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登基称帝,兴复大唐!》 第1章 无限扮演,获得凌波微步 第一章 无限扮演,假李星云 微风吹拂,湖面掀起阵阵涟漪,忽而归于平静,远远望去,清澈的湖水倒映着两岸的树木,宛如一面蓝色的镜子。 湖畔,立着一道红色身影。 苏铭望着水面上熟悉而陌生的容貌,陷入沉思。 忽然,一道机械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无限扮演系统已绑定】 【第一次扮演进行中···】 【当前世界:画江湖之不良人。】 【扮演角色:假李星云。】 【提示:作为一个演员,你的演技至关重要,但请务必记住,你只是在扮演。角色扮演进度不断提升,宿主会获得奖励,扮演进度越高,所获得的奖励就越好。】 没想到自己居然来到了画江湖之不良人,还要扮演假李星云。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苏铭长吐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所谓的奖励暂且不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活下去。 如果扮演的是主角李星云,那他怎么作死都不会死,君不见第六季心脏都给换了,照样活蹦乱跳。 可他偏偏是假李星云,一个注定要为主角铺路的棋子,从出生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被袁天罡安排好了。 毫无疑问,假李星云是悲哀的,他所谓的野心,所谓的光复大唐都是一场梦。 只要李星云在,他根本不可能得到袁天罡的认可。 可偏偏李星云是主角,主角,意味着不会死,即便是死了,也会诈尸。 所以,他的敌人,不是李星云,而是袁天罡。 想要扮演假李星云,获得更好的奖励,他必须尽可能的活下去,尽力光复大唐,获得袁天罡的认可。 想清楚这些,苏铭豁然开朗,正式进入角色扮演,他看着湖面上带着几道疤痕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谁是棋子,还不一定呢。 正当他沉思之际,身后传来脚步声,“公子,大帅传信。” 袁天罡? 苏铭转过身,一个身着黑衣,头戴面具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双手举着一封信,高过头顶,态度极为恭敬。 他接过信件,打开,“李克用已经伏诛,速归!” “你先下去吧。” “是。” 他记得,李克用死的时候是第三季,在此之前,李存勖也被镜心魔刺杀,后唐落在了李嗣源手上。 天下局势再度变幻,有能力一统天下的全被袁天罡设法除掉,接下来,他就要用自己这个假李星云去逼迫李星云走上称帝的道路,再不济,也要让他变成下一个不良帅! 苏铭心中升起一丝紧迫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随后,他收拾东西,前往藏兵谷,与袁天罡会合。 ······ 藏兵谷。 作为不良人经营多年的根据地,这里非常隐秘,若无人带路,很难找到。 苏铭进入群山中,沿着不良人留下的暗记前行,穿过峡谷,茂密的丛林,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山谷中林木深茂,池潭依山势高低以奔突的飞流相连,山沟地势如层层台阶,高低瀑布飞泻漫溢,水声鸣鸣,疑无路处竟别有洞天,大有柳暗花明,寻幽探胜之妙。 野树依池潭,山势盘根错节,苔草流碧,流水或夺泻而下,或分级飞坠,水击顽石,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一踏入这里,苏铭心里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随后,他便释然,应该是藏在暗中的不良人。 山谷深处,一片建筑耸立于此,宫殿阁楼一应俱全,宛如一座小型城池,穿过宫殿,苏铭来到最中心的阁楼。 阁楼有三层,匾额上书“藏兵阁”三个大字,字体刚劲有力,雄浑大气,一队身着漆黑铠甲的士兵守在此地,浑身散发着铁血气息,一看就知道是饱经沙场的战士。 看到这一幕,苏铭心中凛然,不良人作为一个传承了三百多年的组织,果然不简单。 当他来到此地时,藏兵阁的大门正好打开,从中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佝偻的身形,满是皱纹的脸庞,一副风若残烛的模样,几乎让人以为她下一刻就会摔倒。 此人,正是不良帅的左膀右臂孟婆,她看着苏铭,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颤颤巍巍的说道,“大帅,已经等候多时了。” “嗯。”苏铭点点头,没有多与她交谈。 孟婆侧身让开道路,苏铭径直踏入藏兵阁,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孟婆才收回目光,心中惊叹,早就听说不良人之中有一个李星云的替身,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相像。 无论是神态动作,还是说话的语气,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顺着阶梯,苏铭登上了藏兵阁第三层。 走出楼梯口,他便看到一道身影立在窗前,他戴着斗笠,浑身穿着黑色武服,高大的身影好似吸走了所有的光芒,使得室内的光亮变得黯淡。 他,就是镇压天下三百年,令诸侯惊惧的不良帅,袁天罡! “你来了。”沙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苏铭走到他身后,抱拳行礼,“参见大帅。” 忽然,袁天罡转过身,面具下漆黑的双眸冷冷盯着苏铭,问道,“你怎么看李嗣源?”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苏铭心中一惊,他面色微僵,沉思片刻,恭敬的回道,“李嗣源此人善于隐忍,谋定而后动,李存勖身死,假死的李克用也死了,晋国大权便落在了他身上。” “再加上此人本就是通文馆圣主,麾下诸多精兵强将,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诸侯,此人,必须防备。” 话语落,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袁天罡凝视着苏铭,久久不言。 此刻,幽森的目光恍若实质一般,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苏铭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额头渗出细汗,紧张万分。 为什么袁天罡一直看着自己,难道自己的扮演有什么破绽?被他发现了? 正当苏铭内心忐忑不安之时,袁天罡终于开口了。 “你说的不错,李嗣源的确狼子野心,图谋甚大,李克用便是他亲手所杀。只是现在他还有用,日后除掉便是。”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杀李嗣源就像踩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不知为何,苏铭仿佛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鲜活了许多,凝聚在他周围的无形压力也随之散去。 【假李星云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十,奖励:凌波微步。】 机械的声音响起,苏铭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自己眼前可是袁天罡,万一露了破绽,那就死定了。 第2章 初见孟婆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袁天罡转过身,看向窗外,继续道,“再强的诸侯也只是一个诸侯而已,哪里比得了至高无上的天子,只要本帅在,他就翻不了天!我说过,会给你机会,李星云现在在青城山,还妄想着闲云野鹤的大梦。” 说到李星云,他始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苏铭也是心有戚戚,一脸不忿,“大帅说的是,明明可以匡扶天下,光复大唐,而他却想着归隐山林,实在是太天真了,如果不是大帅震慑天下人,他这位大唐遗孤,恐怕早就不存于世了。”言语中,颇有几分嫉妒。 不管是假李星云也好,还是苏铭也好,对于李星云都没有好感。 这家伙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虽然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谁能想到,袁天罡三百年的功力都扶不起这摊烂泥。 等到老袁挂掉,没人罩着他了,昔日那些对他毕恭毕敬的诸侯露出了獠牙,他不得不疲于奔命,苟延残喘,不得不执掌不良人,变成不良帅。 非得挨了打才知道疼,也是醉了。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袁天罡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哼,李星云如何,本帅自有打算,容不得你置喙,再有下次,自己去领罚!” 霎时,苏铭似是打了个寒颤,仿佛一些不好的记忆开始涌现,他连忙回道,“属下明白。” 而此时袁天罡已经有些意兴阑珊,失去了与他交谈的兴趣,“你先下去吧,时机到了,本帅自会安排。” “属下告退。” 苏铭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室内,空留一声余音叹息。 ······ 离开藏兵阁后,便有不良人安排他住宿。 一路上,他暗暗观察周围,藏兵谷地处深山之中,与蜀中相去不远,这里的人很多,男女老少,往来交错。 看似与常人无异,但苏铭知道,他们都是不良人。 穿过街道,不良人将他带到了一处小院,将他安置好。 院子里只有他一人,显得空旷而冷清,苏铭心中莫名惆怅,若是真的李星云在这,恐怕袁天罡会隆重接待。 还未等他查探刚刚的奖励,脑海中再度响起一道机械声音。 【假李星云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二十,奖励:九花玉露丸。】 苏铭愣住了,在袁天罡面前,他态度恭敬,不敢妄动,原来的假李星云也同样如此,果不其然,扮演进度提升了百分之十。 现在自己心中下意识的与李星云对比,扮演进度再次提升。 难道是契合度与心境越符合假李星云,越能提升扮演进度?苏铭心中涌现出种种猜测,准备以后尝试。 “系统,领取奖励!” 【奖励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九花玉露丸已放入系统空间。】 下一刻,凌波微步的口诀心法和修炼感悟凭空出现在苏铭脑海中,仿佛他修炼了许久一样,顷刻间,这门武学已然大成。 凌波微步是一门极上乘的轻功身法,以易经八八六十四卦为基础,以动功修习内功,脚步踏遍六十四卦一个周天,内息自然而然地也转了一个周天。每走一遍,内力便有一分进益。 苏铭脚步挪移运转,以一种迥异的方位快速移动身形,庭院之中,红色身影衣袂飘飞,好似有无数幻影,不仅没有鬼魅的姿态,反而显得飘逸潇洒,不失美感。 在施展凌波微步的时候,他惊喜的发现,自己的身法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可惜的是,他修炼的天罡诀太霸道了,至刚至阳,凌波微步根本带不动,不过想到这是袁天罡苦心创造的功法,他便释然了。 有了凌波微步,以后他在对敌的时候,就能更加从容的面对各种危险。 但仅仅是这样,对上袁天罡,还是不够看! 以他现在的实力,应当是中天位的水准,与李星云差不多,但对战的时候,不仅要比内力境界,更要比杀招和对敌经验。 这一点,无论是原本的假李星云还是他都比不上真正的李星云。 想想他自出道以来挨了多少打,关于这一点,老李很有发言权。 苏铭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九花玉露丸,药丸用玉瓶装着,防止药效流失。此药药效不大,能强神健体,延年益寿,不能增强功力,也不能疗伤,算是鸡肋吧。 他没有留着,而是回到房间,盘坐于榻上,将药丸从玉瓶中倒出,三粒朱红色药丸,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令人心神为之一振。 苏铭一口吞服,开始炼化药效,很快,随着真气催动,药效发挥作用,让他思绪变得清明了许多,关于以后的路也有了一些想法。 “呼。” 良久之后,苏铭完全炼化了药力,睁开双眼,一口浊气吐出,心神顺畅,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那种催命般的危机感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愈发沉重,不知什么时候会将他压垮。 今天,见过袁天罡,糊弄过去之后,他的危机感才稍稍淡去,起码现在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还有时间谋划。 李星云现在还在青城山,想着如何治疗姬如雪,但苏铭知道,袁天罡很快就要有动作了。 龙泉宝藏的秘密很快就要被揭晓,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 不到两天的功夫,苏铭又被袁天罡召见了。 在藏兵阁,他又见到了孟婆,这次,他没有再沉默,而是主动问好,“见过孟婆。” 孟婆略有些吃惊,“哦,你认得老婆子?” 她奉袁天罡之命,十几年中一直潜伏在玄冥教卧底,即便是不良人内部,对她所知者也是少之又少,她没想到这个李星云的替身居然也知道她。 虽然不知孟婆这幅面孔下是怎样一个美丽的女子,但苏铭还是恭维起来,“孟婆潜伏玄冥教,大帅能诛杀朱温父子,瓦解他们的势力,孟婆功不可没,在下怎敢不知泰山。” 闻言,孟婆神色温和起来,自己是不良人已经是人尽皆知,他能知晓,并不算意外。 难得一见,苏铭趁热打铁,“初次见面,在下不知,已是唐突,请孟婆恕罪。” 孟婆发出一声不明的笑声,“言重了,老婆子不在意这些俗礼,大帅已经在上面了。”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快点表明目的。 “久闻孟婆易容之术出神入化,在下这张脸想必你也看到了,我想请孟婆教我易容之术。” 第3章 大帅的任务 闻弦而知雅意,苏铭的意思很明白,想让孟婆教他易容术,遮盖面上的瑕疵,这样一来,等到他将李星云替代之后,就不会被其他人看出破绽,以免生出意外。 他不仅代表他自己,更代表袁天罡。 孟婆理所当然的想到这一层,直接同意了,“既然你看得上老婆子的手艺,那我教你便是。不过,老身奉大帅之令,要重组玄冥教,能留在这的时间可不多了。” 苏铭拱手答谢,“多谢孟婆,在下完成大帅任务定会尽快赶回,不会耽误您的功夫。” 孟婆点点头,“好,你回来直接找我便是。” 随后,苏铭从孟婆身旁走过,余光在她身上仔细观察着,同时惊叹不已。 上次,他没有在意,这次仔细观察,他才明白孟婆的易容术有多么精妙,花白的头发,肌肤的褶皱,老人斑,每一点都惟妙惟肖,跟真的一样。 如果不是熟知剧情,谁能想到这样一副苍老的皮囊下会是一个风姿美丽的女子。 这次,袁天罡依旧在藏兵阁第三层等他。 “属下参见大帅。”面对袁天罡,苏铭仍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不敢有丝毫懈怠。 下一刻,一阵风扫过,吹动他的衣衫,苏铭眼前一花,袁天罡已然来到他面前,幽森的眸子盯着他,不含一丝感情。 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一股庞大的气势笼罩而来,压弯了苏铭的身躯。 “怎么?你不是一直叫我老大么?现在怎么改口了?” 一句话让苏铭如遭雷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的脑筋飞快转动,迅速脱口而出,“一天是不良人,一辈子都是不良人,上下尊卑,属下岂敢逾越,以前是我不懂事,还请大帅见谅。”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过! 袁天罡收回凝视的目光,回到原地,“很好,记住你说的话。”语气,依旧是那么平淡。 苏铭态度愈发恭敬,低下头,“多谢大帅原谅。” 正当他低头之时,破空声响起,苏铭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出掌,一个黑色长条撕裂空气,携带着雄浑的力道奔袭而来。 “嘭!” 强大的力量将苏铭震退数米,气劲横扫,将室内的烛火都吹灭了。 此时,苏铭抓着黑色长条的手臂已经被震得麻木了。 “把这件东西交给李星云。”沙哑的声音响起,等苏铭回过神,袁天罡已经离开了。 震撼,前所未有的震撼! 这便是袁天罡的实力吗?这就是他三百年的功力? 恐怕他捏死自己,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要简单。 苏铭心中骇然不已,这样的对手,怪不得天下诸侯惊惧,莫敢不从,因为不从的人都死了。 即便是大天位的朱友珪,也轻易在他手中败亡。 这样的家伙,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杀死他了,除非他自己寻死,否则没有人可以杀他。 苏铭打量着手上的黑色长条,发现是一个木盒,其中赫然躺着龙泉剑。 他抚摸着剑刃上的龙形纹路,感慨万分。 龙泉宝藏这场大戏,终于快要落下帷幕了。 ······ 离开藏兵谷,苏铭来到外面的一处城镇,不良人已经备好了马匹,骑上马,他便朝着青城山赶去。 青城山剑庐,一片静谧。 李星云虽在此隐居,实际上却一直都处在不良人的监视当中,作为袁天罡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自从李星云下山开始,就一直被不良人监视着,甚至他身边的朋友,亲人很多都是不良人出身。 推开大门,苏铭缓缓踏步进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一道木质桥梁横跨小湖,与当初阳叔子隐居的剑庐别无二致。 院子里,青翠的荷叶在湖中漂浮,在阳光映照下泛着荧光,粉嫩的荷花含苞待放,风一吹,摇摇晃晃,荡起阵阵涟漪。 傍晚,一把躺椅,一壶清茶,一本书,悠然自在。 这里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隐居之所,可惜,乱世之地,何来净土,何来隐居,寻常人尚且不得安宁,更遑论李星云这样的人。 脚步声在寂静的庭院中回响,苏铭走过木桥,没有掩饰自己的到来,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出来。 没人? 李星云就不怕有人来把他家给偷了? 苏铭轻轻挑眉,推开门,只见一个人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身形,前凸后翘,是个女人。 正当他推开门时,她开口了,“星云,是你吗?”声音珠圆玉润,犹如黄鹂轻鸣,有种难言的美感。 听到声音,苏铭愣了,这是姬如雪,她怎么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落到掉在地上的剑,周围还有打斗的痕迹,这才反应过来,姬如雪是被人给点穴了。 见到这番场景,苏铭面上闪过怪异之色,这怎么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家伙,这是要我化身龙骑士的节奏? 苏铭摇摇头,没有理会地上的姬如雪。 这女人是李星云的禁脔,可动不得,一旦动了,李星云可是会跟自己拼命的,说不得这家伙为了杀自己还会答应袁天罡的条件,跟他虚与委蛇。 要是自己这样做了,恐怕袁天罡做梦都要笑醒。 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跟这女人敬而远之吧。 随即,苏铭在房间不断搜寻着,但这里除了药材便是五花缭乱的医书,没有武功秘籍,也没有李星云练功的心得体会。 “你不是李星云,你是谁?”这时,姬如雪也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只是这声音颇有几分色厉内荏。 苏铭叹了一口气,走到姬如雪面前,从上到下打量着她。 精致的五官明艳而端庄,浑身自然焕发着醉人的芳香,身材玲珑浮凸,柳腰纤细,盈盈一握。丰腴的挺翘压在坐垫上,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啧啧,不愧是老李的女人,逢胸化吉,大胸之兆,诚不我欺,怪不得老李见到她第一眼就一见钟情了。 比起姬如雪,他那个小师妹简直不要太青涩,是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 姬如雪瞪着卡姿兰大眼睛,一脸胸样,“我警告你,不要过来,别碰我!” 第4章 与李星云的交锋,学习易容术 此时的苏铭穿着黑袍,脸也被面巾遮住,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好人。 只是,姬如雪的这几句话,直接让苏铭无语了,这跟歹徒兴奋拳有什么区别,幸亏他不是歹徒,否则今天姬如雪整的完蛋了。 然而,就在此时,院子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苏铭一愣,姬如雪也露出惊喜的神色,“星云回来了。” 门外,紊乱的脚步声混着迷糊不清的话音渐渐逼近,“贤弟忘了,你不是说屋里还有······” “俩人!”话音落下的同时,房门被一脚踢开。 空气陡然静了,无论是醉哄哄的李星云还是抱着酒葫芦的李存义都没有想到屋内竟是这样一番景象。 “嗯?” 李星云努力睁大迷乱的双眼,想要看清房间内的情况,忽的他眸光一凝,落在了苏铭背后的龙泉剑上。 龙泉剑? 他的酒意顷刻散去几分,上前道,“你是谁?” 就在此时,苏铭出招了,他脚步一踏,闪至李星云身前,运足内力,一掌轰出。 至刚至阳的真气散发着炽热的气息,李星云甚至能感受到苏铭掌上的热度,危机来临,他下意识的运掌反击。 两人修炼的都是天罡诀,境界相仿,但李星云仓促出招,力有未逮,再加上醉酒不在状态,被苏铭一掌轰退数步。 意识到危机来临,李星云浑身一激灵,顿时吓得酒醒,目光变得清明,再度冲上前。 苏铭也不甘示弱,双方乱战成一团,掌指拳脚,一招一式,力道十足,李存义只看到两道残影在房间中闪动,不一会儿,房间就被打烂了。 试探出李星云的武功水准,苏铭瞅准时机,借力退出房间,取下背后的龙泉剑扔向李星云,消失不见。 李存义走出房门,看着他手上的龙泉剑,疑惑地问道,“贤弟,这怎么回事?” 李星云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龙泉剑,发现是真货,他也有些不解,但心中却是有了猜想。 此人实力不俗,专门来这里把龙泉剑交给他,除了袁天罡手下的不良人之外,还能有谁? 一想到袁天罡,李星云只感觉心头好似笼罩了一层阴霾,久久不散。 一旁的李存义这时还迷糊着,打了个酒嗝,嘴里嘟囔着,“今天的酒喝得有点多了。” 李星云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进房间取出华阳针为姬如雪解开穴道,只是在解穴的时候他发现,这点穴的手段好像不是中原的手段。 只不过他也没多想,上下打量着姬如雪,关切的问道,“雪儿,你没事吧。” 姬如雪摇摇头,“星云,我没事。你怎么样了?那个人有没有伤到你?” 李星云扫视周围,疑惑地问道,“我没事,那个人没有杀意。怎么就你一个人,蚩梦去哪了?” 可是话音落下,姬如雪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眼中泛着冷光与敌意。 看到她的脸色,李星云整个人都不好了。 ······ 苏铭行走在青城山间,闲庭信步,丛林茂密,树木清幽,鸟鸣,虫叫,清风拂面,花香怡人。他一边赶路,一边欣赏着美景。 李星云的实力跟他猜想的一样,他们都是中天位,内力也差不多,只不过李星云还会一门青莲剑歌。 这不是巧合,而是袁天罡有意控制,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连武功进境都一模一样。 很快,苏铭便回到了藏兵谷。 向袁天罡复命之后,他便去拜见孟婆,向她请教易容术。 一连七天,苏铭都在她那里学习易容术,两人之间的关系也逐渐熟络,不再像之前那样陌生。 当然,苏铭也不敢有丝毫逾越,更没有追问她的本来面目,这是她的禁忌,亦是袁天罡的命令,孟婆不会轻易违背。 庭院中,孟婆指着苏铭的脸,说道,“你的易容术已经差不多了,假扮李星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只要注意一些细节不被熟悉的人看破就好。” 苏铭感激万分,郑重的向她行了一礼,“多谢孟婆。” 孟婆轻轻摇头,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不必答谢,分内之事罢了,老婆子要重组玄冥教了,你万事小心。”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我明白。” 孟婆深深看了他一眼,拄着拐杖慢慢离开了。 在孟婆离开之后,苏铭也离开了藏兵谷,待在这里与世隔绝,周围都是不良人,他的地位不高,也得不到李星云的消息。 为了避免事态脱离掌控,他必须前往蜀中之地,弄清楚李星云的动向。 不过,苏铭没有去青城山剑庐,而是去了成都。 现在姬如雪中了蛊术,被巫王控制,想要解蛊就少不了一样东西,那便是泣血录,此物可帮人替换一身血液,神奇无比。 更重要的是,这东西关乎到玄冥教四大尸祖之一的侯卿。玄冥教四大尸祖,貌合神离,远离玄冥教多年,但四人功力基本上都在大天位之上,战力极高。 若是可以,苏铭想拉拢他们为己用,若是不成,对他又没有什么损失,反正他会以不良人的身份出面,不会暴露真实身份,毕竟,他可是不良帅的“底牌”。 蜀中之地,天府之国,沃土千里,中原各地节度使互相攻伐,民不聊生,而蜀中之地却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免于战乱,仿佛成了一片世外桃源。 大街上,人来人往,来自天南海北的行商汇聚于此,一派繁华盛世之景。 自从晋国的李存勖死后,蜀中就脱离了朝廷掌控,再度割据,此时掌控蜀中的人是孟知祥,此人乃是李存勖的亲信,颇有谋略。 来到成都之后,苏铭一直在收集中原之地的消息,如他所料,晋国,也就是现在的后唐已经被李嗣源掌控。 可惜的是,岐国故步自封,李茂贞没有趁李存勖身死,后唐大乱的时机出兵,白白失去了壮大的机会。 诸侯争霸,不进则退,这些人可真是一点都不称职。 不过,当苏铭想到现在执掌岐国的不是李茂贞而是女帝的时候就释然了,一介女子能维持岐国已然不易,更遑论扩张争霸。 南方之地吴国已经建立,还有大大小小的节度使,内乱不休,无力北顾。 可以说,李存勖一死,原本趋于稳定的天下局势顿时陷入了遍地烽火。 第5章 不争气的李星云 在成都转圜了几日,苏铭都没能找到赶尸人,他不是李星云,没有不良人的消息渠道,想要在成都大海捞针找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没有在成都找到侯卿,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其他收获,因为他偶然见到了蚩梦和姬如雪。 苏铭本想跟着她们找到侯卿,却发现万毒窟的人在跟踪她们,而李星云和李存义也隐藏在暗中。 最终,他只能不了了之,继续隐藏。 可还没等他找到机会,袁天罡就命不良人给他传信了。他一点都不好奇袁天罡是怎样找到他的,因为坐拥不良人的他想找一个人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夜色,圆月高悬,苏铭站在房间中望着天空,他在等人。 忽的,他身后响起袁天罡如鬼魅般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来成都的?” 苏铭转过身行礼,回道,“启禀大帅,属下七天前就已经来了。” 袁天罡背负着双手,强大的气场不怒自威,“你是来找李星云的?” 苏铭心中一沉,不动声色的说道,“一切都瞒不了您,大帅既然给了我机会,我一定会把握住。大帅放心好了,我不会干涉李星云,也不会暴露身份,只是想知道他最近的行动,防止出现纰漏,影响大帅的计划。” 袁天罡显然不信,但他也没计较,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最好是这样,李星云的事,本帅自有安排,至于你,从哪来,回哪去吧!” 闻言,苏铭神色一僵,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头拱手,“属下遵命。” 等他再抬起头,袁天罡已经消失不见。 苏铭来到窗前,望着天空圆月高悬,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他已经知道要怎么在袁天罡的计划里死中求活了。 ······ 因为蚩梦的原因,巫王控制姬如雪的蛊受到影响,袁天罡的计划受到影响,促使他亲自来蜀中与巫王会面,驱使他完成计划。 而巫王派出执行任务的尤川与蚩梦是青梅竹马,他多次帮助蚩梦,也间接地帮了李星云,阴差阳错之下,巫王派出的傀儡没能杀掉蚩梦,反而被杀,巫王的命令再次失败。 好在姬如雪身上的蛊术被解,袁天罡的计划也得以继续进行。 ······ 夜色深沉如水,乌云笼罩大地。 “驾!” 官道上,两道骑马的身影掀起阵阵尘烟,而他们去的地方则是马嵬驿,唐玄宗赐死杨贵妃的地方。 郊外,荒凉遍地,老歪脖子树上挂着几只乌鸦,呱呱的叫着。 李星云在姬如雪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坟地,墓碑上斑驳的字迹,隐隐可以认出四个字“杨妃之墓”。 看到眼前的场景,李星云并不意外,对于姬如雪的状况他也早有预料。 两人随即踏入地宫之内,一路上,假山浮水,亭绕绿竹,瀑布之水落下,洋洋洒洒的,在地面散做满地珠玉,叮咚作响,折射出奇妙的光。 精致的楼台,幽雅的亭,清丽的云石,相映成趣,美轮美奂,只是灯光略显灰暗,显得破败,诡异的是,偌大的宫殿群却无一人。 长生殿中,苏铭穿着黑袍,负手而立,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许久,也做了不少功课。 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依旧无法平静。 一切,从今天开始就不一样了。 为了平复心境,苏铭将注意力转移到大殿内部。 巍峨的宫殿,门柱和地面是青玉石,一尘不染,上覆琉璃瓦,檐下翩翩大白鹤,纤影横斜。 外面的宫殿群只是等闲,长生殿才是真正的奢华壮丽,白玉宝座上,躺着一座黄金浇筑的贵妃像。 杨贵妃撑着手臂,凤眸微阖,恰如海棠春睡,仪态万千,汉白玉地面,铺到脚下,穹顶上镶嵌着夜明珠,每一颗都有拳头大小,何止千百,将长生殿氤氲成羊脂美玉之色,亮如白昼。 这一座地宫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在安史之乱后,大唐国力远不如以前,那时的唐明皇还能修建如此豪华的宫殿,难以想象鼎盛时期,万邦来朝的大唐该有多强大。 脚步声由远及近,随着大门缓缓打开,李星云和姬如雪踏入大殿。 就在这时,李星云叫住了姬如雪,“雪儿,等等。” 正在姬如雪转身之际,两支华阳针插入她的睡穴,她只是唤了一声李星云,便沉沉睡去,李星云将她抱住,轻轻放在地上,一脸深情的看着她,“路太长,辛苦你了。” 安置好姬如雪,李星云从地上站起来,抬头扫视着周围,朗声道,“费了这么多心思,把我引到这里,出来吧。” 后殿,苏铭望着一旁的袁天罡,看他没有要动的意思,便明白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他脚步一踏,身形如瞬移般出现在大殿。 看到他的那一刻,李星云便认出来他就是在青城山剑庐把龙泉剑交给自己的人,“是你!你果然是不良帅的人!” 苏铭没有说话,直接出手。 因为这样,才符合假李星云的性子,也是袁天罡让他先出来的目的,为的就是激起李星云的好斗之心。 他脚步一滑,轰然出掌,今日的李星云与那天醉酒的李星云截然不同,一招一式狠辣至极,奔着杀人去的。 苏铭亦不在留手,身形快如闪电,应接不暇,除了凌波微步没用,算得上是全力以赴了。 转眼间,两人便拆了数十招,谁也奈何不了谁。 见此,苏铭主动停手,看着李星云冷声问道,“天下藩镇割据,民不聊生,作为大唐皇室嫡系,你为何对此置若罔闻?为何不接受你的使命?你知道你身上寄托了多少人的期望吗?” 然而,对于苏铭的问题,李星云却回答,“天下藩镇,各怀鬼胎,不会因为一个李姓皇帝就人心所向,天下太平。” 对于这样的回答,苏铭冷笑一声,“哼,你简直太天真了,天真的令人发笑!” “大唐已经亡了,一个逝去的王朝既然已经溃散,为何还要让他死而复生!” “李星云啊,你可知大帅在你身上做了多少准备,原本在洛阳的时候,朱友珪,朱温父子身亡,你就该趁此机会表明身份,推翻梁国,光复大唐。” “晋王李克用,李存勖两人本就是冢中枯骨,逃不了一死,他们一死,晋国大乱,你就能以大唐兵力威压,轻取燕云十六州。” “岐国狭小,岐王只能守成,若你携梁国,晋国之力,兵临城下,岐王只能臣服,届时,北方一统,何愁大唐不能光复。” “可是,大帅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你李星云居然是一滩扶不起的 烂泥,多好的机会,白白流失,最后便宜了李嗣源。” “早一天结束战乱,百姓就能早一天恢复正常生活,只要你一统天下,何愁不能人心所向!”冰冷的话语,掷地有声,在大殿中回旋。 第6章 大天位功力,降龙十八掌! 寥寥几语,令后殿中的袁天罡沉默了,他回想起自己自安史之乱以来为大唐暗中谋划,奈何历任天子对他多有提防,不让他参与朝堂政事,致使局势一步步败坏。 即便他袁天罡能杀尽那些割据一方的节度使又如何? 人心涣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恢复,那些节度使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个利益团体,杀了一个还会有其他人继任。 天下野心者众,他杀得过来吗? 最终,他只能一步步看着各地节度使明争暗斗,维持着斗而不破的局势,一起默契的蚕食大唐天子的势力。 为什么大唐会亡,昭宗皇帝会死,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彼时大唐危如累卵,即便维持,也仅能延续数十年,不如趁底蕴仍在,破而后立,涅火重生,也好过慢慢被节度使们蚕食而亡。 果然,一切如袁天罡所料,大唐败亡之后,各地节度使便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最终形成了梁晋争锋的局面,岐王李茂贞在他的影响下也沉迷于龙泉宝藏,远赴苗疆,无力影响大局。 南方更是群雄割据,无力北顾。 而在这几十年中,他一直暗暗布局,等到了收获果实的一天,只要他想,顷刻间大梁和晋国就要变天。 李星云就是他安排摘果子的人,他千算万算,呕心沥血就是没有算到这最后一步居然出了差错。 长生殿内,李星云瞪着苏铭,很是生气,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懂什么,那只是表面臣服,统一天下哪有那么简单?要是袁天罡杀几个人就能天下一统,大唐还用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统一天下,不是靠不良人,不是靠我李星云,更不靠他袁天罡!靠的是让这天下万众归一,民心所向的智慧!” 看着李星云一副大义凛然,好似什么都懂的模样,苏铭心中有些发笑,“算了,我不想再讲了,当你在说话的时候,整座大殿布满了愚蠢的气息。” “我实在不明白,聪明一世的不良帅,为何要安排一个如此愚蠢的人为他的计划兜底。” 提到袁天罡,李星云面色更加阴沉,“哼,袁天罡,他也不过是表面臣服,只想利用我而已。” 此时,苏铭看向李星云的目光充满了怜悯,以及同情,“在这个世上,能被利用,就代表你有价值,如果一个人连被利用的资格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悲哀。如果你连这一点都不明白,我很怀疑,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似是被他的目光刺激,李星云勃然大怒,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高声大喝,“袁天罡!出来见我!” 话音落,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大殿,拜倒在地,“不良帅参见殿下。” 时隔半年,再度看到袁天罡,李星云恨得牙痒痒,“袁天罡,巫王是你的人?给雪儿下蛊,也是你的命令?” 看到他这副模样,袁天罡心中暗叹,要是这小子能把费在女人身上的这股劲用在争霸天下上,何愁大唐不复? 他微微颔首,“殿下果然机敏,居然猜到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苏铭一阵无语,要是连这都猜不到,李星云还不如直接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随后,苏铭冷眼旁观着袁天罡向李星云讲述安史旧事,借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敲打他。 只可惜,即便之前苏铭解释局势,给袁天罡助攻,但李星云还是一副油泼不进的样子,坚决不肯顺应袁天罡的想法称帝。 看到这一幕,苏铭差点笑出声来,想必袁天罡此时也很是心累吧,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遇上了这么个主儿。 但袁天罡岂是善类?他早已把李星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李星云坚决的态度刺激到了他,袁天罡看了一眼旁边的苏铭,心中一狠做出了决定:既然你不肯,那就只好逼你上了! 随后,他提出要李星云为自己办一件事,只要他答应了,自己就同意让他与姬如雪一起归隐山林。 为了姬如雪,为了摆脱袁天罡,李星云没有多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一幕,让苏铭看的直摇头,这家伙,都不问问是什么条件吗? 果然被偏爱的人,都是有恃无恐啊。 李星云刚答应,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袁天罡看着他倒在地上,没有伸手搀扶,注视良久才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转移到苏铭身上,“既然那个位置他不要,那就让给你来坐,不要让我失望!” 苏铭心中激动无比,连忙单膝跪下,拱手回道,“多谢大帅,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在低头的那一刻,他不禁嘴角上扬,机会终于来了。 当他再抬起头时,发现袁天罡已经消失不见,地上的姬如雪和李星云也被他一起带走了。 就在此时,一道机械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假李星云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五十,奖励降龙十八掌,万毒不侵之身,大天位功力。】 系统奖励这么丰厚? 从而来的大礼包一下子把他砸晕了,无尽的喜悦涌上心头,苏铭意念一动,“领取奖励!” 【系统奖励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下一刻,磅礴的真气在苏铭体内凭空出现,从丹田起始,游走在四肢五骸,奇经八脉里,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体内诸多穴道被一一打通,形成了大周天。 苏铭盘坐在地上,五心朝天,当这股真气被他吸收殆尽之后他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增强了数倍不止。 大天位的功力,果然不一般。 与此同时,降龙十八掌的运掌诀窍和口诀也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中,好像自己已经演练了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 降龙十八掌是洪七公和郭靖大侠的成名武学,是至刚至强的外功掌法,其中的运劲之法巧妙绝伦,刚柔变化了然一体。 有了大天位的功力和降龙十八掌,对于接下来的行动,他就更有信心了。 虽然他依旧打不过袁天罡,但与台面上其他人还可以抗衡一二的。 苏铭长吐一口气,压在他心头的无形压力顿时消失了许多。 第7章 契丹人现踪天师府 他没有离开地宫,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拆下脸上的面巾开始易容,原本的假李星云就是因为在脸上露出了最大的破绽,所以才导致身份泄露。 而孟婆的易容术独步天下,别说沾水了,就算是她掉进河里都不会有一点变化。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他的易容术进步了许多,再也不会碰到沾水就露馅的情况,扮演别人或许还缺点火候。 但扮演李星云,绝不会露出破绽,他们的身高体型完全相同,声线乃至于动作习惯都一模一样,现在的他从面容上不会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苏铭换上李星云的衣服,连同脖子上的吊坠也分毫不差,随即打开地宫的机关,离开了此处。 地宫外面是一片乱葬岗,无比荒凉。 苏铭刚准备离开,却发现地面上有三对不同的脚印,袁天罡和自己两天前就到了,不会留下痕迹,除了李星云和姬如雪,昨晚还有人来这了? 苏铭略微沉思,想起来了,是李星云的那位义兄,李存义,他也跟着过来了,想来此刻他正在这附近偷偷观察自己。 愿意看,就看吧。 苏铭摇摇头,找到李星云放在附近的马匹,骑上了官道。 到了第三天,李存义终于忍不住,在他下马休息的时候露面了,“贤弟啊,你留下一纸书信,可让我一通好找。” 苏铭知晓他是一路尾随而来,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说道,“大白兄,我跟雪儿有重要的事要做,仓促离开,还请大哥见谅。” 李大白抠了抠鼻孔,破折扇打开,讪讪一笑,“哪里,哪里。对了,弟妹呢?她怎么没跟着你一块啊。” 他知道李星云干什么去了,苏铭也知道他知道李星云干什么去了,两人一碰面,不说实话,岂不是要露馅,原本的假李星云正是因此才被怀疑。 但苏铭岂会露出这样的破绽,而且,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他李星云与不良帅有牵连,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 于是,苏铭开始飙戏了。 他先是一叹,随后摇摇头,神色变得低落,“雪儿,在袁天罡那里。” 李大白手上折扇摇的更快,惊讶道,“什么?贤弟,你竟然把弟妹交给袁天罡了?” 苏铭点点头,神色怅然,“这天下,死而复生的手段只有袁天罡才做得到,他在雪儿身上做的手脚,也只有他能解开,蚩梦说的蛊术一点都不靠谱,我也只能找他了。” “对了,我们赶紧去玄武山吧,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我把龙泉剑寄去了玄武山,现在差不多应该快到了。” 听完苏铭的话,萦绕在李存义心中的疑虑散去了不少,虽然他依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什么。 “好,我们快点,你师妹和张子凡快要成婚了,我们可不能缺席。” 随即,两人快速向玄武山赶去。 ······ 玄武山,天师府。 天师府依山傍水,规模宏大,气势非凡。 府内豫樟成林,荫翳蔽日,鸟栖树顶,环境堪幽。苍松挺翠,繁华布锦,瑶草结环,鸟兽行走于山林,宫殿坐落于山崖,依山而建,傍崖而修,错落有致,鬼斧神工。 宫观,古木,山石,相映成趣,古韵盎然,尽显天人合一之道。 因道教兴起于山泽草莽之间,道者追求超凡脱俗、清静无为的境界,因此天师府内有许多奇花名木,以增秀色,恍若仙境一般。 然而,最近以来,飘然若仙境般的天师府似乎要坠下凡尘一般,张灯结彩,红花迎客,喜乐盈天。 因为天师府的天师张子凡,即将成婚了。 苏铭和李存义来到玄武山地界之后就放缓了脚步,在山脚下的客栈休整了一日,第二天一早便登山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天师府,苏铭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这里的景色,惊叹不已,“没想到张子凡这家伙居然有这么大的家业,不愧是天师啊。” 李存义喝着小酒,脸上浮起酡红,“天师府传承几百年,这整座山都是他们的,再加上历代皇帝的赏赐,他们老有钱了,李嗣源的通文馆跟这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 山道上,穿着道袍的天师府弟子正守在这里,见到他们,连忙上前,“这位公子,我家天师即将大婚,恕不迎接外客,还请见谅。” 苏铭笑了笑,展露身份,“我叫李星云,是陆林轩的师兄。” 天师府弟子一愣,变得热情起来,“原来是李公子,快请,快请!真人很早就吩咐我们在此等候,终于把您给等来了。” 穿过山外的牌坊楼,在经过宫殿阁楼,他们终于达到了天师府的祖庭。 刚上来,他们就发现这里出现了许多人,一眼望去,不下上千。 苏铭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发现他们个个身形魁梧,精悍无比,浑身上下带着股子凶煞之气,衣服和发饰也不像是中原的。 进门的路被堵着,他们想要进去,就得穿过这些士兵,苏铭小声道,“大哥,他们是契丹人,我们先不要露面。” 李大白也一脸凝重,以为他们是来闹事的,与他们正面冲突绝不是聪明人所是,很是赞同他的想法。 天师府大门外,陆林轩和张子凡收到了惊天贺礼,见到了倾国倾城两姐妹,这才得知她们的真实身份是契丹公主,而他们当初救下的契丹人正是契丹人的首领,耶律阿保机。 一番叙旧,倾国倾城让士兵下山守备。 不远处的苏铭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没想到张子凡身后居然有这么大一股力量,手握天师府,又和契丹人交好,怪不得能在后面的剧情中左右天下局势。 正当张子凡要踏入天师府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张子凡,恭喜你啊,左拥右抱,可喜可贺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张子凡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张子凡转过身,看到缓缓走来的苏铭,大笑道,“李兄,你可算来了。” 正当他想要叙旧的时候,却呆住了,因为他见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8章 袁天罡的威胁 张子凡来到李存义面前,上下仔仔细细打量后才敢确认,“五叔?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啊。” 陆林轩见到苏铭,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师哥,你终于来了。”算算时间,她和师兄差不多有大半年没见了。“师哥,这么长时间,你去哪了?” 苏铭看着眼前如花似玉,恰似邻家小妹的陆林轩,心中感慨万分,青梅竹马的师妹都能被人横刀夺爱了,李星云可真够窝囊的。 “师妹,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待会儿再说。” 一旁的张子凡和李存义叔侄重逢,喜笑颜开,陆林轩见张子凡嬉皮笑脸的样子,登时就不乐意了,“子凡,他是谁?” 张子凡讪讪一笑,才发觉自己冷落了娇妻,“他是我五叔。” 陆林轩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五叔?他是通文馆的人?”说完,神色中不免带着几分戒备。 现在,苏铭已经能很好的融入角色,劝道,“师妹,你放心,他跟通文馆不是一路的人,我们还一起结拜过,你放心好了。” 这下子,陆林轩更惊讶了,“结拜?师哥,你没搞错吧?” 张子凡连忙解释,“林轩,五叔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通文馆了,他跟李嗣源不是一路的。” 听到他的解释,陆林轩神色才缓和下来。 李存义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夫妻俩,并没有因为陆林轩的话而心生缔结。 陆林轩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扭捏着上前,“林轩见过五叔。” 苏铭捶了一下李存义,朝他挤眉弄眼。 看到他熟悉的动作,李存义心中的疑虑逐渐散去,笑了笑,“你就是林轩吧,子凡真是好福气啊。” 这下子,又让陆林轩闹了个大脸红。 张子凡拉着李存义,笑道,“都站在门口干嘛啊,我们进去再说。” 在张子凡的安排下,天师府很快就准备了菜肴,一席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随后,众人便开始谈论各自的经历。 倾国倾城两姐妹是契丹公主,被契丹人找回去之后整天在草原撒欢打猎,得知张子凡大婚的消息才跟着哥哥一起出来。 当初他们救的那个契丹人就是她们的哥哥耶律阿保机,也是现在契丹人的首领。不过他中途有事离开了,所以没来。 而李存义离开通文馆之后,这些年一直在游历天下,四海为家,哪里有酒就往哪里跑。 几人说完之后,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苏铭。 因为,刚才几人聊天的时候他一直在喝闷酒,并不搭话。 苏铭瞅瞅几人,“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喝啊。” 一旁的陆林轩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酒壶,一脸关切,“师哥,你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张子凡看了看苏铭阴沉的脸,问道,“李兄,雪姑娘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说到姬如雪,苏铭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俨然不想提这件事。 倾国倾城两姐妹看到他这幅样子,登时就不乐意了,“大兄弟,你这是咋地了?要是谁惹你,告诉我们,我们替你出气。” 苏铭打了个酒嗝,佯装醉酒的模样,气呼呼的说道,“替我出气?你们打得过袁天罡吗?对付得了不良人吗?” 没等她们回答,便又自顾自的说着,“你们办不到,这世上,没有人能办到。”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一沉,连忙追问,“李兄,到底发生了什么?袁天罡怎么了?” 苏铭目光扫视了一圈,醉眼朦胧的说道,“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们吧。” “雪儿在乾陵一战之后身受重伤,无法挽救,但后来,她死而复生了,但她的死而复生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她一直在被人控制。” “这半年来,我翻遍了医书,都没能找到救治她的法子。蚩梦说她中了蛊,我半信半疑。却没想到蚩梦居然挟持了雪儿,带她下山。” “等我找到她们,雪儿的病情更严重了。后来,雪儿在幕后之人的操控下带着我去见那个人了。” “他是谁,我不说你们也知道。” 说到这里,苏铭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袁天罡?是他救活了姬如雪?”张子凡惊叹道,他没想到这世上居然真的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法子。 “除了他不良帅,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李存义也一脸凝重,提起不良帅,众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陆林轩继续追问道,“师哥,不良帅找你干什么?” 苏铭再度摇头苦笑,“他找我还能干什么?” 张子凡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键,“他想让你光复大唐?”众人也一脸认同,洛阳一战,袁天罡的心思早已不是秘密。“他用姬如雪来威胁你?这个袁天罡,实在是太可恶了!堂堂不良帅,居然做这种事!” 苏铭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为了光复大唐,袁天罡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如果仅仅只是我和雪儿也就罢了,可袁天罡跟我说:只要是人,就会有破绽,只要有破绽,他就可以解决掉。” “而我的破绽,已经很明显了,姬如雪,你们以及我认识的朋友都是我的破绽,袁天罡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默然。 在这世上,袁天罡这三个字,分量太重,即便是手握天下权柄,麾下精兵无数的藩镇群雄,在袁天罡面前都不够看。 这样的人,如果要用尽一切办法去对付另一个人,谁都没有能力去阻止。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为什么刚刚他会闷闷不乐。 话说到这里,刚刚欢聚一堂的氛围已然消散,张子凡摇着折扇,眉头紧皱,“所以,你答应了袁天罡,要争霸天下,光复大唐?” 苏铭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虽然没有回答,但却胜过了回答。 谁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反抗袁天罡的意志,即便是大唐嫡脉,李星云也不行! 第9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袁天罡既然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就代表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如果李星云不答应,他身边的朋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死!事关自己的小命,没有人会无私奉献,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自由。 这世上,没有人这么高尚,所有人都有私心,陆林轩如此,张子凡亦如此。 之前,张子凡支持李星云,不愿他争霸天下,是因为这天下已经够乱了,而他在这乱世中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再加上天师府,庇护自己一家人绰绰有余。 所以,张子凡能全力支持李星云反抗袁天罡。 但现在,如果他再继续这样做,很有可能会引来袁天罡的报复,不仅他要死,他的妻子,他的亲人以及整个天师府都会受到牵连。 “李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苏铭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带着醉酒的晕红,“我不知道,先别管这些了,喝酒吧。”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把抢过陆林轩手上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一饮而尽。 陆林轩见状立刻急了,刚想抢回酒壶,却被张子凡拦住,她的脸上满是疑惑,张子凡叹了口气,说道,“你师哥最近碰到的事太多了,让他醉一场吧。” 李存义掏出酒壶,咕噜咕噜灌起来,“子凡说的不错,还是让他喝吧,喝醉了睡一觉就好了。” 见此,陆林轩也不再劝了,只是看向苏铭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惜。 苏铭趴在桌子上,断断续续的说道,“师妹,你说,要是当初我们没有下山,那该有多好······” 有这样的气氛在,倾国倾城也不再吵闹,默默吃着菜,虽然她俩是活宝,但并不代表她们不会看眼色。 他的到来,冲淡了张子凡大婚的喜悦,也让天师府蒙上了一层阴影。 很快,他就喝的不省人事,被张子凡搀扶着带到了客房,“别走,我还能喝······”在酒醉的话语中,苏铭渐渐睡去。 苏铭一走,酒席就散了,众人也没有心情叙旧,各自回屋休息。 等到张子凡走后,苏铭缓缓睁开双眼,此时,他的眼中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醉意?自始至终,他都在装醉。 有时候,酒话比真话更容易让人接受。 等酒醒之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效果会更好。 原本,苏铭是想将这些熟悉的人全都收拾干净,免得露出破绽,但当他看到倾国倾城两姐妹的时候又改变了想法。 这么大一股势力,放在那不用太可惜了,契丹人和天师府的势力一旦利用起来,足以左右台面上的棋局。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演得好,是不会吃亏的。 ······ 夜深人静,庭院内虫鸣声此起彼伏,给这寂静的夜色增添了几分色彩。 “咚咚咚!” “李公子在吗?”屋外,一人端着茶盘,站在门口。 听到门外动静,苏铭起床,打开门,忽的眼前一亮,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姿窈窕的熟妇,不施粉黛,却天生丽质,肌肤雪白如玉,美眸似秋水般明澈。 虽然穿的衣物十分保守,但依旧难以掩盖她那成熟风韵的气质,光滑的眉宇间透着温婉和凌厉。 苏铭打量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疑惑地问道,“你是?” 美妇温柔一笑,轻声道,“李公子,我是子凡的母亲,你们今晚喝的都有点多了,我给你送些醒酒汤,快趁热喝了吧。” 苏铭恍然,原来她就是天师府的十三省祭酒真人,许幻。 十几年前,她的儿子张子凡被李嗣源掳走,她的丈夫张玄陵被李嗣源打下山崖消失不见,最终由她一人撑起了天师府偌大的家业。 若不是有她在,天师府的天师早就换人了。 他侧身让开门,回道:“多谢伯母,请进。” 许幻缓缓进入房间,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苏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这种味道似草木清香又似药物麝香,令人心醉。 “昨天赶了一天的路,累坏了吧。”许幻放下手中的茶盘,柔声道。 苏铭点点头,目光落到茶盘上,里面除了醒酒汤,还有一份小米粥,“还好,伯母受累了。” 许幻露出温婉的笑容,“哪里,快趁热喝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不愧是玄武山的真人,果然是驻颜有术,看这皮肤,看这脸蛋,她哪里看上去像是一个有十几岁孩子的母亲。苏铭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赞叹着。 “子凡呢?我昨晚喝的有点多了,他怎么样了?” 提到张子凡,许幻眉眼舒展开来,“他昨晚也喝了不少,林轩正在照顾他,你放心吧。” 喝完醒酒汤,苏铭又端起小米粥喝了起来,小米粥入口即化,粘稠浓香,令人胃口大开,昨晚他虽没有喝醉,但也喝了不少酒,现在口干舌燥,有一碗小米粥刚好解乏。 他喝完之后,许幻将粥碗收好,“李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能办到的我们一定替你办到。” 苏铭点点头,客气道,“好,有劳伯母了。” 随后,许幻关上房门就离开了。 她走后,苏铭关上房门,心中竟感到有些轻松,李星云的身份真是好用啊,到哪都能混个脸熟。 之前,假李星云的身份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现在李星云被关到了海外孤岛,他就是真正的李星云。 想到这里,苏铭便感觉越发的急促了,要想长久的保持这个身份,他必须尽快完成自己的计划。 袁天罡的想法很简单,用他这个假李星云去激发李星云的野心,促使他争霸天下。 而他要做的,就是加速这个计划,他需要尽快称霸,借助不良人的势力割据一方,形成一个政权。 只有这样,才能打破袁天罡的谋划,令他更改计划。 争霸天下就要有争霸天下的样子,整天江湖大乱斗有什么意思,只要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班底,有相关的利益,那么袁天罡就不会这么急着放李星云出来。 只要他把这一切做好,袁天罡会想着更进一步,直接李代桃僵,把他杀了,然后再把李星云送到那个位置上。 这个计划,远比袁天罡自己的计划更周全,更高明。 或许,自始至终,他就是这么打算的,只可惜,原来的假李星云做的太差劲,早早地就暴露了。 第10章 张子凡大婚,龙泉剑到手 一旦建立起了割据势力,手下一大票人,再加上李星云这个名字所身负的人望,即便是李星云想闲云野鹤也由不得他了。 所以,现在的苏铭必须尽可能的掩藏自己的身份,不被戳穿,然后再一步步的建立起势力。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武功修为,达到能与袁天罡抗衡的地步,最起码,不能轻易地被他杀死。 只有这样,才有筹码与他谈判。 自始至终,苏铭都非常清楚,只有武力才是保障一切的前提,否则,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很快,天就亮了。 许幻的醒酒汤效果非常不错,今天是张子凡大喜的日子,所有人都早早地起床,并没有留下宿醉的后遗症。 天师府内外声乐震天,即便是在山下都能听到欢快的乐器声音,府中铺着红地毯,前来送礼的宾客络绎不绝。这些客人包括各地的藩镇、将领以及天师道的信徒们,即便是与天师府有着化不开仇恨的李嗣源也差人送来了贺礼。 玄武山上下热闹极了,方圆五十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前来送礼。 自从十多年前玄武山被朱温派兵攻打之后,张玄陵失踪,他的长子也消失不见,只有许真人苦苦强撑。 现在张子凡回归,并继承天师之位,再加上大婚,可称得上是双喜临门,也是玄武山再次向天下昭告他们的归来。 婚礼上,苏铭和许幻一起坐在高堂,长兄如父,他代表阳叔子和陆佑劫坐在这里,面带微笑的看着礼堂上的这对新人。 今天,张子凡没出什么幺蛾子,倾国倾城也没露面,他们之间的事太过惊世骇俗,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两人规规矩矩的行礼,走流程,给高堂奉茶之后,整个流程就走完了。“以后,林轩就交给你了。”苏铭此时入了戏,将林轩的手交到张子凡手上,一脸认真的说道。 张子凡也信誓旦旦的向大舅哥发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他拍了拍张子凡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随着宴席开始,张子凡开始接待宾客,今天来的人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得不把李大白和李星云拉出来挡酒。 苏铭瞅了瞅李大白,再看看一旁的张子凡,李大白顿时会意,发出不明的笑声,今晚上张子凡要入洞房,可不能让他喝多了。 随后,他们在酒席上为张子凡挡下了大多数人的酒,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 夜色降临,众宾客才徐徐离开。 饶是李大白千杯不醉,这时候也有些迷迷糊糊的,至于苏铭早就扒菜,下线挂机了,这么多人,他可没兴趣一轮轮的去喝。 喝完几桌,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 夜色降临,张子凡洞房花烛,被翻红浪,开始造小人。 苏铭在房间内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服,感觉清爽多了。 圆月高悬,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清冷的月光照耀大地,静谧而凄凉。 忽然,他听到一声轻响,窗台上,一只肥嘟嘟的信鸽站在那,正瞪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他,信鸽的脚上绑着一根竹筒。 苏铭走过去,抓起鸽子,将它脚下的竹筒打开,倒出里面的信。 “他们已安置妥当,早日行事。” 短短十个字,虽然没说是谁,但苏铭知道这说的是李星云跟姬如雪这两个人,想必此刻,他们两个人正在孤岛上相依为命吧。 看完了信,他给鸽子喂了点东西就把它放飞了,并没有回信。 ······ 玄冥教总坛。 大门打开,一道苍老的身影缓缓踏入其中,“老身重归玄冥教,本以为物是人非,没想到还有故人在。” 大殿之上,身着红衣的钟小葵望着眼前的孟婆,内心满是诧异,“石瑶姑娘?别来无恙。” “石瑶是石瑶,孟婆是孟婆,钟馗大人可别认错了。”孟婆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说道。 “你来做什么?”此时,钟小葵已感到不妙,但孟婆堵在门前,他只能尽力拖延时间。 孟婆走到钟小葵面前,仰视着她,“鬼王在乾陵给皇帝做了陪葬,他留下的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 钟小葵摇摇头,“这摊子,玄冥教的人可以接,不良人,接不了。”虽然当初朱友文对他百般虐待,但她依旧忠心耿耿,大敌当前已然毫不退让。 孟婆横起手中的拐杖,抚摸着上面的纹路,“看来,老身还要证明一下自己是玄冥教的人喽?” 话音落下,背后两道劲风袭来,而孟婆似是早有预料,拐杖横在身前,真气形成一道气罩护住周身。 两道截然不同的掌劲袭来,双方交手,一触即分。 “看来,今天遇见的故人,还挺多啊。” 刚刚出手之人是玄冥教的水火判官,他们刚呛声一句,却不料孟婆值得并不是他们,而是躲在这里的黑白无常。 见到孟婆,黑白无常立刻宣布效忠。 孟婆也顺水推舟,让他们解决水火判官,而自己则对上了钟小葵。黑白无常练了九幽玄天神功,水火判官不敌,很快被他们兄妹吸干了内力。 钟小葵知道自己不是孟婆的对手,早已找好了退路,放下狠话之后就逃离了玄冥教。 黑白无常将假龙泉宝盒献给孟婆后,孟婆命他们寻找玄冥教四大尸祖之中的赶尸人——侯卿。 ······ 玄武山,过了两日之后,当初李星云让镖局的人送的龙泉剑也到了,至此,龙泉剑也落到了苏铭手上。 虽然他依旧跟众人一起嘻嘻哈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他的反应众人都看在眼里,他越是这样,其他人就越是揪心。 他们知道,如今的他背负着何等的压力。 争霸天下,这是一个充满艰辛的历程,多少王侯将相倒在了这条路上,作为朋友,张子凡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踏上这片荆棘之路,而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所以,趁苏铭不在的时候,他分别找上了倾国倾城两姐妹和母亲许幻,央求与他们帮助李星云争霸天下。 第11章 纠结的张子凡 t 第12章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她暗暗轻叹:儿大不由娘啊。 许幻微微一笑,柔声道,“子凡,你放心吧,为娘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当初你父亲执掌天师府,紧闭山门,不问世事。” “可是后来却仍旧引来朱温的大军和李嗣源的暗中觊觎,导致我们母子十几年不能相见。”说到这,许幻的眼眶变得湿润了。 张子凡也不禁动容,安慰道:“母亲,都过去了,你放心吧,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母子分开,还有父亲的仇,我迟早会找李嗣源清算!” 许幻点点头,眼中闪烁着犀利的光芒,“天师府传承几百年,到了你这一代,算是历尽艰辛,树欲静而风不止,江湖这个大漩涡,没有人能逃脱,更何况,你们已经被袁天罡注意到,就更难脱身了。” “李公子是个宅心仁厚的人,你要是想助他称霸天下,那就尽管去吧,天师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听到这句话,张子凡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他来之前,生怕母亲不仅不支持他,反对他掺和李星云的事。 到那时候,他是夹在母亲和陆林轩之间两头为难。 现在好了,有了母亲的支持,他可以放手去干了! 跟许幻沟通好之后,张子凡又马不停蹄的去找倾国倾城两姐妹,争霸天下,单凭他们天师府是不够的,他必须将能利用到的一切力量都用上。 “张郎,大白天的来找我们姐妹儿,你是不是有点着急了?”倾国捏着兰花指,笑呵呵的说道。 “没事,张郎,别听她的,我们姐妹儿今天保管让你尽兴,我都好多天没开荤了。”倾城叉着腰,娇羞一笑。 两姐妹的虎狼之词,令张子凡尴尬不已,不过既然到了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倾国,倾城,我今天来找你们,是有正事要跟你们说,其他的事我们待会儿再聊。” “没事儿,你说吧。” “对啊,你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干脆点!”倾城掏了掏鼻孔,有些不乐意了。 被她们这么一打岔,张子凡也横下心来,“那好,我说了。”他看了一眼两姐妹,继续道,“我想向你们借一些兵马。” 倾国摆了摆手,一脸的不在意,“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原来就这事啊,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你要多少?尽管跟我们讲!” “对,山下那么多兵,随便你挑。”倾城也同样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张子凡顿时傻眼了,他没想到自己忧心忡忡的事在她们眼里竟是不值一提。 ······ 海外孤岛上,李星云和姬如雪已经醒来。 当他们发现自己所在之处时,心中无比的惊讶,连忙寻找出路,只可惜,这里是海外孤岛,没有大船根本无法离开。 岛上虽有树木,但也只能做一些小筏子,根本经不起海浪的冲击,若贸然离开,一个不小心恐怕就要葬身在大海中。 找了一整天,两人也累了,坐在山洞中互相依偎着。 ······ 一连过去了两天,众人在天师府中过的很充实,不是一起切磋武学,就是在张子凡的带领下游览天师府。 他们虽然玩的开心,但几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发生了变化,渐渐的所有人看苏铭的眼神都变了,对他也更加关心了。 在这个过程中,苏铭还是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跟其他人开着玩笑,一脸的无所谓。 只是,他越是这样,其他人就越是担心。 直到这一天早晨。 苏铭早早的起床,收拾好行李,背上龙泉剑,准备悄悄下山。 演戏,就要做全套,既然他们是李星云的朋友,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袁天罡掌控,走上一条自己不愿意走的道路。 但是,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够一个袁天罡打的。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能顺从袁天罡的意志。 所以,自始至终,苏铭就只给了他们一条路:那便是相助他夺取天下,早日光复大唐,完成统一的帝业。 但对于苏铭而言,这还不够,作为“李星云”,他不能主动开口寻求帮助,这不符合他的人设和理念。 在他们眼里,“李星云”是被不良帅用人质威胁,不得已之下才走上了这条道路,“李星云”还是那个李星云,袁天罡一直都是大反派。 现在,苏铭要做的,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清晨,玄武山蒙上一层薄雾,被阳光一照,恰似一团团裹着青山的白衣,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 万物刚刚复苏,虫鸣,鸟声不断在林间回旋,如鸣琴奏乐,十分动听,树叶上,一颗晶莹的露珠挂在树叶尖,即将落下。 苏铭伸手一抹,放在唇间轻轻一抿,清新的气息带着草木的甘醇在口齿间回味。 山道上,苏铭回首,望着玄武山的山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在玄武山脚下,张子凡,陆林轩,倾国倾城,李存义早已在此地等候,在他们身后站着数百道身影。 他们齐刷刷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散发着剽悍的气息。 “张郎,这些可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兵,个个强壮有力,在契丹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怎么样?不错吧?”倾国把手搭在张子凡肩上,得意洋洋的说道。 脸上仿佛写着:快夸我,夸夸我。 张子凡脸上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称赞道。“这些兵马,比我在晋国看的都强,不愧是契丹精兵。” 此时,他心里已经把李星云都骂死了,为了兄弟的事业,他可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连色相都出卖了,看看他脸上的黑眼圈就知道这两天他经历了什么。 不过好在,倾国倾倾城也是实在人,给的五百士兵个个穿戴皮甲,拿着武器,一些人甚至还有马匹,放在藩镇也算是一股难得的精兵了。 另一边,苏铭背着龙泉剑,很快就走下了玄武山,现在他有些纳闷,都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他们还没追过来? 第13章 兵马到手,正式启程 然而,正当苏铭快走到玄武山界碑的时候,他呆住了。 在界碑前,张子凡,陆林轩,倾国倾城,李存义以及数百名士兵站在那里,早已等候多时了。 怪不得没追来,原来是在这等我。 苏铭心中暗笑,表面上却神色一僵,好像做坏事被发现了一样,慢慢的走到近前,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你们都在啊,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去哪玩?” 原本张子凡和陆林轩一脸严肃,想要痛斥他这种抛弃朋友,不告而别的行为,却冷不丁被他的话给逗笑了。 几人笑了一会儿,走到苏铭面前,前前后后绕着他走了一圈,陆林轩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师哥,你这是要去哪啊?” 此时,苏铭心中真是乐开了花。 他看到张子凡他们身后的那些精兵了,除了那些兵,还有十个穿着道袍的道士,他们背着剑,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目蕴精光,武功不俗,至少都是小天位境界。 他本以为,张子凡舍得投入天师府的力量就不错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把契丹精兵给拉上了战车。 这下好了,他再也不是光杆司令了。 虽然心中窃喜,但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忝着笑脸,有些讨好的说道“师妹,哪能啊,我是看今天天气不错,下山采采风,你们来了正好。” “哼,师哥,到现在了,你还想骗我!”陆林轩柳眉一竖,脸上写满了不高兴,“要不是我们早有察觉,你是不是想偷偷溜走,去找不良帅?” 苏铭脸色更加僵硬,装作一副心虚的模样,干笑两声,“师妹,我躲不良帅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找他呢。” 见他一直不肯正面回答,张子凡轻咳一声,说道,“李兄,在这的都是自己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已经知道你被不良帅威胁的事,所以,你就不必再隐藏了。” 闻言,苏铭不再心虚,露出惊讶的神色,“你们怎么知道的?” 张子凡解释道。“那天晚上你喝醉了酒,所以把什么事都告诉我们了,作为朋友,我们岂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袁天罡威胁。” 他拍了拍苏铭的肩膀,一脸郑重的说道,“虽然我们反抗不了袁天罡,也对付不了不良人,但是,我们绝不会让袁天罡把你变成光复大唐的傀儡。” “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为了姬如雪,为了我们,为了天下百姓,你只能走上这条路,天下乱了将近百年,是时候需要一位真正的天子来收拾山河了。” “而且,李嗣源这个家伙与我有杀父之仇,更害我与亲人分散十几年,我绝不会放过他,这次下山,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将会一并了结!” 谈到李嗣源的时候,张子凡眼中闪过浓浓的恨意,显然也是下了一定的决心。 听到张子凡的一番长篇大论,苏铭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惊讶,不愧是天师府的天师,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怪不得后来李星云在杀死李嗣源后会让位给他。 他们两个人的想法简直是不谋而合,争霸天下最快的道路便是接手别人的势力,无论是篡位还是谋逆,都是一条终难捷径。 历史上的王莽,曹操,司马家不说,近的有杨坚,后世更有赵匡胤兄弟俩陈桥兵变,这些人走的都是这条路。 更何况,对于李嗣源,张子凡更有大义在手,他为父报仇,这一点谁也挑不出毛病。 只要李嗣源死了,苏铭便能名正言顺的接手后唐的势力,完成统一帝业,这一点,后面的张子凡显然是玩崩了。 不过苏铭跟他可不一样,李星云让位给他,但他不过是区区天师府的天师,何德何能让那群臭丘八向他臣服? 再说了天子已经“死了”,李星云的让位可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虽说他是李嗣源的义子,但李嗣源可是有儿子在,怎么算,也轮不到他这个外人继承帝位。 所以,张子凡玩不转,太正常了。 他所谓的天道棋局,狗屁都不是。 在这个礼乐崩坏,人心沦丧的时代,只有霸道才能结束混乱的局势,兵锋所指才能无往不利,至于天师所谓的天道。 抱歉,他有几个师? 苏铭心中暗暗肺腑了几句,便装作一副很是感动的样子,“子凡兄,谢谢你,倾国倾城,谢谢你们,谢谢大家的支持!” “好了,都是一家人,别这么见外。”张子凡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后面的士兵解释道:“这些士兵是倾城倾国送给你的,全都是一等一的精兵,这样你收下以后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还有,这几位师叔都是奉我母亲的命令下山助你,你看如何?” 苏铭这才正式的打量他们,满意的点点头,一脸感激的说道:“张兄,倾国倾城,大恩不言谢,若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老李的地方,尽管说就好,能办到的我一定替你们办到!” 倾国倾城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放心,咱们契丹别的不多,就是人多,区区五百而已,不足挂齿。” “既然张郎都看好你,我们姐妹儿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你说是吧,姐姐。”倾城朝张子凡抛了个媚眼,得意的说道。 倾国哈哈一笑,粗犷的笑声震得周围树林的群鸟乱飞逃离,“哈哈,那可不。” 随即,她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士兵用契丹话说道:“你们听着,以后你们就是李公子的人了,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听明白了没有?” “遵命!”士兵们面色一凝,齐齐回答。 “李公子,这些人就交给你了,他们当中有人懂中原话,放心吧。”倾国倾城两姐妹看似粗枝大叶,实则粗中有细,虽然有时候闹了不少笑话,但也无伤大雅。 听到这句话,苏铭点点头,“多谢两位了。” 随后,他们一行人在玄武山附近的城镇休整了一番,便启程上路了。 摊牌之后,苏铭在大家面前也就不再掩饰,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不良人放飞了信鸽,既然要争霸天下,那便绕不过袁天罡。 若是以前,大家肯定会有所怀疑,但现在,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14章 至洛阳,初见李存礼 光凭他们这些人,想要夺取天下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们还需要依靠不良人的力量,毕竟现在他们的软肋都被袁天罡捏住,接受他的帮助也没什么大不了。 在出蜀之后,众人的心态也渐渐放松下来,李存义摇着折扇问道,“星云啊,蚩梦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离开天师府之后,没有经过成都府,而是沿着剑阁,汉中的道路出蜀,所以众人跟成都府的蚩梦并没有会合。 其实,这也是苏铭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躲过蚩梦,蚩梦一身蛊术防不胜防,再加上她心系李星云,跟李星云太亲密,若是她在身边,自己很有可能露出破绽。 在去洛阳登基之前,他并不打算跟蚩梦见面,更不打算去碰龙泉宝藏,因为那是袁天罡的最后一步棋。 一旦开启龙泉宝藏,那便意味着,他的路要走到尽头了。 刹那之间,苏铭心思百转,发现众人都把目光汇聚到他身上,陆林轩更是瞪大眼睛,仿佛在说,你已经有姬如雪了,还跟蚩梦不清不楚,渣男! 苏铭嘴角一抽,连忙回道:“林轩,别这样看我,蚩梦在找赶尸人,我怕她出意外,所以让温韬和上官云阙跟着,你放心好了,我跟她没关系的。” 听完他的解释,陆林轩的脸色才好看一些,她最讨厌三心二意的男人了,至于张子凡,他是被倾国倾城强迫的,这不算。 “我心里只有雪儿,等答应袁天罡的事情完成之后,我就能安心的跟她归隐山林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过上闲云野鹤,男耕女织的生活。”苏铭眼里泛着光芒,满是憧憬之色。 看到他的神色,众人心中并不好受,同时对袁天罡更加痛恨。 另一边,孟婆重掌玄冥教之后,一面命黑白无常寻找赶尸人,一面在玄冥教中大肆清洗,准备将玄冥教彻底变成不良人的分舵。 李嗣源趁着袁天罡没空理他,在晋国当中兴风作浪,以通文馆圣主的名号排除异己,铲除政敌,成为了晋国真正的实权领导者。 只不过现在有袁天罡压在上面,他仅仅只是给自己上了一个大将军的名号,既不是监国,更不敢僭越称帝。 这世上,但凡敢称帝的人,早就凉了。 半个月之后,苏铭带着张子凡一行人抵达了洛阳。 高大的城墙斑驳不堪,隐隐可见干涸的血迹和攻城留下的坑坑洼洼,洛阳在唐高宗时期就是大唐唯二的政治中心。 关中的土地地力下降,无法再供应长安,于是相隔不远的洛阳就成了大唐皇帝们避暑和就食的所在,这样可以缓解长安漕运的压力。 但长安城自从安史之乱后就不复盛景,在朱温作乱之时更是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只留下一片城池的残骸和广袤的废墟。 洛阳虽然无险可守,但却避免了战乱,在这乱世之中得以保存。 进城之前,他将五百精兵留在城外,自己孤身一人进了洛阳城。 通文馆的密探早已知悉了他们的到来,毕竟他们带着五百士兵,浩浩荡荡,不加掩饰,一路能安稳的走过来,自然是李嗣源跟地方守将们打过招呼。 洛阳皇城之内,李嗣源穿着淡黄色袍服,胸前背后绣着蟒纹,张牙舞爪,不怒自威,他腰缠玉带,头戴紫金冠,双眼眯起,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他们到哪了?”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回禀圣主,李星云已经进城了。”在他面前,穿着白色武士服的通文馆暗探低声回道。 “看来,他是冲着我来了。”李嗣源双眼闪过一丝寒芒,早在苏铭一行人进入晋国势力范围的时候,他就接到了消息。 那时候,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吩咐晋国各地的守将不要阻挡李星云他们,而后续传递的消息却让他有些惊愕。 李星云身边居然有五百契丹精兵,而天师府也派出道士跟随在一旁,貌似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约定。 难道天师府要摆明车马,支持李星云? 这对李嗣源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启禀圣主,李星云来到皇城大门前,他说要见你。” 李嗣源眼里闪过一丝不耐,“让他进来吧。”说完,他愣了一下,“算了,还是我去见他吧。” 不管如何,李星云背后站着袁天罡和不良人,他必须慎重,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通文馆大堂内,苏铭坐在上首,身边站着两位貌美的侍女,他品着清茶,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李星云的身份果然好用。 他在洛阳皇城只是显露了一下身份,那些人就连忙把他请到了通文馆,好吃好喝的招待,不敢有丝毫怠慢。 “李嗣源还有多久到?”吃完一杯茶,苏铭皱了皱眉头,不耐的问道。 门外,一个穿着白色儒衫的青年走进来,恭恭敬敬的回答:“请李公子稍安勿躁,我家圣主马上就到。” 苏铭扫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惊讶,眼前的这个人好似一汪湖水,令他看不清深浅,武功应当也是大天位。 通文馆,果真藏龙卧虎,相比之下,全是不良人的玄冥教和全员女子的幻音坊就有些不够看了。 “你是?” 白衣青年拱手行礼,恭敬地说道:“在下李存礼,初次见面,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他就是李存礼?通文馆礼字门门主? 苏铭这才认真的打量他,嘴角勾起一丝淡笑,这家伙看似温文儒雅,实际上心狠手辣,要不是早有后手,李星云差点就被他噶了,险些让他完成了弑帝的壮举。 李存礼穿着白色儒服,面容俊秀,与张子凡不相上下,更难得的是,他们都是白头发,远远看上去,跟亲兄弟差不多。 不过现在,他们倒是没有利益冲突,苏铭点点头,笑着说道,“原来你就是李存礼,李嗣源手下果然是卧虎藏龙,失敬失敬。” 李存礼微微一愣,自己有这么出名?连李星云都知道他了。 第15章 李嗣源,你大胆! 苏铭微微一笑,“世上谁不知道通文馆十三太保的赫赫威名,想必阁下就是通文馆礼字门门主了。” 李存礼亦是轻笑着点头,“不错,在下正是通文馆礼字门门主。李公子,我大哥马上就到,你若有什么需要,提前跟我讲。” 苏铭收起笑容,摇摇头,“你不够资格,让你大哥来吧。” 此话一出,李存礼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面无表情的盯着苏铭,“李公子说的不错,在下确实没有资格。”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离开大厅之后,李存礼看着身后的大厅,发出一声不明的冷笑。 不一会儿,李嗣源急匆匆的走进大厅,当他看到大刀阔马的坐在上面的苏铭,眼中闪过一丝冷色,面上却浮现出谄媚的笑容,迎头拜倒:“微臣李嗣源拜见殿下。” 这家伙真是够能忍的啊,李星云现在是个光杆司令,白板皇帝,既没有登基,也没有传国玉玺,李嗣源还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在是不简单。 “起来吧。” 李嗣源站直了腰,狭长细窄的眸子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苏铭,笑道:“殿下,您为何不早点通知微臣,我好早日安排人去迎接您,下面的人不识龙颜,若有唐突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苏铭轻饮茶水,反问道,“哦?你这是在向我问罪?” “臣不敢。”李嗣源脸色一僵,低声回道。 苏铭放下茶杯,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了三下,看向李嗣源,“洛阳城外有我的朋友,你务必要把他们安置好。” 李嗣源面露迟疑之色,“这?” “怎么?有什么问题?”苏铭冷冷的看着他,面色不悦。 李嗣源犹豫了片刻,沉声道,“殿下,您的身份非同一般,这世上有许多人心怀叵测,尤其异族之人更不可信,殿下切勿忘了安史之乱的旧事啊。” 苏铭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李嗣源,你大胆!” “我身边有什么人,交什么朋友,难道还需要经过你的允许?袁天罡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放肆?”说完,他走到李嗣源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让不让他们进城!” 顿时,周围的气氛凝固起来,李嗣源低着头,眼里闪过一丝冷色,笼在袖子里的手也紧紧捏成了拳头,“殿下放心,微臣这就派人带他们入城。” 话语一出,浓浓的屈辱感萦绕在他心头,此刻,李嗣源胸口好似憋了一股劲,不知道如何发泄。 自他成名以来,还没被人这么侮辱过,区区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敢这么对他,可恨啊! 这个回答让苏铭很满意,如果换做是他,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李嗣源忍者神龟的功夫修炼的实在不错,脸皮跟洛阳城墙差不多厚了。 “好,有劳了。”说完,苏铭端起茶杯。 李嗣源也是个识趣的人,找个由头就离开了。 城外,张子凡和陆林轩等人正在一处茶摊喝茶,“李兄都进去这么久了,李嗣源该不会对他下手吧?” 陆林轩瞪大眼睛,“怎么可能?除非李嗣源想找死,不然他不会碰师哥一根汗毛的。” 张子凡连忙将她按下,“开玩笑,开玩笑,别激动。” 陆林轩小脸瘪瘪,有些郁闷的说道,“话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城啊,咱们身上的钱财差不多都快耗光了。” 一路上,他们几人的开销并不大,但架不住他们带了五百精兵啊,以前他们粮秣都是由契丹人供应,现在他们被倾国倾城送给了苏铭,一应粮草只能由他们自己负责了。 这次张子凡他们从玄武山下来,带的钱财不少,只可惜现在是藩镇割据的混乱时代,粮草价格猛涨,他们带的钱快耗干了。 忽然,陆林轩拉着张子凡,指着城门口,“子凡,你快看,有人出来了!” 只见城门处,身穿儒服的李存礼带着一队士兵走出来,询问守城士兵后,朝茶摊的方向走来。 看到张子凡,李存礼眼前一亮,笑着说道,“张子凡,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存礼,是你!”张子凡眼里生出浓浓的戒备,不着痕迹的把陆林轩拉到自己身后。 李存礼打量着他们,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我奉圣主之令,带你们入城,跟我来吧。” 看到离开的李存礼,张子凡给众人使了一个安心的颜色,带着众人跟在他们身后,那五百契丹士兵也徐徐入城。 ······ 长安城旧地,迎来了一个人,他穿过朱雀门,走在朱雀大道上,原本繁华的街道已成一片废墟。 他背负双手,身形如烟似幻,一眨眼就出现数米之外,不一会儿,就来到一片烧焦的场地。 周围尽是碎石残骸,废墟之上长满了野草,乌鸦在咕咕乱叫,更显得诡异阴森,若再过些年,甚至能长出参天大树,将战场的痕迹掩埋。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连天子就被弑杀在这焦兰殿内,呵呵,当真是一副惨烈之景啊。”袁天罡看着满目疮痍的皇城宫殿,发出一声莫名的笑声。 面具之后,一双幽森的眸子仿佛倒映着熊熊火焰,好似让他回到了那场大火。 “启禀大帅,李星云到洛阳了。”就在此时,一道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湎。 袁天罡心中诧异,他怎么去了洛阳?难道是······ 想到一种可能,一道沙哑的浅笑声响起,“走吧,洛阳有一场好戏要开始了,这场戏若少不了本帅,可就没意思了。” 下一刻,他已然消失不见,只余那些被惊动的乌鸦四处乱飞。 ······ 苏铭在通文馆等了一刻钟,然后被侍者请到了驿馆,以他现在的身份,住哪里都不合适,只能住在这驿馆了。 好在洛阳城的驿馆修建的比较豪华,到也算是不错。 他到这没一会儿,张子凡一行人也被带到了这里,由李存礼安排住下。 “李公子,你那五百士兵我已让人安排在了城南大营,不知你意下如何?”安置好之后,李存礼过来询问。 “很好,只要不少了他们的粮草就行。” 第16章 众志成城,避而不见 你还真把我当自个的手下了? 李存礼暗自恼怒,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告辞,“殿下,若无事,在下就先下去了。” 苏铭随意的摆摆手,对他的去留根本不放在心上,“你先下去吧,如果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我。” 李存礼行了一礼,转身离去,根本不想在这多待一刻钟。 苏铭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透着寒光。 驿馆内,几人再度汇聚一堂,张子凡迫不及待的问道,“李兄,你见到李嗣源了?他怎么说?” 苏铭露出一丝轻笑,“李嗣源还是那么不老实,想要将你们撇开,独自掌控我。” 对于他这种行为,苏铭不想评论,有袁天罡在,谁敢把他当傀儡? 陆林轩扫了一眼周围,“师哥,我觉得我们不该进洛阳城的,这里是李嗣源的老巢,在这里我们处处受制,行动有所不便。” 一旁的倾国倾城也不由得搭腔,“是啊,张郎,这驿馆里面到处都是眼线,我们干啥都不方便。” 这时,苏铭不得不站出来反驳她,“你想多了,李存勖才死多久?李克用也是前不久才死在袁天罡手上,这么短的时间,他能勉强维持大局就已经不错了,更遑论掌控洛阳。” “至于眼线,我们可以不用管他们,只要我在这,李嗣源就绝不敢动你们。” 张子凡点点头,很是赞同苏铭说的话,“李兄说的不错,其实自从我们踏入晋国的土地,通文馆的人就一直在暗中窥视探查,这也是李嗣源手上最大的一股势力,明面上,他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李存义听到这则消息,连忙追问道,“等等?你说什么?李克用死在袁天罡手上?” 张子凡也一脸惊讶,“李克用不是早就死了吗?” 苏铭看着他,佯装回忆的样子,“对,这是袁天罡亲口告诉我的,李克用当初假死,传位于李存勖,实则是隐藏在暗中图谋甚大,但依旧逃脱不了袁天罡的魔爪,不过他是先败在袁天罡手里,然后再被李嗣源杀死。” 李存义双眸闪烁寒光,咬牙切齿的说道:“李嗣源!义父待我们恩重如山,你居然背叛他!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为义父报仇!” 张子凡沉默片刻,宽慰道,“五叔,李嗣源与我也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放心吧,我一定让他死在我们叔侄手上!” 苏铭看着不对劲,连忙打圆呼,“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洛阳城里到处都是他的人,贸然动手,根本不可能成功,我们还是先从长计议,以后能找到机会。” 听到他的话,两人躁动的心思立马就熄灭了,光凭他们几个人,根本杀不了李嗣源,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众人沉默了一阵后,张子凡主动询问,“星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苏铭定了定心神,正想开口,却发现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好像把他当成主心骨了,他清清嗓子,沉声道,“在李克用,李存勖死后,李嗣源就成了北地最大的藩镇,即便他还没有完全掌控晋国,他的势力依旧是藩镇中最强的。” “在北地还有另一个藩镇,但无论是国力还是个人武力,岐王李茂贞完全不能与他抗衡,所以,我们要联合李茂贞,一起抗衡李嗣源。” 说到这里,苏铭自嘲一笑,“说实在的,袁天罡让我争霸天下,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没有不良人,我或许什么都不是。但想要对付李嗣源,就得依靠不良人,你们觉得呢?”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众人灵魂深处,一直以来,他们对不良人这个组织的观感好坏参半,若不是有不良人,他们早就死在了梁国。 但不良人一直对他们暗中监视,威逼李星云,甚至不良帅袁天罡更是用他们来威胁李星云,迫使他就范,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看到苏铭一脸颓丧的模样,陆林轩心中不忍,给他安慰打气,“师哥,你想做的话,就放手去做吧,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你身边还有我们,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是啊,林轩说得对,既然你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就坚持走下去,竭尽全力,只有这样才能早日把姬如雪从袁天罡手上救回来。”张子凡拍着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激励。 “李公子,你放心吧,有张郎和我们的帮助,一定把姬姑娘给你救出来,你说是吧,姐姐。”倾城兰花指轻点,一脸自信。 倾国的大嗓门也随之响起,“是啊,有我们姐妹俩在,你就放心吧。” 李存义也目光灼灼的看着苏铭,显然也是支持他的。 此刻他们众志成城的模样差点把苏铭给感动了,有这样一群人在,难怪李星云能支撑到现在。 此刻,他突然想到,若是有一天李星云回来,发现以前支持他的兄弟,朋友在跟着自己打天下,他会是什么反应。 到时候,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苏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似是被众人的情绪所感染,他站起来,声音变得高昂激动,“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一闯,这里绝不是我们的终点!” ······ 接下来的几天,李嗣源都避开苏铭,借口不见,李存礼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他们的反应在众人的预料当中,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他们还不是强龙,不见就不见吧,倾国倾城带着陆林轩在洛阳城内逛街,大肆采购。 苏铭和张子凡,李存义三人去了城南大营,训练那五百契丹士兵。 李嗣源虽然没见他们,但给他们提供的粮草却是没有丝毫短缺,他虽然隐忍,不至于这么小气,在这么点粮草上做手脚。 没有粮草的后顾之忧,苏铭就和张子凡一起可劲的操练那五百契丹士兵,有倾国倾城两姐妹在,那些契丹士兵也不敢扎刺,更何况他们身处洛阳城,异国他乡,区区五百人也翻不起浪花。 经过几日的训练,苏铭对这五百士兵也熟悉了不少,他能清楚地叫出每个人的名字,还学会了不少契丹话。 第17章 袁天罡现身 “大哥,就这样放过他们,什么也不做?”皇城的城楼上,李存礼看着远处城南大营震天声响的号子声,一脸阴郁。 李嗣源负手而立,望着远处,俯瞰着洛阳城,“区区五百人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李星云要玩就让他玩吧。” 李存礼咬咬牙,再次劝谏,“可是大哥,万一养虎为患,那该如何是好?” 李嗣源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李存礼,打量了他片刻,直到把李存礼看的发毛才收回目光,“你急什么?李星云不是虎,他是龙,是大唐真龙。但这里是洛阳,是我的地盘,不管他是龙还是虎,是龙给我盘着,是虎就给我趴着。” “在洛阳,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视线,这不是更好?”话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得意。 “大哥,你的意思是?”李存礼面露不解之色。 李嗣源看着天边的云彩,意味深长的说道,“李星云要是不来晋国,去了岐国,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他现在是一面旗帜,一面复兴大唐的旗帜,他在哪里,正统就在哪里,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用的国号是唐,而他,是大唐仅存的嫡系子孙,他的一举一动在天下人眼中都有不同的解释。” “他如果去了岐国,而不来我晋国,那便意味着我们是乱臣贼子,是篡唐谋逆的反贼,而李茂贞却能借此机会赢得天下人的名望,这是何其恐怖的一件事。” 李存礼忽然想到了什么,追问道:“大哥,既然这李星云那么重要,你为何不见他?不怕他负气离开吗?” 李嗣源嗤笑一声,似是有些不屑,“他固然可以走,但他这五百契丹士兵就维持不了多久了。我每次差人给他提供的粮草只够维持三天,从洛阳到岐国,何止三天的路程。” “洛阳各大势力我都打过招呼,不准卖一粒粮食给他们。这样一来,他还走得了吗?” 李存礼没想到李嗣源表面上什么都没做,暗地里却做了这么多限制,这才是老硬币的精髓所在啊,一时间,他对李嗣源更崇敬,也更敬畏了。“大哥深谋远虑,小弟佩服。” 李嗣源眼睛微眯,笑着说道,“这都是一些细枝末节,不值一提,我已让通文馆的人在天下各地传递李星云来我晋国的消息,这样一来,便可笼络天下人心,将我们大唐的旗帜真正立稳,而不是向李存勖一样贸然称帝,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不良人手上。” 李存礼有些吃惊,李存勖死的时候他不在洛阳,本以为只是一群贼子作乱,没想到背后竟是不良人在暗中推手,“李存勖死在不良人手上?” 李嗣源转过身拍拍他的肩膀,“六弟,别看为兄现在执掌晋国,威风八面,但我一样得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这个时代,有袁天罡在,没有人可以称帝。”说到最后,他的语气莫名的沉重。 等到李嗣源离开,李存礼才如梦方醒,他不禁扪心自问:袁天罡真的有这么厉害? 这世上,只有真正跟袁天罡接触过的人,才能感受到他的可怕。 ······ “师哥,我们来了半个月了,就一直在这练兵,什么也不做吗?”陆林轩坐在树下的躺椅上,浑身散发着躺平咸鱼的气息。 “李嗣源又不肯见我,我能怎么办?再说了,张兄练兵不是练的正起劲么?”苏铭翻了个白眼,随口说道。 “可是,这跟我想象的争霸天下不一样啊。”陆林轩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冲着他问道。 苏铭撇了撇嘴,“你想怎样争霸天下?我们几个带着那五百士兵去抢地盘么?去和别人的军队厮杀?” 接二连三的反问触及了她的灵魂,陆林轩粉嫩的面颊上涌现出两片红潮,顷刻间蔓延到她的耳畔,眼角,像是发高烧了一样,双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她恼羞成怒的起身,一脚踢在苏铭腿上,疼得他瞬间跳起来,“师妹,你干嘛。” 陆林轩叉着细细的蛮腰,小嘴嘟起,“哼,那你说怎么办?我们这么多人为了你下山,结果你就躺在这喝茶,对得起我们吗?” 苏铭索性懒得再躺下,直白的跟她解释,“师妹啊,现在不是我不想,而是时机还未到,我在等人。” 陆林轩狐疑道,“师哥,你在等谁?” 还未等苏铭回答,一道沙哑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他在等本帅!” 苏铭心里咯噔一跳,一回头,就见到袁天罡那熟悉的身影,幽森的眸子隔着面具正在注视着他。 陆林轩一把抓起宝剑,站在苏铭身边,警惕的看着袁天罡。 “师妹,他是来找我的,你先走。”苏铭给她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她先走,她在这,自己有很多话都不方便说。 陆林轩皱皱眉头,并没有选择离开,“师哥。” 就在她僵持的时候,袁天罡对着苏铭拱手行礼,“臣袁天罡拜见殿下。” 苏铭一边给陆林轩使眼色,示意她离开,一边对袁天罡说道,“起来吧。” 这时候,陆林轩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片刻之后,院子里只剩下他和袁天罡两个人。 袁天罡赞叹道,“你做的不错,他们非但没能识破你,还成了你的助力,不枉费本帅多年来对你的栽培。” 其实,他早就来了,只不过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结果却令他十分震惊,虽然他早就接到了不良人的传讯,但没想到苏铭竟然真的把李星云的朋友都拐下山,变成了自己的助力。 刚刚他和陆林轩之间的打闹,简直跟原本的李星云一模一样。 袁天罡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话,可带给苏铭的压力却依旧那么大,险些让他窒息,功力达到了大天位,他才知道自己跟袁天罡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没有大天位的功力,连仰视他的资格都没有! 苏铭迅速收敛心态,恭敬的回道,“大帅,我来洛阳已有半月,李嗣源对我一直避而不见,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袁天罡双手背在身后,冷声道,“李嗣源狼子野心,极其擅长隐忍,李星云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以往,本帅懒得理他,现在看来,不收拾他是不行了。” 第18章 袁天罡的可惜,获得先天罡气 听到袁天罡要收拾李嗣源,苏铭心中一喜,他早就料到李嗣源的举动会激怒袁天罡,以他霸道强势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忍李嗣源的冒犯。 即便苏铭不是真正的李星云,也不是真正的大唐嫡脉,可他现在代表的就是李星云。 连他袁天罡在李星云面前都要保持尊敬,俯首称臣,一个小小的李嗣源竟然敢这么做,不仅是不把李星云放在眼里,更是不把他袁天罡放在眼里。 苏铭微微颔首,轻声道,“大帅,李嗣源固然该死,但活人有活人的活法,死人有死人的死法,李嗣源可以死,但应该死的有价值。” 袁天罡幽森的眸子闪过一丝惊异,这小子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自己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他还有这样的智慧。 这下子,他来了兴趣,“继续讲。” 苏铭沉思片刻,开始向袁天罡勾画他心中的蓝图:“首先,我们要做的便是在洛阳登基,名不正则言不顺,以李星云大唐嫡脉的名义登基,让大唐变得名副其实,再以天子的名义压制李嗣源,从他手中夺取军权。” “这样一来,权力平稳过渡才不会造成骚乱,李存勖当初死的太仓促,导致李嗣源至今都没能完整的接手他的势力,仅仅只能控制三晋之地的核心区域。” “李存勖死后,晋国四分五裂,各地将领拥兵自重,听诏不听宣,原本已经归降的蜀地再次割据,北地的燕云十六州也隐隐有脱离的迹象。” “我在洛阳登基之后,可以调兵入关中,一面收拢军权,分化拉拢边军将领,一面用他们来制衡李嗣源。” “其次,再诏岐王入洛阳,与李嗣源分庭抗礼,只有他们双方互相压制,我才能逐渐收回权利。” “最重的是,我们可以与契丹部落结盟,引为外援,当初李星云在北地救过耶律阿保机,此人正是契丹国的君主,我身边的倾国倾城也是契丹国的公主,她们还送了我五百契丹士兵。” “我们可以在燕云十六州开通互市,互通有无,这样一来,有契丹的支持,李嗣源丁定不敢轻举妄动。” “等我掌控一支精兵之时,他也该安心的病逝了。” 此时的袁天罡心中无比可惜,为何眼前之人不是大唐嫡脉,若当初他不是宫女所生,而是出于皇后乃至于诸位贵妃也好啊。 实在是太可惜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苏铭所说的话,完全可以当做帝王的行政方针,虽然微操可能会出问题,但大体上的方向还是没错的。 如果是换他袁天罡来当皇帝,可走的路也不多。 李星云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他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不是一身血脉,而是大唐正统嫡脉的身份。 在大唐覆灭之后,藩镇割据,正是需要这样一个身份来占据大义。这样的命运,从他出生开始就已经背负在他身上,可笑他居然还妄想反抗,实在是天真! 他身边都有契丹人了,居然还不警觉,不是所有的契丹人都能当朋友,匈奴、胡人、突厥诸多草原部落统一给中原带来的威胁是巨大的,而中原现在还处在四分五裂的局面,拿什么抵抗草原的入侵。 想到这里,袁天罡眼神不由得黯淡下来,他看着眼前的苏铭,越发觉得可惜了,“很不错,说吧,你想要什么?” 什么? 恍惚间,苏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本以为自己说完这些,会招来袁天罡的斥责,毕竟他表现的太出色,锋芒毕露,岂不是显得李星云太无能。 但他没想到,袁天罡居然一点都不介意,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苏铭飞快的思索,组织语言,他清了清嗓子,“大帅,我想让不良人协助我。” “巧妇难做无米之炊,手下无人,什么事都办不成,光凭张子凡他们几个人,根本不够,我没有太多时间培植自己的势力,只能借用不良人。” 袁天罡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下来,“好,孟婆已经收服了玄冥教,我会让她来帮你,以后你需要什么,直接跟她讲。稍后我会去见李嗣源,剩下的事,就交给你来办,不要让本帅失望。” 苏铭连忙低头行礼,态度无比恭敬,“多谢大帅。”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得意,如果他以为有了李星云的身份就能跟袁天罡扎刺,那就太可笑,太无知了。 在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他会一直保持隐忍,这一点,他要向李嗣源学习,这家伙隐忍了十几年,忍到李克用死了,李存勖死了,直到袁天罡身死才冒头,简直跟司马懿有的一拼。 虽然他是敌人,但这并不妨碍苏铭学习他的优良品质,此所谓:效之于人,验去乱之前,吾归于诚已。 看到他低下的头颅,袁天罡轻轻一叹,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苏铭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袁天罡的回应,他便知道,袁天罡又走了。 他站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庭院,突然笑了,他终于在袁天罡的计划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有了更大的利用价值。 这个世界上,可悲的不是被利用,而是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他的利用价值越大,袁天罡就越不会杀他,他就会越安全。 忽然,苏铭面上的笑容凝滞,一道机械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假李星云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六十,奖励:先天罡气。】 走到这一步,假李星云的扮演进度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以后会越来越难提升,每提升一层,系统的奖励也更好。 苏铭静心凝神,查探系统对于先天罡气的介绍:先天罡气是一种至阴至柔却又能生出至纯至刚至阳的罡气,比太清罡气之威力更甚,并且有自动防身之效,是练就金刚不坏身的无上玄功。 其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防御反弹能力超强,在体外形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罡气护罩,同时能极大提高出招时的劲力,乃是不可多得绝世神功。 第19章 惊恐的李嗣源 看到系统的介绍,苏铭眼睛一亮,这武功跟他的天罡诀很配啊。 他所修炼的天罡诀是袁天罡所创,可以修炼出至刚至阳的内力,正好配合先天罡气,极大的增强他的防御力。 虽说袁天罡只是把他当成替代品,但他修炼的天罡诀是完整版,袁天罡对他并没有藏私,传授给他的天罡诀可以突破大天位,到达更高的境界。 只不过他现在功力尚浅,仅仅只有大天位初期,连大天位巅峰都没有达到。 系统奖励的降龙十八掌弥补了他进攻的不足,先天罡气正好能弥补他防御上的不足,再加上凌波微步和万毒不侵之体,如果再加上一门暗器远攻之法,就没有丝毫短板了。 苏铭在心中默念:接收系统奖励。 【系统奖励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下一刻,先天罡气的运功之法和修炼口诀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还有许多修炼的感悟齐齐涌现,他体内的真气也被转化成了先天罡气,自行运转着,一旦遭到攻击便会自动防御,妙用无穷。 苏铭长吐一口气,心中很是满意,有这种保命神功在,即便是面对李嗣源那样的高手,他也能够自保。 ······ 城南大营。 张子凡穿着盔甲,站在校场上操练士兵,身着盔甲的他看上去少了几分道士的飘逸淡然,多出了几分英武铁血。 这半个月以来,他几乎每天都会往军营跑,哪个男人没有建功立业,驰骋沙场的心呢? 更何况他正是青春年华的时刻,更加按捺不住。 虽然张子凡没有学过沙场争雄之法,但架不住他背后有天师府啊,在这乱世之中,天师府里面的道士可不是只会修道炼丹,他们杀起人来,可不比别人差。 许幻给他安排的十位道士之中,有五个都是参加过战场的士兵,对于战场厮杀之术自然不陌生,有了他们协助,张子凡练兵练得不亦乐乎。 事实上,这些士兵用在这里其实是大材小用了,耶律阿保机这才带来的士兵都是契丹中的精锐,他们都是最好的骑兵种子。 如果有足够的钱粮,给他们一年的时间,以这五百契丹士兵为骨干,足以训练出一支精锐骑兵。 论骑兵,抛开装备的优势,中原王朝是如论如何也比不上游牧民族,他们天生就长在马背上,是天然的骑兵种子。 不过现在手上有兵就不错了,想那么多没用。 就算给苏铭五百骑兵,他也养不起。 “杀!” 契丹士兵们穿着皮甲,手持长枪,不断向前突刺,看上去像模像样。 李存义靠在帐篷上,咕噜咕噜灌着酒,望着不远处正在训练的士兵,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大营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张子凡皱皱眉头,示意亲信接替自己训练士兵,然后走向军营门口。 军营辕门前,陆林轩正被士兵拦在外面,两人正在争吵。 张子凡看到陆林轩,连忙走过去,“林轩,你怎么来了?”发现他们真的认识,守在门口的士兵也知道不妙,连忙撤退躲开。 陆林轩抓着张子凡的手,一脸急切的说道,“子凡,不好了,袁天罡来了。” 听到“袁天罡”三个字,张子凡心中一跳,但他并没有焦急,而是追问着陆林轩,“林轩,你先别急,把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和师哥正在院子里说话,突然袁天罡就出现了,师哥那时候也不能脱身,只能把我撇开,出了驿馆,我就来找你们了。” 张子凡感觉还不够详细,继续问道,“袁天罡说了什么?你们跟他动手了吗?” 陆林轩摇摇头,这时候她也冷静下来,“没有,我们没跟他动手,他一见面就向师哥行礼,然后师哥就让我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张子凡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渍,“林轩,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袁天罡跟你们动手了。放心吧,李兄没事,等我们回去,估计他已经走了。你在这等一下,我去跟五叔说一声。” “好。”陆林轩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乖巧的站在辕门之外。 看着张子凡离去的身影,她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穿着盔甲,回想刚刚张子凡穿盔甲的样子,她眼里就冒出了小星星,这样的子凡,看起来好帅啊。 军帐里,张子凡把袁天罡到来的消息告诉了李存义,他们两个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陆林轩,结合这些日子苏铭的举动,他们猜到了苏铭一直都在等袁天罡。 所以,听到袁天罡到来的消息,张子凡并不害怕,但即便如此,也依旧让他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人的名,树的影,他可从来都不敢轻视这个人。 随后,两人收拾东西,张子凡换了身衣服就跟着陆林轩回驿馆了,他们迫切的想知道,袁天罡到底跟苏铭说了什么。 ······ 勤政殿。 还未入夜,大殿内就点燃了烛火,精美的兽形宫灯立在角落,散发着光辉,白色蜡烛燃烧,竟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整座大殿被映照的如同白昼,李嗣源伏在案前,御笔朱批,阅览奏折。 他虽然只是大将军,却是晋国真正的执掌者,每天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处理政务,虽然他是个老硬币,但不得不说自从他执掌晋国之后,三晋大地迅速稳定下来,百姓安居乐业,国力也在逐步提升。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法取代李存勖。 忽然,他眉头一皱,一股不妙的感觉浮上心头,好似被洪水猛兽给盯上了一样。他抬起头,扫视大殿,空无一人。 可这种感觉却又真实的存在,一滴冷汗自他的额头滴落,他从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因为他是一个武者,一个站在武道巅峰的武者,这世上能与他相比的,只有寥寥几人。 而这个世上能瞒过他感应的,只有一个人。 想到这一层,李嗣源迅速从案上站起来,走到大殿中央,拜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无比恭敬,“臣李嗣源恭迎大帅。” 冰凉的触觉自额头传来,却扑不灭他内心的恐惧,笼在袖子里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他,后悔了。 第20章 李嗣源,你可知罪? 李嗣源本以为李星云会像之前一样,小打小闹,光凭他那点人根本成不了气候,而不良人一直没有动静,也让他放松了警惕。 可他没想到,袁天罡竟然会亲自来洛阳为他站台。 他要干什么?自己要死了吗?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一滴滴冷汗自额头落下,滴到地板上,大殿内的气氛在此刻凝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了一样。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李嗣源,你可知罪?” 刹那间,李嗣源浑身一激灵,叩头如捣蒜,连忙回应,“臣知罪,臣知罪,请大帅饶命!”此刻的他,如同卑微的蝼蚁,尊严,地位,权势通通都化为云烟。 他只知道,今天如果不能求得不良帅的原谅,他就无法活着走出这间大殿。 事实上,他不知道,苏铭早已将他的剧本都写好了,就差他登台唱戏了。 忽然,李嗣源眼前一暗,大殿内的烛火摇曳不断,一道身影便站在他面前,“身为藩镇,对天子不敬,罪一。百般推诿,敷衍了事,对天子不忠,罪二。天子远道而来,却视而不见,御前失礼,罪三。” 袁天罡轻轻俯身,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三大罪,你要如何弥补?” 低沉的话语仿佛一道闪电劈在了李嗣源心头,他立刻僵住,身子颤抖的更狠了,“微臣知罪,甘愿受罚,任凭大帅处置。” 袁天罡背着双手,来到御案前,拿起他刚批阅的奏折,“不是我处置你,是天子处置你,这一点,你要牢牢的给本帅记住!” 顿时,李嗣源心中一喜,这下子算是过关了,他再度叩首,“微臣一定牢记在心。” 只要袁天罡不处置他,李星云又算得了什么,随便就把他打发,拿捏了。 然而,袁天罡的下一句话立马让他呆住,“本帅让你代管晋国,现在天子回归,你可以还回来了。” “这些年你立下的功劳,天子和本帅都不会忘记,待天子登基,我自会向天子请赏。” 到最后,李嗣源已经听不清袁天罡在说什么了,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现在之所以大权在握,是因为无人压制,晋国没有人能和他作对,他算得上是晋国实力最强的藩镇。 可一旦李星云登基,拉起复兴大唐大旗帜,自己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甚至基本盘还会被逐渐蚕食。 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奋起反抗,走到这一步,没有人能够忍受自己上面再来一个所谓的“天子”。 如果是傀儡也就罢了,可李星云现在这个模样,像是要当傀儡么?他甘心当一个傀儡么? 但袁天罡在这,纵使他有万般不愿,也得捏着鼻子忍下来,不然等待他的将是死路一条。 以袁天罡的武功,收拾他恐怕不会费太大劲,顶多他死之后,晋国乱一阵子,等李星云登基,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时局,不会因为他的死就崩坏。 袁天罡连李存勖都能弄死了,更何况是他。 等李嗣源回过神后,他再次叩首,“多谢大帅恩典,国事艰辛,微臣早已不堪重负,夙兴夜寐,唯恐辜负大帅的期望。现在天子回归,终于能把肩上的担子卸下来交还给天子,这一天,微臣等了太久了。” 说到最后,李嗣源的声音已经哽咽,好似他真的是为国尽忠的大忠臣。 听到这句话,袁天罡翻阅奏折的动作微微一僵,转过头盯着李嗣源,幽森的眸子散发着寒光,仿佛要将他吞噬。 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大恶似善,李嗣源完美了诠释了这一点,怪不得他一直在自己面前强调李嗣源狼子野心,图谋甚大。 虽然他早就知道李嗣源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当袁天罡亲眼见到的时候却让他一阵恍惚,这让他想起了当年的安禄山和史思明。 曾几何时,这两人也一样像忠犬一样匍匐在玄宗脚下。 想到这里,袁天罡隐藏在面具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心中最后一丝杀机也逐渐淡去, 也罢,就留给他当磨刀石吧。 他走到李嗣源面前,淡淡说道,“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李星云在洛阳登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一瞬间,庞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弯了李嗣源的背脊,令他感到窒息,他握紧拳头,不甘的回道,“微臣领命。” 然而,当他说完,等了片刻,却没有回应,过了整整半个时辰,他才敢抬起头,而袁天罡早已离开。 “呼~” 看着空旷的大殿,李嗣源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一样,瘫倒在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内衬已经全部汗湿了。 大殿门口,一道惊呼声传来,“大将军·······” “嘭!” 下一刻,一道雄浑的掌劲撕裂空气结结实实的印在小黄门身上将他击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不知何时,李嗣源站起身,脚步一踏来到大殿门口,看着地上的尸体,双眼微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 这句话,不知是在说小黄门,还是在说他自己。 ······ 陆林轩带着张子凡和李存义在最短时间内赶回了驿站,如张子凡所预料的一样,当他们回来的时候,不良帅已经走了,只剩下李星云躺在庭院里,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兄,不良帅来干什么?”张子凡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发出畅快的声音。 “你不是都猜到了?还来问我?”苏铭翻了个白眼,戳穿了他的想法。 张子凡感叹道:“他果然是来催你的,这不良帅逼得可真紧啊。” 在他看来,苏铭来到洛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咸鱼了半个月,不良帅怎么忍得了?找上门来,并不让他奇怪。 苏铭站起来,看着几人,一脸认真的说道,“唉,他一来,洛阳平静的局势要被打破了,张兄,大哥,接下来,你们要小心,李嗣源很可能有大动作了。” 第21章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一旁的李存义摇着破折扇,脸上满是醉酒的酡红,露出一丝坏笑,“袁天罡亲自来洛阳,这下李嗣源肯定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现在,急的应该是他了。” 陆林轩这才回过味来,“师哥,你刚刚说你一直在等人,等的就是袁天罡?” 苏铭翻了个白眼,“不然你以为我在等谁?”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林轩才反应过来,果然适合玩政治的女人还是少数啊。 “下玄武山之后,我就联系了不良人,让他们过来帮我,不然就凭我们几个,根本不是李嗣源的对手,更别说从他手上拿回晋国的大权。” “等等,李兄,你说的拿回晋国的大权,是什么意思?”张子凡奇怪的问道。 苏铭微微一笑,“当初袁天罡跟我说过,李克用死后,晋国是他让李嗣源代为执掌的,所以现在我拿回来不是名正言顺么?” 听到这个解释,张子凡和李存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袁天罡提前布局,等的就是今天么? 苏铭回到正题,继续道:“好了,先别管这些,我明天再去找李嗣源,这一次,恐怕他不敢再推诿搪塞,必须给我一个交代,给天下诸侯一个交代。” “我在洛阳的消息,在这半个月当中已经传遍了天下,各地的藩镇都在看他的动作,这将关乎我们的未来。” “李嗣源想以我为旗帜,号令天下群雄,重新建立后唐,消息传得这么快,通文馆出了很大的力,但他没想到的是,不良人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不良帅袁天罡更是亲赴洛阳插手此事。”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都摆在了明面上。事实上,我也不想瞒你们了,袁天罡让我在洛阳登基称帝,重建大唐。”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呆了。 这么猛的吗?他们本来以为能在晋国有一处栖身之地,慢慢壮大就不错了,可没想到袁天罡上来就开大招,一步到位,直接让李星云当皇帝。 苏铭装作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满脸悲戚,“你们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如果走了这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如果是他自己,他当然很乐意,可他现在是李星云,总要装的像样一点,越是这样,他身边的人对他就越是深信不疑。 这么长时间以来,苏铭牢记这一点,所以才跟他们相处的这么融洽,扮演的天衣无缝。 张子凡手腕一抖,折扇铺开,扇面之上的八卦图案十分显眼,他和李存义对视一眼,劝道:“李兄,何必这么悲观,如果你真的当了皇帝,一统天下,光复大唐的时间将会变得更短,这样一来,你也能早日完成袁天罡的任务,早点与姬如雪重逢。” “你也不想十几年之后你们再见面,到那时候物是人非,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虽然这话说得很残忍,但却道尽了事实,现在张子凡和他背后的天师府已经被绑上了战车,他们必须尽快让苏铭振作起来。 李存义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李星云,如果你不站出来,让李嗣源再这样下去,苦的还是晋国的百姓,当了皇帝之后,起码你还能为天下百姓做点什么。” 这时,陆林轩也一脸凝重的劝说:“师哥,小医医人,大医医国,这个道理你曾经给我讲过,现在我把他还给你,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面对众人的劝说,苏铭面带苦涩,实际上内心已是笑开了花。 唉,作为李星云,他真的很无奈啊,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完全是被逼的,他也不想这样。 苏铭耷拉着眼皮,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好,就按你们说的办吧,我会努力当一个好皇帝。” 说完,他低着头,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那背影,充满了无奈与心酸。 看着苏铭离去的背影,陆林轩的眼眶变得湿润,转过来看向张子凡,握住他的手,“子凡,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张子凡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之色,长吐一口气,“林轩,我们这样也是为了他好,长痛不如短痛,只有这样,他才能早日和姬如雪团聚,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早日摆脱袁天罡的魔爪。” 李存义抱着酒葫芦狂灌,嘴里嘟囔道,“你说的不错,长痛不如短痛,我们不能看着他沉沦而放任不管,这样做是为了他好。” “你放心吧,星云只是一时想不通,他迟早会明白我们的苦心。” ······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苏铭心里偷着乐,而李嗣源就不好了。 一进门,李存礼就闻到了浓重的酒味,他皱皱眉头,走上前,就看到李嗣源躺在软塌上,满身的酒气,周围满是酒壶。 李嗣源撑起身子,拿起酒壶对着李存礼说道,“哦?六弟,你来了,来,来陪······陪我好好喝一杯,嗝。” 说完,一连打了好几个酒嗝。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李存礼看到他这幅模样,直接上前抢过他手里的酒壶,将李嗣源扶起来坐好。 李嗣源眼睛眯的只剩下一条缝,牛头不对马嘴的回道,“六弟啊,什么都别说了,先陪大哥好好喝一杯,我现在只想好好醉一场。” 李存礼皱皱眉头,他知道自家大哥向来自律,勤于政事,自执掌晋国以来,从来没有喝醉过,怎么今天突然变成了这样? 他一把将软塌上的酒壶扫落在地,双掌抵在李嗣源背后,为他运功驱散酒气,霎时间,李嗣源头顶云雾升腾,浓浓的酒气从他周身毛孔散出,令他清醒过来。 李嗣源晃了晃脑袋,感慨道,“六弟,谢谢你了,还是自家兄弟靠得住啊。” 见到李嗣源清醒,李存礼缓缓收功,一脸凝重的问道,“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你想到用醉酒来逃避。” 李嗣源从软塌上站起来,摇头苦笑道,“袁天罡来洛阳了。” 短短六个字,便让李存礼瞳孔一缩,惊骇莫名,他没想到,自家大哥醉酒,竟然是因为他。 第22章 乱入的剧情,荒岛经历 李存礼连忙拉开身形,打量着李嗣源,关切的问道,“大哥,袁天罡来做什么?他对你下手了?” 看到自家兄弟担忧的目光,李嗣源心底一暖,驱散了些许阴霾,叹了口气,“六弟,袁天罡没动手,但却以武力,以势压我。” 李存礼刚松了口气,却听到李嗣源接着道:“他要我在一个月之内让李星云登基称帝。” 这句话让李存礼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什么?他要让李星云称帝?” 李嗣源面色沉重的点点头“不错,我早该想到的,李星云来晋国的目的没有那么简单,但我还是轻视了他,忘了他背后还站着袁天罡。” “袁天罡好不容易让李星云下山,绝不会让他就此沉沦,泯然众人,当初在长安城焦兰殿,朱温,朱友珪父子双双身死,若李星云听从袁天罡的建议,登基称帝,昭告天下,梁国的势力将会尽归他手。” “可惜啊,袁天罡苦心谋划,却被李星云这个蠢货拒绝,不然,他后来也不会被朱友贞他们追的跟丧家之犬一样。” “他刚来的时候,我还如临大敌,以为他吸取教训,要光复大唐,但凡他表现的更强势一些,我都不会对他置之不理。” “后来,他固态萌发,待在驿馆当起了咸鱼,我巴不得他这样,可没想到居然会把袁天罡给招来。” 说到这,李嗣源也是郁闷得很。 李存礼眼中泛起寒光,“这李星云当真是个祸胎,大哥,要不我们······”一边说,他还一边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杀了他,栽赃给其他人,这岂不是一了百了!” 闻言,李嗣源气极反笑,“这样做,你以为瞒得过袁天罡?瞒得过天下人?他可以死在任何地方,就是不能死在洛阳。天下藩镇,想杀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是你看,除了朱友贞,朱友文他们,谁敢真的下手?” “朱温当初攻入长安,在焦兰殿弑杀昭宗皇帝,朱家本就是大唐的死敌,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不讲名分,可我们不行。这天下间但凡有志于那个位置的人,都不会动他,甚至还会保他。” “而我们一旦动手便会犯了众怒,被群起而攻之,这个道理,你明白吗?”说到最后,李嗣源盯着李存礼,眼中充满了警告。 经过李嗣源的一阵分析,李存礼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自己没这样做,不然的话,他肯定要给李星云陪葬。 李嗣源没说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背后站着袁天罡,袁天罡不死,没人敢杀他。 李存礼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大哥,可这样就想在我们将义父的基业拱手让人,我实在不甘心!”李克用死在李嗣源手上的事很少有人知道,李存礼一直被蒙在鼓里,事实上,如果他知道李克用是被李嗣源弄死的,他未必会对李嗣源这么忠心。 难道李存礼对那个位置就没有一点野心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只是因为李嗣源的优势太大,他不得不向其臣服,潜藏在暗中,可如果李嗣源变得衰弱,被他找到可乘之机,他会毫不犹豫的背刺李嗣源。 李克用收的十三个义子,个个都是可造之材,皆有一身本领,可除了李存孝,李存勖之外,都学不会忠心,背刺属性算是点满了。 此刻,李嗣源已经恢复平静,拍了拍李存礼的肩膀,“六弟,你放心好了,就算他李星云登基称帝,我也有办法对付他,身处朝堂,就得按规则办事,无规矩不成方圆。” “我会让他知道,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想摘桃子,做梦!” ······ 蜀中之地。 蚩梦还在成都府外寻找赶尸人,阴差阳错下被侯卿所擒获,为了保护她,温韬和上官云阙也栽在了侯卿手上。 为了学习蚩梦以音御蛊的本领,侯卿想其拜师,却被她拒绝,恰巧黑白无常遭九幽玄天神功反噬,请侯卿回玄冥教被拒,决定杀掉蚩梦断了侯卿念想。 黑白无常围攻蚩梦,侯卿故意作壁上观,紧急关头蚩梦大喊侯卿同意拜师,侯卿立即出手救下蚩梦。黑白审时度势决定撤离,侯卿正式向蚩梦拜师。 后来侯卿向蚩梦学音律,一直尾随的尤川暗中观察。 随后,尤川试探侯卿身手被侯卿打伤,而侯卿也被尤川识破弱点溅到鲜血变得极度虚弱,练了泣血录上的武功,不能碰到鲜血,一旦碰到,就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换血,否则就会死。 苏铭没有暴露,张子凡他们又跟着他去了洛阳,没有他们乱入,侯卿在不得已之下,找了一个路人换血,但这件事却被蚩梦发现。 蚩梦看似泼辣,实则心地善良,看到侯卿换血杀人就与他分道扬镳,当场将侯卿逐出了师门。 这时候,黑白无常又找上了侯卿,请他回玄冥教,侯卿被他们兄妹俩纠缠的不耐烦了,索性就把尸祖焊魃的行踪告诉了他们。 到了这一步,黑白无常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尸祖焊魃。 而李嗣源命通文馆的到处宣扬李星云在洛阳的消息传到了成都府,蚩梦也因此得知了消息,准备前往洛阳与他们会合。 ······ 孤岛之上。 真正的李星云陪着姬如雪度过了一个月,荒岛上,袁天罡早已命不良人在此储藏了足够多的粮食和物品,所以他们俩才没有过上荒野求生的生活。 但在此期间,姬如雪独立意识渐渐苏醒,陷入自我怀疑,认为是自己拖累了李星云才导致他们流落荒岛。 李星云试图宽慰姬如雪,却不料姬如雪竟想跳湖自杀来换取李星云的安全,后来两人冰释前嫌,准备逃生,最终发现自己所处之地是一座荒岛,在这里发现一具尸骨和李淳风所着的《乙巳占》。 结果,登上了海滩,只有茫茫大海,什么也没有,孤岛虽有树木,但却矮小纤细,根本不足以用来做船,两人望洋兴叹,只能沿着原路返回。 这下子,两人算是彻底死了心。 第23章 玄冥教孟婆,参见殿下! 李嗣源和李存礼经过一番谋划之后也重新振作起来,袁天罡才刚走,他们不敢多生事端,只能老老实实的按照袁天罡吩咐的那样办。 大殿之上,李嗣源换了一身华服,手拿折扇,看上去温文尔雅,气度不凡,他眼睛微眯,“六弟,赶紧挑个黄道吉日,准备登基大典。” 李存礼点点头,反问道,“大哥,李星云那边我们怎么安排?” 李嗣源手中折扇打开,发出一声冷笑,“既然袁天罡要他登基,那我就如他所愿,明天,我们就迎天子入主皇宫。” 闻言,李存礼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李星云身边就那么几个人,放在偌大的皇宫里面浪花都不会掀起半点,只要他进了皇宫,到时候想做什么都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换言之,这皇宫会变成囚禁李星云的牢笼。 李嗣源背着手,脸上一副尽在掌控的模样,“皇宫,岂是不三不四之人能进来的,一旦李星云在皇宫住下,我们就找个由头,把张子凡他们几个家伙丢的远远的。” “到时候,他孤家寡人一个,拿什么跟我斗!” 李存礼开怀大笑,赞叹道,“大哥此举,实在是高啊。” 李嗣源眼里闪过一丝自得之色,“此举是一石二鸟,不,一石三鸟之计,一来,监视李星云,二来,隔绝内外,监视他和朝中大臣的来往。三来,拖住袁天罡,让他投鼠忌器,万一他要真的对我们动手,大不了,鱼死网破,拉上李星云做陪葬!”说到最后,言语中满是狠辣与决然。 李存礼阴柔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邪魅的冷笑,“大哥,你放心吧,李星云那摊烂泥,进了皇宫,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 “行了,快点下去办吧。” ······ 然而,他们想的虽好,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李星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袁天罡离开之后的第二天,便有不速之客进入了洛阳。 大清早,鸟儿叽叽喳喳的叫,阳光微醺正暖,苏铭打开门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到院子里站满了人,乌泱泱的一片,把他都看傻眼了。 院子里,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妪拄着拐杖。 看到她,苏铭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孟婆?你怎么在这?” 孟婆见状,迅速低头行礼,“玄冥教孟婆,参见殿下!” 在她话音落下之后,院子里穿着黑袍的人尽数拜倒在地,齐声高喝,“参见殿下!”响亮的声音震得群鸟四散,驿馆内的其他人也被吵醒。 看着眼前如此多的人,苏铭反应过来,伸手虚抬,“起来吧,是袁天罡让你来的?” 孟婆点点头,沙哑的声音响起,“启禀殿下,孟婆奉大帅之令,率领玄冥教归降殿下,还望殿下既往不咎,饶恕他们以往的罪过。” 在李星云刚出山的时候,玄冥教跟他就是死对头了,从第一季开始,直到第三季被孟婆收编才彻底扑街。 苏铭心中了然,孟婆虽说已经收编了玄冥教,但朱家一门死绝,玄冥教群龙无首,下面的教众人心惶惶。 现在自己若既往不咎,定能安定人心,将他们纳为己用。 想清楚其中的关窍,苏铭便同意了,“孟婆放心便是,朱温父子已死,梁国已灭,尘归尘,土归土,我不会再追究以前的事。” 孟婆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讶异,这小子比自己想的还要聪明,“老身代玄冥教全体教众谢过殿下。” 在她身后的玄冥教教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齐声高喝,“谢殿下恕罪。” 这时,孟婆不再言语,默默站到一旁,将舞台让给苏铭。 苏铭向前走几步,运转内力,说道,“你们都起来吧。”饱含内力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座庭院,连同守在驿馆其他地方的玄冥教教众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出身于穷苦的百姓,流民,甚至孤儿,加入玄冥教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庇护自己的亲人。在这个世道,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已经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们过去做了什么,我既往不咎,不会追查,可我手下的人,必须要遵守朝廷律令,不可为非作歹,作奸犯科,一旦违背,严惩不贷。” “你们,听清楚了吗?” 寥寥几语,既勾动了他们的情绪,又立下了规矩。 这样的条件,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不满意的,早就被孟婆清理掉了,留下的都是听话的人。 “回殿下,听清楚了。”玄冥教教众再次回应。 高昂的声音把张子凡他们都引来了,“咦?这是玄冥教?”陆林轩惊讶的说道,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玄冥教的人。 张子凡折扇轻摇,一脸坏笑,“嗯,孟婆带着玄冥教来投靠李兄,就是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不良人,多少是玄冥教的人。” 听到这话,陆林轩和张子凡对视一眼,笑了。 他们想起当初在焦兰殿的时候,冥帝朱友珪一声令下,竟发现在场玄冥教教众,除了他,居然都是不良人,看起来就像是他一个人在不良人卧底一样。 孟婆是不良人的事情,天下皆知,由她统领的玄冥教自然也变成了不良人,只是披着玄冥教的一层皮罢了。 “哎呀妈呀,一觉起来,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倾国瞅了瞅外面,伸了个懒腰。 李存义一脸惊叹的说道,“不愧是不良帅,一出手就是不一样,居然把玄冥教送到了洛阳,现在你师哥手下不缺人使唤了。” ······ 驿馆发生那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通文馆,李存礼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找李嗣源,“大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寝宫内,李嗣源正坐在软榻上用着早膳,他刚拿起筷子没多久,便看到李存礼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六弟,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天塌下来,由我顶着,你慌什么?” 第24章 大帅,你真是下了一步好棋啊 “大哥,玄冥教来了?” 李嗣源夹着菜的筷子悬在半空中,他咽下刚刚入口的稀粥,有些不信,“玄冥教?梁国都没了,哪还有玄冥教?” 看到自家大哥一脸不信的模样,李存礼也是十分郁闷,说实话,要不是手下的人确认再三,他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大哥,我没骗你,孟婆带着玄冥教来投靠李星云了。” 咯噔! 李嗣源的筷子掉在桌子上,细窄的小眼睛瞪的老大,“你说什么?投靠李星云?”本以为玄冥教诈尸已经够离谱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不对,孟婆是不良人,她带着玄冥教来投靠李星云肯定是受袁天罡指使,现在李星云握有玄冥教,手下羽翼瞬间丰满,再想架空囚禁,可就难了。 几乎是眨眼之间,李嗣源就想到了这一步,他思虑了片刻,沉声道,“我得赶紧去见李星云,把他请进皇宫,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本以为袁天罡会让不良人辅佐李星云,他还想着借这个机会将袁天罡安插在洛阳的不良人都找出来,拔掉这些钉子,免得落得跟李存勖一样的下场。 可他没想到袁天罡居然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让玄冥教秽土转生,借壳上市属实玩的溜啊。 这时候,他又想到了朱友珪,不禁打了个激灵,不会我身边也全都是不良人吧? 顿时,他便感觉不寒而栗。 看到李嗣源脸上神色变换不断,李存礼眼底闪过一丝狠辣,低声道,“大哥,趁李星云现在还没登基,要不要我带人把玄冥教的人都杀了,斩草除根,让他无人可用!” 一句话,把李嗣源吓了一跳,他连忙阻止,“六弟,千万别,孟婆是不良人,代表袁天罡,千万别惹他们,万一袁天罡不耐烦了,直接掀桌子,你我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孟婆带在身边的人肯定不会很多,就算你把他们全杀光都没用,只要玄冥教的壳子还在,要多少人有多少人。” 说到最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存礼,“最重要的是,你别忘了,没有玄冥教,还有幻音坊。” 一席话,让李存礼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认错,“大哥说的是,小弟鲁莽,险些酿成大祸。” “不和你废话了,你赶紧让人把皇宫腾出来收拾好,我去见李星云。”丢下一句话,李嗣源便匆匆离开了。 ······ 训完话之后,苏铭让玄冥教的其他人出去把守,只留下孟婆。 看到眼前之人,他心里感慨万分,不管看到多少次,孟婆的易容术依旧让他叹为观止,“孟婆,玄冥教现在还有多少人?” 孟婆恭敬地回道,“只要殿下需要,玄冥教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不良人这个传承了三百多年的组织做后盾,玄冥教自然不会缺人,不过那指的都是底层的小喽啰,精英层次有一技之长的人还是不多的,这年头,哪都缺少人才。 她刚说完,后院里的张子凡他们也陆续的出现在这里,张子凡打着招呼,“孟婆前辈,别来无恙啊。” 孟婆打量着他们几人,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铭,淡淡说道,“原来是张天师,失敬失敬。” 说实话,她已经有点佩服苏铭了,当初她本以为苏铭取代李星云,很快就会被熟悉的人戳穿,暴露身份。 出乎意料的是,这家伙非但没有被戳穿身份,还混的风生水起,把李星云的朋友全都拐下山给他帮忙,这手段心思,着实不凡。 换做一般人,可没这么大的胆量把这些人放在身边,万一被戳穿,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过,再坏,也不可能比这更坏了。 李星云是什么货色,不良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原本孟婆还很同情李星云,毕竟这小子的命运实在是太坎坷,注定要背负沉重的命运。 现在来了个以假乱真的替身,把他不想要的东西全都重新背负了起来,光是李星云带兵的消息就让一些不良人激动了。 大唐灭亡了这么久了,受到袁天罡的影响,不良人内部根本不认李存勖建立的后唐,只认李唐血脉,现在,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丝复兴的曙光。 种种心绪在脑海中浮现,孟婆暗叹道:大帅,你真是下了一步好棋啊。 在她打量众人的同时,其他人也在打量着她。 尤其是李存义,在他的感知中,这个看起来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老妪进给了他极大的压迫感,他甚至有种直觉,若要真的动手,他打不过此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孟婆的对手。 带着玄冥教宣誓之后,孟婆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于是她便准备离开,“殿下,老身还要安置玄冥教教众,就不再叨唠殿下了。” 苏铭点点头,“孟婆,请便。” 随后,孟婆屈身行了一礼,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众人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李星云。 这下子,苏铭有些纳闷了,“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张子凡一脸凝重的说道:“李兄,这个孟婆好强啊,就算是我的五雷天心诀和至圣乾坤功已经小成,都不是她的对手。” 陆林轩点点头,很是认同,“对啊,师哥,有这样一个高手保护,终于不怕李嗣源对你下手了。” 这话倒是让苏铭哭笑不得,给李嗣源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对自己出手。(除非袁天罡挂了。) 就在他刚要说话的时候,一道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随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前面,“臣李嗣源参见殿下。” 苏铭眸光一凝,便看到李嗣源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恭敬地行礼。 看到李嗣源的那一刻,张子凡眼睛瞬间红了,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厉的杀机,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杀父仇人。 陆林轩和李存义皆是一脸警惕,如临大敌。庭院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好在,张子凡理智尚存,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只是死死地盯着李嗣源。 第25章 愤怒的张子凡 孟婆刚刚才走,李嗣源就来了,有意思,看来他急了,苏铭心中暗笑,表面却是一副冰冷面孔,“李嗣源,你来干什么?” 李嗣源仍旧低着头,沉声道,“殿下驾临洛阳,微臣忙于政事,并非不见,而是难以脱身,还请殿下恕罪。” 苏铭冷哼一声,给张子凡一个安慰的眼神,“我来洛阳半个月了,与你只见过一面,这半个月以来你究竟是忙于政事,还是在铲除异己,谋夺晋国大权?” 然而,这诛心的言辞并没有让李嗣源感到触动,他面色如常,不卑不亢的回道,“殿下言重了,微臣一心为国,怎会做出如此僭越之举,还望殿下明鉴,我今日前来,是想请殿下入住皇宫,以便筹办登基大典,昭告天下。” 寥寥几语,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袁天罡,真的有这么厉害! 之前苏铭多次去见李嗣源,都被挡在门外,没想到袁天罡一来,他就被吓得登门请罪,还要举行登基大典,助他称帝。 这时,众人都看着苏铭,期待他的回应,他们当初跟着苏铭下山,为的不就是助他称帝?只要他答应下来,一统天下将变得更容易。 这是何其诱人的一件事? 然而,苏铭的回答却让他们失望了,“李嗣源,之前我找你,你百般推诿,避而不见,现在想起来请我登基,你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这个回答令李嗣源感到惊讶,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拒绝称帝的诱惑?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这小子是要提条件。 一阵憋屈感涌上心头,请你当皇帝你都不当,还要提条件,以此来拿捏自己,简直岂有此理。 他脸色一僵,咬牙切齿的说道,“之前是微臣失礼,怠慢了殿下,还请殿下降罪。” 李星云,你等着! 等你进宫,我再慢慢收拾你! 苏铭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言不由衷和不甘不愿,但,那又如何? 现在是他急着请自己登基,而不是自己要登基称帝,以前,他是客,有求于李嗣源,现在他掌握了主动,李嗣源就只能陷入被动,任他提要求。 苏铭淡淡一笑,朝众人挤了挤眼睛,“降罪就免了吧,昔日梁国的玄冥教弃恶从善,已经投靠在我麾下,以后,你不得再对他们出手,明白吗?” 李嗣源心知,他这是要把玄冥教洗白,收为己用。 虽然他很想阻止,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低头,捏着鼻子答应下来,“殿下放心,既然玄冥教已经投靠于殿下,微臣自然不会继续追杀他们,明天我就命令通文馆停止对他们的追捕,殿下可以安心了。” 苏铭满意的点点头,又提了一个条件,“好,既然如此,我原谅你。接下来,咱们谈谈入宫的事吧,我可以入宫,但他们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李嗣源淡淡的瞥了张子凡他们一眼,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这几个人,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收拾。“殿下放心,洛阳皇宫空旷许久,守备不足,殿下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让他们担任禁军统领,统帅禁军。” 苏铭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可以,你想的很周到,就这样办吧。” 听到这个回答,李嗣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询问道,“殿下,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入宫,如何?” 苏铭摇摇头,“不急,今天时辰也不早了,等我们收拾收拾,明天再入宫。” 听到这句话,众人嘴角一抽,太阳才刚出来,这就时辰不早了? 只要他答应入宫,一切都好办,李嗣源直接答应下来。 这时,他才有空与其他人交谈,跟李存义打招呼道,“五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存义翻了个白眼,不买他的账,直接出言嘲讽,“李嗣源,免了吧,我离开通文馆快十年了,你可是高高在上的晋王,我可当不起这个称呼。” 这点嘲讽,李嗣源并不放在心上,笑道,“怎么说我们都是义父的义子,多年不见,更应该好好亲近亲近,何必这么见外。”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张子凡和陆林轩。 “子凡这么快就成亲了,义父真是倍感欣慰啊,只可惜那时候我政务繁忙,不能亲自前去,只能派人送上一份贺礼,如果你爹能亲眼看到,不知道有多高兴。” 寥寥几语,一下子就挑动了张子凡的神经,旁边的陆林轩连忙将他拉住,生怕他冲动。 张子凡紧紧握住手中的折扇,额头青筋暴起,恨声道,“李嗣源,我们之间何必说这些话,总有一天,我会找你报仇,血债血偿。” 李嗣源眼睛微眯,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好,我等着那一天,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眼见着张子凡快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苏铭连忙喝止,“够了,李嗣源,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先退下!” 李嗣源朝着张子凡露出得意的笑容,拱手行礼,“微臣遵命。”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此时的张子凡脸色涨红,心里憋着怒火,想要发泄却又无处发泄,一掌将院子里的凉亭柱子打断。 木质凉亭失了支撑的木柱,顷刻间倒塌。 面对杀父仇人,能保持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苏铭也只能苦劝:“张兄,冷静,李嗣源在激怒你,不要上他的当!” 这一掌,似是将他的怒火倾泻,让他的气消了不少,没等其他人说话,张子凡就回到房间。 其他人想要更上,却被苏铭拦住,“现在你们去毫无益处,还是我去开解开解他吧。 众人见状,只能作罢。 房间内,张子凡躺在床上,一脸的闷闷不乐。 苏铭走进门,来到桌子旁坐下,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张兄,谢谢你刚才看在我的面子上忍下了。” 张子凡闭着眼,充耳不闻,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见他没有反应,苏铭反倒不急,缓缓向他解释其中的原因,“李嗣源之所以挑衅你,是因为他急着要对付我,跟袁天罡所为可是如出一辙,你可不要中计了。” 第26章 入主皇城 听到这话,张子凡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直勾勾的看着苏铭,“我知道李嗣源在激怒我,但你说他跟袁天罡一样是什么意思?” 果然,还得抬出有分量的人才行啊。 苏铭心中暗笑,便向他解释,“李嗣源今日来这里,请我入宫,不仅仅是因为孟婆到来,更是因为袁天罡的威胁。” “如若不然,他不会这么着急,自从李克用死后,他一直都在铲除异己,妄图掌控后唐大权,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 “他巴不得我不登基,不入宫,这样他就能掌控朝廷了。但袁天罡的到来打破了他的计划,所以,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对付我。” “有袁天罡在,他不敢对我动手,所以,他只能对付我身边的人,你,明白吗?” 听完他的解释,张子凡恍然大悟,“原来他激怒我,是为了对付你?” 那不是废话,身为主角团的同伴,怎么可能不替主角挡刀子? 当初在朱友贞那里走过一遭,现在一样如此,苏铭暗自吐槽,继续回道,“他不敢明面上对你们下手,只能逼迫你们对他出手,届时我要救你们,必然会对他让步,答应他的条件,一次,两次三次,这样下去,即便我登基,也很快就会沦为他的傀儡。”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暂时忍耐,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等时机一到,就是李嗣源的死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任这样的家伙窃据高位,鱼肉百姓。” 随后,他看着张子凡,一脸凝重,“我相信,只要我们兄弟齐心,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之前,是你们一直在支持我,现在,该轮到我支持你们,那一天,不会太久。”话语中洋溢着自信和坚韧。 似是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张子凡心中的阴郁顿时消散了大半,都走到这一步了,忍一忍又能如何? 他点点头,很是信服的说道,“好,我相信你,如果要杀李嗣源,请务必让我亲自动手,我要用他的人头祭奠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这样的要求,苏铭怎么会拒绝,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好,我答应你!现在跟我出去吧,别让师妹她们再担心了。” 闻言,张子凡脸上浮现出一抹晕红,竟有些不好意思。 ······ 当李嗣源回到通文馆时,李存礼连忙迎了上来,“大哥,怎么样?李星云答应了吗?”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张阴沉的面孔,李嗣源没有回答,而是径直入了大厅,坐在主座上沉默了片刻,神色渐渐归于平静,“李星云答应明天入宫。” 李存礼心中大喜,高兴地说道,“太好了,宫里面我已经安排妥当,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掉我们的耳目。” 他的话让李嗣源更觉烦躁,他摇摇头,有些意兴阑珊,“六弟,这些小手段撤了吧,我已经答应李星云把禁军统领的位置交给他,并且不再追究玄冥教的事,宫里不用再安排人了。” 李存礼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不解的问道,“大哥,那小子还不是皇帝,凭什么敢提这么过分的条件? ” 李嗣源瞥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就凭他背后站着袁天罡!” 寂静,无声的寂静! 即便李存礼从未见过袁天罡,但他大哥的反应已经告诉他袁天罡有多么恐怖,好吧,有背景,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李嗣源冷哼一声,“那小子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他知道自己背后有袁天罡,所以才敢提条件,这两个条件既不触碰我们的底线,也不侵害我们的利益,所以他笃定了我们不会拒绝。” “六弟,李星云这是要摆明车马和我们在朝堂上斗法了啊。” 李存礼这时候也默不作声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那个家伙了,但他也不会就此气馁,“大哥,晋国是我们的老巢,我们在洛阳经营了这么久,李星云想和我们斗,还早着呢。” 李嗣源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我知道,明天他要进宫,登基大典准备的怎么样了?何时举行?” “我已经差人下去准备了,如果按照古制,大概需要筹备两个月的时间,所以我精简了流程,将时间缩短到了半个月,钦天监算过,下个月初六正是上好的黄道吉日。” 虽然他有时候在政治上表现的比较幼稚,但这些事交给他办,李嗣源还是很放心的,他拍拍李存礼的肩膀,“做的不错,上个月孟知祥送了十个美人,等下你回去的时候挑几个带走。” “谢大哥。” ······ 第二天一早,苏铭就把行礼收拾好了,城南大营的五百契丹士兵也从那里撤走,守在驿馆外。 