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殿下》 第一章 当今天下由三大霸国鼎立,分别为北岳、南凌、西良。 由于相互牵制、彼此制约,这三国多年以来还算是相安无事。 可就在十五个月前,西良大将军宇文泰居然率四十万大军,正式向北岳宣战,由此展开北岳和西良之间,史上的第一场大规模战争。 北岳大元帅齐晟天率领麾下两员大将秦越和萧放,以及三十万大军前往边境对抗西良大军。 历经一年多的时间,成功退敌。 只是这场战役虽然胜了,结果却是两败俱伤。 因为在与西良对敌时,居然有人私放消息给宇文泰来换取荣华富贵,导致北岳大军伤亡惨重之外,主帅齐晟天还险些命丧黄泉。 幸好萧放搭救及时,才不致酿成更大的灾难。 打退西良之后,齐晟天立刻率领大军回到京城,并着手调查私通敌国的奸细。 不出数日,各种证据的矛头,竟一致指向齐晟天最信赖的心腹之一秦越。 这个结果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秦越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五岁时被齐晟天收养为义子,这些年来,齐晟天对他可谓是视为己出。 不但教他习武练字,更提拔他为北岳赫赫有名的一员大将,没想到他居然吃里扒外。 事后,齐晟天派人查探才知道,原来秦越的亲生父母是西良人。 他的父亲是西良有名的绸缎商,二十年前,带着他到北岳做生意,不料路遇歹人,父子俩因此失散,他便成了流落街头的小乞丐。 这些年来,秦越虽然被齐晟天带在身边悉心栽培,可心底始终记恨着北岳曾带给他的种种灾难。 在他看来,北岳是个野蛮又残暴的国家,如果不是这个国家,他和自己的亲爹也不会失散。 所以此番北岳迎战西良的时候,秦越便故意将义父拟定的战略卖给西良大将军宇文泰。 这事引起的后果十分严重,若不是北岳挽救得及时,恐怕真会败于西良之手。 为此,朝廷震怒,誓要将秦越处以重刑。 当他发现事迹败露之后,连夜整理家当逃出京城。 朝廷当即颁布悬赏令,缉拿秦越归案。 就在九天前,狼狈出逃的他,终于被素有玉狐狸之称的赏金猎人逮住送往当地官衙,如今人已经押解回京,关在刑部大牢。 议政殿,是北岳太子东方政,每日召集群臣商讨国事的地方。 自从当今圣上德祯帝东方曜在半个月前,带着他的皇后秦素珏出宫微服私访之后,朝中大小事务,就全落到当今太子的头上。 今天有早朝,大清早天还没亮,文武百官便已聚在议政殿,等候太子殿下的到来。 别看东方政年纪不大,自从他在七岁那年被立为太子之后,这些年来他的言行举止,无不受到众大臣的赞扬和推崇。 而今日早朝议论的主题,便是如何惩治秦越这个狼心狗肺的卖国贼。 众臣七嘴八舌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一时间,整个议政殿被此起彼伏的讨论声所充斥。 坐在首位的东方政,从头到尾都绷着俊脸,默不吭声的听着底下臣子们旁若无人的声讨着秦越的种种恶行。 当某大臣提到玉狐狸这个名号时,他的双瞳不经意间竟紧缩了下。 小顺子是打小便跟在东方政身边的内侍,此时见主子神情越来越冷,心知主子这是不高兴了,便用力咳了一声,提醒众大臣适可而止。 以齐晟天为首的文武大臣,这才惊醒,急忙望向首位上的太子殿下。 东方政今年二十有三,容貌俊美、气质绝佳,继承父母长处的他,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由于自幼便被立为太子,长期接受帝王学,身上有股浑然天成的尊贵霸气。 虽然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可眼中的睥睨神态,却令众人不由自主的便想对他俯首称臣,心生敬意。 还是左丞相徐远达反应迅速,急忙拱起手,恭敬道:「殿下,如今秦越已经被押进刑部大牢,铁证如山、罪证确凿,依我朝律例,通敌卖国者,当被处以凌迟之刑,株连九族,无可饶恕。」 说到这里,他看了微微挑眉的太子一眼,又说:「但基于秦越乃孤儿出身,又是齐将军将其抚养长大,所以经过一番商议之后,臣等认为,此次秦越的罪责当由他一人承担。凌迟,是对他的最终处决方式,若殿下没有异议,便于下月月初之时交由刑部主审监刑,以正国法。」 话落,其余大臣顿时出声附议,希望太子能尽快做出决定,将秦越这个卖国贼施以极刑。 一直没吭声的东方政睨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齐晟天的脸上。 「秦越既然是齐将军一手提拔的将士,这事便由齐将军亲自定夺吧。」 齐晟天突然站出来,一头跪倒,神情悲怆道:「老臣待秦越如同亲儿,没想到抚养他二十年,竟险些给我北岳带来灭顶之灾。殿下今将最后的裁决权赐给老臣,老臣不甚感激,至于秦越……」 顿了顿,他长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就依诸位同僚之意,判处凌迟,由刑部执行国法吧。」 他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平日里和他私交不错的几位大臣都能从他脸上看到一抹难掩的悲伤。 虽说秦越这回的确犯下滔天之罪,可众人都知道,秦越与齐晟天当初的关系甚至比亲父子还亲。 而且秦越此人聪明机警,在齐晟天的一手栽培下,也曾为北岳立下赫赫战功。 没想到这么一员年轻虎将,最后居然变成卖国贼。 众人不胜欷吁的同时,也都为齐晟天感到悲哀。 一旦秦越真的被凌迟处死,这世上最难过的,恐怕就是他吧。 见齐晟天神情难掩悲伤,太子便朝贴身太监使了记眼色,小顺子十分机敏,急忙走上前将齐将军扶起。 东方政宣布,「既然齐将军和诸位大臣没有异议,这事就依齐将军的意思执行吧。」 文武百官急忙口呼太子英明。 这时,礼部尚书吴映荣突然出列禀告,「殿下,还有一件事,老臣不知当提不当提?」 东方政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说:「吴爱卿有什么事,尽管道来便是。」 吴映荣急忙说明,「自从两年前太祖永炎帝的陵墓遭盗墓贼挖掘,并盗走永炎帝口中所含的定魂珠之后,这两年来,我北岳朝野始终动荡不安。先是接连数场天灾爆发,紧接着,一向与我国井水不犯河水的西良居然发动战争,搞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曾有高人看过永炎帝陵墓的风水,说那地方虽是龙潭宝穴,可若没有那颗定魂珠加以镇压,周遭妖孽便会出现作乱,影响我北岳的国运。」 说到这里,吴映荣顿了一顿,「殿下,虽然江湖术士的话不足以完全采信,可那颗当年陪葬永炎帝的定魂珠,的确是我北岳镇国之宝之一。如今那些胆大妄为的盗墓贼尽管已经被绳之以法,可被盗走的那颗定魂珠却始终下落不明。」 其他臣子纷纷点头附和。 两年前永炎帝陵墓被盗的事,的确在朝廷引起不小的骚动。 事后,朝廷派出大批人马对这些盗墓贼展开地毯式搜索,那十几个盗墓贼,几乎在一夜之间被捕进大牢。 可惜被盗走的大批陪葬品已经被卖入黑市,尤其是那颗价值连城的定魂珠,早被转手卖了个好价钱。 虽然朝廷很快便着手寻找这批被盗走的陪葬品,但直到今日,那颗定魂珠的买家始终没被捉到。 吴映荣的担忧虽然有些可笑,但这两年来,北岳的确天灾人祸不少。 如果那颗定魂珠真能影响到北岳国运,那么眼下朝廷的确该派人将失踪的定魂珠重新寻获埋进皇陵底下。 一脸慵懒姿态的东方政在轻啜了一口热茶之后,开口询问:「既然诸位觉得那颗定魂珠与北岳国运有关,那么,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尽速将定魂珠寻获?」 吴映荣躬身道:「老臣认为,素有玉狐狸之称的赏金猎人,虽然在行内开价极高,可这些年来,他却是众多赏金猎人中最不可小觑的一位。殿下,不如直接将这事委托给玉狐狸来办,岂不是省事?」 闻言,东方政的脸色再次阴沉,捏在茶杯上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微微收紧,他的唇边掀起一记嘲弄的讽笑,反问:「事事都要靠赏金猎人来办,难道朝中已经没人可用了吗?」 说着,他将茶杯放到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起身,他冷冷的看向众人,神态倨傲道:「如果我北岳的捕头连一颗定魂珠也找不回来,那么他们也没有资格再继续领薪加俸,享受朝廷给予的种种待遇了。」 一口气说完,他重重一哼,理也不理众大臣的呼唤,头也不回的甩袖离去。 太子殿下的突然发难,令文武百官陷入深深的恐惧中。 东方政这个人,脾气不见得有多好,但身任太子之职,在群臣面前,他一向优雅淡定、是非分明,且处事公正。 虽说朝廷过度依赖赏金猎人捉捕要犯的行为的确不妥,可玉狐狸的本事却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没想到吴映荣的提议刚刚出口,便招来太子殿下的怒气。 眼看太子殿下气呼呼的甩袖走人,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被这一出搞糊涂了。 当今帝后东方曜和秦素珏,一直是北岳的一则神话。 二十几年前,东方曜登基时,曾郑重的昭告天下,此生此世只娶秦素珏一人为妻,终生不再娶妾纳妃。 这誓言发出之后,历经二十多年的时间考验,德祯帝果然信守承诺,将一夫一妻制实行得彻彻底底。 他们膝下共育有四子三女。 依序为长女东方华、次女东方钰、长子东方硕、次子东方政、三女东方慧,三子、四子是双胞胎,分别叫东方瑾和东方昱。 原本太子之位的最初人选是大皇子东方硕。 可是二十多年前,秦素珏怀他时,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一命呜呼,为了爱妻的性命,东方曜不顾她腹中胎儿的安危,对她狠命用药。 结果,她的命是保住了,可腹中胎儿却因为那些药物的副作用,出生后身体始终孱弱。 为此,这对天家夫妻真是想尽一切方法,广选天下名医来给长子医病。 二十年前,一位老神医突然现身宫中,说他有办法将大皇子的病医好,但代价是—大皇子必须认他当师父,并伴他养老直至送终。 帝后虽然心有不舍,可为了长子能够平安的活下来,只能忍痛将他交给那位老神医抚养照顾。 长女东方华、次女东方钰当年分别嫁给文武状元。 三女东方慧则与南凌皇朝的太子苏傲辰和亲,成了南凌皇朝未来的皇后娘娘。 三子东方瑾和四子东方昱是两个奇葩,一个喜欢习武,一个喜欢兵法,两个小家伙在六岁那年,被秦素珏的师叔一眼相中,认做徒孙,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本领。 唯独二皇子东方政,由于承袭他父皇德祯帝的德行与能力,七岁被立为太子之后,便一直留在宫中接受帝王教育,并深受文武百官的拥护和爱戴。 只是这位太子殿下,今年都已经二十三岁了,偌大的太子府却连一个女主人都没有。 第二章 几年前,倒是听说太子喜欢过一位姑娘,两人都已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后来也不知道那姑娘犯了什么过错,惹得太子大怒,婚事取消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从此不相往来。 当时不少大臣觉得这是个机会,希望自家闺女能够嫁给太子成为未来国母。 可是万万没想到,自从宣布取消婚事之后,这些年来,太子一直没有大婚的想法。 有不少大臣私下向皇上谏言,希望太子早日成亲,为皇家开枝散叶。 可皇上却笑着对众臣说,自己膝下的几个皇子公主,婚事都由他们自己做主。 言下之意,若太子不想娶妃,他这个做父皇的也不会多加干涉。 事实上,帝后的开明教育众臣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当年太子以想贴近百姓为由请求出宫建府时,两人也是一口应允。 大臣们个个无语,只能私下盼着太子早日想通,给自己才德兼备的闺女一个机会。 从议政殿怒冲冲离开的东方政,此时的心情实在不够美妙。 在御书房看了会奏折,便脸色不悦的将奏折摔到书案上,嘴里骂着,「都是些废物,朝廷每年支出大笔俸禄养他们,却连区区一个盗贼都抓不到,既然一个个都已经无能到这种地步,还留着做什么,干脆滚回老家种田去吧!」 旁边正拿扇为他扇风的小顺子,急忙倒了杯清茶递上,「殿下又何必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气坏身子呢,这天下之大,到处都有不平之事,如果殿下事事操心、劳神费力,到最后吃亏受罪的还不是殿下您自己。」 东方政哼了一声,接过茶杯啜了两口。 闭上眼,「赏金猎人」四个字便映入脑海。 这几年来,不少朝廷钦犯都是仰赖赏金猎人来捉捕,虽然支付出去的银子只是国库中的九牛一毛,可想到朝廷如此无能,心中一团怒火便腾腾烧起。 最令他不悦的就是,那该死的赏金猎人名字,总会不由自主的浮现脑海,挥之不去,经年累月的,竟成了他心底的魔。 想到这里,他突然起身,对贴身太监道:「今儿个的奏折就先批到这里,没批完的,都送回太子府吧。」 说罢,步出御书房,直接出了皇宫。 福安和福康,是他从小就带在身边的贴身侍卫,立刻跟上。 太子府距皇宫不到二里地,主仆三人骑马回太子府。就在这时,街道上竟然发生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黑衣男子飞快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不少卖菜的摊子都被他给撞得七零八落。 没等东方政等人回过神,不远处的屋顶上,一抹瘦削高的白色身影便施展傲人的轻功追来。 那黑衣男子见状,惊慌的准备转身逃走。 这时,那白衣身影跃下屋顶,一脚踩上骑著白马的东方政的肩头,足尖一跃在空中一个翻转,接着鱼跃龙门似的直奔黑衣男子飞身而去。 几个招式攻过去,黑衣男子被一脚踹翻在地。 他一个鲤鱼打挺正准备起身逃窜,那白衣人旋身一脚,又将他踢倒在一个卖冬瓜的摊子上。 不给他起身的机会,一条绳索干脆俐落的将他捆了个死紧。 在场的老百姓无不对这白衣人的功夫惊叹不已。见过功夫好的,但好到这种程度,那就真是世间一绝了。 与此同时,街头跑过来一队官兵。 白衣人一把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黑衣男子丢到官兵面前,神情倨傲道:「江州犯人朱永福,曾犯下十七宗杀人重罪,三个月前朝廷贴榜追捕的通缉犯,现下已被逮捕,将他送进大牢关起来吧。」 那群官兵的领头闻言,抱拳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白衣人不卑不亢的拱拱手,「在下赏金猎人玉狐狸,稍后,自会亲自到府衙向大人讨赏。」 话出口后,在场老百姓顿时炸了锅。 这可是北岳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 民间早有传言,玉狐狸出手逮人,几乎是十拿九稳,任其生了双翅,只要被玉狐狸盯上,绝对是难逃法网。 此时玉狐狸本人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几个离得近的,忍不住开始打量玉狐狸的样貌。 长身玉立,一袭月白长袍衬得他五官俊美逼人,如同谪仙下凡。 他年岁不大,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如此年纪竟有这般成就,真的是后生可畏。 至于朱永福,的确是朝廷几个月前便发出通缉令要逮捕的钦犯。 如今这恶人终于被缉拿归案,也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就在老百姓暗自称奇的时候,不知从哪冒出两个身手敏捷的男子,一人一条胳膊,将玉狐狸的手臂反扭过来。 玉狐狸眉心微皱,不解道:「两位兄台,这是何意?」 这两人,正是东方政的贴身侍卫福安和福康。 其中一人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虽然捉捕朝廷钦犯是功劳一件,可是……」他的目光移向不远处傲然骑在白马上的男子,「脚踩当今太子的肩膀,按北岳律例,这属大不敬之罪。我不管你是玉狐狸还是纸狐狸,既然冒犯了天威,眼下便同我等去刑部走一趟吧。」 玉狐狸顺着对方的目光向白马上的人望去。 年轻而俊美的东方政,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周围的老百姓得知这个马上的男人就是当今太子殿下,呼啦啦跪了一地。 东方政冷冷看着被福安和福康钳制住的玉狐狸,唇边逸出一记嘲讽的冷笑。突然,他甩动长鞭,抽了马屁股一记,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望着他背影的玉狐狸无声的笑了笑,回头对福安福康道:「不是要将我送去吃牢饭吗?走吧!」 福安和福康不约而同投给他一记同情的眼神,便将人直接押走。 两天之后,东方政驾临刑部大牢时,赏金猎人玉狐狸,正悠闲自得的躺在牢房的茅拿堆上,姿势不雅的交叠两条长腿,哼唱着一首民间小调。 看到这一幕,他气得脸色都变了。 狱卒见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急忙跪在地上磕头迎接,顺便用力咳了几声,提醒被关在牢里的那位也该适可而止。 虽然玉狐狸犯下不敬之罪被关了进来,但在刑部当差的牢头,对赏金猎人玉狐狸还是十分祟拜的。 所以当玉狐狸被太子的人押来刑部关进大牢的时候,这些狱卒都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本来嘛,玉狐狸之所以会踩了太子殿下的肩膀一脚,那也是为了捉朝廷钦犯。 这些年来,若没有玉狐狸从旁帮着朝廷捉拿要犯,中央和地方的官员,可就要焦头烂额了。 正哼着小曲自娱的玉狐狸听到牢头的咳声,慵懒的向牢门口扫去一记目光。 当看到身着华服且容貌俊美的太子殿下时,他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慢条斯理起身,走到牢门口,朝东方政行了个大礼。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东方政冷冷看着牢里的人,「这刑部大牢,住得可还舒服?」 「回殿下,目前来说,还算不错!」 「既然觉得不错,从今以后,就把这里当成家,好生住着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玉狐狸不疾不徐道:「殿下今日前来探望草民,难道就是想亲口对草民说,让草民从此以后将刑部大牢视为自己的家?」 东方政侧过脸,看了对方一眼。 玉狐狸不卑不亢又说:「好歹我也是深受朝廷重用的赏金猎人,虽然之前为了捉捕犯人,不小心踩踏了太子尊贵的肩膀的确是草民的不对。可如果太子真的因为这件事将草民终生监禁在此,怕是传扬出去,对殿下您的名声会有所损的。」 这番话及时拉回东方政的脚步。 他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盯着牢里的人,半晌后,突然掀眉道:「你这是在为自己求情?」 「草民只是就事论事。」 「好,既然你想就事论事,本太子就和你就事论事!」 他脚步踅回,倨傲的看着明明对自己卑躬屈膝,可神情中却无半分恭敬的家伙道:「按我北岳律例,折辱皇族是砍头重罪,就算你当时的所作所为是为民除害,可功过相抵,本太子赏你一顿板子,也绝对不冤枉。」 说到此,他冷笑一声,「想要出这道门,行!只要你挨过五十大板,就能换得自由之身,怎样,这个惩罚,还算是公平公正吧。」 「草民触犯太子殿下的威严,挨打受罚本就是罪有应得,不过嘛……」他自负的笑了笑,又说:「草民想到另一种将功抵过的方式,不知太子想不想听?」 东方政微眯着双眼,忖度对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只见玉狐狸从怀里摸出一只做工精致的锦盒子,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的将锦盒打开。 当看清盒里装着的东西时,东方政脸色微微一变。 玉狐狸笑道:「这枚定魂珠,乃两年前在永炎帝陵墓丢失的那一枚,听说自从这枚珠子遗失后,北岳国运急转直下,朝廷暗中派人寻找它的踪迹却始终无果。」 说到这里,他还故意卖了个关子。「不知这枚定魂珠,可否换得草民的人身自由?」 东方政被其自负的模样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在对方极度无辜的表情中,他示意狱卒打开牢门。 玉狐狸慢悠悠走出来,双手奉上定魂珠。 他冷冷的不发一语,迳自盯着玉狐狸,末了他一把将对方手中的定魂珠拿了过来,「你走吧!」说完,他转过身,向刑部大牢外走去。 慢吞吞跟在他的身后,玉狐狸一直跟到外面,亲眼看着对方上了软轿,才加快脚步,在轿旁问:「殿下难道就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闻言,东方政掀开轿帘瞪他一眼,目光中绽满危险之意。「趁本太子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他也不恼怒,反而故意凑近道:「可是殿下,草民有事想同太子商议。」 东方政面无表情的瞧他一眼,「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吗?」说罢,他对轿夫吩咐,「起轿。」 玉狐狸迈着优雅的步子跟在轿子后,也不管对方的冷言冷语,迳自说着,「殿下,你听我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嘛,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此番我刚刚踏入京城没几天,便与殿下重逢,难道殿下不觉得,这根本就是老天爷的安排,给你我之间制造机会吗……」 听了这话,东方政脸上的表情只能用阴沉和愤怒来形容。 见自己的示好始终没换来对方的回应,玉狐狸不屈不挠的又继续叙旧。 不知不觉,一轿一人,走出整整一里路。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东方政突然听到轿外传来一群女人的叽喳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其中一个女人嗓音娇软的说:「哟,这是谁家的公子爷,生得可真俊俏。」 「公子,这天气炎热,不如上咱们牡丹楼坐坐,喝杯凉茶,再找几个漂亮姊妹陪公子聊天解闷吧?」 听到这里,东方政伸手掀开轿帘。 就见刚刚还跟在自己轿子后面的玉狐狸,不知何时被一群年轻貌美的姑娘拉走了。 仔细一瞧,不远处的硕大牌匾上写著「牡丹楼」三个大字。 他脸色顿时一变。这牡丹楼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据说楼里的姑娘个个貌若天仙、多才多艺。 可恨的是,玉狐狸一张俊美的脸上,居然堆起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由着那群姑娘拉进牡丹楼。 第三章 看到这里,东方政忍无可忍的叫人停轿,在玉狐狸的脚丫子即将踏进牡丹楼之际,一把将其揪到自己面前,并当着所有姑娘的面,扯掉玉狐狸头上的玉簪。 转瞬间,就见一头柔长的墨发在风中飘扬开来。 再仔细一瞧,之前还挂着潇洒微笑的玉狐狸,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绝色大美人。 东方政对着玉狐狸的耳朵低吼道:「姜珞臻,扮男人的把戏,你到底还要玩到几时」 赏金猎人玉狐狸的真正身分其实是个女人,天底下知道这秘密的人虽然极少,却不代表没有,当今太子东方政,刚好就是其中的一个。 被他当众揭穿性别的玉狐狸,真正的名字叫做姜珞臻。 比起寻常姑娘,她身材高、五官绝美。换上男装之后,俊俏中不失英气,自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长发披落的那一刻,女性特有的娇柔妩媚又都尽显无遗。 牡丹楼的姑娘被这幕公子变小姐的戏码给吓了一跳。谁能想到,刚刚还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一转眼,就变成女人呢。 而姜珞臻也不恼怒,唇边勾起戏谑的笑容,她促狭道:「殿下终于肯开金口和我说话了?」 他冷冷瞪了她一眼,一把将手中的玉簪扔到地上,转身,就往停轿处走去。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想与殿下商谈,你我之间好歹也算得上是旧识,难道这点情面,殿下都不肯给我吗?」 走到轿旁的东方政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姜珞臻,如果你没失忆的话,应该还记得,两年前我亲口对你下的那道命令—有生之年,不准再踏入京城一步,不准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我之间,已经形同陌路人,不再有任何瓜葛。」 说完这番话后,他掀开轿帘,侧过脸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这回你为捉拿朱永福而出现在京城,我不同你计较。不过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今生今世,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话落,他踏进软轿,放下轿帘,摆明不想再和她多说半句。 不理会旁人诧异的目光,姜珞臻迳自走到轿前,喊道:「太子真的如此绝情?连话也不肯与我多说一句?」 旁边看热闹的那些牡丹楼的姑娘早就看傻了眼。 男人变女人的戏码已让她们大吃一惊,没想到刚刚从轿里走出来的那个长身玉立的贵公子,居然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也难怪旁人猜不出东方政的身分。 虽然贵为一国太子,他平日里做人却极为低调。 若非大型仪式,他极少会在宫外穿太子袍招摇过市。就连身边随身的侍卫,也只有福安和福康两人。 所以平日里他骑马乘轿出现在京城大街小巷时,他人都会以为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 谁能想到,堂堂太子殿下,出行时竟会如此轻车简从。 面对姜珞臻的问话,东方政丝毫不给她留情面,冷声斥道:「滚开!」 无情的驱赶,并未令她退却,她倨傲的抬起下巴,「太子若不想背负枉杀无辜的骂名,今天最好听我把话说完。」 「我说滚,你听不懂吗?」 「你真的让我滚?」 东方政的回应是一阵沉默。 姜珞臻叹了口气,「好吧,既然殿下不想见到我,我也不再勉强。」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没想到刚走出数步,手臂就被人给揪住。 她满脸无辜的看着抓着她的福安和福康,顺着两人的视线,又望向轿旁冷冷瞪着她的男人。 蓦地,她唇边荡起一抹轻笑,揶揄道:「殿下不是让我有多远滚多远,如今我都决定要滚了,殿下命人抓着我,又是何意?」 再次见到姜珞臻,让东方政的心情变得复杂而又烦躁。 要她滚,那是他的一时之气。 可她真的滚了,他又心生千百个不舍。 福安和福康对姜珞臻并不陌生,他们自幼就跟在太子身边伺候,对主子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代表的意思都摸得清清楚楚。 刚刚姜珞臻决定离开的那一刹那,轿帘掀动了下,两人就知道主子并不想让她就这么走掉,所以才在主子出言下令之前,将人给拦下。 东方政神色纠结的看了姜珞臻良久,最后冷冷道了一句,「把人捆了,带回太子府。」 福安和福康忍不住再次向姜珞臻投去一记同情的目光。 得罪谁都好,如果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这皇族贵人,还是少惹为妙。 虽说姜珞臻是被人给硬生生捆到太子府,但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消减半分。 她就知道,政嘴硬心软,嘴里说着要打她、骂她、不理她,到头来,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太子府位于京城的繁华地段,府门守卫森严,彰显出皇族的威势。 自从踏进太子府之后,东方政的脸色始终紧绷着。 太子府当差的下人尽管早就知道自家主子不苟言笑,但严肃成这样,却也是极少见的。 进府之后,被五花大绑的姜珞臻就让人给关了起来。 按福安和福康的话说,那个闹脾气的家伙现在没空见她,待他心情好些时,自然会提她去审。 姜珞臻无语好半晌,瞅了瞅身上捆着的绳子,「福安,好歹咱们也是有些交情的,如今重逢,你们两个有必要将我捆得这么结实吗?」 见她面露委屈,福安笑道:「姜姑娘,如今主子还在气头上呢,适当的苦肉计多少也会让主子心软不是?如果咱们兄弟现在给你松绑,好吃好喝伺候着,搞不好主子会直接下令,一顿棍棒将你赶出府去,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想跟主子攀交情,可就半点机会都没了。」 她无力的垮下肩。 福安说的没错,那个人虽然因为贵为太子逼迫自己要成熟沉着,但一旦让他真的恼上,那脾气可不是一般人敢领教的。 算了,既然现在自己有求于他,受点委屈、吃点苦也不算啥大事。 就这样,姜珞臻被福安给关到柴房。 之后,福安两人到主子跟前覆命。 当两人提到姜珞臻被捆着丢进柴房让老鼠咬之后,东方政的脸上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一分心疼。 他没好气的瞪了福安一眼,有心想骂对方一顿,偏偏话到嘴边,又骂不出来。 福安露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故意道:「殿下,那姜珞臻原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属下为了替您出当年那口恶气,特意将她捆得结结实实。这大热天的,柴房又闷又热,不出半天工夫,保证她闷出一身痱子。身体状况若是不好,直接热晕过去那也活该。」 他每说一句,东方政的脸色便难看上一分。 心底莫名泛起的心疼,令他又气又恼,想当年自己明明被她辜负伤害。 