而且,若是叶梵同木魁一道踏入了这条山道,那木魁会倒在路中央,也是件很怪异的事。 就连着那几个千仞宗的修士都被放到路边去,怎么木魁却竟然是横着躺在路中央。叶梵就是再怎么冷漠,对木魁还是有着一份情谊。木魁又还没有死,就这么丢在路上,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哪怕就是为了以后还能再用木魁做事,叶梵也不该这么随随便便就将木魁抛弃。 “他可能……已经没时间了吧。” 糯米看着手中的储物袋,轻声自言自语着。(未完待续) 九百三十 将木魁收起来以后,糯米还是拉着柱子的手,慢慢向前走。 只不过这一次再走着的时候,她不免就要四下多看看,想要发现这路上还有没有这种昏迷未死的修士。可惜千仞宗的弟子并不像木魁那样体质奇异,虽然间或会在路上见到尸骸,却再没有哪个还存得性命在。 糯米每次都会过去看一看,都会发现那些修士的尸骸早就被半掩埋在了道路下边。 她甚至见到了一具仅仅只露出胸口以上位置的尸骸,并不是千仞宗的修士弟子,也不是糯米认得的修士,显然是比他们都还要早一批到这通天峰来的修士,静静陨落在了这一段山路当中。 糯米仔细看了看那尸骸,心中隐隐有些难过。 因为这具尸骸也像是先前木魁那样,倒在了道路最中央。这若是还有同行之人,而关系又不那样糟糕,应当都不会就被抛在路中。恐怕这修士是独自上山,又或是同队的其他修士也都已经陷入到了危难之中,根本无暇去处理他的尸骸。 糯米并没有去动那些躺在路上的尸骸,只是小心翼翼地从那人的脸上跨过去,没有踩到那修士的脸。 魃豹在后边跟着,见糯米甚至没有去回收千仞宗弟子的尸骸,倒是有些诧异,问道,“你……不要将他们带回门派去么?” “没有这个必要吧?”糯米回答的声音有些发颤,却意外地带着坚定,“是他们自己想要走上这通天之路,就是陨落在这路上,他们也是甘愿的。能够离天上近一分。他们也觉得高兴。若是可以,我倒愿带着他们一道到天上去。只是,这样做也没有意义,倒不如就让他们留在路上……成全他们的仙路。” 魃豹听了,摇摇头,讲,“你若是要带他们上去。也未尝不可。” 糯米只是有些虚弱地笑笑。并不答话。 她当然可以将这些尸骸放入到储物袋中,就好像处置木魁那样,一并装在一块儿。然后跟随者自己的脚步,再放到峰顶上去。 然而,她却不想这样做。 她不愿意将那些修士的尸骸当成是物品一般,收入到储物袋中去。这样一放。就好像是将那些修士们曾经的存在全都抹杀了个干净一样,他们就已经算不得是个人了。糯米可不想那样。 留在路上。还是到山顶上去,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糯米更愿意将周遭的土推过来,更多地覆盖到他们身上去,让他们的尸骸早早入土。 只可惜这段山路形貌特殊。从山顶上一直刮下凛冽的奇风。她就是努力想去掩埋那些尸骸,却还是会被奇风重新吹回最初的模样。 在这条山道当中,唯一能做的。便就只有等待。 等山上的奇风带着尘土席卷而下,铺满了这整条山路以后。这些尸骸才能真正安息。 糯米忍不住会想,这条山道原本事儿什么模样,而在地下又堆积着多少尸骸。这时候,她便很是庆幸自己的灵气没办法灵活运用。若是像柱子那样见到了地下的情形,她说不准都会被吓疯掉。 这么想着,糯米就忍不住拉紧了柱子的手。 他们走在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 糯米数次回头,却已经看不见身后的道路。她甚至想自己会不会见到后头追赶上来的千仞宗弟子,可在回头了好多次以后,她终于发现自己这么做完全只是徒劳。 在这路上走着走着就会恍惚,糯米好多次是在柱子的拉扯和轻唤当中回过神来,然后又默默地继续行走。 她心中总在不住地告诫自己,再不能被魂灵迷惑,可每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心中又会接连开始想起别的事情来——若再陷入到那幻梦当中,自己又会见到什么呢,她所惦记着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过去。 往往这样想着的时候,人就已经渐渐陷入了迷糊之中。 最后,被柱子连连摇晃醒来,糯米也觉得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干脆拉着柱子的手,道,“师兄,咱们唱歌儿吧。” “……唱歌?” 柱子回答的声音有些气喘。 他是走在最前头的人,为糯米挡住了所有奇风,又要小心找路,尽量不踩在那些尸骸身上,不免是有些疲累。他安静走着的时候没有显露出来,一旦开口,气息却已经能听出不稳。 “嗯,”糯米应了一声,却也是听出了柱子的疲劳,便改口道,“我唱歌你听,你想要听小调么?” 柱子有些莫名其妙,可见糯米有这兴致,还是点点头,道,“好。” 糯米也就不再多问什么,一手牵着柱子,一边回头去看了魃豹一眼,向魃豹伸出了另一只手,一边开始轻轻哼起歌来。 魃豹一怔,没想到糯米会向他伸手。他犹豫了一会儿以后,才慢慢地牵住了糯米的手。 以前他还是一只豹子的时候,糯米常常会抚摸他的皮毛。可当他重新凝聚出人形来,却没有过触碰糯米手掌的记忆。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糯米的手,感受着掌心里边不一样的温度。他原以为糯米的手会相当温热,可此刻握着的时候才发现,糯米的手简直就好似冰霜一样寒冷。 大概是因为身上受了冻伤的缘故,糯米现在就连掌心都已经是冰冷一片,微微颤抖。这样的抖动,可能连糯米自己都没有发现。至少从她哼唱的歌声当中,魃豹找不到一点儿对寒冷的惧怕和难过,所有的,却是一种淡淡的愉悦。 在这被奇风和魂灵包裹着的山道之中,糯米竟是用一种十分愉快的声调在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她就好像是坐在家乡溪边的洗衣的少女,抬头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哼出自己心中的小心思。 魃豹原本是相当艰难地踩在路上走,可听着糯米哼出来的小曲儿,他也不禁在面上露了个笑容,忽地朝身后也伸出了手。 走在魃豹后头的,是四位灵莲仙子。 灵莲仙子是不会受到奇风和魂灵影响的,她们反倒是对糯米哼唱出来的小调更感兴趣,正在小声地应和着。 魃豹一朝后伸手,就有个灵莲仙子将手摆到了他的掌心去。他们的动作是这样的自然,仿佛早就已经商量好了一般。魃豹牵住了一个灵莲仙子的手,而灵莲仙子们也挨个拉起手,一边哼着糯米起调的歌,一边在山路上慢慢前行。 糯米本以为自己可能都要见不到这条引魂路的尽头了。 可她轻声哼着小曲往前走,好似还没走了多久时间,面前忽地就变得亮了起来。 那种明亮不是来自后头的灵莲仙子,也不是魂灵身上那种惨白的亮,而像是一只漆黑的夜空中忽然升起太阳来的感觉,叫人眼前豁然开朗。 糯米眨了眨眼,慢慢适应了那明亮的光芒以后,才发现外头的天色原来已是大亮。 他们身边还缠绕着那些来回飘荡的魂灵,可只要再往前走数步,就能脱离出魂灵的队伍。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前方不远的地方传来十分温暖柔和的光芒——属于太阳的光芒。那种光亮是别的任何东西乃至于照明法器都无法比拟的东西,看着就叫人心头喜悦。 原来就在他们这一路走来的时候,天色已是大亮,只要快过这条小小的引魂路,就好像是从山中的隧道突然穿越到了外头一样,就能够见到明亮的阳光了。 糯米心中一喜,正准备跨步走出去,却忽地停住了。 她见到地上倒着一个修士。 那个修士仍维持着前行的姿势,脑袋朝着前边光芒的方向,做出一副努力前行的模样。然而,就在距离光明不到几米的位置,这修士却仍是倒下了。 几人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柱子蹲下身去,查看了一下那名修士的情形。 柱子轻轻探了探那修士的鼻息,摇摇头,道,“不行了。” 糯米看着那具尸骸,咬了咬嘴唇,小声讲,“咱们……把他拖出去吧。” 那名修士一定很不甘心,明明已经眼看要到了外头,却还是只能倒在这一段小道当中。若是能够走到外边去,说不准他就能生火歇息,又能够往上走一段路。或者是不再往前走,休息以后转身回头,也能走回山下。 可现在已经没有那些发展了。 