皇城外,李嗣源带着文武百官前往驿馆迎接他入宫。 之前苏铭来洛阳并未掩饰身份,朝廷大臣们明知道他来了,但李嗣源没发话,他们只能装作不知道,对他视而不见,也就是说,那时候的他是“黑户”。 现在李嗣源迎他入宫,就代表着他正式承认自己大唐嫡脉的身份,以这个身份入主洛阳,昭告天下。 驿馆周围的街道早已被军队清空,百姓们都禁止出门,不许在街上逗留。 李嗣源穿着蟒袍,头戴紫金冠,率领文武百官来到驿馆门前,他望着紧闭的大门,躬身行礼,朗声道,“臣李嗣源恳请殿下入宫!” 随着他话语落下,在场的大臣们纷纷喝道:“恳请殿下入宫!” 大门开启,苏铭背着龙泉剑缓缓走出来,他身后跟着张子凡,陆林轩,李存义,倾国倾城以及孟婆。 他扫视着在场的大臣,双手虚抬,“诸位起身吧。” “谢殿下。” 等到他们起身,苏铭也懒得说些废话,直接对李嗣源说道:“走吧。” 随后,苏铭登上御辇,五百契丹士兵守在周围,朝臣们跟在后面,穿过数条街道,在洛阳百姓好奇的目光中,他们抵达了皇城。 御辇上,苏铭望着眼前的朱红大门,心中感慨万分:自己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第27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吱呀!” 沉重而悠长的推门声响起,尘封已久的皇城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入眼,一股巍峨壮丽的气势扑面而来,庄严肃穆的宫殿,大气磅礴,琉璃瓦覆盖其上,阳光照射,映现出瑰丽的光芒。 跟随在御辇一侧的张子凡他们已然惊呆了,当初,他们在开封的时候,也曾见过朱温的宫殿,虽然开封的宫殿极尽奢华,没有如此雄浑的气势,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像是乡下土财主碰到了真正的贵族一样。 朱温覆灭大唐,将长安城付之一炬,使得初唐诗人们描绘的长安画卷只能存在于梦幻中,世人再难见到。 而洛阳作为大唐两个政治中心的其中之一,反而因为周边地形无险可守而避过了战乱,得以保存下来。 洛阳皇城从唐高宗李治时期就开始扩建,规模庞大,少有比拟,隔壁小日子还派了遣唐使渡海求学,仿照洛阳的图纸建立了一个迷你的洛阳城,一直保存到了后世。 随着御辇进入皇宫,周围的景象也映入眼帘,雕梁画栋,宫廷深深,气象万千,只不过宫中的太监不多,显得宫城空旷,少了许多人气。 很快,他们便来到太极殿之前。 苏铭走下御辇,顺着白玉栏杆一路向上,一步步的台阶,法度森严,令人心中敬畏,穿过丹陛,便是正殿。 大殿上,文武百官分成两列站好,李嗣源则站在武官之首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老神在在,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张子凡他们没有官职,无法进入此处,只能随着宫人进入后宫,而跟随在队伍中的五百契丹士兵把守在门外。 苏铭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到龙椅前,宽大的龙椅,上面铺着红色云锦,金色的龙头扶手闪烁着权利的光辉,这便是世人争相抢夺的位置。 看到龙椅,苏铭嘴角勾起一抹笑,并未坐下,而是站在台阶上,俯视着殿下群臣。 “反贼朱温数年前已在开封身死,其子朱友珪,朱友文,朱友贞尽数伏诛,梁国已灭,贼子倾覆。” “我叫李星云,你们很多人应当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是大唐正统嫡脉,昭宗皇帝李晔第十子,李祚的胞弟。” “在不良帅袁天罡的辅佐之下,不良人设计,令朱温,朱友珪父子互相残杀,最终败亡,朱友文更是在我的引导下,死在乾陵当中,使得梁国气势大衰,势力急剧削弱。” “君子之仇,十世犹可报,昔年我年幼,只能逃亡,如今我再度归来,只为复兴大唐,再造乾坤,诸君,可愿助我共创盛世?” 清朗的声音在大殿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官员的耳中。 百官听闻,神色各异,惊讶、兴奋、激动、冷淡、恐惧······各种情绪不断涌现,他们互相对视,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应声,皆用余光打量着李嗣源,等他发话。 站在武将之首的李嗣源看到苏铭竟没有直接坐在龙椅之上,心中很是讶异,当初李克用死后,他可是在第一时间就坐上了晋王的宝座。 后来掌控后唐,进入洛阳皇城的时候,这把龙椅他也曾亲身体会过,虽然坐在上面并不舒服,但却依旧让他迷恋,因为那是权力的象征,是皇帝的宝座。 这小子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镇定,实在令他讶异。 虽然苏铭现在坐上去是无伤大雅,但他并没有登基称帝,也没有正式在百官面前昭示身份,更不是皇帝,若他坐上那个位置,于礼不合,容易遭人诟病。 更令李嗣源惊惧的是,苏铭上来就把朱温父子身死的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以此表明自己的身份,收买人心。 李嗣源心知不能再让他继续说下去,连忙开口,“殿下回归,小王喜不自胜,自逆贼朱温攻破长安,弑杀昭宗陛下,我晋国上下势要为先帝报仇,为此,小王的义父和二弟为此夙兴夜寐,终于攻灭梁国,得偿所愿,还于旧都。” “现今天下,百废俱兴,满目疮痍,殿下回归,我朝廷便可上下一心,再次光复大唐,小王以为,殿下应当尽快登基,安定民心。” 苏铭淡淡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而是推辞道,“梁国之灭,全赖诸位大臣之功,我不过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何以担当此重任?晋王切莫折煞于我。” 小东西,居然还知道三辞三让? 李嗣源心中暗骂,三辞三让是皇帝登基必须走的流程,虽然都知道假的很,但礼不可轻废,尤其是在这混乱的朝局当中更显重要。 随后,他便按照流程,恳请了两次,苏铭才答应下来。 在诸位大臣的目光中,他走到龙椅前,缓缓坐下,至此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毛病。 此前,张子凡他们以为进宫就只是进宫而已,却不知道,朝廷自有朝廷的礼仪和法度,名不正则言不顺。 一个大唐遗孤不可能成为洛阳皇城的主人,唯有皇帝才能入主皇城,太极殿面见百官不过是他登基称帝的第一步。 而做到这一步,苏铭便已经是后唐朝廷真正的皇帝,就差举行登基大典,昭告天下这最后的流程了。 当他坐在龙椅之时,百官齐齐跪下,高声齐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铭再次打量着诸位大臣,心中感慨莫名,仅仅是一个位置而已,坐在这里之后他的感官也不同了,下面群臣的反应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想法,无论他们对自己是怎样看待,无论他们愿不愿意,他们已经成为自己的臣民。 堂下群臣,神色都变化了许多,一个大唐嫡脉称帝带给他们的冲击是巨大的,甚至比当初李存勖称帝带给他们的冲击力更大。 李存勖携灭梁的不世之功悍然称帝,国号后唐,表明是承接大唐,延续以后,以此为法理的支持。 而苏铭登基,靠的是他的一身血脉,靠的是李星云这张皮,在法理上更胜过李存勖,更何况,他也并不是寸功未建,坐收渔翁之利。 这样的皇帝,才更能让人接受。 第28章 女帝的震惊 自古以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现在的苏铭,自然是配不上皇帝这个位置,但谁让他后面有人呢?不良人以及袁天罡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苏铭伸手虚抬,“诸位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不知为何,李嗣源望着坐在龙椅上的苏铭,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恐惧,令他不寒而栗。 随后朝臣们开始商议政事,苏铭老老实实的坐在龙椅上,并没有发表什么见解,贸然插手。 他虽然是皇帝,但在朝堂上并无根基,也没有自己的心腹,贸然插手政事,只会生出变卦,折损自己的威望。 现在,还不是时候。 收拾李嗣源,更排在后面。 ······ 岐国凤翔府。 御座之上,一个穿着大红宫装的女子侧身躺着,一只浑身无毛的白色猫咪依偎在她怀中,女子修长的手指轻挠它的下巴,白猫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女子身材高挑,鹅蛋型脸庞,红绳抹额,盘着发髻,缀满长直金凤冠对钗,后垂一缕发束,美艳动人。 她,便是当今的岐国的女帝。 忽然,一个身影在屏风外禀告:“启禀女帝,洛阳传来消息,李星云称帝了。” 女帝抚摸猫咪的手顿时停住,蛾眉轻挑,璀璨的眸子灿若星辰,眉宇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尊贵与威严。 “你说什么?李星云称帝了?”清冷的声音沉稳而冷冽,仿佛蕴含着沉甸甸的力量。 屏风外,妙成天快速答道,“嗯,昨天,李嗣源带着文武百官前往驿馆将李星云迎入皇宫,然后他在太极殿上称帝了。” 忽然,一阵劲风袭来,妙成天一群翻飞,女帝抱着枚果来到她面前,沉声问道:“怎么可能?他怎么会跟李嗣源混到一起了?” 妙成天白净的面孔上满是纠结,继续道,“女帝,还有另一件事,孟婆率领玄冥教投靠李星云了。” 接二连三的消息,令女帝险些失态,抱着枚果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痛的它惊叫一声,逃离了女帝的怀抱。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事态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女帝秀眉紧皱,有些不知所措了,李星云在洛阳的事她很早就知道了,虽然她很想过去见见李星云,但她作为岐王,身负万民之重,千金之躯不能以身犯险,贸然踏入洛阳,那里是李嗣源的地盘。 一直以来,她都命令幻音坊的探子严密监视洛阳城,一旦有事发生,立即禀告。 半个月过去了,李星云窝在驿馆不出门,她本以为李星云在洛阳只是有事要办,不会在那里久留,甚至可能有求于李嗣源。 但她没想到,李星云竟然称帝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个大炸弹,炸的她不知所措,以她对李星云了解,那家伙不是一直向往闲云野鹤,怎么可能称帝? 可妙成天的消息已再三确认,使她不得不接受这个难以令人相信的事实。她冷静思考片刻,下达了命令,“妙成天,继续派人探查,务必要弄清楚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了,尽量让我们的人接触李星云和他身边的人,取得联系,不惜一切代价!”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令人不敢拒绝。 “属下明白。”妙成天也知道此事有多重要,郑重的点点头,迅速离开了。 待她走后,女帝卸下镇定的伪装,不断地在大殿内来回走动,神色很是烦闷,如果说之前她关心李星云是因为心中那一点点男女之情。 那现在她命人不惜代价的查探便是因为岐国,一个大唐嫡脉称帝带给天下的震动不亚于一场九级地震,堪比昔日李存勖覆灭梁国,公然称帝。 她走到大殿前,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李星云,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洛阳皇城,太极殿。 朝会很快就结束了,有了苏铭在大殿受位称帝的事在前,其他的事都不过是细枝末节,诸位大臣也没有处理政事的心思,草草的结束了早朝。 下朝之后,苏铭在宫中太监的引领下来到后宫。 比起前面巍峨的大殿,后宫就显得清冷衰败许多,随处可见翻新和草木修剪过的痕迹,看到这一幕,苏铭了然:李嗣源虽然掌控了朝廷,但也不敢僭越搬入后宫,自从李存勖死后,后宫一直都是空着,所以才有此衰败迹象。 御花园内,张子凡,陆林轩一行人正在这里喝茶聊天。 倾城叉着腰,额头上插着一支漂亮的花,惊叹道,“到了这里,我总算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皇宫,你说是吧?姐姐。” 倾国一脸赞同,“可不是嘛,比起这里,我们契丹的皇宫简直就像是狗窝,不,比狗窝还不如,哪天,我得让哥哥来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皇宫。” 张子凡摇着折扇,轻笑道,“你们契丹才建国多长时间,这座宫殿已经差不多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哪是你们契丹能比的。” 提起洛阳,就不得不提到一个皇帝,北魏孝文帝拓跋宏。 正是因为他改革北魏的体制,积极融入汉族文化,所以兴建了洛阳城,并迁都,即便是经历了南北朝战乱,大唐的藩镇战争,洛阳城非但没有衰败,反而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越发兴盛,成为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洛阳之地,有四面环山六水并流、八关都邑、十省通衢”之称。 由于洛阳地处中原,山川纵横,西依秦岭,出函谷是关中秦川;东临嵩岳,北靠太行且有黄河之险;南望伏牛,有宛叶之饶,可谓是“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 正在他们谈的兴起的时候,苏铭也来了。“张兄说的不错,哪天由我做东,请你哥哥耶律阿保机来做客,领会领会我们中原的魅力。” 看到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众人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陆林轩埋怨道,“师哥,你怎么才来啊。” 虽说朝会上事情不多,但他们也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散会。 苏铭没有回答他,而是在众人身上扫过,一脸显摆地说道,“刚刚在朝会上,我已经称帝了,现在,你们可以称呼我皇帝陛下。来,先叫一声让我听听。”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涌现出无尽的喜悦,他们没想到,这一刻居然来的这么快,快的措不及防。 第29章 诸君,大唐光复了 他的玩笑,其他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张子凡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疑惑地问道,“李兄,为何这么快就称帝了,不是还未举行登基大典么?” 众人也是一脸疑惑,因为这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苏铭解释道,“当皇帝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名正言顺,我入主皇城首先得需要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必须要得到百官的承认。不然就算进了皇城,也什么都做不成。” “太极殿上,我承认自己大唐嫡脉的身份,而李嗣源顺水推舟,向我劝进,因为这是早晚的事,他根本阻止不了,还不如趁早混一个从龙之功,懂了吧?” 这番解释,众人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快就称帝了。 张子凡皱皱眉头,眸光冰冷,“李嗣源这个家伙真是老奸巨猾啊。” 李嗣源这么一搞,苏铭就不好在明面上杀他了,他现在是皇帝,如果连从龙之臣都杀,百官会心寒,惶惶不安,人心也就散了。 陆林轩问道,“师哥,我们要怎么对付李嗣源?这家伙狼子野心,如此隐忍,肯定暗藏鬼胎。” 苏铭安慰道:“你们放心好了,我现在已经成了皇帝,并不是孤家寡人,要杀李嗣源必须经过缜密的谋划,剪除他的羽翼方能将伤害降至最低,困兽犹斗的道理,你们应该明白。”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定,稳定朝堂的局势,等待登基大典昭告天下之后,收拢地方藩镇的权力,不能让李嗣源将我架空了。” 李存义看了看张子凡,说道,“子凡,星云说的没错,想要对付李嗣源就必须仔细筹谋,一击必杀,不能给他第二次的机会。他在晋国多年,又执掌朝廷大权,麾下更有通文馆效命,这样的人岂是那么好杀的?” “一旦出了意外,三晋大地乃至于燕云十六州将会重新陷入战乱,到时候百姓又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么多年的兵灾祸乱,我看的太多,百姓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在场众人,若论对李嗣源的了解,没有人能比得过李存义,所以他的话,也让众人信服。 苏铭暗自点头,维持住李星云的身份给他带来的助力真的太多了,这种感觉,实在是美妙啊。 “张兄,劳烦你先担任禁军统领,守护皇宫,不要让李嗣源有任何可乘之机,威胁到你们,尤其是皇宫的大门,更是重中之重。” 张子凡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好,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随后,他看向陆林轩,嘱咐道,“师妹尽量和倾国倾城在一起,万一遇到危险还能有个照应,我们刚搬进皇宫,必须要小心。” 紧接着,他又看向李存义,“大哥,麻烦你和孟婆一起整顿玄冥教,挑出一些可用的精英,当做耳目,收集各地的情报。” 李存义曾是通文馆义字门门主,对于刺探情报这些事并不陌生,把这些事交给他和孟婆是最好的。 玄冥教的势力,两人相互执掌,共同监督才不会蒙蔽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向他们表示自己对孟婆并不信任还有对不良人的防备。 虽然他们本来是自己人,但这个时候他必须把戏演好,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李存义也知道他这样做的用意,当即就答应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即刻行动起来,倾国倾城送的五百契丹士兵虽然不多,但把守皇城的大门却是绰绰有余。 经过半个月的赶路,在军营半个月的调教,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已经能熟练地使用中原话,对于张子凡也很是信服,毕竟当初在军营,张子凡可是一个个把他们都打服了。 契丹人与他们的草原先辈一样,都崇尚强者,他们对待弱者会张开獠牙,对待强者会低下头颅,所以张子凡能轻松的驾驭他们。 把守皇宫,隔绝内外交流,这样关键的任务交给任何人苏铭都不放心,但现在无人可用,他只能交给张子凡。 把身边的人都派出去,这样也能降低他暴露的风险,一旦他登基之后,风险就会大大降低。 ······ 长安城之下。 幽森的地宫迎来了不速之客,灯火渐渐燃起,照亮了地宫,潮湿的空气夹杂着腐朽的气息。 袁天罡缓缓走在通道中,来到一处庙宇。 这座庙宇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龙飞凤舞,比洛阳城的皇宫宗庙还要辉煌夺目,婴儿手臂粗的白色蜡烛被点燃,红色帷幔缓缓飘动。 祭台上,一道道灵位高高在上,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 一个个名号,如雷贯耳,历代大唐君王的灵位尽在此处。 袁天罡走到灵位前,在供桌上取出三根香,点燃,插在铜炉之中。 寥寥青烟燃起,弥漫在大殿当中,模糊了他的双眼,“太宗、高宗、玄宗······诸君,大唐光复了,李星云称帝了,三百年了,复兴大唐的机会终于出现了,哈哈······” 沙哑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却无人应答,只余回音寥寥。 袁天罡幽森的眸子泛着泪光,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激动,“陛下,李星云称帝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收拢兵权,铲除异己,收复各地藩镇,挥师南下,大唐将再度复苏。” “那小子虽不是大唐嫡脉,但只要这个李星云他能一直当下去,老臣就给他这个机会。至于李星云,若他能醒悟过来,回心转意,重新背负起自己身上的责任,我不介意让他去当这个皇帝。” 到了此刻,袁天罡还是执着于嫡庶之分,对李星云仍旧抱有期望,毕竟,这是当初昭宗皇帝与他一起选的“天命之子”。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依旧要给李星云选择的机会,即便,他曾经错失过许多机会,让自己失望过许多次。 但嫡子就是嫡子,礼法,宗族之法不可轻废。 祭台上,缕缕青烟缭绕在灵位之上,恍惚间,袁天罡似乎看到了大唐诸帝们在看着他,“诸君,老臣走了,下次再回来,便是天下一统,大唐复苏之时!” 他跪在地上,再三叩首,随即起身离去。 第30章 不伦不类,三观尽碎 洛阳。 张子凡几人分工合作之后,皇城核心之地便被控制起来,他们现在兵员不多,仅仅只能控制宫阙五重里面的最后一重。 入夜之后,众人心潮澎湃,激动万分,迟迟无法入睡安眠。 苏铭则找了一处宫殿打坐练功,代替睡眠,才刚进皇宫,要是真的睡得下去,那心得有多大。 天很快就亮了,宫门开启,沉寂已久的皇城终于复苏。 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陛下,该洗漱更衣了。” 苏铭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显得精神焕发,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从软榻上站起,活动活动身子,方才开口,“进来吧。” 宫门开启,四个宫女走入大殿,步履轻柔,几乎听不到声音,他诧异的转过头,却发现这四个宫女柔柔弱弱,身体纤细,看上去约莫十多岁,应是豆蔻年华。 两人端着托盘走到他面前,恭敬说道,“陛下,请让奴婢为您洗漱。” 看着她们小脸煞白,神色柔弱的模样,苏铭轻轻摇头,“不必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说完就取过托盘上细嫩的柳枝,沾上青盐放在嘴里来回搅动。 他虽然不像李星云那样精于医术,但常年在剑庐模仿他,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不少,在接触的时候他便探查过,这些东西都很正常,没有毒,所以他就放心大胆的使用了。 苏铭的随和非但没有让小宫女放松,反而让她们欲哭无泪,其中一人柔柔弱弱的道,“陛下,还是奴婢来······” 刷完牙之后,他取过茶盅,漱了漱口,“你说什么?” 可怜的小宫女涨红了脸,险些要哭出来,嘴唇翕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说。 当苏铭洗脸的时候,直接愣住了,他看着面前的金盆,惊叹道,“啧啧,真的金盆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真金盆洗手,金盆洗脸啊。 洗脸用的布也不是寻常布匹,而是蜀锦,洗脸的时候丝滑无比,洗了跟没洗一样,洗完脸,刷完牙,他该更衣了。 当皇帝就要有当皇帝的样子,衣食住行都要按最高规格来,一国之君代表的不仅仅是他,更是朝廷的脸面,自然要有相应的待遇。 宫里给他准备的衣服是赤色衮袍,上面绣着五爪龙纹,威严霸气,苏铭摸着龙纹,满意的点点头,穿了三季的衣服终于可以换了。 从今天开始,他的衣服,发饰都要调整,也要留长发,不能随意修剪,天子之尊,贵不可言,岂能轻动。 不过这衣服穿起来非常复杂,饰品非常多,苏铭尝试了几久都没能穿好,只能让宫女帮他更衣。 穿好之后,他试着走几步,稳稳当当,就是不太轻便,练功的时候更不能穿,头上的冠冕更是沉重。 苏铭轻叹一口气,有得必有失,这就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吧。 他摆摆手,吩咐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我出去走走。” 四个宫女面面相觑,又不敢说什么,只能退下。 穿过宫殿走廊,他便来到后宫,这时候,陆林轩她们已经开始吃饭了,有些宫殿有独立的小厨房,并不依赖御膳房,所以她们能在这里做饭。 看到一桌子菜肴,苏铭眼前一亮,“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然而,众人看到他的样子,纷纷瞪大眼睛,“师哥,你这是?” 见他们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衣服上,苏铭讪讪一笑,“还不是宫女送来的,我就试一下,结果贼麻烦,这衣裳太难穿了。” 穿上衮服的苏铭比起以往多出了几分威严,血脉里流传的贵气也逐渐浮现,看上去倒是有了几分皇帝的模样。 不过看到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众人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还是原来那个人,还是原来的味道。 坐上餐桌,陆林轩替他盛来饭菜,苏铭刚要吃,发现袖子太大,非常不方便,他索性一把把袖子捋起来,吃了几口又觉得不对味,又把帽子扯下来,看上去不伦不类。 此时,众人都看呆了,心中皇帝的滤镜也随之破碎,这跟他们想象的皇帝,不一样啊。 张子凡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提醒道,“李兄,你穿这衣服吃饭,不合适吧。” 苏铭毫不在意的说到,“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穿上这衣服我就不吃饭了吗?” 实际上,他是故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这个模样,免得他们见外疏远,现在自己身边无人可用,还需要拉拢他们才是。 陆林轩皱皱鼻子,“师哥,你现在可是皇帝诶,怎么能这么邋遢。” 一连干了三碗饭,苏铭放下碗筷,一脸满足,“师妹,皇帝难道就不是人,难道就不吃饭?要是我当了皇帝还不如以前自在,那这个皇帝当了有什么用啊。” 众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果然,这才是李星云,世上,大概只有他才能放出如此豪言壮语吧。 陆林轩更气了,“师哥,你可是一点皇帝的气度都没有啊。” 大概,苏铭和她想象中的皇帝相差的太远,让她产生了三观尽碎的感觉,事实上,不仅她这样,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感觉。 苏铭嘿嘿一笑,把袖子放下,又将帽子戴上,“张兄,昨晚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张子凡放下碗筷,抹了抹嘴,说道“昨晚我巡查十二道宫门,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只不过这城门可拦不住武道高手,一般大星位以上就能越过数丈高的城墙,指望那些士兵可不现实。” 洛阳皇城,又被称为紫薇城,占地极广,远超后世的紫禁城,光凭张子凡那五百契丹士兵,可守不住如此大的城池,能把守住城门已是极限了。 苏铭毫不意外,毕竟他现在手上人不多,能做到这样也够了,“没事,守不住就守不住吧,只要能把城门看住就行,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我才刚刚在百官面前称帝,李嗣源还没那么蠢,放心吧,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对了,要是见到大哥和孟婆,让他们来找我,我有事要跟他们说。” 张子凡拍着胸脯,一脸自信的说道,“城门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第31章 组建锦衣卫 吃完饭后,张子凡继续巡守城门,苏铭穿着衮服在皇城内闲逛,在御道上,他碰到了早上给他送衣服的宫女,四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整整耗费了一天的功夫,他才绕皇城走完一圈,进了许多宫殿,其中就有比较着名的贞观殿,凌烟阁,长生殿,集贤殿等等。 隋唐时期的宫殿,庄严大气,远比后世的紫禁城等宫殿要高大豪华,一些细节方面自是比不上,但远远观之的气魄却是犹有过之。 晚上,几人还是照旧在一起吃饭,没有碰宫中的膳食。 夜色深沉,苏铭正在集贤殿看书,这里是朝廷收藏典籍之所在,兼有修撰,侍读的功能,不过现在宫中只有宫女,没有太监,所以就免了。 这里的典籍浩如烟海,即便一个人穷尽一辈子的精力也读不完,苏铭看的基本上都是唐朝的史料记载,以及最近一些年来,各地主要官员的变动情况。 等他正式登基之后就要着手参与政事,不能没有准备,虽然史料枯燥无味,不过他看的还是津津有味,尤其是各个藩镇的势力变迁令他叹为观止。 忽的,一阵微风袭来,孟婆拄着拐杖从殿外走进来,当她看到御案前穿着赤色衮袍的苏铭,神色很是惊讶。 这假李星云穿上了龙袍,居然还真的有几分帝王气象,她心知,以后在苏铭面前要更加注意了,帝王可不能轻易怠慢。 从皇子再到皇帝,这之间是天壤之别,无论他的身份是真是假,自己都不能轻慢。 孟婆走上前,恭敬地行礼,“孟婆参见陛下。” 苏铭抬起头,微微一笑,“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陛下。”孟婆起身,缓缓禀告,“陛下,老身与李存义在玄冥教中选出了两千精英教众,他们都是孔武有力的精壮男子,一旦配上武器和盔甲,稍加训练,见血之后便是一支强军。” 听到这里,苏铭便知道孟婆误会了,她以为自己是想组建自己的军队,实际上他目前并没有这个想法,现在还太早了,时机未到。 苏铭没有怪罪,而是问道,“孟婆,袁天罡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启禀陛下,大帅行踪缥缈,老身并不知道他的踪迹,不良人也没有消息。” 苏铭放下手中书籍,端正的坐好,轻咳一声,沉声道,“孟婆,我命你用这两千人重新组建一只秘卫,用于刺探情报,监察百官,他们做的事要比通文馆和玄冥教要更多。不仅要对外,更要对内。” “这支队伍,就叫锦衣卫吧。” 孟婆心中不解,疑惑地问道,“陛下,朝廷有不良人,何必多此一举?” 苏铭摇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眼睛,“不良人是袁天罡的不良人,与我有何关系?李嗣源手下有通文馆,岐王手下有幻音坊,我总要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不然的话,我在这宫城之中就是两眼一抹黑,不知天下事。” 当皇帝可以不问政事,可以昏庸无能,但不能对皇城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因为这是致命的。 就像是明朝的嘉靖和万历皇帝,他们那都是几十年不上朝的主,但朝堂大权依旧掌握在手中,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手中握有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耳目。 刀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寥寥一语,却是诛心之言,涉及到了他和不良帅之间的矛盾,孟婆顿时脸色一僵,不敢多说什么。 此刻,大殿内的气氛也变得凝滞起来。 知道她心中疑惑,苏铭朗声一笑,解释道,“你不必担心,我并不是对袁天罡有意见,锦衣卫的事,你可以跟不良帅说,我相信,他会同意的。” 同时,他心中也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当初在不良人当中,他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子,在孟婆面前毕恭毕敬。 仅仅过了几个月,他就变成了的皇帝,两人的关系也发生了逆转,不论孟婆是否听命于不良帅,她必须要尊重自己所代表的的身份。 这样一解释,孟婆便明白他不是在针对袁天罡,神色也变得缓和,“陛下,老身明白了。” 若是他现在就和袁天罡发生矛盾,不良人夹在中间是非常为难的,甚至很有可能分裂,在不良人当中,忠心于大唐的人不仅仅是袁天罡一个人。 以前,大唐覆灭,袁天罡就代表了大唐,现在,苏铭登基,大唐又有了皇帝,当他们发生矛盾,有人会选择忠君,也有人会选择忠心于袁天罡。 不过,苏铭还没这么脑残,做出还未过河就拆桥的事,要拆,也得等到收拾了李嗣源,一统天下之后。 刹那间,苏铭心思百转,继续道,“组建锦衣卫之事不用急,可以慢慢来,我允许你借用不良人的力量,但锦衣卫必须自成体系,独立于不良人之外。但这件事除了你们不良人之外,不准让李嗣源和其他人察觉。”淡淡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孟婆心中一凛,迅速回道,“老身明白。” 他身边无人可用,这件事只能交给孟婆去做,好歹之前他们也有过一些交情,苏铭可以信任他。 至于李存义和张子凡他们,当另有任用,现在用他们不过是权宜之计,皇城的安全除了自己的心腹之外,他不放心交给任何人。 张子凡他们自然不是自己的心腹,现在他不过是利用他们而已,一旦真的李星云被袁天罡放出来,苏铭可以肯定,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反水。 这一点,他从来不怀疑。 玄冥教剩下的人,苏铭会交给李存义,由他统领,这部分人是他用来吸引李嗣源的挡箭牌,有他们挡在前面,锦衣卫就可以慢慢发育,组建势力。 而且,兄弟相争的戏码也很有意思啊。 想到这里,苏铭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容,“孟婆。没别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不远处的孟婆看到他的笑容,便知道他又在算计着什么,从当初苏铭向她请教易容术这件事,她便知道此人很有心机。 但她没想到,苏铭竟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第32章 李嗣源的算计 孟婆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老身告退。” 夜幕之下,微弱的灯光与黑暗交织出一片光影,苏铭立足其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到底是怎样,令人捉摸不透。 ······ 晋王府。 “启禀圣主,李星云一直在集贤殿读书,并未外出。” 李嗣源听到手下的汇报,心中很是诧异,这小子当了皇帝,居然还窝在书堆里读书,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他眸光一凝,不确定的问道,“他真的一直都在集贤殿读书,没有外出?也没有召集大臣阅览奏折?” 白衣手下把头低得更紧,“王上,我们的人一直都在暗中监视,他确实一直都在集贤殿,只不过我们不敢进入大殿,只能在外面监视。” “我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白衣人喜不自胜,连连叩首,“谢王上。” 李嗣源轻摇折扇,很是迷惑,李星云的动作他有点看不懂了,之前在太极殿上朝的时候,这家伙表现的很安分,但这不过是表象而已。 一个皇帝,是不会允许自己这样的权臣存在,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而且,李星云称帝之后,他也不怕袁天罡了。 昔年,昭宗等诸帝在世的时候,袁天罡都没有对各地的藩镇下手,直接剪除祸乱,因为他知道,这样做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大唐已经光复,除了岐国那一小部分之外,明面上占据了整个北地,可谓是兵强马壮,比昭宗,僖宗时期的朝廷强多了。 在李星云称帝之后,李嗣源才想明白,袁天罡不动自己,是因为想把他留给李星云当磨刀石,让他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皇帝。 但李嗣源又怎知,不需要袁天罡,苏铭早已将他的路安排的明明白白。 在他看来,李星云整日在集贤殿看书,不涉朝政,是因为她无能为力,手下无人,再加上他现在还未登基,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处理政事,对付他,而是等待皇权平稳的交接到他手上。 此时,一动不如一静,等到他正式登基称帝,昭告天下,在世家以及盘桓各地的藩镇们都承认他之后才是动手的机会。 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李嗣源收起手上的折扇,心中已做下决断,“不行,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不能让他有平稳过渡的机会。” 他向来果决,此时更不会犹豫。 虽然李星云是他扶龙庭所立,但突然冒出来一个皇帝,百官人心惶惶,不知所措,他的心腹尚且无虞,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大唐这个旗帜,在百官心中还有多少分量,谁也不知道。 如果这时候皇宫内传出他与皇帝不和,产生矛盾的消息,以此逼迫百官站队,这样一来,他就没有了收揽人心的机会。 说干就干,李嗣源对门外的侍者喊道,“来人,去把礼字门门主请来。” 不一会儿,李存礼匆匆赶来,草草的行礼,“大哥,你找我有事?” “六弟,近几天你在忙什么?” 李存礼擦了擦头上的汗,唉声叹气起来,“大哥,李星云登基大典的时间快到了,我正在准备典礼,没想到精简了许多流程之后,还是这么麻烦,早知道这差事就扔给别人了。” 李嗣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把这事给忘了,好在他的面皮早已超过了常人,转瞬间就恢复如常,笑着道,“你知道李星云最近在干什么吗?” 李存礼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大哥,这事我倒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惹到大哥了?” 李嗣源一脸玩味的说道,“六弟,你绝对猜不到他在干什么?” 这下子,李存礼来了兴趣,“他干什么了?” “这小子除了第一天逛了皇宫之外,其他时间都一直窝在集贤殿看书,很少跟张子凡他们在一起,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与李嗣源一样,听到这个消息,他也很惊讶,“这家伙是转了性子?想从书里学习怎么治国?怎么收拾我们?” 李嗣源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凝重的说道,“六弟,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李星云看似什么都没做,实际上却是在等权力平稳过渡,登基大典一过,估计他就要动手了。” 李存礼摇着脑袋,浑不在意,“大哥,动手就动手,难道我们还会怕他那个白板天子?除了一身血脉,他还有什么?” 李嗣源伸手虚点了他一下,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看你最近是忙糊涂了,一旦权利平稳过渡,天子大义在手,到时候,那些忠于我们的官员们就未必还会忠心于我们了,所以,我们要动起来,要让百官站队,你明白吗?” 李存礼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回道,“大哥的意思是,制造矛盾,在他掌握权利之前分裂朝堂?” 李嗣源哈哈一笑,嚣张的说道,“还是六弟懂我啊,他想要平稳过渡,我就偏不让她如意,相安无事岂是我想要的?即便他是天子,我也要与他斗上一斗!” 李存礼点点头,也同意了他的看法,“那小弟就先在此预祝大哥成功了。” ······ 翌日,苏铭照常来集贤殿看书,却发现大殿门前站着两个穿着文士袍的青年。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个青年见到苏铭,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他们是朝中臣子?苏铭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之前在朝会上,他可没见过这两个人。 苏铭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起身,“起来吧,你们叫什么名字?在朝中是何官职?”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青年回道,“陛下,我们是集贤殿校书郎,我叫杜子明,他叫李韩方,听闻陛下在此阅览书籍,特意前来伴读。” 伴读?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苏铭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朕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朕不需要任何人伴读。” 闻言,杜子明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望着苏铭,目光中无所畏惧,“陛下,晋王殿下知道陛下在此废寝忘食的读书,特意安排微臣前来侍读,还望陛下体量晋王的拳拳忠心。” 话语虽平淡,但明里暗里都是在用李嗣源来威胁他。 第33章 狠辣的招数 苏铭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淡淡的看着两人,“晋王有拳拳忠心,你们有什么?仗着背后有晋王撑腰,在朕面前犬吠?” 杜子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对他的质问不予理会,“陛下,为君者要广开言路,善于纳谏,我等不过是好意前来侍读,陛下为何恶语相向?” 苏铭打量着他们,一脸不屑,“恶语相向?能在朕面前说话已是对你们的恩赐,连朝会都上不了,哪来的资格来侍读?” “你们就在外面待着吧,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进来!” 话音落下,两人面色铁青,苏铭的话着实戳到了痛点,他们的官职太低,虽是清流,却不能参与政事,人微言轻。 两人刚要开口,而苏铭却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直接跨入大殿,大袖一甩,浑厚的内力化作气劲将大门重重的关上。 两人大意之下,吃了个闭门羹。 进了大殿,苏铭脸上的冷漠消散,嘴角玩味之色更浓,他知道这两人来这是为了激怒他,试探他,若是自己愤怒之下出手,此事很快就会传遍洛阳。 还未登基便殴打辱骂臣子,此事肯定会引得士子文人口诛笔伐,名声尽毁。 “李嗣源啊李嗣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坐不住了,我还没正式登基呢。”这两人毫无疑问是李嗣源派来的,没有人背后撑腰,他们连宫门都进不了。 现在洛阳皇宫尚处于戒备状态,严进严出,朝政混乱,校书郎不得皇令,根本进不了集贤殿。 苏铭摇摇头,笑容越发肆意,“可惜啊,他们连成为马前卒的资格都没有,要是想跟我玩,就找个有分量的人来试试水。李嗣源,要是你真把目光放在我身上,那就有意思了。” 随着锦衣卫的建立,有了信息来源,他对洛阳以及周边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只不过锦衣卫建立时间太短,想要知道更详细的信息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不过现在不急,以后慢慢再完善就是,锦衣卫的建立让苏铭有了耳目能够了解宫外发生的事,再加上玄冥教留下的情报网,双方互相交叉,信息更加完善准确。 种种思绪一闪而逝,他便继续沉浸在书海当中。 门外,杜子明与李韩方面色铁青,明明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推开,而他们谁都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 “李兄,怎么办?”杜子明叹了口气,面色很是沉重。 李韩方看了看眼前关闭的大门,摇摇头,“走吧,我们回晋王府复命吧。” 确实,他们的官职太小,分量不够,就算是苏铭把他们收拾一顿,也无伤大雅。 第二天,当苏铭来到集贤殿的时候,殿门已经打开,里面隐隐有声音传出,李嗣源又在玩什么花样? 抱着这样的好奇心,苏铭踏入大殿。 高高的书架耸立,大殿之内数道身影正来回走动,翻阅书籍,还有人推着架梯车,到高层的书架取书。 见到苏铭走进来,在场之人并不惊慌,抱着书籍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你们在干嘛?”苏铭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其中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站出来回道,“陛下,登基大典的日子快要到了,晋王命我们查阅典籍,寻访历朝的礼仪记载,务必要把登基大典办好。” 李嗣源会这么好心? 苏铭狐疑的看着他们,又看不出什么不对,背着手走到另一边,继续看他的史书,整个白天,集贤殿内都有人来回走动,不过这丝毫影响不了他。 在这些人当中,他看到了杜子明和李韩方,不过这两人目光躲闪,生怕自己找他们,两个小卒子,他是半点兴趣都无,索性就懒得理了。 一连三天,苏铭都在集贤殿碰到这些人,他们在大殿翻阅书籍,丝毫不避讳他,一点敬畏的态度都没有,显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很显然,他们能有这样的底气,是因为他们背后的晋王李嗣源。 到了第四天,苏铭踏入集贤殿,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这让他有些诧异,这些家伙到此为止了么? 然而,没过多久,两个穿着绯色官袍的老者找上门了。 “老臣参见陛下。”一见到苏铭,这两人就开始摆谱,只是身体微弯,连躬身都奉欠,以老臣自居,摆明了是要倚老卖老。 虽然心中不悦,但苏铭依旧面色如常,“平身吧。”说着就看着他们,等他们表明来意。 两人倒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陛下,老臣是礼部尚书孔贤文,我身边这位是吏部侍郎颜素臣,此次前来是为了准备登基大典一事,还望陛下准许。” 来正戏了! 闻言,苏铭立刻来了精神,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朕允了,你们继续。” 孔贤文捋了捋胡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晋王殿下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登基大典,为了昭示陛下的天命以及天子威严,我们找到了太宗以及高宗陛下登基大典礼仪的集注,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陛下前去演练,以免到时候出了差错。” 原来在这等我? 苏铭一听就明白他们想要干什么了,登基大典何等庄重肃穆之事,提前预演流程是非常有必要的,届时各地的藩镇和节度使都会派使者前来参加,可不能马虎。 万一到时候他这个皇帝出了差错,可是会失了皇帝威严,被天下人耻笑。 李嗣源从故纸堆里翻出这些东西就是为了现在,至于他想干什么,待会儿就知道了。 面对两位老臣的请求,苏铭欣然同意,于是便放下书籍,跟他们前往演练礼仪的宫殿。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处宫殿,此处名为千秋殿,是太极殿的偏殿之一,苏铭现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上冕服,带上平天冠,腰悬宝剑,长长的衣袖,厚厚的冕服,穿起来十分不自在。 饶是苏铭穿了将近半个月的衮袍,依旧很不适应。 随即,苏铭便在两位老臣的指导下,一遍遍的练习着登基大典的流程,从走路的姿势,到念祭天诏书的语气,声音,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稍微出错,整个流程就要重来。 此时,苏铭才明白,原来李嗣源真正的杀手锏在这。 这招数,果然狠辣! 第34章 登基大典,昭告天下! 如果苏铭真的是李星云,说不定就中招了,可惜,他不是。 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枯燥而乏味,宽大的冕服穿在身上很难透气,不过好在苏铭是大天位的武者,功力深厚,已经可以做到寒暑不侵,这点热度对他倒是没有影响。 若是真正的李星云在这,估计早已经炸毛了,以他松散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种折磨。 整整一天,苏铭都在这千秋殿中练习礼仪流程,从一开始的新鲜到枯燥乏味,再到后来,他已经麻木,但他的依旧无比冷静,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保持理智。 冲着这些人发泄怒火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李嗣源的所作所为都在规则之内,演练登基大典的流程是必须的,任何皇帝登基之前都有过类似的经验,除非是一无所有的草台班子。 只不过,他所经历的演练,时间要长了那么一点点。 如果真的发怒,反倒是中了李嗣源的算计,顺了他的心意。 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帝在登基大典前不遵从礼数,不把朝廷大员放在眼里,传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如果正好在登基大典上出现一些“意外”,毫无疑问,所有的问题都将指向皇帝,使得他丧失威信,在百官中名誉败坏。 这是一个礼乐崩坏的世界,但正是因为如此,才突出了秩序的可贵,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肆意妄为的皇帝,所以,苏铭必须遵守礼法的规则。 此刻,他只能隐忍。 平天冠下,十二冕旒垂下,一颗颗珍珠,晶莹剔透,以五彩线串联,将他的面孔遮盖,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表情。 经过一天的训练,苏铭已经完全适应了冕服,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沉稳大气,自有一番帝王威仪,比之前他不知强了多少。 直到深夜,这次演练才算完成。 千秋殿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陪同在一侧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波及。 一天下来,苏铭半句牢骚的话都没说,一直都在演练。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心里一直憋着火,连在一直严肃要求他的孔贤文和颜素臣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态度,不敢再轻易捋他的胡须。 没能将苏铭逼得破防,孔贤文只能放弃,再继续下去,就太过了,他与颜素臣交换了眼神,缓声道,“陛下,今日演练的效果非常好,后天登基大典就要开始,请陛下明日沐浴焚香,提前做好准备。” 苏铭微微颔首,面前的冕旒没有丝毫晃动,“朕明白,多谢爱卿的教导,朕会牢记在心。”平淡的声音,不含一丝感情。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面带苦涩,这下子,他们是彻底把皇帝给得罪了,不过,有晋王在,他们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颜素臣上前道,“陛下,天色不早了,老臣精力不济,还请陛下允许我先行告退。” 孔贤文也躬身行礼,“陛下,流程就是这些,老臣已经全部教完,还请陛下早点休息,保重龙体。” 这时候,苏铭自是不会跟他们计较,“爱卿今日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吧。” 话音落下,两位老臣迅速行礼,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与他们白天慢悠悠的身形截然不同。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苏铭心中冷哼一声,两个老东西,迟早收拾你们! 随即他转过身,扫视在场的其他人,“时候不早了,你们先退下吧。” 宫女太监们如临大赦,慌忙行礼,“奴婢遵命!”紧接着鱼跃而出,不一会儿,大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呼~” 苏铭长吐一口气,缓慢的气流形成一道利剑在空中射出数米之远,他走出大殿,望着天空的明月,神色冰冷,“李嗣源,你这份大礼,朕收到了。” ······ 很快就到了登基大典的日子,这一天,苏铭早早地起床,寅时刚过,便有宫女来到他的寝宫,替他洗漱,穿衣打扮。 而苏铭也没有抗拒,就像是一个木偶人一样任他们摆布,只要熬过今天就好了。 还是那一套冕服,不知宫女用什么手段清洗过,苏铭穿上后能闻到淡淡的兰花香气,一点尘土异味都无。 穿好冕服,戴上平天冠,腰间一侧悬着龙泉剑,一侧系上玉佩,苏铭整个人的气质也为之一变,浓重帝王威仪在他身上浮现,周围的太监宫女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不一会儿,宫女端上一盘精致的点心,登基大典需要耗费很长时间,一般都会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免得饿的饥肠辘辘,露出丑态。 不过也不敢吃得太饱,万一肚子不配合,出了什么意外,就会在大庭广众下社死,而且还要遭到处罚,轻则丢掉乌纱帽,重则人头不保,这都是无数先辈用血泪换来的经验。 走出寝宫之后,苏铭登上御辇,前往太庙。 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因为李存勖早就死了,所以登基大典省去了许多流程,苏铭带着文武百官前往太庙,在这里祭祀祖先,天地。 黑色大鼎燃烧着熊熊烈火,苏铭从礼部官员手中接过祭天诏书,大声宣读,洪亮的声音在太庙里回荡。 念完诏书之后,他将其丢入大鼎,再取过三根长香点燃,朝着供台上的七座灵位拜了三拜,插上香。 一系列的流程走完,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随后,他带着百官回到太极殿。 太极殿上,朝臣早已再次等候,他们整齐的站在殿堂中央,分成文武两列,比起往日朝会,今日的朝会更加庄严肃穆,臣子们纷纷换上崭新的官袍,有勋爵的大臣则是换上了礼袍,无人敢轻慢。 李嗣源站在百官最前列,望着白玉台阶上的龙椅,双眼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驾到!” 随着宦官唱和,苏铭从后殿走出,缓缓来到龙椅上坐下,此刻,他正式登基为帝,昭告天下。 洛阳城内到处贴满了告示,底层的百姓们也知道了新帝登基的消息,纷纷欢呼雀跃,他们不是为了皇帝而高兴。 而是因为新皇登基,需要大赦天下,减免赋税,这对他们来说算是难得的喜事,怎能不令他们高兴?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而各地节度使,藩镇的使者也早已来到洛阳,等候皇帝的召见。 第35章 报复来的如此之快 太极殿上,苏铭坐在龙椅上,俯视下面的臣子,比起之前他称帝时候百官的神色各异,现在他们皆是一脸的严肃,庄重,看不出喜怒哀乐。 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臣子们调整自己的情绪,接受他登基称帝的事实,不论以后如何,至少现在,苏铭是大唐的皇帝,是天下正统,延续了大唐的血脉,他们必须得承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当他坐上龙椅之时,下面的文武百官立刻拜倒,齐声高喝。 苏铭沉默片刻,淡漠的说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如同走流程一样,诸位朝臣们齐齐回答:“谢陛下!” 冕旒之下,苏铭面无表情,没有丝毫触动,“朕初登大宝,继承大统,延续大唐基业,近日更是夙兴夜寐,唯恐不能振兴大唐,不过,有诸位爱卿辅佐在侧,朕就放心了。” “今日有何事,诸位爱卿可畅所欲言。” 大殿上,诸位大臣们依旧保持着肃穆,但目光却开始游离,没有一个人敢开口,片刻之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百官之中,李嗣源当仁不让的走出来,“陛下初登基,应当减免赋税,大赦天下,以示皇恩。” 这是在向自己示威? 苏铭眸光一寒,对上了李嗣源玩味的眼神,他似乎在说,就算你当了皇帝,又能怎么样?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李嗣源能忍,我也能忍,今天是登基大典,要顾大局,不能闹了笑话! 他移开目光,淡淡说道,“传旨,依旧例吧。”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从旁边走过来,在苏铭身侧轻声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点点头,片刻之后,殿外有侍卫走进来,“启禀陛下,岐王的使者正在宫外等候。” 顿时,他便看到堂下李嗣源的眼神变得犀利,神色也变得僵硬,不过瞬间就恢复平静。 在梁国被灭之后,岐王和晋王就从昔日的盟友变成了对手,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不怎么好。 新帝登基,天下藩镇自然会前来谒见,再不济也会派上使者,不来,就等着被朝廷事后算账吧。 此事关乎朝廷的颜面,那些藩镇也不敢因为这些小事授人口柄。 苏铭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果然,还是要有外力打破均势,他淡淡说道,“让他进来吧。” 大殿内,宦官高声长喝,传得非常远,“宣岐王使者觐见!” 片刻之后,四个人走进大殿,刚进门他们便拜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四人当中,为首的是一个中年文士,他站起身,不卑不亢的说道,“陛下初登大宝,岐王喜不自胜,特命我等前来觐见,并送上贺礼,恭贺陛下千秋万代,圣体安康。” 苏铭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朕很好奇,岐王送了什么礼物?” 中年文士从袖子里取出奏折,开始念诵,“陛下,为了恭贺陛下登基,吾王命我送上玉如意一对,精锐战马三百匹,蜀锦五千段,珍珠一百颗,黄金一万两,美女三名。” 念完,他又继续道,“陛下,岐王封地狭小,物产不丰,还请陛下见谅。” 听到这份礼单,苏铭心知,女帝是下了血本,这份大礼估计把岐国都快掏空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补课,他对于北地各个藩镇,不再是一无所知,岐国的情况他也有大致的了解。 数年前,岐国被梁国袭击,又被晋国蚕食,领土丢失大半,巅峰时期统辖三十余州,现如今只剩下包括凤翔府在内的六个州郡,可谓是缩水了将近五分之四。 当然,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真正的李茂贞远走蜀地,追寻龙泉宝藏的奥秘去了,留在岐国的是他妹妹。 一个弱龄女子能维持这么大的局面,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大殿上,李嗣源听到使者不断念出贺礼,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心中暗骂不已,他就知道岐王不会安分守己。 没想到,她竟然舍得下血本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这下子,他也不得不跟上,小小的岐国都能送出这样一份礼,那他作为晋王,又怎能让人专美于前? 想到这里,李嗣源心中都在滴血,同时他心中也在暗骂,崽卖爷田不心疼,女人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 听完礼单上的内容,苏铭满意的点点头,忽而转向李嗣源,“岐王镇守北地,劳苦功高,又送上如此大礼,朕心甚慰,晋王,你说朕该赏他点什么才好?”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李嗣源面色僵硬,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陛下,岐王忠君爱国,乃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如何赏赐,该由陛下定夺才是。” 此刻,李嗣源知道他不是问计,而是明摆着问自己要贺礼,远在千里之外的岐王都送上了贺礼,难道他这个晋王还不如岐王! 看到他难看的笑脸,苏铭心中的气消了一些,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晋王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如何赏赐,礼部的官员拿个章程,朕要在明天朝会上看到,万不可让忠臣寒心,不然朕饶不了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说完,他便看向朝臣当中的孔贤文和颜素臣,意思不言而喻。 面对苏铭的目光,两人内心一沉,没想到陛下的报复居然来的这么快。 朝廷谁不知道岐王和晋王是死对头,如果他们准备的礼轻了,陛下不满意,如果准备的礼重了,晋王又不爽。 但事已至此,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这本就是 礼部分内之事,再加上今天苏铭正式登基,由不得他们拒绝。 另一边,李嗣源已经打好腹稿,再度禀告,“陛下,小王亦有贺礼奉上!” 苏铭惊讶的笑道,“哦?晋王也有礼奉上?” 低着头的李嗣源牙齿咬紧,心中暗骂,却又无可奈何,“为恭贺陛下登基,晋王府愿送上战马一千匹,黄金三万两,蜀锦一万匹,玉如意一对,珍珠三百颗,高丽美女一百名。” 苏铭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微微点头,平淡的嘉奖了一句,“晋王有心了,不愧是朝廷肱骨之才,来人,给晋王殿下赐座!” 说完,就没了下文。 大殿上,李嗣源不敢置信的望着苏铭,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区别对待,我送了这么多东西,就换来一句赐座。 虽是殊荣,但却比不上真金白银,他亏大了! 第36章 霸气宣言,三圣姬入宫 李嗣源本以为苏铭会像刚才那样,让礼部给他安排赏赐,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讲道理,赤裸裸的针对。 礼部上下都是他的人,多加点赏赐不过是动动笔的事。 可他没想到,苏铭居然这么不讲武德,连回礼的赏赐都不给! 此刻,他隐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拳头紧握,手指泛白,即便是如此,他也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皇帝不给赏赐,他总不能明着要。 这个亏,他李嗣源吃定了。 这时,殿中的大臣脸皮抽动,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难得看了一出戏,晋王,吃了个哑巴亏啊。 就在此时,又有小黄门来他身边禀告,苏铭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片刻后,一群使者走进大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苏铭打量着他们,目光中蕴含着惊讶,没想到这些使者居然撞到一块去了。 看了一眼,他便收回目光,淡淡说道,“从前往后,依次介绍吧。” “启禀陛下,我是楚王的使者,为了恭贺陛下登基,吾王派我送上夜明珠一颗、百年人参十株、五百年何首乌一颗、黄金五万两!愿陛下万福金安,春秋鼎盛。” “启禀陛下,我来自蜀地,代替吾主蜀王送上蜀锦十万匹,珍珠五百颗,珍惜古玉十枚、玉璧三对、黄金五万两,美人一百名,祝陛下龙体安康,福寿延绵,万寿无疆!” “启禀陛下,我代替吴王向陛下问好,并送上精铁一万斤、黄金三万两、玉璧一对,古玩字画三箱,美人五十名。” ······ 除了三位王侯,剩下的便是各地的藩镇,他们也派人送上贺礼,都是些珍稀的东西,论其价值自然是比不上几位王侯,不过表达了心意,也算是不错的了。 听完他们的贺词,苏铭再度吩咐礼部官员拿出章程,拟定回赠的礼物。 每次使者念完贺词,苏铭都会注意李嗣源的表情,若是之前,他送的礼算得上是珍贵,不过这次各地诸侯送上贺礼,他的礼混在其中倒也算不上是稀奇了,甚至比不上蜀王送来的礼物。 在这个过程中,李嗣源的脸逐渐变得阴沉,好像谁欠了他钱一样。 看到他这副表情,苏铭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李嗣源,这才刚开始,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进账几十万两黄金,这还是不算上战马以及各种物品。只能说,不管什么时候,有钱的始终是有钱,没钱的一直是底层的百姓而已。 不过,每个送礼的诸侯乃至藩王他都准备回礼,偏偏漏掉了晋王,朝中有心之人已经在暗暗警惕,这算是一个微妙的信号,朝堂之争,即将开始了。 此时,大殿上,各地藩镇以及诸侯的使者差不多快要到齐了。 苏铭从龙椅上站起来,单薄的身形却有着难以形容的帝王威严,压得众人心中惴惴。 他扫视殿下臣子,朗声道,“朕乃大唐嫡脉,幸上天眷顾,祖宗之灵,遂乗逐鹿之秋,致英贤于左右,今文武大臣,有司众庶合辞劝进,尊朕为帝,以主黔黎。” “此天命所至,复归于唐,尔等回转之后,可告知汝主,朕即登位,天下将混元一统,再现开元盛世,大势之下,皆为尘土,勿谓言之不预也!” 平淡的话语在诸位使者心头炸开,如同平地惊雷,震动心神。 这不仅是宣言,更是警告。 谁也没想到,新帝登基大典之后的第一句致辞,便是如此强势,毫不掩饰他的意图,更不怕天下诸侯忌惮。 大殿上,李嗣源眸光更加阴冷,他知道,这句话不仅是对诸侯使者说的,更是对他说的,加上他之前的动作,这是明显的挑衅! 不过,下一刻,他露出了无声的笑,这样,才有意思啊! 如果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太过废物,岂不是很无趣? 诸位大臣还没有从刚才的话语中回过神,苏铭便宣布了朝会结束,率先离开,留下一众心思各异的使者和朝臣在原地发愣。 随即,百官陆续退场,使者也被侍者领出宫,带到驿馆招待。 ······ 终于能把这衣服脱了! 苏铭回到后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厚厚的冕服,穿在身上十分憋闷,即便他已寒暑不侵,依旧觉得难受,怪不得这玩意儿后来被废除了,实在是不合时宜,被时代淘汰是理所当然的事。 “师哥,你发大财了呀。”大殿里,陆林轩看着眼前亮闪闪的黄金和珍珠,都看花了眼,也舍不得挪开。 女人,就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苏铭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一口大箱子上,微微一笑,大方地说道,“师妹你想要什么随便挑,不用跟我客气。” 陆林轩脸上浮现出一丝晕红,“师哥,这不合适吧?”虽然面上满是不好意思,但目光却直勾勾的看着那些珍珠玉石,舍不得放开。 “没事,你随便挑。” 话音落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子凡便走入大殿,盯着苏铭看了一阵,随即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吧。”苏铭斜坐在原地,抬了抬眼皮,笑呵呵的说道。 等张子凡起身,看到苏铭无所无谓的神情,严肃的面孔登时绷不住,大笑不止,“李兄,你还是没变啊。” 苏铭故意叹了口气,“怎么?难道你非要每次见到我磕头才觉得好?” 张子凡心中顿时浮现出浓浓的感动,这就是他的兄弟啊,怎么都不会变! 看到张子凡的神情,苏铭心中暗自发笑,面无表情的吐槽道,“那龙袍可是差点没把我闷死,又厚又重,下次再也不穿了。” 张子凡再次大笑,两人之间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和谐的氛围,“李兄啊,你知道天下多少英雄豪杰费尽心机就为了那一身龙袍么?给你穿,你还不乐意了。” 苏铭翻了个白眼,“要不这皇帝让你来当?” 张子凡在第六季确实当了皇帝,可惜的是,他这个所谓的天道代言玩崩了,燕云十六州自此也脱离中原数百年,直到那个放牛娃一路崛起,才重新回到中原。 话语一出,张子凡不禁生出了几分微妙的感觉,一时间哑然失笑,没有说话,走到那些礼物箱子前打开,嘴里还啧啧不断,一副惊奇的模样。 忽然,他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苏铭,“李兄,他们送过来的那些美女,你打算怎么办啊?”说完,还朝他挤眉弄眼,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说到那些美女,苏铭倒想起来了,今天诸侯藩镇送过来的美女加起来差不多有几百个。 这下子,不用在大费周章,在民间选秀了。 虽然苏铭心中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张兄,要不我分你几个?咱们是兄弟,你多替我分担一下?” 张子凡眼前一亮,刚想说话,却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只觉一阵杀气逼来,转过头,却看到陆林轩满是怒火的面容。 “张子凡,你今天要是敢答应,我饶不了你!” 随后,两人开始打闹,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在他们打闹的时候,一个太监走到苏铭面前,“陛下,岐王送来的三位美女想要见您,说是有要事禀告?” 苏铭挑了挑眉,女帝有事找他? “走,过去看看!” 很快,他就到了一处宫殿,打开大门,却见到三个熟悉的身影——女帝把三圣姬给他送来了! 第37章 欲擒故纵,获得小李飞刀 之前,他还在奇怪,为什么女帝会给他送美女过来,没想到她送来的居然是幻音坊九天圣姬中的,妙成天,玄净天,广目天。 三个美女,姿态各异,武功不俗,称得上难得的美人,不过,这三人跟李星云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他不担心会暴露。 “好久不见,女帝最近如何?” 妙成天与其他两人对视一眼,侧身行礼,“陛下万福金安。” 苏铭摆摆手,温和的说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见外,对了,女帝找我有什么事?” 妙成天她们来洛阳便是为了此事,连忙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 拿到信封,苏铭打开,快速阅览起来,清秀的字迹夹杂着几分凌厉,女帝来信主要是想询问他的近况,以及不良人的事,顺便把玄净天三人送给他当手下,以后方便联系。 很快,他便看完了这封信,苏铭眉头紧皱,犹豫要不要把之前忽悠张子凡他们的话再说一遍,与张子凡他们不同的是,女帝虽然对李星云怀有一丝情愫,但并不多,而且她现在是岐王,会考虑更多的利益得失。 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话能否令女帝心动,让她成为自己的助力。 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妙成天三人眼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担忧,她们三人来洛阳就是提前为女帝探路。 苏铭思考片刻之后,终于做了决定,他打算隐瞒缘由,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机,在他的计划当中,女帝是要来洛阳的,现在说了,会打乱他的节奏。 随即,他紧皱的眉头舒展,面色恢复平常,把信递给她们,毫不藏私的说道,“这是女帝给我的信,你们看看吧。” 三人接过信纸,一目十行,她们看完信,立刻跪倒在地,表达效忠之意,妙成天是三人中的大姐头,主动开口道,“陛下,女帝将我们送给您,我们从此就是陛下的人了,以后若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姐妹三人绝无二话。” 苏铭笑了笑,伸手将她扶起,“你们不必如此,女帝于我有恩,我李星云又怎么会是恩将仇报,夺人所爱?你们是她的得力心腹,情同姐妹,留在我这里也无关大局,此间事了,你们就赶紧回凤翔府吧。” 看似拒绝,实际上却是欲擒故纵,他笃定三人不会违背女帝的命令,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将她们收服。 果然,三人如他所料,再次跪倒在地,表示臣服。 苏铭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的说道,“唉,好吧,既然你们坚持,我也只好答应了,以后若是你们不想在我这,那就提前说一声,到时候我好送你们回去。” 闻言,三个女人心中感动不已,李公子还是那个李公子,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随后,苏铭亲自写了一封信,让她们派人送往凤翔府,信中所言,无关秘密,简略的回答了一下女帝的问题,没有提及不良人,并邀请她来洛阳做客。 信写好,三人急着传达,就告退了。 大殿内,苏铭负手而立,眸子里满是戏谑,以女帝的心思,这封信他看了,一定会起疑心,因为他看似回答了女帝的问题,实则通篇都是废话,毫无意义。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会让她以为自己是在求援。 因为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李星云称帝的原因,她知道这是袁天罡的安排,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还蒙在鼓里。 这个问题,苏铭打算亲自让她自己来求证,为了李星云,她一定会来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有种成了大反派的感觉。 主角之所以是主角,是因为主角的身边总有一群可以信任,不计代价帮他的伙伴,而反派,总是对身边的人不信任,自始至终都是孤家寡人,很少有知心的朋友。 而苏铭现在做的,正是将李星云的一切都慢慢篡取,从他的身份,再到他的地位,他的朋友,他的未来和过去。 就在此时,他脑海中响起一阵熟悉的机械声音,【假李星云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七十,奖励:小李飞刀。】 熟悉的环节又来了,苏铭好奇的是,这次奖励,是因为他之前在太极殿上表现出的隐忍和睚眦必报,还是这次的虚伪心机? 杂乱的思绪闪过,他摇摇头,心中默念:领取系统奖励。 下一刻,一阵关于暗器的感悟浮上心头,其中包含了小李飞刀的锻造方法,以及种种暗器的手法,令他的武道感悟也提升了不少,更是让他看到了大天位之上的境界一角。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小李飞刀,不是暗器,而是明器,超乎了暗器的层次,即便是武功高于李寻欢的上官金虹也躲不过这一刀。 堪称天下一绝,不过,小李飞刀威力大小,取决于人,而不是武功,在吸收感悟的过程中,苏铭的手指也变得更加灵活。 想到现在自己正好姓李,苏铭不禁哑然失笑,技多不压身,有了这门武功,对付李嗣源他就更有把握了,甚至面对袁天罡,他都有了一战之力。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苏铭始终都记得,武力才是自身的根本,没有强大的武力,再高的地位也不过是等闲。 ······ 然而,苏铭不知道的是,洛阳皇宫内的最高处,一道漆黑的身影正俯瞰着整座皇城,此人,便是不良帅袁天罡。 大唐皇帝登基昭告天下,如此盛大之事,他又怎么会缺席,从一开始,他就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微风吹得他衣衫猎猎,幽森的眸子也浮动着冷光,“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走上这条路,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再造山河,就看你自己了。” 袁天罡抬头望着天空,仿佛透过天幕看到了闪耀的群星:“执棋百年,终于出了一个变数,李淳风,当年那一卦,我可是牢记在心,如今看来,天道变幻莫测,你我早已深陷其中。” “现在,虎已归山,不知真龙何时才能出海,李星云啊李星云,你可不要让本帅失望啊。”沙哑的声音消散在风中,人却已消失不见。 第38章 出口恶气 寅时刚过,宫中鼓声响起,大门在禁军的控制下打开,百官随之进入。 一大早,苏铭便起床洗漱,换上了朝服,之前,他不接受宫女,因为不习惯,但是冕服和朝服又是非常复杂的衣服,一个人穿,至少得折腾半个时辰才能穿好。 索性,他便放弃了,这玩意儿实在太麻烦。 不过除了早晨洗漱和换衣服之外,其他时候宫女都无法近他的身,他知道里面肯定有李嗣源的人,所以他一直在防备。 不过现在,他可以安心的接受宫女的伺候了,有幻音坊三圣姬在,他大可安心将这些事交给她们。 在岐国的时候,她们也经常伺候女帝,早就轻车熟路了。 鼓声三响,朝会正式开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铭穿着黑色龙袍,端坐在帝位之上,“众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朝臣们手持笏板,缓缓起身。 他轻咳一声,开始点名,“孔爱卿,昨天诸侯使者送礼,你草拟的回礼名单准备的怎么样了?” 被叫到名字的孔贤文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妙,但又不能躲避,硬着头皮站出来,“启禀陛下,礼部草拟的名单已经完成,恳请陛下御览。” 说完,就从袖子里取出奏折。 站在一侧的小黄门机灵的跑过去,将奏折拿过来,呈交给苏铭。 他拿过奏折打开,一行行文字映入眼帘:“封岐王为镇北大将军,赏黄金万两,蜀锦两万匹,珠宝十箱,美女五十名,封晋王为定武大将军,赏黄金三万两,蜀锦十万匹,珠宝五十箱,美女两百人。” 昨天在朝会上,他故意略过李嗣源,没想到这两人不顾他的意思,还把李嗣源加上去,看来是铁了心要跟李嗣源一条路走到黑了。 苏铭放下奏折,冷冷的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孔贤文,犀利的眸光犹如刀刃一般,摄人心魄。 察觉到苏铭的眼神,孔贤文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把皇帝得罪死了。 如果说之前的事尚有挽回的余地,那现在便是真正的斗争,收了人家的好处,他已经是晋王的马前卒了。 然而,苏铭的一句话,令他震惊了,“朕听说,孔爱卿出身于孔圣世家?” 无论在哪个朝代,孔子世家在士林当中都占据极高的地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举孔圣后裔大旗他们代表着天下读书人。 之前在孔贤文和颜素臣两人身上吃瘪之后,苏铭便下令让玄冥教打探他们的消息,得知了许多消息。 孔贤文,出身孔子世家,是现今孔家之主的亲弟弟。 颜素臣也大有来头,他是颜回的后人,更是玄宗时期着名书法家颜真卿的嫡系子孙,在文人之中名望极高。 这两人加起来,可以代表天下读书人,这也是他们敢如此行事的底气。 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苏铭根本不在意什么读书人。 孔贤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老实实的回道,“陛下,老臣确实出自孔圣一脉。” 苏铭嗤笑一声,把奏折摔在地上,“孔圣一脉,好大的名头,连忠义都不知是何的孔氏族人,你吃的是朝廷的俸禄,又不是诸侯的俸禄。” “历代以来,即便是在玄宗时期,也从未有过如此赏赐,将军勋位,说给就给,你当这是大白菜?是随便给的吗?”- “如此厚赐,你把朝堂武将们置于何处?把正在边镇杀敌卫国的士卒们置于何处?他们拼死拼活都换不来几口军粮,你们大笔一挥,勋位随意赏赐,最终俸禄还不是要朝廷来发!”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掷地有声。 孔贤文和颜素臣互相对视一眼,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之前的试探,他们以为皇帝是一个顾全大局,顾面子的人,就算是对这份奏折不满意,最多也就是打回去重做。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登基之后的第一天,苏铭就露出了獠牙,丝毫不顾及君臣颜面和朝堂的和气。 怎么办? 只能乖乖认错呗。 孔贤文和颜素臣不约而同的跪在地上,恳求苏铭的原谅。 站在一侧的李嗣源脸色也非常不好看,这一幕在他的预料之外。 但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勋位之事本就敏感,皇帝抓住这个疏漏,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针对他,而是逮住这个点狂喷,不好插手。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大臣们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更没有人敢站出来劝谏,直面苏铭的怒火。 