为何如今他还会对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产生怜惜之心? 烦躁的将福安两人赶了出去,他强迫自己别去想那该死的丫头,可一想她此时就近在咫尺,内心总难平静。 万一那丫头真的被闷坏中暑…… 想到这里,他挣扎的握拳,在又坚持半个时辰后,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担忧,让人把她给拎过来。 虽说这招苦肉计的确得到预期的效果,可被紧紧捆了半个时辰的姜珞臻到底不太舒服。 「殿下—」 话刚出口,就被他打断,他面无表情道:「有事直说,我不想听你说废话。」 被呛的姜珞臻闭了闭眼,「好吧,既然殿下贵人事忙,我也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说着,她揉了揉血脉不通的胳膊,上前几步,「前不久我曾将一个叫秦越的钦犯逮捕到案,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东方政皱眉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你千里迢迢从江州赶到京城,死缠烂打非要见本太子一面,就是想要邀功?」 「我自然不会这么无聊,只不过我听说自从秦越被押解回京之后,刑部官员曾针对此案进行审问。至于结果,不用殿下言明我也猜得到,私通敌国乃抄家灭族的大罪,如今秦越应该已经被判刑,就等着到日处斩吧。」 「没错,秦越的案子已裁决下来,下个月月初,将由刑部监刑,处以凌迟。」 「凌迟?」姜珞臻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不耐烦的再次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瞒殿下,我怀疑秦越这件案子可能另有隐情。因为在他被捉不久之后,有位姓柳的姑娘找上我,对我说,秦越为人耿直、心地善良,绝对不会做出通敌卖国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更何况当初险些遇难的齐大将军,又是他的义父兼恩师,他实在没道理背信弃义。」 「姜珞臻,在你将他缉拿之前,难道没听说,秦越的亲生父母是西良人?」 「就算他的亲生父母是西良人,假如他真是有情有义之人,我相信他不致做出通敌卖国的事。」 「你究竟什么意思?」 「殿下,此番进京,我想求殿下,重新审理秦越一案。」 他愣了好半晌,死死盯着她,之后,哼笑了声,「重新审理?如今证据确凿,秦越犯下滔天大罪,而且当初将他逮捕领赏的就是你。如今你居然跑到我面前,说希望重审此案。姜珞臻,北岳的律例,在你眼里竟是儿戏吗?」 「殿下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一向将我国律例视为天下间最威严神圣之物,否则当初也不会立志成为一名捉尽天下恶棍的赏金猎人。正因为我心怀正义,才不想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如果秦越真是被冤枉的,那么一旦他被凌迟致死,有朝一日真相大白,殿下的名声岂不是会添上污点?」 「所以说,你此番进京,突然出现在本太子的面前,就是想求本太子为了你的一句话,重新审理这个案子,圆你一个所谓正义的心愿?」 面对他的质问,姜珞臻微微拧了下眉,她突然撩袍跪倒,掷地有声道:「希望太子殿下成全。」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东方政心底五味俱杂。 这个曾在他生命中掀起巨大涟漪的女人,日夜盼了两年,没想到重新出现在眼前时,竟是为了别人下跪求他。 我姜珞臻,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东方政,不论今生来世,你我之间都不会成为夫妻,尽快死了这条心,放我走吧! 耳边依稀响起两年前她对他说的无情话。 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死了这条心,放她走吧……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向姑娘表达爱意时,所换来的答案。 那句「从来不爱」已经成了他心底的魔,让他没有勇气再爱,也把她深深埋葬在内心深处。 此时此刻,他也分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是爱是恨。 做为一个心高气傲的皇子,他觉得,姜珞臻的行为是将他的尊严丢在地上踩,他的一片真心更是被弃若敝屣。 没想到两年之后,她居然有脸仗着两人之间曾经的「交情」,厚颜无耻的求他成全她的心愿。 唇边逸出一记阴冷的笑,他垂着头倨傲的看向她,冷声道:「你求错人了,不管秦越有罪没罪,如今他的案子既然已经定夺,就不可能再更改。姜珞臻,别让我再提醒你一次,我们在两年前定下的约定—」今生无法成夫妻,从此便是陌路人。我不想再看到你,所以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第四章 说罢,对门口处候着的小顺子命令,「送客!」 姜珞臻仰头看了他一眼,「殿下真的如此无情?」 东方政投给她一记讽刺的笑,「这辈子,最没资格指责我无情的那个人,就是你姜珞臻了!」 「好吧。」她慢慢的起身,勇敢无畏的与他四目相对,「既然殿下不肯打开耳朵,我也不再多做打扰。」说罢,她拱起手,铿锵有力道:「告辞!」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心底最在乎的那个人,无情的转身,走出自己的视线。 直到那抹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东方政才慢慢收紧十指,感受到内心深处的苦闷与疼痛。 走了!就这么走了! 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当她亲口对他说出句句绝情的话语时,也像今日这般,头也不回的走出他的世界。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小顺子,忍不住轻声道:「主子,既然您心底还在乎姜姑娘,那又为何在她求您时逼走她呢?如果主子肯答应姜姑娘的要求,适时向她提出条件,也许姜姑娘……」 话说到一半,他就听到主子说:「求来的幸福,本太子不希罕。」 东方政第一次遇到姜珞臻时,他刚过弱冠不久,当时适逢南凌皇朝丞相傅东离,也就是他的二皇叔东方赫过五十大寿,他遂奉旨前往南凌送礼祝寿。 随行的还有他妹妹东方慧,兄妹俩因为不想引人注意,便只带了二十个精锐,乔装成商人,直抵南凌。 没想到慧在途中私自外出,不幸被歹人劫走。 别看慧是个女娃,他父皇母后可是把这小女儿当成心肝宝贝来疼爱。 当他得知妹妹被掳时,心中十分焦急。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竟将慧给送回来。 那少年,就是姜珞臻。 只是当时的他,还不知道姜珞臻是女扮男装,比起同年纪的女孩子,她身材极为高,而且因为自幼习武,她少了寻常姑娘家的娇弱,多了几分男子的英飒和霸气。 被她所救的慧,对她十分喜欢祟拜,况且将自己装扮成少年的她,也的确看起来俊俏而可爱。 在姜珞臻看来,他和慧只是家境不错的公子和小姐。 慧特别喜欢黏着她,得知她年纪小小就功夫不凡,还为朝廷捉捕不少钦犯,一颗少女的心,就这么为她蠢动起来。 而他虽然感谢姜珞臻将妹妹救回,但一开始其实没把她这个「毛头小子」看在眼里。 可越接触,对方的率真和正义感,就益发吸引他。 那时他还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个男子,为此,苦恼了好一阵子。 直到慧对姜珞臻的感情完全不加掩饰的时候,备受困扰的姜珞臻,终于不得不向他们兄妹坦承她是女扮男装。 结果,慧的一颗少女心破碎一地。 他也被这个事实惊得说不出话。 虽然妹妹被人愚弄了感情,他心存恼怒,可一想到她其实是个女人时,他又莫名的雀跃兴奋。 后来,他找了个他们兄妹需要保护的理由,祭出重金让姜珞臻一路随行他们前往南凌。 一颗少女心被个假小子给搞碎的慧本来对姜珞臻极不谅解,但在向她发了好一顿脾气之后,终于慢慢释怀。 本来嘛,两人年纪相差没多少,姜珞臻又救了她一命,慧到底有着皇家人的气度,生了几天闷气之后,也就和她握手言欢了。 前往南凌的路上,众人有说有笑,日子过得也倒是有趣。 那个时候,他们几乎朝夕相处,野起来的姜珞臻,真的和男孩子没区别。 自幼接受帝王教育、被寄予重望的他,前二十年的人生,并不像民间百姓家的孩子那般丰富多彩。 与姜珞臻在一起的日子,可以说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随心所欲的放纵自己,不必担忧自己的言行会不会遭到臣子们的指责,也不用整天面对宫里的那些老学究,同他哆唆身为一个太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和一个人无拘无束的相处,居然会这么开心惬意。 他爱上了她,甚至还有意无意的向她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想,她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否则,当他无数次趁她不备偷亲她时,她不会露出小女儿般的娇态,红着双颊害羞的从自己面前跑开。 为了确认姜珞臻的心意,他开始和她畅谈未来,甚至提到婚嫁之事。 他曾玩笑似的对她说,希望她做他的娘子,生十个、八个娃娃,两人年老时在乡野买一处院落,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让他开心的是,她并没有反对,反而还和他一起构筑这样的未来。 他知道,他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 很快的,他便写信告诉父皇母后,说自己想娶妻了,为了给姜珞臻一个惊喜,他提前嘱咐父母开始筹备婚礼,待他带着她回去之后,就会有一场别开生面的婚宴等着他们。 在黑人抵达南凌时,姜珞臻因为有一件事暂时离开一阵子,两人约好,待彼此的事都办完时,一同踏上回归北岳的路程。 带着种种美好的幻想,他带着妹妹去参加二皇叔的寿宴。 约定的时间到了,姜珞臻与他一同回到北岳,刚刚踏进京城,他觉得自己应该坦白相告他的真正身分。 本以为,她会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没想到当她得知他是北岳太子,而且还有打算娶她为妃的时候,她却眨眨眼,露出一脸的莫名其妙。 「成亲?太子殿下,您是不是搞错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和您成亲了?」 这是姜珞臻在得知他身分之后,送给他的第一句话。 满心以为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天大的惊喜,结果换来的,居然是她的满脸嘲弄和死不承认。 「殿下,您该不会以为,这一路上我和您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吧?殿下怎么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好吧,我也不怕告诉殿下,对我来说,殿下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至于成亲,殿下还是另觅佳人吧。」 他无法接受她的答案,甚至用一种极其卑微的姿态问她,「珞臻,难道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吗?一点点也可以,只要一点点……」 她笑语的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我姜珞臻,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东方政,不论今生来世,你我都不会成为夫妻,尽快死了这条心,放我走吧」 这句话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想到皇宫里的父母,在接到他的信之后,便大张旗鼓的筹备婚礼,等着他将人娶回。 结果,堂堂北岳太子,不但被一个女人无情的甩掉,还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朝廷的一大笑柄。 他又气又恨,不敢相信,与自己一路朝夕相处的姜珞臻,居然是个如此无情之人。 大概是看出他眼中的暴怒,当时姜珞臻道。「如果殿下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做好朋友的。」 他清楚记得自己的回答一一「今生无法成夫妻,从此便是陌路人,姜珞臻,我东方政发誓,今生今世,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是朋友。如果你不在乎这段缘分,便离开京城,从我的面前消失吧。」 对方眼底划过一抹惋惜。 「好吧,既然如此,我姜珞臻,就如您所愿,在您面前消失。」 她走得非常潇洒,几乎没有一丝留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他的世界消失。 整个烂摊子全都落到他的头上。 面对父皇母后的询问,他无言以对。 太子要迎妃的消息早已传出去,可一切却只是一场笑话。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始终走不出这件事带给他的打击,这也是他每次听人提起赏金猎人王狐狸时,为何会露出震怒的表情。 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他与姜珞臻再次相逢。 她变了! 变得更加美丽耀眼,就像一束光,肆无忌惮的存在于每个人的面前,任谁也无法忽视。 此时,夜已经深了,可他却了无睡意。 隔看窗,望着夜空中高挂的一轮明月,心底真有说不出的痛楚滋味,明明可以留住她的。 明明只要他提出交换条件,那女人就能被强留在身边。 可为了可笑的自拿,为了所谓的颇面,他居然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她转身离开。 本以为两年的时间,受创的伤呵以愈合。 可是没有! 当她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竟硬生生的在那只有表面结痴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痛得他死去活来。 一整夜没睡好的东方政,隔天起来时,眉头不受控制的酸痛难忍。 幸好今天不用上朝,他索性在寝殿中躺到日上三竿,直到腹中传来饥肠辘辘声才传膳。 没过多久,小顺子端来几道清淡可口的小菜。 看着眼前的菜馆,东方政不禁皱起眉头。 虽然他一向不铺张,可在膳食上,却从未亏待过自己。 太子府中的厨子,是父皇专程从宫里派给他的,不敢说每天变着花样做吃的给他,一餐二十道菜那绝对是有的。 可眼前这几道小菜是怎么回事? 样式不雅,就连配料也极不丰盛,他忍不住瞪了贴身太监一眼,「太子府的厨子们都休假了吗?」 小顺子急忙道。「殿下,您忘了,今儿个是六月十五,府上是要吃素的。」 「就算是吃素,也不至于这样吧,而且,太子府的厨子做菜向来讲究色香味但全,可是你瞧瞧这几道菜,未免也太丑了点。」 「呢………」小顺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他支支吾吾的,东方政眉头一挑,「小顺子,你有事瞒看本太子?」 闻言,他双膝一软,顿时跪倒在地,「殿下,就算是借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对殿下有任何隐瞒啊。」 东方政微眯起双眼,哼了一声,「既然如此,就给本太子说说,今儿个的午膳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顺子伸手,在额上抹了把薄汗,咬着唇,一脸欲言又止。 东方政被他这模样气得肝火更甚。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小顺子只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太子殿下何必如此大动肝火的为难一个下人?」 东方政脸色大惊。 因为从外面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在他梦境里纠缠了一整夜的姜珞臻。 他死睦着这个让他恨到极致也爱到极致的女人,好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滚了吗?」 姜珞臻微微一笑,「殿下,你我好歹也算得上是旧识,如今我孑然一身初踏京城,身上盘缠有限,所以我仔细考虑一番,决定厚着脸皮,在殿下府上暂住几日,希望殿下能看在当年我救过慧公主一命的分上,提供我这点方便。」 他眯起眼,「盘缠有限?姜珞臻3据我所知,这些年来你捉了那么多的朝廷钦犯,赏金应该捞了不少吧?」 她不以为杆的笑了笑,「来得快去得也快嘛,之前得到的那些赏赐,在来京城的路上被我分别送给没饭吃又无家可归的乞丐了。」 东方政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把银子全分了,自己无家可归?」 她厚颇无耻的表示,「怎么会呢,我在京城里,不是还认识太子殿下您嘛。」 听了这话,小顺子险些笑了出来,不过当他触及自家主子阴沉的眼神时,那即将出口的爆笑,被他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东方政被姜珞臻的无赖模样气得哭笑不得。 第五章 虽然心底恨她恨了个半死,可睁开眼后,看到这个人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底竟不受控制的产生几分雀跃。 「殿下,今儿个的午膳,可是我亲手为您做的,好不好吃,您好歹尝过再下定论嘛。」 闻言,他忍不住再次看了桌上的菜馆一眼。 想当初,前往南凌的途中,这妮子也不时亲自动手做上几道简单菜肴。 虽然卖相是差了些,可味道却令人回味再三。 没想到事隔两年,他还有机会尝到她亲手做的菜,一时间,心底五味杂陈,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他没好气的抬头瞪了她一眼,「你这么厚脸皮的赖在我的太子府,到底想做什么?」 她微微一笑,「殿下不是心知肚明。」 「为了秦越的案子?」 「求殿下成全。」 东方政哼了一声,本想再次将她赶走,可心底的另一道声音阻止了他。 「秦越的案子可以重审,不过……」话锋一转,他又道。「本太子可不是随便就改变心意的人,如果你真的有心替秦越讨个所谓的公道,不如试着来讨好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应了你的请求。」 姜珞臻眼神顿时一亮,「殿下此言当真?」 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一言即出,驱马难追。」 「好,成交!」 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东方政忍不住声起眉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随即才想到一个问题,「昨天晚上,你睡在哪?」 她嘿嘿一笑,「自然是殿下府上的客房。」 回答完,未免他出言反悔,她又急道。「刚刚殿下可是亲口答应我,只要我讨得您开心,就留我住在府上,并重审秦越叛国一案的。」 这只该死的小狐狸,连当今太子也敢算计。 东方政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有心想教训她一顿,可转念又想,既然这丫头自投罗网,折腾她的日子还长着呢。 想要讨好当今太子东方政,对姜珞臻来说并非一件难事。 虽说他出身尊贵,这么多年的太子生涯又让他养成了骄傲自负、说一不二的脾气。 可就一个本性善良之人,她相信,就算太子再怎么刁难她、欺负她,到最后,一定会被她的真心诚意所打动的。 隔日一大早,东方政才刚刚睁眼,就看到姜珞臻令人惊艳的漂亮脸孔上,堆满灿烂的微笑。 「殿下,您醒啦?」 软轿温润的声音,再配上那腻死人不偿命的笑脸。 东方政突然觉得浑身一阵发冷。 见惯她潇洒风流、淡定自负的一面,如今记忆里的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摇身一变,居然变成眼前这个含羞带怯、面带桃花的小女子,实在让他有些不能适应。 只见她手上捧着他平日进宫时穿的衣袍,不远处,还摆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 「姜珞臻,你在玩什么把戏?」 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委屈的神色,「殿下这话问得可真让人伤心,难道殿下忘了,如今我在府上借住,自然不能白吃白喝占您的便宜,所以从今儿个起,殿下的起居饮食就由我一手负责了」 说着,她将手上袍子放到一旁,拉着他来到铜镜前坐下,亲自替他洗脸梳头。 当紫金蟠龙冠经由她的手被戴到自己头顶的时候,透过铜镜,东方政看到她冲着自己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心头不受控制的狂跳一记。 即使过了这么久,他依然对这个曾努重重伤害他的女人心动着。 直到绣看五爪金龙的太子袍被披到身上时,他才蓦地回神,怔怔的看看浑身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姜珞臻手脚俐落的伺候他更衣。 一双长年使剑的手,不同于寻常姑娘的娇软柔弱。 指间长着一层薄茧,那双手虽然纤细白宫,却难掩本身的灵活与劲道。 也不知她从哪学来的伺候人的本事,当袍服工工整整的套在他身上的时候,她认真的垂着头,将袍上的农带一一系好。 一块昭显太子身分的羊脂白玉,也被她挂到他的左腰。 看着自己此生最在乎的女人,像个妻子一般将他伺候得殷勤周到,东方政忍不住想,如果两年前她肯嫁他为妻,成为太子府的女主人,那么今时今日,他会不会也像父皇母后那般,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乐日子。 与此同时,姜珞臻看看镜里那张英俊出色的面孔,投给他一记绚丽的笑容。 「殿下不愧是我北岳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此等容貌,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子为殿下倾心了。」 他转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些为本太子倾心的女子中,可有你?」 姜珞臻被问得一楞,随即机敏道。「自然是有的,只是殿下身分高贵,像我这种拿芥般的野丫头,又怎配与殿下相提并论。」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嘴里虽然这么说,心底其实被她的话气个半死。 拿芥? 如果他真的介意她的出身,当年又怎么会想要将她娶进门,让她坐上太子妃之位? 虽说他出身皇族,可父皇母后之间歉鳄情深的爱情,对他们这几个孩子的影响是极其深的。 父皇曾说,人活一世,名分地位都是浮云,若真想让自己活得开心,这些身外之物就不要多加计较。 所以他们兄弟姊妹的婚事,父皇母后从不加以干预。 不管被他们爱上的那人究竟是高贵还是贫困,只要他们自己认定了,这皇家大院就有对方的一席之地。 可这该死的姜珞臻却视他的感情为敝履,硬生生用无情的方式粉碎他一颗热血真心。 想到这里,东方政的心头再次泛出恼怒。 他冷冷的开口,「想要讨我的欢心,这点程度远远不够,要达到求我办事的目的,你好歹要再用心一点。」 姜珞臻被斤责得一怔,指尖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放慢下来。 见她没有否认,东方政的心情更加阴郁了。 他知道自己很矛盾,明明是自己提出的条件,但他多么希望她是出于本意为他做这些。 他越想越恼,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她,「你真当本太子是三岁娃儿,任你洗个脸、更个衣,说两句好听的,就能被你哄得服服帖帖了?」 说罢,一把扯掉腹间的王佩丢到一边,「这太子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伺候人的奴才,你这种伺候人的水准,还入不了本太子的眼,还有……」 他满眼挑剔的指了指她一身男装,「既然想讨本太子欢心,就先把你这身碍眼的衣裳换了,小顺子」 门外的小顺子立刻跑进来,一进斗,便奉上满脸笑容,「殿下,有何吩咐?」 他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奴才,一个个的都把府里的规矩忘了吗?让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跑到本太子面前,就不怕污了本太子的眼?」 小顺子被骂得有些摸不着头绪。 他怔怔的看了主子一眼,又看向主子旁边的人一眼,这才发现,姜姑娘自从进了太于府后,身上始终穿着那套男装。 虽然英姿勃勃、仪态不凡,可主子似乎并不欣赏。 他上前几步,嘿嘿一笑,「这事都是奴才的疏忽,奴才这就差府里的裁缝,依姜姑娘的身材,多为她做几件漂亮的女装。」 「像她这种人,也配府里的裁缝为她亲自裁衣裳?」 「呱……」小顺子顿了下,不解的看着主子。 「随便挑几件下人的衣裳给她穿上,以后再穿男装出现在府里,直接让人乱棍打出去。」 小顺子彻底无语了,他无奈的看着被主子刁难的人。 秦珞臻只是笑了笑,「既然殿下瞧不惯我一身男装,小顺子公公,就麻烦您为给我找套女装吧。」 「是……」 虽然她姿态摆得极低,但别人不清楚,小顺子可是清清楚楚她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此刻的刁难不过是主子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在和姜姑娘呕气罢了。 当下不敢怠慢,急忙领着姜珞臻去换女装。 这太子府上下,连个女眷也没有,所以一时间,小顺子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女装给她。 幸好府里有几个丫头的身材和她相差不多,他就差人去向她们借了几套衣服给她。 当她再次出现在东方政面前的时候,巴然变成一个俏生生的小宫女。 太子府里的下人装一律是从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服装也按着品级有所不同,姜珞臻此时穿的粉白相间的孺裙,是六等宫女的服装,样式并不繁复,甚至可以用简单来形容。 不过当这身衣裳穿在她身上时,仍难以掩盖她与生俱来的脱俗气质。 她嘻皮笑脸的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女装,「殿下,这样您可满意了些?」 东方政依旧绷着俊脸,只是视线却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这妮子明明那么可恨,可为何她那般伤他,还是没有降低她对他的吸引力? 难道她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下了蛊,让自己沉沦在她的魅力下无法自拔吗?想到这里,他别过视线,轻哼一声,「的确是做奴才的样子。」 姜珞臻也不生气,她嘻嘻一笑,接话道。「不仅是个奴才,还是太子府里免费的奴才呢。」 听了这话,东方政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扬,「就免费的,这个奴才你当不当?」 「当!为什么不当?能贴身伺候太子殿下,可是我姜珞臻的福分,这福分旁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别说免费,就是让我倒贴都行啊」 「噗嗤。」 东方政终于被她给逗笑了。 他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还能更不要脸一些吗?」 「难道对殿下言听计从、想要哄殿下开心,就是不要脸了?」 「哼!你不提我倒是忘了,为了秦越一案,你倒是真肯牺牲,对一个没有交情的人你尚且有怜悯之心,何以当年狠得下心那样伤我?」 「喔……」 见她一怔,东方政自嘲一笑,「罢了,多说无益,你我之间,如今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而已,是我自取其辱。」 说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候在门口的小顺子道。「我说姜姑娘,虽然这话轮不到我一个奴才多嘴,可主子对你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清楚。自从两年前你离开京城,不知道多少王公贵族想把闺女嫁进太子府,可主子一个也没睬,也不知道你在嫌弃主子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肯给主子一个机会呢?」 话落,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追着东方政的脚步一路跑远了。 姜珞臻身体僵直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早已消失的背影,难受得像喉口梗了硬块。 坐在御案前批奏折的东方政,思绪总是无法集中。 只要闭上眼,姜珞臻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就会出现在眼前。 