这位修士所有未来,都在他倒下的这一刻定格。 甚至在倒下的时候,他的手臂都还是朝前伸展,好像想要爬到外头去一样。他的身上盖满了山上吹落下来的尘土,已经将他的身体覆盖了大半,显然也是比田甜他们一行要更早一些的修士。 这是唯一一具叫糯米觉得心酸,很想要帮着移动一下的尸骸。 魃豹没有讲话,只是轻轻点了点下巴,从糯米身边挤了过去,帮着柱子一道,将那具尸骸拖到了引魂路之外。 糯米等他们将尸骸拖出去以后,这才跟着慢慢走了出去。 她在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明明是叫人辨认不出来的魂灵,此刻却好像饱含了各种不甘。糯米仿佛见到那些倒在半路上的同门弟子在向她伸手,想要将她挽留在路上。 糯米摇摇头,转身跨了出去。(未完待续) 九百三十一 糯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山道上走了有多久。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在心中默默计算时间。可后来计算得久了,就连她自己也开始麻木了起来,记不得今日到底是已经算上了,还是根本没算上。这样的情况出现得多了以后,她干脆就放弃了计算日子的念头。 不管过了多少日,只要她不想着回头,这些日子对她已经无足轻重。 在离开了那段会让人陷入过去之中的引魂路以后,他们又重新见到了日出日落,总算不用再面对着彻头彻尾的黑暗。但在这山道之上,一旦陷入黑夜,却也还是那样叫人恐惧。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赶着夜路往前走,可渐渐的,他们发现就是努力赶夜路,这条山道也还是好似永远走不完一样漫长。于是,他们也就重新恢复了一般历练时候的习惯,只在白天时候赶路,到了夜晚,总会点起篝火,静静休息一下。 在这一路上走来,他们无数次在地上发现有认识或不认识的尸骸倒下。 最初还会觉得哀伤难过,渐渐的也是变得麻木了起来。 因为这些尸骸实在太多,若是没见到一具,他们就要哀悼一番,那么恐怕他们都没办法往前走了。 糯米现在唯一还在意着的,也就是沉睡在她储物袋里边的木魁。 她每天晚上休息的时候都会把木魁放出来,然后想办法将他唤醒。然而,不管糯米用了多少法子,木魁也还是静静地沉睡着。别说没有一丝要醒转过来的痕迹,糯米甚至都没办法触碰到木魁的本体。 这是件相当奇怪的事。 不管木灵傀儡的身体再怎样沉睡。木灵本身应当都是清醒着的。若不是受到什么伤害或是被厉害修士封住了触感,木灵就当是个不死不灭的存在。可糯米数次将自己的神识延伸到木魁体内,总无法同木魁的本体木灵造成共鸣。 要不是木魁还有着一丝生命的气息,糯米肯定要以为这家伙的木灵本体已经离开了这个身躯。 糯米甚至让魃豹和柱子帮忙看过木魁的情形,可那两人也对此毫无办法,甚至也没搞明白木魁这是陷入一个什么状况当中。 就连那几个灵莲仙子也都过来看了木魁一回,因为她们和木魁这样的木灵几乎是同宗同源。糯米还很希望她们能看出点儿什么来。只可惜这也是空欢喜一场。 “……许是。在静候开花?” 灵莲仙子们议论一番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来。 糯米很是有些无语,便追问了一句。“你们瞧出来他是个什么木灵了么?” 阿墨代表着灵莲仙子们摇头。 “他应当……不是开花的品种吧。”糯米猜测着,伸手去摸了摸木魁的胳膊。 木魁的胳膊还有些软度,虽然是傀儡的身体,可已经被他自己同化了不少。很有些真正肉身的感觉了。 糯米当初和木魁一块生活的时候,他的身体还要更接近灵木。可如今已经有些像是寻常修士,让糯米一阵恍惚。 可不管她再怎么努力,木魁也还是静静沉睡着。 除了每日要看一看木魁以外,糯米还将藤小桥喊到了外头来。让它就着外界的灵气进行修炼。 藤小桥刚开始很排斥山顶上刮下来的奇风,可后来慢慢习惯了这种环境以后,就连白日赶路的时候。它都不是会钻到外头来,吸收四周浓稠的仙雾。 只不过它可懒得走路。每次到这外头来,不是缩在糯米怀里,就是坐在柱子肩膀上,抱着柱子的脑袋咯咯直笑。 它还很喜欢绕在魃豹身边转悠,好像在寻找着魃豹的尾巴一般,可每一次都被魃豹冷淡地推开。换了是别人这么做,藤小桥早就眼泪汪汪的了。可换了魃豹对它各种拒绝,它却相当乐在其中。 魃豹点着藤小桥的额头将它推开,藤小桥就咯咯笑着又转个方向扑向魃豹。 瞧着魃豹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就连糯米也禁不住捂嘴发笑。 魃豹并不当真讨厌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这点就连几个灵莲仙子也瞧得出来,更不要说是糯米和柱子了。藤小桥本身是个相当敏锐的灵果娃娃,若是感受到危险,早就从魃豹身旁逃走了。 其实,魃豹自己也当真是无奈得紧。 他当初可是真想过要将这灵果娃娃吞下去的,也就是那时候的一念之差,叫他留下了这么个祸害。要是当初把心一横,一口咬下去,如今哪里还来这样的麻烦。 魃豹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推开蹭在他腰间的藤小桥。 这个娃娃就是长得再水灵再细嫩好看,在魃豹眼中,这也就是一只灵果,而且是不能吃的灵果,简直叫他觉得烦躁。 糯米原本有着要赶紧追上田甜的心思,可后来开始夜间休息以后,这样的心思也慢慢变得淡了。 她如今已经几乎确定,田甜手中肯定是有着能拍开魂灵和奇风的灵器,才会在这山道上越走越远。 糯米甚至有种直觉,觉得田甜用来排开这山路奇风的灵器,说不准就是糯米阿娘当年留下的耳坠当中的秘密。 这样的事毫无证据,只是糯米自己的一点儿预感罢了,她却在有了这感觉以后,马上就这样相信了。 而且…… 田甜大概是在追逐着叶梵。 这也同样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可在生出这样的感觉来以后,糯米就又一次相信了。 她想起了最初在青泉峰上的时候,田甜将她带到了那后山上边去,两人肩并肩坐着,而田甜在说完了叶梵的事情以后,在她面前流下泪来。 那是糯米第一次见到田甜流泪,也是唯一一次。 后来她同田甜虽然并没有再待在一块儿,可却也从来不曾听说过那位做惯了大师姐的女修有露出过任何软弱的面容。 田甜总是那样骄傲,将下巴昂得高高的,拿着自己细致的鼻尖去看人。 即便就是在赵立珩同田甜闹翻之时,吐露出许多伤人的话,田甜也不过是面色苍白地看着对方,目光中含着凶恶。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修,将自己心中所有不甘和难过都化作激愤,然后用盛气凌人的态度去对待所有人。 可唯有在面对着叶梵的事情,田甜总会不由自主就露出柔软的一面。 糯米现在并不喜欢田甜,更不会对她有任何羡慕,可每当想起田甜当年在后山上落下的泪珠,糯米却觉得那仿佛才是田甜最真实的一面。 她不会同情田甜,却丝毫不怀疑田甜会比她更冲动,为了追赶在叶梵身后,愿意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 何况……如今粉身碎骨的并不是田甜自身,不是么。 一想到这些,糯米又觉得田甜是不可原谅的。 田甜自己可以追在叶梵身后,却没必要拉扯着旁人也陪伴她。 糯米这样想着,忍不住扭头去看了看柱子和魃豹。 她曾经也是那样忘乎所以地追赶在叶梵身后,好像叶梵天生就有吸引人的魅力,让糯米和田甜,或者还有更多的女修不管不顾地向着他。 还有木魁…… 木魁虽然只是个傀儡,但糯米看得出来,他是向着叶梵的。 这种“向着”的感觉十分微妙,并不仅仅是来自于傀儡和主人之间。就好比当初柱子还是个傀儡的时候,也是很愿意同糯米亲近,但那种亲近除了因为糯米是主人以外,还因为糯米是糯米。 这样的感觉十分难以分辨,只能说是一种模糊而朦胧的感情。 可糯米却有了柱子和魃豹。 她若是再那样盲目下去,就会害得身边这二人也跟着狼狈不堪。 于是,她止住了脚步,慢慢转身。 见到木魁倒在路上的时候,糯米几乎觉得见到了曾经的自己。若是她也一直跟在叶梵身后,会不会也像木魁这样,半途就倒下了,甚至得不到叶梵回头的一个眼神。 叶梵是…… 修士。 最纯正彻底的修士。 在他的眼里,唯有修行,唯有成仙。 