苏铭冷冷的盯着孔贤文,寒声道,“拿回去重做,这么大年纪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下次再出问题,可不仅仅是骂几句这么简单了!” 区区小事,还不足收拾他们,苏铭顺势给了个台阶下。 两位老臣再也不敢摆谱,恭敬地跪在地上,“微臣叩谢陛下恕罪。” 苏铭再次出了口恶气,摆摆手,“行了,起来吧,别跪坏了身子。” 此时,李嗣源有些后悔了,他不该授意孔贤文两人这么做。 当初他执掌朝廷的时候,为了拉拢心腹,大肆分封爵位,勋位,忘了现在朝堂上的形势发生变化,想要大肆封爵给皇帝造成麻烦,没想到却被他一眼看出来了。 更可怕的是此事造成的影响,皇帝刚刚除了训斥孔贤文之外,更多的是对武将的拉拢和重视。 勋位多了就不值钱了,他这样做,间接地维护了武将的利益,将会使得武将逐渐向皇帝靠拢,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想到这里,李嗣源便不寒而栗,对苏铭更加忌惮。 经过刚刚的插曲,接下来议论朝政倒是没出什么差错,和和气气,有不对,苏铭驳回再议,合适的,他便点头。 李嗣源也偃旗息鼓,不敢再捋他的虎须。 饶是如此,两个时辰下来,苏铭也有些头昏脑胀。 然而,就在李嗣源以为今天的朝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却冷不丁看到龙椅上苏铭微扬的唇角,让他登时打了个机灵。 不好,这小子又在憋着坏! 第39章 赤裸裸的阳谋,分化离间 巧合的是,苏铭也似乎察觉到了李嗣源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旋即开口,“薛王今天上朝了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朝臣们为之一愣,反应过来后,有大臣回道,“启禀陛下,薛王没有议政之权,若无上谕,不能上朝。” 听到李存礼的名字,李嗣源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各种猜测,以为苏铭要对付李存礼。 可是,苏铭再次让他失望了,他非但没有对付李存礼,甚至还对他进行了嘉奖。 龙椅之上,苏铭嘴角微扬,轻声道,“这次登基大典办的很不错,听说薛王为此事来回奔波,忙前忙后。” “有功之臣,朕从不吝惜赏赐,来人,拟旨,薛王忠君爱国,劳苦功高,特赐薛王黄金万两,蜀锦万匹,玉璧一对,美女五十名。” 此刻,诸位朝臣纷纷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还未消化这个惊天的消息,众所周知,薛王李存礼是晋王李存勖的亲信,陛下为何要赏赐他? 下一瞬,有朝臣反应过来,这是陛下的离间计,这些东西看似是赏赐,实际上却是为了离间晋王和薛王。 好险恶的用心,好歹毒的阴谋! 不,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只不过,中不中计,就要看李存礼和李嗣源之间有多少信任了。 如果他们彼此不心生嫌隙,不彼此怀疑,苏铭的阳谋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是对李嗣源的考验,更是对李存礼的考验。 察觉苏铭的算计,李嗣源瞪着苏铭,眼神无比阴冷,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想出如此恶毒的计谋,上来就针对他的心腹。 可是,明知道这是阳谋,赤裸裸的挑衅,可他还不能阻止。 恩出于上,皇帝要赏赐臣子,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反驳? 更何况,李存礼筹备登基大典是他下的命令,这些日子的奔波操劳大臣们都看在眼里,若是他反驳皇帝,请他收回赏赐,焉知这不会让李存礼多心? 人性,经不起考验,他也不敢考验。 所以,苏铭的赏赐,他不能,也不敢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道旨意通过。 ······ 与此同时,通文馆内,李存礼正抱着美女呼呼大睡,忽然他皱着眉头,打了个寒颤,似乎在梦里遇到了可怕的事情。 ······ 薛王不在朝上,李嗣源不得不站出来代替他接旨,“微臣代替薛王谢陛下赏赐。” 看到李嗣源捏着鼻子不得不承认的样子,苏铭心中暗笑,李嗣源,你以为这就够了? 他的套路远不止这点,这不过是他离间计的第一步。 接下来,他会给李存礼上朝议政的权利,再将他调到朝堂上,赋予他更大权利,然后经常在皇宫召见他,期间再不断地赏赐。 久而久之,李嗣源就算是不怀疑,也会心生提防。 因为他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当初,他背叛了李克用,踏着李克用的尸体登上了晋王之位。 现在,轮到他,他怎么能不防备。 更重要的是,李存礼,是李克用的亲子,是李存勖的弟弟,按照法统而言,他比李嗣源更有资格继承晋王之位。 薛王不过是一个没有封地,有名无实的王侯,而李嗣源的晋王却是有实打实的封地,而且还是在天下重镇的太原。 李嗣源一死,最有可能继承晋王之位的,便是李存礼。 况且,通过玄冥教教众的调查,他发现,李存礼对于李嗣源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忠心,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 苏铭深深地看了李嗣源一眼,这下回去,他该睡不着觉了。 “平身吧。” 随即,朝会便步入尾声。 临下朝的时候,苏铭再次给大臣们布置了一个任务,想一个合适的年号。 新帝登基,第二年要使用新的年号,不过有时候也会在当年就修改年号,一切都看皇帝的意思。 不过这次,苏铭换了年号之后就不打算再更换了。 自汉朝使用年号以来,每个皇帝登基之后都要改元换制,彰显新朝新气象,有的皇帝不爱折腾,一生就用了那么一两个年号。 而有的皇帝更改年号的频率十分频繁,每一年都要换一个,给朝廷颁布政令造成了极大的不便。(此处可参考女帝武则天,即位之后,每年都改年号,相当的麻烦。) 尤其是在读史书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哪一年,还要用天干地支纪年法去算,年号一改,就要重算,不是一般的麻烦。 这个命令一下达,朝臣们不敢再怠慢,没看到孔贤文他们都被皇帝狠狠的训了一顿,前车之鉴,他们还是不要触碰这个眉头,免得遭受牵连。 ······ 下朝之后,李嗣源没有回晋王府,而是直接去了通文馆,他要给李存礼打个预防针,提前通气,免得出现误会,现阶段,他还是很信任李存礼。 当李嗣源来到通文馆的时候,李存礼正在吃饭,他坐到餐桌上,笑眯眯的问道,“六弟,最近如何了?” 随即,李存礼开始大倒苦水,“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一阵子我一直在忙登基大典,昨天又折腾了一上午,现在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你就放过我啊。” 李嗣源听着他发恼骚,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放心吧,这两天你好好休息,通文馆的事就不必管了。” “或许不久之后,陛下就会对你委以重任,你可要早点准备好。” 前一句还没什么,后一句话却把李存礼吓了一跳,“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嗣源冷冷一笑,“李星云异想天开,居然想要离间我们兄弟俩,今天在朝堂上对你大肆嘉奖,赏赐了不少东西。” 李存礼知道他疑心病很重,连忙放下碗筷,拍着胸脯保证,“大哥,你放心吧,那些东西,我一定不会接受。” 然而,李嗣源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不,那些赏赐,你必须接受,这本就是你应该拿的,为什么不接受?” “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舍得多少。”说完,他拍了拍李存礼的肩膀,笑着说道,“既然皇帝都赏赐了,大哥也不能吝啬,我库房里有不少好东西,等会儿我挑几件让人给你送来,这几日,你确实辛苦了。” 第40章 鱼儿,上钩了! 李存礼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笑着说道,“那小弟就恭敬不从命,谢谢大哥了。”这个礼他不接也得接,不然大哥肯定怀疑他心里有鬼。 李嗣源从椅子上站起来,负手在后,笑容满面,如同弥勒佛一样,“六弟,你是自家人,大哥肯定信你,无论李星云如何拉拢收买,你尽管答应,为兄想知道这小子究竟在谋划什么。” 闻言,李存礼心中惊骇,他知道李嗣源这是要他去到李星云那里当卧底?难道他真的不担心自己背叛他? 但既然李嗣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能答应下来,“大哥放心,一切交给我就是。” 李嗣源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六弟办事,我一向放心,李星云想离间我们兄弟俩,简直是痴人说梦,自从二弟他们几个身亡之后,十三太保也就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在这个关头,我们更要齐心协力,上下一心才是。” “天子要掌握大权,晋国就是他的拦路虎绊脚石,他一定会设法除掉我们,吞并晋国,为了保住义父的基业和你我的荣华富贵,我们必须全力以福,未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说到这,他手腕一翻,折扇轻扬,倒是呈现了几分儒雅的气度。 唇亡齿寒的道理,李存礼自是明白,“大哥,你放心吧,你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完成。” 随即,李嗣源叮嘱道,“人算虎,虎亦算人,通文馆的事情你可以泄露一些给他,让他尝尝甜头,尽量取得他的信任,但要装的像一点,明白吗?” 李存礼心中一沉,看来自己这个卧底是当定了,“大哥,我明白。” 李嗣源拍拍他的肩膀,郑重的说道,“过几日,我会假装跟你闹翻,剥夺你礼字门门主的位置,做戏就要做全套,这样天子才会相信你的投诚。六弟,你放心吧,礼字门门主的位置我先找人先给你兼着,等你回来,这个位置还是你的。” 然而,李嗣源这番解释却难以让李存礼信服,他不禁浮现出一个猜想:大哥真的是在做戏?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吗? 想到此处,细思极恐,他连忙压下心中的悸动,答应下来。 不管李嗣源是在夺他的权,还是真的相信他,要让他做卧底,现在他都必须表示忠心,李嗣源的狠辣手段,他可是知道的非常清楚。 不论如何,李嗣源来这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六弟,我先回去了。” 李存礼连忙起身,殷勤的说道,“大哥,小弟送你。” 李嗣源眯着双眼,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等两人走到门口了,他才开口,“六弟,留步吧,为兄先回去了。” 李存礼抱拳行礼,神色凝重,“大哥,保重!” 通文馆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由四匹纯白色的马拉着,等到李嗣源进入车厢,李存礼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大厅。 此时,看着桌上琳琅满目,色味俱全的菜肴,他已没了用餐的心思,吩咐下人将其撤走后便坐在软榻上陷入沉思。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 ······ 下朝之后,苏铭回到寝宫,立刻就换上了皇帝穿的常服。 铜镜之前,三圣姬之一的妙成天正拿着梳子为他梳头,望着镜子里迥异的面孔,一时间,让他开始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经历。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快半年了,一开始,知晓自己的身份和既定的命运之后,他费尽心机,想要活下去。 后来,苏铭抓住了袁天罡给他的机会,一跃而上,成为了大唐的皇帝,彻底改变了剧情,目前,算是性命无忧,但未来到底怎样走,他依旧还有些迷茫。 首先肯定的是,他必须要活着,其次尽快的完成扮演进度,争取脱离这个世界。但他也察觉到,越是到后面,扮演进度越难提升。 此时的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假李星云还是苏铭了,有句话说得好,面具戴久了,自己都难以摘下来。 不过,人生在世,谁没有戴着面具呢? 就算是横压天下百余年的袁天罡不也是戴着一张面具隐藏在暗中,以天下为棋局,众生为棋子。 没有人能真正的自由自在,逍遥世外。在生存的威胁面前,这都不是问题。 经过这段时间的探索,苏铭有了一个猜测,如果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他最后必定会对上袁天罡,至少要赢了他才能达成目标,无论是武力,还是其他方面。 所以现在,他只能尽量提升自己的武功,当好皇帝,将自己的势力壮大,与其一较高下。 这时候,为他梳头的妙成天娇笑道,“陛下,您现在真是越来越有天子的威仪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将苏铭拉回了现实,他皱起了眉头,轻叹道,“没办法,不得已而为之,无可奈何啊。”言语中充满了无奈与苦涩。 妙成天秀眉挑起,清丽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陛下现在可是天子,有谁能逼迫您呢?”说到这,她佯装不经意间问道,“陛下,妾身冒昧问一句,怎么没看到雪儿姑娘?不是听说她已经复生了吗?” 果然,女帝起疑心了。 这番话,肯定不是妙成天会主动询问的,如果猜的不错,应是女帝示意她问的。 苏铭眉头皱的更紧,面上浮现出浓浓的担忧之色,“我也不知道雪儿怎么样了?希望,她还好吧。” 妙成天心中一沉,知道姬如雪出了意外,但又不敢继续问下去,只能默默地为苏铭梳头。 这时候,苏铭闭上眼,心中暗笑:鱼儿,终于上钩了。 无论是之前的回信,还是现在的回答,他的目标,一直都是女帝。 算算剧情,现在真正的李茂贞应该要从饶疆回来了,一旦他回来接管岐国大权,到时候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他必须趁这个时机把女帝钓到洛阳,将岐国的兵马掌握,以此来抗衡李嗣源。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苏铭一直都很清楚,没有忠心于自己的兵马,天子不过是一个笑话,而他又不能像不良人对付李存勖那样对付李嗣源。 所以,他必须按照朝廷体制内的规则办事。 第41章 破坏规则的代价,年号洪武 破坏规则容易,但建立规则就很难了。 不教而诛是为虐,直接杀掉李嗣源是最低级的手段,真正的手法,不是肉体的消亡,而是杀人诛心。 李嗣源之强,不在他个人的武力,而是他掌握通文馆以及有大量忠于他的士兵,晋国三代人扎根在三晋大地,这里是他们大本营。 李嗣源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杀掉李嗣源,他们还会推举出下一个李嗣源。 五代十国的历史当中,就有这么一位皇帝。 后晋灭亡之后,刘知远趁势驱逐契丹,建立后汉,称帝后没多久就死了。 他临死之前将刘承佑(后汉隐帝)托孤给那些当初和他一起打下江山的功臣武将,刘承佑继位后,这些托孤功臣经常在朝堂上吵闹,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目无法纪,根本没把后汉隐帝放在眼里! 这样的情形,其实与苏铭现在的状况也很相似,刘承佑少年继位,根基不稳,没有属于他的心腹,也没有真正忠于他的大军。 苏铭也同样如此,朝中有李嗣源盘踞朝堂,朝外有诸侯藩镇割据,内忧外患。 后汉隐帝刘承佑和其舅李业等人商议后,决定在皇宫门口设下埋伏,将正要上朝的杨邠(bin)、史弘肇、王章等跋扈大臣一起诛杀并夷灭三族。 与此同时,刘承佑还派人去刺杀镇守邺城的天雄军节度使郭威,郭威闻讯后只得举兵造反。很快,郭威便率领大军杀到了开封,刘承佑也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乱军所杀,后汉由此灭亡。 这一点他就的太差了,比起他的前辈司马懿差的太远,高平陵之变中,司马懿不仅杀了曹爽,更诛杀牵连他的党羽,洛水都为之变红。 刘承佑只杀了为首的大臣,却没有灭其党羽,还漏了郭威,破坏规则,却没有斩草除根,这便是后患无穷。 如果现在苏铭使用一样的手法诛杀了李嗣源,他的党羽还会推举出另一个首领取代李嗣源,除非他想跟司马懿一样掀起“高平陵之变”。 到那时,天下遍地烽烟,山河残破,原本几乎一统北地的大唐将再度四分五裂,到那时,朝廷内讧,势力大衰,藩镇割据,他将成为下一个昭宗皇帝。 直接诛杀李嗣源是下下之策,第六季当中,李星云和张子凡杀了李嗣源却依旧没能坐稳天下,就是因为犯了这样的错误,导致李嗣源的党羽石敬瑭崛起,彻底埋葬了大唐。 所以说,没有足够的政治手腕,坐上这个皇位,要么当傀儡,要么奋力一搏,运气好,杀出个朗朗乾坤,运气不好就跟那位后汉隐帝一样,一波打出gg。 解释了一大堆,只需要明白一个道理,不能将李嗣源的党羽全部消灭,就不要杀他。 同理,对于李嗣源也是如此,他也不能直接杀苏铭,因为这会导致局面失控。 苏铭可以被“病”死,可以“被”战死,可以死在女人身上,就是不能被李嗣源杀死,就算是派刺客也不行,因为他一旦死的不明不白,最大的嫌疑人一定就是李嗣源。 弑帝的名声一旦传出,便失了名义和正统,堵不住悠悠众人之口,届时李嗣源就会陷入被群雄围攻的局面。 在此之外,李嗣源所能做的手段就只有限制他的权利,毁掉他的名声,将他关在权利的的牢笼之中,变成政令不出皇城的傀儡天子。 他的目的,苏铭一直都很清楚,李嗣源三番几次的挑衅更是为了触怒他,让他出昏招,一旦被他得逞,到时候就被动了。 ······ “咚!” 铜钟悠扬的声音响彻皇城,天空万里无云,太阳初升,金色的阳光照在太极殿的琉璃瓦上,折射出澄净的光芒,斗檐飞瓦,丹陛交辉,白玉阑干,光亮耀眼。 自从苏铭登基之后,洛阳皇城一扫之前的冷清与衰败,恢复了威严与壮观。 太极殿。 一上朝,苏铭就开始收作业了。 “关于我大唐的年号之事,诸位爱卿有什么想法可畅所欲言。” 一时间,殿上群臣你看我,我看你,小声议论起来,片刻之后,有臣子站了出来,“陛下乃大唐正统,复兴帝业,微臣以为当以正统为年号,以昭天下。” 好家伙,这年号不错,就是太不详了。 一听这个年号,苏铭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此人名为任圜,乃李嗣源心腹重臣,怪不得李嗣源没发话,他就先开口了。 他刚说完,另一个穿着绯色官袍的朝臣开口了,“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当以弘光为年号,弘者,扩充,奋发也,光者,明亮,照耀,象征着未来。弘光二字,昭示着陛下将重振大唐光辉,照耀四海。” 这人叫安重诲,也是李嗣源的心腹。 这年号也不错,可是南明小朝廷就坚持了几十年,还是被带清给灭掉,还是算了。 随即,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什么德昭、泰安都出来了。 不过,经过苏铭的观察,他发现这些说话的臣子大多都出自李嗣源麾下,武将不说话情有可原,但除了这些武将之外,其他的臣子并不发言。 自始至终,李嗣源一语不发,让手下表演。 然而,他不想说话,苏铭偏要他说话,对于群臣的进言他都没有发表意见,直接询问李嗣源,“爱卿们所取的年号都不错,不知晋王有何高见?” 李嗣源眯着眼睛,看了苏铭一眼,争论这些小事,没有意义,所以他懒得开口,没想到苏铭却主动找上他,真有意思。 “启禀陛下,任大人,安大人他们取得年号寓意都很不错,如何取舍,全凭陛下圣意定夺。”既然苏铭让他开口,他也毫不掩饰的支持自己的党羽。 然而,这些建言,苏铭一个都没有采纳,他看着李嗣源缓缓说道,“晋王,我觉得他们取得年号都差点意思,朕也想了一个年号,洪武,你觉得如何?” 洪武,寓意着洪大武功,有张显武事之威,有此二字,可见苏铭的野心和想法。 闻言,李嗣源亦是深深的看了苏铭一眼,沉声道,“洪武二字寓意极好,陛下才思敏捷,微臣佩服。” 李嗣源都发话了,朝臣们自然不会反对,于是朝廷便定洪武为年号,明年正月开始使用。 第42章 拉拢李存礼,朝堂上的咆哮 “孔爱卿,前两天让你制定的回礼名册准备的如何了?”话音落下,大殿内朝臣议论的声音顿时停息。 孔贤文也早有准备,将奏折从袖子里掏出来呈上去。 苏铭打开奏折阅览起来,这次,孔贤文吸取了教训,各个诸侯的回礼减半,封赏的勋位也都收了回去。 不过,对李嗣源的赏赐也夹在里面,不过他懒得计较,“准了,就按这上面写的来办吧。户部配合协调,可不要出了差错。” 这时,孔贤文才松了一口气,“微臣明白。” 刑部的大臣又上奏:“陛下,各州县赦免罪犯的名单已近陆续汇总,请陛下早日阅览。”在任何朝代,皇帝都必须掌握赏罚的权力。 地方斩首杀人的名单和卷宗都会传递到朝廷,经过审核之后,最终由皇帝签字盖棺定论,正常情况下,地方根本没有处决犯人的资格。 等到朝廷反馈,地方才能将犯人处决,秋后问斩。 苏铭点点头,“朕知道了,退下吧。” 随后,朝臣们开始议论政事,苏铭有的当场拍板,有的却是容后再议,等到说的差不多了,他从龙椅上站起来,扫视群臣,“近日,中书省的办事效率朕很不满意。” “中书省各官员互相推诿,拖沓办事,耽误朝政,给你们十个脑袋,你们都担当不起。” 听到陛下训斥,中书省掌官站了出来,苦着脸辩解道,“陛下,不是我等行事效率低下,而是因为中书省缺人手啊。” 苏铭板着脸,“是吗?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是不愿说,还是不敢说?” 一句话,诛心之言,吓得他两股颤颤,跪倒在地,“陛下,微臣一时疏忽,还请陛下恕罪。” 苏铭踱着步子,而殿上群臣之中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李嗣源麾下之人大多都是武将,文臣之中,以任圜和安重诲为首,掌管三司和枢密使,中书省的权力在这个时代早就被架空。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苏铭叹了口气,没有处罚他,“罢了,这也不怪你,既然中书省人手不够,那朕就给你指派几人,薛王李存礼行事利落,老练成熟,就让他来做你的副手吧,你们再从六部抽调一些人补充。” 中书省掌侍进奏,参议表章、草拟诏旨制敕及玺书册命,这个部门的职能非常重要,所以,苏铭将恢复其地位,用来对付李嗣源。 来了! 李嗣源身躯一震,知道皇帝图穷匕见,开始分化拉拢他的手下,只是这种小手段,他早有防备。 他抬头望着苏铭,仿佛在说,你不可能成功! 朝中的大臣们在此刻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提拔李嗣源的人,这种分化的计谋在他们看来,似乎也太粗浅了。 李嗣源乐意顺水推舟,在苏铭身边安插卧底,朝臣们自是不敢反对,于是这件事很快就定下来。 不过今天上朝,苏铭想做的可不止这些,“晋王,朕听闻契丹与我大唐边境经常发生战事?” 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李嗣源依旧老老实实的回答,“启禀陛下,契丹已经统领了草原众多部落,经常袭扰边镇,劫掠百姓,未来,必是朝廷心腹大患。” 苏铭知道李嗣源在给他上眼药,想让他去对付契丹,但他早有谋划,不可能中计,“既然如此,朕有意派人出使契丹,与他们建交,晋王觉得怎么样?” 出使契丹?这家伙在想什么? 李嗣源又迷惑了,一直以来,契丹就和朝廷的关系非常不好,从李存勖开始,契丹就经常越过边境,劫掠百姓,因此,朝廷在边镇之地布下重兵,用以防范。 出使契丹,你确定他们不会把你派去的人给砍了? 哼,你要做,我偏不让你做! 当即,李嗣源便毫不犹豫的表示反对,“陛下,微臣以为,草原契丹人畏危而不畏德,他们向来行事粗鲁,无所顾忌,我们只需要严加防范,与他们建交无济于事,还请陛下三思。” 随后,三司使任圜也随之开口,“陛下,草原部族狼子野心,窥伺中原,微臣以为当严加防范,与他们建交实乃是与虎谋皮啊。” 安重诲也跟着反对,“陛下,草原乃胡人之后,数百年前,五胡乱华之事历历在目,请陛下三思啊。” 许多大臣站出来齐声道,“请陛下三思!” 瞬间,朝堂之上有三分之二的人站出来反对,其中还包括所有的武将! 苏铭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冷笑不已,没想到只是一次试探,居然炸出来这么多人,这些人就是李嗣源在朝堂上的势力,也是他敢直面苏铭的底气所在。 想要对付李嗣源,就先得把他们收拾了! 于是,苏铭回到龙椅上坐下,冷冷的看着群臣,半晌后,沉声道,“此事,朕意已决,不用再劝!”冰冷的声音掷地有声,隐藏着怒火。 察觉苏铭的愤怒,李嗣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退回了原位,接下来,有他们冲锋陷阵就好了,自己只需要在后面看戏,在必要的时候收拾残局。 “请陛下三思,契丹人不可为友,我们和他们只能是敌人!” 臣子当中,礼部尚书孔贤文喊得最响亮,“我堂堂华夏正统,岂能与蛮夷为伍,陛下不可养虎为患啊!” 然而,苏铭铁了心要走这步棋,强行使用了自己作为皇帝的权利,他怒视着群臣,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们是要向朕逼宫吗?” 这句话,饱含着怒火与杀意,朝臣们似乎闻到了血腥的气息,纷纷跪倒在地,“臣不敢!” 苏铭指着他们,头上冕旒哗哗作响,“不敢?我看你们敢的很!朕不过是想派使者出使契丹,与他们交好。” “在你们嘴里就仿佛派出使者之后,他们会立即打过来,将我大唐覆灭一样,他们狼子野心又如何?朝廷边镇养的数十万精兵难道是吃素的?” “他们强,难道我们就弱了,什么时候你们这么没骨气,只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既然朝廷现在打不过去,递交国书,与他们建立盟约,有何不可!” 一声声质问,一声声咆哮,逼得诸位大臣哑口无言。 第43章 朝堂大戏,女帝的担忧 犀利的眸光如同刀子一般在群臣身上扫过,最终,他缓缓说道,“朕要派人出使契丹,还有人反对吗?” 此时,群臣又怎敢触他的霉头,纷纷闭口不言,明哲保身。 李嗣源看了一场大戏,自然也不会再火上浇油,适可而止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万一把皇帝逼急了就不好了。 这是苏铭登基以来,第一次在朝堂上发这么大的火,当然实际上他也没这么冲动,一半是做戏,一半确实是在发泄对李嗣源的不爽。 朝堂之上一片沉默,无人反对。 苏铭似是骂累了,询问朝臣,“既然没有人反对,那出使契丹之事就这么定了,有哪位大臣愿出使契丹,递交国书,与他们交好?” 还是沉默,无一人说话,没有一人愿意出使契丹。 明面上苏铭满腔怒火,实际上他心里笑开了花,要是李嗣源真的让手下的人掺和,出使契丹,反倒让他坐蜡,毕竟自己手上无人,李嗣源派个人随便就能夺走主导权,到时候出使失败,将使得他威望大损。 “好,既然你们没有人愿意出使契丹,那朕也不强求,总有人愿意去!”说完,他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苏铭一走,朝会无法继续,只能不欢而散。 ······ 回到后宫,苏铭就让玄净天把张子凡找来。 见到张子凡,苏铭拉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张兄,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你一定要替我办好!” 张子凡以为他要坑自己,警惕的问道,“你要让我办什么?先说好,我尽力而为,不一定能做好。” 苏铭放开的他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这件事你肯定能办好,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做到。” 张子凡一脸疑惑,自己这么重要,他怎么不知道?不过换句话说回来,他在皇城守门都快一个月了,什么都干不了,太枯燥。 “李兄,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张兄,我想派你出使契丹,递交国书,双方结盟,互通有无。” 听到这话,张子凡嘴角一抽,“什么?你让我去出使契丹?没搞错吧。” 苏铭搂着他的肩膀,装作很亲密的说道,“张兄,倾国倾城可是契丹公主,有她们在,你还怕任务完成不了?” “再说了,当初我们可是在雪山上救了耶律阿保机,他现在可是契丹人的首领,有这层关系在,此次结盟万无一失。” “况且,在中原待了这么久了,你就不想去见识一下草原的风景?” 张子凡沉思了片刻,看着他的脸,认真的问道,“李兄,这次出使对你很重要吗?” 苏铭放开他的肩膀,面色变得沉重,叹了口气,“朝堂之上全都是李嗣源的人,我想做什么都做不了,这次出使契丹,就是为了打破这个困境。” “契丹人经常南下劫掠,不过是为了抢夺粮草,铁器茶叶等生活必需品,只要朝廷开放互市,与他们交易,这样一来,双方互通有无,我们可以得到草原的战马,牛羊和皮毛,他们可以得到生活用品,不必再抢劫掠夺。” “这样一来,北地边境就安稳了,那里的百姓也能过上太平的日子。” 说完,两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不一会儿,张子凡主动开口了,“好,既然这件事对你这么重要,那我就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替我保护好林轩,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张子凡看着苏铭,神色很是凝重。 苏铭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林轩是我师妹,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人伤害到她,你放心吧!” 接着,他又继续说道,“这次出使以你为主,倾国倾城会跟着回去,我再从玄冥教里找几个好手保护你们,差不多就够了。” “没有朝廷文臣插手,你可以自由发挥。” 随后,两人商量了一些细节,便把此事定下,张子凡去劝倾国倾城,这次出使主要是靠她们的牌面,所以她们必须跟着一起去。 而苏铭则是去找陆林轩,她是张子凡的妻子,这件事也必须让她知晓。 早朝之事,陆林轩也有耳闻,她知道苏铭不容易,多以对于他的安排并无异议,有倾国倾城跟着,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第二天朝会正常进行,苏铭没提出使的事,朝臣们也默契的不问,不过朝堂之上倒是出现了新的面孔,李存礼。 那天下朝之后,李嗣源就去找李存礼了,据传言,他们俩大吵了一架,当时整个薛王府的人都听见了。 李存礼穿着官袍站在群臣之中,从上朝到下朝,没有看李嗣源一眼,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看到这一幕,苏铭自是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还能说什么。 既然,他想玩,那就陪他玩就是了。 很快,李存义在玄冥教中抽调了二十个好手护送张子凡出使契丹,而倾国倾城两姐妹在张子凡的百般恳求之下,也答应跟他一起回契丹。 事情,逐渐向好的一面发展。 ······ 凤翔府。 幻音坊之内,女帝看着手上的纸条,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一切如她所料,李星云在朝堂寸步难行,什么都做不了。 而根据玄净天观察,李星云登基称帝似是有难言之隐,而姬如雪消失,似乎与不良帅有关。 前后一联想,女帝很快就得出了不良帅用姬如雪要挟李星云,迫使他称帝结论。 大殿上,女帝轻轻一叹,“唉,没想到,你竟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在她看来,如果当年李星云在朱温父子身死之后在汴梁登基称帝,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朝堂无人,手中无兵,这种情况,几乎将他限制死了。 洛阳与凤翔府隔着千里之远,即便她想帮忙,也无可奈何,只能吩咐玄净天她们好生伺候天子,不能让他被李嗣源暗算。 女帝握着信纸,只能暗自祈祷,希望你一切安好。 第44章 蚩梦至洛阳 洛阳城外,一个俏皮可爱,皮肤白嫩,紫红色长发,头戴银质头饰的姑娘正站在城门口,望着高大的城门,紫红色的眼睛满是疲惫,下唇间一点红更显异域风情,她戴着银质项链,腰间系着两个葫芦,无论是衣服还是外表看起来都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个姑娘便是蚩梦,自从与尸祖侯卿分道扬镳之后,他就离开成都来洛阳了,一路风尘仆仆,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 站在高大的城门前,令她不禁生出了一种自己很渺小的感觉,蚩梦打了一个呵欠,粉嫩的小嘴嘟囔道,“赶了一个月的路,终于到洛阳了,累死我咯。” 穿过城门,便是热闹的街市,来自天南海北的商客汇聚在这里,商铺地摊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蚩梦流连忘返,几乎都要看花眼了。 可惜一路走来,她的盘缠差不多都要用光了,所以,她只能看着商铺里面的东西,望洋兴叹。 “你说这李星云到底行不行啊,没想到他刚当上皇帝,就要出使契丹。” “不止啊,我听说为了这事,他还和晋王吵起来了,朝中好多臣子都觉得行不通。”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 ······ 李星云,当皇帝了? 从路边百姓口中得知这一消息的蚩梦直接就傻了眼,虽然她对中原的事情知之甚少,但皇帝代表着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没想到小哥哥这么厉害,居然当皇帝啰。 随后,她便向行人问路,去哪可以找到李星云,最终在他们口中得知李星云住在皇城,蚩梦又前往皇城,在那里被守门的将士拦下了。 “我认识你们的皇帝,赶紧让我进去,我们之间熟悉的很。”蚩梦好说歹说,守门的士兵根本不让她进去。 按照宫中的规矩,除非有皇帝的谕令或者是腰牌,外面的人才能进去,而蚩梦两样都没有,自然不能进去。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正在巡逻的张子凡恰好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走过来一瞧,发现居然是蚩梦。 “蚩梦,你怎么在这?” 蚩梦握着笛子,看着张子凡身着铠甲的模样,惊讶的说道,“张子凡,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张子凡打量了一下她,挥手示意守门的士兵放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见李星云。” 说着,就拉着她离开了。 皇宫之中,苏铭刚下朝,正在准备出使契丹的事,倾国倾城带来的人马早就回契丹了,所以他们这次出使的队伍人手可能不多。 苏铭感谢的说道,“大哥,多亏你了。” 当主角的感觉就是好,只要动动嘴就有人帮忙。 李存义拿着酒葫芦猛灌,“嘿,咱们之前还用这么客气,不过有一说一,宫里面的御酒滋味是真不错啊。” 苏铭哈哈大笑,“只要大哥喜欢,御酒管够,要多少有多少。” 忽然,门外传来张子凡的声音,“李兄,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话音落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大殿。 “蚩梦,你怎么来了?”这熟悉的打扮,苏铭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哥哥,我好想你哦。”见到“李星云”,蚩梦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竟是直接扑到了苏铭的怀里。 胸口传来温香软玉的感觉,淡淡的处子幽香令他心神为之一荡,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手臂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苏铭笑了笑,说道,“好了蚩梦,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听到这话,蚩梦脸上浮现出娇羞的神色,耳朵悄然爬上了绯红,她松开苏铭,收敛情绪,平静下来之后方才问道,“小哥哥,我听说你在洛阳,就来了,可你怎么又变成了皇帝?” 苏铭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岔开了话题,“蚩梦,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以后再说吧,对了,你不是找赶尸人吗?你找到了吗?” 提到赶尸人,蚩梦眼睛一亮,随即变得黯淡,“嗯,我找到他了,只是这个人有很大问题,所以我将他逐出师门后就来找你了。” 苏铭摸着下巴,佯装疑惑地问道,“我听孟婆说,赶尸人是玄冥教四大尸祖之一的侯卿,武功高强,擅长奇门异术,他拜你为师,还被你逐出了师门,没搞错吧?” 张子凡和李存义也望着蚩梦,对她这段时间的经历也很感兴趣。 蚩梦耷拉着小脸,愤愤不平的说道,“侯卿拜我为师,是为了学习我以音御蛊的手段,只是后来我发现他为了保命不惜杀人换血,所以有将他逐出了师门,像他这样的人,不配学习我的手段。” “好了好了,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别闷闷不乐了,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就安心在这住下,等会儿宫女带你下去洗漱,晚上我给你接风洗尘,成都府到洛阳这么远,一路走来肯定不容易,你先下去好好休息。” 苏铭看到她眉宇间浓浓的疲惫之色,朝两人使了个眼色,劝她下去休息。 张子凡顿时会意,也跟着劝道,“是啊蚩梦,前段时间林轩还跟我谈起你,今晚你们俩好好一起说说话。” “好吧,我也累得很。”这时,蚩梦又打了个呵欠,跟着宫女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等她走后,苏铭面色陡然变得凝重,“张兄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蚩梦今天就要被拦在皇宫外了。” 虽然他没说,但苏铭也知道,如果不是他,蚩梦压根就进不了皇宫大门。 张子凡拍拍他的肩膀,“李兄这就见外了,蚩梦是你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恰好预见,又岂能坐视不理。”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谢你,蚩梦来了,林轩有人陪伴,我也放心了,宫中虽然衣食无忧,但我们都有事在身,无人陪伴,蚩梦来了正好陪她解解闷。” 张子凡一脸认同的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我去草原之后,陆林轩一个人待在后宫,我实在不放心,现在蚩梦来了,我总算可以放心离开了。” 第45章 暗中保护,李存礼的野心 李存义看着穿着盔甲的张子凡,不由得叮嘱道,“子凡,此次出使契丹,事关重大,李嗣源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你可要小心啊。” 在场三人都是心思机敏之辈,李嗣源是什么人,他们都很清楚,李嗣源不是可能会出手,而是一定会出手,尤其是他知道出使使者是张子凡之后,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除掉他的机会。 双方之间有杀父之仇,不可化解,在这之前,张子凡一直在皇城之中,他找不到出手的机会,一旦他离开洛阳,动手是必然的。 苏铭看了看李存义,又看了看张子凡,脑海里浮出一个想法,“大哥,张兄这次出使契丹,路上一定会遇到很多危险,我实在是不放心他们三个,要不这次你也跟着一起去,暗中保护,如何?” 张子凡没有反对,而是问道,“李兄,五叔要是走了,你一个人撑得住吗?”一旁的李存义也看着苏铭,似是在犹豫。 “你放心吧,现在皇宫之中有女帝派来的三圣姬,孟婆也在我的手下听令,我又不是孤家寡人,就算李嗣源想对付我,也要掂量一下轻重。” 看到他一脸自信的模样,两人莞尔一笑,李存义点点头,“好,星云,就按你说的办,子凡去漠北草原,这一路数千里的路程,危机四伏,我实在不放心。” “走之前,我会把玄冥教的事情处理好,你拜托我查的东西,我也查的差不多了。” 闻言,苏铭神情变得凝重,“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准备了,记得临走之前好好陪陪林轩,你这一走可是好几个月。” “嗯” 随即,两人就离开了,大殿上只剩下苏铭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富有节奏的声音。 不知何时,孟婆已经悄然出现在大殿中,站在苏铭背后,“启禀陛下,锦衣卫的探子已经投放到各地,情报网才刚刚建立,若要发挥作用,尚需一些时日。” “无妨,不良人那边有什么反应?之前不是让上官云阙和温韬保护蚩梦么?结果她跑来洛阳,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孟婆缓缓解释道,“陛下,老身重掌玄冥教以来已经脱离了不良人,三十六校尉各司其职,这其中的问题,老身也不知道。” 苏铭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凝视着着孟婆,“你和袁天罡应该有联系吧,朕已经做好准备了,他有什么底牌也该告诉我了,有些东西一直藏着不用,等时机一过,就再也没用了。” “陛下的话,老身会代为传达。” 苏铭背着双手,沉声道,“锦衣卫继续扩充人手,暗中潜伏,我的消息,你不必隐瞒,可以尽数告知袁天罡,但我希望,锦衣卫不要跟不良人扯上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片刻之后,他背后响起孟婆苍老的声音,“老身领命!” “你先退下吧。” 苏铭走出大殿,外面的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朗,但天边的尽头,黑暗已经渐渐逼近,夜幕即将来临。 不管孟婆是否能执行他的命令,但苏铭希望锦衣卫能跟不良人做一个分割,而不是像玄冥教那样成为不良人的分部。 虽然他知道,锦衣卫的事瞒不了袁天罡,也阻止不了不良人的渗透,但他仍旧希望孟婆能对此事做一个约束,至少能把自己的意思传递给袁天罡。 做不做,就看袁天罡是何种想法了。 ······ 通文馆之内,李嗣源正在和李存礼喝酒。 “大哥,中书省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我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这卧底真不是人当的。”李存礼吃着花生米,跟李嗣源倒苦水。 李嗣源眯着双眼,淡淡说道,“六弟,你暂且忍耐一下,中书省的事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出了问题让他们担责任就是了,没必要事事躬亲。” 李存礼被噎了一下,默不作声了,如果他真的是一心依附在李嗣源麾下,全力支持他,或许自己会那样做。 但是,人都是有野心的,以往,他被限制在通文馆,执掌礼字门,无法扩充自己的势力,插手朝堂之事。 不仅是他,通文馆其他的门主也都明里暗里被李嗣源压制,影响力十分有限。 可现在,他礼字门门主的位置已经被李嗣源拿下,好不容易突破他的压制,进入朝堂,所在的部门还是最重要的中书省,他潜藏的野心开始蠢蠢欲动了。 大丈夫生居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李嗣源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他李存礼就不能取而代之,要知道,除了李存勖之外,那个位置,他也曾离得很近,可就是因为没有李嗣源那样的强大势力,不得不支持他坐上晋王之位。 现在不好容易脱离了李嗣源的压制,他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培养自己的势力。 不过,这些事情,他是肯定不会让李嗣源知晓的,他生性多疑,要是让他知道了,恐怕会以为自己有二心。 李存礼装作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恨声道,“大哥,我好歹是你的人,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要被那些官员看扁!” 李嗣源笑笑不说话,果然还是太年轻,在朝堂做事,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是做不成事的。不过他也乐意如此,这样不是更好能掌控他。 这时,李存礼趁机问道,“大哥,你真的要放任李星云派人出使契丹?”按照他的想法,最好是阻止李星云,不能让他如意。 “六弟,你大哥我是那么简单的人吗?”李嗣源得意一笑,继续道,“李星云愿意派人去就去吧,他手下可靠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除了张子凡,我也想不到还有谁会有资格去。” “但是你别忘了,洛阳与漠北王庭之间可是足足隔着数千里,路上出现劫匪,沙盗再正常不过。” 说到这,他露出阴恻恻的神情,“无论他派谁去,都是有去无回,这次正好把张子凡这个小崽子收拾掉,给他一个教训,他这个皇帝,最好是安分点,不然张子凡就是他的下场!” 第46章 张子凡离开洛阳,约见李存礼 听到这话,李存礼心中一颤,不禁暗叹,好狠的手段! 他甚至已经想象到张子凡身死之后,李星云痛哭流涕,勃然大怒的画面,到那个时候,他还有多少心思与李嗣源争权夺利。 想到这里,他心中那些小心思也淡了不少。 “大哥,这次通文馆其他门主也要出手?” 通文馆之中,尚有几位没有出面,有门主在草原行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李嗣源点点头,“不错,张子凡出使契丹,最好不要死在中原境内,离开了边关,进入大漠再动手是最合适的,草原荒无人烟,动手也不会留下证据。” 说到这,他嘴角再度浮现出阴谋得逞的笑意,“甚至他死了,我们还能以此逼迫李星云,让他出兵,将他手下的势力消灭殆尽。” “啪嗒!” 李存礼手里的筷子掉到桌子上,他连忙拾起来擦干净,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乱,他知道,李嗣源又在趁机敲打他了。 刹那间,他便收敛情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端起酒杯,“大哥神机妙算,环环相扣,小弟佩服,来,我敬你一杯。” 李嗣源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眯着双眼,看不出神情,不知他又在算计什么。 ······ 洛阳城外,一条长长的车队排在官道上,出使契丹的队伍即将出发了,百姓们听闻此事之后,纷纷前来看热闹。 安史之乱之后,大唐天子已经逐渐失去了威严,下面的黎民百姓对他这个天子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张兄,一路保重!”车队前,苏铭拍着张子凡的肩膀,小心叮嘱。 张子凡穿着白色劲装,手持折扇,抱拳行礼,“李兄,朝堂之事波云诡谲,贼子势大,你要小心。万事以忍为上!” 在他身边,陆林轩声音哽咽,“子凡,你要小心啊,我等你回来。”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薄雾,一脸的不舍。 “林轩,你也保重,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张子凡心中柔情万丈,抹去她眼角的泪,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林轩啊,你放心吧,我们姐妹一定会好好照顾张郎,不会让人动他一根汗毛!”倾国拍着胸脯保证。 “妹妹,只要到了草原,那就是咱们的地盘,你说是吧,姐姐。”倾城叉着腰,骄横的说道。 两个活宝在这倒是冲淡了离别的伤感,随后她们登上马车,张子凡上马缓缓离去,陆林轩上前几步,不住地招手,可眼中的泪却是怎么也收不住。 直到张子凡的身影消失不见,陆林轩才返回,面上却是难言失落与哀伤。 张子凡出使的队伍一动,洛阳城里暗流涌动,李存义提前一天离开了,他带着玄冥教的精锐人手扮作商队在出使队伍前行的路上开道。 通文馆的信使也闻风而动,离开了洛阳,前往大漠深处。 一场暗地里的交锋即将展开。 ······ 张子凡离开洛阳之后,朝堂之上风平浪静,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派和气,李嗣源也给足了苏铭面子,并没有在朝堂上搞事。 即便是他想做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李嗣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与他纠缠,在他看来,苏铭这不过是在负隅顽抗,垂死挣扎,徒劳无功罢了。 在两仪殿批阅了一天奏折的李存礼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离开皇城,却被一个小太监叫住了,“薛王殿下,陛下召你入宫。” 李存礼一愣,从袖子里取出一颗金豆子递上去,“这位公公尊姓大名?不知陛下唤我何事?” 看到金豆子,小黄门眼里闪过贪婪的光芒,一把接过去,脸上浮现出欢喜的笑容,“薛王殿下言重了,我姓李,你可以称我小李公公。” “陛下现在正在含元殿饮茶,看起来心情不错,殿下放心吧。” 李存礼一愣,这家伙也姓李,不会是李嗣源的人吧? 但转眼又想到这天下姓李的人多了去了,倒也没放在心上,跟着小李公公身后来到了含元殿。 “你先退下吧。” 见到李存礼,苏铭微微一笑,吩咐小太监离开大殿,守在外面。 李存礼见面,直接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苏铭打量着他,心中升起一丝奇妙的感觉,在原来的剧情中,这家伙可是差点把李星云给杀了,取得了弑帝的成就。 在此之前,他们见面更是剑拔弩张,互相呛声,彼此敌对。而现在,自己却亲手将他提拔到了中书省,他在自己面前更是毕恭毕敬。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察觉他的目光,李存礼心中猜想不断,他没有发话,所以李存礼迟迟不敢起身。 苏铭打量了几秒,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平身吧。” “谢陛下。” “薛王不必多礼,坐吧。”苏铭伸手邀请,示意他坐下。 李存礼倒也没推辞,径直坐下了,等待他的后话。 “中书省事物繁忙,薛王可还适应?” 李存礼恭敬地答道,“回陛下,中书省掌官朝廷机要,公务繁忙,微臣尚能适应,只是人手还是有些不足。” 苏铭点点头,“朝廷各部门人手都有所不足,但这只是暂时的,朕会想办法解决,薛王暂且忍耐。”说到这,他话题一转,问道,“薛王可会下棋?” 饶是李存礼早有准备,却也被这生硬的转折惊讶到了,前脚还在说朝政,后脚就问自己会不会下棋,属实有点离谱。 只不过现在他搞不清楚苏铭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老老实实的回道,“下棋,微臣自然是会的。” 苏铭伸手将软塌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方棋盘,两盒棋子,“既然如此,薛王可有兴致陪朕手谈一局?”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他主动伸手将棋盘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软榻上,然后主动摆好座子,座子就是先在棋盘上放四个座子,将两黑两白四枚棋子放在对角星的位置上,最大程度上限制先手的优势,使得后手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更具优势。 李存礼很识趣的让道,“陛下,您执白先行!” 苏铭淡淡一笑,没有拒绝,他是君,理应先行,他随手拿起棋子在棋盘左上角,点三三。 李存礼拿起黑子,毫不犹豫的跟上,与其缠斗。 两人你来我往,落子的声音清脆分明,接连不断,杀气腾腾,古代围棋因为有座子,缺少变化,所以非常好战。 下到中盘的时候,两人开始慢起来,现在的棋局是苏铭占据一些优势,但稍有不慎,黑子就能翻盘。 第47章 落子天元,孤岛上的李星云 棋盘一侧,李存礼正在长考,一边思索如何落子,一边揣摩天子的用意,手上的黑子在指尖来回转动,迟迟难以落下。 忽然,苏铭开口,“不知薛王如何看待李克用?”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措不及防,李存礼微微一愣,随即回道,“陛下,先王是微臣的义父,他立足北地,匡扶天下,可谓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只可惜天不假年,没能覆灭梁国,为昭宗陛下报仇雪恨。”说到最后的时候,李存义言语中颇多惋惜之意。 苏铭微微点头,很是认同“是啊,李克用虽心思不纯,但平定黄巢叛乱,救昭宗陛下于水火之中,可惜天不假年,遇到了朱温。” 如果没有朱温,李克用或许能开启一个新的时代,只可惜为了明哲保身,他退于幕后,李存勖倒是争气,覆灭了梁国,开启了新时代,只可惜操之过急又好大喜功,被不良人找到了可乘之机,死于伶人之手,大好局势一朝丧尽。 经过长久的思考,李存礼终于落下黑子,扳回了一些局面,棋盘上黑白大龙纠缠,杀的正起劲。 “那么,你怎么看李嗣源这个人?” “哗啦。” 李存礼拿着黑子的手微微一颤,棋子落在棋盒当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起头,诧异的问道,“陛下何有此问?” 苏铭在棋盘上随手落下一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只是闲聊罢了,怎么,难道朕不能问吗?” 说完,他看了一眼李存礼,平淡的眸光蕴含着难言的压迫力。 沉重的目光犹如实质般,让他感到一丝压力,李存礼额头渗出汗渍,望着棋盘,不知如何回答。 天子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单纯的问,还是想挑起我的情绪,制造矛盾?亦或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关于大哥的一些秘密? 思虑片刻之后,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沉声道,“陛下,晋王殿下乃是国之栋梁,昔日先帝死于伶人之手,晋王殿下力挽狂澜,一举平定叛乱,维持大局。” “再后来,晋王扶持陛下登基,重建大唐,声名远扬,乃是朝廷不可多得重臣,微臣亦是时常以晋王殿下为榜样,希望成为他那样的朝廷重臣,为陛下分忧。” 听到此话,苏铭不由得看了李存礼一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不安分了,居然想将李嗣源取而代之。 背刺,是通文馆一脉相承的传统么? 不过,现在不是接这个话茬的时机,李存礼的暗示他收到了,但这还不够,苏铭知道他是卧底,他也知道苏铭知道他是卧底,两人对此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戳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晋王也不过是顺势而为,逆势而行终究会被大势的浪花掀翻,只要薛王殿下顺应时势,总有一天会心想事成。” “啪嗒!”苏铭落下一子,“薛王,该你下了。” 此刻,李存礼终于明白,眼前的李星云不再是之前那个天真,愚蠢的人了,这番话,当初的李星云可说不出来。 李存礼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渍,咽了口唾沫,缓缓落下一子,盯紧了棋盘,这个时候,他的大龙已经岌岌可危了,他只能尽力突围,保全大龙。 “陛下说的不错,微臣受教了。”忽然,他又抬头问道,“张子凡草原一行,陛下是否早有准备?” 苏铭捏住白子的手一顿,棋子坠落于棋盘上,发出脆响,半晌,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并未回答。 刚刚坠落的棋子在棋盘上左右翘动,最终落在了一处边角,那里毫无意义,甚至将自己的一处眼位封死了。 这时候,棋盘上的局势瞬间扭转,原本被逼到绝地的黑龙不仅逃出生天,甚至还有反击的能力,反观白龙,主动杀死了一处眼位,没能围剿黑龙,自身出现多处断点,岌岌可危。 李存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落下一子,开始围剿白龙。 两人全神贯注在棋盘之上,没有继续交谈。 数子之后,李存礼成功屠掉白龙,从棋盘上捡起了数十颗白子,局势现在已经很明朗了,白子只剩零星棋子,苏铭再无回天之力。 苏铭毫不在意自己的大龙被屠,而是缓缓捏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你看,天意难违,朕果然输了。” “嘭!” 白子竟然直接落在了棋盘中央,天元。 苏铭缓缓起身,双手背负,“这天下,除了袁天罡之外,朕就是天,天意难违,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薛王切勿自误!” 说完,他便离开了大殿。 大话谁都会说,想对付李嗣源,哪有那么简单。 李存礼摇摇头,正准备离开,就在此时,骇人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窗外吹来一阵清风,棋局之上,无论黑子白子皆尽溃散,如同扬沙烟尘一般,独余天元一子。 李存礼瞳孔一缩,心中骇然,他竟然没有发现苏铭是如何出手的。 也就是说,只要苏铭想杀他,他可能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天子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 海外孤岛上,天空放晴,万里无云。 沙滩上,海鸥落下,李星云正蹲在海边杀鱼取肉,将鱼抹上自制的粗盐,挂在木架子上晾晒。 另一边,姬如雪正在清洗衣物,在她身侧,一口大锅浓烟滚滚,正在熬练海水,分出干净的水源以及粗盐。 不知不觉,他们在这个小岛上已经度过了一个月了。 在这里,他们与世无争,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小岛上储备着充裕的粮食和生活用品,甚至还有酒水,一开始,他们获得李淳风的乙巳占之后想找方法离开这座小岛。 只可惜,这里四面环海,根本没有其他出路,视线之内也没有其他的岛屿和陆地,李星云曾用岛上的树木制作了木筏,还未划出多远就被海浪冲散了。 要不是离小岛近,说不定他就要葬身在大海之中。 在那之后,他便放弃了,安心在这个小岛上过着安稳的生活。 远离了世俗的纷扰,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江湖仇杀,也没有不良人和不良帅,只有他们两个。 有时候,李星云偶尔也会想起远在天边的张子凡和蚩梦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他们过的怎么样了。 他甚至还幻想着他的同伴们拆穿假冒自己的那个人,满天下的找他,最后开着大船来找自己,带他们回到中原。 只是,他真的愿意回去吗? 自从下山之后,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过上这样安稳的生活了,在这里他可以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去想,只有他和姬如雪两个人。(青城山的时候一直在思考如何治疗姬如雪的病情) 为了更好的生活,他捕鱼抓鸟,姬如雪洗衣做饭,就像是夫妻一样。 如果现在袁天罡出现在自己面前,要带他们离开,也许他会犹豫,但最终还是会选择离开。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孤僻了,与世隔绝的日子,没多少人能呆得下去,时间一长,人会出问题的。 第48章 夜色中的杀机 只是,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自始至终,袁天罡都没有露面,甚至不良人的影子也没有,如果不是看到这里有充足的粮食和生活用品,他险些以为自己真的被放弃了。 在孤岛上无事可做,除了练武之外,他也会想起当初苏铭在地宫中所说的话,如果他称帝,天下真的会太平吗? 在汴梁的时候,他真的错过了大好的机会吗? 想了许久,他都没想明白,或许是真的错过了吧,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以前,他想行走江湖,开一个后宫,左拥右抱,后来,他遇到了姬如雪,只想跟她安稳的度过余生,不问江湖之事。 现在,也算是达成心愿了吧。 想到这里,他看向旁边正在洗衣服的姬如雪,眼中满是柔情。 就在此时,海面上,一艘大船正缓缓驶来,而他们还尚未发现。 ······ 苏铭和李存礼的那一局棋足足下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在天边消散,李存礼才回到薛王府之中。 殊不料,李嗣源早已在府中静候他的到来。 李存礼刚踏入大厅,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六弟,你回来了。” 他吓的浑身一激灵,脸上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大哥,您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小弟好提前让人准备酒菜。” 李嗣源轻饮着茶水,面无表情,“六弟,不必了,我问几句话就走,其他人不知道我来这,你难道忘了,我们俩已经闹翻了吗?”说完,还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此刻,李存礼已然镇定下来,他走进大厅,在李嗣源身边坐下,“大哥说的是,小弟糊涂了,你有什么要问的说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天子留你在宫中做了什么?他有没有拉拢你?” 这个问题,李存礼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备好了腹稿,他知道李嗣源一定会问他,“大哥,他只是留我在宫中下了一盘棋,还问了我关于义父的一些事。” “下完棋,我就走了,其他的,他什么也没说。” 李嗣源放下手中的茶水,思考其中的含义,李存礼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着,并没有打扰他。 片刻之后,李嗣源突然开口,“若天子再唤你前去,你就慢慢的拉近你们之间的关系,不要主动,不要刻意,甚至你还可以不经意间泄露一些我的秘密。” 李存礼皱皱眉头,“大哥,这合适吗?” 李嗣源双眼眯起,缓缓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他既然将你调入中书省,就代表他一定有想法,他迟早会上钩的,你现在慢慢卧底,就算是变成了他的心腹也不要传递情报,有事情,我会通知你,以后在朝堂上,我会让人刁难针对你。” “明白了吗?” 李存礼点点头,“大哥是想让我潜伏在他身边,掌握他的秘密,在关键的时候一击致命。” 李嗣源拍拍他的肩膀,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说完,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残影离开了。 李存礼喝着茶水,掩饰心中的惊讶,大哥的武功又精进了。在心里将苏铭和李嗣源做了对比,可他发现自己竟然分辨不出来谁强谁弱。 两人的气息虚无缥缈,根本摸不到边,一个是当朝天子,一个是晋王,身上有一股难言的气势,不怒自威。 他摇摇头,不再细思,真不知道他们两个交手,谁能赢。 ······ 一个月后,朝廷出使契丹的使团离开了玉门关,正式离开了大唐,进入草原。 眼前,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砂石滚动,风声呼啸,昏黄的天空,干枯的地面,偶尔能看到一点绿色。 他们身上携带的水源没走多久就用完了,好在使者团中有契丹士兵,对这里非常熟悉,因为他们之前进中原,走的就是这条路。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水源,在这里,张子凡还看到了李存义留下的暗号。一路走走停停,李存义的商队离他们也仅有百里的距离,不敢离得太远。 这里是大唐和契丹之间的缓冲区,十分混乱,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里讨生活,有的是沙盗,有的是罪犯,有的是逃亡部落的草原人······ 踏入这里的时候,张子凡非常警惕,生怕有人袭击他们。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直到跨过缓冲区都没有人对他们下手,随后,他们进入了草原,这里是契丹的地盘,倾国倾城走到这跟回家了没什么两样。 踏入草原,她就派契丹士兵去漠北王庭通传,沿路上,他们还可以从周围的部落中购买食物,补充粮草。 不知不觉中,他们就放松了警惕。 在草原部落中补充了粮草之后,他们继续赶路,晚上扎营休息,甚至还碰上了狼群。 这一天,他们在行走的路上又遇到了一个草原部落,倾国倾城亮出了身份之后,他们得到了这个部落的热情款待,不得不在这里扎营休息。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陷阱。 到了晚上,张子凡他们就被袭击了,整个部落上百人都是他们的敌人,一路走来,他们放松了警惕,又因为受到了这个部落的热情款待,警惕更加放松。 夜色降临,乌云笼罩大地,杀机也随之而来。 一道道黑影缓缓靠近张子凡他们的营地,放哨警戒的士兵三两成群,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解决掉。 外围的岗哨被消灭,他们顺利的摸进营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士兵,终于,有人闻到了血腥味,打破了宁静。 “杀啊!” 帐篷燃起了大火,厮杀声不断响起。 在厮杀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张子凡就醒了。 不好,有敌人! 顷刻间他便反应过来,然后第一时间穿上盔甲,走出营帐。 此时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阵阵厮杀之声,他没有贸然出手,而是从怀里掏出信号弹点燃。 “嘭!” 烟花在空中炸开,做完这些,张子凡叫醒了倾国倾城两姐妹,然后就拎着刀杀入了人群当中。 百里之外,李存义看到夜空中烟花,眼中充满凝重之色,子凡那边出事了! 他连忙叫上所有的人手,骑上马,飞快的朝张子凡营地的方向赶去。 战斗,一触即发! 第49章 倾国倾城的怒火,意想不到的礼物 张子凡冲进去之后,发现周围漆黑一片,根本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队友,他又连忙撤了出来,“大家小心,不要乱了阵脚!” 听到他指令的契丹士兵们顿时稳定下来,不再慌乱,随后,他将周围的火把点燃,照亮了战场。 此时,随军的士兵已经死伤了一半,被敌人包围了。 形势危急,他也顾不了那么多,高声喊道,“大家向我靠拢,倾国倾城,开路!” “好嘞!” 倾国倾城两姐妹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天黑看不清人,她们早就开杀了。 倾国庞大的身形,犹如坦克一般,横冲直撞,挡在她面前的人不是被撞飞就是被一拳打死,筋断骨折,哀嚎声连成一片。 倾城跟在她身后,灵巧的身形在敌人中穿梭,很快就清出了一条路。 张子凡三人顺利的和士兵们会合了,玄冥教的精锐人手也迅速靠拢,围成一个战圈。 “杀啦!” 眼前的敌人蒙着面巾,蜂拥上前,悍不畏死,士兵们组成战圈之后伤亡大大减少,也守住了防线。 在职业士兵面前,江湖刺客的手段不值一提,若是大天位的武者尚有能改写战局的能力,但敌人很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张子凡手中折扇挥舞,五雷天心诀凝聚着雷电的力量,一招一式电光闪烁,中招者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局势暂时僵持住了,但他并未离开战圈,而是在周围不断游走,防止敌人有高手过来突袭。 现在,他还不知道周围的敌人有多少,只能被动的防守,等待救援。 忽然,另一侧的防守阵型出现了破绽,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人掐着士兵的脖子缓缓走近,周围的士兵不敢靠近,缓缓后退,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此人一个照面就冲破了他们的防线,身边的同袍一个接一个的身死,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他们如何不畏惧。 即便是他们受过长久的训练,但面对这样的敌人也一样会畏惧。 然而,他前进的脚步却不得不终止了,因为张子凡拦住了他的去路,“止步吧!” 灰袍之下,沙哑的声音响起,“张子凡,天师府现任天师?” 张子凡皱皱眉头,不知为何,眼前之人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阁下是何人?为什么要对我大唐使团出手?” 灰袍人没有回答,而是悍然出手,“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些年长进了多少!” 话音落下,灰袍人化作一道残影冲上前,与张子凡战作一团,腿掌拳指,劲力十足,破空之声接连不断。 在他们交战的时候,其余的士兵再度组成防线,防御敌人。 数十里之外,李存义带着数百人的骑兵队伍朝着此处赶来,“驾!”鞭子狠狠抽在马匹身上,只为了能让它再快一点。 此刻,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长翅膀飞过去。 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让敌人找到了机会,他现在只希望张子凡能撑得久一点。 “嘭!” 两道残影在夜色中交织,电光不断环绕,张子凡暗惊不已,眼前之人使用的居然是至圣乾坤功,他是通文馆的人。 虽然张子凡后来转修了五雷天心诀,但至圣乾坤功他修炼了十多年,对这种功法修炼成的内力太熟悉了,一交手,他便察觉出来。 灰袍人的话语声再度响起,“这么多年过去了,长进不小啊,只可惜,今天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话,还不够!” “你到底是谁?通文馆哪一门的门主?”张子凡咬着牙,苦苦支撑。 灰袍人的功力比他高出一个境界,以他现在的武功,只能勉强挡招,要不是他修炼的是五雷天心诀,说不定已经败了。 不过灰袍人一时之下也拿不下他,但情况已经岌岌可危。 另一边,倾国倾城两姐妹已经杀疯了,依靠身体优势,她们直接将敌人的阵型杀穿,趟出了一条血路。 倾城擦了擦脸上的血渍,不确定的说道,“姐姐,我们好像跑的太远了。” “妹妹,那怎么办?”倾国苦着脸问道。 “咱们再杀回去,张郎要紧!”倾城说完,便又冲入了战圈,倾国紧跟其后。 两姐妹配合默契无间,一者寻常之人难以伤到,一者身手敏捷,快如闪电,在这黑夜中如鱼得水,再加上偷袭他们的人并非是正规军队,而是像玄冥教那样的江湖组织,没有悍不畏死的决心,自然挡不住她们。 “噗!” 终于,张子凡坚持了数百招之后,被灰袍人一掌击中,吐出鲜血,受了轻伤。 “张郎!” “敢动我老公,我要你死!”而此时,倾国倾城正好赶来,见到这一幕顿时怒不可遏,脚步在地上狠狠一踏,一寸深的大脚印出现,倾国像是个人形飞弹一样直接朝着灰袍人撞去。 两姐妹纵使已经非常疲劳了,但心中怒火交织,含恨出手之下,灰袍人竟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身形连连后退。 他看着眼前两人,恼羞成怒的说道,“堂堂大男人,居然躲在两个女人后面。而且还是两个丑八怪,张子凡,你的品味真是够差的!” 然而,这句话却彻底把倾国倾城给点燃了,她们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们是丑八怪! “你死定了!” 姐妹俩开启疯狂模式,不顾自身,一心要把眼前这个家伙打死,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瞬间把灰袍人吓了一跳。 一时间顾不上进攻,只能防守。 ······ 薛王府。 李嗣源离开之后,李存礼坐了一会儿,就让仆人端上饭食,用过晚饭,他没有跟侍女贴贴,而是回到卧室练功。 然而,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件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李存礼站在房间里,看着眼前的书册,呼吸声变得急促,瞳孔中满是兴奋,他像是抚摸少女肌肤一样轻轻抚摸着书封,生怕将其碰坏。 他没想到,李嗣源竟然把这个东西给他送来了。 蓝色书封上,静静地躺着五个大字:五雷天心诀! 第50章 苏铭的猜测 作为通文馆的礼字门门主,李存礼如何不知道五雷天心诀和至圣乾坤功一起修炼,可以突破大天位的瓶颈。 事实上,在突破到大天位之后,他的功力增长的非常缓慢,跟蜗牛爬一样,以这个速度,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追得上李嗣源。 他激动地打开书封,手臂都因此而颤抖,五雷天心诀的运功路线和招式图案缓缓出现在他眼前,他快速翻动,心中无比激动。 然而,当他翻了十几页,正看到要紧处的时候,后面却没有了。 这种强烈的失落感迅速填满他的心头,李存礼现在恨不得立即冲到李嗣源的府上,让他交出剩下的那一部分。 但很快,李存礼就将这种冲动压下,他心中明白,李嗣源是在用五雷天心诀吊着他。虽然知道,但他依旧感到憋闷和失落。 李嗣源此举,无疑是表示对他的防备和不信任,如果真的信任他,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将五雷天心诀交给他便是,还用得着把只有一半的秘籍吊着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起了以前义父李克用在世的时候,为了防备自己的亲儿子,平衡势力,将他扶持起来,没想到最后,却让他笑到了最后,摘了晋国的桃子。 当初李存勖为何重用伶人,还不是因为手上无人可用,为了压制各地藩镇,不得不重用伶人,才给了不良人可乘之机。 要是李克用全力支持李存勖,让他得到沙陀族的帮助,再怎么样,最终也轮不到李嗣源黄雀在后。 此前,李存礼也是抱着一样的心思,他期待着李嗣源和李星云鹬蚌相争,而他则在暗地里发展势力,渔翁得利,复制李嗣源的奇迹。 但没想的是,天子一试探,李嗣源就直接将他从通文馆中踢出去,丝毫不给他机会,而这次,又送来半本五雷天心诀,把他李存礼当成什么了? 往日的一幕幕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以前,李嗣源独霸通文馆,他只能将自己的野心埋藏在内心深处。 但现在······ 不过既然决定要背叛李嗣源,到时要好好谋划一下,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 在他这里,李嗣源开出了五雷天心诀的价值,不知道,李星云又能给他开出什么样的价值? 想到这里,李存礼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 皇宫之中,苏铭背负双手,站在台阶上,在他身后,孟婆正在向他汇报锦衣卫的情报。 “李嗣源去了李存礼的府邸?真是有意思啊。” 得知这个情报,苏铭脑海中闪过无数讯息和猜想,思考其中的寓意。“孟婆,你说李嗣源会开出什么价码收买李存礼?” 孟婆低头说道,“老身以为,李嗣源的筹码不外乎是加官进爵,甚至可能把自己的晋王之位许诺给他。” 苏铭轻轻摇头,嘴角浮现出一抹淡笑,“李嗣源疑心病很重,对身边的人都非常防备,之前朕不过是试探了一下,他就将李存礼踢出了通文馆。” “朕知道他在和李存礼演戏,他想让李存礼当卧底,所以,提前付出了筹码,不然,李存礼又如何经得起拉拢。” “朕猜,他给李存礼准备的,不是加官进爵,也不是珠宝美人,而是一门武功!” 顿时,孟婆眼里闪过一丝精芒,“陛下的意思是,五雷天心诀?” “通文馆秘传的至圣乾坤功搭配天师府的五雷天心诀,可以突破大天位的境界,对于通文馆的人的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大的诱惑了。” “而且,五雷天心诀是天师府的秘传武功,只有历代天师才能修炼,而天师府现任天师张子凡还是朕的好兄弟,一旦他知道李存礼修炼了五雷天心诀,届时他们一定会产生矛盾。” “这是一个把柄,一个攥在李嗣源手里的把柄,当然,前提是李存礼真的背叛了他,不然他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好阴险的手段! 听到苏铭的分析,孟婆脑海里只闪过这一个念头。 “陛下,既然如此,我们还有必要继续拉拢李存礼吗?” 苏铭点点头,笑着说道,“当然有必要,李嗣源的至圣乾坤功是残缺的,而张子凡修炼的五雷天心诀可是完整的,论筹码,他又如何比得上朕?” “李嗣源和李存礼之间互相不信任,这是他们最大的破绽,一旦李存礼向我们倒戈,李嗣源麾下之人将会人心动摇,到那时,对付他就更容易了。” 听完这些话,孟婆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袁天罡那边怎么说?” “启禀殿下,大帅目前尚未有消息传来。” 没有消息? 苏铭不禁皱起了眉头,按照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这不应该啊? 忽然,他想起一个可能,难道袁天罡现在不在中原,而是去了海外的那座孤岛,只有这样,鞭长莫及,所以他才收不到不良人的消息,不能及时反馈。 此时,他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老身告退。”察觉苏铭神情变化,孟婆没有追问,拄着拐杖消失不见。 苏铭抬头望向天空,心中不想道,袁天罡,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你去找李星云,难道是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 草原。 厮杀仍在继续,倾国倾城围攻灰袍人,占据了一些优势,但却始终拿不下他。久攻不下,两人的体力也道理极限,攻击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凌厉。 就在灰袍人趁机,欲要反杀的时候,张子凡加入了战团,缓解了倾国倾城的压力,也让灰袍人的计划破产。 四人战成一团,将灰袍人限制住,令他无法脱逃。 这时候,灰袍人才感觉棘手,自己将通文馆在草原上能动用的人手都动了,却没成想还是拿不下他们。 不过现在,他依旧在苦苦支撑,并没有放弃。 因为使团的士兵们已经非常疲惫,渐渐不支,而通文馆的人也逐渐占据了优势,只要将使团的其他人都解决了,张子凡这三个人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然而,数里之外,李存义的人马已经渐渐逼近。 第51章 援军到来,蚩梦的问题 “咻!” 忽然,变故突生,灰袍人袖中飞出数只暗器,划破夜空,在黑暗的环境中非常隐秘,等张子凡发现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 “是晋星刺,倾国倾城,快退!” 两人反应不及,当她们看到的时候,暗器已然来到身前,张子凡飞身一扑,将两人推开,长长的晋星刺瞬间开花,露出尖锐的锋芒没入他的身躯。 血花飞溅,张子凡瞬间受创,倒在地上,灰袍人见此一幕,并未趁此机会出手,而是站在原地喘着粗气,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无力再出手。 望着倒在地上的张子凡,倾国倾城瞬间慌神,连忙扑过来,将张子凡扶起来,“张郎!你怎么样了?” 张子凡艰难的站起来,捂着肚子,“咳咳,我没事!”他从小在通文馆长大,对晋星刺这种暗器再熟悉不过,所以在挡暗器的时候避过了要害,但晋星刺最歹毒的地方就在于上面淬着毒素,而这种暗器当中又藏着一件,机扩相连,防不胜防。 不过,苏铭早在他出发之前特意给他准备了解药,其中就有晋星刺的解药,所以他倒是一点都不慌。 看到倾国倾城很是伤心的模样,张子凡咬咬牙,安慰道,“倾国倾城,不用管我,我有解药,把他缠住,不要让他跑了。” 两人也不是拖泥带水,只会哭哭啼啼的人,知道张子凡暂时没事,就放下心来,“张郎,你放心,我们绝不会饶过他!” 说罢,她们再次冲上前,与灰袍人纠缠打斗。 周围的厮杀声渐渐停息,使团的人越来越少,玄冥教的精锐虽然厉害,但敌众我寡,数量太过悬殊,很早就被歼灭了,只留下一众契丹士兵在苦苦支撑着。 随着身边 的同伴一个个倒下,他们也只能缩小战圈,尽力保全自己。 灰袍人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察觉周围的情况,嚣张的大笑起来,“张子凡,你们完了!哈哈······” 这次,要不是他们出其不意的偷袭,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咳咳。”张子凡口中吐出血水,一脸苦涩,都是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才导致这些跟随自己的士兵死伤惨重,从玄武山下来的时候,他们就跟着自己了。 这些人里面每一个他都认识,甚至叫得出来名字,但是今天过后,这一队有大半将长眠于此,都是自己的错。 现在,他只希望五叔看到信号能早点赶来,要是迟了,恐怕他今天真的要葬身在此了。 就在此时,远处马蹄声如雷声滚动,李存义终于赶来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营地中尸横遍野,到处都是火光,但厮杀声却非常小。 李存义心中咯噔一跳,该不会是来晚了吧,子凡,一定要等我啊! 他狠狠抽了一鞭,胯下战马嘶鸣,直接冲入营地,百里奔袭,按理说应该休息片刻再加入战斗,但是事态紧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晚一秒说不定就会发生惨剧。 