想起早上的时候,为了讨好自己,她自贬身价,甘愿当个任人差遣的下人被他呼来喝去。 可他却不肯给她好脸色,一昧的嘲弄折辱。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幼稚,偏偏控制不了。 一边爱看,一边又恨着。 如果她一辈子都不再出现在他面前,或许他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将她埋葬在心底,但该死的她,如今却为了一桩案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京城,大摇大摆的闯进他的世界。 第六章 想到这里,他丢下手上的奏折。 「福康」 对看门口唤了一声,负责守护他周全的福康便走了进来。 福安两兄弟,虽然名义上是太子的贴身侍卫,可平日里,其实经常替主子调查一些台面上无法查获的内幕。 这回姜珞臻为秦越一事前来求他,尽管他不觉得这件案子还有什么可查的,可她这人做事十分细心,假如这个案子真如她所说的,还另有隐情,那么下个月初直接把人给宰了,不只是枉杀一条人命,对他的名声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由于秦越这些年一直跟看齐晨天外出打仗,所以对方虽然是备受朝廷器重的大将,可对他来说,两人私交极少,秦越的为人,他知道的还真是不多。 「秦越?」 被叫来问话的福康,对主子突然提出的问题产生些许不解,不过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一五一十将自己对秦越的了解如实说了。 「属下只知道秦越为人忠诚耿直,是个有些木钠的将领,平日里很少笑,做事还有些实心眼不懂变通,如果不是他上头有个齐将军给他照看着,他这样的人,怕是很难在朝廷中立足。」 东方政揉了揉下巴,「那么你对秦越通敌叛国之事有何看法?」 福康立刻跪倒在地,连声道。「主子,属下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本不该妄下断言,不过如今罪证确凿,指证他的人又是视秦越如亲子的齐老将军,所以不管秦越平时给人留下怎样的印象,眼下我北岳出了这种大事,总是有原因的。 「况且,秦越已经被证实是西良人,当年他与父母失散,导致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对我北岳心存报复,也是人之常情……」 听到这里,他笑了一声,「说到底,你也认为秦越该杀?」 福康沉默了。 东方政挥手道。「起来吧,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依言起身,福康看了主子一眼。 「殿下,您突然问起秦越的事,是不是因为姜姑娘?」 他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福康立刻垂下头,请罪道。「属下知错,属下不该多问。」 「出去吧」 不敢多作停留,一瞄康忙不迭转身退下。 东方政忍不住握拳,心头泛出几分恼怒,小顺子、福安也就罢了,连粗枝大叶的福康都看得出他的心事,看来,姜珞臻的出现,还真是搅得他心神不宁啊。 由于被这件事影响了情绪,晌午时分,他便差人将奏折送回太子府,自己也骑着坐骑离开皇宫。 回府途中,一阵香喷喷的味道由街的另一头一路飘过来。 他忍不住用力嗅了嗅,喃道。「这昧道怎么如此熟悉?是什么?」 紧跟在后的福安开口回应,「主子,这是街口老李饭馆的招牌菜叫花鸡,咱京城里的老百姓有不少人都极好这道菜呢。」 「叫花鸡?」连名字都如此熟悉。 东方政拧起眉头,想起几年前,他带着妹妹前往南凌的时候,虽然带了御厨,可自从和姜珞臻稳熟之后,两人私下里曾不只一次的跑到街上吃些民间美味,他记得她最喜欢吃这个,每次看到,都会买上两只回去品尝。 思绪间,他循着香味一路走过去,福安和福康不敢怠慢,立刻跟了上去。 这老李饭馆的叫花鸡之所以会闻名京城,是因为做法道地、味道鲜美,也幸好此时过了用膳时间,所以当东方政来到老李饭馆门口时,并不像以往那般排了长龙。 他刚要下马,福安两兄弟便道。「主子,买东西这种事还是属下来吧。」 东方政看了两人一眼,十分固执的下马进饭馆。 虽说一朝太子来这种小店买东西似乎有失身分,可不知为何,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当年和姜珞臻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记得那丫头最喜欢一边喝着梨花白,一边啃着鸡腿,坐在月光下,和他天南地北的扯着一些趣闻软事。 别看她年纪小小,知道的事可不少。 助人为乐、锄强扶弱,就是这么个热血天真的丫头,在他粹不及防的时候,瓦解他的心防,几乎主宰了他全部的喜怒哀乐。 「公子,这叫花鸡可是刚出炉的,趁热吃最好,已经为您打包好,您小心拿。」 在他失神的时候,一个透着几分油债的纸包被送到他的面前。 东方政接过手,虽然有些烫,可纸包里散发出来的浓浓香味,却诱得旁人直流口水。 随后跟过来的福康不解的问。「主子,您啥时候喜欢吃这些民间的东西了?」 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福安扯了弟弟一把,又狠狠瞪他一眼,小声在他耳边道。「你当这叫花鸡是主子买给自己吃的吗?」 闻言,福康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怎么就忘了,如今太子府里,还住着那位姜姑娘。 所以说主子面上不留情,心底可是比谁都惦着姜姑娘呢。 提着刚出炉的叫花鸡,阴霆多时的东方政,心情总算是愉悦了几分。 「什么?她走了?」 当他兴匆勿回到太子府,竟从总管的口中得知姜珞臻已经走了。 太子府的总管姓陈,对太子和姜珞臻之间的恩怨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自从那姑娘进府之后,主子便对她百般欺负刁难。 本来还以为主子讨厌那位姜姑娘,没想到当主子得知人走了之后,居然会如此震怒。 「几时走的,走之前都说了些什么?」 陈总管抹了把额头的薄汗,小心翼翼道。「殿下一早出府进宫之后没多久,姜姑娘便离开了,临走前倒是没留什么话,奴才以为殿下讨厌她,所以…… 他没敢再说下去,因为主子此时的脸色已经阴沉到吓人的地步。 东方政紧紧捏着手中还热呼呼的叫花鸡,突然哼了一声,「早就知道她根本不会心甘情愿的留下来,我又何必对她寄予太多希望?」 说着,一把将于中的叫花鸡扔到地上,还用力踩上两脚。 是他卑微下贱、自作多情,把所有的事想得太过美好。 其实她从来都没有变。 两年前不会喜欢他,两年后也一样不会喜欢他。 随后进来的福安和福康,被主子的脸色吓了一跳,看着地上被踩扁的叫花鸡,两人都没敢吭声。 还是小顺子机敏,见苗头不对,陪了个笑脸,安抚道。「殿下,您何必为此动怒呢,说不定姜姑娘出府只是有事要办,办完了,就会乖乖回来了呀。」 说着,就要上前将叫花鸡捡起来。 东方政怒喝一声,「还捡它做什么?把它扔了」 就在他喝斥小顺子的时候,惹得太子爷火冒三丈的罪魁祸首,竟然大刺刺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依旧穿着那袭宫女装,手中还提了一只小酒壶。 进斗时,察觉厅里气氛紧张而危险,她忍不住问。「哟,殿下脸色如此难看,这是怎么着?」 不管是福安、福康,还是小顺子,看到她出现之后,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至于发脾气骂人的那位,则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眯着眼,他冷冷看着完全在状况外的她一眼,「你不是走了吗?」 姜珞臻何等聪明,微微一个楞神之后,便明白了一切。 她笑着将手中的小酒壶提起来,向前凑近几步道。「早上殿下离府时,我突然想起京城西郊五里地外,有间叫悦来酒家的店,卖的梨花白口昧特别正宗。当年你我路经那里时,您甚至说过,有朝一日若能抽出时间,一定会亲自去那里喝上几杯的。」 说着,她将酒壶放到桌上,「我知道自从帝后出宫之后,朝中大小事都落到殿下的身上,殿下每天忙于公事分身乏术,所以趁殿下早上进宫之时,我便独自去了悦来酒家,为殿下买了半斤梨花白,留着晚膳时就菜喝。」 东方政楞了一下,「你……你是说,今日出府,是去悦来酒家买酒去了?」 「是啊,莫非殿下现在不爱喝梨花白了?」 他被问得语塞。 之前他还以为她是受不了他的百般刁难才离府走人,没想到…… 就在东方政尴尬的时候,小顺子嘿嘿笑了一声,「主子和姜姑娘还真是夭生的绝配,姜姑娘,不瞒你说,主子今儿个从宫里回来时,还专程为你带了一份香喷喷的叫化鸡呢。」 「小顺子,谁让你多嘴」 东方政正骂看,就见姜珞臻弯下腰,将那只被踩扁的叫花鸡捡了起来。 「老远就闻到叫花鸡的香味,还以为是自己闻错了,没想到果然是我最爱吃的……」她揭开油纸包闻了一口,「嗯,味道不错。」 他一把将鸡抢了过来,脸色难看的说。「都脏了,扔了吧」 「不脏,这可是殿下对我的一番心意呢,别说被踩了一脚,就是被殿下惨了毒药我也照吃不误。」 东方政哭笑不得的瞪她一眼,「在你心里,我就是随便给人下毒的恶人?」 「呱,当然不是……」 「好了,这鸡既然脏了,你也别吃了,如果想吃的话,我再让府里的奴才去买就是,至于你这壶梨花白……」他嘴角难掩笑意,「算你这妮子还有几分良心,本太子就大人有大量的收下了。」 见他终于露出笑容,姜珞臻的心底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这时,他又走到她面前,霸道的措下一句话,「晚膳一起吃。」 说完,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便负着手,以极其据傲的姿态离开了。 看看他挺拔的背影,姜珞臻微微笑了起来。这个可爱的家伙! 夜里,用过晚膳之后,东方政还要去书房批阅今天被耽误下来的那批奏折,姜珞臻便被他召到身边使唤。 「听说慧公主在半年前嫁到南凌,当了太子妃。」 候在桌旁的姜珞臻,慢条斯理的研着墨汁,忍不住就将话题扯到了东方慧的身上。 正批奏折的东方政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羡慕她还是嫉妒她?」 「慧公主能有一个好归宿,我祝福她。」 「想当初,你也有机会给自己讨一个好归宿的,可惜你错过了。」 「……那只能说,我没有这个福气。」 面对她的虚应装傻,他暗恼在心。 「你这人就是这样,老在该聪明的时候装傻,该装傻的时候聪明。」 「殿下言重了,有些事,也许并不像殿下表面看那么简单,而且,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的今天,我都是真心结交殿下这个朋友的。」 「我说过,我从来不想和你当朋友。」 姜珞臻微微叹息一声,垂下头,不再言语,继续研墨。 东方政也知道自己三番两次拿两年前的事刺她,太过小家子气。 可他是那么喜爱她,他想碰她、想亲她,想跟她花前月下,要他如何把她当朋友来看待。 一时间,书房里出现一阵静谧。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政才又抬起眼,「说起来,你我相识这么久,似乎从没听你提及过你的家人,你小小年纪就成了朝廷重用的赏金猎人,那些厉害功夫都是谁教你的?」 这倒不是他迟钝。 当初两人初识的时候,由于自己刻意隐瞒了身分,所以对姜珞臻的身世,他也不好刻意打听。 而且在他看来,不管她有着怎样的家世,那都不重要,他喜欢的是她的人,与她的身分背景无关。 第七章 现在回想起来,对于姜珞臻,他了解的还真是不多。 「殿下怎么想到要打听我的身世了?」 他冷冷脱了她一眼,「我不可以问?」 「当然可以,其实我的家世就和北岳千千万万普通老百姓没啥区别,我爹是出海打渔的,我娘在家种田干活,我老家在北海,至于我这身功夫,一半是我爹传授的,另一半,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一个渔夫竟有一身这么厉害的功夫?」 她再次笑了,「殿下也知道,北海一带海盗猖撅,若不学好防身功夫,很难在那边立足。」 对于北海这个地方,东方政并不陌生。 提起北海,世人都会想到名声赫赫的海王封奕。 这是个非常了不得的人物,听说在二十几年前,封奕还险些和北岳朝廷成为敌人,最后也不知怎么回事,朝廷竟然和北海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对抗对北岳有侵犯之意的玄疆。 之后的很多年,北岳边境始终平静,直到西良大将军字文泰挑起事端。 得知姜珞臻的老家居然在北海,东方政多少有些惊讶。 「你一个姑娘家,这么孤身一人四处捉捕朝廷钦犯,就不怕途中遭遇什么危险惹父母担忧?」 「锄强扶弱、主持正义,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也是心愿。而且,我最看不愤那些明明伤害了老百姓利益和生命的恶人,还能大摇大摆的逍遥法外。」 「呵,志向倒不小。」想了想,他又道。「这些年来,你也没少捉朝廷钦犯,为何秦越一案,会让你觉得需要重审?」 「直觉」 「既然你如此相信自己的直觉,当初又为何把他捉进大牢?」 「有罪没罪,总该审过才知道。」 「姜珞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秦越一案重审之后,结果和以前一模一样,你让本太子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的话令她微微一怔。 东方政冷笑一声,「看来你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若有朝一日,因为我的固执而令殿下身陷困境,我姜珞臻这条命,便随殿下重去。」 听了这话,他忍不住想要骂她一顿。 他只对她感兴趣,对她的生命可是半点兴趣也没有。 想到此,他又绷紧俊颜不想再理会她。 书房里又恢复原有的安静,当东方政静下心将手中的奏折全都批阅完毕之后,才发现姜珞臻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丫头究竟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送刚沏的热茶过来的小顺子,忙不送小声道。「不瞒主子,姜姑娘今儿个天还没亮就起来为您准备早膳了,折腾了一整天下来,现在睡得这么沉,估计也是累极了。」 闻言,东方政心底一震。 他悄悄起身,小心翼翼的眼到她身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在她的睡颜上看到一抹倦意。 之前明明被她的固执气个半死,此刻见了她如孩拿般无辜的睡颇,又忍不住泛起一阵怜惜。 轻手轻脚的将她打横抱起,放躺在书房隔间的耳房里。 这床榻,是他平时批奏折批累时休息的地方,被褥都是准备好的,虽说现在是夏季,可夜里天凉,他帮她褪了鞋子,拉过薄被,轻轻盖到她的身上。 看着眼前沉静的睡颜,他无声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得不到的始终是最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痴痴恋着她。 该说他痴情,还是该说他愚蠢呢? 低下头,蜻蜓点水的在她额头吻了一记,便熄了房间里的蜡烛,悄无声息的离开房间。 隔夭早上,姜珞臻是被窗外射进的阳光给刺醒的。 时值夏季,天气异常炎热,才日上三竿,便热得让人有些受不了。 她懒洋洋的在被里伸了个懒腰,睁眼时才发现自己睡的地方,并不是之前厚着脸皮为自己收抬出来的客房。 这是间类似于书房的地方,厚重的几大排书架上,摆着密密麻麻的各种书籍。 房里燃着安神的凤髓香,难怪她这一觉睡得如此安稳,夜里连梦也没作一个。 起身时,被子滑落,她双手抓着被角,放到鼻间嗅了嗅,有他身上的味道。 她会心一笑。 虽说昨晚自己糊里糊涂的睡看有些丢脸,可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感到莫名的心安。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小心翼翼走过来的是大宫女珍儿,在太子府的地位只比小顺子低一些,连陈总管都不敢轻慢她,当她看到姜珞臻已经起身时,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姜姑娘您醒啦?」 「是珍儿啊。」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晚睡得太熟,今儿个早上居然爬不起来,之前还说太子殿下的起居饮食由我来伺候的,可眼下都日上三竿,怕是殿下已经进宫上朝了吧。」 珍儿上前,替她拉好房帐,「伺候太子的差事原就是我们这些奴媲该做的,而且殿下嘴上说着把姑娘当丫头使,可咱们都看得出来,殿下是把姑娘当朋友来看待的。」 姜珞臻无语的笑了笑。 她表面装傻,心底可比谁都明白。 政对她的心思,早在两年前就已开诚布公。 只是,皇家的饭碗可不是谁都能捧的,中间稍有差池,后果便不堪设想。 她一生活得潇洒态意,喜欢过无拘无束的生活。 如果与一个注定要当皇帝的男人扯在一起,未来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她甚至不愿意去想。 「对了姜姑娘,刚刚太子殿下传话,待姑娘醒了,马上去前厅,殿下有话要交代您。」 「噢?太子殿下从宫里回来了?」 珍儿笑道。「早就回了,今儿个宫里没有大朝会,殿下进宫不到两个时辰就回府了。」 「他有说叫我过去是什么事吗?」 「具体不太清楚,不过殿下好像提了一下,与不久前被打入大牢等候处斩的秦将军有关。」 听到这里,姜珞臻眼神一亮,莫非政肯重审秦越一案了? 她急忙将衣裳穿好,随便整理一下仪容,便风风火火的往前厅一路小跑过去。 当她到的时候,东方政正和陈总管低声谈着什么。 见她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他忍不住沉下俊容,斥道。「好歹你也是个姑娘家,整日像匹野马似的,就不怕被人笑话?」 没头没脑的被训一顿,姜络臻倒也不气,她提着裙摆,上前朝他行了个礼,笑道。「听珍儿说,殿下找我来有事相谈。」 东方政朝陈总管使了记眼色,对方急忙躬身退了出去。 等倍大的前厅只剩下两人时,他哼笑一声,「你之前不是夸口本太子的起居饮食全权由你一人负责。怎么,才两天不到,你就把自己当成府里的主子,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那个,这件事的确是我的不对,不过殿下,你也有错。」 原本只想刁难她一下的东方政听到这话,立刻挑高眉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珞臻嘿嘿一笑,「昨儿个夜里我睡觉的地方,可是燃着令人安眠的凤髓香,要不是如此,我会睡得昏天暗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吗?」 东方政被她这话气得剑眉倒竖。 这该死的丫头,他好心想让她睡个安稳觉,她不感激涕零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出言指责他让她睡得太安稳。 眼见他冷下俊脸,姜珞臻又出声讨好,「殿下也别气了,听珍儿说,殿下叫我来,是想和我谈一下关于秦越的事……」她向前凑近几分,「莫非殿下已经决定重审秦越的案子?」 「你就这么在乎秦越的案子?」 「其实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正义感,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不管怎么说,秦越也曾是我朝的功臣,虽然现在各种矛头指出他是叛国贼,可事后,我也仔细打听过关于秦越此人的一些事迹。」 说到这里,她认真的提出己见,「殿下,直觉告诉我,秦越叛国一事,肯定另有隐情。 东方政看了她一眼,「秦越的案子既然已经定夺,想要重审,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不过,在秦越被处死之前,我可以带你进牢里去见他一面,有什么话,你可以当面问他。」 「真的?」 他再次瞪她一眼,「莫非我以前经常骗你?」 「喔,我只是一时太开心才会语无伦次,殿下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和我这不懂事的丫头一般见识才对。」 「哼!」 「那么,殿下准备何时带我去刑部大牢?」 「你很急?」 她当然急,现在距离下个月月初已经没有几天,如果不尽快从秦越身上找到线索,待他被处刑,一切就来不及了。 知道自己再折腾下去,这丫头肯定要抓狂,东方不再刁难她,吩咐道。「去换身衣裳,穿成这样怎么出门。」 「好,我这就去换。」说完,风风火火的转身就跑,跑了一半又折回来,顶着一张笑脸致意,「殿下,谢谢你。」 眼看看她雀跃的一蹦一跳从眼前消失,东方政的一颗心也被塞得满满的。 记得父皇的目说,今生今世,能看到母后因为他而露出真心的笑容,他便觉得一切足矣。 事隔多年再回想起这句话,他忍不住感慨万分。 原来,当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爱上另一个人时,真的会想让对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因为自己而绽放。 一个时辰后,东方政带着换上男装的姜珞臻来到刑部大牢。 狱卒们见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忙不送跪地迎接。 东方政绷看脸,领看姜珞臻一步步往阴湿的牢房深处走去,直到来到秦越的牢门口。 散发着浓浓霉味的大牢里,那个在不久之后即将被处以凌迟之刑的男人,正面无表情的坐在拿席上打坐。 牢头不容气的喊了一句,「秦越,太子殿下到来,还不快过来接驾。」 秦越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起身走过来,直挺挺的跪倒在地,垂头道。「罪臣见过太子。」 东方政看了两旁狐假虎威的狱卒一眼,「去外面候着,没有吩咐,不准让任何人过来。」 狱卒自然不敢反抗,领命之后,急忙转身走了。 这时,东方政才又将目光移向秦越,此人二十五、六岁,五官生得端正刚毅,虽然被囚禁在大牢里,可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正义之气。 「秦越,这里已经没有旁人,你起来吧,本太子有些话想亲口问问你。」 闻言,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东方政一眼,不过却没有起身之意,只沉声道。「我是个罪臣,没有资格与殿下平视。 「罪臣?」东方政笑了一声,「如此说来,你是承认了当初齐将军挂帅攻打西良大军时,是你出卖了北岳,导致我国兵将死伤三万,还害得齐将军身陷险境,差点命丧黄泉了?」 听到太子提起自己的义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嘴唇动了动,末了放弃什么似的垂下头道。「罪臣该死。」 东方政回头看了姜珞臻一眼,「他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你觉得这个案子还有重审的必要吗?」 没回答他的话,她向牢门口走近几步,「秦越,你还记得我吗?」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绝美的年轻公子。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赏金猎人玉狐狸,是你亲手将我逮捕归案的,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 「好,只要你还记得我就行,不瞒你说,自从将你逮捕归案之后,有一个人找上我,坚定的对我说,你的案子另有隐情,虽然她提供不出任何的证据,但她当时曾对我说了一句话一一」 第八章 顿了顿,她又道。「她说,这夭底下,有太多赏金猎人是为了财富才与朝廷合作捉人的。如果我也是这种人,那她无话可说,可如果我不是,她希望我别冤枉好人,将我朝一个有用之臣逼上绝路。 「秦越,我玉狐狸捉犯人,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正义。如果通敌叛国这件事是你做的,那么你死有余辜。可如果不是,我也不想因为自己所谓的正义,而坑害了一个无辜之人。」 跪在牢房里的秦越,一神情微微闪动了下。 他定定的看着她,就在姜珞臻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闭了闭眼,突然垂下头,「我无话可说」 闻言,她怔得说不出话。 想上前再说些什么,却被东方政给拽了过去。 他朝她摇摇头,随后又对秦越道。「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那么下个月初一便是你的死日,珞臻,我们走吧。」 说罢,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头也不固的走出去。 姜珞臻有心再说些什么,可东方政摆明不想再多做交谈,她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尾随着他离开。 「殿下,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越来越蹊跷了吗?」踏出刑部大牢之后,她忍不住间也心底的疑问,「秦越仿佛在隐瞒什么,而且从刚刚和他的一番交谈来看,我觉得他并不像一个坏人……」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东方政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还觉得你不像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可是两年前,你不也做了狠心绝情的事伤了别人?」 闻言,她顿时垂下头,不敢再吭声。 「不管这案子背后究竟有没有隐情,秦越已经向我们坦露了他的立场。珞臻,现在不是我不帮他,是他自己一心求死。」 「可如果这案子背后真隐藏着什么巨大阴谋……」 「就算如此,那也是朝廷的事,你无须担忧。」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姜珞臻,腹中传出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她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这才想起,从起床到现在,别说是饭,就是连口水也没喝上。 东方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戏谭道。「肚子饿了?」 「真是让殿下看笑话了。」 「上马车吧!」 福安两兄弟就驾车候在刑部外,姜珞臻红着脸上了马车,东方政紧随其后上来,随即对赶车的福康吩咐,「去客仙居。」 客仙居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平日里招待的也都是一些富商贵青。 东方政偶尔吃腻宫里和太子府的膳食时,就会带着心腹到客他居换换口昧。 这马车是他的专用车驾,一个人坐还算宽敞,可若坐两个人就有些拥挤了。 两人肩并肩的坐在一起,狭小的空间里,彼此甚至还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姜珞臻不动声色的往旁边闪了闪,但这么小的地方,任她再怎么躲,也改变不了两人紧贴看对方的事实。 她不是傻瓜,知道这个男人今日所做的一切全是在讨好她。 两年前的那场邂逅,她也以为自己找到可以共度一生的真命天子。 可当她得知他居然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时,她真的没有勇气和他走下去。这世上,皇帝的女人最难当。所以她宁愿和他一辈子做朋友,也不想做他的女人。 只是当年她毕竟年轻,又一时情急,竟用了最糟糕的方式伤害了他。 他没毁了她,只是赶走她,算是对她的仁慈了。 本以为离开两年,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能够被慢慢淡忘。 可是没有!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不但没有忘掉这男人,反而还会在种种有关他的传闻时,暗地里为他欢喜忧愁。 这两年来,她拚了命的捉捕朝廷钦犯,就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分忧解劳。 秦越的案子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个可以接近他的契机。 明明知道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政不会给她好脸色。可她还是厚看脸皮,耐不住两年的思念之苦,不顾一切的出现在他面前……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传来男人低柔的噪音,「世人都知道,我父皇当年在登基时曾昭告天下,此生仅娶母后一人。这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最深情的承诺,而且直到现在,他从没违誓做过任何对不起我母后的事……」 说到这里,东方政突然认真的看看她。「珞臻,我父皇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 被他一双漆黑眼眸紧紧注视着的姜珞臻,不由得脸红心跳。 她知道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可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时,东方政突然恶劣的笑了笑。 