没有任何东西、任何感情、任何人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叶梵被教育得很好。 正因为教育得太好,所以在他的眼里,除了修炼,一无所有。于是所有人和事都成了他能够抛弃的东西。 他当初将糯米和木魁留在身边,是因为这二人还对他的修炼有用处。而若是和两人阻拦了他的道路,他自然就会将二人抛弃,毫不留情,好似当初的万剑宗一般。 “你……经历是什么?是因为不想见到没有叶梵的世界,所以才沉睡的吗?” 糯米抚摸着木魁的手臂,轻声地问着。 木魁安安静静地睡着,并没有回应糯米。 他的身体是傀儡,所以就是受了伤,也不会自行长好。糯米在他的手臂上就看到了无数伤痕。那些伤痕有的是被利器所伤,也有的是被法术炸出的坑洼,看着就叫人觉得心疼。 这些伤痕,绝大部分都是他为叶梵而挡下来的。 而有一天,他身后的人再不需要他这盾。 于是他倒在路上,好似一具尸体。(未完待续) 九百三十二 糯米一行放弃了想要追逐田甜的想法,只想着在山顶总归能见到,于是一路上走着之时,也算是安稳。 “我们这样……真的可以走到山顶上去么?” 糯米抬头看着遥远而漫长的山路,忍不住轻声抱怨了一句。 “走不上,就不走了?”柱子走在她前头,听她这话,便回头瞧了她一眼。他说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指责的意思,甚至眼中还带了些笑意。 糯米顿时摇了摇头。 “不管能不能走到,咱们还是要走下去。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说了出来,“说不准往前走一些,就能见到前头那些人了。” 柱子没有回答,反倒是走在后边一些的魃豹,微微抬了抬头。 他们已经在山道上走出去了好远,也渐渐能见到些许痕迹。从最初的只能偶尔见到零星幸存的痕迹,到如今几乎每隔几步就能见到些许脚印一类的东西,便能看出他们是在渐渐地向前边的那一群修士接近着。 而走在他们前边的,也很可能并不只是田甜他们一小伙修士。 因为糯米他们在山道上走着的时候,除了见过几具熟悉的尸体以外,还见到了好些糯米根本不认识的尸骸。 魃豹和柱子都没太与队伍里边的修士接触,他们不认得,那还情有可原。但糯米却是一直和那些修士共同生活,要是这还记不得那些修士的模样,可就说不过去。 连糯米也没见过的家伙,便当真是同他们没什么关系的人。 “明明是个密地,人却不少呢。” 话虽然这样说。糯米却没心思对这样的事实笑一笑。 她在那些尸首之中,见到了有穿着原本玄天阁衣裳的修士。而另外的那一些,虽然糯米并不太认得,却大都是有统一服饰,衣领袖口均有印压上去的绣花印记,肯定是某些门派里边出来的修士。 这些修士也可能仅仅只是个人行动,可在路上见多了这些修士以后。糯米便细心地将出现过的门派印记都描了下来。这一路上。他们已经见到了好十数个门派的修士,有些门派的服饰还不只是出现一次,显然不仅仅只是修士个人的行动。 糯米还是不知道这座山峰上边有什么。但既然能够吸引这么多门派蜂拥而至,恐怕这山上当真有什么秘密也未可知。 她以前曾经见过不少门派,在遇到奇珍异宝降世的时候,就都是这么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好像早就已经认定了宝物是自己的,又生怕会有人将他们的宝物抢走。 就在这样古怪的想法之下。这些门派为了能够得到异宝,可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见过那些门派的反应以后,也就不会奇怪他们竟对这么小小一座山峰前仆后继了。 糯米一边回忆着那些倒在路上的修士,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感慨。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忍不住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 别说那些门派派了多少修士弟子来送死,就是他们千仞宗。可不也是来了大批的人么。差别只是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是被骗过来的,根本没几个知道山顶上到底有什么。如此说来。他们甚至要比那些横死的修士还要更愚蠢。 对方至少还是为了某种明确的目标,这才送命,而他们则根本连自己的目标都不知道,好些人就已经长眠在这山道上了。 糯米心中虽是感叹,却到底没将这些话说出来,生怕徒添大家烦恼。 正这么想着,她一个没注意,直接就撞到了前边的柱子背上。 轻轻一撞并没有用上什么力气,柱子本身又相当健硕,根本就没有被撼动分毫。糯米稍稍一怔,才发现是原先在前边走着的柱子,不知怎地停下了脚步,而她自己又在神游天外,这才碰到了柱子身上去。 “师兄……” “别讲话。”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柱子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向着前边指了指。 糯米凝神往那边一看,顿时就知道柱子为何停在了远处。 就在柱子手指的方向,在迷蒙之中,竟然跳跃着一点有些妖异的火焰。 他们如今早就不再日夜赶路,等天色暗下,他们就会寻个地方稍作歇息,绝不勉强。可现在却正是白日和夜间相接的时间段。天色有些灰暗,却又还未到完全看不清路的地步。糯米想着要多赶一些路,于是众人也没有在此时就停步。 没想到,这倒好像是遇上另一个队伍了。 糯米首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人。 魃豹、几个灵莲仙子,还有缠着魃豹的藤小桥都还在外头。 但藤小桥却十分机警,本还在缠着魃豹玩耍,忽地见大家一停,小脑袋便是左右转了转,然后忽地一纵身就朝糯米扑了过去。也不等糯米伸手去接它,它自己一个人忽地就钻不见了。 糯米早习惯了它的行动,知它是钻到了那飘渺空间里边去,也就不去管它。 “我先绕去看看。” 柱子朝着那边打量了一番,见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便小声同糯米交代了一句,然后慢慢地朝着前边走了过去。 说是绕去看看,其实这山上就只有这么一条山道罢了,根本没有什么腾挪躲藏的地方。 糯米本想让他小心些,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方不一定就怀着恶意。在这山道上,若是有了那么多修士,他们总也不能将人全部杀光。柱子是个有主意的,她倒没必要说得太多。 她自己也想要摸过去看看,可见柱子朝她摆了摆手,就慢慢朝前走去,她也只好在原地等着。 几个灵莲仙子轻易不开口,糯米又看了看魃豹,最后只能是咬着嘴唇担心往前望。 “几个修士罢了。”魃豹也不知是想要安慰糯米,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样轻声说了一句。 他本体是豹子,眼力自然极好。 ——正因为是修士,所以才可怕得紧。 这话糯米到底没有说出口。 毕竟一路过来,那些尸骸身上并没有看到什么伤痕,想来应当不是被其他修士所害。 只是,宝物恐怕只有一样,而修士却有这样多。他们这些修士,当真能够共处么?(未完待续) 九百三十三 糯米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前边的情形,一边等待着柱子从前边回来。 她是担心得很,可在魃豹面前,又不能显出对柱子太过不信任,便是将自己的那些担心都尽量收敛起来,忍耐得十分辛苦。 魃豹其实早就发现她这情形,只是不去点破。 二人等待了一阵,终于等来了柱子回转。 “他们不愿多说。”柱子回转,率先说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糯米心中早有准备,倒是并没有觉得多意外。看着柱子那不太高兴的神情,糯米甚至还主动地去牵了牵柱子的手,让他不要在意。 从柱子的叙述当中,糯米也知道了一些前头那群修士的状况。 那群修士远看着风光,可其实靠近了去看,却很是有些沧桑。柱子没有靠过去,就已经听到他们在小声地讲着什么。 