战马声响起,围攻使团的敌人开始慌乱,他们没想到这茫茫大草原,居然还有人过来。 这时候,只有灰袍人知道,来的人并不是援军,而是敌人,通文馆在草原的探子都在这,没有其他人。 大晚上有人正好撞上,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来的人是他们的援军,所以,他立即对手下强行下令,“快点进攻,把他们全杀了!快!” 而张子凡也听到了马蹄响动的声音,脸上不由得露出狂喜之色,不顾自身的伤势,大喊道,“我们的援军来了,坚持住!” 听到援军来临,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使团的士兵抵挡敌军,原本岌岌可危的防线竟然奇迹般的守住了。 “嘭!” 外围营地,李存义一脚蹬在战马身上,身体高高跃起,落入敌军之中,一只酒葫芦宛如大锤一样左右猛击,将敌人砸飞。 加入战场的那一刻,李存义便高声呼和,“子凡,我来了!” 听到声音,张子凡欣喜若狂,反观灰袍人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没想到,这次支援来的人居然会是李存义。 有了玄冥教的教众加入战场,局势开始大盛变化,虽然他们远道而来,但犹然保持着战力,反观通文馆的人经历了长时间的厮杀,身心疲惫。 即便人数众多,也难以招架,尤其是腹背受敌,更让他们慌乱,即便是职业军队,在这个时候都会军心大乱,更别说是他们了。 “逃啊!” “快跑!” ······ 杀的时候有多起劲,跑的时候就有多狼狈,很快,通文馆的人跑了一大半,剩下的被李存义带的人全数杀死。 要不是他们救人心切,没有休息就加入战场,恐怕今天这些人要全都留在这。 李存义让一部分人去追杀,一部分人留在这守护,去找张子凡,而灰袍人被倾国倾城死命拦住,根本无法逃脱。 他也无心逃脱,因为,大势已去了。 ······ 就在张子凡走之后的第三天,蚩梦找上了苏铭,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来历,“蚩梦,你还要找不良帅?” 经过这么多事,蚩梦依旧没有看清楚袁天罡的真面目,对他还保持着期望,“是啊,不良帅神通广大,找到他就一定能救出我阿爹。” 苏铭放下手中的奏折,摇头苦笑,自己都找不到袁天罡,更别说她了。 而且,现在自己的计划正是紧要关头,怎么可能让她打乱自己的行动,索性,就打破她的幻想算了。“蚩梦,实话告诉你吧,这件事,你找不良帅是没用的。” 蚩梦眨巴着眼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我现在变成这样,也是拜不良帅所赐,雪儿复活的事也跟你们苗疆有关,当初你说的是对的,雪儿中的不是毒,而是蛊。” “普天之下,只有不良帅袁天罡能令人起死回生,而你们苗疆的巫王就听命于他,用苗疆的巫蛊之术复活了姬如雪,而且还将她控制,用以要挟我。” 第52章 通文馆仁字门门主 说完,他看了蚩梦一眼,接着道,“你应该知道,苗疆有这样的手段。” 蚩梦似是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信息,惊喜的说道,“果然,我就说小姐姐中的是蛊,你偏不信我,现在晓得了吧。” 苏铭摇摇头,“就算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那可是巫王下的蛊,你们谁有办法解开?当初在成都的时候,我还看到有人要杀你,如果我猜得不错,那应该是巫王的人。” 听到这话,蚩梦想起自己之前的经历,还有和尤川的对话,神情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你说的没错,他就是巫王派来的。没想到,不良帅竟然是这样的人。” 蚩梦虽然单纯,但她并不是傻子,苏铭将这里面的关系一说清,她便反应过来而,她也没有怀疑苏铭,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李星云。 李星云的话,难道她不应该无偿信任么? 蚩梦眨巴着眼睛,小嘴瘪瘪的,“小哥哥,你说我现在该啷个办啊?”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虽然是天子,但连李嗣源都指挥不了,更别说不良帅了。你父亲是蛊王,巫王是你大伯,短时间内,他不会对你父亲下手,你放心吧。” 蚩梦轻咬嘴唇,嗫嚅了两声,却又不知说什么,寻找不良帅的计划破产,而苏铭又无法帮助她,单凭她自己的力量,根本救不出父亲。 这时,苏铭又开口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对付不了巫王,他现在掌控苗疆,又有诸多忠心耿耿的手下,单凭我们几个人,救不出你父亲。” “但是,只要我这边出现转机,击败李嗣源,掌控朝廷,才有余力援助你,甚至跟不良帅谈判,没有不良帅的首肯,你父亲就算被救出来,也会被重新抓回去。” 蚩梦握紧小拳头,跺了跺脚,咬牙切齿,“这个不良帅咋这么可恶,枉我还以为他是个大好人,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他造成的。” “好吧,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说着她又给苏铭打气,“小哥哥,加油啊,我支持你!” 苏铭苦笑着点头,“希望能成功吧,我也想早点见到雪儿。” 提到姬如雪,蚩梦又接着问道,“对了,小姐姐不在这里嘛?为什么这几天我都没看到她?” 苏铭面色更加沉重,“她在不良帅那里治病,我暂时见不到她。” 蚩梦先是一愣,随即很生气的质问他,“在不良帅那里治病?小哥哥,你为什么要把小姐姐放在不良帅那里,他可是个大坏蛋,你气死我了。” “难道你还能解巫王的蛊不成?死而复生,逆转阴阳,雪儿的复活是肯定是代价的,虽然我不知道这份代价是什么,但如果不及时治疗,她以后可能就没有以后了!”说这话的时候,苏铭甚至都对她吼起来,仿佛他真的很关心姬如雪。 而蚩梦也是被吼的愣住了,小嘴又瘪起来,但看到苏铭一脸冰冷的样子,不敢发脾气,只能一抽一抽的。 这时候,苏铭满脸的心累,摆摆手,“蚩梦,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蚩梦连忙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小哥哥,你不要生气嘛,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柔软的一面温热富有弹性,即便是隔着厚厚的衣服也依旧能感受到那份令人心折的丰盈,苏铭脸色一僵,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臂。 “没事,我不生气,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蚩梦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只能不情不愿的离开了,等她踏出大殿后,殿门缓缓关闭,她回首望去,只能看到一个孤单落寞的身影。 顿时,她更心疼了,好想冲进去抱抱他,但这个时候,殿门已经彻底关上,她只能悻悻的离开了。 然而,大门关闭后,苏铭的嘴角疯狂的扬起,险些大笑出来,苗疆的妹子真是太有意思了,在张子凡他们面前演戏都没有在她面前这么好玩。 不过也挺好骗,经过这一次,她应该就会安心住在这了,这天下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还是得有高人在身边,免得被算计。 他那点医术,防的了下毒,可防不了下蛊,更何况,巫王敢被称之为巫王,身上肯定会一些莫名其妙的蛊术。 苏铭一直都非常明白,袁天罡从来都不是他的手下,自己不能被身上这张皮给迷惑了,假的就是假的,除非李星云真的死了,不然他永远不可能成为真的。 所以,袁天罡只能是合作的对象,甚至还是潜在的敌人。 如果做最坏的打算,说不定某一天就来皇宫把自己杀了,让李星云当皇帝,坐收其成。 大唐嫡脉,传至后世,万邦来朝,而他这个假李星云则湮灭在历史当中,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甚至没有人发现他曾经来到过世上。 那是真正的悲哀,彻彻底底的棋子,苦恨年年压金线,却为他人作嫁衣裳。 假李星云不会防备袁天罡,但并不代表他不会。 而锦衣卫与不良人做分割,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 “子凡,你没事吧?”李存义看到张子凡痛苦的模样,连忙冲到他面前把他扶住。 张子凡强忍着疼痛,摇摇头,“五叔,我没事,只是中了晋星刺,已经服过解药了,你快去帮倾国倾城,她们支撑不了多久。” 李存义仔细打量了一下,确认他没事才放心的去帮倾国倾城。 他一加入战局,整个局势瞬间扭转,灰袍人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没几招就被李存义拿下,锁住了穴道。 张子凡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掀开他的面具。 “啪嗒。” 灰色面具摘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成熟俊朗的中年男人面孔,,然而张子凡却吓得把手上的面具摔在地上。 “四叔,是你!” “老四,竟然是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张子凡和李存义一脸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感慨莫名。 中年人十分冷静,“没错,就是我,通文馆仁字门门主,李存仁。老五,好久没见了,没想到你我兄弟再见面,居然是这样一番光景。” 第53章 李存仁身死,双方博弈 t 第54章 李星云的失落 海外孤岛。 李星云将鱼腌制好,挂在木架上风干,正准备和姬如雪一起回去做饭,他照例观察海面,本以为什么都看不到。 可这一次不同,海面上,一个黑点出现在在他的视线当中,慢慢变大。 他连忙告诉姬如雪,像个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雪儿,有船来了,我们有救了!” 姬如雪一愣,以为李星云在骗她,可看到他惊喜的神色又相信他,转身看向海面,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真的有船来了! 随即她发现,自己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高兴,本以为有船来,她会高兴,因为他们能离开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但她第一时间想的竟是,离开这里之后,李星云就不再属于自己。 他们两个人再也不能过上这样平稳,宁静的生活。 而她,也不能再做回自己。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不愿意离开这里了。 看到船只缓缓靠近的李星云在欢呼了一阵之后,发现姬如雪神色有些不对,走过来关切的问道,“雪儿,你怎么了?” 姬如雪摇摇头,“星云,我没事。船要过来了吗?” 李星云在兴奋过一阵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雪儿,这船肯定是袁天罡派来的,待会儿我们要小心。” “嗯,我明白。” 然而,船只并没有像李星云想象的那样靠岸,而是在离海岸还有百米的时候就停下,缓缓掉头。 看到这一幕,两人面面相觑,随即李星云立刻跑到海岸边大声呼喊,还用上了内力,生怕船上的人听不到。 令他们失望的是,船上的人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一样,继续掉头,直到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海面上。 惊喜来得快,去的也快,大喜大落,便从地狱到天堂,又从天堂被一脚踹下地狱。 李星云缓缓走到姬如雪身边,拥着她的肩膀,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看来袁天罡是真的不打算放我们离开这里了,他派人过来,应该就是查看我们是否还活着。” “雪儿,也许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声音中饱含着失落与遗憾。 不知为何,在听到李星云说他们回不去之后,姬如雪不仅没有感到悲伤,反而觉得庆幸。 因为只有在这里,李星云才真正属于她,离开了这里,他们就要再次面临各种阴谋诡计,权力争斗,甚至自己很有可能再次被人控制,变成他的破绽。 想到这里,她握住李星云的手,温柔的安慰他,“星云,回不去就不回去了吧,在这里,没有纷争,没有阴谋诡计,没有那么多烦恼。” “也许,我们还能一起······”说到最后,姬如雪不安的抓着衣角,轻咬红唇,俏脸浮现出晕红,娇羞可人,把李星云都看呆了。 她不说,李星云也知道她后面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当即兴奋地一把抱住姬如雪,还未感受到柔软,脸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身躯也倒飞而出。 片刻之后,李星云顶着一张肿着的脸走过来,深情的说道,“雪儿,都听你的,我们不出去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孤岛的最高处,一道漆黑身影负手而立,冷冷的看着海岸上的两人,眸光深沉,含蓄内敛,宛如一方看不到尽头的深渊。 ······ 草原。 使团被通文馆的人偷袭,死伤大半,清点过后,发现随行的士兵阵亡了一半,玄冥教的随军精锐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几乎被团灭,张子凡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若非苏铭早有准备,事先算到这点,让李存义暗中跟随,恐怕这次张子凡他们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将战死的士兵火化,又将通文馆的人草草掩埋,清理了战场,他们并未急着赶路,而是换了一个地方休整了三日才启程。 那一夜,通文馆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些小鱼小虾逃了出去,所以接下来的路程倒没有多大危险,契丹部落是草原上最强的部落,没有任何部落敢惹他们的人。 况且现在中原北地一统,军事实力并不弱,所以大唐在草原人眼中也是一个庞然大物,所以沿路的部落对他们都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使者团在草原上耗费了一个月才到达契丹的漠北王庭,一到王庭,倾国倾城就被契丹人接走,而大唐使团则是被安置在临潢府的驿馆当中。 来到这里之后,张子凡一行人才放松下来,从洛阳到漠北王庭,他们差不多走路了将近两个月,一路风尘仆仆,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提心吊胆防备敌人偷袭。 现在到了漠北王庭,他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契丹皇宫。 一个相貌奇伟,身形彪悍的男人正倚靠在座椅上,撑着脑袋,听着倾国倾城两姐妹的诉说,他身下的椅子上躺着一张白色虎皮,硕大的虎头正立在地上,俯视着堂下。 这个男人就是当今契丹国的皇帝,耶律阿保机,他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身躯仍旧健壮,头上戴着精美的毡帽,黑发梳成一个个小辫,古铜色的皮肤,刚硬的面孔,看起来不怒自威。 此时,他饶有兴趣的听着妹妹们讲述自己在中原的经历,眼中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当他听到李星云在洛阳登基称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更加玩味。 他没想到,当初那个在雪山救下自己的少年,居然当上了中原的皇帝,真是太有意思了,随后,他又向倾国倾城打探了更多关于李星云的消息,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对于大唐内部的情况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大唐朝堂上明显的主弱臣强,李嗣源手上掌握着超过半数的兵马,朝堂上的势力也极为广泛,可谓是将李星云压得死死地,他们之间势必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但李星云的势力明显不足以对抗李嗣源,所以他派人出使契丹,是为了寻找外援。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是不吝啬给这位小兄弟一些支援。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样一来,契丹就有了机会。 想到这,耶律阿保机面上的笑容越发炽盛。 第55章 和亲,耶律阿保机的谋划 如果李星云不是皇帝,而是一个普通人,为报答昔日的救命之恩,耶律阿保机定会尽可能的满足他的要求,加官进爵,金银珠宝什么的东西,都可以满足。 但是,李星云现在是皇帝,双方在同等地位之上,在两国之间的交易之中,这份恩情也仅仅只是一个加分项,就如同现在一样。 耶律阿保机首先是皇帝,然后是契丹人,再然后,是倾国倾城的哥哥,最后才是想要报恩的那个人。 在他看来,李星云这次派人出使契丹,是求和亦是求援,更让他从中看到了削弱中原王朝的大好机会。 一个强大的中原王朝,不是他想见到的,而一个半死不活,内乱不断的国家才是他需要的,尤其是对草原民族而言,他们最大的敌人除了天灾之外,便是长城之内的中原王朝。 这是每一个有雄心的草原君主都心知肚明的事,耶律阿保机能在群狼环绕的草原中建立契丹国,自然是雄心万丈,无时无刻不在窥视中原。 可即便现在大唐没有一统,只是统一了北方,契丹国也不能战而胜之,这是同等级别的对手,他必须要慎重考虑,不能因为私人感情而耽误了国事。 等到倾国倾城气喘吁吁的说完,耶律阿保机才缓缓开口,“妹妹,你们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辛苦吧,先下去休息,其他的事稍后再谈。” 虽是商量的语气,但话语中仍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倾国倾城心思比较单纯,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哥哥就想到了这么多,也没多说什么,在宫女的引领下离开了。 大殿内,变得空旷起来,突然,耶律阿保机轻笑一声,突然问道,“月里朵,这件事你怎么看?”(月里朵是历史中应天王后的小名,契丹夫妻私底下应是如此称呼。) 不知何时,大殿一侧出现了一位身形窈窕,头戴毡帽,貂绒紫衣紧致的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形状,鹅蛋脸,美丽动人,充满了浓浓的熟妇韵味,她凤眸一瞟,如是道,“啜里只,你不是早就有想法了?”(啜里只,是耶律阿保机的小名。) 她便是契丹的应天王后,述里朵。 “还是月里朵深得我心,中原的王朝内讧了,他们的皇帝跟臣子产生了巨大矛盾,我猜测,他们之间必定会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月里朵,这可是削弱中原王朝的大好时机。”耶律阿保机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不断盘算着。 述里朵风情款款的走到王座前,一转身便坐在耶律阿保机身侧,眼中带着温婉的笑容,“啜里只,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支持你的决定。不过,你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耶律阿保机点点头,“中原皇帝掌控不了大局,完全被晋王李嗣源压制,我们必须帮他稳固自己的地位,这样他才能跟李嗣源内斗。” “只是,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帮他。”说到这,他面上露出沉思之色。 述里朵美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眼波流转,红唇轻启,贴进耶律阿保机的胸膛,“啜里只,我有一个想法。” “哦?什么想法?” “我们与他和亲吧,这样既能尽最大可能的援助他,也能在大唐插进一颗棋子,方便我们以后行事,如果以后中原朝廷发生意外,我们也能及早知道,这算是一个后手。”应天王后吐气如兰,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听到这话,耶律阿保机眼前一亮,王后的话似是打开了他的思路,令他不断遐想起来。 只要跟李星云和亲,就能在洛阳名正言顺的埋下眼线,传递消息,甚至一旦洛阳发生变故,他们还能以此为借口,插手中原事务,不得不说,这是一招绝妙的棋。 他看向怀里的述里朵,笑着问道,“关于结亲的对象,你有什么想法么?” 述里朵感受着那只躁动的大手,面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啜里朵,你不是有两个妹妹么?” 闻言,耶律阿保机愣住了,他被李星云救过,所以见过他,那小子长得白白净净,还挺英俊的,要是跟自己的妹妹站在一块······ 想到那个画面,耶律阿保机就一阵恶寒。 虽然,耶律塔不烟和耶律塔不花是自己的亲妹妹,但他不得不承认,她们的姿色确实拿不出手,送到大唐和亲,给李星云当老婆。 你确定那不是结仇? 顿时,他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妹妹她们两个就算了,她们一点儿都不合适,咱们还是换其他人吧。” 述里朵捂着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聪明如她,哪里不知道那两个小姑根本不适合和亲,但她依旧说了出来,为的就是让耶律阿保机拿主意,她可以提意见,但不能越俎代庖。 一个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在自己男人面前表现的很聪明,而是会默默让出位置,让男人表现。 耶律阿保机沉思片刻,便有了决定,“看来,只有奥姑最合适了,她是我的女儿,身份尊贵,年纪与李星云也差不多,刚好可以成为大唐的皇后。” 述里朵也有此意,不过她依旧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奥姑是萨满的神女,我们送她去和亲,这样是不是不合适?” 然而,她还没说完就被耶律阿保机打断,只看他身浮现出霸道的气势,豪气干云的说道,“我是契丹国的皇帝,我要做什么,难道还要问那群老东西的意见?” “奥姑是我的女儿,除了我,没有人可以给她做决定,再说了,中原的百姓,也需要萨满教的福音,我想,大长老他们一定非常乐意。”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变淡,蕴含着冷厉的杀机。 作为一国之主,还是开国之主,耶律阿保机雄才大略,区区萨满教还不足以让他有所顾虑,相比于偌大的中原王朝,萨满教不过是稍大一点的麻烦,只要他想,就能轻易地解决掉。 听到这话的述里朵面上露出温婉的笑容,“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全力支持你。” 至此,一场针对大唐王朝的算计,就此展开。 第56章 初见耶律阿保机 在张子凡他们到达漠北王庭的时候,这个消息很快就从漠北传回了中原,李嗣源首先得知这个消息,他看完手下送来的信息,便知晓李存仁失败了。 不论他是怎么失败的,张子凡已经到达了漠北,自己计划的第一步,也失败了。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从洛阳去漠北他们安全的去了,但他绝不会让这些人安然的踏上归途。 他要将他们留在草原,让他们消失! 既然通文馆失败了,那就让军队来,在这个时代,军队才是真正的杀戮机器,比起杀人,什么通文馆,什么玄冥教都要差远了,就算是不良帅,面对军队也要逃窜。 自古以来,万人敌是真正不存在的,除非使用一个特殊的手段预先设置好,比如炸药,毒药等等,单一个体,即便是武功练得再高,也无法正面硬撼一支大军。 只要派出一支骑兵,在他们回来的路上拦截,不让他们踏入边关,这样一来,就能把此事栽赃到契丹身上,引发矛盾。 之所以不能让使团进入中原,在中原的地盘下手,是因为进了边关都会有记录,可以查,使者团出使,肯定有人能看到,他不可能把所有看到的人都灭口。 在哪个地方出事,哪个地方就要背锅,性质又不一样。 李嗣源眼中闪烁着寒芒与杀机,准备下令让他手下的军队出手,这一次,势必不能再失败。 ······ 皇城。 苏铭望着手上传信的密函,微微运劲,密函瞬间化作粉末飒飒而下,“终于,第一步成功了。” 这些日子,他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李嗣源在朝堂中上蹿下跳,掠取权利,横行无忌,因为决胜的地方不在这里,而是在千里之外。 出来混,要么有背景,要么有实力,两种都没有,注定扑街。 苏铭的背景不靠谱,实力勉强能自保,但这还不够,想要当皇帝,实力不能成为依凭,所以,背景就要够强,他可以利用袁天罡,自然也可以利用契丹。 这种利用是相互的,袁天罡利用他给李星云铺路,契丹利用他消耗中原王朝的势力,内部争斗。 事实上,这次出使王庭,苏铭就已经站在耶律阿保机的角度思考其中的利益得失,只要漠北王庭内部不出现问题,只要耶律阿保机还是个正常人就一定不会拒绝援助他。 只是付出一个财力人力就能让偌大的中原内耗,这不比打仗要舒服,再说建立互市一事,双方互惠互利,由契丹部落为主导,将一切明朗化,打击边关走私,砍掉中间商,进一步的限制下面的藩镇和草原其他部落。 粮食,铁器,茶叶之类的生活用品换战马,换皮毛等等。一举数得之事,他没理由不会同意。 不过,第一步走好了并不意味着接下来就可以放松了。 契丹的国书一天没到他手上,他就一天不能掉以轻心,李嗣源不会善罢甘休,他定然会再派人出手,只不过,张子凡他们身处草原,自己鞭长莫及,只希望耶律阿保机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重视这次出使,否则,只能另辟蹊径,找不良人协助了。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耶律阿保机不仅很重视这次出使,还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了,妄想当他的岳父。 当然,若是苏铭知道了,自然也不会拒绝。 奥姑,可不是一般女子,漠北战力天花板,能凭白得到一个这么高的战力,他高兴还来不及。 ······ 漠北王庭。 张子凡他们在驿馆休整了三日之后就得到了耶律阿保机的召见,他们将作为大唐使者,在王宫觐见。 三日的休整,张子凡的伤势差不多已经痊愈,穿上了朝廷文官官袍,独自去王宫觐见耶律阿保机,因为这次要聊的话题涉及很多,所以算是一个碰头会。 王宫之中,耶律阿保机坐在御座之上,述里朵陪侍在侧。 张子凡踏入大殿,看了一眼上面的耶律阿保机,行了一个契丹礼仪,“大唐使者张子凡拜见契丹国主。” 耶律阿保机上下打量着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张子凡,好久不见,昔年匆匆一别,没想到再见之时,竟是这番光景,我本想去中原参加你的婚礼,可惜中途有事耽误了,怎么样,我的贺礼还不错吧。” 闻言,张子凡就想到了倾国倾城送的虎鞭,不由得嘴角一抽,“确实不错,我到现在还没用完。” 耶律阿保机哈哈一笑,介绍道,“没事,今天不是正式场合,不必拘礼,这是我的王后述里朵。” 张子凡再度行礼,“拜见王后。” “无妨,都是自己人。”述里朵点点头,面上带着浅笑,没有多言。 随即,张子凡从怀中掏出一个烫金封面的大礼盒,“国主,这是我大唐的国书,还有皇帝陛下亲手写的信,请您过目。” 守在一旁伺候的侍者上前,把礼盒呈递上去。 耶律阿保机接过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封国书还有一封信,信封无名,他没有看国书而是先打开了信封阅读起来。 信中,苏铭并未提当初的救命之恩,而是打招呼,寒暄,回忆往昔,最后请他来中原做客。 看完信,耶律阿保机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这个李星云果真是妙人啊。 没有写任何关于结盟的话语,却表达了那个意思,没有说救命之恩,但通篇都在提醒他,这个李星云,长进了不少。 然后,耶律阿保机打开国书阅览起来,这时候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一行一句的阅读,国书当中,以大唐皇帝的身份向他问好,其次便是表达了结盟的意愿,同时还有双方共同协商,互不侵犯,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当然,国书里面所提的事只是一个意愿,具体的条文,等两国之间达成一致,会有专门的官员商谈,不会这么草率。 耶律阿保机收起国书,命侍者交还给张子凡,沉声道,“李星云提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互惠互利之事,契丹不会拒绝这样的好意,明天朝会之上,你直接呈交国书便是。” 第57章 黑白无常的经历,张子凡麻了 昔日兄弟三人,这时候不可能再平辈相交,世事易转,耶律阿保机也不可能再叫他三弟,他终究不是一个江湖人,现在他已经是契丹国皇帝,张子凡承受不起三弟这个称号。 所以,再见面,两人彼此心知肚明,雪山上的事就掩藏在他们心中,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张子凡面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连忙行礼,“多谢国主。”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事情如此顺利,真是令他意外。 翌日,张子凡在契丹国的朝会上递交了国书,契丹官员们一议论纷纷,有的赞成,有的反对,有的漠不关心······ 最终,在耶律阿保机的强力支持下,还是答应了大唐的请求,与他们结盟,互不侵犯,双方互市等等,接下来,契丹这边会递交国书,等到大唐朝廷再次反馈之后,双方就可以进行协商,友好交流。 此事一做完,张子凡便退下朝会。 ······ 凤翔府。 大殿之上,女帝躺在软榻上,抚摸着怀里的白猫,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美丽动人,眉宇间风情无限,又。 多闻天和阳炎天两女随侍在侧,手里拿着团扇,轻轻扇着。 女帝睁开双眼,缓缓开口,“洛阳有什么消息传来吗?”平淡的声音蕴含着淡淡威严。 多闻天和阳炎天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回道,“女帝,妙成天传来消息,张子凡所在的大唐使团已经到达漠北王庭了。” 突然,女帝瞳孔瞬间变大,“你说什么?” 多闻天弱弱的说道,“女帝,张子凡和大唐使团已经到达漠北王庭了。” 女帝从软榻上坐起来,陷入沉思,她知道李星云派人出使契丹,目的是为了和契丹达成盟约交易,借助他们的势力对抗李嗣源。 只可惜自己远在凤翔府,不能帮他。 女帝以为这次他会徒劳无功,甚至被李嗣源针对,丧失威信,可她没想到,张子凡他们真的到了漠北。 在很久以前,女帝以为他哥哥李茂贞可以结束天下纷争,建立一个太平世界,但后来,李茂贞沉迷于龙泉宝藏,为了追寻线索,离开岐国,至今未归。 现在,已经过去十六年了。 十六年,她从一个青葱少女变成了冷血王侯,其中经历了多少心酸苦楚,旁人怎能知晓。 这样的环境,令她锻炼出了敏锐的政治嗅觉,女帝一眼就看出了李星云的想法,可当真正达成第一步的时候,她依旧觉得震撼,没想到真的死了求活了。 当然,不是每一个诸侯藩镇都有这样的眼光,女帝是被硬生生逼出来的。 “李星云,难道你真的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吗?”她轻叹一声,心中复杂莫名。 ······ 朝堂内部很多重要部门都有李嗣源的人,天子根本无从插手,也影响不了朝堂大事,唯有借助外力才能打破这个僵持的局面。 在此之前,苏铭为什么不折腾? 按照一般的逻辑,登基称帝之后,不应该是开科举,练兵,发展商业,攀科技树,做大做强么? 这样想是没错,但是顺序有问题。 试问你连朝堂都控制不了,如何让百官为你做事,即便他们做了,后续事件如何发展,根本控制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好的政策被扭曲,被下睁的人用来攫取更多的利益。 甚至,就算是做得好,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首先,苏铭要做的便是从李嗣源手上抢回一定的话语权,削弱他的影响力,再然后,他就能进行下一步计划,猥琐发育。 ······ 自从黑白无常从尸祖侯卿那里得到了焊魃的踪迹,就马不停蹄的朝焊魃所在的地方赶去,经过长时间的找寻,他们终于找到了旱魃,但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建立玄冥教的焊魃,说什么也不肯跟他们走。 不得已,黑白无常只能动武,只可惜,即便他们练了九幽玄天神功,也依然不是焊魃的对手,数招之后落败,无可奈何,只能回转玄冥教。 然而,等他们回玄冥教的路上,却听到李星云在洛阳登基称帝的消息。 兄妹两人一脸迷惑,不明白为什么李星云突然就称帝了。 更让兄妹俩惊恐的是,走到半路,他们才得知玄冥教投靠了李星云。 好家伙,出去一趟而已,组织居然没了,这下子,两人坐蜡了,他们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要知道,他们和李星云之间是有仇怨的,尤其是当初他们还弄死了陆林轩的老爹陆佑劫。 虽然之后李星云他们不追究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意见,要是回到玄冥教,被人穿小鞋了怎么办? 最终,兄妹俩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们决定继续回玄冥教,好不容易找到组织,怎么能离开呢?即便组织给我穿小鞋,我也不离不弃,主打的就是一个赖皮。 要知道,当初玄冥教的钟小葵还没死呢? 万一被那家伙找上门,他们岂不是要打出gg,必须得找靠山啊。 事实上,就算是苏铭知道了也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小卒子而已,无关大局,两个工具人送上门,他还巴不得,两个人再怎么不济,也能拼掉一个通文馆门主。 而且,跟他们有恩怨的是李星云,这跟他苏铭有什么关系。 ······ 漠北王庭,得到契丹国肯定回应的张子凡一行人已经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了,此次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只要能成功的回到洛阳,他就完成了李星云的嘱托。 这次来见到了耶律阿保机,张子凡也算是正式见了家长,不管咋样,他跟倾国倾城的关系都到了那个地步,不过来见见也不合适,虽然,他是被强迫的。 然而,在契丹国书还未交给他们的时候,耶律阿保机又一次召见了张子凡,他本以为这次去不过是例常的见面,不会发生太多意外。 但结果,却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耶律阿保机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李星云头上,虽然他很想替李星云拒绝,但这是国事,他不能开口,因为耶律阿保机把联姻跟结盟捆绑到了一起。 张子凡顿时人麻了,怎么能这样,明明已经说好了! 第58章 你也不想李星云被李嗣源欺负吧 大殿之上。 张子凡望着耶律阿保机,一脸的被玩坏了的表情,堂堂契丹国主,怎么可以骗人! 看到张子凡的神情,耶律阿保机脸上也是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没办法,为了契丹,他必须这样做,那就只能苦一苦张子凡,让他去做李星云的思想工作了。 三弟啊,你也不想李星云被李嗣源欺负吧。 现在,形势比人强,耶律阿保机拥有主动权,占据强势地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张子凡苦笑一声,心中哀叹,李兄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没办法,为了大局你就牺牲一下吧,姬如雪肯定会原谅你的。 耗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和精力,他们好不容易到达漠北王庭,怎能空手回去,这样既不能给朝廷一个交代,也会让天子丧失威信,甚至还会因此触怒漠北王庭的君臣,引来更大的麻烦。 出使契丹这件事早已传遍整个洛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子凡心知,此行他必须成功,他一定要带着契丹的国书回去。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沉声道,“国主,既然您有意与我大唐皇帝陛下联姻,使两国重归和平,此事事关重大,微臣无法一言而决。” “但此事,我会详细转告皇帝陛下,一定会说服他答应联姻。” 李星云是大唐皇帝,他并没有皇后,也无兄弟姐妹,所以联姻是指契丹将公主嫁到大唐,两国重归于好,但是此事还需要经过朝廷首肯,即便张子凡现在答应下来,也做不了主,他也只能保证尽力劝说皇帝。 殊不知,耶律阿保机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当初在雪山之上,他和李星云一行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常好,这次出使,李星云又把张子凡派过来,足以显示他对其的倚重和信任。 若是张子凡现在拍板应下,他反倒要迟疑了。 耶律阿保机面上露出笑容,高兴的说道,“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名下尚有一女,年方十六,正是青春年华,与你们的皇帝正是良配。 你放心好了,我草原的明珠一点都不比你们中原的差,这句话你可以转告给你们陛下。” 张子凡仍旧苦笑,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能怎样呢,就算耶律阿保机的女儿是歪瓜裂枣,他也认了。再说了,好兄弟就要一起同甘同苦,他有倾国倾城陪着,那李星云也不能比他差啊。 想当初,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李星云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豪言壮语,结果他张子凡是三妻了,李星云一个也没有,姬如雪现在还不知道在哪。 “国主的话,我会转告陛下。” 离开王宫之后,张子凡回到驿馆,将耶律阿保机想要将他女儿嫁给李星云的事告诉了李存义。 “什么?你说契丹国主要把女儿嫁给李星云?”李存义嘴里的酒一下子喷出来,不敢置信的望着张子凡。 张子凡点点头,叹了口气,“是啊,倘若联姻不成,恐怕结盟的事也要无疾而终了。” 李存义眉头皱起,张了张嘴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件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以他们的能耐,根本不足以改变契丹国主的意志。 “唉,这件事情还是等我们回去告诉星云,让他做决定吧。” 张子凡点点头,深以为然,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契丹的国书拿到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 皇城。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人。 甘露殿。 苏铭再次召见李存礼,与他在这里对弈,现在朝堂上的官员们都知道皇帝喜欢与薛王李存礼下棋,这件事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官员们一直都在看李嗣源有何反应,众所周知,薛王李存礼一直都是李嗣源的人,虽然前不久传出了他们闹翻的消息,但此事是真是假尚未可知。 现在,天子明目张胆的拉拢薛王,而薛王竟然多次接诏令入宫,这下子,谁都明白其中有鬼了,要是薛王不愿意,他大可称病推辞,拒不入宫,天子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而如今,两人三天两头聚在一起下棋,双方奔赴,郎情妾意了属于是,而李嗣源竟然无动于衷,百官摸不着头脑,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铭坐在软榻上,捻起一颗黑棋缓缓落下,“多亏了薛王陪朕下棋,这些天以来,朕的棋艺真是大有长进啊。” 现在的李存礼已无之前那样有底气,有自信了,自从张子凡他们到达漠北王庭的消息传来,李存义对天子的感官就提升了许多,更加重视。 他知道通文馆在漠北有一支不小的势力,没想到张子凡他们竟然能安全抵达漠北王庭,实在是令他意外,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天子对此事早有预料,也洞悉了李嗣源的意图和手段,提前做下了防备,单单只是如此,就足以说明天子不是易于之辈。 只是,不知道张子凡他们这次出使契丹,到底能带回什么样的结果。 刹那间,李存礼心思百转,恭敬地说道,“陛下棋艺不凡,微臣也受益颇多。” 现阶段,局势不明,他还不打算投靠哪一方,作壁上观才是最好的选择,大哥那边也好久没有联系他,晾了他这么久,也是时候给出一些回馈,可不能真的让他以为自己背叛了他。 忽然,苏铭突然问了一个问题,“薛王可知石敬瑭这个人?” 石敬瑭?李嗣源的女婿? 此人,是李嗣源的心腹中的心腹,曾多次在战场上救下李嗣源,还为他出谋划策,现如今是陕州府兵马留后,控制了陕州府的兵马,那里地处要冲,东据崤山关连中原腹地,西接潼关、秦川扼东西交通之要道,南承两湖,北对晋地锁南北通商之咽喉,是古来兵家的战略要地。 并且,那还还有三座雄关,崤山、函谷、雁岭分守三门峡的东、西、南三面,北面,一条天然屏障—黄河蜿蜒东行,晋、陕、豫三地依陕州为界居河而治。 李嗣源将其放在那里,足以见他对石敬瑭的信任。 第59章 他,太可怕了。 只是,李存礼不明白的是,石敬瑭此人行事低调,深居简出,即便是李嗣源手下的官员也未必听说过此人的名字,更不会注意到他。 天子,是怎么知道的? 疑惑归疑惑,但李存礼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苏铭的问题,顺便落下一子,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石敬瑭是晋王的心腹,曾多次给晋王出谋划策,当初先帝身死后,若不是听从了石敬瑭的劝说,晋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攻入洛阳,稳定朝局。” “更难得的是,石敬瑭此人非常低调,深入简出,不喜名声,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能耐。” 李存礼的答案跟苏铭让锦衣卫查到的信息一模一样,作为华夏历史长河中鼎鼎有名的“儿皇帝”,苏铭又怎么会忽视他的存在。 虽然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献给契丹是迫不得已,但悠悠青史已经给他定罪,燕云百姓的血泪铸就了他的罪名,自他之始,燕云十六州脱离中原数百年之久,直到朱元璋异军突起,才结束了这样的局面。 苏铭眼中闪过一丝感慨,似是无心的说道,“晋王身边真是人才济济啊,我还听说,晋王有一义子名为李从珂,此人在先帝之时就是难得的猛将。”言语中满是羡慕的意味。 当初李克用父子互相戒备,彼此敌对,导致李存勖手下无人,不得不过分倚重李嗣源,导致了李存勖称帝之后,李嗣源尾大不掉。 等到李存勖,李克用先后被袁天罡干掉,李嗣源猥琐发育,顺理成章的捡漏,成了大唐当中势力最强大的诸侯,而其中,他最为倚重的就是石敬瑭与李从珂,后者更是成为了李嗣源的继任者。 此刻,李存礼心中不止惊讶,更生出了一丝恐惧,他本以为苏铭的注意力全放在张子凡出使契丹这件事上,可他没想到苏铭居然在查李嗣源的底细。 天子手中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现在,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本以为自己足够重视他了,可没想到,天子只是居于深宫之中,居然做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一时间,他竟然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大哥,,面对这样的对手,你真的了解他吗?真的做好了准备吗? 他扪心自问,换做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点。 忽然,李存礼只觉身上汗毛一竖,好似被猛兽盯上,回过神,却发现苏铭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他,“薛王,该你落子了。” 李存礼这才反应过来,苏铭已经落子了,“哦······好。” 他仔细观察着棋盘,却发现自己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坐在对面的天子仿佛变成了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好像要将他吞噬。 李存礼捻着棋子,悬在棋盘之上,忽然手一抖,棋子在棋盘上跳动,一下,两下,三下,好像在他的心弦上起舞,最终落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 这手棋,太臭了,本该占据优势的白棋因为这一子,形势急转而下,一泻千里。他坐在软榻上,撑着身子,浑身好似被抽干了气力,这局棋,他输了。 良久之后,他回过神,站起身朝苏铭行了一礼,“微臣身体偶感不适,还请陛下允许微臣先行告退。” 苏铭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薛王身负朝廷重任,还需要注意身体才是,宫中有太医院,要不要去看看?” 李存礼摇摇头,沉声道,“多谢陛下厚爱,微臣只是微末之病,不必劳烦太医。” “既然如此,朕就不留你了,你先回去好好休养吧。” “多谢陛下!”说完,李存礼便转身离去。 苏铭端起旁边的茶杯轻饮一口,神色淡然,这次召李存礼前来,不过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警告罢了,偷偷派人接触李嗣源,以为自己不知道? 锦衣卫虽然刚刚才建立,但却得到了幻音坊和玄冥教的全力帮助,女帝虽不在洛阳,但三圣姬却在皇宫之中,岐国,晋国,梁国三国纠缠十几年,明争暗斗,无往不利。 通文馆,幻音坊,玄冥教彼此更是势如水火,你来我往,彼此渗透,掺沙子那是家常便饭。 有女帝点头,三圣姬协助,锦衣卫统合玄冥教和幻音坊在洛阳的情报势力,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搭起了一个草台班子。他仿照后世锦衣卫的制度搜集情报,远比江湖势力要方便快捷的多。 以往来说,通文馆,幻音坊和玄冥教更像是披着特务皮的黑帮组织,集暗杀,搜集情报,抢地盘等性质于一体,内部制度腐化,臃肿,看着人多,实际上大多数都吃白饭,领工钱的。 甚至还出现了不良人分舵那样的笑话,锦衣卫从建立一开始就是朝着天子耳目的方向去建立,现阶段,它只能当天子耳目,等到他拥有更大的话语权,掌握更大的地盘和军队的时候,它就可以变成天子鹰犬,让它咬谁它就咬谁。 这之间,可谓是天差地别,和锦衣卫这种组织比起来,三国建立的组织真是提鞋都不配。 而这次,正是有赖于幻音坊的情报势力,锦衣卫才能发现李存礼暗中与李嗣源接触的信息。 此刻,李存礼忧心忡忡的回到王府,一进家门,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什么也不做,连晚饭都没吃,心中只有惊骇。 聪明如他,如何想不到天子是在警告他,警告他和李嗣源接触的事他知道了。 前几次进宫,天子只是下棋,压根就不谈国事,现在贸然提起李嗣源和他的手下,而且还是那种重量级的大臣,他定然不会无故放矢。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在敲打自己。 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靠向李嗣源的想法。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出这么一张大网,连他都无声无息的中招了,这张网当中到底还有多少人被网住而不自知? 大哥李嗣源,是不是也在其中?对于这张网的存在,大哥是否知晓? 这一切,他都无从猜测。 此时此刻,李存礼只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成为天子的敌人。 他,太可怕了。 第60章 蚩梦的撒娇 契丹,漠北王庭。 张子凡答应耶律阿保机帮忙劝说李星云之后,最后的阻碍消失,契丹人做事也很爽快,很快就把国书送到他们手上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被李嗣源半道偷袭,张子凡甚至请求耶律阿保机派士兵保护大唐使团。 国书都给了,这点小事,耶律阿保机自无不允。 同时,在跟张子凡的交谈中,他得知了不少大唐朝廷的事,李嗣源此人不得不防,虽然以前他们是利益往来的朋友,但现在,他们是契丹的敌人。 当然,只要李嗣源出得起价格,耶律阿保机也不是不能背叛李星云,该而支持他。 但这样的价格,他出不起,因为他已经够强了,契丹不会养虎为患,再帮他,他岂不是要一统天下,进而把目光转向契丹? 这么多年来,契丹可是吞了不少属于大唐的国土。他们和晋国之间的仇怨可不少。 很快,张子凡到王宫向耶律阿保机辞行之后,就准备离开,出来几个月了,他也有些担心洛阳城中会发生变故,担心李星云是否能支撑大局,担心陆林轩在宫中过的好不好。 所以,他现在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飞回去。 得知他要离开,耶律阿保机也没有挽留,而是直接用行动说话,派出一支千人骑兵队伍护送他们回到中原。 有了契丹骑兵的保护,张子凡一行人在回程的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在上次李存仁的偷袭之后,使者团的人损伤了不少,算是倾国倾城不愿待在漠北,也跟着他回中原,这一点,耶律阿保机已经默许了。 怎么说,张子凡也是当今天师府的天师,道教在中原影响力很高,配上倾国倾城姐妹也算是绰绰有余,耶律阿保机也不愿意她俩砸在手里,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归宿,怎么可能棒打鸳鸯。 只是,希望自己上次送去的大礼能够弥补一下他对张子凡的歉意。 ······ 千秋殿,苏铭拿着玄冥教送来的情报,眼中满是笑意,“耶律阿保机还真是个妙人,英明果决,不愧是建立契丹的一代雄主。” 情报是从张子凡那里,通过玄冥教的渠道传过来的,前段时间,他将玄冥教一分为二,抽调精英教众组建了锦衣卫,其余的他都散出去,前往草原,南方各地建立情报网,北地有锦衣卫就足够了。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即便现在他还未搞定李嗣源,统合北地的势力,但这并不妨碍他让手下的人在南方渗透,刺探消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胜。 原本,他以为耶律阿保机答应结盟,肯定会有其他的附加条件,他都已经做好了和朝臣们打嘴皮子架的准备了。 没想到,耶律阿保机居然没有趁火打劫,什么条件都没提,实在是让他感到意外。 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苏铭并未多想,况且,耶律阿保机派骑兵护送张子凡他们回中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扪心自问,他也无法做的比这更好了。 等以后有机会,再向他表达感谢。 就在此时,小李公公从大殿外走进来,“启禀陛下,蚩梦姑娘求见。” 苏铭一愣,蚩梦来干什么? 不过,自从蚩梦来了之后,自己很少与她见面,现在也不好拒绝,苏铭将手里的密函收下,淡淡说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蚩梦走进大殿,便看到了正坐在御案前看书的苏铭,皱了皱小鼻子,“小哥哥,你们中原人的皇帝都这么悠闲吗?” 苏铭抬了抬眼皮,懒洋洋的说道,“都当皇帝了,还不能让我享受享受?” 蚩梦走到苏铭身侧,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小哥哥,皇宫好闷啊,你能不能带我出去玩一下?我来洛阳这么久了,都没有好好逛一下这里。” 柔软的感觉伴随着淡淡的处子幽香,苏铭顿时僵住,不动声色的说道,“不了,我还有奏折要处理,你和师妹一起出去吧。” 蚩梦小嘴嘟起,不依不饶的撒娇,“小哥哥,你就陪我们一起出去逛一下嘛,我们好久没一起逛街了。”声音娇软甜腻。 她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苏铭的手臂,使其在沟壑间越陷越深。 这小丫头,居然这么大了。 苏铭抽回手臂,一脸无奈的说道,“好,好,好,陪你去,陪你去,不过得等到晚上才行。” 蚩梦一听这回答,立马激动的跳起来,“小哥哥,说好了,不准反悔。” “我一言九鼎,岂能骗你这个小丫头。”等苏铭说完,蚩梦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在大殿中回荡。 当她离开后,苏铭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里仿佛还有淡淡温热的气息残留。 ······ 晋王府。 李嗣源看着手里的情报,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岂有此理,那小子究竟给耶律阿保机许诺了什么好处,居然令他不惜动用骑兵护送他们回中原。” 当初,他笃定苏铭派出的使者团不能活着抵达漠北王庭,于是他便没有派人去送死,因此,他也不知道张子凡和契丹人到底谈了什么。 但既然契丹人不惜用骑兵护送他们回中原,那就说明这次出使契丹成功了,他想要将使者团歼灭在草原上的想法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一支千人级别的契丹骑兵队伍,李嗣源至少要拿出数倍的军队,步骑协同才能将其击败,即便是这样做了,还不能保证一定能将张子凡他们留在草原,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任务,只要安全的回到洛阳,就已经算是成功。 况且,动用的兵力越多留下的痕迹就越多,他李嗣源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谨慎,靠的就是隐忍,得到消息之后,他便立马停止了调兵遣将。 既然不能将他们消灭在草原,那就在朝堂上决胜负,他到要看看,这小子到底和耶律阿保机达成了什么样的合作。 就算是两国结盟,没有朝中大臣执行,他一个光杆皇帝,能做得成什么事? 到时候,自己有的是办法整治他! 第61章 逛街,张子凡回归 天色渐晚,随着皇城铜钟敲响,宫门缓缓关闭。 苏铭换上了一身浅色文士袍,与蚩梦和陆林轩一起出宫了。 自从苏铭登基以来,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皇城,陆林轩也是同样,好在皇城足够大,她们可以四处玩耍,读书练剑,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不过,时间久了,她们也压抑不住心中的躁动,再好看的宫殿阁楼,天天看也看腻了,尤其是像蚩梦这样活泼好动的少女来说,更是难熬。 自从苏铭登基以来,大唐内部虽是暗流涌动,但洛阳城却比他登基之前更加繁华,还未到宵禁之时,街道上人来人往,来往的人或行色匆匆,或驻足观望,或游街逛店。 街头巷尾,各种各样的灯笼高高挂起。 苏铭观察着四周的百姓,他们之中有的人面带苦涩,有的一脸麻木,有的兴高采烈······可谓是众生百态了。 只是,皇城脚下,百姓的生活虽然不富足,被一层层的盘剥压榨,至少安全能够得到保障。但是地方藩镇可就不一样了,为了得到更多的地盘,他们穷兵黩武,无所不用其极。 杜甫的“三吏三别”可谓是道尽了其中的心酸与百姓所遭受的磨难,只是现在苏铭连洛阳都掌控不了,更别说地方藩镇了。 事实上,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安心当一个傀儡天子,大唐的局势也会渐渐趋于平稳,这些年来,地方都打烂了,是该休养生息,养一养韭菜,等待下一次的大战收割。 在苏铭观察百姓民生的时候,陆林轩停在一个摊子面前,冲着他喊道,“师哥,快过来。” 一路上,陆林轩和蚩梦走到一起,叽叽喳喳,宛如放出笼的鸟儿获得自由了一样。 “小哥哥,快来。”蚩梦也朝着他招手。 苏铭回过头,一脸无奈的走过去,陆林轩拿起一枚玉佩系在他腰间月白色的文士服搭配淡绿色玉佩相得益彰,颇有几分文雅的风范,既不奢华,又不朴素。 陆林轩扫了两眼,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子凡戴起来应该也好看,老板,多少钱?” 摆摊的老板是一个相貌憨厚的中年人,他先是扫了几人一眼,随即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这块玉可是上好的和田玉,玉质细腻,晶莹有光泽,由名匠历时半个月雕刻而成,诚惠三十贯。” 对于这个价格,陆林轩并不满意,“和田玉而已,又不是羊脂玉,你看这雕工,线条这么粗,还有划痕没有打磨,你敢要三十贯?” 中年人面色一苦,为难的说道,“那姑娘想给多少?” 陆林轩眨眨眼睛,伸出手指,“十贯,多一分都没有了。” 中年人见到陆林轩很是坚决,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陆林轩付了钱便转身离开了,脸上挂着笑容,以为是自己占了便宜。 看到这一幕,苏铭不禁摇头,那块玉,估计能值三贯就不错了。 随后,他们开始在大街上游荡起来,相比于陆林轩的买买买,蚩梦则是一路吃吃吃,她尝试着各种小吃,有时候还往苏铭嘴里塞。 走着走着,他们路过一处巷子的时候,苏铭看到一座宏伟的府邸,朱红大门,红墙碧瓦,两尊威武的石狮子立在门前,不怒自威。 这座府邸占地极广,他们足足走了半刻钟才从巷子里出来。 如果刚刚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座府邸应该是晋王府,即便锦衣卫的人已经给他汇报过,但他依旧觉得惊讶,即便是以晋王之尊,住这样的宅院明显是违制了。 只不过,苏铭并不打算以此来攻击李嗣源,没有意义,只要不把他手下的党羽消灭,这点小事落在他身上根本是无关痛痒。 他记下这里的位置便离开了,陆林轩和蚩梦足足逛了一个时辰,直到苏铭拦下她们,她们才不得不停下脚步,脸上却带着意犹未尽的神情,显然还没玩够。 逛街这件事,从来都不是男人所擅长的,就算是在古代,也一样。 ······ 当契丹骑兵将大唐使者团送到雁门关外之时,这次草原之行也落下了帷幕。 踏上中原的领土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回来了。李嗣源决定不搞事之后,使者团一路上畅通无阻,丝毫没有受到袭击和各种刁难。 这把早就做好准备,防备各种明刀暗箭袭击的张子凡叔侄俩给整不会了。依照李嗣源的个性,不该是横加阻拦么? 不过,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李嗣源早已经决定在朝堂之上一决胜负,在此之前,他不会出手,因为他笃定为了这份盟约,天子一定答应了契丹不少条件。 不然,如何解释他们轻易的递交国书和派骑兵护送。 半个月之后,张子凡他们一行人成功抵达了洛阳城外,在抵达洛阳城外后,他们没有立即入城,而是在城外休整了一夜,洗漱沐浴,混了新衣才在第二天入城。 千秋殿。 苏铭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此时他正在端详着御座后面的屏风,“陛下,张子凡已经在甘露殿候着了。”小李公公低着头,小声说道。 “带路,朕亲自去迎接!”苏铭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高兴的说道,随即,小李公公在前面带路,他紧跟其后。 不多时,他便来到甘露殿。 “你们先下去候着吧,没有命令,不准进来!” “奴婢遵命!”千秋殿中的侍者行了一礼,逐渐退却。 此刻,大殿内只剩下苏铭与张子凡两人。 二人再度见面,感慨万分,苏铭上前就是一个熊抱,然后打量着他,激动的说道,“张兄,辛苦你了!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演了这么久的戏,苏铭早已炉火纯青,这些动作信手拈来,仿佛他们两个真的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感受到苏铭的关系你,张子凡心中一暖,这兄弟没白交,值了! 随后,他便将自己在路上经历的一切尽数告知了苏铭,其中更还有李存仁对他们的偷袭围杀。 虽然这些经历张子凡三言两语的略过,但苏铭依旧能感知当时有多危险。 同时也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幸亏早做准备,不然真的是徒劳无功了。 第62章 含泪开后宫 张子凡亦是十分激动,兴奋的说道,“李兄,幸不辱命,这次出使契丹目的达成了,但也让我开了眼界,怪不得你想和契丹结盟,和平共处。” 这句话,倒是让他感到意外,“哦?说说看,你在契丹都看到什么了?” 随后,张子凡便说起了他在契丹的所见所闻。 “契丹国是由一个个部落组成,这些部落散布在草原各地,逐水草而居,他们是天生的骑兵,无论男女老少,皆弓马娴熟,与当初的突厥几无二致。” “只不过,现在契丹的国土并不大,耶律阿保机的部落也仅仅只是契丹部落中最强的一支,所以,他们也无法拧成一股绳。” “在长城之外,契丹占据了不少领土,常年征战,他们劫掠了许多汉家百姓在那里开拓土地,耕种秋收,他们的粮草有不少都是来源于此。” “李兄,契丹人狼子野心,这次我去漠北王庭,耶律阿保机可是没认我这个三弟,当初的事更是提都不提,太无情了。”说到这,他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这次结盟,耶律阿保机没有提其他条件,但他冲你来了。” 苏铭一愣,有些不解,“什么叫冲我来了?难道是他要大唐低头,互为兄弟之邦,要我大唐低头,称他为兄?” 闻言,张子凡摇摇头,要是这样,他当时肯定就走了,这样的条件,他不可能答应,也没有资格替李星云答应。 他脸上愧疚之色更浓,看着苏铭,沉重的说道,“李兄,耶律阿保机没有提其他条件,他提出联姻,想把他的女儿嫁给你。” “如果我不答应,这次结盟就失败了。李兄,抱歉,为了完成你的重任,我只能答应。” 联姻? 苏铭皱皱眉头,有些想不明白耶律阿保机为什么要和自己联姻,为了结盟,没必要下这么大的注,把女儿都送过来。 现在的中原,主弱臣强,内斗的局势非常明显,而苏铭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在局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耶律阿保机为什么会这么快就下注,而且还是下了重注。 这不符合常理! 暂时想不明白,苏铭便不想了,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耶律阿保机只有一个女儿,耶律质舞,不论人第六季的漠北战力天花板,实力远超寻常的大天位,还是萨满教的圣女。 如果是她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要是像倾国倾城那样,打死他都不会接受。 白捡这么一个绝顶高手,简直赚大了,就算不动用,也是一张难得的底牌。 短暂分析了利益得失之后,苏铭松了口气,但表面上还是苦着脸,“张兄,形势如此,我不怪你。” 看到他这副神情,张子凡心中更加内疚,李兄心里还是想着姬如雪啊。 苏铭抓了抓头发,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之色,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空,他看着张子凡,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张兄,你说我到底该不该答应?漠北之行,想必你已经见识到大唐的一些情况,地方的藩镇为所欲为,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李嗣源的人把守着大唐上下各处紧要的地方,各个险要的关隘,城池都有他们的人和兵马,这样的势力,就算是我想动他也动不得。” “一旦李嗣源死了,大唐势必要天下大乱,再度陷入藩镇互相攻伐的局面,我这个皇帝手上无兵无粮,到时候如何抗衡那些藩镇。” “可是,为了雪儿,我不得不走上这条路,当初我向她许诺过,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可是······”说到这,苏铭的声音竟然哽咽了。 此刻,张子凡才意识到,自己惹了一个多大的麻烦,他必须劝李星云答应这次联姻。 当皇帝不是过家家,不是李星云想当就当,想走就走,当他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身后是万丈深渊,稍不小心便粉身碎骨。 而同样,张子凡也没有退路了,当初为了支持李星云,他不仅拿出了钱粮,更带着天师府的道士支援李星云,在外界眼中,他们天师府是李星云的支持者。 一旦李星云败亡,天师府必会受到波及,甚至是遭到比当初朱温围攻玄武山更猛烈的清算。 为了天师府,为了玄武山,为了陆林轩,他必须支持李星云,帮助他渡过难关。 通文馆袭杀失败,李嗣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从自己回到洛阳的那一刻,朝堂的争锋就已经开始了。 此时,张子凡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坐在一旁的苏铭表面看上去无比失落,实际上心中却在暗自得意,这步棋他在玄武山上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直到现在才真正发挥作用。 从一开始,苏铭就不打算当李星云。 李星云只爱姬如雪一个人,但他想坐拥后宫佳丽三千,收各种美人。 但这样做肯定会让张子凡他们怀疑,毕竟,李星云对姬如雪一心一意,怎么会开后宫呢? 为了不让他们怀疑,自己好顺理成章的开后宫,收美人,他也只能苦一苦好兄弟张子凡,让他背负骂名。 在张子凡被拉下水,绑上战车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为了自己的目标奋斗到死,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他会不择手段,甚至突破下限的帮助苏铭。 就像现在,苏铭一心爱着姬如雪,甚至登基之后都没有选妃,夜夜独守空床,你能说他对姬如雪不忠诚吗? 显然不能,相反,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这样做固然深情,但却阻碍了他发展势力以及后面的计划。 这次联姻就是打破固有印象的好机会,他对姬如雪一心一意,甚至不惜独守空房,都怪张子凡,如果不是他贸然答应耶律阿保机的要求,苏铭也不会被迫违背誓言,迎娶耶律质舞。 甚至,张子凡不仅要劝他,还要劝陆林轩,以及李存义等人,一旦他们的态度转变,苏铭就能顺理成章的答应联姻,而且还是被迫的那种。 他很想专情,但奈何时局不允许,他这是为了天下牺牲自己的幸福,不得不含泪开后宫。 第63章 张子凡的劝说 “唉!” 张子凡心中轻叹,此刻他无比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下山帮助李星云,现在不仅把自己搭进去了,还连累了天师府,让他们参与此事。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再也无法抽身离开了。 张子凡走到苏铭面前,苦口婆心的劝道,“李兄,你也别太伤心了,雪儿姑娘那么善良,如果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原谅你的,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是皇帝,是天子,身上背负着兴复大唐的使命。” “你就算是不为你着想,也要为天下百姓着想,如果我们与契丹结盟,双方消弭战乱,边关百姓就能和平安稳的生活,免得被战争波及。” “仅此一事,救了多少人的性命,挽救了多少人的家庭,李兄,不是你告诉我,作为皇帝,要顾全大局嘛?一旦我们不结盟,势必会触怒契丹,届时,战端一启,边境之地遭受兵祸肆虐,定然会生灵涂炭,李兄,三思啊。” 好家伙,这是道德绑架么? 苏铭惊讶的看了张子凡一眼,没想法到这小子浓眉大眼的,居然还会道德绑架这一套,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若不能达成结盟,耶律阿保机定然会以此为借口南下入侵。 在大唐还没被灭的时候,耶律阿保机就曾多次南下,无论是后来李克用掌权,还是李存勖掌权,都被契丹袭扰过边疆。 现在他初登基,若是契丹南下,势必会给李嗣源机会掌握更多兵权,到时候局势对他就更加不利了。 当然,他现在肯定不能这样就轻易的答应了张子凡。 苏铭摇摇头,眼中似哀伤,似难过,“张兄,你先下去吧,我想静静。” 张子凡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苏铭坐在御座之上,面上无悲无喜,没有丝毫表情,他在想,耶律阿保机到底要干什么。 局势尚未明朗就下重注,是否太看得起他了?还是说此人对李星云有超乎寻常的信任度,值得他下血本支持李星云。 不对,像他那样的人,贵为开国君主,雄才大略,岂会为了私人感情而耽误国家大事,这其中一定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算计。 等等,支持李星云! 苏铭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快速分析着局势,眼下,玄冥教在草原的情报网才刚刚展开,他对耶律阿保机缺乏足够的了解,只能通过设想来揣摩他的心思。 倘若自己是耶律阿保机,面对现今的中原局势,他该怎么做。 南方各个诸侯以及地方藩镇都在观望,等苏铭和李嗣源发生矛盾,大打出手之后再渔翁得利,这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办法。 但还不够,耶律阿保机是契丹人,更是异族人,他南下中原的难度远远要比地方藩镇诸侯要难得多,他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南下中原抢一番就走这么简单。 如果仅仅是为了这样,他何必大费周章,还把自己的女儿搭进去。 所以,他这样做的目的有三个,首先,支持他,是为了让他拥有足够的力量与李嗣源争斗,加剧内斗,这样一来,中原大战,契丹便可以逸待劳,趁势而动。 其次,将耶律质舞嫁给他这个皇帝是为了谋夺名分,无论是他赢了还是李嗣源赢了,大唐都必须承认耶律质舞,因为她背后站着契丹。 如果耶律质舞嫁给他之后,能生下皇子就更好了,这样到时候就能有更多操作的余地。 最后,耶律质舞是一颗棋子,一颗放在洛阳的棋子,借助她,契丹能够名正言顺的在洛阳埋下眼线,传递情报消息。 “呼~” 不愧是开国之君,不简单啊,这一招真是深谋远虑,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真不知道当初李星云是怎么混到跟他结拜的,兴许是他知道李星云的身份,故意为之,下一步闲棋。 只可惜,这步棋直到他身死都没能发挥作用。 现在自己取代了李星云,反而让其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倒也算是恰逢其会,想明白耶律阿保机的谋算,苏铭便放心了,不怕他有图谋,就怕他没有图谋。 不过,这件事放到朝堂上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娶异族女子为皇后不仅是以夷乱华,更乱了伦常纲理,令皇家血脉不纯,无法占据正统,当初胡汉融合花了多大代价才将矛盾消弭,苏铭可不想因为这一点被朝臣抓住痛脚,千夫所指。 所以,他必不可能娶耶律质舞为正妻,这是原则性的问题,如果耶律阿保机真心诚意,应当知道中原人是有多排外。 总之,这件事他需要早做准备。 ······ 后宫。 陆林轩昨天就收到了张子凡回来的消息,她先是做了一大桌子菜,然后换上了新衣服,画上了美美的妆,便在房间等待。 直到饭菜快凉了,张子凡才推开房门。 他还没说话,陆林轩便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子凡,我想死你了。” 见到妻子,张子凡也不禁笑了,摸了摸她的秀发,将其紧紧抱在怀中,这次去漠北,他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好半晌,他才将陆林轩松开,看到桌子上琳琅满目的饭菜,惊讶道,“林轩,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陆林轩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子凡,你在外面待了这么久,肯定不习惯,我特意做了你爱吃的,快尝尝吧。” 张子凡欣然入座,与陆林轩一起用餐。 酒足饭饱之后,夫妻俩对视一眼,便进入房中,心照不宣,互有默契。 温存之后,张子凡躺在床上,抱着陆林轩的肩头,说起了出使契丹的事,尤其是他们在路上的见闻,让陆林轩感到很是惊讶,自从下山以来,她跟着李星云东奔西跑,对外面真实的情况了解的并不多。 尤其是百姓的疾苦,她更是不了解,当张子凡谈到这些的时候,她很快就露出了同情之色。 然而,接下来,张子凡才算是真正进入主题,想劝说李星云,他必须先搞定他身边的人,陆林轩是最容易的一个。 第64章 难解的问题 张子凡沉默片刻,沉声道,“林轩,在漠北王城的时候,为了让契丹国主与大唐结盟,我答应了他一个条件。” 陆林轩眉宇间满是诱人的春韵,尚在回味之中,便随口问了一句,“你答应了什么条件?” “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想要与大唐联姻,把她的女儿嫁给李星云,我答应了。” 陆林轩想都没想,嘟囔了一句,“答应了就答应了,这有什么问题?” 张子凡叹了口气,“林轩,话虽如此,但李兄对雪儿姑娘一往情深,不想答应联姻,所以,我现在很为难啊。” 这时候,陆林轩才反应过来,惊讶的说道,“子凡,你明知道师哥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答应这个条件?” “林轩,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如果不答应他们,契丹人就不会与我们结成盟友,到时候李兄在朝中不断被李嗣源压制,再这样下去,别说兴复大唐,就是自身都很难保了。” 陆林轩心里一惊,顾不上春光侧漏,支起身子,认真的问道,“子凡,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怎么敢骗你,争霸天下,不进则退,李嗣源的威胁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李兄也不敢杀他,一杀就要天下大乱,好不容易才天下安定,百姓何辜。” “但是契丹每年都要南下劫掠,边境百姓苦不堪言,就当是为了那些百姓,林轩,你帮我劝一下李兄吧。” 面对张子凡苦口婆心的劝说,再加上他的枕头风,陆林轩毫无抵抗力,晕晕乎乎的就答应了。 ······ 晋王府。 李嗣源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张子凡入宫的消息,于是便召集了手下的人商讨对策。 大厅之上,李嗣源穿着蟒袍,戴着紫金冠,高坐上位,孔贤文,颜素臣两人毕恭毕敬的坐在两侧,不知为何要召两人前来。 “两位,陛下派往契丹的使者张子凡已经回洛阳了,不知两位有何看法?”李嗣源端起茶杯轻饮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 孔贤文与颜素臣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有了默契,拱手齐声道,“愿为晋王效劳,” 闻言,李嗣源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放下茶杯,宽慰道,“两位大人既是朝廷栋梁,也是大唐文坛领袖,陛下想出使契丹,与他们交好,让边境百姓免于战乱,初心是好的。”说到这,他话音一转。 “但此次出使,没有礼部的官员随行,使臣或与契丹蛮夷勾结,做一些有损我大唐利益之事,明日上朝,两位大人可要好好替朝廷把关,不要因此令圣上蒙羞,让朝廷受辱。” 孔贤文轻捋胡须,自信一笑,“晋王殿下放心吧,有我在,定不会让那些心怀鬼胎,出卖我大唐利益的人得逞。” 一旁的颜素臣也赶紧表明立场,“孔夫子的话,我也赞成,出卖大唐利益,罪无可恕,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人陪蛊惑陛下。” 哦? 驱赶张子凡,消减陛下的羽翼? 李嗣源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看似温和儒雅,面貌慈祥的老人竟然有这等心思,他点点头,沉声道,“好,有二位相助,本王就放心了,陛下初登基,方兴未艾,对朝政尚不熟悉,还需要你们这样老成稳重的臣子辅佐才能复兴大唐,再造乾坤。你们为大唐立下的功劳,陛下和本王都看在眼里。” “朝廷自有制度,不会让人坏了规矩,心怀叵测之人,本王一个也不会放过,对大唐忠心耿耿的臣子,本王也不会吝啬赏赐嘉奖。” 至于谁心怀叵测,谁对大唐忠心耿耿,那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 搞定了陆林轩之后,第二天张子凡就找到了李存义,他是李星云的结拜大哥,也是他的五叔,算是除了陆林轩之外,他最容易说服的人了。 张子凡抱着一坛御酒来到李存义面前,“五叔,之前我们在漠北答应了契丹国主的条件,现在回来了,你可要帮我。” 一回到洛阳,李存义就迫不及待的去找酒喝了,在草原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带的酒水早就喝光了,而他又喝不惯草原人的奶酒,只能一路憋着,昨晚愣是在皇宫酒窖睡了一夜,才勉强解了肚里的馋虫。 李存义顶着酒槽鼻,打了个酒嗝,“子凡,这事难办啊,为了姬如雪,李星云不得不走上现在这条路,但现在你要让他背叛姬如雪,这怎么可能?” 事实上,这也是苏铭所顾虑的,想要开后宫,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贸然转变,定然会让人起疑,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不想节外生枝,加大暴露的风险。 张子凡愁眉苦脸的叹气,事实也正是如此他才觉得不好办,“怎么才能让李星云答应啊,而且,李兄跟我讲了,就算是耶律阿保机的女儿嫁过来,也不会是正宫皇后,因为大唐的朝臣和百姓们不会允许一个异族女子当他们的皇后。” 说到这,张子凡更加苦恼,赌气的说道,“现在这不是让我两头为难?早知道当初就不下山掺和这档子事了。” 李存义摇摇头,看了看张子凡,叹了口气,“你先别急着劝李星云,明天上朝,李嗣源绝不会袖手旁观,他现在肯定憋着坏,说不定事情的转机就出现在李嗣源身上。” 事情仿佛走上了死胡同,张子凡连他苏铭身边的人都没能搞定,更别说劝苏铭答应联姻这件事。况且,过了苏铭这一关还要过契丹那一关。 为了一个南下中原,加速大唐内斗的机会,耶律阿保机难道会甘愿把女儿送来给李星云当妃子? 这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 翌日,朝会照常举行。 “铛!” 伴随着铜钟响起,朝臣们陆续进入太极殿,分成文武两列站好。 “陛下驾到!” 在小黄门的唱声中,苏铭缓步走到龙椅,坐在帝座之上。 李嗣源虽然已经准备好,但也没有急着上阵,而是示意朝臣们像往常一样处理政务,议论朝政,等到朝会时间过了一半才露出了獠牙。 第65章 朝堂之争 群臣之中,孔贤文率先出列,他手持笏板,沉声道:“启禀陛下,朝廷出使契丹的使者张子凡已然回朝,微臣想知道他何时去礼部复命。” 看着殿中穿着绯色官袍,发须斑白的孔贤文,苏铭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李嗣源,终于要有动作了。 他能打的牌不多,李嗣源掌控朝堂,能打的牌却是比他多多了,既然他放任张子凡回京,就必然有所动作,这次交锋,将决定未来的走向。 苏铭宗龙椅上站起身,缓缓踱步,“孔大人,朕想问你,为何张子凡要去礼部复命?” 孔贤文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不慌不忙的回道,“陛下,与他国外交,是礼部分内之事,合乎法理,还请陛下明鉴。” 下一刻,苏铭的声音顿时拔高了三度,“明鉴?” “孔爱卿,当初朕派人出使契丹,满朝文武,没有一人敢站出来,你们礼部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居然让朕明鉴!” “朕明鉴了,要你们礼部干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内传荡,此刻所有官员的目光都落在孔贤文身上,大家都想听听他如何辩解。 孔贤文拿着笏板,躬身行礼,态度十分诚恳“陛下,这几十年来,契丹一直犯我大唐边境,袭扰百姓,罪大恶极,天理难容,所以,朝廷上下官员皆深恨之,不愿与其相交,以待来日报仇之际。” “但现在,陛下派去的人既然从漠北安然返回,那就代表契丹之主愿意与我大唐交流,我朝虽然没有恢复昔日荣光,却也是泱泱大国,自有礼仪风度,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 苏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既然不愿与其相交,那将其拒之门外,有何不可?