「别误会,这话我不是对你说的,不过是练习而已,因为有朝一日,自然有姑娘亲耳听到我对她的承诺,做我东方政唯一的妻子的。」 说完,不再理会她的反应,他别过视线,不再吭声。 姜珞臻明白他对她的感情,就算故意说出满不在乎的话,也并非有意伤她。 他只是想在她面前维持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偏偏又无法控制对她的满腔感情。 想到这里,她突然泛起一阵心疼,袖下的手无意识的抓紧他的手指。 东方政指尖一颤,本能的想躲开,却被她死死抓着。 两只手就这么紧紧握在一起,车厢里,久久没再传出任何话语。 隔天的早朝,文武百官意外的听说,太子居然准备重审秦越的案子。 而首先发难的不是别人,正是与秦越情同父子的当朝大将军齐晨天。 「殿下,秦越的案子早在几日前便已判定,如今各项罪证一致指向秦越有叛国动机,他害得我朝三万将士惨死,实不可饶恕,凌迟处死都不足以赎罪,如今殿下何以提出要重审此案呢?」 当齐日成天提出自己的看法之后,很快便有其他臣子上前附议。 对大多数人来说,秦越犯下的乃是滔天大罪,别说凌迟处死,就是碎尸万段也不足以泄恨。 这么一个罪该万死之人,太子居然说要重审批案。 一时问,反对声浪此起彼伏。 面对朝臣们的反对,东方政不急不躁道。「我知道众l即家对秦越叛国一事心存恼恨,如果秦越有罪,他自然死有余辜,可如果他无罪」 话至此,他笑着看,向殿下众臣,「那我们可就错杀一个对朝廷有功的武将。」 「可是殿下,秦越不是罪证确凿了吗?」 「是啊殿下,秦越可是在罪状上画了押的……」 大臣们再次提出自己的意见,东方政却道。「自从秦越被关押之后,从没亲口承认自己通敌卖国。至于罪状上的内容,全是刑讯之人的一面之词,上面所罗列出来的罪状,秦越没承认也没否认,难道诸位大臣不觉得这事另有蹊跌吗?」 听到这里,齐晨天上前一步的说。「殿下,秦越犯下之罪天理不容,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狡辩。」 东方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齐将军,满朝文武都知道,秦越与你之间情同父子,他被判处凌迟,做为他的恩师兼义父,你就不感到痛情吗?如今,此案很可能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如果能在查明之后还秦越一个清白,对你来说,不也是好事一件吗?」 齐晨天闻言,再无从反对,只能脸色难看的沉吟道。「殿下此言也并非毫无道理……」 「既然如此,秦越一案重审,就这么决定了。」 虽然还有很多臣子想要出言反对,可他们知道,一旦是东方政决定的事,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反驳,他将义无反顾的执行到底。 下朝回到太子府之后,东方政把秦越一案将被重审的事告诉给了姜珞臻。 「重审?」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不由得楞了一下。 「可是殿下,昨天在刑部大牢时,你不是说……」 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我说过的话可多了,哪一次你是真心听进去的?」 虽然再一次被训斥了,可姜珞臻却难掩脸上的笑意。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此案虽然决定重审,可并非毫无期限的,如果在期限之内,仍无法洗脱他的罪名,那么他还是要被处以凌迟之刑。」 「这个我知道,今早殿下进宫上朝时,我已经写信给那位柳姑娘,让她尽快赶来京城见秦越一面,秦越自幼被齐将军抚养长大,身边亲人皆无,就连他的亲生父母也在几年前去世了,所以当今世上,唯一还与秦越有关系的人,恐怕就只有那位柳姑娘了。」 「呵,没想到你动作还挺快的。不过就算你找到了那位柳姑娘,也不见得能扭转局面。」 「能否扭转局面,总得试过才知道。另外,我已经准备好,今天晚上要夜探齐府了。」 「夜探齐府?」 「是的,既然秦越自幼在齐府长大,那么齐府里,肯定有人知道关于秦越的一些事情。」 东方政忍不住伸手戳了她额头一记,「你是疯了还是傻了?齐府守卫森严,你一个姑娘家说夜探就夜探,就不怕齐府里的兵卫将你捉住,活活乱棍打死?」 「殿下放心……」 「我不放心。」 「喔……」 他用力瞪了一眼,「你当齐府是自家后院,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就算你武艺不凡又如何?真出个什么差错,你这条小命,可就搭进去了。」 被劈头骂了一顿,她陪笑道。「这件事的确是我疏忽大意,让殿下如此担忧,是我的不对。」 虽然政嘴上骂得狠,可她不傻,这男人在关心她,只是关心的方式比较特别而已。 「哼,你也别自作多情,我这不是担心你,而是在担心我自己。好歹你现在也是我府上的人,如果真出了什么社漏,到时候丢脸的那个,可是我。 狠狠骂了一顿之后,他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想要调查秦越的案子,还真要透过齐晨天才能得知一二,所以明天下朝之后,我会亲自到齐府走一趟,会会齐老将军。」 姜珞臻立刻诞着笑脸央求,「殿下,可否将我一起带上?」 「小滑头」他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隔天早朝之后,太子殿下突然大驾光临齐府,引起府内一阵恐慌。 令齐晨天意外的是,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不是小顺子,而是个面生的漂亮宫女。 姜珞臻觉得东方政肯定是在故意刁难自己,之前出府他都同意她穿男装方便行事,今日却特意命令她不准换下女装,否则就别想和他一起来齐府打探消息。 齐晨天对太子的大驾光临有些措手不及,毕竟东方政可不会无故特别造访哪个大臣的家。 「殿下来之前怎么也不派人知会一声?如果早知道殿下要大驾光临,老臣也好提前让府上的厨子多准备一些好菜,留殿下在此用膳。」 被奉到上位的东方政品着香茗微微一笑,「齐将军不必如此客气,今天本太子突来打扰,其实是想和你聊聊秦越的事。」 齐晨天今年虽然六十有余,可自幼从军,行军操练没有一日懈怠,身于老当益壮。 此时听太子直言道明来意,他露出一脸感慨的神情。「难为殿下还为秦越一案如此忧心,说来秦越是老臣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如今他犯下如此错事,都怪臣当年心存仁慈养虎为患。如果早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西良人,早知道他会记恨我北岳,老臣也不会将他养在身边悉心教导。」 说到此,他还长叹了一声,「所以说,真是天意弄人啊」 第九章 东方政点了点头,「听齐将军一番话,我倒是有些疑问,如果秦越真是心术不正之人,以你老识人的目光,早在很久以前就应该看出来吧?」 闻言,齐晨天楞了一下,随即懊恼回道。「不瞒殿下,这些年来,老臣的确发现了几次他心术不正之情事,只是当时老臣觉得,秦越好歹是老臣的义子,好好教导应该不会走上歪路,没想到唉!所以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听到这里,始终候在东方政身边的姜珞臻忍不住提问。「那么齐老将军可否说说,秦越究竟做了什么,让您觉得他心术不正呢?」 闻言,他抬起头,目光凌厉的看了她一眼。 仅是那一眼,便让姜珞臻察觉到几分不寻常的味道。 东方政也从这个眼神看出,其中蕴藏着什么。 不过很快的,齐晨天便敛住那阴庚的目光,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殿下,不知这位姑娘是?」 「哦,她是我府上的下人,刚进宫没多,久便被母后派到我身边伺候,她还不懂规矩,刚刚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齐将军见谅。说起来,也是我的疏忽,平日里太纵容这些下人,让他们一个个都认不清自己的身分,齐将军大人大量,别和个丫头计较,待本太子回府之后,定当仔细管教一番。」 说罢,还瞪了姜珞臻一眼,眼中全是警告意味。 虽说她关心秦越的案子,想从齐晨天口中套出线索,可齐日成天好歹是当朝大将军,哪容她一个小丫头质问,到时候得罪了他,以后可就麻烦了。 姜珞臻急忙垂下头,朝两人福了福身子,细声细气道。「奴牌一时口快,请殿下和齐老将军恕罪」 齐晨天摆手笑道。「黄毛丫头,不懂规矩也是人之常情,殿下不必责怪,老臣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正说着,一道清亮的嗓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爹,听说您有事叫我……」 跨进门的,是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姑娘,身上穿着华丽的衣袍,头上插着耀眼珠钗,五官你致,身材珠圆王润,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 当她看到东方政坐在厅里时,神色突然一怔。 齐晨天急忙介绍,「殿下可还记得老臣的闺女齐若心?」 他看了那姑娘一眼,淡笑道。「自然是记得的,这几年,宫里每次举办国宴,齐小姐都技压群芳,是不可多得的才女。」 齐若心扯唇笑了笑,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臣女叩见太子殿下。」 「齐姑娘不必多礼,平身吧门」虽说殿下此番来得突然,可我这府里还是能准备出一些上得了台面的膳食。若殿下不弃,今晚不如就留下来与老臣对饮三杯,顺便……「他眼神暧昧的看了眼自家闺女,」也请殿下尝尝小女的手艺,别看这丫头是官家千金出身,厨艺女红方面可是样样精通呢。「 满朝文武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就是盼着自家闺女能够嫁给当今太子为妃。 可惜东方政不重女色是北岳出了名的,所以这些年来,大伙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将自家的女儿介绍给太子。 如今太子突然大驾光临,他哪还不好好把握良机。 齐晨天眼底的期盼,这厅里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东方政心底无语一阵。 对于齐若心,他还真没什么印象,刚才的夸赞也只是客套话而已。 此时齐晨天摆明了想把闺女推销给自己。想到这里,他晚了眼身侧候着的小女人,想看看她到底在不在意这件事。 姜珞臻也不傻,当齐若心款步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就隐约猜到原因。 此时见东方政看着她,仿佛在询问她的意见。 她不知自己该有什么表示,心底明明在乎着,却又不敢在他面前坦承自己的想法,最后,只能咬碎一口银牙,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别过眼。 的热情邀请时,还是露出婉拒的笑脸道。「齐将军太客气了,今天这顿饭于情于理虽然不该拒绝,可我是在还有诸多事要忙。若将军不嫌弃,改日有空,再请你上太子府一叙如何?」 「既然殿下还有事要忙,老臣自然不敢强留了。」 一番寒喧之后,东方政带着姜珞臻离开了。 只是这主仆俩之间的眉来眼去,不但没逃过齐晨天的眼,就连齐若心也看出来了。 父女俩四目对望时,原本还堆在齐晨天脸上的笑意,正一点一点的消失。 「若心,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有些事不用为父教你,你自然明白,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吧?」 她连忙点头,「女儿知道。」 「下去吧!」 待女儿离去之后,齐晨天揉着下巴,露出一抹讽笑,自言自语道。「小太子还真当我不知道他身后的那个姑娘,就是鼎鼎有名的赏金猎人王狐狸吗? 「殿下,就这么拒绝齐将军的盛情邀约,他会不会记在心上?」 踏出齐府之后,姜珞臻忍不住出言调侃。 两人今天探访齐府,原本是想透过齐晨天来打听关于秦越的事,没想到却差点成了他为自家闺女安排的相亲宴。 摇着扇子走在前面的东方政回头哼笑道。「你很希望我留下来?」 「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很喜欢听别人对你说假话?」 「自然不是门」姜珞臻,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东方政这人对男女情事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是喜欢,我看得出齐将军想将闺女嫁给我当太子妃,可我对齐若心那种娇贵的小姐没兴趣,既然不准备和这样的人有任何交集,又何必给对方留下希望?「 一番话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两人是乘着马车来的,可到了齐府后,福安两兄弟就被东方政差遣出去办事。 其实他这么做也存了几分私心,想和姜珞臻单独相处。 虽说福安福康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伺候,可有那两个碍眼的家伙存在,心底终是有些不痛快。 见他径自离去,姜珞臻急忙追上。 「殿下能如此为人看想,足以说明殿下为人良善仁慈……」 东方政没好气的回头瞥她一眼,「姜珞臻,你没必要对我灌迷汤。我是什么样的人,两年前你就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现在又来装傻充楞,你装给谁看?难道你心里不明白,我为什么不留在齐府接受齐最天的招待?」 姜珞臻被问得无言以对。 以她的聪明,她当然明白他的用心。 这回她厚着脸皮来京城求他办事,表面上不肯再提及两年前的那些往事,可心底却忘不掉那段日子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政对她有情有义,不管是隐瞒身分前还是坦白身分后,对她的心思始终没变。其实政并不傻。 星然两年前她无情的对他说,她从来没喜欢过他,也从来没有想和他共度一生的念头,可他应该猜得到她却步的理由。 她只是没有勇气面对坦白身分后的他。 北岳国未来的皇后,她胜任不起。 所以她很没种的逃了,只是人虽然跑得远远的,心却遗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刚刚政真的接受齐晨夭的邀请,留在齐府吃齐若心亲手准备的晚膳,她嘴上不会说什么,心底肯定会为此难受。 他爱她、护她,不会为一时之气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这份情义,如果不是爱极了对方,又怎能办到? 想到此,她不由得一阵窝心。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该有多好? 似乎看出她心里的纠结,东方政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想再继续为难她。 很多事,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 珞臻于他不是没有感情,她只是太保护自己。 太过心急的逼她面对一些事,只会把这个看似坚强、实则懦弱的笨蛋,再次逼得远远的。 眼下既然她自投罗网,想再像两年前那般安然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今日探访齐府,与齐将军的一番交谈中,你可有得到什么收获?」 秦越的案子,是目前鱼需解决的一件大事。 延迟处死的期限不算太长,如果这段日子里找不到证据证明秦越无罪,日子到了,就算他贵为太子也不能扭转秦越必须以死谢罪的命运。 跟在他身边的姜络臻微微皱眉,「之前总听说齐晨天勇猛不失慈爱,不但对秦越爱如亲子,还曾为朝廷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可是今日一见,我却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殿下,你七岁就被立为储君,免不了与齐晨天有诸多接触,对他这个人,你有何看法?」 「正气凛然、刚正不阿,绝对是一个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国家的大忠臣。」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道。「莫非你对他有什么疑心?」 姜珞臻若有所思的皱皱鼻,不由得想起在齐府,当她希望齐日成天举出秦越心术不正的行为时,对方看她的那一眼,其中惨杂了太多令人不解的东西。 直觉告诉她,齐晨天有问题。 再回想秦越,当他听到自己的义父时,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复杂神情,似乎也在向她宣告着什么。 「你到底在想什么?」 「呱,有些事,一时间还理不出头绪。」 东方政哼了一声,「不管你心中有着什么猜测,在没经过我的同意之前,绝对不可以私下去做危险的事。」 这丫头时常仗着自己有武功,便不顾旁人的担忧任性妄为。 一般人还好,可齐晨天是谁?在北岳,只要躁踩脚,地皮就会震三下的人物。 如果她真的在冲动之下,为了一个秦越就去得罪齐晨天,后果他也不好预料。见她乖乖答应,他这才满意的点头,「饿了吗?找个地方一起吃午膳。」 她看了眼自己的穿著,脸色难看道。「穿成这副模样与殿下一同用膳,殿下就不怕旁人觉得奇怪?」 和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坐在酒楼饭馆一起吃饭,那画面怎么想怎么奇怪。 东方政忍笑,「放心,我并不是那么在乎他人眼光的人。」 姜珞臻被他调侃得红了脸,哀怨的瞪他。算了,他堂堂太子爷都无所谓了,她还为他着想个什么劲。 就这样,两人直奔京城有名的客仙居。 虽说没有马车乘行,可齐府坐落在京城繁华地段,步行到客仙居也就一住香的工夫。 他们没走出多远,就听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说。「前测三千年,后测三百年,灵了随心赏,不灵不要钱。」 两人循声望过去,就见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身上穿着一袭破旧的太上老君道袍,肩上还挂着一只破旧的粗布袋,正迎着两人缓步走来。 这老道士长眉长须,生得慈眉善目,与年画上的没啥区别。 这大街上人群川流不息,可不知怎么回事,两人就和那老道士对上了眼,当老道士的目光落到两人脸上时,唇边顿时扯出一记古怪的笑。 「公子、姑娘,两位要不要老头子为你们测上一卦?」 见老道士殷勤的迎了过来,姜珞臻一把扯住东方政的衣袖,在他耳边道。「这些在大街上替人算命的都是些江湖神棍,专门骗人钱财的,你可别轻易相信。」 虽然她极力压低声音,可老道士的耳朵十分灵敏,听到她管自己叫江湖神棍,立刻不悦了。 第十章 「我说丫头,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什么叫江湖神棍?你又没让老头子我替你测上一卦,凭什么说我是江湖神棍?告诉你,当今天下,我算卦之准敢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老爷爷,虽然有自信很好,可您是不是也自信过了头?」 「哟!老头子走遍江湖,见过欠教训的,却没见过像你这么欠教训的。怎么?你是认准我是个江湖骗子了?」 「您要不是江湖骗子,还用得着满大街找人让您算命吗?」 眼看两人有越吵越激烈的趋势,东方政急忙将他们拉开,笑道。「这位道长,我家这个丫头自幼缺人管教,没规没矩。喷了,你不要介意才是。」 老道士挑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哼笑一声,「你家丫头?公子,这话若是说给别人听或许会信,可公子别忘了,老头子可是替人看相测卦的,依我刚刚对两位的面相研究……」 说到此,他还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俩虽是主仆却非主仆,正所谓南山一桂树,上有双鸳鸯,千年长交颈,欢爱不相忘啊。」 听了这话,东方政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道长此言何意?」 老道士捻了捻胡须,似笑非笑说。「公子何等聪明,莫非猜不出其中合意?」 东方政自然猜得出来。 尤其是对方口中那两句千年长交颈、欢爱不相忘更是深得他心。 姜珞臻则闹了一张大红脸。 她使劲扯着东方政的衣袖,出声道。「别听这疯道士胡说,他就是想骗你口袋里的银子呢。」 老道士哼哼一笑,「是不是骗银子,咱们彼此心知肚明。丫头,莫非你不承认自己和这位公子之间互生情愫,一个想娶,一个想嫁?可惜啊可惜,中间有太多阻碍,让你们无法向对方坦露心声,缘分错过,一别两年,再次相逢,便是永生。」 听到这里,东方政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道长此言当真?」 「哼!老头子从来不说假话,是否当真,公子难道不会自己去慢慢印证吗?」 他笑了笑,从腹间摸出一拉银子递给对方。「还望道长笑纳。」 老道士急忙眉开眼笑的收下,接过手后,还用牙咬了两口,直到确定银子是真的,这才一脸贪婪的揣进怀中。 姜珞臻被气得直翻白眼,眼看老道士乐呵呵走了,她刚想说什么,不料对方突然回头,直勾勾的看了她良久,才道。「丫头,近日出门小心,因为老头子刚刚拖算出来,不久的将来,你会有血光之灾。」 「呸!你才有血光之灾呢」 她恨不能上前将老道士下巴上那把胡子给揪下来,可没等她上前找对方理论,那老道士已经哼看小曲,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她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这老头胡说八道,像这种专门骗人钱财的江湖神棍我见得多了。」 原本还满脸开怀的东方政,此时竟慢慢沉下脸,神色凝重的看着她。 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她忙问。「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那老道士说你近日将有血光之灾……」 「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吧?」她笑了笑,「这么明显的骗人伎俩,怎么就把殿下给糊弄住了。」 东方政旺怔看了她良久,目前后一字一句道。「珞臻,不管那个老道士是不是在骗人,我不会允许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任何差错。 姜珞臻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吓了一跳,他眼底那赤裸裸的关心和担忧,竟让她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来。 每年的六月二十五,宫里都会举办一场赏花宴。 之所以称为赏花宴,也是当今皇上为了表现自己对皇后的宠爱之情,专门设下的一个节庆。 据说皇后是个爱花之人,为了讨皇后开心,德祯帝便招揽天下有名的花匠,在御花园里种了上万株奇花异拿。 由于这些珍稀的花拿被花匠照料得娇艳欲滴、美不盛收,皇后便提议举办赏花宴,让外臣及各家小姐,在赏花宴这天进宫赏花用膳。 毕竟漂亮的花拿就是供人欣赏的,而且姑娘家大都惜花爱花,如果此等美景能愉悦众人的心情,又何乐而不为。 经商议之后,每年的六月二十五,便被德祯帝定为赏花节。 这一天,朝中官员不论品级官位,都可以携家带眷进宫赏花饮宴。 可惜今年帝后同游在外,所以太子东方政,便不得不接下这个差事,提早就吩咐内务总管,将赏花宴的大小事宜准备妥当。 在这种日子里,太子不可避免要留在宫里主持大局。 但自从几天前在街上偶遇那个神秘的老道士后,这阵子,他的心始终不平静。 虽然事后姜珞臻不只一次向他保证出门在外时,一定会小心矍翼保护好自己,但他还是无法真正的放心。 于是今年的赏花宴,他便把姜珞臻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给带进宫。 宫里有大内侍卫,而且把人挂在身边随时看管着,也能避免这丫头脑门一热,不管不顾的再跑去齐府打探虚实。 毕竟是帝后每年例行性的盛会,皇族子女免不了要出席赏花宴这样的场合。 男人们自然对花花拿拿没有兴趣,所以放眼望去,偌大的御花园内,几乎都是各大臣家的千金。 这些小姐每年都会很积极的来参加赏花宴,因为这样的场合中,向来不乏青年才俊。 当然,她们最觊觎的,还是太子妃之位。 东方政今年二十有三,早就过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虽说帝后两人早就有言在先,膝下的子女,婚事都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可东方政是未来的皇帝,如果到了一定年纪,他还不成亲,朝中上下自然有人会针对这事发表意见。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她们个个都有机会成为太子妃的候选人,负家进皇家做未来皇帝的妻子。 而且她们时常在一些场合中看到年轻俊美的太子殿下,早就心仪不已。 东方政才华横溢、待人有礼,又是北岳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如果有幸能嫁给这样的男子为妻,别说他是未来皇帝,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少爷,又有哪个女人不趋之若鹜。 东方敏和东方琴,是东方政三皇叔家的两个小郡主。两丫头年岁都不大,一个十三岁,一个九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 别看她们是女儿身,调皮起来,一点也不亚于男孩子。 两个丫头喜欢放风筝,自进了宫便扯着一只鹰形的大风筝,撒着腿在绿油油的拿地上嬉笑打闹看。 没想到风筝放了一半,竟然勾到树枝死活扯不下来,东方琴急得直踩脚,忍不住用力扯了下风筝线,结果线断了,那风筝却被留在那株参天古树上。 小郡主难过得差点哭出来。 恰逢姜珞臻经过,见几个漂亮丫头一个个仰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挂在树上的风筝,心下便明白了八九分。 二话不说,她足尖一点轻盈的搏扶摇直上,在一群丫头们惊呼声中窜上树枝,很快的,那只鹰形风筝,就被她给拿了下来。 东方敏是姊姊,比妹妹懂事一些,她笑着上前对姜络臻道。「大姊姊,你的功夫好厉害呀」 东方琴也雀跃的跑过来,仰着漂亮的小脸,露出满脸祟拜的神情,「大姊姊,你比风筝飞得还高。」 姜珞臻被两个丫头逗得直笑,「如果风筝线不断的话,大姊姊是飞不过这只风筝的。」 说着,她将风筝递给她们。 众人这才发现纸风筝被勾破得惨不忍睹。 身后几个年纪相仿的姑娘,是东方敏姊妹的贴身丫蓑。此时见风筝破了,便柔声劝道。「敏郡主、琴郡主,既然风筝破了,就到园子里走走,顺便吃些点心喝口水,这大热天的,一直在太阳下晒着,小心别晒出什么毛病来。」 东方琴委屈的嘟看小嘴,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模样。 姜珞臻很喜欢小孩,加上这两姊妹是东方政的堂妹,生得又如此娇俏可爱,忍不住便想和她们多亲近一些。 她笑着弯下身,问。「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想在这里继续放风筝?」 东方琴可怜兮兮的点点头,软。雳懦道。「这风筝是我娘亲手做的,我很喜欢,可现在却坏掉了。」 「如果你想玩,大姊姊可以帮你将它补好的。」 小丫头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 姜珞臻被她可爱的表情逗得眉开眼笑,这才转过身,对两个小郡主的几个丫蓑吩咐,「麻烦几位姊姊,帮我拿纸和笔过来。 这几个丫鬃都是安乐王府调教出来的,平日也时常有机会陪主子进宫伺候,见识的多,自然目光也不短浅。 眼下见姜珞臻吩咐要纸笔,当下也没犹豫。 不久,她们便将纸笔备好,离放风筝的地方有一座小凉亭,亭里有石桌石椅,姜珞臻便带着两个小郡王进到凉亭坐。 一边和两个乖巧可爱的女娃聊天,一边手脚俐落的修补风筝。 别看姜珞臻是个武痴,对于写字画画也是十分在行的。 不出一柱香的工夫,一只栩栩如生的鹰形风筝便被她修补好了。 两个小丫头还没将风筝接过手,一道清亮的嗓音便在亭外响起,「这位姑娘看起来真是好生眼熟啊。」 提着风筝的姜珞臻抬头一看,缓缓向这边走来的,正是齐将军家大小姐,齐若心。 她身后还跟看几个打扮不俗的姑娘,看得出来她们都是朝中大臣家里的小姐。姜珞臻起身,朝她笑着点点头,「齐小姐,没想到分别几日之后,你我这么快又在宫中巧遇。」 齐若心姿态优雅的摇着手中的羽扇,扬着下巴,慢不经心道。「本以为是我眼拙呢,仔细一瞧,果然是你。」 被太子带进宫的姜络臻,为了避免发生误会,身上自然不可能再穿着宫女装。 早在几天前,东方政就吩咐府里裁缝,按照她的身材高矮,为她连夜赶制出几套出门能穿的女装。 太子本人低调,要裁缝为姜珞臻制的袍子,也全都走低调路线。 样式简单,颜色素雅。 表面上看并不华丽耀眼,可若是识货的,就知道这衣袍的料子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珍品。 齐若心身后的几个小姐见两人打着招呼,有好奇的,便小声问。「齐小姐,这位姑娘是?」 她淡然一笑,摇着扇子,语态傲慢道。「是太子府里的一个下人。」 当她说到下人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旁人一听这话,眼中顿时流露出几分轻蔑,有人甚至还说。「太子府的下人不就是宫女、太监,怎么也有资格参加赏花宴?」 