从他们自己零碎的叙述中,柱子多少能听出期间的无奈。他们也并不全是自己愿意到这山上来,只是门派里的尊长有所吩咐,他们便稀里糊涂地跟着一并过来,甚至也不太清楚在这山上是要寻找什么,又或是有什么奇珍异宝要出世。 若是知道珍宝的详情,甚或是只知道类型,说不准都能引得这些修士们主动就做出飞蛾扑火的举动。 只可惜他们却连这点儿也没有被告知。 “……难道是什么不能让人触及的异宝?”糯米听着柱子的回报,忍不住小声嘀咕。 她看的玉简算相当多,此时将看过的异宝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一时却想不出来还有哪一种是那样特殊,甚至不能让人知晓。 “看着不像。”柱子一边摇头。“听他们的话的,倒像是寻着别的东西。异宝是其次,反倒是要找个什么人物。” “……人?” 糯米一怔,只觉这些人的目的更奇怪。 按照她的想法,这通天的高峰之上,应该是不可能会生活着什么人的才是。如果他们要到这地方来寻人,那么要找的。肯定就是外边进来的修士。 他们知道对方的路线。却没有在半道上将人拦住,一路就跟到这山上来,本就是件十分奇怪的事。 糯米正想着。却突然发现柱子望着她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那目光之中,仿佛是藏着些什么,正闪烁着。有些说不清的意味。她不由就是一怔。 她还从来没见过柱子师兄用这样的神情看她…… 不,这神情。她以前也是见过的。 就在柱子下山以后,他独自一人躲在房间里边发疯的时候,那眼神和现在倒有些相像。只不过那时候的柱子,所表现出来的几乎就是疯狂。远不是现在这样的目光清明。但其中那种隐瞒的意思,却是非常熟悉。 “怎么啦?”糯米细声问了一句,还主动上前去牵了牵柱子的手。 她担心柱子是又遇到了什么事。却只能憋在心里。 没想到,柱子只是叹了口气。回握了一下糯米的手,十分犹豫地看了糯米一眼。 柱子这样,根本就不像是他自己心中憋了什么事,反倒像是在顾忌着糯米。 糯米有些不确信,但见柱子这样,还是轻轻点头,道,“师兄,你有话就说吧。” 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躲在师兄身后的小姑娘,有什么事,她也不再害怕去背负和承担。 柱子本也是担心她承受不住,可现在听糯米这样讲,自然也不好继续隐瞒,便张口道,“他们在找叶梵。” “……啊?” 柱子说得太急,毫无铺垫的,让糯米一下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她从柱子的神情上确定了自己听到的确实是那个名字以后,忍不住就有些发起呆。 她如今倒对这名字没有什么眷恋了,更谈不上有多不舍。只是因为这样,在听到叶梵名字的瞬间,才更觉得有些怅然。 这就是一个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过去,平日不去触碰的时候,就连糯米自己也不会想起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可现在突然听到了柱子提起,猛然将心底最深的记忆挖掘出来,她才突然又想起了那些过往。 毫无防备地听到这名字的时候,糯米才发现自己心底终究还是痒痒的。 而且,她会忍不住就想起自己储物袋里边沉睡着的木魁。 她总算知道柱子为何露出那样的神情来,不过,柱子却也有些想太多。糯米心中纵然有各种想法,五味杂陈,也不代表她就会惶恐慌乱。 毕竟叶梵,所代表的,真就只剩下一个回忆了。 糯米也并没有显出多少在意,只是微微低垂了眼帘,轻应了一声,又讲,“我倒是没想到,在这儿会听到叶梵的名字。不过这么一想,田甜许也是来寻叶梵的了。” 她早就觉得奇怪。 田甜并不是那种将野心凌驾于一切的人。 曾经的青泉峰大师姐,虽然有着自己的傲慢,也有着自己的仙路,可她却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去争夺过什么。在山门大比之时,也并不见她真那么在意成败。 早从年少时开始,田甜的注意力就更多地落到了叶梵身上去。 如果说田甜是为了要夺奇珍异宝,才这样想尽办法以身犯险,糯米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而若是为了叶梵,这一切就都能得到完美的解释。 柱子没有答话,魃豹也没有。 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前边的那些修士,更不在乎什么叶梵田甜,他们所担心的,就唯有糯米。现在见到糯米并不拘泥于叶梵这个名字,他们自然也就再没多少顾忌。 “嗯,走吧。”最后,还是糯米自己率先开口,“再拖下去也是无用,咱们还是赶紧往前走。等见到叶梵和田甜以后,一切就都能搞清楚了。” “前边那些修士……”魃豹忽地开口。 “没什么,越过去就是了。咱们最近都没有在走夜路,若是再用这样的速度,怕是要赶不上田甜他们。我也不愿去管太多闲事,可他们若是要追捕叶梵,而田甜又是要站在叶梵那一边,最后恐怕是要连累了一众弟子。我们还是要先在那以前将弟子们找回来。” 糯米一边说着,甚至还向魃豹笑了笑。 在这山道当中,她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这样欢愉的笑容来。魃豹和柱子在一旁看着,不禁都是微微一怔。(未完待续) 九百三十四 糯米没想着要避开前边那些修士,又想要赶山路,于是也就再没什么顾忌。 几人本就实力超群,一直有些闲散地攀登这山峰,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 现在他们不再纠结于此,行动自然也就迅捷许多。 以他们的能耐,本就无需担心会和这些人发生什么冲突——哪怕就真发生了,会吃亏的也绝不是他们。 他们和那群修士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十步,刚好避开了一个转角的位置。赶紧走了一段距离,他们和那一团篝火之间的距离,已经相当微小。 这边抬眼就能望见那边的的火光,而这时,对面更是能模糊地见到他们一行的身影。糯米甚至依稀见到了篝火旁的几个修士,正朝着他们这边扭过头来,大概是在张望着这边的情形。 再往前走了两步,篝火边的人便跟着纷纷站起身,向他们这边迎过来。 糯米可没打算要和这些修士们起什么冲突,虽说无需介怀,却也不愿和他们多做冲突。一见那边的修士走过来,糯米就稍用力地拉住了柱子的衣角,让他先停下。 其实,就是没有糯米的示意,柱子也不会冲动行事。 两边都十分谨慎,相互走到了一个差不多的范围里边,就各自停下了脚步,都颇有观望之意。 “你们是何人。” 篝火边的修士们率先喝问出声。他们之间有好几个声音响起,一时混杂,倒是有些听不清了。 不过,就是用猜的,也能想明白他们问的是什么话。 糯米没有着急回答。反倒是就着前边朦胧的篝火光芒,逆光打量那几个迎过来的修士。光线这样差,是看不清他们身上道袍款式的了。但从那有些发灰的颜色上,显然就不是糯米所知道的那几个门派。 而这几个修士也颇有一番气度,长身玉立,就是见到忽然出现的几人,也没显出任何惊慌失措来。想必也是名门弟子。 比起站前头的糯米、柱子和魃豹三人。反倒是后头几个灵莲仙子更吸引他们的目光。 这些修士不论出自哪一门哪一派,却都还不曾见过有灵莲仙子这样奇特的存在。见到几个仙子浑身散发着莹白光芒,在这黑夜之中柔和明亮。修士们不自觉地就在心中列出了好些仙兽。 ——又或者,是哪种妖异的功法? 这可不像是什么名门正派里边出来的功法,他们连听都没听过。 糯米在寻思着对面修士们的来历,他们也在探究着糯米一行的深浅。 和那些修士们相比。糯米他们可就显得奇异得多。糯米身边既有体修,又有个浑身火红不似常人的家伙。更有几个浑身泛光的灵莲仙子跟着。这样一映衬之下,糯米这个看着最正常的修士,却也叫人忍不住心中生疑。 相互打量了一番以后,到底还是糯米率先开口。“我乃千仞宗门下副掌教,敢问几位同道是哪一仙府门下?” “……千仞宗?”那边顿时传来一点细碎的声音。 显然是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小门派。 糯米不以为意。 她早就习惯了外边的修士们对千仞宗这名字的茫然。