倘若来日契丹兴兵南下,礼部官员有如此拳拳报国之心,何不上阵杀敌,与契丹拼个你死我活,上报朝廷,下护百姓。” “这岂不是全了尔等的忠义之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寂静,难言的寂静。 谁也没想到苏铭的言辞竟然如此不留情面,顺着他的话反驳他,一点退路都不留。 然而,苏铭的刁难在孔贤文的预料之中,他颤颤巍巍,用苍老的语气说道,“若是年轻之时,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老臣自然愿奋勇杀敌,报效国家,但如今臣已老迈,仅剩这身残躯,上阵杀敌,连兵器都握不住,如果契丹愿意与我大唐交好,息兵止戈,这最好不过。” “可如果契丹狼子野心,要提出一些无理要求,侵害我大唐,老臣就算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能让他们得逞!”说到最后,声嘶力竭,仿佛真是一心为国的忠臣。 这时候,站在一侧的颜素臣也附和道,“陛下,老臣也愿出面,为朝廷尽一份力,务必粉碎契丹贼子的阴谋。” 话音一落,全体的礼部官员纷纷站出来,声势壮大。 苏铭面色瞬间阴沉下来,“你们这是要逼宫?” 孔贤文和全体礼部官员跪倒在地,“臣不敢,恳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既然你们劝朕以国事为重,那当初出使契丹,你们为什么不去?拿着朝廷的俸禄,却连礼部本职之事都不敢做,朕要你们何用!” “你们的俸禄是天下百姓一点一滴从土里刨出来的,你不为朝廷尽忠,不是对不起朕,是对不起天下万民,对不起你的一身官袍。” “不过,既然你们愿意为国尽忠,朕也愿意给你们这个机会。” “此前,朕派人出使契丹,朝中无人参与,算不得正规,也代表不了我大唐,朕打算重新派人出使契丹,诸位,你们有谁愿意去?” 一句话,顿时让大臣们偃旗息鼓,孔贤文和颜素臣更是把头深深贴在地毯上,似乎很是羞愧。 那是出使契丹?那是找死好吧? 谁不知道草原人凶狠毒辣,去了很有可能就甭回来了,或许他们死在草原,晋王很高兴,因为那代表着他又能建立军功,截取权力。 但人死了就真的死了,没有人愿意为他人铺路,甚至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把目光投向了李嗣源,因为正是当初他的漠视,才导致没有官员参与出使,落得如今理亏的下场。 李嗣源心中暗骂,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圆场,“陛下,前段日子,陛下刚刚登基,礼部官员正忙着与各地的交流回礼,无暇出使草原,并非是礼部官员们贪生怕死,实乃分身乏术,还请陛下见谅。” 苏铭重新回到龙椅上坐下,轻笑道,“既然晋王为你们求情,那此事暂且按下,先在你们头上记一笔,如果以后再出事,朕决不轻饶!” 此事揭过,礼部官员连忙叩首,“谢陛下恕罪!” “继续回到正题吧,既然你们想参与这次出使之事,为君分忧,朕怎能不允!” “来人,宣张子凡!” 大殿外,有侍者唱名,“宣张子凡上殿觐见!” 不多时,张子凡踏入大殿,“微臣叩见陛下!” “不必多礼,平身吧。” “谢陛下!” 等到张子凡起身,苏铭方才开口,“张子凡,你出使契丹,带回了契丹国主的国书,呈上来吧。” “微臣遵命!” 随即,张子凡从袖中掏出一份明黄色卷轴,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堂下的太监迅速上前取下,交到苏铭手上,虽然这份国书他昨天就已经见到了,但并不妨碍他再看一遍。 此时,朝中官员的目光尽数汇聚到他手上的卷轴上,连李嗣源也不例外。 他们都好奇,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在国书中到底写了什么。 “传下去,让大家都看一看,议一议。”看了一会儿之后,苏铭将卷轴交给一侧的侍者让他交给群臣阅览。 首先拿到卷轴的便是李嗣源,他打开卷轴仔细阅览里面的条文,一字一句,看的非常仔细。 然而,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疑惑,这条文为何如此宽松?比他当初与契丹私下的约定还要宽松。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耶律阿保机想干什么! 第66章 朝堂对线 李嗣源看过之后将其交给了孔贤文和颜素臣,这两位老臣看到国书上的内容纷纷面露异色,这上面提到的条件真是宽松,双方站在一个平等的层次,互不攻伐,撤离边境军队,承诺不南下,相应的,大唐只需要开放互市,与他们交易所需之物。 不需要岁币,不需要称臣纳贡,甚至大唐还占了大便宜,如果真的实行,与契丹结盟,对大唐好处无穷,最起码不用再承受来自草原的压力。 两位老臣互相对视一眼,很是动心,但他们看到李嗣源面无表情的脸庞,顿时沉默了。 随后,国书在群臣之间传递,所有人都被上面的条文惊住了,就算是不懂其中门道的武将们也惊讶不已,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契丹人能有这么好心? 此时,大臣们议论纷纷,清一色都是质疑,没有人相信,契丹会这么好心。 片刻之后,苏铭扫视堂下群臣,朗声道,“这份国书所提内容,诸位可有异议?” 李嗣源一语不发,孔贤文再度出来冲锋,作为李嗣源在朝堂中的头号打手,他必须得出声。 “陛下,微臣想问一下张大人,这份国书确定是契丹国主所签订?他有没有提其他的条件?” “对,这份国书条件如此优越,根本不像是契丹人的作风,他们肯定有阴谋!” “是啊,我不信契丹人能有这么好心,” ······ 这么多年以来,契丹人多次南下威逼,朝臣们早已习惯了他们的凶狠作风,现在来这么一手,很难不让人怀疑。 站在群臣中的李存礼看到这一幕,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张子凡回到洛阳并不意味着事情结束,反而才刚刚开始,撑不住这一波,再好的开头又有什么用。 就在群臣激愤的时候,殿上的太监发出一声轻喝,“肃静!” 很快,大臣们便安静下来,等待张子凡的回答。 张子凡微微一笑,沉声道,“诸位应当不知道,当初微臣游历江湖的时候,曾于漠北雪山之地救过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那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刘亿。” 他环视四周,声音拔高三度,“诸位,难道契丹国主的性命,还不如这一纸国书吗?” 此话一出,众人哑口无言,命只有一条,更何况契丹国主的命更是金贵,要是按他这么说,签这份国书倒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也有一部分人不相信他的说辞,但他们并没有站出来,而是等“聪明人”开口。 这时候,孔贤文站出来反驳,“张子凡,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说不定你已经和契丹国主勾结,暗中出卖朝廷利益,救命之恩,我们难道要找契丹国主查证吗?” 有昨天李嗣源发话给他背书,他今天就是担当一个冲锋手的角色。 “诸位,咱们可不要被他骗了。” 他一说,群臣才反应过来,纷纷指责张子凡空口白话,拿不出证据。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件事的隐情,大殿之上,苏铭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他发现李嗣源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显然也知道其中的一些内情。 被群臣围攻的张子凡没有惊慌,脸上依旧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其实,这件事陛下与晋王都知情,当初龙泉剑被毁,微臣与陛下不远千里奔赴漠北天山重铸龙泉宝剑,此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说到这,他看向李嗣源,问道,“不知这件事,晋王殿下可知?” 涉及到龙泉剑与龙泉宝藏,李嗣源当然有所关注,事实上,当初李星云启程去漠北修补龙泉剑的时候,他就得到消息,不仅是他,幻音坊、玄冥教同样在关注此事。 毕竟,龙泉剑涉及到龙泉宝藏,得宝藏者得天下,李嗣源怎能不眼热。 但他没想到,当初李星云他们偶然救下的人居然会是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该让人出手,将其格杀。 一旦耶律阿保机死了,契丹立即四分五裂,晋国北方的威胁就不存在了。 可惜了啊! 然而,就当他刚准备否认此事的时候,却看到龙椅之上的苏铭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否认这件事。 李嗣源现在还没搞清楚耶律阿保机递交这份国书是什么意思,当他看到苏铭的笑容,心里又是咯噔一跳,到嘴的话又咽下去了。 “这件事,本王确实知道。” 此话一出,孔贤文就像是被扼住脖子的鸡一样,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哆嗦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李嗣源要在这个时候背刺他,明明他们才是一伙的。 有晋王背书,朝臣们自然不会再在此事上做文章。 这时候,李嗣源又看到龙椅上苏铭嘴角的笑容淡去,似是有些失望,但隔着冕旒,即便他运足目力也看不清,只能凭借一些细微的表情去猜测他的心思。 在他眼里,龙椅上的那个人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能轻松拿捏李存礼,对付通文馆的人又岂是易于之辈,一个女人的死居然让他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原本那个傻乎乎的李星云多好,破绽那么多,随便都可以拿捏,怎现在就变成了浑身是刺的刺猬,根本下不了口。 察觉苏铭的神色,李嗣源暗自庆幸,幸亏没有中招。 李嗣源的话让张子凡也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为何没有否认,但这并不妨碍他压下群臣的气焰,“诸位,契丹国主签这份国书,完全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才签的,与你们没有任何干系,晋王殿下也承认这件事属实,你们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此刻,坐在龙椅上的苏铭也很惊讶,他都做好了为张子凡站台的准备了,没想到李嗣源居然承认此事,属实令他意外。 不过,耶律阿保机跟他们的关系可以暴露,但他们结为兄弟的事却不能道出,因为此事不合乎礼仪,会被朝臣诟病,甚至引起轩然大波。 就像是在漠北王庭的时候,耶律阿保机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一样。 第67章 苏铭的算计 好深的算计。 此刻,李嗣源才明悟为什么当初苏铭要派张子凡出使契丹的原因,有这层关系,耶律阿保机怎么也得给个面子,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此时,群臣也无法反驳,救命之恩大于天,契丹国主给张子凡这个面子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孔贤文不愧是老油条,很快就调整了情绪,“既然晋王殿下承认此事属实,那老臣在此向你赔罪,希望你能原谅则个,毕竟大家都是为国分忧,有分歧在所难免。” 张子凡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最讨厌这种占据大义,倚老卖老的家伙,虽然他很不想给面子,但这是在朝堂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翻脸,只能捏着鼻子原谅他。 他扫视一圈,继续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这份国书没有其他问题了吧?” 李嗣源没有开口,因为他之前承认了这件事,现在自然也不能对这份国书提出异议,否则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无人开口,张子凡又把矛头对准了礼部的官员,“孔大人,颜大人,不知您二位,有何指教?” ······ 与此同时,大唐与契丹将要和谈结盟的消息在洛阳城不胫而走,八卦是人的天性,更何况嘴皮子议论朝政,指点江山是底层泥腿子最喜欢做的事。 街边的一处酒肆,一群穿着短麻衣的粗汉子正在吃酒,他们摇着蒲扇,大口喝着兑酒的水,声音吵嚷,“你们说,咱们要跟契丹蛮子结盟,这事到底能不能成啊?” 一个络腮胡汉子眼睛一瞪,拍着酒桌道,“哼,契丹蛮子根本不可信,你们忘记几年前,咱们还跟他们打过吗?现在和谈,肯定是在骗我们。” “陛下几个月前就派出使团出使契丹,听说还带回了契丹国主的国书,这难道还有假。”旁边一个背着刀的壮汉不服气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使团带回了国书,难道你亲眼见过了?” 背刀的壮汉得意地说道,“咱上个月可是从草原回来,刚宰了几个沙盗,这事在契丹都传遍了。” “对,这事我也听说了,听说上个月契丹还派人护送咱们的使团,我叔叔在那边行商,也在契丹人那里听说了。”隔壁桌一个酒客醉醺醺的插了一句。 似是被他们的话语感染,一个年老的酒客感慨地说道,“要是咱们真的跟契丹和谈了,那可是大好事啊,这些年契丹经常过来打草谷,每年都要死不少人。” 类似的场景在洛阳城各处发生,大街小巷,书院茶楼,就连青楼楚馆当中也有恩客在谈论此事,仿佛他们此刻就是朝堂上的大人,可以一言决定朝堂之事。 这当然是苏铭安排玄冥教的人做的,舆论的高点,你不去占据自然有别人占据,比起势力,他自然不如李嗣源,但他可以占据先机,快人一步。 ······ 大殿之上,孔贤文和颜素臣眼睛微眯,“我们没意见,你可以继续了。” 岂不料,张子凡微微一笑,“出使契丹之事,在下已经替礼部做了,具体的条文商讨以及政策制定,难道礼部也要我代劳?” 这一句话,在他们两人心上又狠狠地扎上一刀,他们怒视着张子凡,“你!黄口小儿,真是放肆!” 张子凡面色如常,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百官们看完国书之后,卷轴再次回到了苏铭手上,“诸位爱卿对此再无异议了吧?” 这时候,想再反对已经无用了,“启禀陛下,我等无异议。” 李嗣源笼在袖子里的手握的泛白,想到了一个可能:耶律阿保机出卖了他,这么多年来,他在李存勖手下壮大势力,肯定少不了和契丹人打交道。 一来二去,双方有交易是再正常不过。 察觉苏铭的异动,李嗣源警觉的没有下场,他以为苏铭手上握有他的把柄,所以才失了此局。 事实上,苏铭手上确实有他的把柄,不过不是耶律阿保机给他的,而是玄冥教的教众发现,只不过,这种把柄一旦用了,就会让大唐边军发生震动,所以,能不用则不用,现在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 苏铭从龙椅上删起来,俯视群臣,“既然尔等无异议,那便由礼部官员参与接下来的事宜,张子凡等下你去礼部交接任务,继续回宫中当值。” “孔爱卿,颜爱卿,此事朕交给你们来办,如何?” 终于把这个桃子摘下来了,真不容易啊!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互相对视一眼,欣喜不已,“微臣定不负陛下期望,努力办好此事。” 都是古稀年岁之人了,他们已经很少能遇到让他们 苏铭点点头,“好,既然你们答应了,那就要办好,如果你们办好了,之前那件事,朕可以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可如果,这次的差事办的不好,你们礼部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图穷匕见,真正的图穷匕见! 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要何谈,而是针对礼部官员,他之所以不在朝堂上把耶律阿保机要跟他联姻的事说出来,就是为了把他们埋进坑里。 但是,如果没有上好的诱饵,这些人绝不会上钩,所以,这份条件宽松的国书,就是他的诱饵,一旦何谈成功,孔贤文和颜素臣不仅在官场上更进一步,士林中的号召力也会更强,甚至史书上也会记下浓重的一笔。 青史留名,对于一个儒家子弟而言,是何等的诱惑! 这时,李嗣源眼皮一跳,心中暗叫不妙,刚想说话,孔贤文和颜素臣就直接跳坑了,一开始,要挑刺的是他们,后来想摘桃子的也是他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已经无法拒绝了。 “陛下放心,此事若不能完成,臣等愿意听从陛下发落!” 此话一落,李嗣源内心便沉了下来,而孔贤文和颜素臣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李嗣源阴沉的神色。 昨天,他跟这两人说的是尽管破坏皇帝的行动,有自己给他们背书,可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作为一个老硬币,李嗣源可以非常肯定的说,他们完了! 第68章 直钩钓鱼 这份国书,看似是一份滔天之功,实际上是一个诱饵,一个带毒的诱饵,这份契丹国书虽然写了条文,但具体部分还要看双方官员商谈之后才能施行。 在这期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契丹随时可以翻脸,届时功劳也可以变成罪责,令他们无法翻身,虽然李嗣源不知道苏铭还有什么底牌没拿出,但他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放手。 这时候,孔贤文和颜素臣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用蔑视的目光看着张子凡,仿佛在说:小子,你还太嫩了。 好在,他们两人也比较讲风度,没有穷追猛打,奚落张子凡,否则的话,吃相就太难看了。 此事已定,朝会朝会继续进行,该议事的议事,该拍板的拍板。 ······ 下朝之后,苏铭回到后宫,刚换上常服,张子凡就过来了。 他忍了一上午,终于爆发了,“李兄,我好不容易把契丹国书带回来,你为什么把这件差事拱手让给李嗣源的人,他们在太极殿上如此嚣张,亏你还忍得了。” 苏铭皱皱眉头,无奈的说道,“我们能把契丹国书带回来就已经是极限了,难不成你还想亲自上阵去跟契丹人谈判?” “可是也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把这事让出去啊,今天那两个老家伙实在是太嚣张了,仗着背后有李嗣源撑腰,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张子凡瞪着眼睛,气仍没有消。 虽然之前苏铭跟他通过气,要把与契丹和谈这件事交给朝廷去办,但他没想到,这个过程居然这么快,李嗣源他们什么都没有付出,就把主导权拿走了。 那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和牺牲,不就完全白费,给别人做嫁衣了吗? 苏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张兄,消消气,消消气,我慢慢跟你解释。” “耶律阿保机要跟我联姻,把他的女儿嫁给我,这事是不可能的成功的,就算是我答应,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华夷之辩,咱们中原人有多排外,难道你不知道吗?” “所以,这次和谈根本不可能成功,除非耶律阿保机能搞定这帮文武大臣。”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孔贤文和颜素臣作为儒家门徒,他们在文坛中的号召力太强,地位也太高了,如果这时候,我再添一把火,把他变成众望所归,系天下和平于一身的人。” “届时,背负如此名望的他一旦失败,势必要遭到文坛的唾弃,中原大战这么久,不仅是藩镇打累了,地方的百姓们也苦不堪言,和谈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 “背负如此名望,却失败而归,届时,他将无颜在官场中继续待下去,以一份国书,换这两人,你说这到底值不值呢?” 听完这番话,张子凡不禁联想起来,顿感不寒而栗,自古以来,逆大势者,绝对没有好下场,一旦和谈失败,那两个老家伙,恐怕不仅仅是要辞职这么简单。 自从大唐覆灭,中原连番大战,先是晋梁逐鹿中原,再到晋国覆灭梁国,一统北境,百姓们本以为能过一个安稳日子,可没过多久,李存勖身死,藩镇混战,百姓们苦不堪言。 这次去草原出使契丹,一路上张子凡可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人间疾苦,民不聊生,之前,他们过得是江湖人的生活,潇洒自在,现在入朝为官,眼光自然不同。 只是这样一来,耶律阿保机的托付就注定无法完成了。 张子凡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李兄,以前怎没见你这么聪明,你当初要是这样,咱们也不会被打的这么惨,到处跑。” “还不都是逼出来的,至于方法,史书全都历历在册,你去草原之后,我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集贤殿看书,我这点心思,要是放在武周时期,恐怕早被人看穿了。”大唐朝堂风云最为激荡的时期莫过于武则天称帝那段时日,那时候各方牛鬼蛇神齐上场,眼花缭乱,那叫一个群魔乱舞。 方法之用,不在老,而在于管用,郑庄公克段于鄢的例子在历史上出现的次数可不少,但每一次被人使用,都会有相当的成效。 张子凡摇摇头,可是这样一来,耶律阿保机托付他办的事注定办不成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已经与张子凡无关,剩下的只看礼部官员如何与契丹切磋,以及他们如何面对耶律阿保机的请求。 换言之,接下来面对压力的不再是他,而是礼部的官员以及李嗣源。 而且,就算和谈之事失败,也怪不到他身上,更怪不到天子身上,一切都是朝中奸臣作祟,从中作梗,才让好不容易促成的和谈失败。 ······ 回到府上的李嗣源没过多久就知道了洛阳城内的流言,他现在才明白天子的后手在哪,先下先机,将此事坐实,明天大街上就会传出今日朝会的内容。 届时,孔贤文与颜素臣将被舆论推上高台,很简单也很高明的捧杀之术,如果遇上他肯定不管用,但偏偏这次被使用的对象是孔贤文与颜素臣这两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儒家门徒。 他们年岁已高,人生经历和未来已经定型,家族之事也用不着他们操心,孔家与颜家都是儒门学阀,就算天子对他们再不满,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两人无所顾忌,所以才能心安理得的在李嗣源麾下冲锋陷阵,大不了辞官回家便是。 但现在,苏铭抛出了诱饵,一个赢得身后之名,青史在册的诱饵,他们理所当然的上钩了。 偏偏李嗣源还不能阻止此事,因为这是儒家门徒心心念念所追求的东西,而且,孔贤文他们是自己的人,跟李存礼一样,之前那是提拔,他不好反对,现在更是送上这唾手可得的功劳,更是不好拦阻。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放他们去草原! 现在李嗣源后悔了,悔不该当初为了除掉张子凡,断去皇帝的臂膀,放他们出使契丹,没有到苏铭居然用一个小小的筹码,居然换回了这么大的赌注。 直钩钓饵,往往才能钓起超乎想象的大鱼。 第69章 李存义离去 这局棋,是他赢了! 李嗣源感慨了一句,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策。 随即他嘴角又浮起一丝冷笑,朝堂之争,不过是小道儿,在这世上,他只相信自己的武功和手里的兵权。 当今之世,武人持强横行,唯有武道强者才能生存长久,不惧袭杀,方能有机会成就旷世伟业,篡权自立,一统南北。 要是李存勖懂得这一点,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不良人干掉了,有他的例子在前,李嗣源怎能不谨慎,当然,就算是再强,也挡不住袁天罡三百年的功力。 不过,除了汴梁那一夜,袁天罡亲自出手解决了朱友珪之外,这百年来,他出手的机会并不多,甚至很多时候不屑于亲自出手打破规则,因为,杀一人,杀两人永远无法解决问题。 就像是现在,大唐不会因为他李嗣源的死得到一统,但一定会因为李嗣源的死而天下大乱。 而手中掌握的兵权,则能使天子投鼠忌器,不敢肆意妄为,也是他的底气所在。只要手上兵权不失,他便能震慑百官,遥控晋国,掌握朝廷大权。 只是,孔贤文他们要怎么处置? 李嗣源眼里闪过一丝精芒,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他们放弃,这两颗棋子已经失去了钳制天子的作用,此次过后能回家养老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不能再指望他们。 况且,已近年关,朝中各种政事纷沓至来,他不想节外生枝,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 ······ 皇宫内,李存义抱着酒葫芦,疯狂的摇头,“星云啊,你就放过我吧,玄冥教的事我是真不想管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苏铭哭笑不得,别人生怕自己手上的权力不够,偏偏他还往外推。 刚刚他只是提了一嘴让李存义回来管玄冥教,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苏铭点点头,问道,“好吧,大哥,既然你不想管,那我就找别人吧,大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李存义将酒壶放下,脸上浮现出认真的神色,“星云啊,在洛阳待了这么久,我打算出去走走,游历天下。” “现在的你,比之前更成熟稳重,有子凡他们帮你,我放心。” 苏铭一愣,我的工具人要跑了?不行,得把他稳住,“大哥,难道小弟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要不再待一阵子吧,马上到年关了,各地要送贡品到洛阳,里面肯定有好酒,错过就太可惜了。” 一听到有好酒,李存义眼睛立马就亮了,只是,他想了一下,又黯然摇头,“算了,洛阳城太繁华,我怕自个儿留下来就不愿意走了。” 他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苏铭的肩膀,“当初我没有留在通文馆,现在也不会,这些事我很早就不想掺和了,这次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来洛阳,往后,江湖路远,你们保重。” 见李存义似乎立马想走,苏铭问道,“大哥,这么着急走吗?不跟大家道个别?” “不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江湖路远,我们总能再见。”李存义从怀里掏出破折扇,洒脱的说道。 见他态度坚决,苏铭心中一叹,没有再劝。 “贤弟,帮我转告子凡,下次再见,我可要见到我的好侄孙,走了!”说完,李存义走出大殿,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苏铭哑然失笑,摇摇头,“真是洒脱啊。” ······ 翌日,再上朝之时,礼部选出官员,以礼部尚书孔贤文为首,组成谈判团队前往边境,正式与契丹国谈判,此事也很快传遍了洛阳。 在玄冥教的暗中推动之下,孔贤文和颜素臣成为了朝廷柱石,仿佛这一去,天下就太平了,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尤其是儒家学子们,更是奔走呼告,群情激奋,这几十年来,大唐边境饱受异族肆虐,虽说中间出了个能打的李存勖,但大多数时候中原都是被侵略的对象。 现在,和谈的希望终于出现,再加上孔贤文和颜素臣文坛大佬的身份,更添瞩目,一时间他们两人众望所归,甚至压过了藩镇诸侯的风头。 在洛阳百姓期待的目光中,孔贤文上路了,一行人浩浩荡荡,西出洛阳,送行之人络绎不绝,绵延数里,与当初张子凡等人出使契丹时的情景相比,当真是天差地别。 他们不知道的是,契丹那边正有个坑在等着他们。 与此同时,苏铭给耶律阿保机写的信,也通过玄冥教的渠道送往漠北王庭,他在信中没有表态,而是将联姻之事推给了即将抵达边境的大唐谈判团队。 想要联姻,首先就要过礼法这一关,孔贤文他们如果想促成此次谈判,就必须答应联姻,具体事宜还需要他们去琢磨,苏铭一推二五六,来的清闲。 如果孔贤文他们不接受联姻,那此次谈判失败,他们必将遭受反噬,之前受到多少瞩目的眼光,以后就会受到多少唾弃责骂,大好局面毁于奸臣之手,惜哉! 所以说,无论何谈失败与否,他的目的总能达成,对他的损失并不大,因为耶律阿保机的态度他已知晓,以后不愁没有合作的机会。 在谈判团队离开之后,苏铭的注意力就不在这件事上面了。 沉寂半年,他这个天子也该有所动作了,一直以来,他都在等待机会,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李嗣源就算是再警惕,百忙之中也会松懈,毕竟,年关即至,他这个“晋王”可是比他这个皇帝还忙。 权柄,不是这么好拿的。 如果满足不了背后的势力团体,李嗣源也将受到极大的损失,因此,这时候他都忙着与各方打交道,藩镇,诸侯,世家······ 至于初唐时节的门阀,他们早已被碾碎在时光之中,历经战乱,再经过数代帝王的铁拳,他们早已分割成大大小小的世家盘踞在地方。 河东士族u,关陇门阀,唐初之时最具代表性的两个地域性势力,已经变成一团散沙,虽说在某种程度上势力依旧令人忌惮,但面对藩镇军阀,他们也只能保持合作的关系,不敢居于上。 第70章 吃不消的张子凡 在中原,经过上千年的演变,地方的势力会变得越来越弱,一开始,他们是王朝遗脉,有身份,有钱有人,有地盘。在春秋各国兼并的浪潮之中,他们会变成地方贵族,失去了自主的身份,沦为附庸,但影响力依旧强大。 接下来,他们的封地越来越小,掌控的人口地盘和经济实力越来越小,在大一统王朝中不断被削弱,随后他们演变成了门阀,比贵族更可怕的怪物,有兵有地盘,是一片区域的影子王者。 再然后,他们被蛮夷和藩镇的铁蹄践踏,变成了如今的士族,在皇权的长久打压之下,最后便是世家乃至于乡绅地主,影响力渐渐缩小在一地之内,不再连州跨郡。 苏铭回想起他在集贤殿看的大唐历史文稿密录,眼中闪过思索之色,想要打败一个敌人,首先要做的就是了解这个敌人。 李嗣源麾下的支持者主要来自三晋之地,以太原为中心的地方豪强们。 那里是晋国的老巢,也是他的基本盘,至于原本沙陀族,在晋梁争霸的时候损伤不少,在李克用,李存勖身死之后,他们远在西域,鞭长莫及,就彻底退出了中原的历史舞台。 地方豪强靠着地头蛇的优势取得一镇一城,乃至一州的军政大权,在政治军事上支持李嗣源,同样,李嗣源也要在中枢朝廷给予他们庇护与便利,双方互惠互利,而唯一受到损失的便是朝廷。 他已经传信给女帝,希望这次年关之时,能打破朝廷的政局,瓦解李嗣源的掌控,将朝政大权从他手上夺回来。 ······ “什么?五叔走了?”张子凡看着空荡荡房间,不敢置信问苏铭。 见到苏铭点头,他又不死心的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我去送他一程。” 苏铭笑着摇头,“他昨天就走了,估计这会儿你追不上了,别想了,大哥要走我也留不住。” 张子凡一脸懊恼,失望的说道,“五叔走了,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我好去送他一程啊。” 苏铭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大哥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在惯了,如果不是我,他根本不会来洛阳,更别说执掌玄冥教了,我猜到他要走,可没想到他会走的这么快,张兄,看开一点吧。” 张子凡郁闷的点点头,“好吧,果然是五叔的风格,早知道这样,我昨天就不陪林轩了。” 闻言,苏铭笑骂道,“拉倒吧你,大哥可是说了,等再见到你们,想看到小侄孙,你可别让他失望,抓紧时间啊,要是万一哪天你运气不好没了,偌大的天师府可就落到别人手上了。” 说到这事,张子凡一脸的不自在,没好气的说道,“行了,你怎么跟我母亲一样唠叨。” 随即,他面色又变得严肃,认真地问道,“对了,李兄,契丹国公主,你真的不考虑吗?” “于国,此事有益,但礼部那帮老学究是不可能答应的,除非耶律阿保机要把她女儿送来给我当妃子,只是这样,他的牺牲未免太大,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苏铭瞅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于私,之前咱俩跟耶律阿保机结拜过,我把他当大哥,他居然想当我老丈人,真是岂有此理,怎么能让他白白占我俩便宜。” 这次,他没有说姬如雪,便是留一个话口。 听到这话,张子凡猛地笑出声来,“李兄啊,你还别说,我倒觉得,耶律阿保机说不定真的舍得把女儿送过来给你当妃子,大唐天子的老丈人,这个名头传出去,他肯定很有面子。” “算了,别做梦了,这个可能性非常小,不说这个。” “之前,我在玄冥教中挑选可靠之人加入宫中禁卫,再加上你们从草原带回的人马,现在宫中的守卫人手不像之前那么短缺,你不必天天四处巡视了。” 张子凡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这件事,“要不是倾国倾城她们开口,契丹那边也舍不下这么大的血本,居然又送了一支百人队的骑兵。” 难道这不是耶律阿保机给她们的嫁妆么?在漠北王庭走一圈,张子凡的软饭终于能吃的踏实了,只要耶律阿保机不死,总有几分情分在里面。 “行了,好好陪陪师妹吧,这几天就不必忙守卫的事了,以我的武功,一般人还对付不了我,这宫墙也只能挡住普通人,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对于高来高去的江湖中人而言,如果守卫的人不多,他们混入宫城还真不难,李存义直接走了,也没见守宫的禁卫发现。 提到陆林轩,张子凡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腰,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李兄,别急着走啊。” 旱了几个月的地,发起疯来,他是真的有点扛不住了,所以才躲到苏铭这边清净清净,哪知道他这么快就离开了,那他怎么办。 然而,任他怎么喊,苏铭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打扰人家小夫妻,这不是自个找不自在么,他还没这么恶趣味。 ······ “孟婆,锦衣卫安排的怎么样了?” 寝宫之内,苏铭负手而立,经过这几个月的蓄发,他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用一根玉簪扎紧,漆黑如瀑的发丝披在身后,再搭上他身上的白色长袍,微扬的眉眼,清俊中透着一股帝王威严。 孟婆拄着拐杖,雪白的发丝在灯光映照下泛着光泽,她眉眼低垂,恭敬地说道,“启禀陛下,朝中重臣乃至各地节度使府上都有我们的人,只是他们刚刚才安插进去,无法传递消息” 苏铭赞许的点点头,“这件事有劳你了,消息情报不急于一时,先让他们安定下来,以后总会派上用场,袁天罡还没有消息么?” 不知不觉,袁天罡似乎有半年没出现了。 “陛下,不良人也不知大帅在何处。” 连不良人也不知道? 苏铭眉峰挑起,似是有些惊讶,“李存义走了,对于执掌玄冥教的人选,你有什么想法么?” 第71章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孟婆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态度,丝毫没有逾越,“此事老身不敢置喙,惟愿陛下圣裁!” 苏铭转过身,打量着她,缓声道,“你不必在我面前如此拘礼,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这个皇帝徒有虚名,连这身皮都是假的,你不必如此,放轻松一些。” 孟婆抬起头,看了苏铭一眼,再度躬身行礼,苍老的声音响起,“陛下切勿妄自菲薄,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您就是天子,老身虽是被大帅派来,却也真心希望大唐能犹如汉朝一般,重新收拾山河,一统天下。” “只要能再兴大唐,是真是假并不重要,这是不良人三百年以来的夙愿,只希望陛下不要辜负我等的期望,倘若陛下真的能做到这一步,大帅一定会改变他的想法。”言语中满是诚恳之意。 果然,不良人的心态发生变化了。不是每一个不良人都愿意听从袁天罡的命令,阳叔子如此,其他人亦如此,复兴大唐是袁天罡的执念,也是不良人的执念。 这段时间里,苏铭虽身处皇宫之中,但对外面发生事情却知道的很清楚,甚至比李嗣源知道的都要快。这一点,单靠锦衣卫是绝对无法做到的,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不良人。 只有不良人才能如此迅速,快捷的获得情报,所以锦衣卫的情报系统才能建立的这么顺利。同时,苏铭也在观察不良人,洞察他们的心理。 不良人这个组织能传承三百多年,靠的不仅仅是袁天罡,更靠的是复兴大唐的信念,他们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复兴大唐,相信不良帅能带领他们复兴大唐。 苏铭不知道袁天罡是不是故意消失,把舞台让给他,使得偌大的不良人失去了领导,以往,他们只能暗自蛰伏,但现在苏铭登基,他们有了选择,就会不自觉的向他靠拢,为他提供便利。 虽然他们没有向自己臣服,但仅凭目前的便利也让他省了不少心思,可惜,在他与李嗣源争斗的局势没有明朗之前,这些人还不能为自己所用,他们仍旧在观望。 从某种角度上,也反映了人心所向,天子之位,执掌神器,受命于天,身负大义,会天然的聚拢人心大势,但可惜的是,很少有人能把这种人心大势转化为自身的实力。 历史上,能反杀权臣的皇帝可不多。 一瞬间,苏铭脑海中千思百转,上前将孟婆扶起,郑重的说道,“孟婆,你放心,复兴大唐不仅是你们的期望,也是朕的期望,泱泱大唐,万邦来朝,威扬海内,这是何等的强大,既然走到这一步,朕绝不会轻易放弃。” 此刻,孟婆心中亦是感慨良多,大帅早该走这一步的,要是当初汴梁诛杀朱温父子之时出现的是他,而不是李星云,大唐说不定早就恢复了昔日荣光,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了,甚至不良人之中与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如果是寻常人,说不定还沉浸在虚无缥缈的龙泉宝藏之中,而眼前之人却是在不动声色的布局。 朝堂之上,不进行任何动作,麻痹李嗣源,暗地里却让锦衣卫刺探收集信息,做到知己知彼,如此隐忍,如此城府,令人心惊。 察觉她心思变化,苏铭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既然玄冥教的事你不想说,那便不说了,现在岐国女帝有何反应?” 孟婆目光一凝,认真回道,“女帝受到李嗣源诸多掣肘,岐国声势大不如以往,虽然她肃清吏治,削减赋税,保境安民,但也只不过能勉力支撑。” “陛下的信函一到,女帝就同意了您的请求,答应结盟,并且已经付诸了行动。”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自古以来,这种招数都是屡试不爽。 他明面上是要跟契丹结盟,借助他们的力量对付李嗣源,实际上,女帝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契丹在草原,居于漠北之地,鞭长莫及,就算是结盟,也顶多给他一些倚仗,并不能引为援手,而且,这种操作,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卖国贼”,名声尽毁。 作为天子,他必须爱惜羽毛,可不能背上“勾结蛮夷,出卖国家”的骂名。 所以,这次和谈,他果断的收手,将善后之事交给了礼部,一方面是为了挖坑埋人,一方面也是为了尽早脱身,免得沾上麻烦。 相反,女帝所在的岐国,距离洛阳并不远,在晋国之侧,就算如今势弱,再不济也是天下藩镇之中名列前茅的诸侯国。 相比之下,南方以及蜀国就不够看了,虽然人多势众,但打起来,还真不是北方的对手。 不得不说,大舅哥留下的家底太丰厚,十六年过去了,依旧还能保存相当的势力。 现在岐国被李嗣源针对,进退两难,朝廷又有他这位皇帝坐镇,就代表如今的大唐大义在手,收拾藩镇名正言顺,只不过现在李嗣源不敢做的太过火。 但现在不过火,不代表以后不动手,所以苏铭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与女帝联手抗衡李嗣源。 至于会不会引狼入室,他完全不担心。 女帝不是董卓,他没有那个势力,其次,她是个女人,且对李星云有意思,况且,在天下诸侯之中,能在功劳名声上与李嗣源相较的,也只有李茂贞。 用女帝来掣肘李嗣源才是最关键的一步,两人都是藩王,虽说实力有差距,但女帝有他的支持,未必不能与李嗣源抗衡。 天子作为裁判员亲自下场拉偏架,想必李嗣源也会很头痛,之前苏铭不发声,是因为他在朝中无人可用,且没有一个人有分量,能与李嗣源分庭抗礼。 最重要的是,女帝手上有兵,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玄冥教,虽然很重要,但战场之上还是要用真刀真枪说话,剑走偏锋并不持久,一个皇帝,只有拥有忠于他的兵马,这个皇帝的腰杆才会硬,他的位子才会坐得稳。 第72章 雁门关 苏铭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好,只要女帝愿意联手,对付李嗣源就容易多了。礼部官员们走到哪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边境了。” “陛下,孔尚书在路上受了风寒,耽搁了一些时日,预计在三天后抵达雁门关。” 听到这话,苏铭淡淡一笑,“孔尚书人老心不老,建功立业之心倒是不小,可惜啊,朕送给耶律阿保机的信已经到他手上了,这次和谈,大概要失败了。” ······ 与此同时,漠北王庭之中。 耶律阿保机坐在王座上,手里拿着信函,脸上挂着冷笑与薄怒,“月里朵,真是有意思,没想到李星云居然拒绝了我的好意。” 虽然自己把女儿嫁给他带着一定的算计,但这样就被拒绝,耶律阿保机还是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述里朵坐在身侧,眸光清冷,“啜里只,把信给我看看。” 耶律阿保机毫不在意的把信递给述里朵,她拿到信细细查看,丰润的红润浮现出一抹弧度,“啜里只,他并非拒绝你的好意,而是他就算答应了,此事也无法成功。” “你身边那么多汉人官员,难道不清楚中原人有多排外吗?中原朝廷不会允许一个异族女子当他们的皇后,更何况,以往我们对中原并不友好,双方敌意深厚,甚至仇视。” 温婉的声音响起,耶律阿保机压下心中的薄怒,拿过信纸仔细查看,恢复了些许理智,面上浮现出若有所思之色,“看来中原朝廷的矛盾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这次他派出的官员明显就是来背锅的。不过,这小子居然在信里说让我的女儿当他的妃子,他还真敢想啊。” 述里朵闻弦而知雅意,顺水推舟的说道,“奥姑是我草原的明珠,更是萨满教的圣女,他不过一个傀儡君主,本就没有资格染指她,既然他不想这样,我们也正好乐见其成。” 然而,耶律阿保机冷笑一声,“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这小子看出了我的谋划,知道我想激化中原内部的矛盾,所以才有恃无恐。” “现在,他派使团过来协商,明显是想将压力转移到我们身上,用契丹来打击他的敌人。月里朵,这小子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奸猾。” 述里朵秀眉微扬,轻声道,“一个奸猾隐忍的皇帝,再加上一个势力庞大的权臣,这不正是我们想看到的?如果他太嫩,我们何必帮他。” 耶律阿保机哈哈一笑,揽住述里朵的肩膀,“你说的是,这小子是越来越对我胃口了,只可惜,奥姑不可能给他当妃子,否则他还真是一个良配。” “啜里只,联姻既然不成,那我们该怎么办?” 耶律阿保机沉声道,“月里朵,不急,这小子既然敢这样做,那就说明他底气很足,否则真到了局势衰微的那一刻,他又怎么敢拒绝我?” “中原的事,我们不必参与了,李嗣源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当初他能在李存勖手下发展出这么大一股势力,此人绝非易与之辈。” “这两个人都不是好对付的,你等着看吧,要不了多久,中原朝廷就会热闹起来,到时候,我们再插手也不迟!” 述里朵虽然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他一言而决的神色,也就不再多说,反而转移了话题,“对了,奥姑年纪也不小了,最近族里有不少小伙子打听她,你有什么中意的人?” 提到自家女儿,耶律阿保机一脸宠溺,“族里那群小子除了会杀人还会干什么?一点脑子都没有,他们要是能有李星云一半聪明,我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随即,他面色一变,寒声道,“最近,渤海国有些蠢蠢欲动,跟我们争夺草场,打伤了不少人,得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们。” “当初咱们南下失败,不少人起了歪心思,沉寂了这么久,也该动一动了,告诉他们,契丹才是草原的王,他们只配俯首称臣!” 述里朵看到耶律阿保机冰冷而坚毅的眸光,面上露出痴迷之色,这才是她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那个驰骋草原的狼王。 ······ 雁门关外,孔贤文和颜素臣风尘仆仆的来到这里,眼前的雄关矗立在大地之上,阻挡着来自草原的兵锋,城墙上的痕迹沧桑而斑驳,刻印着悠远的历史。 孔贤文在家仆的搀扶下,登上了城门,俯瞰关外,心中慨然,“进安,老夫在中原待了一辈子,今日来到这里,方知北地之壮阔苍凉。” “难怪大唐先辈们能写出那么多豪迈壮丽的诗篇,相比于中原的繁华,这里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颜素臣站在他身侧,苍老的眼眸看着远方,似是勾起了回忆,“是啊,拙真兄,这些年来,战乱四起,这些丘八在这里驻守,总算是干了一点好事。” 提到士兵,孔贤文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殆尽,冷哼一声,“要不是这些丘八犯上作乱,朝廷怎会衰弱至此,连经营百年的西域都丢了。” 颜素臣心中一叹,没有附和,孔子世家高高在上,不会知道底层的苦,而他恰恰知道一些,下面的士兵若不是苦到了极点,怎么会犯上作乱,但凡朝廷能好起来,局势也不会演变至此。 见到孔贤文还想说什么,他连忙止住话头,“好了,拙真兄,把陛下赏赐的酒水带给他们吧,接下来与契丹谈判,我们还要依仗他们,切不可生出事端。” “一些酒水就想收买人心,陛下真是异想天开!”说到天子,孔贤文顿时勾起了那些不好的记忆,神色更冷,他转过身,淡淡说道,“这事交给你吧,今日天色已晚,我有些乏了,明天再派人去草原交涉。” 说完,便离开了。 颜素臣苦笑着摇头,也跟着下了城墙,这里的风太大,吹得他头发都乱了,还是尽早下去。因为出使的关系,苏铭让使团带了一些酒水犒赏士兵,反正这些酒堆在皇宫酒窖,他也用不上,还不如送给边境的士兵驱寒。 不论这些士兵是谁的人,但驻扎在边境,忍受着艰苦的环境,镇守国门,便值得他赏赐。 第73章 互相拉扯 苏铭和耶律阿保机都知道此次和谈不过是走走过场,双方想要的东西根本不能写在纸面上,所以和谈之事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高层之间已是心照不宣。 李嗣源早就猜到这一点,所以此事被孔贤文他们接下之后,他就不再理会了。 事实上,在朝堂中,只要苏铭不随意搞事,李嗣源还真没有太多针对他的办法,毕竟,天子当初在汴梁间接弄死了朱温父子,这件事渐渐流传开来,下面的百姓对他印象倒也不错。 剩下的栽赃污蔑陷害的手段更是不用说,一个不好很容易弄巧成拙,更何况,天子身后还站着袁天罡,他总要顾忌一二,不敢做的太过分。 所以,在朝堂上,他试探了好多次,想要放权给天子,可天子就是不入套,只要不做就不会错,不错就不会丧失威严。 这就相当于对抗路的拉扯,谁的技能空了,谁就失了先手,要被人按着锤,苏铭就主打一个核心,躲在塔下,猥琐发育。 吃不吃兵线不重要,重要的是保持血量健康,等待队友,伺机反杀。 历史上那些没有掌握权力的皇帝最终被权臣干翻,大多都是因为自恃皇帝的身份到处搞事,结果事情没办好,反倒是沾了一身的骚。 手下人被杀鸡儆猴不说,自身的威信力大大减少,最终失了民心,一点点慢性死亡,收拾权臣的操作典范史书上有明确的记载,只可惜大多数人都学不会。 总的来说,苏铭这个皇帝除了手上没兵,没有忠于他的大臣,其他倒还不错,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忠于大唐的臣子,只不过这些人都在观望,不敢贸然下注。 现在朝堂上,李嗣源可谓是一手遮天,就算是所谓的保皇党站出来,也没什么用。 不过,相比于李嗣源在朝堂上搞事,苏铭更怕他离开朝堂,直接回晋国,玩那种隐藏实力,暗中发育的戏码,躲在地方,遥控洛阳,这才更让人担心。 ······ 晋王府,李嗣源坐在上首,轻饮着茶水,神色悠然,漫不经心的问道,“天子最近在宫里干什么?” “启禀晋王,天子除了上朝,批阅奏折,其他时候都在集贤殿看书。”在他不远处,白衣人跪倒在地,沉声道。 “看书?”李嗣源一愣,这阵子他忙得东倒西歪,朝廷六部以及三司越到年关越忙。 对于一个渴求权利的人来说,只要抓住了权利,就不会放下,而李嗣源又深知朝堂上的官员都是墙头草,他们看似忠于自己,实际上却都在暗中观望。 只要自己露出颓势,他们立刻便会向天子效忠。 而且,在洛阳城中不知还有多少效忠于大唐的底层官员,这些人吃着朝廷俸禄,又是贫寒之家出身,对于世家藩镇没有什么好印象,反倒是因为愚民的耳濡目染,满脑子都是忠君报国的思想。 事实上,真正决定一城乃至一地命运的人对朝廷反而并没有那么忠心,底层的官员是基石,但他们却无法在历史舞台上发挥出太多作用,只能随波逐流,被大势裹挟。 李嗣源接着问道,“宫中,陆林轩他们如何?有没有什么动作?” “陆林轩这几日一直都和张子凡厮混在一起,并没有其他举动。” 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玄冥教的人你们追查的怎么样了?还有孟婆,李存义,他们在哪?” 白衣人连忙回答,“启禀晋王,自从李星云入宫之后,玄冥教的人全部潜伏,他们似是已经撤出了洛阳,我们埋在里面的探子全都被拔除,找不到他们在哪。” “孟婆行踪飘忽,有时候在洛阳,有时候在江南,有时候在长安,她武功太高,跟踪她的探子损失惨重,属下也不敢确定。” “李存义前不久离开了洛阳,现在正在蜀地。” “蜀地?李存义在蜀地?这消息你为何不早点报上来!”听到这两个字眼,李嗣源敏感的神经瞬间被挑动,从椅子上坐起来,双眼微眯,似有寒光闪过。 白衣人顿时打了个寒颤,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晋王饶命,这个消息属下也是刚刚得知,并非是故意不上报。” 听到这话,李嗣源心头的怒火瞬间消失,淡淡的说了一句,“滚吧。” 白衣人如临大赦,飞快的叩头,然后转身离开。 等到白衣人身影消失之后,李嗣源回到椅子上坐下,心中疑窦暗生,“蜀地?天子难道想和孟知祥联合,一起对付我?” 下一刻他轻轻摇头,“不可能,孟知祥此人是出了名的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当初李存勖如日中天,他被派往蜀地,丝毫不敢轻动。” “后来李存勖身死,他便割据蜀地,自立为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倒向天子,一旦天子得势,他这样反叛的诸侯,迟早要被清算。” “孟知祥不会这么蠢,但李存义为什么在蜀地?天子到底想干什么?”这个问题令李嗣源百思不得其解,始终没有弄清楚缘由,只能暂时放下。 谁能知道,李存义离开洛阳,游荡江湖,居然无意间让李嗣源产生了这么大疑惑。 ······ 千秋殿。 苏铭又找李存礼下棋了,自从上次和谈的事情被礼部揽去之后,苏铭就再也没有召见李存礼,今天算是头一次。 “薛王,中书省的差事办得如何了?”苏铭按下一颗棋子,随口问道。 经过这么多次会面,李存礼和他之间越来越熟络,他没有拘礼,反而直接大倒苦水,“陛下,越近年关,中书省忙的不可开交,再加上晋王时不时过问政事,中书省可是苦不感言,若非之前陛下调各部小吏充实部门,现在说不定中书省已经停摆了。” 苏铭似是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微微一笑,“能者多劳嘛,中书省有薛王在,朕放心。” 李存礼一边落子,一边道,“唉,这还没到年关,如果礼部那边能跟契丹和谈,签订盟约,说不定中书省要一直忙下去。” 第74章 兔死狐悲,大势已去 “中书省忙,难道不是好事?”苏铭落下一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李存礼讪讪一笑,并不接这个话头,中书省繁忙实际上是分了六部的权利,或者说不是分权,而是把本该属于中书省的权利拿回来。 而李嗣源的基本盘在于三司,枢密院以及六部,中书省恢复职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不同程度上限制了三司以及六部,使得他们的公文政令都要通过中书省才能施行。 当然也可以不通过,可那样做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抓住小辫子,得不偿失。 朝廷现在自有一番章程,所有人都在下意识的维持这个章程,使之在规则之内行事,即便是李嗣源也没有做出令人诟病的行为,顶着晋王的名头,又有大将军之职,他拥有参政议政理政的权利,所以就算是他揽权,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苏铭摩挲着手里的棋子,指尖传来,温润如玉的触感,“你放心吧,契丹那边的和谈不会成功,你们中书省忙完这一阵就够了。” 李存礼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苏铭,想不到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结论,“陛下何出此言,之前契丹递交的国书上不都明明白白的写好了吗?” 苏铭嗤笑一声,沉声道,“有些东西可以写出来,有些东西不能被写出来,甚至不能付诸于明面上,你难道真的以为契丹会看在朕的面子上,给朝廷如此优厚的条件?” 果然,此事另有隐情。 当初苏铭在朝堂上轻而易举的将此事的主导权让给孔贤文,李存礼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他不是掌权者,不理解李嗣源等人的思维方式,所以没有看清其中的端倪。 现在苏铭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明白了。 原来,和谈之事根本不会成功,那孔贤文他们不是白跑一趟? 再联想到洛阳城内的舆论,李存礼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孔贤文现在被捧的那么高,等和谈失败回洛阳,那他岂不是要被万人唾骂! 现在捧的有多高,以后摔得就越惨。 等等,李嗣源知不知道这件事? 很快,李存礼便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救孔贤文,那就非李嗣源莫属了,但是,李嗣源愿不愿意出手相救,还是一个未知数。 然而,苏铭似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缓缓说道,“此事,李嗣源早就看透了。” 什么! 李存礼很是震惊,孔贤文可是朝廷礼部尚书,当初李存勖在时就暗中帮助李嗣源,所以李存勖身死,孔贤文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礼部尚书。 没想到,这样的下属,李嗣源说抛弃就抛弃。 此刻,李存礼不禁想到了自己,孔贤文一个六部尚书都能被抛弃,那他呢?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在通文馆中为李嗣源做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而这唯一的身份也被剥夺,那他在李嗣源的眼里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吗? 一时间,李存礼心中不禁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看到他的表情,苏铭淡淡一笑,并没有继续给他上眼药,点到为止即可,过犹不及,这其中的道理还需要他自己想清楚。 既然李存礼想要当墙头草,那苏铭就打破他的幻想,将李嗣源的真实面孔摆在他面前,一切让他自己考量。 马上就快要跟李嗣源摊牌,图穷匕见,苏铭不会再允许他当墙头草,要么当敌人,被无差别打击,要么就投靠自己,绝不可能让他两头吃。 话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就不必说了,至于这局棋也就失了趣味,李存礼失魂落魄的下棋,没走几步就投子认输,向他告辞。 苏铭没有挽留,“小李子,帮我送薛王一程。” 大殿外,穿着蓝色太监服的小李公公早已在这里候着,得到苏铭吩咐的他顿时喜笑颜开,“奴婢遵命。” 他走到薛王面前,伸手邀请道,“薛王殿下,请吧。” “有劳公公了。” 说着,李存礼不动声色的地上一颗金豆子,恢复冷静,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李公公瘦弱白净的脸上笑容更浓,他就喜欢像李存礼这样的人,几乎每次进宫,他都能从对方手上得到一颗金豆子,所以,在无关紧要的时候,他还是愿意跟此人亲近。 随后,两人踏出大殿,他知道宫中有很多李嗣源的眼线,所以他不得不保持谨慎。 ······ 雁门关。 在朝廷谈判官员到来的时候,大唐的信很快送到了漠北王庭。 契丹这边倒也不含糊,直接派出王庭中的汉人官员谈判,毕竟要论起玩心眼,还是汉人更胜一筹,尤其是当官的,更是老奸巨猾。 对于大唐,他们明面上的尊重是有的,只可惜,苏铭没有答应耶律阿保机联姻的请求,这次和谈注定是一场空。 耶律阿保机对此事不上心,漠北王庭中的其他部落对这更不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与其跟中原人和谈,还不如南下打草谷来的爽快。 缺什么抢什么,一点成本都没有,反正大唐的边军也追不上他们,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然而,对于这一切,孔贤文等人还蒙在鼓里,还满怀期待的等着契丹人到来,与他们和谈。 数天之后,契丹人到来,他们在雁门关外展开了谈判。 一上来,他们就提出了要跟中原联姻的请求,此事果不其然遭到了孔贤文等人的拒绝,他们是儒家门徒,怎么可能愿意让一个异族女子成为他们的皇后,如果答应下来,他们将成为朝廷的罪人,被世人唾骂。 契丹人的请求被拒绝,接下来和谈之事瞬间告吹,孔贤文他们准备得资料和条文全无用武之地,就算是他们让出了不小的利益,但契丹人根本不予理会。 在与契丹人接触之后的当天晚上,孔贤文在大营中气急攻心,当场吐血昏倒,幸好队伍里有随行医师,才把他抢救回来。 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大势已去。 事已至此,孔贤文已经反应过来,这次和谈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第75章 孔贤文身死 营帐中,铜灯燃着烛火,软榻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苍老的面孔上满是皱纹,脸色蜡黄,身形枯槁,仿佛病弱膏肓一般。 孔贤文瞪大眸子,眼里满是不甘,半晌后,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李嗣源,你真狠!” 此时的他,哪里还不明白。 在自己离开洛阳的那一刻,已经成为了弃子。 那次下朝之后,他曾去晋王府拜谒,可是李嗣源却没有见他,当时他一心扑在和谈这件事上,并没有太在意,现在想想,那时候,李嗣源就已经放弃了他。 不然,以晋王的势力,完全可以将洛阳的流言平息,提前派出人马与契丹接触,那样一来,自己就不必陷入这个泥潭,难以抽身。 这时候,孔贤文甚至已经联想和谈失败的消息传到洛阳,自己将会受到怎样的唾骂,之前那些将自己捧上神坛的人一定会背弃他。 大唐与契丹好不容易得到的和平局面竟然毁在他的手里,他辜负了朝廷的信任,辜负了百姓的期望······ 走到这一步,他不恨苏铭,因为当初这个坑是他自己跳进去的。相反,现在他恨的是李嗣源,明明看到他掉坑,却视而不见,完全不顾当初的情谊。 “李嗣源······” 孔贤文瞪大眼睛,心中越来越气愤,最终在一声不甘中气绝身亡。 同样的,颜素臣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一夜之间苍老的不成样子,宛如风中残烛,性命岌岌可危,他与孔贤文一样都是古稀高龄。 他坐在孤灯之下,神色木然。 本以为能和孔贤文一起混个功劳,青史留名,功成身退留下一段佳话,但现在,功成身退是别想了,能全身而退都是奢望。 若不是洛阳城的流言,他们也不会被捧上神坛,更不会被逼到绝路,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这时,一个文吏慌慌张张的闯进来,“大人,孔老大人去了。” 颜素臣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去了?他去哪了?” 小吏哭丧着脸,悲声道,“大人,孔老大人逝世了。” 颜素臣身子一晃,顿感头晕目眩,他怎么也想不到,孔贤文居然会死在这里,他撑着身子,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快带我过去!” 小吏也看出颜素臣神色不太好,连忙将他扶起来,带到了孔贤文的营帐。 营帐内一片寂静,随行的官员们聚集在此,神色悲伤,孔贤文躺在软榻上,一双灰白色眼睛瞪的很大,诉说着不甘与怨恨,被子上撒着点点鲜血,触目惊心。 看到这一幕,颜素臣一阵气血上涌,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好在被身边的小吏扶着,这才站住身形,他走上前,心中悲戚。 “拙真兄,何苦如此,何至于如此啊。”他低声一语,不禁老泪纵横。 颜素臣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只是和谈失败,孔贤文竟然会把命丢在这,前几天,他们还在雁门关一起饮酒,朗诵诗篇,缅怀先人。 才半天时间不到,他们便天人永隔。 他伸手想要将孔贤文瞪着的眼睛合上,然而,一连几次,孔贤文的眼睛闭上却又睁开,似是死不瞑目,颜素臣叹了一口气,“拙真兄,你放心吧,我会把这件事揽下,要不了多久,我大概也要下去陪你了。” 话说完,孔贤文似是听到了一样,眼睛真的闭上了。 事已至此,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颜素臣扫视四周,沉声道,“拙真兄不幸病逝,我深感痛心,但国现在国事为重,我等不可擅自离去。” “明日,我会再次与契丹尝试和谈,若是不成,便代表此次谈判失败。死者为大,稍后你们先派人送拙真兄入关,将他送回孔家,我会禀明朝廷,为他求一份恩典。” 颜素臣三言两语便将后续事宜安排好,孔贤文死了,颜素臣就是这里官职最高的人,他的话自然没有人反对,官员们陆续离开营地,准备后事。 颜素臣看了一眼榻上的孔贤文,顿觉意兴阑珊,早知道如此,当初在天子登基之时,他们就该告老还乡,凭借从龙之功,还能求个恩典,功成身退。 这次他们两个不过是朝中争斗的预演,天子挖坑给他们跳,晋王对他们也有不满,顺水推舟,坐视他们罹难,最终孔贤文死了,而他也晚节不保,名誉尽毁。 仅仅是一次小小的碰撞,礼部在这场斗争中被撕得粉碎,回到朝廷之后,天子一定会将他们大肆清洗,届时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只是,这些已经与他无关了。 ······ 和谈失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洛阳,朝堂之上倒是没什么变化,毕竟,苏铭和李嗣源对此事早有预料,双方心照不宣,自然不会有争斗。 然而,朝野之外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与之前所想的一样,底层的百姓渴望和平,商人渴望和平,士兵厌恶战争,种种因素加起来,才有了孔贤文众望所归的一幕。 现在和谈失败,大家都担心会因此触怒契丹,指不定那些草原人什么时候就南下了,到时候边境不宁,他们的生活受到影响。 于是,百姓们很快就把锅扣到了这次出使的官员身上,毕竟当初礼部是硬生生从天子手中把这件差事抢到手的,现在差事没办好,不怪你怪谁。 与和谈失败消息一起传回的还有孔贤文身死之事,李嗣源得知此事,毫无反应,两颗已经被他放弃的棋子根本不值得他关注。 而苏铭得知此消息后却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孔贤文居然死了,原本礼部的人回来之后,他还想着怎么炮制他们。 得知孔贤文死后,苏铭顿时没了这个心思,死者为大,他的名誉已经被毁,没必要追着一个死人不放,而且,对于礼部的处理,他也改变了主意。 本来,他是打算从上到下彻底换人,来个大清洗,吸引一下李嗣源的注意力,但现在看来,李嗣源未必对这件事有多上心,毕竟最近他都很久没有在朝堂搞事了。 礼部本来就有罪责在身,现在和谈失败,罪加一等,李嗣源已经将他们放弃,自己还不如小惩大诫一番,收拢人心才是上上之策。 作为臣子,谁也不喜欢一个宽容的君主呢。 第76章 李存礼的决定 翌日,和谈失败之事被拿到朝会上处理。 孔贤文虽然身死,但礼部仍然失败了,虽说人死为大,但这件事总得有人背锅,死人是不能开口为自己辩解的,更何况,在这之前,他被捧的太高了。 员外郎杜子明站了出来,手持笏板,恭敬地说道,“陛下,当初孔大人可是一心将和谈之事揽在礼部,现如今和谈失败,民心惶惶,朝廷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苏铭淡淡看了他一眼,自己登基之前,他还是一个小小的九品校书郎,短短数月,他就从一个校书郎,变成了户部的员外郎,这种升迁速度倒也不慢。 “诸位爱卿有何想法,可畅所欲言。” 随着苏铭话音落下,群臣不约而同的将和谈失败的罪责按在了孔贤文身上。 苏铭跟李嗣源都没有反应,直接默许了。 随后,苏铭扫视众人,沉声道,“此次和谈,契丹提出的联姻不符合朝廷礼法,就算是换个人去,也不可能答应他们的条件,和谈之事失败,罪不在礼部,他们已经尽力。” “不过当初他们夸下海口,若此事不成,甘愿被处罚。”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事情没办好,就要受到处罚,礼部所属官员皆罚俸一年,主事官员降职一级,留用察看,若再犯错,朕决不轻饶!” 话音落下,殿中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没想到天子对礼部的处罚竟是如此轻微。 李嗣源眼睛眯起,面无表情的看了苏铭一眼,他如何不知道,天子这是在收买人心。 与契丹和谈之事是苏铭争取过来的,而这件差事被礼部抢走,现在礼部事情没有办好,苏铭非但没有降罪,反而从轻处置,只追查了首恶的罪责。 如此一来,便彰显了天子的容人雅量与仁厚宽勉。 要知道,礼部可是李嗣源的人,天子居然没有追究罪责,将他们赦免,虽然朝臣们知道天子是在收买人心,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心中震撼。 不过,即便李嗣源知道苏铭在收买人心,也无可奈何,礼部官员本是他的人,连天子都轻拿轻放,若是他这个时候要求严查,对他们踩上一脚,定会让手下之人心寒。 李嗣源占据如此优势的局面,又怎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和谈之事本就是苏铭设计,目的是为了跟契丹合作,同时吸引李嗣源的注意力,而和谈失败造成的结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契丹虽强,但暂时不会南下。 耶律阿保机非常清楚,只要中原朝廷内部的矛盾不激化,一旦他南下,大唐将会放下恩怨,一致对外,将所有的矛盾转移到契丹身上,届时,他能否占到便宜,还是未知之数。 只不过,当初那份国书依旧让李嗣源感到心惊胆战,即便是他猜出了耶律阿保机想要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的心思,明知他的条件不可能仅仅只是如此。 但李嗣源还是怕这次和谈真的成功了,届时皇帝获得威望,民心,朝中百官态度也会发生一定的变化,永远不要小瞧人的野心。 朝中百官能投靠他,混一个从龙之功,也能投靠天子,匡扶天下,铲除他这个权臣。 好在和谈失败,李星云废了这么大心思,也不过是给礼部挖了一个坑,两国之间没有和谈,就算是耶律阿保机暗地里与天子达成了什么合作,对他的帮助也不会太多。 朝会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孔贤文身死的消息,朝廷并没有放出,因为此事需要有人背锅,百姓需要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 短短半天的时间,孔贤文的名声便毁于一旦,受到百姓唾骂。 ······ 薛王府。 下朝之后,李存礼回到府中,用过晚饭便独自一人待在房中。 今天朝中发生之事,令他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天子竟然放过礼部,没有乘胜追击,对付李嗣源的人,如果换做是他,说不定现在礼部上上下下已经被换了个遍。 这几个月在朝中,他可是见到李嗣源是如何在朝中大肆揽权,很多时候,天子坐在龙椅上,更像是一个吉祥物,若非每次天子找他下棋的时候总是语出惊人,他险些以为天子已经认命,甘愿当一个傀儡。 想到朝堂上苏铭的宽厚待人,又想到李嗣源因为天子的一次提拔,就把他通文馆礼字门门主的职位卸掉,李存礼心中就不是滋味。 虽然他知道天子这一行为是做给朝臣们看的,但他依旧不自觉将两人对比,他们都是擅长隐忍之人,但不同的是,一个宽厚,一个严苛。 这么久以来,李存礼一直都在暗中向李嗣源汇报中书省的事,至于天子每次召见他所说的话,他下意识的隐藏,并未汇报,表面上,他对李嗣源依旧是忠心耿耿。 可这么久过去,他在朝中与李嗣源还是形同陌路,对方并没有给他职权上的便利,有时候反而多加掣肘,指手画脚,而当初李嗣源给他的五雷天心诀依然只有一半,后面的没有下文。 虽然眼馋功法,但李存礼根本不敢练,因为他不知道这本秘籍究竟是真是假,李嗣源又在其中动了什么手段。 想到这里,李存礼叹了口气,从房中取出五雷天心诀的秘籍,伸手摩挲着封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劲力一吐,整本秘籍顿时被内力摧毁,化作纸屑落下。 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经过这么久的观望,李存礼已经有所觉悟,李嗣源,根本靠不住!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跟孔贤文一样都是弃子,既然已经被抛弃,那他就不会再眼巴巴的回去。一旦这样做了,自己就真的要被李嗣源随意拿捏,届时一定会身不由己,他讨厌这种感觉。 毁掉五雷天心诀之后,李存礼长吐一口气,心中竟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仿佛有一块大石落下。 他明白,踏出这一步,自己便再也不能回头,对待敌人,李嗣源从来都是残忍凶狠,尤其是像自己这样背叛他的人,更不会有好下场。 李存礼现在只希望,最后赢的人,是天子! 第77章 风险越大,收获越大 晋王府。 李嗣源正在大宴宾客,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推杯至盏,好不热闹,宴席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散去,大厅中,仆人收拾残局,他便缓缓踱步来到晋王府后花园。 随着年关将近,来自各地的节度使和官员纷纷来晋王府拜访,这些人有的是他的属下,有的是他的盟友,能够分量被他招待的不多,但每天要见的人却是不少。 夜色微凉,清风迎面而来,吹散了酒后的燥热,李嗣源运功蒸干酒气,恢复清醒,来到石桌旁坐下,天空圆月高悬,星光坠落,美不胜收。 而他却无心欣赏,反而陷入了沉思。 这次与契丹的和谈给李嗣源提了一个醒,天子身上并非是无牌可打,他现在手上尚有玄冥教作为耳目,玄武山天师府是他的盟友。 契丹的联姻让他明白,如果天子想拉拢盟友,他的婚姻是一个很好的筹码,当初大唐即将倾覆,都有世家愿意将嫡女嫁入宫中,更何况是现在。 这世上不缺拥有野心和愿意冒险的人,皇后之位,值得有些人去冒险。 李嗣源沉吟片刻,心中便有了决断,随即他又摇摇头,此事不急,等到年后再进行谋划,现在最重要的是平稳的过渡,不要让朝局发生动荡。 各地的节度使,藩镇在年末都要回朝廷述职,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不能让天子得到可乘之机,这些人都是地方的实力派,手中掌有兵马,一旦被天子拉拢,会很麻烦。 坐在龙椅上的印章天子,他不怕,但一个拥有兵权 的天子会让他更加忌惮,因为那意味着他随时都有掀翻棋盘的能力。 ······ 千秋殿。 苏铭照常与李存礼下棋,双方你来我往,已至中盘,不过今天的李存礼给他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以往,李存礼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谨言慎行,虽然熟络,却难以亲近,今日的李存礼完全没有那种拧巴的感觉,下棋之时的神态明显放松下来,是真的在下棋,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当做任务。 “看来薛王今天心情尚佳,棋艺大有长进啊。”苏铭落下一子,不经意间说道。 李存礼眉头舒展,捻着棋子笑吟吟的说道,“与陛下对弈这么多次,微臣若是没有一点长进,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这句话,话里有话啊。 苏铭心中一跳,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神色如常,没有特别之处,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到苏铭沉思,李存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手中棋子落下,“陛下,该您了。” 一时想不明白,苏铭便不再多想,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棋盘上,现如今,棋盘上双方大龙角力,杀气腾腾,谁也不让谁,正是关键时刻。 沉吟片刻,他缓缓落下一子,丝毫不让。 然而,在他落子之后,李存礼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相争,而是直接避开了锋芒,在其他地方落下棋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龙相争,一子足以定胜负,李存礼在别处下了一子,看似是另外开辟战场,实际上却是将大龙拱手相让,这步棋无异于是在自杀。 这盘棋才下到中盘,远远还未到结束的时候,但大龙一死,再怎么下也是苟延残喘。 苏铭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机会送上门,他可不会犹豫,直接乘势追击,将大龙的生路封锁,接下来屠龙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李存礼似是没有看见一样,仍旧在角落落子,好像是真的放弃了这条大龙。 大龙生机已绝,苏铭没有继续屠龙,而是与李存礼同样在角地继续拼杀,不给他猥琐发育的机会,很快棋局就到了尾声。 棋局即将结束的时候,苏铭才出手屠掉大龙,画上了句号。 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不存在所谓的珍珑棋局,之所以不急着屠龙,是不想给他猥琐发育的机会,既然龙已在掌中,何必急着动它。 一盘棋下完,两人没有再摆子,而是端起了茶杯细细慢饮着,谁也没有说话。 今天这盘棋,下的有些奇怪,苏铭还未搞懂李存礼主动相让大龙是什么意思。 一杯茶饮尽,李存礼洒然一笑,白净的面孔上浮现出温润的笑容,“陛下棋艺高超,微臣佩服。” 苏铭指着李存礼之前相让大龙的那一颗子,轻声道,“薛王今天这一手棋,朕到现在还未参透其中玄机,不知薛王可否为朕解惑?” 李存礼面上笑容不减,雪白的发丝垂落在身前,倒是别有一番风姿,“双龙相争,必有一死,微臣这一手,既是投石问路,也是置死地而后生,只可惜,失败了。” “反倒是陛下让微臣大开眼界,平稳布局,收官,不给微臣喘息的余地,而最后才将大龙收入囊中更是在微臣的意料之外。” 双龙相争,必有一死,说的是他和李嗣源? 投石问路,置死地而后生,说的是他自己? 难道,李存礼已经有了选择? 有些话,不必明言,说破了就没有意思了。 苏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双方目光汇聚,谁都没有闪躲,片刻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相让大龙以及后面说的话,已经算是表明了立场,李存礼,终究还是选择了他,背弃了李嗣源。 得知此事,苏铭并不意外,当初他的离间之计效果显着,虽然他知道李存礼怀着渔翁得利的心思,但他并没有威逼,这一点,双方心知肚明。 这世上,名臣良将,见面就拜,口称主公,这样的事只会出现在话本里。 乱世之中,君择臣,而臣亦择君,双方是相互的,不存在人格魅力爆发,纳头就拜,如果有,那个人绝对活不过十集。 在这世上,能安然活下去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够聪明的人,一种是运气比较好的人。 而李存礼,无疑是第一种人。 苏铭微微一笑,轻声道,“置死地而后生,是一步好棋,也是一步险棋,朕曾听过一句话,风险越大,收获也就越大,这句话,朕送给你,希望你牢记在心。” 第78章 送上名册,瑞雪丰年 李存礼沉默片刻,点点头,“陛下,天色不早了,微臣告退。” “好,你先退下吧。”既然话已经说透,他就没必要再挽留。 李存礼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忽然,苏铭目光一凝,看向李存礼刚刚坐的位置,上面躺着一本薄薄的书册,他伸手一抓,真气运转化作一股吸力,书册迅速飞到他掌中。 打开书册,里面记载的是李嗣源的黑料和他以前做的一些不可告人之事,仅仅只是这些可对付不了他,以他现在的地位,这些事情就算拿到朝堂上也掀不起浪花,没有人会信,也没有人敢信。 随后,苏铭继续翻看,而后面的内容倒是给了他一些惊喜,上面是通文馆的机密以及李嗣源潜藏在各处要地的心腹。 之前,他让李存义负责玄冥教是因为他曾经是通文馆的门主,对通文馆熟悉,可以避开通文馆的针对,但他毕竟已经离开通文馆数年,有很多东西早就变了。 现在有了李存礼这份名单,以后锦衣卫想针对通文馆就容易多了,虽然李嗣源很早就止损,把他调离,但通文馆偌大的组织,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 更何况,李存礼过去给李嗣源干了那么多脏事,对他做的一些事很清楚,他与哪些世家有合作,有牵连,在各地安插了什么人都有一些了解,虽然不是事无巨细,但大致的猜测还是有的。 而锦衣卫目前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情报,李嗣源这个老硬币在李克用手下藏得太久了,连李存勖都忌惮他,可想而知他手下的势力绝不容小觑。 至于这些人当中有多少是他的人,有多少不良人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苏铭不信袁天罡当初没有注意到李嗣源,没有在他手下安排不良人,只可惜,这股力量暂时不能为他所用,不然,收拾李嗣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将手上的名册收好,与往常一样离开了千秋殿,并未表现出异常。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君。历史上,跟项羽一样的憨批还是不少的,曹无伤估计都后悔死了。苏铭现在还未做好跟李嗣源摊牌的准备,如果被李嗣源发现李存礼已经背叛了他,届时苏铭可保不住他。 所以,李存礼虽然表示了诚意,但苏铭还是只能跟往常一样,不能被李嗣源瞧出端倪,拿到名单,他可以让锦衣卫提前做好准备,但不能立即动手。 否则他一动手,李嗣源肯定就会发现李存礼已经背叛了他。 这也是为什么李存礼在棋盘上相让大龙之后,要另起炉灶的用意,如果今天苏铭表现急躁,立即吞了这条大龙,结果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李存礼或许会向他效忠,但这份名单肯定不会立刻给他,他总要为自己考虑一二。 只要他这边不出纰漏,李存礼那边就不会发生意外,朝野上下都知道薛王李存礼经常入宫陪天子下棋,这件事,李嗣源也知晓。 更何况,最近的李嗣源可是忙得很啊。 ······ 雪花飘落,干冷的空气在洛阳城内徘徊,街上来往的行人纷纷披上棉衣,恨不得把自己裹成棉球,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巍峨的皇城也被雪花覆盖,银装素裹,御道上,雪已经积上了厚厚一层,宫人和侍卫一起扫雪,清理出一条过道,再铺上草垫,免得朝中大人摔倒。 铜钟声音响起,百官从承天门进入皇城,踏上太极殿。 城楼上,张子凡身着盔甲,打着呵欠,望着渐渐远去的官员们,撇了撇嘴,每天卯时上朝,真是难为这些人了,若是春夏秋还好,可到了冬天可就要人命了。 幸亏之前没有答应李兄入朝为官,不然自己现在也是其中一员。 放着悠闲的事不干,何必在朝廷机构当牛马,没了自由不说,还要受上司管辖,这样的生活,张子凡是忍不了的。 太极殿。 入冬之后,苏铭也换上了厚实的衮袍,虽然穿上去麻烦,但比起冕服更加厚实,漆黑的底色看上去更有威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随着群臣站起身,便有官员出列上奏:“启禀陛下,自从入冬以来,洛阳之地滴雨未下,今天这场雪是上天降给我大唐的祥瑞啊,瑞雪兆丰年,明年春种不必担忧了。” 在农耕社会,时令非常重要,时令关系到农耕,而农不稳,则国不稳,这场雪,百姓们都期待已久,若是再不下雪,土地没有潮分,害虫虫卵不能被冻死。 