齐若心状似看解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是下人,还能分出三六九等呢,虽说不管哪个等级的都是下人,可若入了主子的眼,一时恩宠,也是可能的。」 其他姑娘听了这话都不禁抿唇轻笑。 被一群千金小姐如此打击的姜珞臻,非但没有露出半分懊恼的神色,反而还勾出一道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各位小姐说的倒也不错,我家殿下的确对我恩宠有加,我一个当下人的尚且能得殿下心思,就是不知道各位小姐,有没有这个本事去博太子殿下一笑?还有,小的叫姜珞臻,太子府的下人虽然是我的身分,但可不是我的名字。」 原本几个笑话她的小姐们,听了这话之后,脸色都有些难看。 第十一章 齐若心瞳孔微微一缩,但是很快的,又绽出盈盈的笑意,「瞧,太子府的这个下人,还是个厉害的丫头呢。」说完,笑看坐进凉亭里,目光忍不住移向她手中的风筝,「哟,这风筝做得可真精致,是你亲手做的吗?」 姜珞臻回道。「小孩子的玩意,随便做的。」 「可否借给我瞧瞧?」 她笑着将风筝递了过去,齐若心接过手,上下打量几眼,忍不住赞道。「果然好手艺,瞧这画功、这颜色,配得真是怡到好处。说起来,我小的时候,也特别喜欢放风筝,可惜我娘死得早,我爹又整日忙于国事……」 说到这里,轻叹一声,起身时,手下一松,风筝落地,她慢不经心的抬起腿,用力踩了一下。 就见那只刚刚被补好的风筝,瞬间被踩得支离破碎。 两个小郡主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风筝再次坏掉,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齐若心这才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哎呀,瞧我多不小心,竟把姜姑娘辛苦做出来的风筝给踩坏了。」她急忙弯下身,将风筝抬了起来,拍着上面的灰尘,一脸为难道。「实在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正说着,东方政已被众人簇拥着来到这个凉亭。 两个小郡主见到他出现,立刻跑到他面前,仰着脸,委屈的喊了一声,「太子哥哥。」 东方政拍了拍她们的头。刚刚齐若心故意踩坏姜珞臻手中的风筝那三幕,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见太子大驾光临,众官家小姐急忙行礼问安。 起身时,齐若心还露出一脸抱歉的模样,「殿下,刚刚实在是我一时不小心才踩坏了姜姑娘的风筝,都怪我,因为看到殿下府上的下人,竟然做得一手好风筝,忍不住就想拿来瞧瞧,没想到……」 当她说到「下人」的时候,东方政眯了下眼。 姜珞臻知道他这是恼了。 政喜欢她,生性又护短,一旦有人对他的所有物不客气,他会立刻加以反击。可是,齐若心是齐晨天的女儿。 如果政为了自己得罪齐晨天,那么对他这个太子,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于是趁东方政发火之前,她连忙笑道。「不过就是一只风筝,坏掉重新做一个就好,齐姑娘不必如此在意。」 说完,还别有意昧的看了他一眼。 东方政不傻,自然明白她的顾虑。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便对两个堂妹道。「膳食都已经备好了,先去用膳,吃完再来玩也不迟。」 两个小丫头仍旧有些不甘心,还一起芍刚民瞪了齐若心一眼,然后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东方政又转过身,笑着对姜珞臻吩咐,「你也别傻站着了,刚刚还见你在我身后伺候,才一眨眼的工夫,居然就跟两个小的玩起来,早上时就没吃什么,现下也该饿了吧。」 说着,轻柔的执起她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往设宫宴的地方走去。 一群官家小姐都有些震惊。 那丫头真的只是太子身边的一个下人吗? 看着两道渐渐远去的身影,齐若心暗自咬牙,漂亮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甘心。 而被东方政拖走的姜络臻,则小声在他耳边说。「殿下就不怕那些小姐从今以后见了我,将我视为敌人?」 他眼合笑意,死死抓看她的手道。「放心,等到那一天,本太子会亲自出面保护你的。」 姜珞臻脸一红,自己的手被对方紧握着,这竟让她感到意外的舒服和贴心。 赏花宴落幕的第二天,齐若心便提着一只做工精致的锦盒,到太子府拜访。 按她的说法就是,昨天在宫里她不小心踩坏姜姑娘辛苦做出来的风筝,所以今日她特意亲手做了一盒饭菜,来向太子和姜姑状请罪。 「殿下、姜姑娘,昨日回府之后,想起由于自己的一时大意所犯下的过错,心下总是难安,所以今天若心特意早起做了一些拿手好菜,来向两位赔罪。」 见她突然登门造访,东方政和姜珞臻都留了心眼。 以他对齐若心的了解,对方绝对是个有脑子的姑娘,既然有脑子,她就应该猜得到他并不待见她,然后识相一些,离他远远的。 可眼下她不但视他的冷言冷语如无物,还提着东西前来拜访。 想到这里,他和姜珞臻对望了一眼,虽然只是一记短暂的眼神交流,可那一创那,就像有无数默契在两人之间划过一样。 他们同时意识到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一一齐若心此行,必定来意不善。 东方政看着姜珞臻,仿佛在问。怎么做? 姜珞臻挑唇一笑,似乎在说。将计就计。 眼神交流的速度很快,快到齐若心根本无从察觉。 这时,姜珞臻奉上满脸笑容,道。「齐小姐真是太客气了,不过就是一只风筝而已,您又何必耿耿于怀,事后,我已经为两位小郡主又重做一只新的了。」 齐若心叹了口气,「难得姜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过若心若不做点表示,总是于心难安。」 说着,她将食盒一一打开,并取出一只白王酒壶,又取了三只杯子出来。 提起酒壶,她将三只杯子注满浓香的酒液。 「若殿下和姜姑娘真心原谅了我,便喝下这杯赔罪酒吧。」 东方政坐着没动。 姜珞臻却笑着将酒杯接过,「齐小姐敬的酒,又岂有不喝之理?」 说完,她仰起头,一干而尽。 「姜姑娘果然是豪爽之人。」 说着,齐若心提起酒杯,又送了一杯到东方政面前。 此时的他,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底却在冷笑,这齐若心若敢将歪主意动到他头上,他发誓,一定会让她付出沉痛的代价。 思及此,他接过酒杯,仰头一饮。 直到这时,齐若心的嘴角才露出放心的笑意。 执起自己的那杯,她放到嘴边喝一口,抬起眼,柔声细语道。「说起来,若心与殿下也算青梅竹马。每次宫中有宴会,都会被爹带进宫见驾。还记得七岁那年,有一次若心不小心掉进御花园里的荷花池,是殿下命人将我给捞上来的。当时若没有殿下,恐怕若心,已经变成荷花池中的一抹幽魂了……」 说话间,姜珞臻已趴在桌上,没有任何预兆就睡着了。 齐若心笑了笑,不理会对方,又对意识渐渐迷乱的东方政道。「殿下,不瞒你心说,从殿下将若心从另一人手中接过抱离荷花泄的那一刻,若心就已深深喜欢上殿下了。」 这时,东方政也软软的趴倒在桌上,只是他的意志力比姜珞臻强此于睁着一双涣散的眼睛,茫然的看着正慢慢解开衣襟的齐若心。 偌大的书房里,静得不象话。 齐若心微微一笑。 也幸好小顺子这个太子的贴身太监,被留在外面听候差遣,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到这一步。 至于那个姜珞臻,中了自己这只鸳鸯转心壶里的迷药,一时半刻是醒不了的。 东方政努力睁开眼,看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齐若心,无力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色彩绮丽的芙蓉帐内,传来女子的一声娇吟。 从睡梦中转醒的齐若心,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躺在薄软的被子内。 帷帐层层落下,昏暗中,她依稀听到一阵均匀沉稳的呼吸声。 侧脸一看,和她并肩躺在床上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背对着她,只见一头黑色长发松散的摊在枕头上。 她脸色一红,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顿时闯进脑海。 觊觎了十几年的人,终干在处心积虑之下成了自己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从被中伸出柔滑白哲的手,翻了个身,软软的攀到身边男人的肩头上。 「殿下……」说话问,她将一张俏脸埋在对方的背上,嗓音软懦懦的说。「早在十几年前,我的一颗芳心就已沦陷在殿下身上。」 说着,她柔嫩的脸颊在男人坚实的背上轻轻磨蹭了几下。 「虽然这些年来,在大小宫宴上,您高傲的目光未曾在我身上停留半分,可那并不能阻止我对殿下满腔的爱意。 「如今你我之间已有了夫妻之实,我不怪殿下酒后乱性,只要殿下以后真心待我好,我一定会好好伺候殿下,为您生儿育女的。」 这番话,她已经憋在心底太久太久。 昨天突然造访太子府,就是想使手段爬上这个男人的床,把自己给她觊觎多年的太子殿下。 也许他醒来之后,会怪她、恨她,甚至大声骂她不知羞耻。 可是她不在乎。 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以她爹在北岳的地位和权势,太于妃之位,这个男人不愿意也得给。 一开始他可能会僧恨她今日的所作所为,但是没关系,有朝一日,当她诞下龙见的时候,母凭子贵,他一定会慢慢接受她的。 想到此,齐若心的脸上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还记得昨天夜里,这个男人中了迷药,昏昏沉沉的被她扶上暖暗里的床榻,虽然他当时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可是,当她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时,她清楚看到他眼底流露出来的浓浓情欲。 直到现在,她仍忘不了那场充满欢愉的交合,如梦似幻,就像坠入人间仙境一般……那一刻,他们属于彼此,今生今世再不会有任何改变。 纤细的手指顺着他坚实的胸膛一路滑下去。 当指尖不经意碰触到对方胸前的那两颗小小红珠时,齐若心的唇边不自觉勾出满足的笑意。 东方政,从此以后,便是她的男人了! 就在她努力弓起身,恨不能将自己揉进对方体内时,被她紧紧缠住的男人,发出一道暗哑暖昧的低吟。 「殿下、殿下一一」 知道对方正在转醒,她竭尽全力的开始卖弄自己的风情。 男人渐渐醒来,先是发出一道疲惫的叹息,紧接着,他墉懒的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齐若心立刻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他,「殿下,我很怕……」 男人无措的看着像八爪章鱼一样扑进自己怀里的女人,嘱畴道。「齐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她一怔,忙不送抬起眼,借看微弱的光线打量眼前的男人。 当她看清对方竟然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孔时,脸色顿时大变。 紧接着,她发出尖锐的叫声,「你、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人啊l一一」 话喊至一半,她很快又捂住自己的嘴巴。 齐若心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太子喝了被下了迷药的酒,让她扶上了床,怎么一夜过去,那个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男人,摇身一变,竟成了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就在她满心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外传来她爹齐晨天的声音,「我家若心昨天说要来太子府登门告罪,可是我等了整整一夜,这丫头始终没有回府,若心一向是个乖巧的丫头,夜不归宿这种事,除非有意外,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说话间,房斗已经被推开。 「若心、若心……」 躲在床帐里的齐若心已经被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颤抖着嗓音道。「爹,你别过来」 第十二章 齐最天哪里肯听,一听到女儿的声音,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床榻走来。 在齐若心紧紧揪着床帐的时候,那唯一的遮档物就这么被人给一把掀开。 掀帐之前,齐晨天幻想着,当自己揭开床帐时,可以看到一幕令自己惊喜的画面。 可是映入眼帘的现实教他惊呆了。 这时,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是小顺子。 「殿下,齐老将军一大早就风风火火的来到咱太子府,说要找昨夜因酒醉贪杯而留宿在府上客房的齐小姐……」 就见神清气爽的东方政,在贴身太监的带领下来到客房。 此时的画面只能用尴尬和不可思议来形容。 齐若心揪着被子,将自己包了个结结实实,她身后,是一个陌生男子。 齐老将军睦目结舌,他怔怔的看了看床上的女儿,又回头看了看东方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踏进房斗的东方政神色惊怒,「郭二,你怎么会在齐小姐的床上?」 郭二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府上的一个侍卫,也是齐若心身后那个满脸不知所措的男人。 他连滚带爬的翻身下床,急忙套了件外袍,一头跪倒在地,委屈的辩驳。 「回……回殿下,小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小的只记得昨天夜里,齐小姐就像是喝醉了一样,原本已经被安排在客房睡下,可夜里突然起来,恰逢小的去茅厕小解,就被她给强拉过来。 「起初齐小姐不停的和小的说话,小的知道她是太子府的贵客自然不敢得罪,所以就乖乖坐着听,后来见天色实在太晚,小的想回房睡觉,没想到齐小姐竟塞给小的一杯酒,一过小的一定要喝下,小的不敢反抗啊,就把酒喝了,没想到……」 说到此,郭二脸上露出崩溃的神情,其他人则震惊当场,并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齐若心。 东方政适时开口道。「齐小姐,说起来有件事我还想问问你,昨天你突然提着酒菜来我府上登门认罪,可是,喝了你倒的酒之后,我整个人就变得昏昏沉沉的,珞臻她更是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不知道是齐小姐的酒太过醇香,还是近些年来,我益发的不胜酒力……」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如果再听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可就真是白来世上走一遭了。 齐若心一副百口莫辩的模样。 她明明记得,自己将惨了迷药的酒递给太子和姓姜的丫头喝,她甚至亲眼看着他们两人昏睡过去。 可是为什么…… 眼前的事情让她失去了判断力,她已经分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看事态发展成这样,齐晨天勃然大怒,大步上前,挥起手,重重的一耳光便调到女儿的脸上。 他嘴上狠狠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丫头,还坐在这里干什么?把衣裳穿了,给我滚回府去。」 齐若心被打得放声大哭。 东方政急忙劝道。「齐老将军,你别动怒,我想齐小姐只是因为不胜酒力,才犯下此等大事……」说看,又用力瞪了郭二一眼,怒斤道。「你这狗奴才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滚出去自己领二十板子!」 听了主子的命令,郭二连滚带爬的跑了。 齐晨天脸色难看,但这里是太子府,就算他心中有气也不能当着太子的面撒。 更何况犯下大错的还是自家闺女,他脸色不豫的拱了拱手,「殿下,是老臣管教子女不严,今日之事,还望殿下切莫声张。」 「将军放心,我会为齐小姐的名声着想的。」 直到齐家父女离开之后,挂在东方政脸上的笑容,才一点一点的消失。 姜珞臻从暗处走了出来,低声道。「咱们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教齐晨天怀恨在心,会不会引发难以收抬的后果?」 东方政冷哼一声,「这下场是齐若心自找的,而且……」他若有所思的揉揉下巴,「你不觉得,齐将军来得太是时候了吗?」 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其实两人昨天根本没喝齐若心倒的酒,早在对方提着酒菜,打着告罪的旗帜出现在太子府时,东方政就嗅到几分不对劲。 所以两人将计就计,丁!z装晕倒,就是想看齐若心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当她将自己脱光,站到东方政面前时,两人彻底明白了她的目的。 随后,他抬指点了她的穴,又找来郭二抱她到客房,点上令人意乱情迷的迷魂香才解开她的昏穴。 他总觉得,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支持,齐若心一个姑娘家,怎会如此大胆,主动爬上男人的床? 果不其然,齐若心一夜未归,齐府却连个人也没派来。 最可笑的就是,第二天天二亮,齐晨天居然掐准时机来太子府要人。 真当他东方政是笨蛋,竟意图制造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实逼他负责。 「殿下,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这么对待一个真心喜欢你的姑娘家,实在有些过于残忍。」 这话很快便招来东方政一记恼怒的目光。 「姜珞臻,莫非你希望昨天晚上陪齐若心上床的男人是我而不是郭二?」 「呃……」她顿时不敢吭声了。 「哼!也不知道我做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谁?」 眼看他怒气腾腾的转身就要离开,她急忙奉上讨好的笑意,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粘上去。 「我知道殿下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我,辜负了殿下一番美意,倒是我不识好歹了。不过,我也是担心殿下因此得罪齐将军,会给殿下招来麻烦嘛。」 知道她也是有关心着自己的安危,东方政的心情才总算好转。 反手执起她的手臂,他放柔声音道。「放心,有些事我自有分寸。」 虽然东方政嘴里说着自有分寸,可姜珞臻还是不放心。 即使所有人都觉得齐晨天是个正人君子,但她就是觉得,他大有问题。 之前齐若心上门闹的那一出,表面上看像是齐大小姐想当太子妃想疯了,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 可很多事的真相是禁不起仔细推敲的。 如果齐晨天真的是行得正、坐得正的正人君子,他根本不可能让女儿在外逗留一夜,才上太子府找人。 而且政说过,齐晨天对唯一的女儿齐若心非常宠爱。 但当看着到女儿和一个陌生男子赤裸裸的在床时,他眼底所道发出来的,不是痛惜,而是残酷的杀意。 有那么一瞬间,躲在暗处的她,甚至以为齐晨天会杀了他女儿。 所以恩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再去齐府打探一番。 得知她的想法之后,东方政先是反对,可见她心意已决,便无可奈何的换上一身夜行衣,趁着夜黑风高时,陪着她一同来到齐府。 幸好上回来时,姜珞臻暗中将地形记了个大概。 她自幼就和父亲习武,轻功十分了得。 至于东方政,虽是皇子出身,可他母后秦素珏,可是名震江湖的天机老人最得意的关门弟子。 有这么个武功高强的母后亲手教导着,几个皇家子女,除了病棋子老大,就连公主东方慧,也能耍上两招花拳绣腿。 事实上,德祯帝的江山也算是打下来的,他甚至曾经亲自带过兵打过仗。 有这么一双武艺高强的父母,被寄子厚望的东方政想偷懒都不行。 此时,两人悄无声息的翻过齐府后墙,几个纵身,就跃到屋顶。 趁着四下无人之时,姜珞臻还忍不住调侃,「殿下贵为太子,如今却像个小贼一样潜入齐府,顾下就不怕这事传扬出去,会坏了你的名声吗?」 东方政伸手捏了她耳朵一记,小声骂道。「有朝一日,我若背负上贼太子的称号,你可要对我负全责。」 「什么全责?」 他危险的眯起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同我装糊涂?」 没等她回答,院里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急忙嚓声,屏着呼吸向院子望去。 就见齐晨天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正向一处院落走去。 「老爷,小姐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见齐晨天跨进院子,急忙将齐若心的情况说了。 东方政和姜珞臻对望一眼,原来这院落竟是齐大小姐的居处。 闻言,齐晨天只是哼了一声,「早死早投胎」 这绝对不是一个父亲会对亲生女儿说的话。 就算齐若心再怎么令人失望,身为父母者,也不该用这么无情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女儿。 绷着脸踏进院落的齐晨天,抬手挥退下人,径自向屋子走去。 东方政和姜珞臻轻轻踩着屋瓦,待跃到齐若心的房顶上,。漫慢揭开瓦片往下看去,就见齐若心脸色苍白的坐在房里正低声的啜泣着。 齐晨天进门之后,想也不想,抬起手,两记重重的耳光便个到她的脸上。 可怜齐若心一个弱质女流,就这么被她爹给打跌在地。 紧接着,齐晨天一脚瑞过去,直中她的胸口,东方政和姜珞臻都看呆了。 姜珞臻看不过去,想下去制止,却被东方政牢牢按住手臂,并向她投去一记不认同的眼神。 他们俩现在可是贼,如果穿着夜行衣就这么跳下去,可不好交代。 她这才咬咬牙,忍着气继续盯着房间的一切。 齐若心哭着跪倒在地,硬咽道。「爹,我真的亲眼看着太子和那个姓姜的丫头把下了迷药的酒喝下肚的,后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真的不知道。」 她捂着被狠瑞一脚的胸口,又哭说。「爹,我也知道一旦我怀上太子的骨肉,你将来一定会让这孩子坐上皇帝的宝座的,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可是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天晚上的事,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梦……我……我……」 齐若心已经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 负着双手的齐晨天,居高临下的看着扑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眼底滑过一抹嗜血的残馁。 「如此看来,养条狗都比养你这个废物有用,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哼!从今以后,你也别再出门丢人现眼了。」说着,转身对候在门口的管家吩咐,「把小姐的房门上锁,不准她再踏出房门半步。」 下完命令的他,看也不看女儿一眼,就这么转身离开。 房里,留下齐若心痛哭失声。 房顶上,东方政和姜珞臻彼此对望,都对齐晨天这样对待亲生女儿,有些不能理解。 悄无声息的离开齐府之后,她忍不住说。「没想到齐晨天堂堂北岳国大将军,在外人面前摆出一副宽厚慈爱的模样,对待自己的女儿竟是如此残忍。」 「不对」东方政沉吟道。「这根本就不是我所认识的齐将军,记忆里的齐晨天,为人宽厚、待人有礼,否则,他睡下那些将士也不会死心塌地的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珞臻,就算一个人可以演戏伪装,但日子久了,披露在外的假面具总会被揭穿,我不敢说对齐将军有多了解,但今天夜里所看到的这个齐晨天,绝对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你也开始觉得齐将军有问题了?」 东方政没有答话。 第十三章 仔细想来,当初在牢里盘问秦越的时候,对方脸上所流露出来的神情的确很耐人寻昧。 莫非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 「虽说齐若心今日的下场的确有些令人同情,但如果当初她不是想先设计我,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局面?」 说来说去,在他看来,齐若心是罪有应得。 姜珞臻叹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太子妃之位一直虚悬,想趁机将女儿嫁进天家的肯定大有人在。而且她腹中若真的怀了皇家血脉…… 听到这里,走在她旁边的东方政顿下了脚步。 她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此时夜色正浓,月光咬洁,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亮。 他眼也不眨的凝视着她,她被那灼热的视线盯得耳根发烫。 「如果齐若心的计策真的得逞,你会不会心甘情愿接受这个事实?」 「什么意思?」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 他迈开脚步,慢慢逼近她面前,垂头眼神紧紧纠撞着她的目光,就在她想要极力逃开他的痴缠时,他突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不顾她喉间发出的微弱抗议,俯下身,压向她柔软的双唇。 怀中女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抗拒,却哪里逃得开他执拗的索取。 就这样狠狠将她抱进怀里,肆无忌悍的掠夺着属于她的一切,对他来说,他已期盼了太久太久。 如今佳人在怀,这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女人,终于被自己真真切切的抱在怀中。 他一边兴奋的颤票着,一边又恼恨着。 这该死的磨人精,硬生生折磨了他两年,如果就这么彻底消失,他还能逼自己对她的想念。 偏偏两年之后,她又大刺刺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他想过要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甚至用凶巴巴的态度来发泄对她的愤恨。 可越是相处,那股埋葬在心底的浓情叉开始不受控制的蔓延。 就这样将她束缚在自己怀中,反复踩阐着她娇嫩的双唇,直到她低低的呻吟声传出,东方政才慢慢的冷静下来。 他渐渐放慢了动作,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月光下,她的眼睛晶亮有一神,被肆虐过的唇瓣红肿而诱人。 指腹在她的唇上轻轻划过,他低声道。「珞臻,你真的不知道,太子府女主人的位置为何一直虚悬吗?」 「……」 面对她的沉默,他轻轻一笑,「你知道的,你只是胆子太小,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内心。姜珞臻,外人都道赏金猎人王狐狸精明干练、满腔正义,只有我知道,你其实是个胆小鬼,懦弱得连承认自己喜欢我的勇气都没有。」 「殿下」 「别叫我殿下,东方政可以做天下人的殿下,唯独不想做你姜珞臻的殿下,难道你忘了,两年前南凌之行时,我曾告诉过你的那个名字吗?」 「子谦!秦子谦!」 「我只想做你一个人的子谦……」 子谦是他的字,秦,是他母后的姓,当初他就是用这个名字行走在外。 面对他略带希冀的目光,姜珞臻不知该如何应答,这份告自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她知道政一直是深爱着她的,只是她仍旧跨不出那一步。 迟迟没得到她回复的东方政,目光一点一点的冷却下来。 他自嘲的笑了笑,「算了,既然两年前我不勉强你,两年后,我一样会拿重你的选择。」 说完,他踩看浓浓的月色,转身往城墙的另一端走去。 看着他略显孤寂的背影,姜珞臻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探齐府之后的几天,东方政便开始忙碌起来。 姜珞臻不知道他是真的忙,还是有意避开和她相处的机会。也许,那晚自己的沉默让他深深受到伤害。 总之,那晚之后,政似乎有意的躲着她。 就在她为此事暗自纠结的时候,太子府突然来了一个姑娘。 她姓柳,正是不久前姜珞臻飞鸽传书,希望对方来京城一趟的柳思思。 对于柳思思的身分,她知道得不甚详细。 两人在江州有过一面之缘,因为秦越被她亲手捉进大牢,柳回心思便在之后的几天,气急败坏的找上她。 当时柳思思还不知道她是个女儿家,待教训够之后,才道出自己的来意。 也正因为柳思思的那番话,才改变了她对秦越的看法。 