毕竟他们门派确实太小,寻常修士也是难得听说。若是在这次大难以后。在散修当中混过一段时日的,倒是可能听说过千仞宗的名号。 毕竟炼丹师本就稀少。在这人间遭逢大乱以后,能炼制中阶丹药的,也就唯有糯米一个。千仞宗的名儿,也是沾了糯米不少光。后来等商会建立起来以后,才是真正因为自身的名气而被扩散出去。 不过,这一群修士显然是没听说过千仞宗的名号,此时面上都有着些许茫然。 但也没表现出不敬。他们不动声色地对了个眼神,紧接着就有个修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迎上前一拱手,问,“不知几位道友前来为何?” 这话可就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糯米眼睛一眯,没有急着反驳,反倒是微微一笑,道,“那不知几位又为何拦在这山路当中?山路崎岖,天道不易,在此盘桓不去,可对修行没什么益处。” 几个修士顿时都是面色一变。 在隐约光芒之中,都还是能看出那些修士突然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糯米灵感强烈,在黑暗中也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就跟着勾了勾嘴角。 她本来还对自己的说法没什么信心,现在见到对方的神情,自然就变得淡定起来。于是那几个修士偷眼再望过来的时候,见到她这认定了的模样,心中也不免就是一阵嘀咕。 “我们……自然不是要守着这地方。”领头修士斟酌着开口,一边暗自打量糯米的神情,“这山道本属天地,也不可能被人占有。你们若要过去,那就顺着道往上走就是。” ——可避开了糯米的问题。 再往上。 糯米没有什么反应,柱子却已经眯着眼睛往上头望了过去。 越过这些修士的肩膀,再越过那些篝火的光芒,后头尽是沉沉的黑,完全不知道那里边有什么。 要不是他方才偷听的时候,有听到这些修士之间的对话,确定他们是在这山道上拦截过往修士,他还真要以为这群家伙只是在此处歇脚,如同一路上或倒下或走远的同道。 “往上走呀……你们该不会还有别的什么同门守在上边,专给咱们使绊子的吧?”糯米这时候才悠悠开口。 她一说完,那几个拦路的修士顿时抽了抽嘴角,“怎、怎么会。这位同道想的也是太多。这茫茫大山,到处都是路,能使的什么绊子,可也将人想得太坏了些。” 这可就有些睁眼说瞎话了。 “这山倒是大,但路就唯有这么一条,不走这儿,可还走哪呢。”糯米笑问。 对方干脆就不答话了,摆出一副“你爱走不走”的态度。虽然有些心虚,但这样的态度却足够让他们自己觉得满意。 糯米再靠前一些,认真辨认了一下对方身上门派的标识,点点头,拉着柱子,讲,“好,我们过去吧。”(未完待续) 九百三十五 糯米领着柱子和魃豹,还有几位灵莲仙子,慢慢地从篝火营地当中横穿而过。 这登天的高峰当中唯有这样一条道路,不至于窄得仅容一人,但左右再侧站上人以后,想要通过,已经有些拥挤了。特别是柱子这样壮硕的体型,往过道中一站,两边的人都得贴在岩壁上才行。 他们可也不想从营地正中经过,但这处山道不过略宽,两边站了人以后,想要越过去,就只能是从篝火边上踩过去了。 这一过去,两边都显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对方会突然暴起杀人一样。 糯米刚开始也是有些担心,可等见到对方也是这样的神情,她反倒不紧张了,转而是觉得一阵好笑。要不是此时情形不合适,她说不准就要当场笑出声来。 她这边憋着个笑脸慢悠悠走着,周遭的人却好像一点儿也感受不到轻松,反倒是变得更为紧张了。好些修士甚至是又后退了几步,紧缩在石壁边,后背紧紧贴在石壁上,就好像要变成上边的一块石砾。 那些修士的眼睛一直就盯着慢慢前行的魃豹,几乎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了,却不知道在这一队人当中,危险的可不仅仅只有魃豹。只不过是因为魃豹相貌显得最为不同,气势又是凌厉异常,才使得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去。 真要爆发起来,柱子和糯米的破坏力可一点也不输魃豹。 当然,要最注意着魃豹,却也是没错。毕竟糯米和柱子都不是那种会突然爆发的人。而灵莲仙子更是连激昂的情感都欠奉,冷静得完全就是漠然。只要魃豹没有突然做出什么不得了的行为来,他们这一伙当中。也就十分平稳安全。 就连糯米也不禁用眼角去偷瞧魃豹。 魃豹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完全不知道那些修士都在望他一样,端端正正地就跟在糯米后头走着。 可糯米却明显地感觉到了空气中忽然流转出一阵异样的法术波动。 这法术的动静异常细微,要不是糯米刻意地去感受了一番,恐怕都发现不了。 她心中猛地一惊,本能地觉得是旁边那几个修士捣的鬼,扭头就向四周看去。可她略微张望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那些修士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方才那异样的波动。反倒好像是从她身后传过来的一样。 “咦……” 糯米低呼一声,微一皱眉,却是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 柱子眉头轻动。忽地一个迈步,正正就拦在了糯米身前。而他才刚挡到糯米身前,前头原本平缓冲撞下来的山风,忽地就变得迅猛。原本还仅仅只是阵阵狂风。忽地就变成了刮骨钢刀一般凌厉。 “呜、呜哇……!” 旁边那群修士全都一声惨呼,纷纷用手挡着脸。往后头不住回缩。 可这山道就只有那么丁点儿地方,后头的人挤得满满的,也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一朝后挤,后边的修士就也跟着慌乱起来。不停推搡,瞬间就乱成了一团。 糯米被柱子挡在后头,看不见前边的状况。却能往侧面瞧。 那些用手挡住脸的修士,双手上全都是些细密的伤口。不住朝外飙喷着鲜血。有些修士反应慢一些,没来得及拿手去遮,就连面颊、脖子和耳朵上都有不少密集的伤口,一下就被血污流了个满身满脸。 这些修士的修为可都不低,体质虽不如柱子强横,但浑身外放真元力,寻常刀剑都不能近身,更别说是一点儿山风了。 他们先前在这山道上行进,山风同样凛冽,却又哪里有修士当真因为风而受伤。他们所顾忌的,更多的是山风那冻结血液的温度。只要能有个取暖的地方,他们可从不曾害怕上头倒刮下来的风。 糯米也用不着亲自去感受,就已经从四周的空气中感受到了法术的鼓动。 她不免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甚至不必回头,她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些修士小心地防备着魃豹,是对的。 方才正是魃豹悄悄用手捏了个法印,也不知是使了什么不动声色的手法,飞快地施了个法术。那一丝波动太过微弱,以至于糯米都没有分辨出来他用的是什么法术。 不过,看着四周那些修士抱头鼠窜躲避寒风的模样,糯米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是刀。 清风成刀,寒意化刃,锐气逼人骨。 糯米被柱子护在身后,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眼看着旁边的修士们乱成一团躲闪风刀,不免生出了些同情。 她知道魃豹的性子,不是会做多余事情之人,忍不住就回头望了魃豹一眼,对他表达出了自己的疑惑。 魃豹却并没有给糯米答案。 他甚至没有转头望向糯米,而是趁着那些修士混乱之际,忽地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一晃。那地方整好是在篝火光芒以外,魃豹的速度又飞快,就是糯米注意去看,也没能看清他到底是从地上摸了什么东西,更不要说是那些乱作一团的修士了。 糯米心中微动,再追着去看魃豹双手,只见他拳头紧握,显然是在方才的动作中,已在手中抓住了什么。能被他困在掌心当中,想来也不是多大的东西。 