明年春季气温升高,会发生虫害,所以才有瑞雪兆丰年这一说。 当然,这场雪对苏铭也是好事,他刚刚登基不到一年,若是今年冬季不下雪,岂不是他这个天子失德,触怒上天,才造成了灾害,降罪于民。 近日以来,洛阳城内已经有这样的流言出现,好在这场雪来得及时,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 苏铭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想了想便说道,“你说的不错,这场雪确实是我大唐祥瑞,今日朝廷各衙门除了值守人员之外,通通放半天假,赏赐半月俸禄,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此话一落,诸位大臣顿时精神一振,放假加上赏赐半个月俸禄,打工人谁不爱呢,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顿时,群臣躬身,齐齐高呼,“陛下圣明!” 大殿上气氛顿时一松,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苏铭轻轻一笑,扫视群臣,接着道,“不过下雪虽是祥瑞之兆,但朝廷有司也应注意,若是这场雪下的太久,很有可能酿成雪灾,压坏房屋,冻死百姓。” “这件事,户部提前准备拿出个章程。” 此是应有之意,户部的官员随之应下,“微臣明白!” 苏铭看了一眼李嗣源,沉声道,“年关将近,各地节度使陆续入京述职,礼部前日递上折子要扩建驿馆,修建道路,此事,你们商量一下,和工部一起拿出个章程。” 第79章 长久的谋划 节度使入洛阳? 听到这个字眼,朝中宽松的氛围顿时消散,许多人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站在前方的李嗣源,在场的朝臣,谁不知道这两个月以来晋王府有多热闹。 只是,大家虽然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武将前列,李嗣源耷拉着眼皮,老神在在,似是没有听到苏铭的话。 气氛僵硬片刻之后,朝臣们陆续出声,商议此事,驿馆代表朝廷的脸面,之前因为战乱被焚毁了不少,所以住不下那么多人,需要修建。 近些年,战乱频繁,以前修建的官道很长时间没有得到维护,破乱不堪,许多地方都已经无法通行。 这两样,无论哪一样都需要很大的投入。 一刻钟之后,大殿逐渐安静下来,礼部尚书颜素臣率先开口,“启禀陛下,洛阳内的驿馆年久失修,前不久因为战乱被焚毁,急需修建,微臣以为,这是目前最要紧之事。” “朝廷需要尽快拨款,免得各地官员入京无处居住,失了朝廷颜面。至于官道,微臣以为可以暂缓修建,不必急于一时。” 不久前,颜素臣从边境回归,本想乞骸骨回乡养老,但一连三封奏折都被苏铭驳回,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到礼部上班。 而且,孔贤文挂了,他也顺理成章的升职,担任礼部尚书,毕竟以他的年纪和资历,朝中还真没人能比得上他,再加上和谈失败的黑锅都被孔贤文背了,所以朝中也无人置喙此事。 听到他这番建议,苏铭点点头,颜素臣的建议中肯,切合实际,又顾虑到朝廷的难处,先急后缓,堪称是老成谋国之言,与先前的他不一样了。 然而,他这话刚说完,工部的人就反驳他,“颜大人此言差矣,驿馆之事,工部或可施行,但官道的工程量太大,现在是严冬季节,很难施工,材料不好准备,已近年关,劳役更是不好调配。” “这官道,我们可修不了。”出声之人是一个穿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他是户部员外郎李明峰,整个人面容刚正,看起来十分严肃。 颜素臣轻咳一声,说道,“李大人,老夫说的是洛阳城外的官道,不用修多长,只把方圆百里内年久失修的官道修一下就好了,又没说让你去修州郡地方的官道。” “难道,偌大的洛阳连个修官道的人都找不到?现在可是农闲的时候,周边的百姓无事可做,就近征发劳役便可,又不是什么劳民伤财的大事。” 随后,礼部和户部的官员为了此事争论不休,朝堂上乱哄哄一片,苏铭没有制止,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朝堂之争很正常,这是为公务而不是私仇,他没道理插手。 一刻钟之后,他们大概是吵累了,双方各退一步,户部同意修建驿馆和修整官道,只不过从之前修方圆百里的官道变成修方圆五十里的官道。 只是,这最终拍板的不是他们,而是三司使,这时候的户部不管钱,国库在三司手上管着。 很快,大家都把目光转移到了三司使任圜身上,劳役的事好解决,但没有钱,考虑的再周到也是无济于事,但出乎意料的是,任圜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看到这一幕,苏铭笑了,看来今天这事,应当是李嗣源在背后指使,虽说这件事不大,但各方官员他都要协调好。 这些人入洛阳之后要摆码头,但其中也不乏生活贫困之人,他又不能不管,但总不能让晋王府供应他们吃穿住行。 所以,让朝廷出面,便顺理成章,谁也挑不出毛病。 ······ 集贤殿。 苏铭将名册扔给孟婆,淡淡说道,“孟婆,这是通文馆内部的人员和李嗣源潜藏在各地的手下名单,你让锦衣卫的人多注意一下,但不要打草惊蛇,让他们察觉。” 虽不知他从哪弄来的名册,但孟婆没有多问,直接照办,“老身明白。” “对了,薛王府的监控可以稍稍放松了,不必像之前那样严密。” “哦?这是为何?”孟婆疑惑地问道,之前为了在薛王府安插人手,锦衣卫可是付出了不少代价,怎么现在又要放松监视。 苏铭解释道,“李存礼已经投靠朕,这份名单是他交予我。” 李存礼投靠了他? 孟婆身躯一震,浑浊的老眼里闪过惊异之色,她没想到,李存礼竟然会背叛李嗣源,投靠天子,他是怎么做到的? 苏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轻声道,“此前,朕使用阳谋离间了他们,随即,李嗣源将李存礼礼字门门主的位置卸掉,假意让他来朕这里做卧底,但,孔贤文之事让李存礼生出了警惕。” “他不想变成第二个孔贤文,所以便投靠于朕。这次,想必李嗣源早就准备好了接替礼部尚书的人选,如果朕没有宽赦礼部的罪责,礼部还是会落到他手中。现在礼部虽然没有投靠朕,但对李嗣源却也不再是言听计从,孟婆,这可是一个好消息。” 很快,孟婆便冷静下来,“陛下,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礼部渐渐脱离李嗣源的掌控,就代表他在朝堂的势力已经出现了裂缝,慢慢的,这个裂缝会逐渐扩大,将他的优势一一瓦解。 “岐王到哪了?” “陛下,岐王三日后便能抵达洛阳,与各地的节度使一起上朝面圣。” 为了不引起李嗣源的注意,女帝特意把行程押后,与各地的节度使一起上朝,免得被他针对,毕竟当初晋梁争霸中原的时候,女帝可是在他背后捅了不少篓子。 苏铭点点头,“这次她到洛阳,朕就不见她了,其他的事等朝会后再说。她送过来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孟婆恭敬的说道,“陛下,岐王派出的士兵化整为零,已经全数进入洛阳,只要陛下愿意,随时可以扯出一支大军。” 苏铭眼里闪过激动之色,“不必了,他们现在手无寸铁,没有甲胄,没有兵器,就算拉起大军,也没有战斗力,等岐王留在朝中之后,朕便会以这些人为底子,组建新军。” “到那时,有军队在手,便能打开局面,有岐王联手,李嗣源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手遮天。” 一直以来,苏铭都在为此事谋划,现在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第80章 岐王,到洛阳了! 孟婆 沉默片刻,恭敬地回道,“陛下深谋远虑,老身佩服。” 放眼天下,苏铭可以选择的盟友虽然多,但真正能合作的人,只有女帝,一来女帝维持岐国这么多年,已经熄了争霸天下的心思。二来,女帝对李星云有意,凭借这一点,如果操作得当,他能把岐国的兵马完全吞下。 现在大唐整体平稳,并无战事,有李嗣源在朝中震慑,各地藩镇节度使不敢轻启战端,互相吞并,因为现在朝廷中枢并无动乱,一旦他们有所动作,便会引来朝廷的关注。 这么好的扩张机会,李嗣源当然不会放过,他只需要派出他的部分兵马将开战的节度使击败,再派自己的心腹取代其位置,便能轻易的将地盘拿下。 也就是天子手上没兵李嗣源才敢这样做,要是天子手中握有兵马,他自然要重点防备天子,地方节度使,不过是纤芥之疾,不足为虑。 苏铭接着道,“现在各地的节度使齐聚洛阳,无论他们再怎么防败,他们对手下的掌控必然会松懈,锦衣卫抓紧时间渗透,以情报消息为主,暂时不必与他们的手下接触,现在还不是时候。” “老身明白。” 现在锦衣卫之所以发展的这么迅速,除了有不良人和幻音坊帮助之外,更因为他们隐藏在暗中,没被人注意到,不会被防备。 情报组织,一旦被发现,有了防备,再想潜伏就会没那么容易了。 李嗣源麾下通文馆的注意力全在玄冥教和不良人上,不会防备锦衣卫,这是他们现在最大的优势。 ······ “广目天,我们到哪了?” 官道上,一条车队缓缓前行,中间簇拥着豪华的马车,莺莺燕燕环顾在侧,女帝身着王袍,倚在车厢中,眉宇间满是慵懒之色。 “岐王,再有三日,我们就到洛阳了。”马车一侧,穿着蓝色短裙的俏丽女子回道。 “这么久没见李星云了,也不知道他当了皇帝是什么样子。”女帝轻抚着白色猫咪,懒洋洋的说道,猫咪窝在她怀里抬起下巴,眯着眼,一脸的享受。 广目天背着古琴,透过窗帘,看了一眼女帝,笑吟吟的说道,“殿下难道还在担心李星云?他在皇宫里估计是乐开花了,前几月他登基的时候,各地藩镇又是送金银财宝,又是送美人,他后宫都快装满了吧。” 女帝秀眉一挑,声音瞬间拔高三度,“哼,他敢,本王可是让妙成天她们盯着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有什么资格靠近他?” 广目天扫了一眼随行的士兵,叹道,“殿下,咱们岐国的精兵都送到了洛阳,如果这时候有人趁机偷袭我们怎么办?” 女帝打了个呵欠,“你急什么?有人敢动我们,李嗣源第一个不答应,他不是大将军么?出了事找他不就完了。” 今年新帝刚刚登基,各地节度使官员回京述职,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袭击其他节度使的地盘,你看朝廷弄不弄你。 今天有人敢趁节度使回京述职偷袭,明天就有人敢直接起兵攻打洛阳,要是乱了秩序,朝廷就不用玩了,这半年以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严就要损失殆尽,比当初黄巢之乱后的朝廷还不如。 作为皇帝是不用背锅的,但这个锅除了掌管兵马的大将军也没人能背得起了。 在马车另一侧的阳炎天担忧的说道,“殿下,你说各地节度使都在洛阳汇聚一堂,会不会出事?” “出事?你是说李星云出事,还是他们出事?”女帝修眉微蹙,抚摸猫咪的手停下,看了她一眼。 在阳炎天眼里,天子让女帝派兵入洛阳,这件事本来就非比寻常,再加上这时候各地节度使全在这里,她不得不多想。 阳炎天解释道,“殿下,奴婢是担心李星云······” 女帝皱了皱小鼻子,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李星云跟你一样蠢?就算我把岐国的精兵都给他了,那又如何?” “那么点兵力,放在洛阳水花都掀不起一朵,你能想的事,李嗣源会想不到?他放在洛阳的兵力只会更多,以后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听到女帝的解释,阳炎天与广目天互相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闪过一丝放松,显然,她们都担忧李星云会在这个时候兵变。 确实,现在各地节度使齐聚洛阳,要是能把他们一锅端了,的确是件美事。 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各地的节度使不可能全来,他们怎么可能不防备? 有的派刺史进京代为述职,有的直接让自己的副将入京,亲身入洛阳的都是少之又少,毕竟就算他们不来,朝廷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他们镇守各地,一句防备契丹南下,整军备战就能把朝廷打发了。而前不久朝廷和谈失败,这个理由刚刚好,谁也挑不出毛病。 女帝扫了她们一眼,坐直身子,“你们俩还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吧,我看你们都憋了一路了,等到了洛阳,可别问这些蠢问题。” 阳炎天连忙道,“我们没有问题了,殿下放心,在洛阳,我们一定会小心行事。” ······ 这场久违的大雪一连下了三天,整座洛阳城都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好在工部早有准备,安排人手在城内及时清理积雪,才没有造成房屋被雪压塌的惨事。 天空放晴,阳光洒遍大地,但洛阳城却是越发的冷了。 下雪不冷,化雪冷,这雪一化,远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街上来往的行人愈发的少了,除了一些讨生活的商贩在街头晃荡,一般人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一场雪,冻死了不知多少底层的百姓,在这寒冷的冬天,不是每一户人都买得起炭火,所以,他们只能硬抗。 扛得住就活,扛不住,就被冻死。 一场大戏,随着雪停缓缓拉开帷幕。 洛阳城外,一条车队缓缓进入,过往的行人纷纷躲避,不敢靠近,见到这一幕,不少隐藏在暗处的人回去给自家主子报信。 岐王,到洛阳了! 第81章 初见女帝 与此同时,皇城之中,苏铭立在大殿前,身着玄色衮袍,暗金色龙纹张牙舞爪,仿佛要活过来,他双手负在身后,俯视台阶下的广场,眸光深沉。 这时,小李公公踱着小碎步跑过来,轻声道,“陛下,岐王进城了。” 苏铭微微颔首,小李子识趣的退下,只留他一人立在此处。 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岐王来了,这场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不仅他在等岐王,李嗣源同样在等岐王。 在中原各地藩镇之中,除了李嗣源之外,地盘最大的藩镇就是岐王李茂贞了,在十六年前,巅峰之时的李茂贞占据的地盘几乎跟李克用差不多了。 虽然现在岐国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地盘,那也是中原排名第二的藩镇,当初李存勖登基称帝之后也只能暂时招降,无法一战胜之。 所以,岐国与晋国一样,明面上尊崇大唐,使用大唐年号,但实际上一直保持军政独立,而李嗣源虽然地位尊崇,在朝中握有大权,但名声和威望都比不上李茂贞。 谁让大舅哥崛起得早,是跟李克用,朱温他们同一时代争锋的豪杰,若真正论起来,李嗣源还是后辈,只可惜李茂贞掉进了龙泉宝藏的大坑,不然后来哪来李存勖,李嗣源崛起。 不得不说,袁天罡用一个龙泉宝藏坑掉了不少人,梁国被整没了,岐国也被玩的半死不残,退出了争霸天下的舞台,只能苟延残喘。 他虽然没有直接出手,但这个布局却是直接左右了中原几十年的局势,不得不堪称恐怖。 现在龙泉宝盒还在女帝手上,苏铭让她带到洛阳,这东西她把握不住,只有他才能掌控。 龙泉宝盒关系着龙泉宝藏,是天下最有诱惑力的宝藏,里面埋藏着数之不尽的财宝以及真正的传国玉玺,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开启龙泉宝藏的时候。 等真正的李茂贞归来,这龙泉宝盒就是一个诱饵,就看李嗣源会不会上钩了。 无论他上不上钩,苏铭都有办法对付他。 ······ “咚!” 悠扬的铜钟之声响起,文武百官已经来到太极殿。 礼部尚书颜素臣率先上奏,“陛下,各地节度使入京已有一段时日,陛下是否要召见?” 看来,李嗣源准备好了。 苏铭嘴角勾起一丝不明的笑容,沉声道,“今日太晚,明天早朝再见吧。这场大雪下了三天,幸好驿馆已经修建,不然各地的官员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洛阳大,居不易啊,此事礼部和工部未雨绸缪,办的不错,总算没有落了朝廷的面子。” 颜素臣与工部尚书陈宣名齐声道,“陛下谬赞,微臣不敢当。” 苏铭淡淡说道,“有功则赏,有过必罚,尔等有功,朕若不赏,岂不是寒了臣民之心,礼部官员原先的罚俸取消,工部上下官员赏俸三月,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些许钱财小事,李嗣源并不放在心上,所以他没有表态,群臣心中了然,自然不会反对,齐声道,“陛下圣明。” 虽然节度使们没有上朝,但各地的刺史们却已在朝中,于是,他们陆续开始述职,将过去所做的政事一一陈明。 龙椅上,苏铭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他们嘴里的话听听就行了,地方官到朝廷上来一般不是表功,就是诉苦,至于地下干了什么破事,谁知道? 现在朝廷的监察制度基本上都是摆设,其中办事的官员都还没补齐,连洛阳都监察不了,更别说其他地方。 只是,这些人当中有哪些去了晋王府,哪些没去,苏铭非常清楚,当然,去晋王府的官员未必就是忠于李嗣源的人,有些人是身不由己,有的是被大势携裹,连他所在之地的节度使都臣服于李嗣源了,地方佐官又能如何? 这些情报,锦衣卫全都记录在册,等把李嗣源收拾之后再慢慢处置。 吏治是一个长久的过程,无法一蹴而就,得有硬实力才行。 ······ 下朝之后,苏铭便来到千秋殿,已经有人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屏风之内,一人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形,略有些纤瘦单薄,他缓缓踏入大殿。 “女帝,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女帝转过身,便看到身着玄色帝袍的苏铭,平天冠垂下十二冕旒遮盖了他的视线,但女帝依然能察觉到苏铭复杂的心情。 看到苏铭的那一刻,女帝清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他,不一样了。 现在站在她面前之人跟她记忆当中的那个人看上去简直判若两人,虽然面容依旧,但气质神色大不相同,如果不是这幅皮囊,女帝险些以为李星云已经换人了。 她眉眼低垂,躬身行礼,“岐王李茂贞参见陛下。” 苏铭淡淡一笑,来到软塌上坐下,“都到这儿了,不必这样多礼,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平淡的话语沉稳有力,不似以前那样轻浮。 女帝摇摇头,按下了心中的悸动,“礼不可轻废,陛下不在意,但微臣又怎能不放在心上。” 随即,苏铭又用轻快的语气道,“还是免了吧,你这样说话,我整个人都不自在。” 女帝一愣,露出淡淡的笑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风格。 他还是他,没变。 她点点头,柔声道,“好。” 苏铭面色缓和,扯下头上的平天冠放在一旁,笑着说道,“这玩意儿戴久了,脖子都酸死了,坐吧,我会给你倒茶。” 看到软榻上的平天冠,女帝一愣,这么随意的嘛? 然后她又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李星云,不就是这样不着调? 短短几句话,两人的关系快速拉进,不再像刚刚见面那样僵硬,倒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苏铭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他没有招呼女帝,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露出放松的神色,“朝会要上两个时辰,幸亏中间有休息的时间,不然谁受得了。” 女帝抿嘴一笑,眼波流转,“当了这么久皇帝,难道你还没适应?” 第82章 龙泉宝盒 苏铭拎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这次没有一饮而尽,小口轻饮,慢慢品尝着茶水回甘的芳香,“早知道当皇帝这么麻烦,我就不当了,可惜······”说到这,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不再继续说了。 女帝面上的笑容也随之淡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既然走上这条路,就不可能后悔,天下人都在看着你,你已经不能后退了。” 苏铭轻轻点头,恢复之前的不苟言笑,“你说的是,走上这条路,不可能再回头了,之前我还没明白,现在才知道这条路有多残酷,闲云野鹤最终也只是一个梦啊,也许最后,我会坐在龙椅上静静死去,与这大唐一同埋葬。” 女帝秀眉皱起,神色有些不虞,“李嗣源你打算如何办?难道你就打算这样放过他?像他这样心狠手辣,背信弃义,弑父夺位的人可没资格坐上这个位置。” “你放心吧,既然已经坐上这把龙椅,我是不会放弃的,就如同你成为了岐王一样,这份重任,无论如何都要背负下去。” 听到苏铭说到她,女帝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十六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六年,更何况还是女子的十六年,她最美好的年华都被禁锢在王座之上,美有风花雪月,没有诗情画意,更没有才子佳人,有的只是刀光剑影与权谋算计。 女帝宽慰一笑,眉头舒展开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看来你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不过,现在你坐上这个位置,我终于能暂时把身上的担子卸下了。” 苏铭哈哈一笑,诚恳的说道,“身为藩王诸侯,有守土之责,不过既然李嗣源都能远离封地,在朝中任职,作为岐王,也不能让他专美于前。” “女帝,这次,我想请你帮我。”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当苏铭亲口说出的时候,她依旧芳心颤动,好似内心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一样。 女帝喝了一口茶,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轻声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苏铭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龙泉宝盒带来了么?” “嗯,在我身上。”女帝点点头,随即就从袖子里取出龙泉宝盒递给他。 苏铭接过宝盒,放在掌中细细端详,龙泉宝盒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刀剑难损,上面雕刻着精细的龙形纹路,极为不凡。 拿过龙泉宝盒之后,他并没有打开,上一个打开盒子的梵音天已经凉透了,鬼王更是尸骨无存,这里面的苗疆圣蛊,邪门得很。 就算是他把这玩意儿给蚩梦,她一样解不开,估计只有巫王蛊王和十二峒峒主能解开,只可惜,巫王不受他掌控,十二峒不能离开饶疆,也只有最接近十二峒峒主的李茂贞才能解开苗疆圣蛊。 不过,解开圣蛊之事不急。 苏铭端详片刻后,将龙泉宝盒还给了女帝。 这让女帝大为不解,难道他不要龙泉宝盒? 于是,她忍不住问道,“这盒子关系到龙泉宝藏,难道你不想要龙泉宝藏?” 苏铭淡淡一笑,解释道,“龙泉宝藏,我当然想要,但现在并不是打开龙泉宝藏的好时机,就算现在打开了,也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龙泉宝藏当中有大唐积累多年的财富,一旦得到这笔财富,朝廷目前的局面会变得更简单,但现在拿到龙泉宝藏,我并不能支配这笔财富,还不是收入国库,被李嗣源掌控。” “都忍了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 说完,苏铭颇有些感慨,“当初为了这个龙泉宝藏,我可是被折腾的死去活来,被撵得到处跑,结果现在当皇帝,反倒是没人找我麻烦了。” 听到这句话,女帝美眸流转,白了他一眼,“现在是不是后悔没早点当皇帝?不然当初你左拥右抱的愿望说不定已经实现了。” 苏铭朗声大笑,似是怀念起了过往,“哈哈,是啊,当初下山之时,我可是豪情万丈,要当一个受人敬仰的大侠,身旁再有两个美人红袖添香,可惜,刚下山就挨了顿毒打,再后来,就身不由己了。” 女帝似笑非笑的说道,“现在也不迟,你一样能左拥右抱啊。” 苏铭面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不一样了,回不去了,我也做不回当年的我了。” 此刻,他仿佛真的变成了李星云,陷入回忆。 一旁的女帝看到他复杂的神情,心中柔情万丈,安慰道,“放心,我会帮你把雪儿找回来的。” 察觉女帝眼中的柔情,苏铭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没有回应。 此刻,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坐在软塌上默默地喝茶,没有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 随后,两人抬起头,“你······” “我······” 两人相视一笑,又沉默了。 苏铭给女帝续上茶水,又给自己满上,声音变得柔和,“你先说吧,我听着。” 女帝轻点臻首,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笑容,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苏铭没有立即回答,脑海中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我想让你留在朝堂,帮我牵制李嗣源。” 女帝面上颜色一变,凝重的问道,“你要让我留在洛阳,帮你牵制李嗣源?” 苏铭点点头,等待她继续追问。 “此事恐怕很难,李嗣源老奸巨猾,不可能想不到我留在朝堂会发生什么,对他的影响有多大,无论如何,他一定会阻止。” 的确,李嗣源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岐王留在朝堂制衡他,他肯定会横加阻拦。 苏铭把目光转移到旁边的龙泉宝盒,轻笑道,“若是你献宝有功,我再顺势留你在朝中,就算是朝臣反对,也没有道理吧。” 女帝一听就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让我献上龙泉宝盒?” 苏铭点头,接着道,“龙泉宝藏从大唐覆灭之后就一直在天下流传,传闻,得龙泉宝藏者得天下,岐王献上龙泉宝盒,将龙泉宝藏奉上,朝廷怎能不嘉奖一二。” 第83章 权臣与藩镇 t 第84章 双方算计 规矩是礼法,也是人心。 朝廷之所以是朝廷,不在于它有多少人,多少兵,多少钱,而在于它掌握着世俗运转规矩的制定权,既是裁判员,也是运动员,还特么是足协。 这你怎么玩? 所以,只要朝廷稳定,有条不紊的良好运转,在大多数情况下,地方都不是朝廷的对手,双方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女帝英姿飒爽的面容上洋溢着笑容,“好,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就陪你赌这一把。”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就在苏铭与女帝商谈的时候,李嗣源得知了岐王入宫觐见天子的消息,于是他便召集手下心腹,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貌美的侍女奉上茶水,转身离去,窈窕的身姿携着香风,但众人却无心注意,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嗣源扫视众人,轻咳一声道,“岐王进宫面圣了,他与天子必有谋划,你们怎么看?” 在他左手处,坐着三司使任圜,他穿着浅色圆领棉袍,手笼在袖子里面,方圆正阔的面孔看起来严肃而深沉,“明日朝会,各地节度使的使者汇聚一堂,天子或许会在这个时候发难,打击殿下的威信。” 李嗣源右手处坐着一个挺拔剽悍的汉子,他下巴挂着络腮胡,三角眼不断闪烁,“不,或许不一定是发难,天子手上无人可用,就算是他与岐王合作,也难以撼动殿下的权势。”他是李嗣源的义子李从珂,也是现在的河中节度使。 “天子不会坐以待毙,各地节度使齐聚,满朝文武在堂,如此好的机会,像他这样聪明的人绝不会放弃。”李从珂身侧,一个看上去沉默寡言的男子突然出声。 他坐在那里,默默垂着头,若不是开口说话,很难被人注意到,他是石敬瑭,河东节度使。 任圜旁边的安重诲见状,也跟着开口,“不错,我也这样认为,晋王,咱们可要小心,不要着了他的道。” 李嗣源眯着双眼,心中没由来的感到不安,他看了一眼石敬瑭,沉声道,“既然你们都认为天子会有动作,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这次他可不会像之前那样小打小闹,一出手,必然会让我进退不得,就像是之前一样。” “他的手段,你们应该也见识过了,小小年纪,深谙朝廷权谋之术,不愧是袁天罡指定的人,几次交锋之下,我都吃了不小的暗亏。” 这时候,李嗣源还对之前礼部的事耿耿于怀,却不知他之前的心腹李存义已经把他卖了。 任圜点点头,轻捋胡须,“天子手段确实老辣,但他身边无人可用,张子凡等人只能缩在深宫之中,根本上不得台面,只要晋王不给人以口舌,授人话柄,朝臣们不敢生出异心。” 李嗣源淡淡一笑,“放心,天子想对付我,可没那么容易,但我们针对天子,手段也不多,只能以大义之名行事,天子初登基,孑身一人而后宫空虚,我等为天下计,为大唐计,百官上奏,劝天子选秀,延续李唐血脉。” “届时,选秀选什么人,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如此,既可以坏了天子名声,令他慢慢丧失民心,也能断了他联姻的助力。” 在场之人听到这话也是暗自点头,在天子不出深宫,不搞事的情况下,权臣要对付天子的手段还真不多,汉朝的海昏侯刘贺为毛被废,还不是他搞事,结果被霍光泼了脏水,声名败坏,政治生命毁于一旦,所以名正言顺的被废掉。 在这个时代,名声非常重要。 之前苏铭登基的时候被孔贤文他们针对,也不见他去对付孔贤文,针对孔家,即便这个时候孔家还不像后世那样声名显赫,但如果他冲动之下,对孔家下手。 届时,他在士林之中声名尽毁,到时候李嗣源泼脏水就更容易了。 安重诲亦是点头,用一种大义凛然的语气说道,“不错,李唐血脉现在就剩陛下这一根独苗,皇家子嗣不丰,陛下应当负起责任,尽快迎娶皇后,诞下子嗣,以安天下百姓之心。” “安大人说的一点都不错,皇嗣关系到朝廷稳定,社稷之延续,我等本不该干涉后宫,但为了天下万民,我等不得不为。”任圜点点头,义正言辞,似是真的忧国忧民。 两个文臣都发话了,李从珂与石敬瑭两个武将自是不会有异议,他们皆是心思玲珑之人,李嗣源已经做下决断,就算是他们有别的想法,也只能藏在心中。 双方已经做好准备,各自谋划,就看明日朝堂之上,谁的手段更高明! ······ 天早已亮,大雪之后,天空万里无云,大日初升,纤明澄净的阳光自天上来,激射在斗檐飞瓦上,丹碧交辉,折叠出大小不一的光晕,琉璃瓦上泛着五彩斑斓的光芒,远远望去,神圣而耀眼。 文武官员们身披朝服,自外门进来,交头接耳说着话,待进入内门后,才敛去笑容,整理下衣冠,安安然然进入大殿,找自己位置站好。 伴随着钟磬音响起,苏铭从后殿走出,坐上龙椅,同时,殿下群臣躬身行礼,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铭目视殿中行礼的众臣,道:“诸位爱卿平身。”声音清亮,中气十足,在殿中激荡,蕴含着与平时不同的威严与霸道。 当即就有臣子注意到这点,心中凛然,李嗣源更是双眼一眯,老神在在,一点都不意外,天子被他压制了这么久,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反击,那才让他意外。 只是,他猜不出天子和岐王准备怎么对付他。 天子拥有大义,岐王更是老资历,当初救援昭宗,送回洛阳这一件件事都为他挣下了不小的政治资本,甚至真正论起来,他还比不上岐王。 李嗣源的功劳,主要是在李存勖一朝,但李存勖死了,现在坐在上面的是苏铭,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的政治资本所剩无几。 接下来,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第85章 李嗣源急了 苏铭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说道,“各地节度使都到了吧,让他们进来。” 随即,候在一侧的黄门侍郎高声道,“宣节度使使臣觐见。” 片刻之后,一众节度使与使臣踏入大殿,他们穿着盔甲,浑身上下充斥着彪悍铁血的气息,令人不敢直视,走在最前面的是岐王李茂贞。 她在群臣注目与节度使的簇拥之下来到殿前,与李嗣源站在同一身位。 今日的女帝穿着王袍,如瀑青丝用金冠束起,面目清俊、神采焕然,全身上下透着成熟和高冷,彰显着深沉霸气的强大气场,与昨日之她截然不同。 李茂贞不仅是王侯之尊,更是凤翔节度使,不仅是他,李嗣源身上也挂着太原节度使的职位,这年头,当武将身上不挂个节度使的名号,都不好意思出去混。 身为节度使,督掌一镇,军政大权在手,何其威风,只有当上节度使,武将才能有自主权,否则,也仅仅只能当刀子。 在女帝身后,跟着一众节度使,大部分的节度使都来了,唯有边境之地的节度使因为关系重大,不敢轻离,只能派使者前来。 在女帝出现在朝堂的那一刻,整座大殿的气势陡然一变,再不受李嗣源掌控。 女帝看着龙椅上的苏铭,心跳突然快了半分,不自觉的跪倒在地,“臣李茂贞参见陛下!” 岐王都跪了,剩下的节度使们不敢造次,纷纷跪下,齐声呼道,“臣等叩见陛下。” 苏铭看着女帝,眼底闪过一丝异彩,目光又落到她身后的节度使身上,“诸位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女帝起身之后,诸位节度使回应一声,也连忙起身。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李嗣源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以往他在朝堂之上,虽然不说是呼风唤雨,但也是大权在握,百官都得仰他鼻息。 现在李茂贞一来,连话都还没说,他就发现自己似乎要失去了对朝堂的掌控,那些节度使们在她身后如同手下一般,百官虽然面色平静,但心里一定在盘算什么。 虽然他知道这是朝廷规矩以及岐王身份带给他的错觉,但饶是如此,他依然感觉很不爽。 苏铭笑着道,“诸位平日替大唐镇守边关,抵御外族,真是不容易啊。” 女帝闻言,拱手回道,“身为节度使,有守土职责,本是分内之事,为大唐效忠,我辈义不容辞!” 苏铭朗声一笑,“岐王说的不错,这才是我大唐肱股之臣,朝廷栋梁,来人,给岐王赐座!” 话说完,旁边的黄门侍郎就机灵的让人去搬椅子。 “且慢!” 然而,他刚就准备动作,就被岐王制止了。 见到这一幕,李嗣源眼神一暗,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哦?岐王有何高见?” 女帝微微一笑,沉声道,“陛下,节度使镇守一地是分内之事,微臣不敢居功,无功不受禄,臣不敢受赏。” 此话一出,其他的节度使顿时变了脸色。 好家伙,按照旧例,皇帝本应该给他们赏赐,现在大抵没了。 确实,节度使掌握极大的权利,守卫领地是职责所在,但回朝述职,朝廷给予赏赐,是天子给臣下的恩典,给不给全看皇帝的心思。 现在这么一说,没有功劳就没有赏赐,他们中岂不有人要坐蜡,这天下不是每一个节度使都野心勃勃,也有摆烂的,也有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但现在都隐藏在水下,不敢浮上台面。 岂不料,说完这句话,女帝话音一转,继续道,“陛下赏赐,微臣不敢不受,但是无功不受禄,微臣有宝物奉上,希望能当得此功。” 宝物? 李嗣源只觉内心咯噔一跳,好似有一层阴霾浮现在眼前,能在这太极殿中拿出来的宝物绝非等闲之物,岐王,到底要干什么? 他睁大眼睛,看着女帝,想要知道她真正的意图。 此时,群臣亦是心有戚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女帝伸手入袖,掏出一个金色宝盒,双手捧在身前。 怎么会是这个! 李嗣源只觉脑海里有一道惊雷闪过,震得他晃了晃身子,他怎么也没想到,龙泉宝盒居然在岐王手上! 女帝抬起头,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陛下,此乃龙泉宝盒,关系到龙泉宝藏的秘密。微臣特意寻来,呈交给陛下!” 听到龙泉宝盒这四个字,朝堂顿时炸开,百官互相对视,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龙泉宝藏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了。 从朱温覆灭大唐的那一刻起,龙泉宝藏的消息便是世上流传,就连乡下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又如何不知晓? 传闻,龙泉宝藏中掩藏着大唐最后的珍藏,里面有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得龙泉宝藏者得天下,众所周知,龙泉剑在天子手中,若是再让他得到龙泉宝盒,那岂不是说明,龙泉宝藏注定为天子所得。 想到这里,群臣不由得心思起伏,互相交换眼神。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出现了,“听说龙泉宝盒与鬼王朱友文一同失陷在乾陵,怎么会在你手里?” 出声之人,正是李嗣源,满朝文武,也只有他有资格质疑岐王。 苏铭与女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李嗣源急了。 龙泉宝藏干系太大,岐王本就功勋卓着,再献上龙泉宝盒,这是何等的功劳,一旦被确认,流传出去,瞬间就压过李嗣源,他如何能忍。 女帝看着李嗣源,淡淡说道,“哦?难道晋王觉得我在蒙骗陛下,认为我手中的龙泉宝盒是假的?” 见女帝说的这么直白,李嗣源有点绷不住,但又不能否认,只能硬着头皮道,“岐王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会蒙骗陛下,我只怕岐王被手下的人骗了,将假的宝盒呈交陛下。” 女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索性将龙泉宝盒递到李嗣源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晋王觉得这宝盒是假的,不如亲自验证一番这宝盒的真假,免得日后传出去,让人以为我李茂贞故意蒙骗陛下。” 第86章 李嗣源,退了 顿时,李嗣源心中又咯噔一跳,眼前的龙泉宝盒华丽精致,上面的龙纹仿佛要择人欲噬,令他感到不寒而栗,似乎这并不是宝盒,而是一条阴狠的毒蛇,正吐着信子,等他送上门。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女帝面上带着浅笑,“怎么?晋王怕我蒙骗陛下,又不检查这龙泉宝盒?不知是何用意?” 苏铭也看着李嗣源,想看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要是他真的打开龙泉宝盒,那乐子可就大了,当初连鬼王朱友文都中招,只要李嗣源打开,若无人阻止,恐怕也不能幸免。 就在李嗣源即将接过龙泉宝盒的刹那,他忽然看到女帝面上期望的神情,伸出的手当场便缩回去。 不对,一定有问题! 李嗣源瞬间警觉,一改之前的质问态度,神色放缓,紧紧盯着女帝,沉声道,“岐王说笑了,你我同为这殿上之臣,既然陛下信你,我自然也相信这龙泉宝盒是真的。” “刚刚是一时戏言,还望岐王恕罪。” 说完,他就朝女帝躬身行了一礼。 猝不及防的退让,苏铭顿时愣住,他没想到李嗣源居然在这临门一脚退回去了。 他心中暗叹,不愧是老硬币,嗅觉够灵敏的,要知道连朱友文这样的巅峰高手都察觉不到龙泉宝盒中潜藏的危险,他居然险之又险的避开,当真难得。 同时,女帝眼里失望之色一闪而逝,没有强逼,直接递了个台阶,“无妨,晋王殿下事出有因,本王向来大度,怎会因此怪罪于你,快起来吧。” 要是李嗣源真死在这,苏铭反而要坐牢,岐王的政治生命更要因此而终结。李嗣源因他而死,无论如何他都要承受李嗣源麾下之人的反噬,多年来建立的威望名声毁于一旦,得不偿失。 闻言,李嗣源神色放缓,面色恢复正常。 三言两语之间的反转,令朝中百官感到猝不及防,晋王不是要验证龙泉宝盒真假吗?为何突然又退缩了? 还有岐王也不对劲,以他的性格,面对晋王的质问,岐王非但不生气,还要把龙泉宝盒交给晋王查看,这也太反常了。 结果,岐王愿意,晋王反而退缩,还向岐王道歉,而岐王也顺势同意,递了个台阶。 这诡异的转折,把朝臣们看的一愣一愣,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像任圜之流的聪明人倒是看明白其中的关窍,知道这龙泉宝盒另有玄机,不然,无法解释李嗣源诡异的行为和岐王反常的态度。 至于这龙泉宝盒中有怎样的玄机,就不是他们能猜得到了。 此刻,李嗣源心中也捏了一把汗,他刚刚只是感觉不对劲,下意识的拒绝,他从未接触过龙泉宝盒,不知道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更不知其真假。 刚刚阻止岐王,不过是本能的不想让他立功如愿,所以才会质疑他手中龙泉宝盒的真伪。 但现在通过岐王的反应,他可以确认,这龙泉宝盒一定有问题。 这时,岐王举着龙泉宝盒,扫视群臣,“还有谁认为这龙泉宝盒有问题?” 刚刚还面带诧异,小声议论的大臣们缩了缩脑袋,立刻不说话了,这朝中,唯二有资格质疑龙泉宝盒真假的晋王已经退缩。 另一个有资格质疑的人是苏铭,但这场戏是他搭起来的,他又如何会拆自己的台? 想鉴定龙泉宝盒真伪的办法很简单,打开一试,看看是否会自杀就行了,就是这种方法有点废人。 岐王一开口,群臣皆寂,默不做声,在他身后的石敬瑭,李从珂等节度使更是目光闪烁,望着宝盒,神色中隐隐有几分忌惮。 环顾四周,无人应答,岐王轻轻一笑,再度将龙泉宝盒举过头顶,高声道,“陛下,这龙泉宝盒关系到龙泉宝藏,唯有天子才能得之。” “此乃上天借我之手,将龙泉宝盒交给陛下,让陛下找到龙泉宝藏,再度复兴大唐!” “岐王说得好,来人,赐座!”苏铭激动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大袖一挥,命人赐座。 这时,黄门侍郎将龙泉宝盒交到苏铭手上,他将其放在掌中,细细端详,似乎非常好奇。 而朝臣们的目光也汇聚到他手上,想要知道龙泉宝盒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可惜的是,苏铭只是观察了片刻就将其收入袖中,并没有打开,这让朝臣们很是失望,虽然他们也很好奇,但谁都不敢多问。 龙泉宝藏是大唐遗藏,名义上归属于天子,谁都没有资格窥视。 太监搬来椅子,岐王在群臣艳羡的目光中坐下。 看到这一幕,朝中大臣们不由得暗自感叹,不愧是岐王,初次面见天子就获得如此殊荣,连拥有从龙之功的晋王都没能受到如此青睐。 岐王,是简在帝心啊。 一旁的李嗣源看到岐王得意的神色,心中好像是憋了一口气,于是他便示意礼部的人上奏,这个人便是杜子明,以他现在的官职,倒也勉强有在李嗣源面前说话的资格。 得到李嗣源示意,杜子明心中万分激动,刚要站出来就被苏铭打断。 “岐王献宝有功,仅凭一把椅子,不足以论赏。”他停顿了刹那,高声道,“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那便让岐王担任中书令,为朕分忧!” 时至今日,唐初的三省六部制度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三省之中,中书省与门下省同秉军国政要,中书省掌制令决策,门下省掌封驳审议。凡军国要政,皆由中书省预先定策,并草为诏敕,交门下省审议复奏,然后付尚书省颁发执行。 门下省如果对中书省所草拟的诏敕有异议,可以封还重拟。 随着世事易转,三省制度名存实亡,当初若不是苏铭把中书省拉起队伍,说不定现在三省连框架都没有了,尚书省已经消失,门下省被苏铭这个天子取代。 而中书省在一定程度上分担了苏铭的工作,相当于明朝的内阁,事实上,他一直在有意识的将中书省往内阁的方向发展。 毕竟这几乎是一个全新的部门,李嗣源暂时还无法将其完全掌控,不像六部那样被渗透成了筛子。 第87章 太痛了! 之所以不是尚书省,和门下省,那是有缘由的。 知道大唐上一个尚书令的是谁么? 答案是:李世民。 没错,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就曾担任过尚书令,自他之后,尚书令之职便空置无人,而实际掌官便是左右仆射,连宰相之列都不是。 这个位置根本就配不上岐王,如果将岐王放在这个位置,那便不是赏赐,而是羞辱了。 而门下省也同样,职权太小,不入朝堂中枢要职,不足以与三司抗衡。 一直以来,苏铭的设想便是用中书省来抗衡三司,遏制李嗣源的财权,捏住他的钱袋子,不让他掌握财权,就能限制住他的军事势力。 没钱,就不能征兵,不能练兵,不能招兵买马,收买官员以及将领。 这一招,是釜底抽薪,更胜过千军万马。 有了中书省制衡三司,任圜就不能将国库当做李嗣源的提款机,予取予求,甚至,若是等时机到来,苏铭清查国库,事后追究,三司肯定禁不住查,届时,将士又一个筹码与把柄。 听到天子要让岐王当中书令,执掌中书省,朝中百官惊骇莫名,眼里浮现出浓浓的恐惧之色,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朝堂腥风血雨。 洛阳,已经有一个晋王了,若是再入一个岐王,他们斗起来,境况将是何等惨烈。 想到这里,百官便不寒而栗。 而另一边,李嗣源心中却感到惊恐,甚至是害怕。 昨天,他与心腹手下在府中议论了许久,推演过很多情况,他猜测天子要针对他,针对任圜,安重诲,以及李从珂等人,甚至他也做好了反制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天子发难的第一招,竟然不是针对他们,而是提拔岐王,冲他来了。 没错,听到苏铭这句话,李嗣源就明白,为何岐王要献龙泉宝盒,为何要质问群臣,这些都是为这一步做铺垫,提拔岐王入朝,限制自己的权利才是天子真正的目的。 瞬间,他抬起头,看着丹陛之上的苏铭,内心涌现出深深的寒意。 一直以来,天子都在不断刷新自己对他的认知,他也从未小看过天子,只是一直以来,没有太多针对的手段,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却被当头一棒。 这一棒,将他彻底打醒了。 往后,他的对手将不是天子,而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岐王。 刚刚,他承认了龙泉宝盒的真实,百官也没有反对质疑,那岐王献上龙泉宝盒便是极大的功劳,怎么赏赐都不为过,将岐王从凤翔提到朝廷任职也是在情理之中。 刚刚他们没有质疑,现在更不能反对。 有功必赏,有过当罚,这是朝廷的规矩,即便很多时候这个规矩被践踏,那也是规矩,容不得臣子置喙。 此前,天子从轻处罚了礼部官员,并未深究罪责,朝臣乐意如此,况且,从轻处罚也是罚,一切都是形式而已,只看天子之意与群臣意愿。 现在岐王有功,天子奖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果一个朝廷连赏罚分明都做不到,长此以往,国不将国,文官贪钱,武将惜命,无人效忠,社稷不存矣。 现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天子赏赐岐王,群臣无法反对,不能反对,尤其是他李嗣源,更不能反对。 因为,他如果要反对,首先他自己就站不住脚,因为,他也是诸侯王,也是节度使,他能在朝堂任职,凭什么岐王不能。 他能凭借从龙之功担任大将军,为什么岐王不能凭借献宝之功担任中书令。 有些事,可以做,但不可以说,尤其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更不能表达意见。 此刻,李嗣源感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好似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太痛了! 天子的手段,一如既往的凌厉,快,狠,准,直击他的三寸,令他无法反对,无法拒绝,完完全全就是站在大义之上,按朝廷规矩办事,滴水不漏。 此刻,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一阵挫败感,面对这样的敌人,他真能赢吗? 李嗣源不禁抬起头望向龙椅上的苏铭,而就在此时,苏铭低下头,目光正好与他碰上。 苏铭没有露出胜利者的张狂,而是微微颔首,一笑而过,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真正的争斗还在后面。 看到天子宠辱不惊的神色,李嗣源心口一滞,好似憋了一股劲,无处使用。 苏铭话语落下,群臣无言,只能把目光投向李嗣源,但李嗣源立在那里,一语不发。 岐王与苏铭对视一眼,前者顿时会意,迅速拜倒在地,“微臣叩谢陛下恩典。” 至此,盖棺落定,岐王正式成为大唐中书令,正二品大员,与李嗣源的大将军虚衔同样品级。 龙椅上,苏铭暗自吐了一口气,袖子里握紧的手也随之放松,浓浓的喜悦涌上心头,自己终于走出这一步了。 朝堂沉寂数息之后,礼部员外郎杜子明率先开口,“启禀陛下,微臣有本上奏。” 苏铭瞥了他一眼,“说吧,何事。” “陛下登基,实为我大唐幸事,如今政通人和,天下太平,但陛下身负社稷之重,万民心系所在,为天下计,为大唐计,微臣恳请陛下选秀,迎娶皇后,广开后宫,延续李唐血脉。” 寥寥几语言辞诚恳,掷地有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天子的忠臣。 龙椅上,苏铭目瞪口呆,好家伙,又来一个让他开后宫的。 这时,除了一部分事先知道此事的大臣,其他人也是无比惊愕,朝堂画风怎么突然变了? 今天不是节度使述职吗?怎么变成劝谏天子纳妃,延续大唐血脉? 听到杜子明的话,李嗣源气的浑身发颤,这家伙,怎么不看形势,张口就来,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吗? 真是,猪队友! 人算不如天算,如果苏铭没有让岐王担任中书令,李嗣源这步棋站在大义之上,苏铭也无话可说。但现在,他在朝堂上已经有了代言人,还是一个很有分量的代言人。 他再说这话,效果就不一样了。 第88章 虎头蛇尾 此一时,彼一时也。 如果岐王不在朝中任职,李嗣源便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和在朝堂的影响力,将这件事掌握在自己手中,天子与什么人结亲,什么人能进后宫,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如此一来,他便能断掉天子联姻的臂助。 但是现在,岐王在中书省担任中书令,有资格过问此事,因为礼部遴选秀女名单,中书省有审核之权,还要过天子那一关。 如果没有岐王,天子在朝中独木难支,能反对一次,反对两次还能反对三次四次不成,此事关系到国家社稷的传承,由不得天子任性。 可惜,他们的设想虽好,也有很大可能会做成,但苏铭的手段比他们更高明,直接釜底抽薪,在朝中扶持岐王与晋王对垒。 以后,朝堂再也不是晋王一家独大的局面,双王争锋的时代即将到来,党争也会越来越激烈,不复之前的平稳过渡。 杜子明上奏谏言之后,李嗣源冷着脸不说话,心里已经给他判了死刑,最好的机会已经失去,现在说此事,无疑是将底牌暴露,无济于事。 这完全是“好心”办了坏事,既然他们不能在这件事上拿捏天子,此消彼长之下,这件事便会被天子利用,顺水推舟,与世家大族联姻,得到更多助力。 果不其然,李嗣源不开口,之前与他一起密谋的官员和节度使们也没有开口。 他们都是见风使舵,善于观察形势的人,当然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在天子联姻的事情上做手脚,而是要商谈怎么对付岐王,限制他的权利。 然而,他们退缩,反倒是岐王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奏,“陛下,礼部官员所言极是,如今天家血脉单薄,为社稷,为大唐,陛下都应该早日迎娶皇后,广开后宫,为李唐开枝散叶。” 安重诲,任圜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知这个时候他们不能退缩,否则便是将此事的主导权拱手相让,之前,他们已经输过一局,现在不能再输下去,否则的话,朝中局势将一泻千里,不可挽回。 随后,三司使任圜也紧跟其后,“陛下,微臣以为,皇嗣之事,关系重大,朝廷还需早点准备,事先做好筹划,三司必会全力支持此事。” 安重诲也拱手上奏,“陛下,礼部所奏,枢密院也同样支持,维系大唐血脉是当下最紧要之事,还望陛下慎重考虑。” 为首的文官大佬纷纷发声,其余的官员再也不用纠结是该支持岐王,还是该默不作声,直接齐齐上奏,“望陛下三思。” 苏铭看到李嗣源阴沉的脸色,差点笑出声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李嗣源如此失态,偷鸡不成蚀把米,有些事摆到台面上便一览无余。 李嗣源的手段一如既往的犀利,只可惜被苏铭得到先机,先下一城。 不过,未来此事将成为朝堂的下一个着力点。 无论是岐王还是晋王,都会尽力出手,影响皇后的人选。 与谁联姻,谁愿联姻,谁有资格联姻,这都是需要仔细斟酌筛选的事情。 中原各地的势力盘根错杂,门阀跌倒,世家林立,而这些世家有许多都与李嗣源合作,甚至在背后支持,但世家大族,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他们能支持李嗣源,也能支持天子,甚至当朝的天子比李嗣源看起来更奇货可居,是个非常好的合作对象。 只是,与天子联姻就意味着要下重注,最起码,不能首鼠两端,当墙头之草,成则赚得盆满钵满,败则要被李嗣源株连。 收益有多高,风险就有多高,其中得失尽在思量之间。 刹那间,苏铭脑海里便闪过无数个念头,“朕明白诸位爱卿的心意,延续李唐血脉确实重要,但迎娶皇后非朕一人之事,更非一时之事,需从长计议。” “今日是节度使回朝述职的日子,军国大事要紧,此事改日再议,诸位以为如何?” 杜子明见状,还想上前再劝,却被旁边的同僚拉住。 确实,今天如果没有岐王异军突起,这件事便可顺理成章的定下,但有岐王在,这事最多只能开个口子,不可能定下章程。 礼部尚书颜素臣颤颤巍巍出列,沉声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认为此事确要仔细筹备,陛下初登基,尚未稳定,等明年开年之后再筹备此事更为妥当。” 顶头上司已经发话,就算杜子明再想说什么,现在也已经晚了,他挣脱同僚,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甘不愿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刚刚拉住他的同僚看到杜子明的神色,撇了撇嘴,刚刚自己是在救他,这家伙居然还不知好歹! 礼部尚书和天子都发话了,朝臣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天子没有拒绝,他们只能按住心思,没有再继续上奏。 一切,看起来像是虎头蛇尾,令人摸不着头脑,但却又在情理之中。 随后,岐王开始述职,讲述凤翔之地的政事与军务,其余的节度使紧跟其后,虽然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大事,但苏铭依旧听的津津有味,对各地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很多事,光凭书籍得不出结论与认知,尤其是大唐覆灭以来,各地陷入混乱,光凭集贤殿的藏书,他根本无法掌控各地节度使的情况。 他们治下有多少户百姓,掌控多少军队,钱粮几何?有无仇敌,这都需要详细的调查方能得出结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未来,朝廷注定会与这些节度使对上。 他们手中掌握的权利太大了,军政全都掌握在手,朝廷的监督几乎只是摆在纸面上,根本无用,相当于一个个小山头,土皇帝。 朝廷想要壮大,收回权利,这些人岂会善罢甘休,不将他们打服,朝廷永远都不能完成实质性的一统中原,更别说挥师南下,一统九州四海。 而想要做到这一切,都必须仰仗锦衣卫。 很快,朝会结束,百官们怀着复杂的心思下朝,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太震撼,他们要好好消化一番。 第89章 一败涂地 太阳高高升起,灿烂的阳光映照在大地上,冰雪消融,屋檐下雪水哗啦啦落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李嗣源走出太极殿,耀眼夺目的阳光映照在台阶上,竟晃得他有些刺眼。 恍惚间,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冷意,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王袍。 这次,他输的一败涂地。 ······ 千秋殿。 苏铭换上常服,坐在桌旁,旁边坐着张子凡,陆林轩,女帝三人。他脸上带着畅快的笑容,“张兄啊,今天在朝会上,你可是错过了一出好戏。” 张子凡今日休沐,一下朝就被苏铭叫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正摸不着头脑。他与陆林轩对视一眼,见到对方摇头,问道,“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苏铭端起茶杯饮一口茶,清了清嗓子,“今天朝会上,李嗣源可是吃了好大一个亏,要不是他运气好,说不定现在尸体已经凉了。” 闻言,张子凡与陆林轩眼前一亮,顿时来了兴趣,“哦?快说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女帝文文静静的坐着,慢饮清茶,面带微笑,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并不说话。 苏铭面上露出轻狂的笑容,从袖子里取出龙泉宝盒拍到桌子上,“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看到桌子上的龙泉宝盒,张子凡和陆林轩瞳孔一缩,惊恐的叫出声,“龙泉宝盒!”说着便连忙退开,生怕被这玩意弄死。 毕竟当初朱友文就是死在龙泉宝盒上,此事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 两人下意识的举动把苏铭跟女帝看的一愣,张子凡面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问道,“李兄,龙泉宝盒怎么在你手上,还有这跟李嗣源吃亏有什么关系?” 苏铭看了一眼女帝,“龙泉宝盒能回到我手上,当然是多亏了女帝,若不是她,我还以为这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 女帝淡淡一笑,解释道,“龙泉宝盒是我从黑白无常手上夺来的,当初乾陵一战后,我一直都在暗中探查他们的下落,后来终于被我找到了,这宝盒自然也到了我手中。” 苏铭点点头,感慨地说道,“不错,乾陵之中,黑白无常确是捡了漏,没想到被你黄雀在后,现在他们俩兄妹又回玄冥教任做事,真是令我感到世事无常啊。” 提到黑白无常,陆林轩心中仍有芥蒂,“师哥,他们俩兄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小心啊。” 苏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放心吧,他们在玄冥教中也顶多是干一些脏活累活,我把他们派到草原去祸害异族了,相信他们俩一定很乐意。” 确实,在中原,兄妹俩知道玄冥教被天子掌控,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毕竟他们之前有过那么多仇恨,万一哪天天子一时兴起,想报仇,他们跑都跑不掉。 到边境草原 之地摸鱼,正合他们的心意,虽然远是远了点,环境和条件都差了许多,但天高皇帝远,万一不对,他们能及时跑路。 见到苏铭如此一说,陆林轩便放心了。 “今天在朝会上,岐王当场献上龙泉宝盒,李嗣源还出声质疑,结果岐王把龙泉宝盒递到他面前,让他检查,他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说完,苏铭还开玩笑的说道,“当时如果他真的打开龙泉宝盒,那这乐子可就大了。” 事实上,如果李嗣源真的打开龙泉宝盒,苏铭反而还为难,不得不救他,李嗣源就算是死,也不能死的这么憋屈,一点价值都没有。 他要是真的被龙泉宝盒弄死了,太极殿上的节度使们非得炸锅不可,到时候天下动荡,说不定又要陷入战乱。 不过,除了他跟女帝之外,陆林轩两人自是不清楚其中的道理。 张子凡看着桌上的龙泉宝盒,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脸上不由得露出遗憾的神情,“真是可惜了,让他逃过一劫。”陆林轩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同仇敌忾。 苏铭接着道,“借着献上龙泉宝盒的功劳,。我顺势让岐王担任中书令,执掌中书省,以后,我在朝堂上,终于不是孤立无援,无人可用了。” 说到这,苏铭眼中满是感慨。 隐忍半年,终于走出这关键性的一步,真不容易啊。 要是坐在龙椅上的是李星云,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李嗣源玩的欲仙欲死了,比起权谋手段,十个他都比不上一个李嗣源,更别说跟自己比了。 一直观察着苏铭的女帝看到他的神情,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惜,这半年来,以他的性子,能忍这么久,真是难为他了。 那个位置有多熬人,没有人知道。 但女帝却深有体会,因为自从她坐上岐王之位,身上肩负的压力是何等沉重,更别说,他现在坐上的是天子之位,手下还有李嗣源这等权臣。 当初她哥哥给她留下的可是一个强大的岐国,险些与晋梁在中原三分鼎立,可惜,她仓促上位,一人独木难支,等到女帝真正蜕变成一个合格的王侯之后,岐国也走向落寞衰败,退出了争霸天下的舞台。 张子凡自然知道苏铭在朝中的情况,高兴地说道,“李兄,恭喜啊,你终于能腾出手对付李嗣源。现在好了,有岐王在,看他还怎么嚣张!” 陆林轩小鸡啄米般点头,皱了皱鼻子,“是啊,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整天憋在皇城,都不敢出去。” 苏铭宽慰一笑,“放心吧师妹,以后,你想出宫就出宫,没人能拦你,也没人敢动你。” 有岐王在洛阳,李嗣源行事肯定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万一被抓到把柄,到时候在朝堂上肯定会被动,他也没这么傻。 现在不是以前了,他不能一手遮天,自然也不能下黑手对付陆林轩张子凡。 这是规矩,以前,李嗣源无所顾忌,可以践踏规矩,在一定程度上扭曲规矩,现在,没这么容易了。 所以说,历代皇帝为什么喜欢玩制衡,就是这个道理。 有敌人还会收敛,才会谨慎小心,没有敌人,那岂不是要放飞自我,甚至最终威胁到皇权。 第90章 脱离掌控 “我可没那么重要,要对付李嗣源,还得靠李星云,他才是天子,我最多也不过是辅佐天子罢了,能不能成事还要看他自己。”女帝瞥了一眼苏铭,淡淡说道。 苏铭微微一笑,“现在岐王入朝,在朝中算是立下根基与旗帜,相信不久便会有大臣向你靠拢,一直以来,朝中并不是没有大臣忠于我,只是,他们人微言轻,不足以对抗李嗣源。” “一旦他们投靠我,便会立即受到李嗣源的打压和针对,我护不住他们,所以他们一直隐于朝中,不敢露头。” 这年头,就算是当忠臣也要学会审时度势,该避锋芒的时候暂避锋芒,硬顶上去,除了被当做典型针对,毫无用处。 藩镇割据,朝廷朝令夕改,掌权者接连变幻,能在朝中混得一席之地的大臣都有一定的政治嗅觉,苏铭的隐忍和潜伏,有心之人当然能看得出来。 岐王是一面旗帜,可以聚集朝中效忠天子的大臣以及渴望建功立业的投机者,他们在岐王麾下,岐王能保他们不被李嗣源针对,不像之前苏铭一个光杆司令,什么都做不了。 “若非今日岐王在朝中异军突起,恐怕李嗣源他们就要逼宫了。” 张子凡一愣,“逼宫?” 苏铭点点头,“他们想让我开后宫,迎娶皇后,为李唐血脉开枝散叶。”当初大唐覆灭,李唐血脉都死的差不多了,支脉或许还有不少,但真正被天下人认可的大唐嫡脉就只剩下李星云这一支。 张子凡笑了一下,朝着他挤眉弄眼的说道,“李兄,你是皇帝,开后宫不是很正常么?之前我还一直劝你来着。” 苏铭瞥了他一眼,“张兄,私下说和摆在朝堂上讲是两回事,耶律阿保机的女儿是异族人,我不可能娶她为后,你就别想了。” “不过,之前你说的那些话,后来我想了很久,确实有几分道理,现在那些大臣们一说,我不娶妻是不行了。这不是我一人之事,而是社稷之事。” “而且,我总不能找个义子来接任我。”说这话的时候,他虽面色平淡,但大家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无奈。 李嗣源后面之所以是李从珂继任,是因为李从珂势大,他的亲子继位根本无法掌控局面,后周郭威让柴荣继任,是因为他不能生育。 现在苏铭这么年轻,远不到培养义子的时候,更何况,他如果这样做了,袁天罡第一个不答应。 实际上,这已是苏铭最后的挣扎,此次过后,谁也不能阻挡他开后宫,莫名其妙的姬如雪更不行!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知道他心中还是无法放下姬如雪。 果然,接下来,他们开始劝自己了。 张子凡轻轻一叹,“李兄,看开点吧,你现在是皇帝了,这些事,早晚都要面对,逃不掉的。” 陆林轩也安慰道,“师哥,我知道你对雪儿姑娘一往情深,但你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单下去,有时候,你身边总要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陪着。” 苏铭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点头。 看到他的态度,陆林轩与张子凡便明白,他这是默认了。 沉默片刻之后,苏铭继续刚才的话题,“明年,朝廷大概要选秀,遴选身世清白,优秀的女子充实后宫。今天若不是有岐王在,李嗣源以及那些节度使绝对会向我逼宫,他们的分量非常重要,比朝中所有大臣加起来还要重。” “接下来,你可以想象得到,在那种情况之下,我不得不答应,这些节度使手握重兵,镇守一方,一个处置不好,就容易造成兵灾。” “我名声被毁不算什么,只是这天下平稳的局面就此打破,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太平生活,又要遭受苦难,这是我绝不想看到,也一直避免发生的局面。”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女帝,“所以我才说,今天非常凶险,幸亏我们先下手为强,没有造成既定的事实,令他们功亏一篑。” 若是李嗣源他们先发难,到时候苏铭必然退让,就算是岐王担任中书令,也无法推翻已经定下的事实,只能跟着李嗣源的节奏来,见招拆招,疲于奔命。 在朝中,在洛阳,岐王的势力绝对不如李嗣源,更何况仓促上任中书令,根本来不及整合朝中可用之人,怎么跟李嗣源争夺后面的主导权,根本争不过。 现在,把时间推到明年,就给了他喘息之机,岐王可以利用这个时间收拢朝中可用之人,到那时,便可以与李嗣源分庭抗礼,不至于三两下就被击溃。 女帝默然点头,以她的智慧自然不难察觉当时的局面,李嗣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失了先手,不得不终止这个计划。 逼宫是大杀器,可一不可二,文官们逼宫,根本没有威慑力,唯有节度使才有这个分量。 只可惜,岐王率先登顶,不仅是首屈一指的节度使,还是顶级文官,有他在前面,节度使们就算是逼宫也起不到该有的威势,反而会因为此事失了规矩。 若事后朝廷问责,他们名义上都落不得好。 所以,李嗣源紧急叫停,只有杜子明这个蠢货不会审时度势,一头撞上去,把他们的谋划直接摆到台面上。 明年开春过后,朝堂上岐王与晋王两方势力必定会围绕此事明争暗斗,算是定下了基调,不过朝堂斗争局限在某件事上,也算是好事。 唯有这样,苏铭才能慢慢发育,逐渐掌握兵权,待到兵强马壮之后,便是清算的开始。 ······ 晋王府。 下朝之后,李嗣源一语未发,径直回到府上,安重诲,任圜等心腹重臣登门求见,他竟闭门谢客,没有与之相见。 今天之事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大得让他感受到了恐惧。 即便是先前天子让他在朝中吃亏,他都没有感受到这种恐惧,因为局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不,是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在岐王成为中书令的那一刻,局势就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91章 嘴角疯狂上扬 天子设计,也不过是让礼部脱离他的掌控,朝中那么多衙门机构,大部分都安插了他的人,一个礼部算不得什么。 但岐王的到来会彻底打破这个局面,他悉心经营的一切将不复存在, 李嗣源不会忘记,现在朝廷的国号是唐,用的还是大唐之前的年号,坐在龙椅上的天子是李唐血脉,大唐不过才覆灭十几年。 三百年的大唐,是一个非常深的记号,不经过漫长的岁月,很难消磨。 一直以来,李嗣源都在为此而努力,他本打算借助大唐的名义完成扩张之后就将其舍弃,但现在自己还未来得及扩张,清理朝堂的势力,这个名头已经开始限制他了。 岐王入朝,将会聚拢忠于大唐的臣子以及他的政敌,以往这些人不敢露头,是因为没有一个有分量的人保他们,所以他们不敢露头。 而岐王,正是天下为数不多有这个分量的人。 此刻,李嗣源瘫倒在椅子上,以往风轻云淡的面孔上满是颓废与懊恼。 他,破防了。 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李嗣源从,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会被打倒之人,要是这样的话,早在上次袁天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躺平了。 正是因为知道袁天罡要让自己当天子的磨刀石,他才会不甘,才会反抗。 他熬走了李存勖,亲手送走了李克用,好不容易迎来出头之日,却又凭空降下一个天子死死地压在自己头上。 自己,还有机会! 李嗣源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整个人看起来阴沉可怖,“来人,把安重诲,任圜他们请到府上。” 很快,安重诲,任圜,李从珂,石敬瑭四人齐聚晋王府。 当他们来到大厅,便看到李嗣源坐在上位,面无表情的喝茶。 几人默契的对视,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李嗣源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缓缓说道,“今天朝上发生的事,你们怎么看?” 任圜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岐王来势汹汹,恐怕是冲着您来的。” 李嗣源一反常态的露出笑容,“除了我之外,难道还有其他人有资格被他针对?天子扶持岐王,明摆着要跟我打擂台。” 以往沉默寡言的石敬瑭提出了建议,“殿下,我认为,此时一动不如一静,现在朝堂混乱,以往,无人冒头,我们不知道谁是真正忠于我们的人,也不知道谁是我们的敌人。” “岐王到来,正好把这些人聚拢在麾下,届时摆明车马再战,也好过误伤。” 听到这话,李嗣源眸光闪烁不断,显然是听进了建议。 这时候贸然发难,分不清谁是对手,谁是朋友,很容易造成误伤,惹得非议,自己占据先手,在朝中布局这么久,难道还怕一群乌合之众? 他点点头,沉声道,“你说的不错,这时候,我们应当以不变应万变,不能自乱阵脚。” 随即,他望向李从珂和安重诲,“你们呢?有什么想说的?” 安重诲捋了捋胡须,说道,“殿下,岐王初到洛阳,虽然威望很高,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此时他根基尚浅,不如派我们的人顺势投靠,在他身便当卧底,到了关键时刻,定有奇效。” 说到卧底,李嗣源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位义弟李存礼,他在中书省担任中书侍郎,是岐王的直属手下,若是此时投靠岐王,合情合理。 “这件事我会吩咐人去办。” 一旦有了方向,李嗣源向来果决,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此事定下基调,李嗣源看向石敬瑭与李从珂,“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之前,他苦心经营,将石敬瑭调任河东节度使,从小小的陕州府兵马留后到镇守地方的节度使,可谓是一步登天。 河东是晋国的核心之地,更在他老巢太原附近,李嗣源将其调到那里,足以见他对石敬瑭的信任。 “殿下,我初到河东,人生地不熟,不能在洛阳久留,过两天就回去,还请殿下见谅。”石敬瑭从椅子上站起来,恭敬地行礼。 虽然石敬瑭是李嗣源的女婿,但石敬瑭为人小心谨慎,从不逾越,一直以来,对李嗣源都是以上下级相承,并不因为自己是他女婿就肆无忌惮。 李嗣源暗暗点头,没有挽留,在他看来,像石敬瑭这样,才是成大事的人,不枉费自己把河东交到他手上。“好,既然你一心想走,那我就不留你了。” 说完,他又看向李从珂。 李从珂连忙道,“殿下,孩儿也打算过两日就走,在洛阳待久了,很容易引起其他人注意,节外生枝。” 现在这个时候,节度使们久留洛阳,肯定是一个不安稳的因素,李嗣源也不想他们留在这里,让他们离开洛阳,也是免得各地的节度使被天子拉拢。 有他们带头,其他人也不好在这里久留,离开是必然的选择。 只是,岐国附近的节度使注定要向天子靠拢,连岐王都对天子投诚,他们也只能跟随。 想到这里,李嗣源心中不免遗憾,当初李存勖在时,因为忌惮岐国的军力,没有与他们交战,使得岐国完整的保存了实力。 而现在,这股势力也算是间接地落到天子手中,真是多事之秋啊。 一个小小的失误,竟让天子绝地翻盘有了抗衡自己的机会。 ······ 薛王府。 李存礼在房间之内来回走动,脸上满是喜悦与激动,今天这次朝会,给他的惊喜太大,令他感到非常意外。 他本以为天子此前给自己的惊喜已经够多了,但他没想到,天子竟然悄无声息的拉拢了岐王,还将他放到了朝堂。 不得不说,这是一步绝妙的好棋,堪称神来之笔。 有岐王在朝,李嗣源的声势将大不如以前,天子很有可能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自己这次冒险的举动,真的赢了。 想到这里,李存礼的嘴角疯狂上扬,内心很是愉悦,充满了报复的快感:李嗣源啊李嗣源,之前你对我不屑一顾,现在,你自身都难保了! 第92章 平静的局面 在李存礼眼中,岐王是曾经与自己义父同代争锋之人,现在他进入朝堂,在天子的支持下一定能压制李嗣源的气焰,甚至将其击败。 李嗣源固然势大,但仅仅只是一个权臣,能控制晋国一地周边的兵马已是极致,这些兵马总量大概只占据朝廷总兵马的三分之一。 这些兵马平时都要驻守地方,防备契丹等异族,实际上,他手上真正能调动的兵马其实并不多。 也就是说,李嗣源的核心就在于河东所在的晋国,那是他的老巢,也是他的大本营,是他真正的基石所在,只是,当初李存勖在位时曾重用伶人,让他们压制节度使。 所以,即便是李嗣源一直猥琐发育,也不可避免的被打压。 即便是李嗣源身死,他吃到了最大一块蛋糕,但手下的兵马增长并不多,他获得的是政治上的优势,安插了人手,整肃了朝堂。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些政治优势消化,天子就凭空降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回想过去的种种,李存礼眉眼逐渐变得冰冷,自从担任通文馆礼字门门主以来,他对李嗣源忠心耿耿,在他登上巅峰的时候,自己没有跟着水涨船高,反而一脚被踢开。 放在谁身上,谁都难以接受。 所以,自己投向了天子。 李存礼面上笑容更盛,自己这步棋算是走对了,有天子和岐王,再加上自己递上的那些情报,对付李嗣源将会更容易。 只是,龙泉宝藏······· 想到龙泉宝藏,李存礼便感慨万分,当初通文馆的几个门主寻找数年,一无所获,结果李星云下山立刻就有了进展,龙泉剑出世不说,现在还把龙泉宝盒弄到手。 东西到了天子手上,谁能拿回来,这龙泉宝藏注定要被天子所得。 自己过去数年的寻觅,更像是一场游戏,忙忙碌碌,什么也没有,徒劳无功。 此刻,他心中无比复杂,最终变得释然。 也好,龙泉宝藏被天子所得,也好过被李嗣源拿到手,只要天子想兴复大唐,就不难看到龙泉宝藏现世的那一天。 届时,他想看看,耗费自己数年岁月,苦心寻觅的龙泉宝藏究竟是什么样。 ······ 很快,岐王便走马上任,正式在朝中任职。 虽然岐王担任中书令,但苏铭并未搞大动作,朝令夕改不是好事,而岐王刚入职,还未适应,手上无人,贸然动作,恐生变故。 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来,万一操之过急,很容易变成隋炀帝,直接爆死,留下万世骂名。 朝廷虽然没有变故,但并不意味着中书省没有,一上任,女帝就对中书省进行了改组,先是将完整的中书省职能恢复,扩充官员,将不合格的以及靠近李嗣源的人全部清理出去。 中书省改组之下,效率提升许多,在与其他衙门交接的时候更有底气,更重要的是,李嗣源无法再对中书省指手画脚,干涉中书省政务。 现在,中书省是岐王的地盘,不把中书省整顿好,怎能与三司甚至是枢密院抗衡? 岐王虽声名卓着,但毕竟只是一个人,朝堂斗争,一个人永远无法成事,就算再厉害,也抵不住对方群狼环绕,有些时候,人多势众才是真理。 人多,声势浩大,真的也能说成是假的,假的也能说成是真的,黑白颠倒。 岐王如果想办事,首先得手底下有人,无人很难成事,就算是苏铭登基之后,若不是有张子凡孟婆等人,他现在也是困坐在深宫之中,两眼一抹黑。 中书省改组之后,权能提升,不少官员开始靠向岐王,对于这些人,岐王统统收入麾下,不管他们是投机者,忠于大唐者还是别有用心者,都是来者不拒。 ······ 石敬瑭,李从珂等为首的几位节度使走后,剩下的节度使们也不好再留在洛阳,纷纷离去,他们一走,洛阳便沉寂下来。 他们来的这些日子,洛阳城里可是热闹得很。 地方藩镇再有钱,再有实力,也只是在地方蹦跶,而洛阳可是帝都,从高宗在位时就逐渐变成了大唐的政治中心,虽然历经战乱,但大体上还是保存了下来,比残废不堪的长安要好得多。 现今的洛阳仍是天下第一城,可谓是繁华万千,苏铭登基之后,洛阳城更加兴盛,来自天南海北的商人汇聚到此。 有西域的行商,有来自草原以及渤海国的药材皮货,还有来自江南的丝绸,珍奇异宝,节度使们除了大手花钱之外,甚至还有人在青楼楚馆争风吃醋,一夜之间洒下千金,在洛阳都传开了。 满城风雨落幕后便是沉寂,但节度使们的故事依旧在大街小巷传颂,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朝堂之上,则迎来了平静,一时的平静。 岐王,晋王,双方正在蓄势待发,等矛盾爆发的一刻。 ······ 禁军大营。 苏铭穿着玄色劲装,缓缓步入禁军大营,这是皇城禁军驻扎之地,有数千精锐士兵,他刚刚登基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 李存勖身死之后,洛阳战乱四起,李嗣源攻入洛阳,将原本的禁军收编打散,只留下一群老残病弱,在苏铭登基之前,更是干脆将那些老残病弱都遣散,不给他留下一兵一卒。 当时仅靠倾国倾城带来的数百契丹士兵巡视皇城,后来,张子凡出使契丹,又带回不少契丹兵马,苏铭没有把这些人编入禁军,而是将他们单独组建成了一支骑兵,与岐王的士兵一起训练。 之前他登基的时候,各地的诸侯藩镇送上来不少贺礼,这些贺礼没有归入国库,是天子的私财,其中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千匹战马,现在都在禁军大营养着。 这些骑兵人数不多,但可以称得上是一支骑兵种子,在北方打仗,没有骑兵非常吃亏,甚至以后与契丹作战,没有骑兵注定只有挨打的份。 有些东西,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节度使手里的军队并不可靠,他只相信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军队。 第93章 军营校场 校场。 一片肃杀之气在蔓延,数百名精壮的士兵正拿着长矛,大刀,手持盾牌不断劈砍,挥刺,这些都是岐王从凤翔府送过来的精兵。 这些人是积年老兵,真正从战场上活下来精锐,见过血的士兵和没见过血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苏铭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那种对生命的漠视以及肃杀的气息。 这些人将在这里重整,组建成新的禁军,将原本的契丹士兵取代。 异族之人不可信,之前用他们是无可奈何,现在有条件,自然要用自己人,当然,这些契丹士兵苏铭也不会浪费,最精锐的去做骑兵,差一点的当步兵。 数百契丹士兵,在数千名精兵之中根本掀不起一阵水花,也占据主导地位。 “张兄,真是多亏了你啊。”苏铭看着校场上训练的士兵,满意的点点头。这些士兵们虽然练得毫无章法,但放在战场上都是极为实用的招数,在战场上,越是花里胡哨,越是死得快。 张子凡浑不在意,笑道,“哈哈,在军营待久了,我都习惯了,说实话,和朝堂上那些人玩心眼,还不如待在这儿。” “以前吧,总想着当将军,带着士兵冲锋陷阵,建功立业。现在,冲锋陷阵是没指望了,我最多也就只能过过当教头的瘾。”说到这,他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哪个男人没有一个建功立业,沙场争锋的梦想? 只可惜,大多数人的一生都在为生存而奔波,所谓的梦想,不过是午夜醒后的一点余念罢了。 要是张子凡不是天师府的天师,说不定还有上战场领兵的可能,可惜,作为天师府现任天师,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苏铭都不可能让他上战场。 天师府是南方道教领袖,天师算得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以后南下讨伐,还得靠天师府出力,苏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他们,将张子凡置于险地。 苏铭没有接这个话头,直接转移了话题,“张兄,现在禁军一共有多少人?” 张子凡看了一眼校场,说道,“岐王送来了两千精兵,之前招人的时候也招了一些,现在有三千禁军和一千骑兵。” 三千禁军? 人还是有点少了,禁军都是步兵,想要形成战斗力,至少要五千人的规模,其中,弓兵,盾兵,枪兵各兵种互相配合才算是合格的步兵。 现在禁军仅仅只有装备,离成形还需要长久的训练。 