虽说柳思思把她骂了一顿,但她却一点都不恼,待她问明事情原由,才知道秦越对柳思思有过救命之恩。 她欣赏柳思思的重情重义,也因为对方的执着,她才亲自来京城查明此案。 可之前政带她去刑部审问秦越时,秦越一声不吭,明显在隐瞒什么。 为了尽快将案子查清,她便写信给柳思思,让她尽快来京城。 如今柳思思已经来到京城,她便想看将人引见给政,可这位太子殿下,最近出奇的忙,整整两个晚上,他都在宫里留宿。 姜珞臻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心知肚明那男人不想回太子府,就是不想看到她。 眼看秦越处死之日越来越近,她只能擅闯皇宫,直接找那男人说个清楚明白。 皇宫大院,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去的。 如果政铁了心不想见她,就算她再怎么哀求讨好,他也绝对不会见她一面。 所以情急之下,她便趁宫中侍卫换班之时跃上宫墙,准备到御书房找人。 就在她飞身跃向宫墙时,一道黑影竟然比她早一步候在距离御书房不远的屋顶上。 那人脸上蒙着黑布,手中提着一把弓,箭在弦上,正认真对准某个方向。 姜珞臻见状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那个黑衣人对准的位置,正是御书房中,东方政的胸口。 她脸色大变,怒喝一声,「你是何人?」 被她吓了一跳的黑衣人侧头看了她一眼,目中射出两束阴狠的光芒。 仅是一瞬间的怔楞,他便将弓拉满,目光紧盯着御书房中的那抹身影。 当羽箭离弦而去时,姜珞臻已经顾不得与此人纠缠,足下猛一用力,与那支被射出的羽箭一齐跃进御书房。 当她破门而入时,东方政被吓了好大一跳。 没等他回过一神,身子就被人猛力推向一边,那一箭被姜珞臻踢飞,可候在御书房外的黑衣人见一箭落空,紧接看再发一箭,直直飞向东方政,速度快得简直令人界不及防。 眼见躲不过,姜珞臻整个人扑飞过去横档在他身前。 那一箭透过她的胸口,无情的刺了进去。 所有的事发生在转瞬间,反应过来的福安、福康大吼道。「有刺客,护驾!」 黑衣人见自己行迹暴露,头也不回的转身逃跑了。 而为东方政档下一箭的姜珞臻,脸色几乎在瞬间变得惨白不已。 他完全被这一幕吓傻了,刚刚他还在御书房中想着,该找什么借口与她讲和。 没想到才眨眼工夫,那个他又爱又恨的女人,竟为了救他一命,硬生生受这钻心之痛。 他面色仓皇的抱着她瘫软在自己怀中的身躯,浓祠的鲜血已将他的双于染红。 仰躺在他手臂中的女人,气若游丝的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她却在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慢慢的暗上眼皮,昏死过去。 利箭刺入胸口,殷红的鲜血瞬间染满姜珞臻的衣襟。 东方政被这一幕刺红双眼,打横将昏厥过去的人儿抱了起来,急忙吩咐已经吓傻的贴身太监去把所有的太医都叫过来。 小顺子楞了楞。 他立即怒道。「你这狗奴才还傻站着做什么,去把太医全都给我召来」 第一次看到一向举止优雅、镇定自若的主子如此惊慌的模样,小顺子当下不敢怠慢,转身去叫太医了。 东方政将姜珞臻小心翼翼抱到御书房旁边的一个耳房里,这是专供皇帝休息的地方,有床有被,陈设十分完善。 因为胸口还插着利箭,他不敢乱移动她,生怕一个不小心扯到伤口,导致伤势恶化。 御书房里伺候的宫人全被刚刚那一幕吓傻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守卫森严的皇宫,居然有刺客潜入行刺。 没过多久,一群太医鱼贯走入。 不等他们行跪拜大礼,东方政便面色焦急的催促,「全都免礼,救人要紧。」 太医们不敢耽搁,其中最受皇帝器重的陈老太医上前为姜珞臻把了把脉,又翻了翻她紧闭的眼皮。 东方政急得快要疯了,见陈老太医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忍不住道。「陈太医,她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 陈老太医慢条斯理的从医药箱中取出一包银针,选一根轻轻刺入她的耳后,当他拔出银针时,所有人都看到,针尖慢慢变黑。 虽然东方政对医术研究得不多,可看着原本殷红的鲜血竟然变成黑色时,他脑袋嗡的一声像有什么炸开了。 那箭有毒! 当意识这点时,他浑身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 恐慌让他失去冷静的判断力。 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人一向聪明勇敢,就像一株充满生命力的杂拿,任凭风吹雨打,只是更加神采奕奕,绝不被打倒。 可此时此刻,她竟然命悬一线,不知何时就要与他阴阳两相隔。 猛然间,那老道长的话闯进脑海。 不久的将来,你会有血光之灾…… 老道长明明提醒过他的。 可他却为了与她斗气,留宿皇宫两夜。到头来,这个他发誓要小心翼矍保护的女人,居然是在他眼皮底下出事的,还是为了救他…… 他不敢再想,因为满屋子的太医此时全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陈老太医面露无奈道。「不瞒殿下,这位姑娘身上到底中了什么毒,老臣等人一时之间还看不出个究竟,所以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用汤药吊着她的命,可是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才又说。」老臣又担心,箭上的剧毒如果扩散,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所以……「 陈老太医慢慢低下头。他们这些做太医的,虽然医术精湛,却并没有起死回生之能。 如果这个姑娘仅是中了箭伤,他们尚且有办法。 可现下她还中了剧毒,而且从毒性来看,还十分霸道。 闻言,东方政立刻瞪圆双眼,「陈太医的意思是说……她已无药可医了?」 被他这么一问,众太医都垂下头不敢吭声。 早就听说太子对他府里一个姑娘另眼相待,看来便是眼前的这位,偏偏…… 见状,东方政勃然大怒,他厉声吼道。「珞臻不可以死,不管用什么方法,本太子要她活着,安然无恶的活着。」 吼完,就见所有太医全都跪倒在地,异口同声,「殿下恕罪则东方政被这样的阵仗气得说不出话,就在他无计可施之际,福安急忙跑进来,抹了把额上的汗,道。」殿下,宫外有位姓柳的姑娘,听说姜姑娘遭刺身负重伤,所以要求进宫见姜姑娘一面。「 「柳姑娘?哪里来的柳姑娘喔」 「回殿下,这姑娘名叫柳思思,是姜姑娘飞鸽传书,为秦越一案邀请到府上见太子的。因为秦越被处死的期限迫在眉睫,姜姑娘才急着进宫想和殿下商议此事。柳姑娘也对此事十分心急,见姜姑娘久来回归,才想亲自进宫,没想到竟听说姜姑娘被刺客射伤,柳姑娘说她的目学过医术,或许能够帮上忙。」 第十四章 听完,东方政心头泛出一阵懊恼。 原来珞臻会遭此不幸,全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起。 不过,听说柳思思略懂医术,又让他燃起几分希冀。 「快把那位柳姑娘叫来。」 「是」 没多久,就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背着一只布袋,脚步快而稳的踏进耳房。 这柳思思虽然并非什么绝色,却给人一种清新淡雅的感觉。 东方政也没心情过问太多,直接道。「听说柳姑娘略懂医术……」 柳思思点头,目光望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姜珞臻,没有理会旁人的眼光,她径自走到床前,看了看陈老太医放在桌上的那根试血的银针。 取过银针,她嗅了嗅上面的味道,半附后道。「这毒名叫鸿羽。」 听到「鸿」字,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没等东方政仔细询问,柳思思便从容的打开自己的布袋,掏出一条三尺来长的饭匙倩。 众人大惊,饭匙倩可是世间可怕的毒物,被咬上一口,便会瞬间致命。 可柳思思却镇定的将蛇持在手中,当着众人的面,用力一扯,那饭匙倩瞬间软了下去。 她伸手往蛇身某处一挖,不多时,就见一颗染着血的蛇胆,出现在她手中。 「殿下,我会开一副药方,待会还麻烦殿下请内侍按照药方熬一碗汤药。至于这颗蛇胆,得用小火做上两个时辰,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吊着姜姑娘的命,只要两个时辰后,她还有气息,我就有把握保住她这条命。」 事情大逆转。 就在众人以为姜珞臻必死无疑之际,柳思思的出现,就像冬天里的一道温暖曙光,扭转了事态的发展。 两天之后,已经被抱回太子府的姜珞臻悠悠转醒。 睁开眼时,她看到柳思思坐在房间的桌前,手中正摆弄着一堆药拿。 见她睁眼,柳思思起身过来,问道。「感觉还好吗?」 姜珞臻觉得口渴难当,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思思转身倒了杯水,小心喂看她一点一点的喝了。 喝了水之后,口渴难耐的情况才略微好转。 她看了柳思思一眼,哑着声音问。「我这是怎么了?」 她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居然一点力气都没有。 柳思思笑道。「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两天前你为了见太子一面,擅闯皇宫,结果途中遇到刺客,为了救太子一命,你以身档箭身中剧毒,在鬼门关晃了一圈,才被我给救回来。」 姜珞臻这才想起之前所发生过的一切。 她急忙抓住柳思思的手,忧心的问。「太子呢?他没事吧?」 「你放心,太于没事。不过这两天你一直昏迷不醒,为了照顾你,他整整两天两夜没圆眼,三个时辰前,被小顺子公公给劝回房中休息了。」 听到东方政安然无恶,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姜姑娘,太子和你之间,该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吧?」 闻言,姜珞臻的脸色微微一红。 柳思思笑道。「虽然在我的印象中,皇家子弟一向不是托付终身的好对象,可亲眼看到太子为了你的安危急得头发都快白掉的时候,我才发现,能有个男子对自己这般痴情不悔,就算是真的为他死了,那也是值得的。」 柳姑娘这番话让她无言以对。 她爱政,只是太多现实的问题,让她不敢对那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坦露真心。 因为心中有太多的顾忌,才会一遍又一遍的伤害他。 想到这里,她无声叹了口气。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时,姜珞臻看到面色。瞧悴的东方政,穿着中衣便走了进来。 柳思思见状有些尴尬的别开眼。 她轻咳两声,道。「殿下,姜姑娘刚刚醒来,身子还有些虚弱,如果殿下有什么话想对她说,最好还是别拖延太长的时间。」 说完,她很有自知之明的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两人单独相处。 东方政怔怔的望着看起来仍很虚弱的姜珞臻,虽然从事发到现在仅过了两天,可对他来说,这两天简直度日如年。 如今亲眼看到她醒过来,他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回去。 他慢慢走向床边,轻轻执起她的手。 直到她指尖的温度被自己如此真实的感受看,他才终于相信自己不是在作梦。 「殿下……」 「对不起。」 在她闭口之前,他轻轻将她拥在怀里。 「是我的任性才害得你差点失去性命,珞臻,下次别再这么傻,你明知道,就算真的有危险发生,我也绝对受不了你为了我以身档险。 姜珞臻反抱住他,闷闷的说。「难道你以为,当你遇到危险时,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吗?」 「那万一死的那个人是你呢?」 「为了你去死,我心甘情愿」 听到这句话,东方政眼眶一热。 虽然早就猜到珞臻对自己并非无情,可他没想到她的深情竟是不亚于自己,他又感动又惊喜。 所有的一切已经无须再去印证。 她爱他,就像他爱她一样,深不可自拔。 这一刻,两人拥着对方,任时光在温馨中流过。 当东方政开口想说些什么时,才发现姜珞臻已经靠在自己的怀里睡看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你今日所受之苦,他日我必会十倍为你讨回来。」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后,轻声掩门而去。 候在外面的福安、福康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主子在自己房里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恶梦惊醒,醒来后,死活非要再来看姜姑娘一面。 如今人是看到了,可他自己,脸上的倦容和大病一场的病傍鬼真是有得拚。 东方政冷冷看了他们一眼,「那个刺客的下落已经有眉目了吗?」 福安急忙道。「殿下放心,已经锁定目你人物了。」 他冷笑一声,「不管用什么办法,给我活捉!」 自从姜珞臻受伤之后,东方政除了进宫去主持早朝外,其余的时间一刻也不肯离开的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照顾着。 午后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子射进房间。 东方政坐在离软榻不远的桌前,慢条斯理的翻看着奏折。 姜珞臻则靠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被,正漫不经心的看着一本《风土志》。 当她不经意抬眼时,就看到他蹙着眉,对着一本奏折露出不赞同的一神色。 她缓缓将书阐上,忍不住道。「又是哪个地方官犯下贪污大案,惹得殿下如此不快?」 最近几夭,他始终这样,一边批奏折,一边守在她的身边寸步也不离。 主要原因是有一次,被他发现,怕苦的她居然背着他偷偷把下人为她熬煎的汤汁倒掉。 这男人不但将她狠狠骂了一顿,还从那日之后,彻底化身为爱唠叨的老嬷嬷。 要嘛不准她吃刺激性的食物,要嘛不准她随便下床活动以免牵动了伤口。 总之,他完全将她当成囚犯在管,稍微不守他定下的规矩,就会遭来他一顿训斥。 当然,她心里知道政之所以会这样看管她,是因为他紧张她、担心她。 不过堂堂太子当以国家大事为重丁整天看管她一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她劝了好几遍,可他是个执拗的男人,他决定的事,任她说破嘴皮子也不可能更改。 最后,她索性由着他,反正每天困在太子府养伤,日子过得既单调又无聊,有他陪在身边聊天解闷也不错。 而且,这阵子政当着她的面批阅奏折,她也从中了解不少民间发生的大事。 听到她的问题,东方政抬头看了她一眼,起身,顺手将那本令他皱眉的奏折递到她面前。 「自己看看吧,这群狗官简直混帐,背地里干尽贪赃枉法之事,安阳数十万百姓遭受天灾,朝廷拨下五十万两白银胀灾,可那些狗官竟将大笔官银中饱私囊,只留三万两给数十万百姓解闷。 「三万两还不够那些灾民活上一个月,要不是有人写状纸冒死送进京城,这数十万的百姓,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些贪官而活活饿死。 说到此,他一屁股坐到她榻边,拿过茶杯啜了几口。 姜珞臻趁机拿过奏折,飞快的扫了一眼内容。 这份奏折,用词并不文雅华丽,可却句句切中重点,将安阳老百姓目前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写出来。 奏折里说,好些百姓每两天才能吃上一口饭,不少老人和孩子,还在这场灾难中失去性命。 难怪政会气成这样,身为上位者,本想尽己所能,让老百姓都过上富足安乐的日子。可人世间,总有一些杂碎,弄得老百姓对朝廷怨声载道。 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她小声劝道。「所以说仁君明君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即使你一心为百姓办事,但底下官员暗中结党营私,坑害百姓,到头来,这罪名仍要由上位者来承担。 「不过殿下,既然这件事已经被人揭发,想要挽救这个局面就还有机会。 「殿下可以派钦差前往安阳处理此事,至于那些心中没有百姓的官员,既然已是朝中的毒瘤,就该习刚民切除,以做效尤。 这番话虽然他也懂,可从她口中说出来,就是能带给他抚慰的力量。 姜珞臻又道。「在杀了这些狗宫之前,得先把他们私吞的官银挖出来去接济那些受灾百姓,否则难平众人之怒。」 东方政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你竟会如此忧国忧民。」 「呃,我只是忧殿下之所忧,烦殿下之所烦。」 「那么珞臻,你可知道我现在最烦的事是什么?」 被他灼热的视线紧紧盯着,姜珞臻、心头一顿。 政眼中的神情她实在是太过熟悉,她也知道他此间的最终目的,是想从她口中知道一个答案。 手臂突然被他执了起来,「珞臻,你既然能为了救我一命牺牲自己,现在为什么不敢坦承自己的真心?难道,你对我,真的如两年前你所说的那般,从来没喜欢和在乎过吗?」 她尴尬的别开视线。 他却不如她所愿的强行扭过她的下巴,「你逃避了一次又一次,事到如今,究竟还想逃到什么时候?」 被迫看着他双眼的姜珞臻,在沉默良久之后,轻轻点头,「是,我承认我是喜欢你,可是……」 他一把将她纳入怀里,「只要你承认自己是喜欢我的,那就已经足够了。」 她咬唇的心想,就算她承认喜欢他,也没有勇气担起北岳未来国母的职责。 就在两人相拥在一起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听福安禀报,「殿下,刚刚接到消息,有人夜闯刑部大牢,试图刺杀秦越。」 东方政和姜珞臻同时一楞。 刺杀秦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要知道秦越已经被判刑,若查不出证据证明他的清白,不久的将来,他就要被凌迟处死了。 而在这个节骨眼,居然有人不怕死的入狱搞刺杀。莫非这个想让秦越死的人,有什么把柄在他的手里? 幸好秦越自身功夫不错,所以那刺客并没有得手。 不过经此一事,东方政已经确认事情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先是进宫想要行刺太子,紧接着又去刑部行刺秦越。 那么,这个躲在暗处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呢? 因为姜珞臻最近一直在太子府中养伤,所以秦越的事只能暂时压后。 第十五章 可自从发生秦越被人刺杀的事件之后,所有的人都不淡定了。 为免再发生什么变故,姜珞臻带伤逼东方政必须尽快去刑部见秦越一面。 柳思思也在一行人中。 之前,姜络臻和她单独叙话时才得知,柳思思和秦越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 原来,为了还秦越的救命之恩,柳思思曾经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当起军医。 秦越并不知道这事,是有一次,他在战场上被敌军所伤,她为救他性命,才又出现在他面前。 那之后,柳思思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他被人查出有通敌卖国的嫌疑,两人才被逼着分开。 身陷回回的秦越,早在几天前就知道自己的案子已经被当今太子下令,重新进行审理。 最近刑部主审三天两头便提他到大堂,重复的询问当初他是如何与西良主将暗中勾结的。 不过,他的回应始终都是沉默不语。 这样的秦越,令刑部众官员十分恼怒。 有心想赏他一顿板子,可太子已经下过命令,问讯时绝对不可以对他用刑。 刑部官员没招了,只能将秦越的情况三说给太子听。 今日一大早,禁不住姜珞臻的要求,东方政一行人带着柳回心思直奔刑部大牢。 当柳思思出现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秦越脸上的那层武装出来的冷漠,竟瞬间瓦解。 东方政和姜珞臻并没有打扰他们的会面。 大约一住香过后,柳思思来到牢房门口,对两人道。「秦越有话想单独对两位交代。」 姜珞臻点头,和东方政一起来到秦越面前。 二话不说,他神色复杂的一头跪倒在太子面前,低声道。「在这种情况下,谢谢殿下还愿意给罪臣一个平反的机会,虽然我知道自己就算把这件事说出来,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但事到如今……」 他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我想,再隐瞒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多少灾难,所以今日当着殿下的面,我要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听到这里,东方政和姜珞臻对望了一眼。 「秦越,这里没有旁人,你有什么疑虑,就尽管说出来吧。」 他吸口气后道。「我怀疑,现在的齐将军,并不是我义父齐晨天门姜珞臻顿时露出惊讶神色,就连东方政也声起眉头,目光紧紧锁着秦越的脸。半晌后,东方政才问。」你何以这么认为?「 「我自幼被齐将军收养,对他不敢说全部了解,但三年前,当他在战场上受伤时,是我衣不解带在他床前伺候,所以对他一些身体特征略有印象,比如他的后背上有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 「可是不久之前,我无意中发现义父背上的那块胎记不见了,那之后不久,我就被冠上通敌卖国的罪名,被朝廷满天下的追壳。」 顿了顿,他又透露,「也许殿下会觉得光是这样并不足以证明什么,但不瞒殿下,当初在边境与西良大军作战时,我义父身陷险境,后又被人救出,那之后,他的性情就变得益发古怪起来。 「旁人或许没有察觉,但我自幼与他朝夕相处,对他的习。喷、性情至少了解个七八分。」 「那么秦越……」姜络臻接着问。「为什么之前你始终不肯将这事坦白?」 他露出一抹苦笑,「坦白?姜姑娘这话说得可真轻松,齐大将军在北岳的身分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将这些话说出来,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况且……」 他脸上再次露出复杂的神色。 「齐将军之于我,亦师亦父,恩重如山,在很多事没有确定之前,我不敢贸然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如今之所以会选择坦白,也是因为思思跟我说,不久前曾有人入宫想要行刺太子。两天前,又有人闯进大牢欲夺我性命。 「事情发展至此,我不能再沉默了,否则等大事发生,我就真的成了北岳的罪人。」 东方政眯眼道。「所以你怀疑现在这个齐最天很有可能是假冒的?」 「没错。」秦越看了两人一眼,「事实上,我亲生父母是西良人的这件事,除了我义父没有别人知道,而且,我的亲生父母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若不是义父将我抚养长大,也不会有今天的秦越。 「所以,对北岳,我没有恨也没有怨。可自从我发现义父后背的胎记离奇不见时,各种灾难便接踵而来。 「起初我还以为义父是有什么苦衷,加上一直觉得自己的猜测太无稽,所以当他将各种罪证安到我头上时,我才一直保持沉默。」 从刑部大牢出来之后,东方政和姜珞臻久久都没有讲话。 因为秦越提供给他们的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搏。 他们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齐日成天有可能是假的,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真的齐晨天又到哪里去了?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仔细一想,齐晨天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是整个北岳都知道的。 可他居然对亲生女儿如此刻薄,这的确透着古怪。 见姜珞臻始终拧着眉头,东方政忍不住道。「你也别想太多了,如今伤口还没复元,就这么来回折腾,万一再出什么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突然紧紧按住他的手臂,「如果秦越的怀疑是真的,那么这回入宫行刺殿下的幕后主使者,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假的齐晨天。」 东方政怔了一下。这件事与齐晨天有关,他早就有所察觉。 只是目前还没有证据,所以他必须在暗中观察再下定论。 眼下见她如此担忧自己,他不禁笑了笑,「有你这么关心看我,就算等在我前面的是千难万阻,我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勇敢面对。」 姜珞臻被他说得脸色一红,小声噎骂,「人家是在和你说正经的呢。」 他急忙执起她的手,「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不过在你一心为别人看想时,也该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如今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就这么一个劲的折腾,万一真有个好歹,你就不怕别人伤心吗?」 不等她答话,他笑道。「好了,秦越的事我自会找人跟进,至于刑部大牢的安全,你放心,在这件案子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向你保证,秦越不会掉一根头发的。 「折腾了这么久,你定然累了,我们到客仙居吃些东西,变换一下口味,这么多天一直被当成囚犯一样看管着,你心底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吧。 闻言,姜珞臻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反握住他的大手,无比认真道。「子谦,谢谢你」 那声子谦叫得东方政心神舒畅。 就像他曾经亲口对她说的那样,他可以做天下人的太子,却只想做她姜珞臻一人的秦子谦。 回到太子府之后,东方政首先派人将已经提前回来的柳思思给请来。 对他来说,她不仅是救珞臻的恩人,也是他东方政的恩人。 如果当初不是她在珞臻命悬一线时,将她从鬼门关抢回,那么他和珞臻早就天人永隔了。 虽然柳姑娘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但不管是珞臻,还是他,都看得出来,她对秦越情深意重。 他知道自从有刺客潜入刑部大牢想取秦越的性命之后,柳姑娘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听府里的下人说,她连觉都睡得极不安稳。 前些日子因为珞臻中箭受伤,秦越的案子一拖再拖。 也亏得柳姑娘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即使心中焦急,也从没在他面前催促半句。 她到来之后,东方政也不废话,立刻切入正题。 「我知道柳姑娘对秦越的案子十分关心,而事情发展至今,秦越通敌卖国的罪名,也实在有太多可疑之处。但要将他无罪释放,如果拿不出确切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众臣一定会对此发难。」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才道。「所以,秦越目前,还不能放」 闻言,柳思思只是神情一黯,并末答话。 对于东方政这个当今太子,她心里其实相当感激。 按理来说,秦越的案子既然已经判决下来,就不可能有更改的余地。 如果不是他独排众议将处死的日期延后,秦越早就成为刀下亡魂。 见她始终没有吭声,东方政又笑了笑。 「我知道柳姑娘十分担心秦越的安危,这点你放心,我已经派出诸多人手严加防守刑部大牢。现在别说是刺客,就是一只苍蝇也不可能轻易飞入。」 话语方落,柳思思突然一头跪倒在地,语气认真道。「思思在这里替秦越向殿下道一声谢。不管秦越的案子最后以何种方式收场,殿下肯给秦越一个洗刷冤屈的机会,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东方政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柳姑娘不必多礼,时臻之于我,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存在。这回若不是你救了珞臻,想怕……」 顿了下,他侧头看了姜珞臻一眼,只见她耳根竟瞬间变红。 他淡淡一笑,又对柳思思道。「总之,柳姑娘是我和珞臻的恩人。这份恩情,我会永世不忘的。」 姜珞臻窝心至极。 就连柳思思也为他这番肺腑之言而感到动容。 两日之后,福安两兄弟终于将当初入宫想要刺蔽东方政的杀手捉获。 但凡在江湖上做杀手的,都懂一个规矩,那就是绝对不可以出卖雇主。 可惜,这个杀手实在太过倒媚,福安两兄弟,虽然年岁不大,却是刑讯高手。 于是那杀手还没来得及咬碎牙里的毒药自尽,就被兄弟俩硬生生打碎一口牙。 那杀手起初还有些骨气忍受着各种刑罚的折磨,可当福安两兄弟将各种变态的手段全都施到他身上时,他崩溃了! 尽管如此,他道出的讯息也是十分有限。 传到东方政耳朵里的就是,雇请他入宫行刺的幕后黑手,是朝中一个来头颇大的重臣。 