在这心思转动之间,耳边忽地听见一阵密集的爆豆声响。 那些原本凝聚成匕首形态的细风,此时徒然一止。先是聚合成团,在众人面前急悬成个微小的旋风球,然后就猛地炸裂。 爆破之声接连不断在耳边响起,而紧接着传出的就是尖锐的惨叫。 糯米没被风爆吓到,却是被周遭那些捏着嗓子的叫唤吓得差点跳起来。 “……魃豹!” 她扭头瞪了魃豹一眼。 魃豹却一摇头,推了把她的肩膀,沉声道,“快走。” 糯米颇有些茫然,又有点儿惊吓。 而柱子却早就不管不顾,手臂一抬,护住眼睛,拉着糯米朝前一路突进。 他早就习惯了护着糯米,此时也是冷静如常,牵着糯米在窄小的山道中略微挪移转侧,很快就脱离了那群惨叫着的修士,很快就从风爆中间穿了过去。(未完待续) 九百三十六 糯米被柱子拉着一路往前,刚开始还有点火光照路,可再往前的一段,却是慢慢溶入黑暗之中的路程。在他们往前走了不多会儿以后,身后那团篝火干脆就被回旋着的风爆炸得暴起,在空中纷扬着弹出好些细碎的炭火,接着就在一阵慌乱吵杂的声音中熄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前方会是什么,只认定牵住自己的宽大手掌,笔直朝前。 魃豹所施展出来的风爆法术,就仅仅只是在篝火附近一圈回旋。当时骤然出现,很是让那些修士有些措手不及。 可等大家反应过来以后,马上就有修士开始捏着法诀施展出防御法术,将自己和同门笼罩在起来,防住了风爆的袭击。 到炭火落下,所有修士身上都已套了护罩,根本不惧。只是,这骤然降临的黑暗,自然又叫他们一阵慌乱,也实在没心思去注意糯米他们的动向,更不要说发现魃豹从营地中掠走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不过是些风旋炸起炭灰。所有人紧贴山壁,以法术、法器护体,无需慌乱!” 后头传来指挥的声音。 糯米暗中吐了吐舌头,对魃豹制造出来的这场混乱,却也只能在心中道歉。 几人无视身后混乱,借着灵莲仙子身上淡淡的光芒,他们很快就走过了两个斜插的拐角。等再转入一个山坳,后边的法术光芒也全都被掩住,就连喧杂的声音,也都因为倒刮的山风而吹得相当零散,落在后头。 “师兄,咱们现在这儿停一停吧。到这来已经就足够了,先稳住瞧一瞧。” 糯米数次回头,见后边当真已经没看不见动静,赶紧就拉住了柱子。 她力气不算大,轻轻将柱子的手一扯,柱子却马上就停了下来。 前头一停,后边的魃豹和几个灵莲仙子自然也都跟着站住。原先还微微响起的脚步声顿时消失。狭长的过道之中。唯有山风掠过的声响,合着铺面而来的寒气,顿时就叫人脸尾脊都冻住。 沉默一会。还是糯米率先开口: “好了,他们好像一时也不会追上来,我们站一会儿也没什么。魃豹,你现在能说说方才一通风爆法术。是为了捡什么东西么?” 魃豹早知糯米见到他动作,也不隐瞒。把手向糯米伸了过去。 只见他方才紧握的拳头,这时候也还是紧紧收着。 在篝火边上,糯米并没看出魃豹手中有什么异样,可现在到了阴暗角落。就只有灵莲仙子身上稍微透漏着光芒,糯米顿时就看出来了。 在魃豹紧握的拳头中,指缝之间那些细细的缝隙里。竟然透出了一点幽幽的光。 那是一种带着冷意的光,带着森绿。照得魃豹满手惨青。 “这是……发亮的虫子?” 糯米看着魃豹的拳头,忍不住小声猜测。 魃豹顿时就用一种看傻子的神情望着糯米,糯米顿时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 “那什么,不是就不是么,干嘛要这样瞧着我。我想你也没那样瞎忙,施个法术就只为了逮个虫子。可你这手里边的光,瞧着也确实像萤虫么。” “是三尸。”魃豹干脆无视了糯米的话,兀自解释起来。 糯米马上就嘀咕道,“那还不就是虫子啊。” 三尸,确实可以说是虫子的一种。 在许多古早的玉简当中,对这三尸虫多有记述。甚至就是一些凡间书籍,只要作者涉猎广博些,书中也可能会提及。 这东西严格说来,自然不是什么虫子,而该是一种灵物。 凡间总传说这小东西存于人体三位,每年都会从七窍中溜出,向上仙悄然汇报主人一年来所做恶事;而在各种玉简当中,也有类似记载。只不过写下记录的换成了上仙,自然不可能再有什么“向上仙汇报”一类话。 “三尸……是甚?”柱子在一旁开口问。 糯米和魃豹都通读玉简,自然见过三尸记述。可柱子以前在青泉峰只是个普通体修,按照山门规矩,甚至不能靠近存放珍稀典籍的阁楼。至于那些可供租借的典籍,又需要花费山门贡献点,哪里是杂役体修舍得翻看的。 “这可是个怪东西,就连上古玄修也没能弄明白是作什么用的。”糯米并没什么特别表示,反倒是牵起柱子的手,小声和他说起来,“即便是那些上古玉简,也没能说清此物缘由。只知他多生于人胸腔与小腹中,平日多是隐匿不出。即便修士使用内窥之术,也十分不易觉察。这些小虫在体内之时,毫无灵气,但在脱离主体以后,却往往能凝出灵光,甚至幻化出主体言行举止,才会有了‘向上仙汇报凡人一年行为’的传说。” 柱子听了,眉头顿时一皱,道,“我们体内也有?” “该是有的吧。”糯米也并不很确定,这话就说得有些迟缓。 不过,对他们而言,重要的根本不是自己体内有否这样的东西,而是这东西有什么用处,竟让魃豹不惜制造出一场混乱,悄悄将这东西抢过来。 魃豹并没有马上就对他们做出解释,反倒是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指缝间透出的光芒,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不是那群家伙的三尸。” 他这话无疑有些生涩,叫人听不懂。 糯米眉头轻皱,正打算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一下子回过神来,突然明白了魃豹话里的意思,顿时就将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她有些惊诧地望着魃豹,露出不太相信的神色来。 “你是说……是说……他们……”糯米的话讲得有些结结巴巴,几乎是傻望着魃豹。 三尸这东西,脱离宿主以后,可生存不了多久。一旦脱离,它们在外头游荡一圈以后,马上就会想办法再回到宿主身上。 而若同宿主距离太远,它们便会渐渐消亡。 没人知道这对宿主而言有什么影响,但能肯定的是——这三尸脱离宿主后,仍能将宿主行为言语都模拟出来。于是便有许多修士借着这样的法子,妄图窃取旁人心中秘密。 而这样的法子,也确实有效。(未完待续) 九百三十七 “这、这些……”糯米略一犹豫,还是将话说完全了,“三尸可不是那样容易就能窃取出来的,也收不得多久。他们这是从哪儿偷了三尸,悄悄藏着拷问么?”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三尸她虽没见过,却知道是怎样的。那东西没有自己思维,也感受不到痛苦,更不会因为消亡就产生恐惧。 那只是在人体内偶然凝聚而成的一团灵气郁结,可实在说不上能对它如何“拷问”。 魃豹瞥了糯米一眼,也没有同她在那词句上多做纠缠,只是微一摇头,道,“不,他们也没发现这东西。若是困起来的,光一个法术可不够将他们引开。” 糯米一想,顿觉此话有理。 三尸并不常自行脱离,可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否则各种经卷上,也不会相关记述。 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盯着魃豹的拳头。 想要知道三尸到底属于谁,又记录了什么,最简单快捷的方法便是看看这三尸所幻化出来的模样。 只见魃豹将拳头微微举起,平放到面前,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在拳头上点了点,穿花一样在拳上连点数下。那原本朝外四散的光芒就好像是碰到了什么壁垒一般,徒然一收,成了细细一个光团缠绕在魃豹拳边。 魃豹这才摊手。 五指一松,原先被困在拳里的东西摇晃着就想要飞到外头来。 结果那个细细的光点才刚扬起,就碰到了一处无形的障碍。它在魃豹手边左冲右突,却无法挣脱出去,看着倒叫人觉得有些可怜了。 不过。糯米克没心思去同情这三尸,眼看它出来了,赶紧就也将手伸了过去,隔空覆在了那道光芒上。澎湃的灵气瞬间就从糯米掌心中涌出,瞬间淹没了那左右挣动的光点。 光点原本只有个模糊的形体,好像山风再大一些,它马上就越好被吹散了一样。可随着糯米的灵气真元落到光点之上。它的挣扎冲撞就减缓了下来。甚至就连身上模糊的光芒也渐渐变得清晰,显露出了面貌。 这是一条胖圆的虫子,浑身看着肉嘟嘟的。但糯米知道,它并没有真正的肉身。它们的形态全都是根据宿主的状态和所接触到的灵气而展露模样。 它虽名为三尸虫,可却不真是虫子,现在竟变成一条悬在魃豹掌心的肉虫。当真叫糯米怔了怔。 不过,不论这小东西叫什么名字。又或是长成何种模样,糯米都不特别在意。她五指轻拢,就见魃豹掌心的小肉虫子已是被一种无形力量拿捏住,胡乱晃动着脑袋和尾巴。也不知道是在挣扎,还是在撒娇。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魃豹掌心,看着那几乎和糯米指尖一般颜色的小肉虫子。 “它是在仿着你手的颜色。”柱子小声讲。 “嗯。它还能幻化出宿主的模样,模拟宿主的声音呢。”糯米也应了一声。捏紧的指尖松了松。 就见那只本来还在左右晃动着的虫子突然一动,从半空中落了下去。但它的反应也相当迅速,还没落到魃豹掌中,就见它尾巴一摆,游鱼一样在空中翻滚转身,朝前蹿了出去。 只可惜他再怎样灵活,所能腾挪的范围也就唯有魃豹掌心上的一小圈位置。它迅速前蹿,可没能游上多远,就已经撞到了魃豹用灵气圈出的透明罩幕之上。 那一撞的力道显然不小,他们虽见不到灵气罩的模样,却可以望见那小虫子颠扭的身躯,一副撞得昏头昏脑的模样。 “这看着……不像能讲话。”柱子有些迟疑地讲。 没错,这看上去可不像是能开口讲话的生命,就是一只随时可以被捏死的小虫子。 “嗯,它们确实就是这模样,却也是能发声的。那声音不是它们用‘嘴巴’说出,而是一种灵气震荡。” 糯米一边解释着,一边又用指尖虚空一点。 就听见那只肉虫子浑身缩成一团,忽地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声响。 那是一句相当含糊不清的话,好像一个人在嘴里含了东西开口,十分别扭。他们都只能勉强听出那是人的语言。至于内容,那便没人能听明白了。 幸而那虫子所发出来的声音,也并不全是这种含糊的响。它的声音接连发出了几句以后,很快声音就开始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没一会儿,他们很快就听到了声音的内容。 那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嗓子,说不上什么特色,也不是他们熟悉的调子,听着倒像是更北一些的方言。 听不惯,却还不至于让人听不懂。 那是个更接近少年的嗓音,嚷嚷了两句以后,声音渐渐就平缓下来。而那肉色虫子体外,也笼罩起一层淡色光芒。它的外形慢慢融化,原本肉坨一样的虫子拔高拉长,在光晕中显出了人的模样来。 那果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修士,面上还有些稚气,带着些儿愤愤,急吼吼地喊着话,“要追不上了。我们这样的,拿什么去拦人。我倒不是怕死,可你们这样,还不是就白折腾。不想点法子,光是这么拦,肯定刹不住。” 几人都没做声,只是安静站在魃豹身侧,静静听着那个声音。 年轻修士的语调可也没有很好分辨。 只听他中间低声嘟囔了几句,紧接着才好像和面前的什么人争吵一样,伸手在虚空中做出一个揪人衣领的动作,好像还挥舞了一下拳头,向前不知是威胁还是真攻击的冲撞了番,声音才又继续传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边已经好像是压抑着了怒气,“你要是一意孤行,不光是害死你自己,还会让咱们所有人都给你陪葬,这你就对得住山门同道?拦不拦得住,这都是天意。你非要逆天而行,也不怕被天道一个滚雷劈炸!” “……这生的好大气。”糯米小声嘀咕了一句。 再接下来,那肉球所化的年轻修士就好像被什么人拉扯开又控制住,一直按在了地上。他很是不甘心地挣扎,却到底还是被拉远,连声音都跟着低了下去。 这荧火的小肉虫子只能拟化出宿主的模样言行,却没办法连同周围的事物也一并幻化出来。于是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好像是在看默剧一样,看着那修士被推搡拉扯,然后扭头四顾,仿佛是在听四周的人劝说。(未完待续) 九百三十八 所有人静静看着这场“表演”,眼看着年轻修士被重重压制,最后劝服。在这过程当中,他再没发出过任何声响。 三尸虫是种古怪的东西,一旦幻化成了宿主的模样,便会完整地将宿主先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毫无遗漏地表现出来。如今它没发出一丁点声响,显然是宿主在这被制服的过程中,也全然没有发出声音。 这对一个被压制的人而言,有些太不可思议。 “中了禁言咒术。”魃豹说得相当自信。 糯米也跟着点了点头。 寂静的表演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年轻修士在地上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反手擦了擦下巴,突然说了一句低沉的话: “相当第二个玄天阁,你们就去吧。” 画面到此戈然而止。 这样的中断太过于生硬,好像在灵气之上突然罩住一片黑布,将所有光和灵气和画面都挡住。以至于糯米都忍不住晃了晃手掌,五指稍微收紧,去捏住那只已经瘦了一大圈的三尸虫。 虫子还在,被糯米一捏,就又甩动着挣扎了一下。 但它现在已经变成相当凄惨的模样,不但身子细瘦了一圈,就连原本散发出的那股光芒,也都熄灭大半,变得像是风中残烛一样。 想来是体内原本蕴含着的灵气已消去大半,再也无法维持自身形体。 只是,既然它还蕴含灵气,还能凝聚,方才的终止就不可能是因为后继无力。 “大概就是那时候从宿主体内落出来的吧。” 这样的猜测,倒也相当接近事实。 而在这一段回忆之中。唯一又价值的,也不过是“玄天阁”三字。 但仅是这样些儿内容,却还不足以让人将这次追捕同玄天阁扯上关系。说不准那个年轻修士就较为熟悉玄天阁呢。 “总归知道这些半路上潜着的不是玄天阁的人。”魃豹只能这样落定论。 “瞧着衣服就不是了呀。”糯米摇摇头,“不过你说的也是,衣服可以脱了再穿上,那小修士话里的意思却很清楚。至少在他身边,没有玄天阁的人掺在里边。但既然他提到了。玄天阁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问题在于——玄天阁在这里边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糯米原本是追着田甜而来。后来得知在这山道上还有叶梵的行迹,才渐渐开始对这又生出了点儿关注。 如今既然得知可能还有玄天阁的参与,她自然更是在心中生出无数盘算。 其他人纵然不知道糯米心中所想。但却也看出了她态度的变化,也都纷纷安静下来,看着糯米会有什么推断。 糯米也不管周遭的人心中想法,已是静静陷入沉思。 她本就觉得当初玄天阁被毁并不简单。背后恐怕大有文章。只不过后来一阵打听,除了些玄乎的说法以外。就再没有得到更多。她也不是对玄天阁有多深厚感情,可说更多是好奇,自不会再多作追究。 他们这群人都已经踩在玄天阁的旧址上了,却还从不曾想过。此间主人可能还并不曾全灭。 “玄天阁……玄天阁……”糯米摸着下巴,不经意地低喃出声,“咱们好像都有些疏忽了。玄天阁确实已经破败。可那些玄天阁当中的修士,还并没有死尽。先前我也见过自称从玄天阁中活命下来的修士。只是没有很在意,却没料到如今还能见到玄天阁的痕迹。如果当初那人说得不错,这些玄天阁中活命的修士,甚至可能面目全非……” 说道此处,糯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她一直没有认真学过卜算,只能说是对此道略有涉猎。可这时候也还是不禁轻捻指尖,就好似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算出幕后的脉络。 魃豹跟得糯米久了,很是清楚她的能耐。见她摆出个算术的姿势来,便摇了摇头,问,“你这能算出东西来?” 糯米没有马上回答,当真轻动指尖,许久以后才有些泄气扁扁嘴,“……什么都算不出来。” 