其他的,任凭福安两兄弟再如何一过问,那敌手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朝中一个来头颇大的重臣! 听到这个答案,姜珞臻忍不住联想到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许多事。 先是齐若心使计入太子府,意图与政有夫妻之实失败。 紧接着,又从秦越口中得知,齐晨天性情大变,有可能是假冒的。 再加上秦越险些被人害死…… 种种证据的矛头,一律指向齐晨天。 「如果现在这个齐晨天真的是冒牌货,那么我们目前所面临的难题,可就棘手了。」 晚膳过后,在东方政亲手为姜珞臻的伤口上涂过药膏后,她提出自己的想法。 「你想想,齐晨天可是手握数十万兵权的军中统帅,为朝廷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不说,还是很多军中将领马首是瞻的人物。一旦咱们将矛头指向齐晨天,势必会打拿惊蛇,引来他的不满和报复。」 说到这里,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紧张兮兮道。「从明天起,你进宫上朝时,多带些人手贴身保护吧。」 想了想又摇头,「不行,还是我亲自陪着你进宫上朝,你放心,我会小心躲在暗处,绝对不会让那些大臣发现我的存在的。」 东方政被她夸张的样子逗得直发笑。 「你把福安和福康那两个小子当成装饰品来看吗?上次差点让刺客得手,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你也知道,自从我父皇登基以来,皇宫内院一直太平,所以那些侍卫才会一时间大意了。 「珞臻,你有如此关心我,已是我东方政几世求来的福分。」 第十六章 说着,趁她不备时,竟偷亲她一口。 难为情的捂着自己被亲的地方,她噎怪的瞪他一眼,「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如果齐晨天真的想对你不利,以他目前的权势和能力,被逼急了绝对有可能带兵造反,真到那时候,再想扭转局面可就来不及了。」 她紧皱着眉头,露出一脸担忧的模样。 「偏偏我却在这时受伤了,不然的话,还能再跑趟齐府打探虚实。听说除了秦越之外,齐晨天身边还有一员令人不可小献的猛将叫萧放,如果齐晨天真想举兵造反,也不知道萧放会如何……」 话刚说到这里,下巴就被人给强行扭了过去,她怔怔的对上一双略显不满的眼神。 东方政语气不善道。「珞臻,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难道你忘了柳姑娘说过,在你伤好之前,切勿过分焦急吗?还有……」他又说。「朝廷里的事,自有我这个太子来操心。所以你能不能把心思用来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见他像个孩子一样,向自己抱怨心中的不满,姜珞臻一边觉得他可爱,一边又为他这些年来,对她的付出和痴恋感到心痛。 这个合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却能在感情上保持着专一执着,她姜珞臻何德何能可以被他爱上? 忍不住被他眸中所流露的深情所打动,她痴痴的看了他良久,突然凑上粉唇,在他的薄唇上轻轻吻了一记。 这就像是对东方政的一种鼓励。 他先是不敢置信,随即,眼中又道发出激动的光芒。 狂喜的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在她试图挣扎时,他坏坏的在她耳边道。「既然你如此大胆的对我投怀送抱,现在才想逃开已经晚了……」 隔天清晨,转醒过来的姜珞臻,发现自己竟然被东方政以极其亲昵的姿态紧紧抱在怀里时,粉颊立刻大红。 冲动果然是魔鬼。 她不过是一时心软,就被这男人给拆吃入腹。 虽然昨晚所发生的一切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可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做这个未来皇帝的女人。 想到这里,她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轻轻移开。 就在她想偷偷离开床榻时,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再次揽入那堵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味迎面扑来,她很可怜的被他压倒在身下,紧接着,她看到一双略带邪恶的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是不是想趁我不备偷偷逃开?」 醒来的东方政,喉音还透着嘶哑。 他邪气的勾起她的下巴,「别忘了昨天夜里,你已经将我吃干抹净,如今一醒来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姜珞臻,你就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吗?」 遭到控诉的姜珞臻突然很想哭。 到底是谁把谁吃干抹净了啊?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小声解释,「你……你误会了,我只是尿急,想出去小解一下而已。」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东方政隔着床帐道。「凝儿!」 很快,一道软嫩清脆的声音便从外面传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去把马捅给姜姑娘抬过来,她想要小解。」 姜珞臻的脸再次不受控制的红了,她埋怨的瞪了他一眼,「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发生了关系吗?」 他坏坏一笑,「怎么,莫非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时,宫女凝儿再次道。「殿下,马捅已经抬过来了。」 东方政笑着扶起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人,故意问。「要不要我亲自伺候你去小解?」 「我不解了!」 「这怎么行?人有三急,可都不是能够随便忍的,万一把身子给忍出了毛病来……」 她求饶,「殿下,你饶了我吧,我知道我错了!」 他低头,不轻不重的在她粉嫩的乳尖上咬了一记,哼道。「看你下回还敢不敢说谎。」 「不敢了、不敢了」 她急忙护住自己的胸口,再被这男人戏弄下去,她还要不要活啊。 见她终于被自己给修理得乖巧了,东方政这才慢吞吞起身,拿过放在榻边的衣裳,亲自伺候着她穿衣。 此时的他,心情十分愉悦。 想到这个折磨自己多年的坏丫头,如今终于成了自己的女人,心里除了满足还了满足。 被他亲自伺候着穿衣梳洗,姜珞臻实在是万分不自在。 这男人分明就想向所有人宣布她是他的所有物。 终于穿戴整齐之后,挂在她双颊上的红晕才于慢慢消失。 算了,就当是她欠他的。 两年前她不顾他的感受,毅然决定放弃这段感情。对政来说,已经造成重重的伤害。 煎熬了两年,她终于按捺不住对他的想念,以秦越的事给自己一个借口再次踏进京城来招惹他,不管将承担什么后果,都是她自找的。 东方政就像小孩子如愿得到心爱的玩具一样,在为她和自己打理完毕后,又抱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会亲脸,一会磨蹭着她鼻头,直到她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这才肯放她一马。 很快,便有宫女将备好的饭菜端来。 他仍抱看她,心情大好的准备亲自喂她吃饭。 这下,姜珞臻终于忍不了了。 她没好气的说。「我又不是三岁娃儿,你这样把我抱在怀里喂饭,算什么?」 他却一本正经的回答,「昨晚你被我享用了好几回,身体肯定酸软无力。姑娘家不都想找个体贴的男人共度一生吗?如今我堂堂太子如此为你的身体着想,你不感激涕零也就算了,怎么还绷着一张小脸,对本太子露出兴师问罪的模样?」 姜珞臻被他气得直咬牙,偏偏这男人抱着她的双手却像钳子一样,不肯放松片刻。 她又气又无奈,面对他笑咪咪夹过来的一口饭,她恼怒道。「我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虚弱不堪。」 东方政再次坏坏的笑,「你是想告诉我,昨晚我根本没把你喂饱是不是?」 在旁伺候的宫女全都听得面红耳报,只敢用眼角偷嘿两人。 姜珞臻则气得脸色青红交加,这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来,乖乖把饭吃了,要知道这天底下能被本太子亲自伺候的女人可不多,直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你一个,若换成别人还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可瞧瞧你,真是个不惜福的小傻瓜。」 他正逗着她时,小顺子便匆匆跑了进来。 当他看到姜姑娘竟被太子抱在怀里时,一怔之下,话就这么硬生生的停在舌尖。 这下,姜珞臻更加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东方政却淡定自若道。「有什么事说吧。」 小顺子回过神,忙禀报,「殿下要找的那个人已经被请来了。」 他眼神一亮,「真的找到他了?」 「回殿下,人此刻就在前厅候着。」 姜琦臻忍不住问。「你是请了谁来?」 东方政难掩笑意,「你还记得日前在街上咱们遇到的那位老道长吗?」 「那个江湖神棍?」 「如果他真是江湖神棍,又怎能测算出你有血光之灾?」 她不说话了,之前她的确觉得那老道士是个想讹人钱财的骗子,可事实证明老道士当初说的话都一一应验了。 「你派人将他请到太子府,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她问。 他笑着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知我者,莫若珞臻也」 两人很快吃完早膳,大概半个时辰后,双双来到前厅。 当他们见到老道士时,对方正姿态不雅的跷着二郎腿,大刺刺的坐在檀木桌上,一边喝着梨花白,一边啃着烤鸡腿。 「哟,太子殿下终于来了?」 见太子现身,老道士起身给他行礼跪拜。 东方政也不见怪,这老道士既然能洞烛机先,相信早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看出他的身分。 他上前微微拱手,客气道。「如此冒昧将道长请来,还望道长别见怪。」 「不怪不怪!你府上有酒有肉,还有漂亮的丫头可看,这等美事可是我老头子求都求不来,况且……」 老道士笑看了东方政一眼,接着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姜珞臻。 「相信太子突然把我请来,肯定不是喝酒吃肉看漂亮丫头这么简单,说说吧,太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要相求老头子?」 东方政也不隐瞒。「既然道长快人快语,我也就不与您客气了。实不相瞒,我的确有事想请道长帮忙。」 老道士慢条斯理的喝了口酒,待酒杯落下时,他拍指一算,道。「不久之前,紫微星旁边突然出现一颗来历不明的星子,似帝星又非帝星,华丽而耀眼,逼得紫微星黯淡无光。」 顿了顿,他微微一笑,「一且这颗星星的光芒将紫微星彻底掩遮,殿下可知将发生何事?」 「江山易主,改朝换代!」 老道士顿时竖起大拇指,「殿下果然聪明」 姜珞臻急道。「道士,此事可有解决方法?」 他哼了一声,「丫头,老头子我虽然老了,记性可是好得很,如果我没记错,上次在大街上遇到我的时候,你可是咬定我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神棍!」 听到这话,她尴尬了下。 但心系对方口中的预言,她急忙上前,很是恭敬的深施一礼。「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得罪之处,还望道长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才是。」 「哼!算你还识相。」顿了顿,老道士戏讳的看了她一眼,「话说回来,你这肿气,和你那爹可有得一拚呐」 闻言,姜珞臻大惊失色,「道长认识我爹?」 「呵,你那爹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上至朝廷权贵,下至江湖人士,又有几人会不识得他?」 东方政忍不住看了姜珞臻一眼,似乎在说。你爹一个靠海维生的渔夫,怎么就成了这老道士口中响叮当的人物? 她沉默的低下头。看来,这老道士果然不是普通角色。 可眼下要解决的不是她爹到底是何人,而是如果出现在紫微星旁的那颗星星真的将紫微星的光芒全部掩去,那北岳将会如何? 见东方政眉头紧锁,老道士从包袱里掏出一只锦囊,「太子也不必忧心,既然上天让你我相遇,所有的事就还有转机。这只锦囊里写着化解方法,如果太子能参透其中奥妙,北岳将来的局势定有扭转的可能。」 他急忙接过,并打开它,里面是一张黄纸。他摊开一看,只见纸上清清楚楚的写了一个字一一姻! 东方政不解的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笑了笑,接着伸了个懒腰,「唉,吃饱喝足就想睡觉。太子啊,老头子不打扰你们小俩口了,至于这纸上的字,还劳烦太子自己慢慢参透吧。」 说完,提起酒壶,不再理会两人,径自转身离开。 第二天,被派去调查齐晨天的福安两兄弟,就将调查结果向东方政一五一十的禀报了。 经过多日的观察,两人发现齐晨夭果然如秦越所说,在很多细节上,都和以前的齐晨天大有出入。 比如以前的齐晨天喜欢吃辣,可现在的齐晨天却一口辣都不能碰。 以前的齐晨天好客,可现在的齐晨天,性情变得古怪不说,还与那些和他私交的同僚慢慢断了往来。 总之,种种迹象表明,秦越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 最重要的就是,福安还带回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一一现在的齐晨天,很多行为居然与西良大将军字文泰十分相似。 第十七章 当初北岳和西良打仗时,齐晨天曾被人掳劫身陷敌境,那之后,秦越就发现他义父性情大变。 而那时,正是西良大军逐渐败退之际。 西良是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才使计将齐晨天捉获。 如果齐晨夭真是在那时被掉包,那么,现在的齐晨夭,很可能就是西良故意布下的一颗暗棋。 还有一点就是,福康查到字文泰年少时和他师父学了很多旁门左道,尤其精于易容,性格则暴躁易怒、冷血无情,这点与现在的齐晨天的确相似。 另外,秦越被安上通敌卖国罪名外,齐晨天的另一个左膀右臂萧放,也在同一时刻,被他调到外地架空其权限。 齐日成天的许多行为,都透着阴谋的味道。 当答案呼之欲出时,东方政的后背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这回如果不是姜珞臻突然进京,求他重审秦越一案,也不会揪出事件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惊天大阴谋。 万一秦越真的被凌迟处死,那么这天底下唯一知道现在这个齐晨天有问题的人就不在了。 紧接着,丁段齐晨天必会利用齐若心来达到怀上皇嗣目的。 这样层层推敲下去,北岳江山易主,是迟早的事。 「珞臻。」他突然很认真的握住她的肩膀,「你果然是我生命中的福星,谢谢你!」 「呃……」 姜珞臻不知道这男人为啥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感性,对她来说,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已。 而且,当初之所以会冒着被他刁难的后果前来京城,除了因为柳思思的请托,也是有她的私心,她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来见他。 她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紧一紧,「该说谢谢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毕竟当初秦越是被我所捉,如果不是我没查清楚就胡乱捉人,秦越也不会面临合冤而死的局面。」 说到这里,她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到自己的胸口。「谢谢你,给我一个机会你补自己的过错。」 这种默契令两人相视互穴。 姜珞臻拉着又道。「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别忘了,虽然有许多证据证明这个齐晨天是假的。但以真的齐晨天在朝中奠定下来的地位,以及手中握有的兵权,如果这时候揭穿他的真面日,只怕朝中众大臣不会相信。另一方面,万一真把齐展买逼得狗急跳墙,我们也讨不了便宜。」 她顿一下,伸出手,「把那道长给你的锦囊再让我瞧一眼。」 东方政急忙将锦囊递给她。 姜珞臻摊开那张黄纸反复研究了半呐。 她翻过来倒过去的将纸换了好几个角度,末了呐呐道。「那道长也真是奇怪,只写了个姻字,也没留下什么提示就转身走人。这姻字,横看竖看没啥特别,可他却说,若能参透字中玄机,就能扭转北岳的局势。」她皱了皱眉,「姻,自古以来皆与姻缘有关,而所谓姻缘,不是嫁便是娶……」 东方政也随着她的视线,一起打量着纸上的字。 当听到「嫁娶」两个字时,他突然一惊。 「珞臻,我想到了!」 「啊?」 他脸上顿时染满几分喜意。「齐老将军是我北岳的大功臣,虽然他一生征战、战功虎炳,却并非贪权恋势之辈。 「记得在我七岁刚被立为太于时,齐老将军曾经当着满朝文武以及我父皇的面亲口承诺,只要我有朝一日宣布大婚,他就会将手中五十万兵权,全部奉还给我,自己则功成身退。」 姜珞臻吃惊道。「如此说来,只要你对外宣布要娶妻成亲,就可以名正言顺向齐晨天索要兵权。假如他乖乖奉还,想要对付这个假的齐晨天,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反之,他拒绝的话,便等同背信,到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你可以利用这点揭穿齐最天被人掉包的事实。」 他笑看点点头,「你果然心思玲珑剔透,一点就通。」 并没有因为他的夸赞而露出半分笑容,她怔怔看着他问。「你要是大婚了,太子妃是谁?」 东方政表情无辜的盯看她。 姜珞臻却是头皮发麻。 他语气哀怨的说。「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我随便找个人对外宣布要成亲,朝廷中的那些大小狐狸会轻易相信吗? 「我以为我的心思你懂!现在整个太子府乃至满朝文武,都知道你姜珞臻是我恨不能从早到晚带在身边的人,还有上回,你可是当着很多人的面,不顾危险替我档下那致命的一箭。 「珞臻,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想让我随便找个人来演这场戏,你觉得满朝文武会怎么想?齐日成夭又会怎么想? 「如果齐晨天真的是假冒的,不及早揭穿他的恶行,别说北岳江山不保,就连无辜的老百姓们,也许也会陷入硝烟四起的战争中。 ,我知道你现在对一些事还是有些抗拒,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算不为我,你也该为千千万万个老百姓想,而且……「他话锋一转,」这只是咱们演给齐晨天看的一场戏而已。我说过,在你没做好和我共度一生的准备之前,我不会再逼你的。「 眼看他如此退让,心有不忍的姜珞臻急道。「如果这场大婚仅是为了演给齐眉天看,那么我答应!」 东方政立刻露出笑容,低下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这才乖嘛!」 姜珞臻摸着被亲过的地方,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明明说只是一场戏,可为何这男人脸上所流露出的笑容竟充满算计? 不过,话说回来一一如果政随便找个姑娘来演这场戏,就算是假的,恐怕她也无法接受。 所以说,情人眼里果然容不下一拉沙。 隔天早朝,东方政便兴高采烈的将自己即将要大婚的消息告诉满朝文武。 所有官员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东方政却不管他人怎么想,能把姜珞臻娶到手,对他而言才是目前重要的。 「殿下,不知是哪位大臣家的千金竟如此有幸,在不久的将来要嫁给殿下当太子妃?」 「是啊,我北岳未来的太子妃,究竟是何许人物?」 面对众人的询问,东方政愉悦的让人将候在殿外的姜珞臻给请进来。 大清早就被太子府的宫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对自己此时的装扮感到十分无奈。 虽然她是个姑娘家,可从小就被她爹当成男娃来养,个性习惯难免流露出干练豪气之态。 但是现在,她却身穿一龚精致而华丽的衣袍,头戴珠光宝气的珠钗。 当政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模样时,目光迟迟不肯从她身上移开,嘴里还嚷着,要不是得演一出戏给齐晨天看,说什么他也不肯将她带到人前供人观赏。 按她的意思是,政只要当着众臣子的面宣布他即将要大婚就可以了。 但政的态度却非常强硬,认为这场戏他们必须做个十足周全,否则难免引起齐晨天的怀疑。 所以今天的早朝,她才被政带到人前,并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她就是北岳未来的太子妃。 姜珞臻的出场,让众臣惊艳不已。 她原就生得漂亮耀眼,平日不施粉黛已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如今仔细打扮一番后,更衬出几分雍容华贵之态。 很多大臣们认为,当今皇后秦素珏,是北岳难得一见的妙人儿,这也是皇上之所以会迷恋皇后二十多年的主要原因之一。 本以为天下间再也找不到秦皇后那般姿态绝丽、气质雍容的女人。 没想到这未来太子妃的姿态、气质,竟与二十多年前的秦皇后不相上下。 很多大臣都忍不住暗自感叹,难怪太子这些年来始终没有成亲的意思,敢情他也是个痴情种,为了这位姜姑娘,竟硬生生等了盼了两年。 之前还以为再过几年,帝后定会为了皇家血脉而逼太子成亲,自家闺女等不及的便先许人,还小的说不定有朝一日便成为未来的国母,想不到……唉…… 这时,齐晨天突然打破沉默,「殿下突然决定娶妻成亲,实在令臣等感到惊讶万分。」他看了一眼被东方政拉到身边的姜珞臻,「这位姑娘气质、神态的确令人叹服,可是老臣想问问,她是何出身、来自哪里,家世可否与殿下匹配?」 这话立刻引发大臣们的赞同。 要知道太子可不是普通百姓,虽然帝后承诺过皇家子弟的婚事他们不予干涉。 可如果嫁给太子的是出身低微的姑娘,那对皇家以及整个北岳来说,都有损体面。 似乎早就料到齐晨天会有此一问,东方政轻轻一笑,紧紧抓着姜珞臻的手对众人道。「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的今日,本太子想娶的,从来都只有她姜珞臻一人。而且家世背景到底能代表什么?对百姓而言,能一心为民着想,忧民之所忧、苦民之所苦的太子妃,才是他们所期望的吧。」 见众人还想再出言表示意见,他又道。「话说,之前诸大臣不是一直很佩服赏金猎人王狐狸。王狐狸为我北岳捉尽恶人、替夭行道,不知造福多少老百姓,如今能有这样一个心怀正义的女子成为我北岳未来的国母,难道诸位不感到开怀吗?」 「殿下的意思是说,这位姜姑娘……」 他笑着点头,「没错,她就是我北岳赫赫有名的赏金猎人王狐狸。」 听到这话,众臣再次骚动起来。 王狐狸在民间的声望极高,甚至一些官员也对其景仰有加,这样一个女子成为未来国母,一些真正为朝廷着想的巨子,的确会非常乐见其成。 姜珞臻忍不住瞪了东方政一眼。 这男人居然就这么把她的身分给说出来,这不是摆明断她所有后路吗? 让她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行走? 东方政却不理会她投来的恼怒目光,继续笑道。「齐将军,还记得当年父皇立我为太子时,您亲口承诺,待我大婚,便将手中的虎符大印奉还给我,你老则要卸甲归田。尽管事情已经过了十六年,可当年老将军的那份承诺,我可是牢牢记在心间呢。」 当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齐晨天的脸色终于变了。 几个元老级臣子则急忙点头说。「殿下若不提,臣等差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是啊,还记得当初齐将军的确说过要将虎符大印奉还给殿下。」 很快的,又有好几个大臣附和,都记起了此事。 齐晨天一张老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接连变了好几个颜色。 他冷冷望向正似笑非笑看看自己的当今太子,心底已有了计较。 微微拱手,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北岳与西良一战刚休兵不久,很多军中之事老臣还要再整顿一番……」 不等他将话说完,东方政便表示,「将军尽管好好整顿,不过我与络臻在下个月就要举行成婚大典,日前,我已派人送信给远在避暑山庄的父皇和母后了,还希望将军能及早整顿完毕,在我成亲前夕履行自己当初的诺言。」 不再给予开口的机会,他非常愉悦的宣布退朝。 回府后的齐晨天,芍民狠将书房里的古董砸得面目全非。 看着满地狼藉,他紧紧捏着拳头,发出咯咯的声响,双眸中道出骇人的光芒。 东方政,你居然敢用这招来逼迫我! 你以为,只要从秦越口中得知所谓事情的真相,就能让我知难而退,乖乖交出兵权吗? 哼,你作梦! 第十八章 齐晨天回府自毁书房的事,很快便传到东方政的耳朵里。 此时,他正和姜珞臻在太子府中用晚膳。 当他听闻齐晨天果然因为自己的提议而暴怒时,脸上忍不住露出得逞的笑意。 「看来这步棋,已经令那个假的齐晨天快要按撩不住了。」 姜珞臻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就算你真的想把这步棋走得漂亮,也没必要让人把我的脸画成猴子屁股,推到人前供人欣赏吧?」 回府之后,她迫不及待的把脸上的困脂水粉全部洗去,她可没兴趣像只孔雀供人品头论足。 「珞臻,好歹你是个姑娘家,你今日在议政殿上所展现的风情,才是一个姑娘家应该具备的。而且你别忘了,你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既然马上就要嫁给我,提早适应当个乖巧可爱的新娘,有好无坏嘛。」 听了这话,姜珞臻立刻火了,「说好嫁你为妻只是权宜之计。」 东方政赶忙安抚,「是是是,只是权宜之计,来来来,吃菜吃菜,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她满眼怀疑的看着他。为何她总觉得,自己答应他成亲,好像掉进他所设的陷阱中呢? 就在她捧碗不满时,他突然又道。「这回咱们的计策,虽然很成功的揭露齐最天的真面目,可与此同时,我们也替自己招来一个劲敌。珞臻,答应我,最近别单独出门行动,也不可以背着我,去做危险的事。」 他倒不是怀疑珞臻的能力,而是齐晨天如果真是宇文泰所扮,那个奸险小人一旦想要置珞臻于死地,肯定会使些旁门左道令人防不胜防。 姜珞臻急忙点头答应了。政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想得到。 可两人千防万防,终究还是差点中了齐晨天的阴谋诡计。 东方政怎么也没想到,被逼得狗急跳墙的齐晨天,居然派人在太子府中放了数条致命毒蛇,意图毒害他。 幸亏姜珞臻发现得及时,也幸亏住在太子府的柳思思随身带了雄黄,才让这次的谋杀有惊无险。 这件事令东方政怒上心头。 不过令他更加肯定,这个齐晨夭就是西良大将军宇文泰。 他曾仔细研究过宇文泰这人的背景性情,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出身皇族,年纪与真的齐晨天相仿。 本来西良和北岳之间几十年来相安无事,但自从字文泰发现北岳在他父皇德祯帝的治理下日益繁荣时,便将主意打到北岳的头上。 他利用权势让西良国君同意出兵北岳。 没想到最后,西良居然输了。 一向刚慢自负的宇文泰肯定是受不住这个打击,才想出如此计策一一假冒齐晨天混进北岳进行他的报复计画。 总之,不管这个恶徒究竟抱着什么想法,如今既然已经被他东方政发现他的恶行,等着他的,就只能是惨败。 两天之后的早朝上,东方政直接宣布,已经查到秦越与通敌卖国一案无关的证据。 首先,秦越的亲生父母虽然是西良人,但他与亲人自幼就分离失散,被齐晨天收养之后,一直视其为自己的亲父。 其次,秦越年幼时,由于并非家中长子,再加上耳后有颗打娘胎带来的红痣,他没少受其父母责打,因为在西良有个传说,但凡耳后生痣的小孩为灾星转世,是来讨债的。 因为这颗红痣,秦越命运乖件,事实上,他五岁那年与父亲来北岳,不是为了做生意,是他爹认为在西良卖他不掉,才带到北岳卖给当地的人口贩子。 别看秦越那时年纪小,其实五岁的孩子,早已开始记事。 在他成长的岁月里,齐晨天待他如亲子,为了回报齐将军的恩情,他行军打仗时没少为对方舍身效命。 最重要的一点,秦越明明已经被判重刑,可不久之前,竟然有人潜人刑部大牢试图了结他的性命。 由此不难推断,这所谓通敌叛国的幕后,定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既然如此,秦越就极可能是被陷害的。 罪证不足,东方政当即宣布,秦越将被无罪释放。 很多臣子对此仍保持怀疑态度,可太子句句有理又有凭有据,找出很多证人证明,秦越在齐晨天领军作战时,的确以身档险多次。 这么一个忠心护主的人,又怎么可能通敌卖国? 由于众臣实在找不出更强而有力的证据来证明秦越有罪,所以秦越被释放的判决,就这么定案。 