她到底对这毫无研究,实在为之奈何。 但这自然不会影响糯米继续研究那只小小的三尸虫。 虫子如今已经没有了充足灵气,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消散着。它这样的习性,简直就如同是离体的魂灵一样,所以有许多修士戏称这小小的三尸虫做人体内的第二魂灵——甚或那些凡人,体内本没有魂灵,这就像是他们的魂灵一样。 只是,魂灵还能找到寄身之处,这些小虫子们却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于是徒劳地扭动挣扎,最后无奈消散。 ——嗯,倒也说不准这些东西有没有“无奈”这样的情感。 这样的小虫子本应再没什么用处,糯米却还是取出了个玉瓷瓶,将它小心地放到瓶子里边去。她这样仔细的动作,看得魃豹都是眉头轻挑。 糯米却没多说什么,十分顺当地就将那个玉瓷瓶又塞回到了怀里,这才抬头环视众人,然后讲,“咱们这一路向前追赶,原本的目标是田甜一行,但如今恐怕早生出无数变数。你们跟着我,我也不会像对旁人一样赶你们走。各自注意些就是了。” 众人点头。 此时还紧跟在糯米身边的,全都是些和她魂灵相连的家伙。即便她将人赶走,但只要她一出事儿,不管是灵莲仙子还是魃豹,乃至是柱子都会有所感应,甚至危及性命。既然如此,倒不如全就跟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不管咱们看到什么,这路还是照样要走下去。” 糯米细声地说了一句,里边含着满满的感慨。 没有人再多说什么。 他们这一路过来,遇到的怪事有许多,也不在乎现在的这点。糯米决定继续前行,几人也都默默听命,再没多说什么。糯米瞧着这群家伙,也不免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倒希望这群家伙能有点儿别的回应。 说不准,他们的想法也能有什么帮助。 可—— “没办法,谁叫他们本也不算是健全的魂灵呢。”糯米摇摇头。(未完待续) 九百三十八 猜想 山风愈发凛冽。 柱子仍旧是走在最前头,领着糯米默默往山顶攀登去。 几位灵莲仙子早就被糯米收回,如今就只剩下柱子、糯米和魃豹三人在山路上前行。 山道崎岖狭窄,只剩下他们三人的身影以后,路途就好似被拉得格外细长,了无尽头。 藤小桥曾想要跑到外边来,和他们一块儿在路上走,也被糯米拎了回去。 “山道这样险,怎能让你自己走。” 糯米简直是一瞬就拒绝了藤小桥,让那小娃娃憋出了一张气鼓鼓的脸蛋儿,却还是十分坚决地就将她塞回到了缥缈幻境里边去,丝毫不管藤小桥那张皱成了包子的小脸。 “让它在外头……也无碍。” 柱子见到藤小桥那满脸可怜的模样,倒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那怎么成。”糯米一边说着,早就将藤小桥给塞了回去,才跟着扭脸看向柱子,“我可不想在这半路上还得看着她。这一路过来,总以为能平平稳稳,可现下……我不怕它遇到什么麻烦,倒怕它反给咱们添麻烦呢。” 柱子一愣,没想到糯米会这样讲,话便根本接不下去了。 糯米也没有等他回话的意思,伸手拉起柱子,继续慢悠悠地往山上走去。 只不过,她再走在山道上,就再没了往日那种闲散模样。她不光是单跟在柱子身后走,每走一段距离,就会拉着柱子的手,让他先停下,施放一个古怪的法术。然后沉吟许多,才又继续往前走。 柱子能感受到空中法术的气息,但他法术本就不在行,也没能感受出具体是个什么法术,更不可能得知法术的效果。 柱子并不是多嘴之人,心中略感疑惑,到底没多说。就只是静静在一旁看着。 糯米的脸色出奇严肃。以至于就连魃豹,也觉得这种时候,最好是不要多问。就由得糯米去料理就是。 这样磨磨蹭蹭地朝前走,在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才走了一小段路程。 后边的修士没有跟上来,前头也不见有任何人迹。可就真真是站在一片荒芜空寂之上。 糯米磨蹭许久,这才终于缓缓舒了口气。她犹豫了一下。有些害羞地转头向柱子笑笑,小声开口,道,“我这是……也不知前后状况几何。便想着……也是看看前头状况。” 柱子静静听着糯米讲,也不插话,等糯米都说完了。这才点了点头。 他到底还是没弄懂糯米做了什么,却也觉得自己没必要都懂。 糯米懂了。不就相当是他懂了一样,并不碍事。至于糯米说话,他倒是爱听。 等那边解释完了,柱子还是那副不懂声色的模样。糯米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也抿嘴笑了笑。就是柱子不开口,她也大致明白这师兄的心思,忍不住又再轻声讲道: “师兄若是有兴致,我大也可将这法术教师兄,往后自用了就是。” 柱子这才摇摇头,略微带了点儿笑地轻说,“你懂就是。” 糯米一听,便也明了柱子心思,扭头瞥见后头跟着的魃豹,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二人不再有多言语,静立了一会儿,等糯米又将那法术彻底收了,才又开始缓缓上路。 知道了糯米这样小心翼翼的心思,就连魃豹也在路上十分注意,更不要说是柱子了。不过,糯米先已用过法术,他们二人倒不必太在意法术波动,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可能出现的生人身上——就是那些没在使用法术的家伙。 糯米先前还没察觉,等发现这二人的小动作,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便道,“你们倒是想想,不施法术,在这山道上可还能走么?” 柱子只是略微一笑,并不答话。 魃豹却甩了甩头,一指柱子,“他可不就是。” 糯米没想到他这样讲,倒是一下怔住。 “师兄……和旁人自是不同的。”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确实不一样。 柱子本就是个体修,又历经磨难,先是被炼制成蛊人,后来才被糯米以药液炼化肉身。若要说这身体,早就不在寻常人的范畴里边。就是拿法术来乱轰,都不定能伤到柱子分毫,更不要说只是这山道上的无序寒风。 糯米能够轻松走到这山腰上,固然因为她本身修为凝练,可另一方面也是因着柱子在前头抵挡如刀山风的缘故。有了柱子这一遮,她在道上走的也就轻松许多,无须用法术去庇护身体。 可要说还有别的修士能拥有柱子这样结实的身躯,糯米可就有一百个不相信了。 魃豹只是勾勾嘴角,并不再多说。 看着魃豹那副神情,糯米自己静静一想,却忽地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想起了路上捡到的木魁。 不是人人都能同柱子一般天赋异禀,可像木魁这样的木灵傀儡,虽是罕见,到底不过是奇物,终究能有他人拥有。更何况,像是木灵傀儡一类的奇物十分繁多,修行者在修真界待得久了,多少也能有些奇遇。宝物在手,突破小小一条山道,也属正常。 她可不怕这山道变换,只担心—— 糯米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那些走在山道之中的修士,才是更可怖的存在。 虽然如今无力考究对方目的,但糯米心中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三尸虫为她展现的画面。 她可不认为三尸会无缘无故就从宿主体内脱落。那个三尸离体的年青修士,必定是遇到了什么状况,才会使得三尸脱离。 更何况,他的三尸可是落在那群守夜修士当中。要说他们之间没有一点儿关系,糯米是绝不相信的。 三尸都已脱落,人即便活着,恐怕也难以称得上是大好。 可就是这样,那些守夜的修士都没有显出一丁点儿的异样和沮丧,全然不像是遇到了什么状况的模样。 若是有修士重伤,若是受伤修士就在他们之中,而他们却毫无表示—— 动手的,恐怕就是那群家伙。 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唯有谨慎与警惕,是不是表明他们实际并不害怕这条山道的神通。因为他们知道,所有加害,都是能被他们自己所控制着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