早朝刚结束时,东方政将正准备离开的齐晨天给叫住。 已经走到议政殿门口的他不明所以的回头,目光深不可测的看了太子一眼,才又挂上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殿下有事吗?」 负手步出御案的东方政,缓步走到他面前,站定后,似笑非笑道。「说起来,我也好一时日没和老将军单独叙话了,虽说你我之间君臣有别,可在我成长的岁月里,经常听父皇母后提起将军当年的英勇事迹。在我北岳,提起将军人人莫不竖起大拇指,将军不但保卫了我北岳江山,也为百姓们提供了一个安居乐业之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齐晨天淡漠的看了他良久,之后笑问。「殿下今儿个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怎么提起这些事来?」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时光飞快,眨眼之间,我已经从当年被将军抱在怀里的稚儿,长成可以与将军同朝处理国事的男子汉。不得不感叹,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齐晨天的脸色因为这句话而微微变了。「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殿下能有如今的表现,做为臣子,老臣自是欣慰。」 打官腔,是任何一个官员在入仕之前,必须学会的事情之一。 东方政笑了笑,「将军这话说得真是极有道理,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千古不变的事实,就像之前挑起战事的西良大将军宇文泰,这人虽然有些本事,可是到底年岁大了,终究不敌我北岳万千男儿,惨败在将军的手中。」 不理会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又继续道。「所以说,宇文泰真是个不自量力的老不死,明明不济事了,偏要挑起战事,结果呢,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句「老不死」简直令齐白成天眸中怒火绽现。 却像是没看到似的,东方政继续当看他的面,将宇文泰给骂个狗血洒头。 骂到最后,还状似无奈的长叹一声,「所以说,那字文泰再如何嚣张跋区,遇到齐老将军这等英雄人物,也只能以丧家犬的姿态,乖乖的滚回西良做他的缩头乌龟!」 「殿下」 忍无可忍的齐最天,在脸色红白交错好几回后,终于慢慢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语重心长道。「虽然西良败了,可有句古谚说得好一一胜不骄,败不馁。殿下既是我北岳未来的君王,这等容人之量还是要好生修养一番。」 「将军这话说得对极了。一个人若是连容人之量都没有,爬得再高也枉然。」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最近朝中发生不少事情,先是有刺客进宫想刺杀本太子,又有人闯进刑部意图杀秦越灭口,最有趣的就是两天前,居然还有人在太子府放了数条毒蛇欲意谋害人命。 「齐老将军啊,你说这人是不是真的被逼得狗急跳墙,所以才会连这种下作的手段都使出来?」 齐晨天皮笑肉不笑道。「幸亏太子鸿福齐天,看样子是有惊无险了。」 「是啊,这足以说明,本太子是天命所归之人,有人意欲谋命也得掂掂自己命格够不够硬。另外,太子府里还有我未来的太子妃,那个幕后黑手想要对我不利,也该看看自己承不承担起这个后果。」 话已经说到这个分上,齐晨天突然连掩饰都懒了。 「殿下这话说得实在过于狂傲,所谓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殿下福泽深厚,每每化险为夷,但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的好运。」 东方政笑应,「未来的国母福薄,谁又能福厚呢,难道是你吗,齐老将军?」 「老臣什么也没说,一切都是殿下径自揣测,老臣还有事先走三少。」 气呼呼说完,齐晨天十分不客气的转身走了。 东方政在他身后凉凉的说。「将军今天的火气有些大啊,不过没关系,只要将军别忘了,在我大婚之时,亲手将虎符大印奉上就可以了。 回应他的,是一记重哼。 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不见,姜珞臻才从后殿走了出来。 「子谦,你这样刺激他,就不怕他真的豁出去,直接策动造反?」 老狐狸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是小敢这么做的。别忘了,他就算想起兵也要有正当的名义,况且,他假扮齐将军的时日不多,真正能信任的人想必也不多,这个情况除非他想和我来个鱼死网破,否则不敢妄动的。「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就算知道他目前不敢妄动,你也该多为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你知不知道,刚刚躲在暗处时,我多次看到他,在你之久又一次辱骂宇文泰时,青筋暴露、眼角抽动。我真的很担心,他会一个控制不住对你不利。」 「因为我知道在我身后,还有你时刻关心着我、保护着我、担忧着我,所以就算那老狐狸真的想对我做什么,我也丝毫无惧。」 姜珞臻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闹了个脸红。 她瞄了瞄一旁低着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的福安两兄弟,小声骂道。「你说这种话,怎么也不找个合适的场合?」 「你羞什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姜珞臻是我东方政即将过门的娘子,做为夫君的,我和自己娘子说真心话,他们管得着吗?」 「什么娘子?谁答应给你当娘子了?」 这人还真是厚脸皮,他们明明说好,只是演戏给齐最天看的。 可最近,他居然仗着她答应同他一起作戏,夜夜将她留在身边侍寝。 虽然她已经很不小心成了他的女人,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和他出双入对,以未婚夫妻相处,一时间,她还真的有些不能接受。 东方政一把掩住她的嘴,小声在她耳边道。「你这笨蛋,唯恐不让有心之人知道咱们是假冒的是不是?」他假意向四周看了一眼,「万一真被那老狐狸的眼线发现咱们是作戏,没准又要闯出什么事出来。」 姜珞臻眨眨眼,小心看了四周一圈,回神时,才发现捂着她嘴的男人脸上挂着捉弄人的笑意。 她脸上一红,气得抬起拳头往他胸口捶了一记。 可惜拳头刚刚挥起,就被他一把抓住,趁机执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对着她的手背印下一吻。 「珞臻,我说的都是认真的,就是因为知道有你在背后支持着我、鼓励着我、帮助着我,我才有勇气面对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重重危机。所以,将来不管发生任何事,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一定不可以离开我……」 她听得心底直泛酸。 政也没大她多少,可自幼生长于宫廷,终究不得不面对这些纷争。 现在发生这么多事,如果他身边连个支持他的人都没,那他就真的太可怜了。 想到这里,她反握住他的大手,承诺般道。「你放心,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这句话简直正中东方政下怀。 姜珞臻,盼了两年,等的就是你今天这句话。 既然你已经给了承诺,他日再想脱身……哼哼,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十九章 太子府被人带兵给层层包围,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大清早,东方政才刚起床,福安就面色凝重的把太子府的情势报告给他听。 此时,太子府外至少围了两万大军,每个人都手提弓箭,气势汹汹。 没等太子从震撼中回神,小顺子已经神色慌张的跑进来,不安的指着外面道。「殿,殿下,齐晨天齐将军说有事求见……」 闻言,姜珞臻立刻看了脸色凝重酌他一眼,「这老狐狸突然带这么多人马包围太子府,莫非他已经沉不住气了?」 东方政安慰的捏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珞臻,你先进去,我来应付那只老狐狸。」 她哪肯,紧紧握着他袖子底下的手,用力摇头,「我陪你一起应对他。」 他轻叹了口气,知道这时候如果逼她躲起来,她肯定更加难受煎熬。 不等两人商量完,就听一阵杂运的脚步声传来。 只听齐晨天怒道。「怎么着,难道太子府的大门,我还登不得?统统滚开!」 一路上,太子府的侍卫双拳难敌众手,被他带来的人马纷纷打倒在地,这阵仗真的和逼宫没有区别。 小顺子吓得额头直冒汗。 要知道东方政可是北岳未来的皇帝,如今帝后出游,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宫。 万一太子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别想活了。 福安两兄弟,此时也露出警戒的神态。 不管这个齐晨天是真是假,他这么擅闯太子府,已经是犯下大不敬之罪。 随着他的怒喝声由远及近,就见对方披着一身红色战袍,踩着有力的步子,气势汹汹的闯进前厅。 他面带狰笑,浑身散发着阴一庚的气息,右手的臂弯中,还捧看一只漆雕的黑木匣子。 东方政倔傲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临危不乱的看着齐晨天,神情淡定,面带浅笑。 「齐将军是我北岳的大功臣,如果您想来拜访,本太子自是欢迎,可是将军,您这般劳师动众的闯进太子府,还将我府上的人打伤,莫非,将军是对我这个太子有什么不满?」 闻言,齐最天唇边逸出一记阴狠的冷笑。 「殿下不是马上就要和你身边的这个姜姑娘大婚了吗?为了祝贺殿下,老臣今日前来太子府送上一份大礼。」 话落,他向东方政逼近几分。 姜珞臻本能的就想上前档在他面前,却被他一把拉开,并朝她使了一记制止的眼神。 齐同闻天冷冷一笑,嘲讽道。「怎么,殿下就不想看看,老臣送的这份大礼究竟是什么吗?」 说着,他挥笑着将盒子打开,一块艳丽的红绸率先入目。 他一把将红绸揭去。 东方政和姜珞臻脸色同时大惊。 因为盒里装着的,竟是一颗被涂满蜡汁的人头,五官清晰,正是本朝大将军齐晨天。 东方政瞳孔微缩,心头一颤。 这么看来,真正的齐晨天已经遇害,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带兵将太子府重重包围的冒牌货。 字文泰阴森森一笑,「这颗人头,殿下应该不陌生吧。」说罢,他将盒子轻轻盖上,「殿下个月就要成亲,老臣思来想去,虎符大印老臣还有用恐怕无法奉还。但为了聊表祝福,这颗人头就给殿下当大礼,陪殿下一起葬入,在阴间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姜珞臻大怒,「你这是摆明要逼宫造反了?」 他冷声道。「没错,既然你们已经对我的身分起疑,我也就没有再伪装下去的必要。早在你当朝宣布要拖延秦越的处斩日期时,我就猜到肯定出了什么纰漏。东方政,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些。可惜,落到我字文泰手中,你就别想全身而退。 「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们吧,真正的齐晨天,早在半年前就已被我亲手斩下首级。他以为逼退我西良大军就能大获全胜,没想到疏忽大意之下,落入我设的陷阱中{」于是我突生一计,在砍下他脑袋之后,易容成他的模样取代他,顺便接管了北岳五十万大军。 「东方政,北岳是个物产丰饶的地方。这块肥肉,我西良已经观衬太多年,本来我并不想这么急的,怪就怪,齐晨天那个没用的女儿没能力怀你的子嗣,也没能力嫁给你当太子妃。 「既然如此,我只能改变策略,反正你已经识破我的身分,与其坐以待毙,我不如拚死一搏。」 姜珞臻气得想拿剑砍下这小人的头。 东方政却镇定自若道。「字文泰,你真的以为,只要杀了我,这北岳江山你就能掌握在手中?」 宇文泰冷笑说。「你爹东方耀的确治国有方、深得民心,其威名也让西良十分忌障。可是东方政,你可别忘了,如今我的手中,可是拿着你北岳五十万大军的兵权。只要我还顶着齐最天的脸,就可以轻易调动那五十万大军为我做事……」 「可惜的是,你这张脸,今天已经保不住了!」 就在他扬扬自得时,一道人影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现在他面前,并趁他不注意时,一把揭掉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当看清来人的时候,宇文泰先是一怔,继之大怒。 「萧放?」 此人正是齐晨天的另一个心腹大将。 可是这个人,早在很久以前,就被自己调到别的地方架空起来,今日为何会在没得到自己召唤令的情况下突然回京? 他指着自己的脸,一边愤,限的看向持着一张人皮面具的萧放。 萧放对他露出一抹冷笑。「早在秦越以通敌卖国的罪名被捉的时候,我已经猜到其中肯定另有隐情,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杀了齐将军。宇文泰,你假借将军之名,妄想侵吞北岳的计画的确天衣无缝,但你别忘了,齐将军手下的那五十万大军,听命的是齐将军本人。」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太子一眼,抱拳道。「末将来迟,让殿下受惊,环望殿下恕罪。」 东方政笑了笑,「茶将军来得不退,因为在你到来之前,本太子可是很有兴致的看了一场由这位宇文大将军亲自演出的一场好戏,若你来早一步,恐怕宇文泰也没机会如此唱作俱佳的展现出他的表演天赋。 姜珞臻忍不住惊讶。 莫非政和萧放之间早已议定,所以当字文泰领兵包围太子府时,才会一副临危不乱的模样。 此时的宇文泰,已经彻底悟了。 他自以为计画周密的一切,为何在转瞬间风云变色? 萧放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当初就是怕他留在京城会坏自己好事,才在设计秦越入狱的同时,急忙找了个借口将萧放调离京城。 没想到东方政与萧放居然暗中早有联络,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脸上的那层人皮面具,还被萧放给狠狠揭去。 见他面露仓皇,东方政道:「你今日的失败在于你太小看我,我自幼接受帝王学,你这些伎俩对付他人或许管用,但我东方政是绝对不会给人留下任何能威胁我地位的机会的。」 他向前走了几步,附在宇文泰耳边透露,「所以齐昊天的军营中,早在很多年前就已布满我的眼线,箫放……」 他微微扯出一记邪笑,又说。「这个被齐最天视为左膀右臂的猛将,其实是我悉心培植的心腹。你觉得,就算齐晨天还活着,并且有心造反,这五十万大军真能如他所愿的逼宫成功?」 听到这里,字文泰的脸色已经彻底大变。 他怎么也没想到,东方政这个年轻太子,心计如此深沉。 难道真是他小看了北岳、小看了东方政,才会招致今日的下场? 吸了口气,他突然一下拔出腹间的佩剑,对众人冷笑道。「东方政,我宇文泰一生精明,没想到最后竟败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不过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就算我宇文泰活不过今日,我西良大军迟早会踏来你北岳国土的……」 说着,他提起长剑就要自杀。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臂将他手中的长剑夺走,出现在他面前的,竟是从刑部大牢释放出来的秦越。 「在你残忍的杀了我义父之后,还想给自己留一个全尸,你以为可能吗?」下一瞬,他点了宇文泰的穴位,转头对太子道。「恳请殿下将这人交给小的处置。」 东方政知道秦越与齐晨天情同父子,如今秦越看到自己义父的首级被蜡封在盒子里,心中定是极为悲痛。 对字文泰这个恶徒,秦越必是想要亲自为自己义父报仇雪恨。 十分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他点了点头,「好,宇文泰就交给你处置了」 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太子府,许久都没吭声的姜珞臻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头到尾都被东方政给耍了。 这家伙之前明明表现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应对握有北岳五十万大军的齐晨天。 可眨眼间,他居然将这场危难轻松解决了。 最让她不敢置信的就是,萧放这个北岳的年轻猛将,是他培植在齐晨天身边的地下势力。 其实,他根本就没担心过字文泰对朝廷的威胁,之所以会在她面前像个小可怜一样寻求她的帮助与保护,分明就是在作戏给她看。 那么,为了让宇文泰自露马脚,他公然宣布要娶她姜珞臻为太子妃一事,岂不是也…… 忍不住侧脸看向他,就见这男人嘴角挂着狐狸一样的奸笑。 如果到这时候她还搞不明白事情的真相是怎么回事,那她可就真是自活了二十年。 就在她暗自懊恼时,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女儿就要嫁人了,可我这个当爹的居然没被通知。珞臻啊,你是存心让为父活活气死吗?」 闻声,姜珞臻只觉得头皮一麻,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转身就要跑。 「别跑了,爹已经看到你了!」 伴随话音落下,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挺拔、五官俊逸的中年男子。 一袭白农胜雪,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不难看出这人年轻时,也是一个风流调伎的人物。 而且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雍容尽显,华贵非常。 当姜珞臻挫败的停下脚步时,他又说。「珞臻,这么久都不回家探望爹娘,如今为父千里迢迢赶来京城见你一面,你就想用第三十六计来伤爹的心吗?」 回过头看着笑呵呵出现的中年男子,她不情不愿的喊道。「爹,您来之前,怎么也不飞鸽传书提前通知一声?」 「哼!」中年男子撇撇嘴,「提前通知?我倒是想问问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要与北岳太子成亲了,结果我和你娘还有你大哥,居然是最后知道的。」 说着,他眼带挑剔的看着东方政,上上下下打量了良久,不客气道。「你就是素珏的儿子?」 当今天下,敢直言帝后名讳的人不多,海王封奕,就是其中一个。 东方政虽然没见过封奕本人,但此人的画像他却曾在御书房中看到过几幅。 据说很多年前,封奕对他母后很有好感,为了消灭这个情敌,他父皇便把对方的长相画出来,发给众大臣的闺女。 每次只要封奕入京,父皇便会把那些因画像而芳心暗许的姑娘介绍给他。 直到封奕后来娶妻生子,这出闹剧才总算收场。 没想到事隔多年,他居然有幸见到这个传奇人物,更让他诧异的是,这个男人还是珞臻的父亲。 难怪上次那个老道土说,珞臻的爹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上至皇族下至百姓几乎没有人不识得他。 尾声 不敢怠慢了未来的丈人,东方政急忙拱手道。「岳父大人在上,还请受小婿一拜。」 「喂,什么岳父?你可别随便乱叫。」 姜珞臻被闹得脸色通红。 她可是还没做好当政妻子的心理准备呢。而且这些年来,她爹娘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早日成亲嫁人。 之所以这么防看她爹,就是不想让他逮到机会把她推销出去。 这回她为了帮政解决朝廷危机,答应配合他演戏并将婚讯昭告天下,一时间倒是把远在北海的爹给忘了。 东方政却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如果我没记错,之前你说,你爹只是个靠捕鱼维生的渔夫。」 封奕的脸色顿时变了几变。 两人同时望向姜珞臻,她咬唇道。「那说起来,我爹本来就是靠海维生的嘛。既然如此,说他是渔夫,也没错吧?」 被她这一狡辩,东方政也懒得再和她计较。 他笑着对封奕道。「说起来做为女婿,本该亲自登门拜访岳父岳母,无奈三番两次向珞臻询问两位的事,她都闪闪躲躲,如今劳烦岳父大人走这一趟,小婿深感失礼,还请岳父大人先上座。」 封奕也不和他客气,摇着扇子,优雅的到上座尘好,又仔细的打量了东方政一番才说。「我这女儿,从小性子就野,有位道长又向我建议将她当成男孩养对她比较好,大概是这个缘故,她连半点女儿家的娇态也没有。我和她娘,这辈子最大的担忧,就是怕她将来找不到婆家,不过嘛……」 他笑了笑,「话虽是这么说,但如果女儿嫁得不好,为人父母的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你贵为太子,将来是要给登大宝的,所以将来难免会为了子嗣繁盛而充实后宫。不瞒太子,别看我家女儿平日里粗枝大叶没个姑娘样子,她这心眼,可比一般姑娘都小呢。 「若太子将来不能给珞臻足够的尊重和保护,那么这声岳父大人,你叫得可就有些早了。」 「我说封奕,这么多年不见,你这张嘴,怎么还是这么得理不晓人?」 就在他刁难东方政时,门外再次传来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的出现,令太子府上下全都肃然起敬,并在眨眼间,跪了满满一地。 因为声音的主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带着皇后回京筹备太子成亲大典的当今皇上一一东方耀。 虽然他没有穿龙袍戴龙冠,但与生俱来的帝王气势,却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这也是姜珞臻第一次看到当今皇帝和皇后。 两人身上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虽是上了年纪,但丰姿气度依旧令人心折。 没等东方政等人上前行礼,东方耀便挥手笑道。「都平身吧。」 拿扇子替自己煽风的封奕忍不住哼了声,「哟,多年不见,皇上还活着呀?」 听了这话,尾随东方耀踏进厅门的秦素珏皱眉道。「你们两个的年纪加在一起都一百多岁了,在晚辈面前,难道就不能端出长辈的风范?」 说着,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接着又转过头,仔细打量正手足无措准备寻机逃跑的姜珞臻。 「多年不见,臻儿都长这么大了?」 姜珞臻极为不解,莫非这位皇后娘娘还认识自己? 封奕解释,「女儿啊,事实上,珞臻这个名字,还是皇后亲自为你取的。这些年你行走江湖,为了避免让人家知道你是我海王封奕的女儿,顶着你娘的姓,说不定连你都几乎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其实叫封络臻。」 接着,他又笑道。「想当年你刚出生不久,爹和你娘抱着你来京城进宫游玩,皇后娘娘就开玩笑说,想让你当她的媳妇呢。 「虽然我并不希望你和皇族扯上任何关系,不过既然始与太子命中注定有缘,相信就算为父想反对,恐怕也拆不散你们小俩口……」 听了这话,东方耀立刻不悦了。 「封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觉得,朕的儿子配不上你的女儿?」 「酉己不配得上,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事实上,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你这个皇帝根本就配不上素珏……」 眼看两人又有要吵起来的架式,东方政赶紧拉着姜珞臻拜别诸位长辈,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躲起来。 至于两人的父母们,则在吵闹一阵之后,完全不理会晚辈们的意见,开始兴高采烈的商议起他们的婚事来。 直到现在,姜珞臻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 才一眨眼的工夫,她爹和当今帝后怎么全都出现在太子府了? 见她面露疑惑,东方政笑道。「到了现在,你该不会还想着要逃离我身边,不当我娘子吧?」 没等她答话,他轻轻一哼,「你我即将成亲的事已经天下皆知,如果你现在还想着抽身,岂不是真要令我这个堂堂太子成为笑柄?还有,悔婚可是重罪,你最好想清楚,将会面临什么后果。」 「东方政,我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暗中计画好的。」 他得意的笑了笑,「现在才搞明白一切,晚了。」 姜珞臻被他无耻的样子气得直咬牙。 他却趁机捏了她了起,「还不是一样,骗我说你爹是个渔夫,结果呢?说到底,你根本就没信任过我。」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 「你……」 「珞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世上皇帝的女人最难为,你自幼潇洒不羁,喜欢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两年前那场邂逅将你我的缘分牵到一起,可你并没有勇气承担未来将加诺在你身上的那份责任。」 不等她说话,他突然认真的拉起她的手,「有此一事,我觉得根本就是你想太多了,我说过,我父皇能为母后做到的事,我一样也能为你做到。」 「另外,我父皇的身子还健朗着呢,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再在那个位置上折腾三十年绝对没问题。」 「到那时,我们的儿女都已长大成人,如果你真的不想做一国之母,我就把皇位传给儿子,若你生不出儿子,我就把皇位传给我哥或我弟的小孩。总之,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两年前是,两年后的今天也是,从今以后都是……」 姜珞臻因为他的这番告白而揪心不已,她怎么也没想到,政肯为她付出如此之多。 的确就如他所说的,她并不习惯宫廷的束缚。 本以为嫁给政就要承担许多的责任,可这个真心爱着她的男人,却为了她,将所有的后路都一一铺好。 如果这时候她还想着极力逃避这段感情,那她就真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了。 忍不住一头扑进他怀里,她小声硬咽道。「谢谢你!」 东方政心满意足的抱着她,「放心的把自己交给我,我会用一生一世来护你周全的。」 很快的,太子娶妃的事宜就在帝后回宫之后,正式确定下来。 事后,当朝中大臣得知姜珞臻居然是海王封奕的女儿时,无不感到震惊。 要知道北海海王,可是神一样的人物。 虽然他做事一向低调,可论起北海的势力,绝对不亚于当今的朝廷。 如今太子能够将海王的女儿娶进天家之门,对朝廷来说,可真是如虎添翼了。 没过多久,字文泰谋杀齐晨天,并伪装成对方模样混进北岳朝廷的事便被公诸于世。 很多大臣对此都愤恨不已。 这该死的宇文泰,不但害死北岳的老将军齐晨天,还差点将北岳朝廷搅得一团乱。 不久,秦越和萧放为首的大军,接到圣旨,不日将攻打西良,讨回这个公道。西良在上回与北岳的战争中已经伤亡惨重,如今听说北岳将反攻,吓得惊慌失控。 很快的,西良朝廷就派来使臣求和。在求和书上,又是割地又是赔款,北岳方面念及西良主事者颇有诚意,这场战争也就不了了之。 最可怜的就是齐晨天的女儿齐若心。 被假的齐晨天凌辱责打一顿后,就被锁在房里的她,若不是姜珞臻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想必她已经被活活饿死。 姜珞臻亲自去齐府,把奄奄一息的她救出来。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齐若心狠狠的哭了一场。「泊她寻短见,姜珞臻又把当初下药事件的真相告诉她。 当时齐若心并未与郭二发生关系,一切都只是幻象所致。 可就算是这样,齐若心这个自幼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还是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几次想要寻死。 被姜络臻救了几次,最后,她狠狠骂了她一顿,被骂醒的齐若心抱着她痛哭一场,终于决定削发为尼,长伴在佛祖左右。 姜珞臻虽然觉得可惜,但东方政却表示,对齐若心来说,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最让两人意外的是,当初在大街上遇到的那位老道士,居然是当今皇后秦素珏的师叔玄机老人,也是东方政两个双胞胎弟弟的师叔祖。 老道士早就算出北岳近来有难,便特意下山前往京城,点化一下东方政这个太子。 事实证明,东方政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材,才稍加提点,他便一举扭转乾坤。 很快的,东方政和姜珞臻的成亲大典,也在双方长辈达成最终协定之后,如期举行。 至于两人婚后是否幸福,单看东方政还获一个深情帝王的称号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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