不过,现在苏铭倒也不急于一时,爆兵是以后的事,更何况,把朝中的事梳理好之后,他要攀登科技树,把火药给整出来。 不说燧发枪,起码各种炸弹,地雷,火药要有,至于燧发枪,那玩意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出来,总不能指望他手搓一个。 现在还是冷兵器的时代,热武器要发展,要走很长一段路,五年之内能把燧发枪研究出来就不错了,现在的冶炼技术根本不足。 冶铁,冶钢需要大量的人手,矿石,这些条件都不具备,更何况,就算是他把原理告诉工匠,没有好质量的铁和钢,就算是造出来也不经用,用了几次就炸膛,还不如烧火棍。 而且,就算是造出来,想要大规模装备军队更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撑,火器军队不成规模,根本没有杀伤力。 所以,现阶段,造枪是性价比最低的,相比而言,研究火药,炸弹反而更容易。 种种念头在他的心头一闪而逝,苏铭拍拍他的肩膀,“张兄,这段时日就麻烦你了,禁军你先带着吧,等找到合适的人再替你。” “都是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张子凡满不在意,拉着他巡视禁军大营。 此处大营占地极广,足以容纳上万人,其中各种仓库设置一应俱全,就是人少了点。 巡视完军营,苏铭便回到皇城。 自从女帝担任中书令之后,苏铭每天要处理的奏折少了一大半,说实话,论起处理政务,他恐怕还得向女帝学习,毕竟人家当了十六年的岐王,哪是他这个半吊子可以比的。 后来为了节省时间,苏铭索性把中书省搬到了勤政殿附近,有拿不准的事直接唤女帝过来商议。 傍晚,御案上的奏折已经被改完。 苏铭转过身对一侧的女帝说道,“多亏了你啊,以往我批阅奏折,每次都要看到凌晨,现在不到入夜就改完了。” 此时的女帝,穿着绯色官袍,虽不施粉黛,但面容姣好,英气勃勃,别有一番美丽。 闻言,女帝抿嘴一笑,眼波流转,“想要当好皇帝,你要学的还有很多,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当皇帝最重要的是会用人。这一点,已经不用我教了。” 苏铭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是,不然,我也不会把你从岐国调到洛阳。” 说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最近,李嗣源倒是收敛了不少。” 提到李嗣源,女帝的表情变得凝重,“不错,中书省发挥效用之后,他对六部的掌控力就大不如以往了,很多有利于他的决策都被驳回,现在,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控制朝堂。” “这个时候,他自然要收敛,不被抓住痛脚。” 突然,苏铭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恐怕李嗣源也想不到,他在六部安插了那么多,收买了那么多官员,居然抵不上一个中书省。” 三省天然凌驾于六部之上,更何况,现在的中书省有点类似于明朝初期的中书省,权利很大,除了决策外,更有执行的权利,六部受到了很大限制。 这便是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苏铭用一个小小的龙泉宝盒,取得了如此大的成效,不得不说是一个妙招。 “李存礼最近怎么样?我很久没有召他入宫了。” 女帝轻轻一笑,“那家伙在中书省还算是用心,装的蛮辛苦。” 知道李存礼投靠了天子,所以女帝没有针对他,但谁知道李嗣源这家伙怎么想的,居然要让李存礼在中书省当卧底,所以为了演的更像,女帝不得不在中书省特意针对他。 双方演的都很辛苦,不过照目前来看,李存礼大概还没有暴露。 第94章 重开科举 李嗣源以为李存礼是在天子这里当卧底,实际上,李存礼卧底的对象是他,为了让李存礼卧底的更像,他特意让李存礼泄露通文馆的情报。 为了大局着想,苏铭不得不含泪让女帝吃下这个鱼饵。 现在锦衣卫不能暴露,玄冥教的势力又散出去了,能动的只有幻音坊。 而且,为了对抗李嗣源,女帝直接把幻音坊的大本营搬到了洛阳岐王府,免得在情报上吃亏。 这几年来,通文馆一连死了好几个门主,势力大不如以往,就算是上任了新门主,也比不上之前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十几年的老人。 所以,通文馆目前在情报方面的能力大不如以前。 幻音坊此前局限在岐国一地,勉强与通文馆一起抗衡玄冥教,现在玄冥教今非昔比,投入天子麾下,通文馆和幻音坊竟然成了对手,世事无常啊。 苏铭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真的打算放弃岐国吗?” 女帝面上笑容淡去,眉宇间满是平静,“岐国本就不属于我,我不过是代为执掌罢了,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六年,我累了也倦了。” “岐国已经不是当初的岐国,真正的李茂贞大概是回不来了。”随即,她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况且,就算是他回来,又能干什么?”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没有人能逆势而行,我不行,李茂贞更不行,从梁国被灭,再到李存勖称帝,天下风云变幻,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藩镇割据的时代。” 说着,她把目光转向了苏铭,“李存勖虽是僭越称帝,但他让人看到了天下一统的希望和念想,你是最有可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我希望,这个人是你,而不是李嗣源。” 此刻,苏铭才体会到自己身上背负着的期望,天子,不仅仅是一把龙椅,一个名号,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苏铭与女帝对视,看到了她眼中希冀,光芒,还有自己的倒影,他神色陡然变得凝重,缓缓点头,“你放心,我一定能走到最后。” 女帝温婉一笑,笑颜如花,娇俏可人,“我相信你。” ······ 朝堂一如既往的平静,岐王担任中书令之后,把她的注意力放在中书省的一亩三分地上,力求尽快发挥中书省的职能,并没有对付李嗣源。 表面上虽是如此,但暗地里,中书省恢复职能后开始侵吞六部的权利,压制六部的决策,许多不合格违规的政令都被驳回。 江湖上,幻音坊和通文馆私底下杀的不可开交,有李存礼这个卧底在,通文馆损失惨重,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李嗣源的“预料”之中,为了卧底,损失点人手算不得什么。 这天下有的是人,死了一批再找一批就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 然而,再平静的朝堂,也终有被打破的一天。 在岐王整合了中书省,手下汇聚了一批能用之人后,苏铭开始了他的动作。 他的第一步,便是重开科举。 事实上,隋唐时代的科举,大多都是世家门阀的自留地,名声名望以及家世背景使得世家子弟在科举一道上高歌猛进,当然在贫寒子弟中也不乏沧海遗珠被发掘,但比起源源不断的世家子弟就不够看了。 重开科举,是为了遴选官员,也为后面肃清吏治做准备,毕竟把官员弄下去了,总得有替补的换上才行,没有人,朝廷衙门岂不是要停摆? 太极殿。 苏铭在百官面前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朝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么多年以来,朝廷科举之道早已停止,官员任职大多靠朝廷征辟以及推举选官。 但朝廷衙门太多,名义上管着整个中原,很多衙门人手不足,尚处于空缺状态,连朝廷御史台,九寺五监的编制都不齐,勉强只能维持政务运转,算不上是制度健全。 有官员踌躇之后,出列问道,“陛下,现在已近年关,举行恩科考试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朕只是说要重开科举,又没说马上就开,现在定个章程,明年科举考试,为朝廷选拔人才,现在御史台的官员人手都不够,国子监等衙门更是空置。” “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苏铭冷冷的扫视众人。 科举考试,既能收拢各地的士子读书人,还能笼络世家大族,天子这步棋真是打到七寸啊。 大殿上,听到天子要重开科举,李嗣源瞬间就洞悉了他的想法。 礼部员外量杜子明手持笏板,沉声道,“陛下,明年朝廷要选秀,充实后宫,如果要开科举的话,仓促之间,各部官员可能忙不过来,还望陛下慎重考虑。” 与此同时,吏部侍郎陈元也上奏道,“陛下,延续皇家子嗣才是天下第一等大事,科举选才不急于一时,微臣以为,应当等选秀之事办完再举行科举考试,两件事错开,以免造成错漏。” 随后,许多臣子同时附议。 但朝堂上真正有影响力的大佬都没发话,岐王,晋王,三司使,枢密使皆一语不发。 朝臣的反应在苏铭的预料之中,朝堂的衙门如果补齐,他们这些人的利益难免受到损失,就比如大理寺和御史台,监察部门一旦建立起来,朝臣们便会受到约束。 谁也不想朝堂上时刻有人在盯着他们,更何况,九寺之类的衙门里面油水很深,有了正式的官员,他们便无法在其中大肆捞取利益。 面对群臣的疑问,苏铭淡淡说道,“朕何曾说过要为此事耽误选秀?选秀是户部跟礼部的事,科举是吏部要办的事,这之间难道有冲突?难不成,为了选秀,明年你们什么事都不办了?” “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作为臣下,如果不能替朕分忧,。朕要你们何用?大唐好不容易光复,只是选拔人才补充官员,健全朝廷的制度,还未实行,尔等便推三阻四,究竟是何居心?” 低沉的话语在大殿中回荡,无人敢应声。 第95章 朝堂外的招数 最终,李嗣源还是站了出来,“陛下,微臣以为,科举之事不急于一时,年关将近,衙门越来越忙,无法分心他顾,还望陛下三思。” 朝廷举行科举是惯例,选拔人才是正常举动,是在规则之内,无法阻止。 既然阻止不了,那便用拖字诀,明年要选秀,选秀之后万一发生战事和意外,科举这事说不得就不算数了。 他一动,岐王也随之发声。 只见岐王脸上露出嗤笑的神情,反驳道,“刚刚陛下说的话难道晋王没听清?选秀是户部和礼部的事,科举是吏部的事,这件事不在同一衙门,为何不能分心他顾?” “朝廷官员本就不够,现在不遴选官员,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嗣源听到岐王呛声,眼睛眯起,不咸不淡的说道,“今年朝廷先是准备登基大典,而后又与契丹和谈,到了年关各地节度使官员回京述职交接文书。” “一件件事下来,百官疲惫不堪,明年还要举行选秀,可谓是一点都没停歇,岐王此言,莫不是有失公允?” 岐王扫了他一眼,“怎么?你难道认为陛下说的话有问题?” 李嗣源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的说道,“微臣不敢,只是百官疲惫难当,如果到时候因为疲惫繁杂出了差错,岂不是有负皇恩,令朝廷失了颜面。” 眼见他们争论不休,这时候苏铭打起了圆场,“岐王说的不错,晋王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朝中官员空缺,选才之事迫在眉睫,不能再耽误。” “此事放到明年三月,吏部先做准备,朝廷各部准备选秀事宜,科举之事明年三月正式筹办,尔等以为如何?” 先前岐王和晋王争论,官员们都插不上嘴,现在苏铭打圆场,给了个台阶下,岐王立刻就应了下来,岐王主动退却,李嗣源不好再在此事上纠缠,也只能冷着脸应下。 天子拉偏架,这两人唱双簧也太明显了,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最终,天子一锤定音,明年三月筹办科举,有些官员虽然不情愿,但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反对的余地,只能捏着鼻子遵命。 直到下朝,李嗣源还是愣着一张脸。 ······ 回到晋王府,李嗣源屏退仆人,越想越气,最后甚至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摔了个遍。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件事真正发生之后,他还是感到难以接受。 朝堂已经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今日朝会的节奏牢牢被天子引导,掌控,即便是有官员反对,在岐王的支持下,他依旧将此事定下,就算是自己站出来反驳也没用。 自从李存勖死后,他还是第一次有失去掌控的感觉,他再也不能掌控朝堂了。 天子,始终是天子啊。 一股难言的愤慨在他心中蔓延,吞噬着他的情绪,昔日大权在握,他以为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李存勖,但天子的到来打破了他的幻想。 在发觉不良帅袁天罡的意图之后,李嗣源想做权臣,他不甘心只当李克用那样的藩镇,他要当曹操,当司马懿,将大唐天子变成傀儡,成为隐皇帝。 许久之后,李嗣源才平静下来,看着满目狼藉的房间,面无表情的吩咐下人打扫,拂袖而去。 ······ 厅堂上,李嗣源坐在上位,盯着任圜,问道,“天子终于动手了,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见到李嗣源一上来就问任圜,安重诲便知道自己在晋王心中的地位仍比不上他,一抹嫉妒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他看了一眼任圜,想知道他有何高见。 任圜捋了捋胡须,一脸忧色,“殿下,今日天子和岐王在朝堂上一唱一和,局势对我们很不妙啊。照这样下去,殿下在朝堂建立的优势将会一步步被瓦解。” “陛下行的是堂皇大道,每一步都在朝廷规则之内,如果没有意外,我们根本无法阻止。” 李嗣源一听便知道他话里有话,追问道,“你的意思是?” 任圜朝着李嗣源点点头,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天子现在手上能用之人,只有岐王,羽翼算不上是丰满,但照这样下去,他手上的人会越来越多,届时我们很难与天子对抗。\" “但当今天子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手上没有能用的大军,皇城里面的禁军才几个人,全是一群没有见过血的毛头小子,完全不顶用。岐王多年以来龟缩在一地,他手上不过可战之兵不过万余,难以成事。” “一旦有战事发生,他只能依靠晋王,到那时,他便无法再针对殿下。” 等他说完,安重诲便问道,“任圜,现在各地节度使安然共处,一旦发生战事,损失的是殿下的威名,你说的战事难道是指漠北契丹?” 漠北契丹? 听到这四个字,李嗣源眼睛顿时亮了,在朝堂上,即便是占据优势,他也没有太多办法对付岐王。 毕竟岐王成名太早,很早就争霸天下,救援昭宗皇帝,护送回都,建立岐国。 数十年以来,一直屹立不倒,声名卓着。 自己有兵有地盘,岐王也有,现在岐王更是成了文臣之首,再加上天子声援,自己压根拿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当然,他知道岐王是女的,但又有什么用? 朝堂斗争有朝堂斗争的规则,这么多年以来,岐王都是这幅模样示人,难道他说岐王是女的,大家会信? 况且,让一个女子混到朝堂高位,一旦传出去,百官无颜,朝廷颜面大损。 如果他这样做,那就相当于跟岐王同归于尽,政治信誉毁于一旦,太不值了。 这时候,就算大家明知道她是女的,他也必须是男的,这一点,不可能被推翻,因此,这个把柄根本不可能成为岐王的死穴。 既然朝堂内无法对付天子,那就用朝堂外的招数,这才是破局的点,李嗣源看得很清楚,在朝堂上势力再大,也比不上一支忠于他的兵马。 在这乱世,军队比什么都管用! 第96章 对异族动手 除了自身武功之外,军队才是李嗣源安身立命的东西,身处乱世之中,李嗣源谁都不信,却唯独只信这两样。 李嗣源暗自点头,沉声道,“前不久,我们与契丹和谈失败,契丹人狼子野心,欲南下扣边,犯我中原,战端一启,朝中的注意力都要转开,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战事让路。” “这个时候,就算是天子要对付我们,也要掂量一下,此事的后果。” 其余两人也是不住的点头,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才是实用的招数。 唯有发生战争才能体现武人的重要性,唯有发生战争,李嗣源才能扩大手中的权柄,利用战争不断攫取利益,扩大地盘与兵马。 五代十国,藩镇混战,军队干政,所以后面的宋朝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以文御武,强干弱枝,压制武人的地位,阉割血性。 自此,汉唐男儿的血性便消失在历史之中,在科举考试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一文一武,是国家的两条腿,缺一条都不行。 只可惜,大宋朝来这么一招,武人地位急剧下降,变成了臭丘八,世人皆以成为读书人为荣,却鲜有参军者,当一个国家的血性都被阉割,还指望能有什么开拓进取的心思? 所以,五代十国的军队其实都不差,但他们一面要内战,一面要外战,首尾不能相顾,所以显得很弱,再加上各自一盘散沙,势力不集中,面对草原的强大政权,自然招架不住。 当然,现在的契丹只是草原上最强大的国家,还达不到真正的霸主地位,契丹是在拿到燕云十六州之后才发生实质性的变化,从游牧民族,转向了半农耕的国家。 三言两语,几人便做出了决策。 李嗣源一改之前的丧气,神采奕奕的下令道,“好,既然你们都这样想,那就尽快派人联系节度使,让他们想方设法挑起战争,扩大战事,让契丹人南下。” 之所以是契丹,一方面,草原的势力只有契丹人拿得出手,算得上是大敌,其他的异族太弱,镇守的节度使足以解决问题。 另一方面,则是彻底断绝天子与契丹结盟的想法,一旦再度和谈,他们这些武人在短时间内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 唯有战争,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 千秋殿。 大殿的屏风被撤去,换上了一张巨大的地图,这张地图囊括大唐所有的领土,地图上面标注了各种各样的势力,契丹,阻卜,回鹘,吐蕃以及各地的藩镇。 各种各样的势力,苏铭都用不同颜色标记,而代表大唐的红颜色区域却是少的可怜,被节度使们团团包围,分割在各地。 大殿外,女帝款款而至,在后宫中,她也换下了官袍,穿上了大红宫裙,美丽动人,“女帝,你来看我这张图做的怎么样?” 女帝持着端庄的仪容,来到近前,当她看到地图的那一刻,不由得芳心震颤,如遭雷击,这张地图,实在是太详细了! 这里的详细,不是指水文地形,和城池标注,而是势力地盘的详细,每一个势力都用不同的颜色标注出来,泾渭分明,一目了然。 中原之地,代表晋国和岐国是最大的两种颜色,其次就是定难,朔方节度使以及卢龙节度使所在的燕地。 剩下的节度使则龟缩在一地,占据州府,势力只有一点,但却密密麻麻,盘根错杂,触目惊心。 女帝知道大唐有很多节度使,但她从未想到,各地的节度使居然这么多,连洛阳周边都有节度使镇守,如同乱麻纠缠一般。 看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惊讶的说道,“咦?你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就算是朝廷掌管军事的枢密院恐怕都没有你这样详细的地图。” 苏铭站在地图前,负手而立,身上弥漫着淡淡的威严,“孟婆不是率领玄冥教来投么?我让他们散到各地查探消息,现在只大致弄清楚了中原之地,南方的势力分部尚还需要时日。” 这个时候,女帝不由得感受到了自己与苏铭之间的差距,在她手里,幻音坊大多是用来刺探情报,卧底与通文馆,玄冥教互相敌对,抗衡,算得上是个江湖情报组织。 而在他手里,玄冥教退出了江湖纷争,完全朝着情报组织发展,光这一幅地图就不知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才汇聚而成。 “这幅地图是玄冥教数千教众这大半年以来的成果,我将玄冥教的情报与朝廷相关资料核查之后,才画出这么一幅地图。”说到这,苏铭转身看了她一眼。 “除了我之外,你是第一个见到这张地图的人。” 闻言,女帝心中升起一丝柔情,他,终究还是信任我。 苏铭将大殿角落的铜灯移过来,使地图看的更清楚,头也不回的问道,“今天李嗣源在朝堂上吃了亏,但他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女帝,你认为他接下会怎么做?” 顿时,女帝心中的柔情蜜意消散,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李嗣源不会善罢甘休,在朝堂上吃了亏,肯定要在别的地方找回来,至于是什么地方,那我就猜不到了。” 不是因为猜不到,而是因为李嗣源能动手的地方很多,巴蜀,吴国,南平,乃至于契丹都有可能。 当然,李嗣源肯定不会作死的对节度使们下手。 当初李存勖称帝的巅峰之时,都没敢对节度使动手,更何况是现在。他如果敢对节度使动手,他手下的人第一个不答应。 要知道即使是真实历史中,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也是在平定节度使叛乱之后废了很大的心思才做成,要收回节度使的兵权,自然要付出相应的利益,不然,那些节度使可不会心甘情愿。 即便是现如今的李嗣源,也没法对付节度使,只要中原过半的节度使联合起来,晋国就会岌岌可危。 苏铭的目光在地图上停留了许久,最终把目光落到了漠北契丹上,“我认为,李嗣源可能要挑动外战了。” 女帝对此并无太多意外,问道,“依你看,李嗣源如果对异族动手,是契丹,回鹘?党项,还是吐蕃?” 第97章 预判李嗣源的操作 t 第98章 男人的魅力,怦然心动 “而且,耶律阿保机若南下中原,晋国首当其冲,这是你登基之后的第一战,李嗣源一定会向朝廷要钱要粮,扩充军备,而暗地里说不定和耶律阿保机达成了什么合作,保存实力,祸水西引。”女帝皱着眉头,无不担忧的说道。 苏铭深吸一口气,面色很是凝重。 女帝说的不是可能,而是必然,李嗣源作为老硬币的杰出代表,岂会做出引火自焚的拙劣把戏,他可能会煽风点火,但烧的绝对是别人。 晋国周边的节度使可没有他那样强,一旦晋国防线被突破,那些节度使根本抵挡不住契丹人的铁骑,城破人亡都是最好的下场了。 李嗣源能在李克用,李存勖手上发展出这么大一股势力,他跟契丹人没有暗中勾结苏铭是绝对?不信的。 此前,张子凡与陆林轩在天师府大婚,倾国倾城送上了一份重礼,还说本来耶律阿保机要来,但半路有事离开了。 当时,李存勖已经死在镜心魔手上,洛阳动乱方才平定,普天之下,在中原能被耶律阿保机重视,亲自去见的还能有谁? 要知道,在大唐内乱的这段时间,契丹人可没有趁这个机会南下中原。如此良机,契丹人不仅没有南下,而他们的国主还亲自来中原。 参加张子凡的婚礼显然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见什么人。 这个人当然不是袁天罡,耶律阿保机要是见了袁天罡,说不定一把就被捏死了,哪能活到现在。当时在中原,且能有资格被他重视的人,唯有李嗣源。 当时大唐内乱方休,为了防止契丹南下打破李嗣源的计划,他不得不暗中与契丹人合作,付出一定的利益换取他们不发动战争。 这次他为何不能使用相同的伎俩,即便挑起战争的是他们,但只要付出足够多的利益,耶律阿保机定然会动心,发动战争,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捞取足够多的钱粮人口,壮大契丹,想必耶律阿保机十分愿意做这笔买卖。 契丹部落之中,可是有不少人一直在嚷嚷着南下劫掠,虽然当初他们被李存勖揍了回去,但那已经是数年前的事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已经足够他们舔舐伤口,卷土重来。 短短时间内,苏铭将自己得到的情报在脑海中逐一分析,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只是,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一时间也找不到破局的点,只能叹了一口气,“唉,真是多事之秋啊,李嗣源可真难对付。” 望着他愁眉不展的神情,女帝不禁怦然心动,面颊泛起了酡红,似乎,这样的李星云更有魅力了。 之前,她对李星云有好感,是因为她看到了李星云为了姬如雪奋不顾身,甚至敢与不良帅为敌,这样的痴情,没有哪一个女子不羡慕。 但现在,女帝发现,成为天子之后的李星云比之前更吸引她。 作为岐国的君主,她更多的是精于权谋,游走在各大势力之间保全己身,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退步的时候退步,一个女子能在这乱世当中保全这么大一份基业,实属不易。 女帝不是单纯的女儿家,风花雪月,儿女情长是她的梦,但却并不符合她心中所期望。他身上的枷锁背的太久,已经脱不下来了。 现在的李星云已经开始展露一个真正的帝王的权谋以及风范,至少在心性外表上如此。 一个男人,如果想要有美丽,那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至于痴情,那是最无用的。 痴情有什么用? 要是痴情有用的话,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沸羊羊。 女帝虽然羡慕李星云对姬如雪的痴情,却不希望自己的男人也是一个痴情之人,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更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两样东西,沾上了任何一样都注定成不了大事。 很快,女帝回过神来,只觉脸上滚烫,心跳很快,仿佛一股冲动要从胸口涌出来,只是,她牢牢地压抑住内心的冲动,没有表现出来。 一旁的苏铭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见她神色如常便没有多加在意,沉思片刻,自顾自说道,“我们还有时间准备,耶律阿保机没那么容易被收买。” “今时不同往日,对于耶律阿保机而言,货比两家才能让他得到最大的优势,你放心吧,一旦李嗣源派人接触耶律阿保机,他一定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们,不管用什么渠道,他一定会让我们知晓。” 被苏铭的话语惊醒,女帝脱离状态,恢复如常,定了定心神,说道,“不错,耶律阿保机是一个合格的君主,知晓怎样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此前,他没有选择,现在他有了选择,结果自然不同,李嗣源想与他合作,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听到这句话,苏铭心中便知道他心中的猜测是正确的,李嗣源之前果然跟契丹人有过合作,不然女帝不会这样说。 他点点头,然后换了个话题,“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现在还早,趁这个机会,你赶紧收拢朝中可用之人,一旦战争开启,朝堂之上必须有能声援的官员,你一人独木难支,撑不了多久。” 李嗣源手里的牌很多,但能打出去的方法就那么几个,现在被苏铭他们预测到他的下一步,自然可以事先做下防范。 要发动一场战争绝非易事,这期间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准备,他们还有缓冲的时间。 女帝默然点头,李嗣源在朝中被压了一头,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自然要拉拢更多的人为他们所用,党羽众多即便不能成事,壮壮声威倒也不错。 当然,最紧要的的事情女帝肯定不会交给这些人来做,自己刚入朝,对朝中很多事都不清楚,她现在能勉强信任的只有中书省。 为了整顿中书省,她从地方上提拔了不少岐国的官员,这些人都是她一手扶持,忠心可靠,比中书省之前那些来历不明的官员要可信得多。 第99章 袁天罡现踪 天空飘下片片雪花,不一会儿,大地白茫茫一片。 今日是新春佳节,朝廷衙门除了必要的值守人员之外,其他的全部放假休沐三天,皇城之内倒是难得的宁静,宫中没有多少人,即便是加上之前各地诸侯藩镇献上的美女,也就数百号人,放在偌大的皇宫内真不多。 难得过年,苏铭就没有让人伺候,给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放了假。 大殿前的广场,陆林轩正带着玄净天五人一起堆雪人,一群女孩争妍斗艳,美不胜收,张子凡跟着她们一起,玩的不亦乐乎。 虽然他有贼心没贼胆,但看看也是好的。 苏铭与女帝并肩而立,站在台阶之上,周围的雪花尚未落在他身上,就被一股无形的劲力弹开。 女帝看到这一幕,眸中泛着异彩,显然没想到苏铭的武功居然这么高,居然能无声无息的运使无形气罩笼罩自身,将所有的雪花都隔开。 在这之前,以她大天位巅峰的实力都没有察觉到苏铭武功的深浅,可想而知,苏铭的武功已经不在她之下,当初在汴州之时,他的武功不过小天位,短短时间内竟然攀升到此等境界,实在令人惊叹。 不过想到他背后站着的袁天罡,女帝又释然了。 天罡诀,当真不差! 两人在雪中漫步,谁也没有说话,体会着难得的平静。 风声中夹杂着雪花,两人在地上留下淡淡的足迹。 雪地里,陆林轩刚堆好一个雪人,转头便看到苏铭与女帝走过来,兴奋地挥手,“师哥,今天过年,快一起来玩啊。” 她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张子凡拉住,“李兄好不容易清闲,我们就别打扰他了,你看玄净天她们不也是没有打扰女帝?” 张子凡这么一说,陆林轩顿时反应过来,露出尴尬的笑容,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以苏铭的耳力,自然是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他轻轻一笑,倒是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推进感情太操之过急,顺其自然就是。 像女帝这样的女人,你太主动,她反而会退得更远,顺其自然,慢慢来便是。 苏铭和女帝顺着御道来到御花园,这里的奇花异草大多凋零,只剩下数十株梅花凌雪盛开,淡淡的白,粉色的香,与雪景相映成趣。 突然,他发出一声感慨,“中原大地,已经半年没有战事了。” 女帝亦是点头,作为节度使,她最有发言权,“是啊,自从你登基以来,中原大地已经半年没有战争,各地节度使都在观望朝廷。” 苏铭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不知真正的李星云看到这一幕将是何等的心情,半年无战事,不知多少人能在这乱世中寻得喘息之机,安然活命,仅此一遭,便是救人无数。 比起他在江湖上浪荡,儿女情长不知强了多少。 人人死于平等,生而不平等,李星云说到底也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只是他比较特殊罢了。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这是责任也是背负,李星云不想接受自己的命运,他一直在抗争,只可惜,他的抗争毫无意义。 该来的,终究会来。 自从在洛阳现身一次之后,袁天罡就消失了,这半年来,他问过孟婆,也联系过上官云阙,发现他们都不知道袁天罡在哪。 结合这些信息,苏铭大致也猜到了。 他,现在大概是在那座海外孤岛,与李星云他们相伴吧。 …… 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海鸟飞翔,划过海面,留下一道白色痕迹。浪花拍打着海岸,激起水花朵朵。 海边礁石上,李星云突然问道,“雪儿,今天,是不是过年了?” 姬如雪坐在他身边,沉默了片刻,不确定的说道,“差不多应该是要过年了。” 在得知离岛无望之后,李星云就用专门的刻痕记录时间,免得自己忘却,一连几个月过去,除了最开始那艘靠近的海船之外,没有一艘船靠近过这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离开的心思就淡了,只要有雪儿在身边,一切都无所谓了。 李星云眺望着海面,眼里闪过一丝回忆之色,他想到张子凡,陆林轩等人,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了。随即,他轻轻摇头,将这些念头散去。 想这些干嘛,这些事与他已经无关了。 李星云从礁石上起身,一脸兴奋的说道,“雪儿,今天过年,我们整点好吃的,好歹也是我们在这过的第一个新年,好好庆祝一下。” 姬如雪面上也露出喜悦的笑容,“好。” 说罢,李星云迅速跑回沙滩,拿起鱼叉,冲入海中,今天,他要整个大的! 见到李星云消失在海水中,姬如雪温婉一笑,这个男人啊,还是一点儿都没变,随即,她便起身回到沙滩,准备饭食。 这座小岛上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和生活用具,再加上靠近海边,各种海货都不缺,三五年内,他们倒是不用为粮食发愁。 甚至李星云还在小岛中心的地方开辟了蓄水池和耕地,打算真正在这里扎根生活,毕竟他从小在山中采药,对种植这一块自然是熟悉的很。 他种下的小麦种子,已经长出了麦苗,大概再过几个月,他就能收获麦子,磨成面粉做馒头吃了。 就在姬如雪点燃灶火的那一刻,一道沙哑而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李星云作为大唐太宗嫡脉子孙,你难道真的打算让他在这个岛上过完余生?” 她猛地起身回头,顿感头晕目眩。 看到了一个让她深恶痛绝的身影,不良帅袁天罡! 姬如雪的记忆在这半年以来已经逐渐恢复,她也想起了曾今经历过的一切,对于不良帅自然是印象深刻,尤其是他的声音。 “不良帅,你怎么会在这里?”姬如雪瞪大双眸,吓得花容失色。 袁天罡双手背负在后,冷漠的说道,“难道你忘了半年前的那条船?船没有过来,不代表人没有过来。” 以袁天罡的武功,数百丈的海面对他而言不是难事,就算是他跨海而来,只要他不想,李星云他们也绝对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第100章 李克用身死之因 姬如雪神色紧张,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不良帅,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袁天罡发出低沉的笑声,“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已经非常清楚了?这个问题还需要本帅回答?难道你的记忆还没恢复?” 兴复大唐! 这四个沉重的字眼顿时浮上姬如雪的心头,令她眼前蒙上了一层阴霾,“我们在这岛上都待了半年了,你难道还没放弃?” 袁天罡转过身,幽森的眸子凝视着姬如雪,“放弃?这两个字从来不会出现在本帅的字典里,已经给了你们半年的时间体验与世隔绝的生活,现在,本帅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你们是想回中原,还是继续待在这?” 姬如雪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我们想待在这儿。” 然而,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本帅希望你的回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而不是张口就来,你们能选的机会,只有一次。”说完,袁天罡便消失不见。 沙滩上,灶火烧的正旺,姬如雪呆呆的立在原地,失神落魄。 岸边,李星云如同浪里白条一样从水中钻出来,手里抓着一条尖嘴大鱼,兴奋的叫道,“雪儿,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姬如雪打了个激灵,顿时回神,朝着岸边走去。 这一天,他们过了一个和谐而美好的新年。 只是从那天之后,李星云发现姬如雪的笑容少了许多,经常坐在岸边对着大海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而袁天罡自从那次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 姬如雪也没有将袁天罡在这座岛上的消息告诉李星云,她害怕自己将这件事告诉李星云之后,他们就再也无法过上这样平静的生活了。 只可惜,这只是她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想法。 在袁天罡来到这的那一刻,一切已经由不得他们了,袁天罡何曾在意过他们的想法,现在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 年关就在大雪中度过,女帝并未回岐国,除了必要的留守军队以及正常的秩序运转之外,她反倒是把其他的人马都带到了洛阳,摆明车马要与李嗣源抗衡到底。 御花园凉亭之中,苏铭与女帝,李存礼坐在此处赏雪。 桌上放着茶具,暖炉,比起现下复杂的煮茶,苏铭更喜欢后世的泡茶之法,不需要多讲究,开水冲泡即可。 只要水质够好,茶叶质量过硬,就能泡出一壶好茶。 苏铭亲手给两人倒茶,滚烫的开水倾泻而出,茶叶在白瓷杯中舒展,张开,吐出新绿,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薛王,中书省的事做的可还顺手?” 李存礼穿着白色儒袍,仿佛要与周围的雪景连成一片,他轻轻摇头,“陛下说笑了,有岐王在,我在中书省的事怎么可能做的顺心。” 女帝挑眉,佯怒道,“哦?你的意思是我妨碍你的公务?” 等到茶水泡好,李存礼端起茶杯,轻吹几下,慢饮一口,温润的茶水初尝时苦涩,茶水咽下,口中却有回甘,这时候,他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妨碍公务,也是公务的一种,不然李嗣源又怎么会上钩?” 既然李存礼已经投靠于他,苏铭便不会像李嗣源那样防备苛责,而是将其当成合作者,虽说做不到坦诚,但互通讯息,及时交流倒是无虞。 李嗣源让他当卧底,苏铭索性顺水推舟,隔三差五召他入宫,可在中书省,李存礼却得不到信任,接触不到核心政务,这样一来,李嗣源才会相信他投靠了自己,并没有得到信任。 一边是急切的拉拢,一边是政务的排斥,如同先前一般的钓鱼,总有要有循序渐进的过程,如果一上来就被委以重任,别说李嗣源不信,就连李存礼自己都不信。 在洛阳百姓阖家团聚的时候,幻音坊与通文馆又进行了一次对抗,为了让李存礼得到重用,李嗣源下了血本,不惜暴露了洛阳的通文馆探子。 说着,李存礼又是感叹道,“这次李嗣源倒是心狠,故意泄露情报,让通文馆损失了不少人,虽然其中有不少其他势力的探子,洛阳分舵被一扫而空,暂时无力与幻音坊对抗,这等手段,啧啧……” 李嗣源这种酷烈的手段,实在是让李存礼感到心寒,虽然消息是他传过来的,但当真正发生,他依旧觉得齿冷,若非他已经脱离了通文馆,说不定他也是被牺牲的一员。 数百名探子,外加一位新任的通文馆门主,就这样被他毫不犹豫的舍弃,李存礼虽然做事阴狠,不留余地,但舍弃数百人就为了完成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实在让他感到物伤其类。 女帝轻轻一笑,不在意的说道,“送上门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当初李嗣源连李克用都能杀,区区数百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苏铭一愣,李存礼却是身躯一震,整个人都懵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帝,“你说什么?李嗣源杀了李克用?” 女帝见到他震惊的神色,便反应过来,苏铭还没把这件事告诉他,于是便解释道,“当初你二哥李存勖死在镜心魔手上,隐藏在幕后的李克用要找袁天罡算账。” “可他不知道,李嗣源为了自保,早就背叛了他,投靠了袁天罡,在他与袁天罡交手的时候出手袭击,李克用便是被他亲手杀死,当时,我正好在场。” 末了,女帝还补充道,“当时不仅我在场,万毒窟的巫王也在,虽然就算他不出手,李克用也绝不是袁天罡的对手,但这样憋屈的死法,实在是不符合他的身份。” 这时候,李存礼才反应过来,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义父是被袁天罡弄死的,虽然李克用是他的义父,使得他因此被朝廷封为薛王,但他们之间并无多少情感。(之前想写亲生儿子,现在还是改回原创吧。) 他对李克用并无忠心,只有感激与畏惧,不只是他,通文馆十三太保中,出了李存孝和李存勖之外,其他人对他都无绝对的忠诚。 收养,不过是他们有被利用的价值,真正的亲情倒是并无多少,但当他知道李克用真正的死因之时,依旧觉得愤懑,难以释怀。 第101章 真是个傻孩子 李存礼可以接受李克用死在袁天罡手上,但无法接受李克用是被李嗣源杀死,还是死于李嗣源这样的阴险背叛。 再怎么说,李克用也是晋王,是他们的义父,父子人伦,李嗣源怎么下得了手。 这年头,当吕布的可没好下场。 李存礼知道岐王没必要骗他,现在他们都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没必要用这样的伎俩,而且看天子的表情,显然对此事也知情。 女帝见到李存礼失态的神色,方知自己失言,她没想到苏铭居然没把这件事告诉李存礼。 苏铭没有在意,而是举起茶杯,沉声道,“薛王,节哀。” 李存礼叹了一口气,饮了一口茶,刚刚喝起来回甘的茶水此时在口中竟是如此苦涩,难以入喉,“陛下,对于义父之死,我并不意外。” “当初。义父决定去见袁天罡的时候就事先准备好了后事,可我没想到杀他的不是袁天罡,居然是李嗣源。”即便知道那时候李嗣源背后站着袁天罡,但李存礼心中依旧觉得有一股气堵着。 如果说李克用死在袁天罡手上,那他也不说什么,毕竟这世上论武功,没有人能杀得了袁天罡。 这种情绪,就像是两军堂堂正正对垒,双方势力悬殊,一方抱着必死的决心应战,却在临战之时遭到身边之人背叛,无法死得其所。 他相信义父一定是死不瞑目,很不甘心吧。 堂堂晋王,南征北战,戎马一生,没死在袁天罡这样的人手上,居然死在了小人之手,这是何等的憋屈。 这时候,女帝问道,“薛王,李嗣源隐忍图谋数年,早有反骨,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你之前是他的心腹,难道不知道这件事?” 李存礼摇摇头,道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密辛,“很早之前,李嗣源就是通文馆圣主,掌握了通文馆所有的探子,表面上是义父手下最忠心之人,但其实我们兄弟几个一直都知道他早有图谋。” “李存勖之所以敢称帝,除了镜心魔在诱导之外,还有李嗣源在背后推波助澜,灭梁之战,李嗣源更是在其中出力甚多,截取了最丰美的果实,手下掌握的兵马扩张迅速。” “通文馆内部其实一直分为两派,一派是李存勖,一派是李嗣源,后来为了龙泉宝藏,我和其他几位门主出去寻找,逃过一劫,没有卷入陛下下山之后的纷争。” “李存勖那一派在玄冥教和幻音坊的绞杀中损失惨重,失去了对通文馆的影响力,后来李存勖组建戏伶楼,除了要对付不良人之外。” “更是因为他手上无人可用,不得不重用戏子。” 寥寥几语,令在场两人惊讶莫名,谁能想到,李嗣源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一直以来,女帝的目光都放在朱温,李克用身上,当初她掌权的时候,李嗣源还不是通文馆的圣主,仅仅是一方将领,手下兵马不到数千,根本不被女帝放在眼里。 即便是后来李嗣源当上了通文馆的圣主,也未被她放在心上。 换句话说,如果当时的女帝稍微关照一下李嗣源,说不定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从一个小小的将领成为如今权倾朝野的一介王侯,只用了十几年时间,这中间经历的风波不足为外人道也,三人细细回想,只觉触目惊心。 苏铭心中也是惊叹不已,别以为李嗣源只会背刺,当老六,实际上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勉强算是个缩水版的司马懿。 司马懿熬走了曹家三代,李嗣源送走了李克用父子,而且后面他还称帝了,虽然刚登基就被李星云和张子凡噶了,但那算得上是不错了,因为他的对手不仅仅是不良人,还有死去的袁天罡。 若非如此,说不定他真的能一统天下,再造大唐。 …… 三天假期一晃而过,又到了开工上朝的日子。 宫中的积雪很早就被禁军清理的干干净净,文武大臣乘着轿子在皇城门前停下,与同僚一起踏入皇城,穿过几道城门,抵达了太极殿。 春节过后,百官也是焕然一新,因为朝廷在过节之前派人送上了新的官袍,以示新朝新气象。 “咚!” 钟磬音响起,百官进入太极殿,自觉地分成文武两列站好,三声钟响过后,苏铭从后殿走出,坐上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行礼之后,礼部尚书颜素臣第一个上奏,“启禀陛下,新年气象,辞旧迎新,微臣恳请陛下使用新的年号,洪武,以示新朝气象。” 这是应有之意,苏铭自是不会反对,“准。” 接着,颜素臣又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自汉武帝使用年号开始,历朝历代的年号多有更改,对于朝廷公文撰写以及记事纪年多有不便。” “有时朝廷更改了年号,而地方州县尚不自知,依旧使用新年号,此事无疑有损朝廷之颜面,还请陛下三思。” 颜素臣一开口便是大炸弹,不更改年号对于朝臣们自然是好事,但更改礼法制度,这是否合时宜还有待考量。群臣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李嗣源站在原地,老神在在,不用猜他就知道,这不是颜素臣的意思,而是天子的意思。 像他那样的老顽固,怎么可能会提出如此荒诞而又违背礼仪制度的事情。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天子,在试探什么?他要干什么? 其他衙门的官员还未出声,礼部倒开始闹内讧了。 杜子明手持笏板,一脸气愤的说道,“颜大人,你究竟是何居心!更改年号,乃遵循天意与圣意,上承天道,下顺民心,岂能因为这区区不便之事而废除。” “从汉朝到现在也有上千年,怎么不见之前的朝代因为此事更改制度,随意更变先贤所定的礼法,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杜子明不愧是校书郎出身,一上来就扣了个大帽子。 他一发声,刚刚还议论纷纷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他,眼里写满了同情,宛如关爱智障一般。 真是个傻孩子! 第102章 来人,叉出去 岐王入朝之时,杜子明就因为没有看清形势,贸然上奏,引起了晋王的反感,但他之前已经把天子得罪死了,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跟着晋王混。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上奏之人是礼部尚书颜素臣,他敢如此上奏,必然是得了授意,这朝堂上下,敢如此做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坐在龙椅上的天子。 颜素臣背后站着天子,岐王与他又是站在同一阵线,等于他背后站着两尊大佬。 朝中大臣但凡有点眼力,都看得出来,只有杜子明这个愣头青为了傻乎乎的邀功,上去当炮灰。 就连李嗣源也被这家伙的举动震惊到了,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在朝堂上看到这样的愣头青,他不禁庆幸自己当初提早把这个人踢出了圈子,没有让他参与其他事。 杜子明立在朝臣中央,望着发须皆白的颜素臣,一脸自信,现在自己站在礼法教条的一方,谁能赢他? 周围朝臣投来的奇异目光他并未多注意,以为是他们被自己抢了先所以才愤愤不平。 今日,他必将洗刷以前的耻辱,成为朝堂上最靓的那个崽。 一时间,整座大殿鸦雀无声。 颜素臣半晌无言,他以为自己要面对的是李嗣源手下的牛鬼蛇神,没想到半路闯出这么个愣头青,“杜子明,你先退下吧,此事朝廷自有定夺,轮不到你置喙。” 当着百官的面被自己的手下唱反调,还是让他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当即训斥杜子明,希望他知难而退,不要再这件事上纠缠。 官场之上自有规则,杜子明已经是犯了下克上的大忌,有意见可以私下说,但堂而皇之的在朝堂上反对自己的上官,不仅让上司失了颜面,更会成为同僚的笑柄,让礼部蒙羞。 然而,杜子明非但不后退,反而大放厥词,“颜大人,下官敬您年老,官职比在下高,在下不与你计较,但这是在朝堂上议论政事,你端着架子,倚老卖老,实在令下官不齿。” 龙椅上,苏铭看到这一幕,也是无语了,议论政事就议论政事,怎么还人身攻击起来? 朝堂其他官员更是瞠目结舌,这家伙是怎么混到朝堂上的? 杜子明周围的同僚更是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生怕与他挨得近了,等会儿被牵连。 听到这话,颜素臣鼻子都气歪了,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他不由得看了李嗣源一眼,仿佛在说,你从哪找到这样极品的愣头青,连官场规则都不懂。 李嗣源此时也兴致全无,暗道晦气,颜素臣是什么人,在朝堂当了几十年的官,历经三朝,在礼部威望极高,就算是他要动颜素臣,也要费一些手段。 察觉颜素臣的目光,饶是李嗣源脸皮很厚也感觉有些挂不住,毕竟当初 这家伙是他给提到这位置上,要不是自己他压根没资格出现在朝堂,闹出如此啼笑皆非之事。 龙椅上,苏铭看到李嗣源阴晴不定的神色,无声的笑笑,挥了挥手,“杜子明,朕也懒得跟你废话了,来人,脱了他的官袍,把他拉出去。” 大殿中的侍卫迅速跑过来,将杜子明身上的青色官袍扒掉,拖走了。 满朝大臣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求情,像这样破坏规则,犯忌讳的愣头青,多留在这里一刻,就是对满朝文官情商和智慧的极大讽刺。 没看见晋王都不说话了,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经过这个小插曲,朝堂上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 过了一会儿,苏铭沉声道,“爱卿们都议一下,颜老大人的提议如何?” 礼部的侍郎官员率先表达了支持,“陛下,微臣以为,颜大人的提议很适合朝廷现在的情况,不论前朝,就单单论本朝,高宗皇帝在朝之时可是一连换了十几个年号,每当有风吹草动,天灾人祸,朝廷就要更改年号,太过频繁。” “用一个年号,既方便朝廷政务通达,又能让天下万民敬仰一心,便于铭记。” “臣附议。” “臣附议。” 自己老大的主张都不支持,还唱反调,像杜子明这样奇葩毕竟是少数,礼部在朝的官员都表达了支持,还将此事安上了礼法依据,使之更加顺理成章。 而反观晋王那边则是偃旗息鼓,没有发表反对的意见。 随后,此事便一锤定音。 苏铭扫视群臣,沉声道,“既然无人反对,此事就这么定了,今年是洪武元年,朕在位之时不会更易年号,待朕百年以后,后继之君依循旧例,不可轻易更改年号。” “微臣遵命!”殿下,朝臣纷纷拜倒。 这是苏铭第一次立规矩,小小的试探一下,倒是没有出什么意外。 “陛下,微臣以为可以令各衙门官员准备选秀事宜,此事年前已经定下了章程。” 龙椅上苏铭神色如常,沉声道,“此事户部与礼部可以开始筹办,但切记不可惊扰百姓,造成不法之事。” 李嗣源心里一惊,诧异的看向龙椅上的天子,这么轻易就答应,不像是他的作风。 果不其然,下一刻,岐王上奏,“陛下,选秀之事是为了迎娶皇后,充实后宫,为李唐血脉开枝散叶,微臣以为,选秀一事应当慎重,应当制定一套严格制度实行,免得下面的官员不明上意,胡乱施为,惊扰百姓,甚至酿成惨剧。” 李嗣源早就料想到选秀之事不会这么简单就糊弄过去,果不其然,岐王直接站台。 如此,自己也不能让其得偿所愿,当即,李嗣源也跟着上奏,“陛下,选秀之事,我朝已有旧例,何必大动干戈,耗费时间制定制度,为大唐延续血脉才是头等大事,其余不过细枝末节。” “微臣以为此事应当大肆操办,以彰显新朝之气象。” 不愧是李嗣源啊,这番说辞严丝合缝,直接堵死了苏铭想要将选秀范围缩小的想法。 他甚至可以想象,朝廷诏令一出,地方上是何等的怨声载道,他积累的名声要毁于一旦了,哪有皇帝登基第一年就大肆选秀,充实后宫? 这不是妥妥的好色昏君? 第103章 送上门的胜利 选秀不是简单的挑选美女充实后宫,首先,评估各方世家,衡量他们的背景实力以及底蕴,李嗣源最主要是想在这方面做文章。 尽量让苏铭联姻的对象下降品级,阻止他与有实力有影响力的势力联姻,削弱他的势力,这个年代,一个上好的联姻对象,不亚于打赢一场战争。 远的汉武帝不说,就说近的,南北朝时期,高欢为毛能崛起,还不是因为他娶了娄昭君,直接吃上了软饭,借助娄昭君的影响力打开了门路,随即扩大势力,直接起飞。 现在苏铭这个天子虽然势力有些弱,手上没有兵马,但他背后“站着”袁天罡和整个不良人组织,手下又有岐王投靠,比傀儡总是强多了吧,而且他手上握着龙泉宝盒和龙泉剑,龙泉宝藏也可以说是在他手上。 有这样的势力,他绝非是傀儡天子,联姻的价值可不低。 虽然他知道袁天罡和不良人以后非但不会是他的助力,甚至还会成为阻力,但别人不知道啊,有袁天罡背书,他这个天子可就货真价实了,除非现在就把真李星云给放出来,否则他就是真正的大唐嫡脉。 如果苏铭与地方有实力的世家联姻,那届时,这方世家就可以成为他的助力,虽然世家不会全力助他,但他要的不是世家的钱粮,而是世家的人才。 这个时代,空有钱粮,没有人去用也是空谈,总不能指望他这个天子事事躬亲,科举考试也只能遴选出一部分官员,需要很长时间积累,短时间内并不能成为助力。 这又不是游戏里的招募,直接给你爆人才谋士。 与一个世家搭上关系,就相当于与一群世家搭上关系,这些世家之间盘根错杂,互相联姻,彼此之间以利益互相维持。 这些世家在这连绵百年的战争中损失惨重,尤其是在黄巢之乱中死伤无数,不复盛况,但却依旧是天下间举足轻重的一股势力。 当然,苏铭只是用世家的人,却不意味着他要依靠,甚至相信世家之人,这些人可用而不可信,不能成为他真正的依仗。 不过,既然李嗣源坚持要大肆操办,苏铭也不好拒绝,一味地在朝堂扯皮没有意义。 李嗣源就算是想扯皮,苏铭也懒得跟他纠缠,选秀弄完,他要开科举,收揽天下士子之心,没工夫在朝廷内耗。 而且,苏铭也早就料想到他会这样说,“迎娶后妃是朝廷开年以来的第一宗大事,晋王言之有理,确实要大肆操办。” 听到苏铭这句话,李嗣源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子,居然同意他的话,这又是何意? 顿时,他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警惕,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苏铭看了李嗣源一眼,沉声道,“既然这样,选秀就不要局限于中原,而是向天下召开,大肆操办,以示新朝气象,各地的世家大族以及诸侯藩镇都可以参与,有这些人参与,选秀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至于普通的平民百姓,就不必打扰他们,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糟了,中计了! 直到现在,李嗣源才明白,之前要制定选秀制度是假,诱他上钩才是真。 故意让岐王抛出这个提议,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以为天子要通过制定选秀规则,缩小选秀的范围,将目标放在那些人身上。 但实际上,他并非想缩小选秀的范围,而是要扩大选秀的范围,他不仅看上了中原的世家,还看上了南方的诸侯藩镇。 此举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引狼入室,玩火自焚,但无论是与世家联姻,还是与诸侯联姻,都能得到一方强大的助力,联手对付自己这个权臣。 这下子,李嗣源心中无比懊恼,刚刚自己冲动了,不该顺着岐王的话去反驳,不然现在怎会这样被动。 大肆操办选秀的要求是他提的,天子不仅同意,反而照着他的话大肆操办,将规格提升更高。 他能说不嘛?能吗? 不能,这是在朝堂上,在百官众目睽睽之下,他李嗣源不可能出尔反尔,将自己说出的话收回去,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介王侯,说话虽然不是一言九鼎,但至少要算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不可能反悔。 这时候,三司使任圜出面解围,“启禀陛下,依照三司的预算,朝廷若是在中原选秀,国库尚可支撑,但如果将选秀扩大到南北两地,这其中耗费的银钱将远远超过估算,还望陛下三思。” 枢密使安重诲也及时上奏,“启禀陛下,现在朝廷和 南方的诸侯尚处于敌对关系,若是在这个时候让南方献上女子选秀,很有可能激怒诸侯,引发战乱,还望陛下慎重考虑。” 三思?慎重考虑? 苏铭面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盯着李嗣源,这两个人倒是机敏,在这时候插了一脚,给了两个蹩脚的理由,让李嗣源有台阶下。 但他们的想法注定要落空。 “哼!” 一声冷哼传来,只见岐王冷眉怒视两人,“安大人,任大人,选秀不仅仅是为了挑选女子充实后宫,更是为陛下择取贤淑女子,迎娶为皇后,贵妃。” “天子大婚,这是何等庄严之事,若不大肆操办,令天下人见识我大唐之声威,何以服众。只有挑选足够优良的女子才能完美的传承李唐血脉,稳固江山社稷。” “此等大事,连天子与晋王都亲口应允,你们却顾左右而言他,提出一些不合事宜的问题阻扰选秀,究竟是何居心!” 寥寥几语,振聋发聩,掷地有声! 苏铭心中暗暗点头,女帝真是给力,站在大义上,以自己和李嗣源的名义指责两人,谁都挑不出毛病。 大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李嗣源绝望的闭上双眼,不想再看,这一次,他又输了! 如果是输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恨的是,这次是他自己送上去给机会,让岐王抓住了痛脚,才输掉了这次争论。 这下,就算是任圜与安重诲有再多理由,面对这样的问罪,他们如何担当得起。 天子,晋王,岐王,都同意此事,你敢不同意! 第104章 选秀的界限 即便是李嗣源手下的官员想再辩解,也无济于事,天子这一手以退为进,顺水推舟,令李嗣源无可奈何,除非他舍弃自己的政治信誉,当朝唾面自干,不承认自己说的话。 但仅仅为了这件小事就付出自己的政治信誉,那耗费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根本不值得。 罢了! 很快,李嗣源内心便镇定下来,“既然陛下愿大肆操办,彰显我大唐国威,微臣自然是大力支持,但三司使与枢密使所言的问题却并非虚言,还请陛下慎重考虑。” 既然不能反对,那便只能接受,将问题抛给天子,让天子自己解决。 选秀扩大,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便是苏铭能与更多势力联姻,壮大己身,坏事便是让这场联姻多了许多变数,很有可能横生波澜,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不好,联姻不成,甚至还有可能得罪那些势力。 这其中的分量,尚需细细斟酌。 苏铭看了李嗣源一眼,淡淡一笑,“这些事就有劳诸位爱卿分心了,选秀是新朝改元之后第一件大事,事关江山社稷,诸位爱卿可要尽心尽力,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岐王捧着笏板,再度上奏,“陛下,若选秀大大超出预算,朝廷国库银钱不够,岐国可以分担些许。” 三司使任圜心中一惊,刚刚自己只是仓促间寻找理由,没想到居然被岐王抓住痛脚,他这是要插手三司的财政? 预算多少?该花多少?花了多少?一直都是三司说了算,若岐王分担选秀的银钱,最后肯定要查账,万一被查出个什么…… 短短一瞬,任圜便想了许多,连忙出列,“陛下,选秀之事关系重大,乃是朝廷头一等大事,即便是超出预算,国库也尚能支撑,岐王的好意,微臣心领了。” 岐王眼里闪过一丝可惜,若是任圜敢答应,她就能有机会一窥三司的财政运转,见缝插针。 做财务的?有几个没有猫腻? 只要想查,肯定能查出来,只是三司的权力太大,即便是苏铭与岐王联手,也暂时无法插手,在没有好的借口之前,根本不能动三司。 正所谓师出有名,便是这个道理。 龙椅上,苏铭发出爽朗的笑声,“岐王忠君爱国之心,朕心甚慰,依朕看,任爱卿就不必推辞了,让岐国分担些许用度,缓解国库压力也未尝不可。”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后,李嗣源连忙阻止,“陛下,选秀是朝廷大事,怎能让地方节度使出资,分担用度?一旦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大唐贫乏穷困?” “此等事,还望陛下三思。” 要是岐王出钱,他这个晋王肯定也要跟着出钱,不然岂不是让人看扁了? 有些事不得不为,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即便这些事损己利人,也不得不做,晋王是一个旗帜,这面旗帜必须要足够光鲜亮丽且强大才能聚集众人为他所用。 因此,在朝堂之上,他不可能让岐王的声势超过自己,更不可能在大义之上输给他,至少在表面上,他李嗣源要当“忠臣良将”。 “既然晋王觉得不妥,此事就暂且搁置,选秀之事,你们礼部和户部有什么想法?可畅所欲言。”苏铭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转身问起了其他人。 “启禀陛下,您刚刚说选秀之事扩大范围,不必涉及普通的平民百姓,不知这个界限,户部该如何评判?” 询问之人是户部侍郎王灿,为人精明能干,算是有能之臣。 此时,礼部尚书颜素臣一锤定音,“寒门贱姓,穷苗苦根,没有资格孕育李唐血脉,王大人,在下以为,这次联姻,最低的标准是各地的世家士族,往上数三代,至少从有过四品以上的大员才有资格参与评定。” “只有足够优秀的女子,才能将天子血脉更好的传承下去,普通的小门小户很难培养得出知书达理,贤淑聪慧的女子。” “大唐历代先帝皇后之人选,皆是出自高门大户,世家贵族,户部要仔细斟酌筛选,切勿因此乱了我大唐血脉。” “不错,颜大人所言极是,微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同意颜大人的想法!” …… 很快,朝堂上岐王一派的人纷纷附和,那些中立的臣子也随之声援,占据了朝堂大多数,颜素臣虽然说的有些直白,但确实是唐朝选帝后的潜规则。 门当户对,是华夏上千年以来的传统规则,即便有时候出现例外,但也不多,苏铭身为天子,当然要能有足够与他身份相匹定的皇后妃子。 如果他真的娶了一个寒门小姓为皇后,那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看扁,更要被那些世家大族暗中鄙视,在这个年代,血统还有一定的优势,等到后面的宋朝,血统优势便荡然无存,诗书传家才是硬道理,当然,这也催生了另一股势力,学阀学派。 这一步,是李嗣源最想达成的目的,一方面阻止苏铭获得更多的政治盟友,增强势力。另一方面用联姻打击天子的声望,将民间闹得怨声载道,乌烟瘴气。 当初朝廷向下征兵,都能酿成惨剧,更别说在各地遴选秀女,充实后宫,苏铭完全可以猜到,一旦把秀女范围扩大到底层,肯定会闹出乱子。 下面的官员为了完成名额,什么手段都干得出来,有朝廷的名义在,他们定是无所不用其极,不知多少家庭要遭到毒手。 最坏的是,那些最漂亮的女人根本轮不到他这个天子享受,最极品的女人都被下面的官员私藏享受,呈上来全是些歪瓜裂枣,最终层层筛选,剩下的秀女颜值能有中上就不错了。 黑锅他这个天子来背,艳福却是那些贪官污吏享受,还有没有道理了! 虽然高门大户出美女的概率比较大,但架不住民间基数大,最漂亮的女人,往往都在民间,只是,土生土长的美女,漂亮是漂亮,但气质谈吐肯定比不上世家女子,最多当个花瓶养眼,再无其他价值。 第105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了杜绝这样的情况,苏铭直接从源头上掐断了这种可能。 想败坏我的名声,想让我背黑锅,不存在的。 虽然败坏的是李星云的名声,但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是苏铭。 大殿中,李嗣源面上失望之色一闪而逝,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了!要是天子不做限制,他有一百种手段给天子泼脏水,败坏他的名声。 只可惜,这家伙早有防备! 李嗣源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铭,微微摇头,这小子完全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年轻人,更像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政客,手段老辣,却又滴水不漏,让他找不到破绽。 既然朝臣同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苏铭便直接下令,“好,既然诸位爱卿都觉得此事可行,那便定下章程,向各级道州郡县明发公文,严令官员借着选秀的名义滋扰百姓,违者严惩不贷。” 不好意思,光是定下规则还不够,还要打预防针。 底层官员他们打着天子的名义浑水摸鱼的胆子不仅有,而且很大,哪个朝代都有这样的官员,根本无法杜绝,所以,苏铭只能将此事明发公文,昭告天下,杜绝大部分可能。 此话一出,岐王立即躬身行礼,“陛下圣明!”作为岐国的君主,幻音坊的女帝,她又如何不知道苏铭下达这道命令的用意。 幻音坊之中便有许多贫苦的女子,她身边的九天圣姬便是因此而来,要是地方官员打着天子的名义胡作非为,到时候定然会发生许多惨剧。 因此,岐王才拜服行礼。 其他官员见状也跟着行礼,“陛下圣明!” 看到这一幕,李嗣源眼里阴郁之色更深,有种想骂娘的冲动,今天这朝上的太憋屈了,早知道如此,他还不如告假不来了。 从天子登基到现在,自己愣是没能在他手上占到一点便宜,每次朝堂争锋,他总是吃亏,虽然这半年来,他手上的势力扩张不少。 李嗣源总是觉得不爽,明明他才是占优势的一方,为什么总是他输。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重视天子,但没想到他在权谋之道上居然如此老辣,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能达到的地步。 忽然,李嗣源心头一滞,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会是袁天罡在背后给他参谋吧? 随即,他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诞,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要真是袁天罡在背后出谋划策,自己现在还能站在这儿? 李嗣源不仅忌惮袁天罡的武力,更忌惮他手下的不良人,一个传承了三百多年的组织,谁也不知道这个组织有多少人,有多少底牌和探子。 当初汴梁一战,玄冥教直接成了不良人分舵,除了冥帝,汴梁的玄冥教教众全成了不良人,当那个消息传到他耳中之时,李嗣源可记得自己是何等的惊讶,恐惧。 因为他不知道通文馆里面有多少人是不良人的卧底,十三个门主有几人投靠了不良人,这件事之后,普天之下的诸侯藩镇都被这股力量震撼到了。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手下全是不良人,在那之后,各地势力纷纷自查,想要暗中查出不良人的探子,但李嗣源相信,就算是查出来了,也没人敢动手。 不良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谁知道有多少人,杀了一个,万一捅了马蜂窝怎么办? 更何况不良人背后还站着袁天罡,要是引起他的注意,那岂不是更惨。 所以,之后在袁天罡死后,不良人立刻就遭到了围剿追杀,全面崩盘,这样庞大的一股势力,谁也不愿意见到它的存在。 没有袁天罡镇压,天下顿时大乱,不良人也没了生存的空间。 一想到袁天罡,李嗣源就觉得头皮发麻,将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抹去,不再多想,现在最重要的是破坏天子与各大势力的联姻,其他的事暂且都要放下。 若让天子得了外援,届时他岂不是更加难受。 而在群臣之中,穿着绯色官袍的中书侍郎李存礼全程目睹了这场朝会,不禁叹服,也就只有天子,才能让李嗣源一次次吃瘪。 这让他想到了之前李嗣源在李存勖死后入主洛阳时的场景,那时候他成为晋王,何等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现在占据这么大优势,却对天子无可奈何,束手无策,甚至还吃了亏。 自己的选择,果真没错。 之所以李存礼下定决心投靠苏铭,除了李嗣源对手下刻薄寡恩,冷血无情令他感到心寒之外,更因为他看到李嗣源在他手上吃亏了。 要是天子一心当缩头乌龟,韬光养晦,李存礼说不定会按兵不动,一直观望。 但苏铭不仅搞事了,而且还成功了,这才让他看到了希望,不仅李存礼如此,其他官员亦如此。 韬光养晦,暂避锋芒不能说是错误的决策,但也不能说是对的,因为随着时间推移,朝臣的热血会逐渐消散,信心会一点点消弭。 苏铭又不是一个年纪幼小的孩子,不能参与政事,他是天子,在朝堂上占据大义名分,能动用一些权利,若是不动,岂不是向天下人表示他怕了李嗣源? 而正是苏铭这样的举动,所以才一步步换来了现在的局面,优势需要一点点积累,胜利则来之不易。 若是苏铭在朝堂上韬光养晦,什么都不干,他敢打包票,不出三年,满朝上下都将变成李嗣源的人,到那时,如果不良人不参与,便是真正的无力回天,无可挽回。 …… 千秋殿。 女帝坐在软榻上,笑得花枝乱颤,“真有你的,今天李嗣源的脸色可是很难看,跟他交手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幅模样。” 苏铭坐在旁边,脸上也露出愉悦的神情,“李嗣源那老小子,除了隐忍当缩头乌龟之外就知道抽冷子下黑手,朝堂斗争,他的水平是真不行。”言语之中,蕴含着强烈的自信。 说到这,女帝愣住了,惊异的问道,“我记得你之前可是相当的天真,让人不敢直视,怎么现在一下子开窍,变得这么聪明了?” 第106章 天不生吾,大唐万古如长夜 苏铭愕然,她怎么突然这么问? 随即,他便反应过来,自己在朝堂上使用的权谋手段太老辣,简直不像是青年能有的水平,李嗣源这样的老硬币都在他手上吃了亏,所以她才疑惑。 当然也仅仅只是疑惑,并非怀疑,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谁会怀疑他是假李星云? 恐怕当初就连袁天罡都没想到苏铭在瞒过李星云的同伴之后,竟然直接干脆利落的跑到洛阳,对所谓的龙泉宝藏是一点都不关心。 直接摆明了意愿,要么帮他称帝,要么他就在洛阳摆烂,让李嗣源把他这李唐后裔的价值消耗的干干净净。 这世上,哪个诸侯不想携“星云”以令诸侯,占据大义。 果不其然,他在洛阳躺了半个月,袁天罡就忍不住了,直接上门找上了李嗣源,让他帮自己称帝。 面对这个问题,苏铭洒然一笑,“登基之后,我又不能处理朝政,索性就一直待在集贤殿看书,以前在剑庐的时候读的都是些医术传记,现在看那些史书还蛮有意思。” 女帝的卡姿兰大眼睛瞪的圆溜溜的,一脸的难以置信,“所以,你那些权谋手段都是从书上学来的?” 苏铭伸手一摊,脸上露出无辜的神色,“不然呢?除了看书,我好像什么也干不了啊。” 一听这话,女帝人都麻了,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异禀? 她没想到有人看书就能直接开窍了,把权谋手段用的炉火纯青,连李嗣源这样的老硬币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简直太可怕了。 她不断打量着苏铭,仿佛在看怪物一样,“我现在突然明白,为什么袁天罡会选你了。” 苏铭端起桌上的茶杯,轻饮一口,温润醇香的茶水在口中化开,神色淡然,无悲无喜,“天不生吾,大唐万古如长夜,不是袁天罡选了我,而是我选了袁天罡。” 女帝噗嗤一笑,眉眼弯弯,清丽的眸子含嗔带笑,姿态怡人,没好气说道,“瞧把你能的,还吹起来了,有本事你在袁天罡面前说啊,什么时候你能把李嗣源收拾了,一统天下再说这话吧。” 美人在侧,如诗如画,苏铭的心不争气的跳得更快,他面色不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今天只是一个开端,虽然上次李嗣源的计划提前被泄露,但他筹谋这么久,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对付我的机会,绝不会轻易放弃。” “选秀的规模扩大,意味着麻烦越多,漏洞越大,一旦处理不好,被李嗣源找到可乘之机,那就麻烦了。” 女帝的神色也变得端庄凝重,点点头说道,“是啊,将联姻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天下, 北地中原的世家,南方的诸侯节度使,他们都是可以拉拢合作之人。” “如果能与他们联姻,加深联系自然是好事,可如果朝廷不能一碗水端平,一视同仁,肯定会让他们心生怨怼。”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政治老手,指望他们不被私人感情左右,不顾全局利益,就连李嗣源有时候都一样,女帝身为女子,身居高位,内心情感细腻,所以对这些很敏感。 在某种意义上,不患寡而患不均才是常态,不可能娶了这个诸侯的女儿,不娶那个诸侯的女儿,不能搞特殊对待。 要么不要,要么全都要。 苏铭皱着眉头,突然想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不算是提前筛选,你不送女儿入宫,是不是看不起我老李?是不是想找打? 以后平了你,先给你定罪,再砍你全家,连一个女儿都舍不得,后宫没人给你求情,活该被砍。 换一角度看,又是不一样了,果然,万事都分两面,如果那些诸侯拒绝联姻,就代表他们被李嗣源拉拢,或者对苏铭这个天子有敌意。 即便是墙头草,也不会这样直白,即便是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总能认义女,方法有很多,苏铭要的是一个态度,而那些诸侯也需要朝廷的态度,双方是相互的。 就跟男女朋友谈恋爱一样,双方互相筛选,外貌,财富,性格,至于人品好坏,则不在考量范围之内。 “那就只能拜托你多看着礼部和户部遴选的名单,尽量不要疏漏,我也会让我手下的人配合你调查,免得发生意外。”沉思片刻,苏铭郑重的嘱托。 现在在朝堂上,他能信的也只有女帝了。 女帝眸光闪烁,问道,“你说的人是指玄冥教?” 苏铭点头,“嗯,现在玄冥教的探子分散到天下各地,我会让孟婆跟你联系,有什么事,你直接问她,防止被李嗣源的人暗中做手脚。” 她面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打趣道,“听说孟婆是不良人,你就这么放心她?继续让她掌控玄冥教?” 苏铭笑了笑,一脸坦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点道理我还明白,孟婆是不良人不假,但并不妨碍我用她,就算她一面忠于我,一面向袁天罡汇报情报,我一样会用她。” “一个大天位级别的高手不可多得,不良人又是精于此道,论起情报搜寻,渗透卧底,这天下有哪个组织比得上不良人?” 听到这番话,女帝默然点头,这才是为人主者该有的风格,忠也好,奸也罢,用人不拘一格,不论人品,唯才是举,唯忠可用才是真正的用人之道。 忠心更在才能之前,再有才能,如果在手下当二五仔,便不再有利用价值,必然是除之而后快,不然留着过年? 项羽就是没明白这点,所以身边的人死的死,跑的跑,落得乌江自刎。 女帝当即答应下来,随后疑惑地问道,“好,这件事我会替你盯着。不过,你是不是又想做其他的事?” 苏铭没有否认,干脆的承认了,“果然瞒不过你啊。” “选秀这件事就算是我亲自盯着,也无济于事,毕竟我是天子,哪能亲自下场,最多在最后名额汇总的时候把把关。” “选秀要经历数月,这么长时间,我可不愿意继续泡在集贤殿看书。” 第107章 考验皇帝 女帝从软榻上站起来,舒展着纤细的腰肢,将头上的官帽取下,如瀑青丝倾泻而下,美艳绝伦,“所以,你接下来打算准备科举?” 嘶! 你拿这个来考验皇帝?哪个皇帝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苏铭眼皮一跳,看了两眼便迅速挪开目光,神色没有丝毫波动,“科举之事,年前就能定好了章程,我会在朝堂上亲手推动此事,预先定下日期,再昭告天下。” “新朝开元,是为招贤,也是为了笼络人心,我们手下的人太少,根本不够用,只有掌控了朝堂的权力才能整军备战,厉兵秣马。” 想要一统天下,没有一支属于朝廷的兵马不可能做到,在这个时代,唯有军队才是硬道理,其他的节度使藩镇不会乖乖把自己的兵权奉上,所以他必须趁早谋划。 趁着天下战事消弭,朝廷尚有余威的情况下做更多的准备。 一旦各地的节度使混战,朝廷这面大旗就不管用了,藩镇割据混战,都是利益之争,不会因为朝廷使者出面调停就停止战争,因为朝廷有的仅仅只是大义,而无威慑力。 藩镇们都是骄兵悍将,畏威而不畏得,只有朝廷的实力强大,说出去的话才会管用,才有分量,现在的朝廷是靠着正统的大旗和李嗣源的兵马再支撑。 如果李嗣源抽身而退,回到太原当他的节度使,朝廷就只剩下一块招牌,甚至威信还不如以前被覆灭的朝廷。 女帝伸手撩了撩耳边垂落的发丝,柔声道,“我会在朝堂上全力支持你,只是我们对吏部的影响力有限,想做成这件事,恐怕很难。” 苏铭叹了口气道,“再难也要做,即便是强行推动此事,我也一定要做,时间拖得越长越容易生出变数。” 实际上,是因为苏铭猜测袁天罡留给他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李星云是真正的大唐嫡脉,他能给自己机会,为何不能再给李星云一个机会?就算是逼,他也会逼李星云走上与自己相同的道路。 他必须早做准备,做好掀棋盘的准备,大不了让这大唐朝廷为自己陪葬,废掉李星云正统的身份,毁掉这个身份的名声,让李星云这个名字被世人唾弃,遗臭万年。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走这一步。 虽不知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女帝也唯有支持他,自己已经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了他身上,现在只能走下去,不让自己后悔。 “嗯,我会帮你。” 苏铭看了女帝半晌,无声的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 中书省。 李存礼坐在案前处理公文,忽然门外有人走进来,将公文递到桌上,“李大人,这份公文,麻烦您批一下,这是晋王亲自交代在下要办的。” 李存礼没有理他,而是等到手里的公文处理完,才不慌不忙的抬起头,“你是何人?不知道中书省的规矩吗?” 眼前之人面色铁青,瞪着李存礼,“李大人,这是晋王交办的事,别忘了,你当初可是在晋王手下办事,怎么到了中书省,就不念旧情了?” 李存礼冷冷一笑, 拿起桌上的公文,看都没看一眼就甩到他脸上,“拿晋王来压我,你有资格吗?有本事让晋王亲自来,不然这份公文,我绝不会批。” “啪!” 轻飘飘的公文在李存礼手上灌注了巧劲,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印。 “敢不把晋王放在眼里,李存礼,你有胆!”他捡起地上的公文,撂下一句狠话便灰溜溜离开了。 在场的其他官员看到这一幕,神色变得复杂,互相对视一眼,他这是与晋王撕破脸了? 李存礼之前是李嗣源的人,所以在中书省一直都被隐隐排斥,今天整这么一出,倒是让其他人感到意外,在朝中,恐怕没人敢这么不给李嗣源面子。 即便是天子,岐王与李嗣源不对付,表面上也保持着一团和气,这样被打脸,恐怕还是头一个。 这件事在朝廷衙门迅速扩散,很快就传到了李嗣源耳中。 晋王府,御花园。 李嗣源坐在凉亭水榭之中,正站在栏杆边观赏水里的锦鲤,锦鲤身上鳞片十分美丽,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光泽,美不胜收。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嗣源将手里的鱼饵洒下,刚刚还在舒展身姿的锦鲤顿时冲到水面,大口大口抢夺着鱼食,与周围普通的鱼群并无两样。 看着正在贪婪抢夺鱼食的锦鲤,李嗣源眼里闪过一丝冷笑,天子,这份大礼你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不错,这场戏是李嗣源自导自演,故意演给苏铭看的。 李存礼卧底之事进展缓慢,得不到苏铭的信任,虽然贵为中书省二把手,但在中书省接触不到朝廷最核心的公文,被岐王手下的人排挤。 为了尽快让李存礼为天子所用,他不得不亲自上场,演起了双簧,让朝臣们以为他和李存礼撕破脸,再无情分。 有这样一份“投名状”,天子就算是防范他,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不信任。 他将手中的鱼食尽数丢入水中,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处。 李存礼,你可千万不要让为兄失望啊。 …… 千秋殿。 苏铭得知中书省发生的事,面上顿时浮现出奇怪的神色,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李嗣源这招,摆明是做给他看的,但问题是,李存礼早就投靠于他,这苦肉计早在一开始就没用,现在是李存礼在李嗣源那卧底,而这家伙还傻乎乎的演戏。 真是难为李存礼了,想必他演戏演得很辛苦吧。 想到这,苏铭内心很是愉悦,将李嗣源当成猴耍,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既然,这场戏你想演,那我就陪你演下去! 翌日,李存礼升任中书省左侍郎,为朝廷正三品大员,算是步入了朝廷最核心的圈子。在唐朝,以左为尊,中书省置左右侍郎,虽然品级同样,但在中书省吗,左侍郎的话语权仅次于中书令。 第108章 先斩老东家 在升任中书省左侍郎之后,李存礼在中书省中权利更大,岐王一系的官员不再排斥他,使得他在中书省里更加如鱼得水,办事效率更高。 同时,在朝堂上,李存礼已经在明面上和李嗣源撕破了脸皮,即便是岐王在明面上也没有对李嗣源如此不客气,此举无疑是坐实了他的投靠之名。 令群臣心中惊惧不已,他们没想到,不仅岐王投靠了天子,就连昔日晋王的心腹薛王都投靠了天子,短短一年之内,天子已经在朝堂立稳了脚跟,已经能与李嗣源分庭抗礼。 想到天子初登基之时,手上无一人可用,在朝堂独木难支的场景,百官心中更是震撼莫名,天子,实在是深不可测! 李存礼身份的坦白,让朝局发生了新的变动。 无论是岐王党还是晋王党都产生了细微的变化,薛王的倒戈,令晋王党军心涣散,底层的官员惶惶莫名,中层官员尚能沉住气,但高层官员却是坐不住了。 在消息传出之后,他们更是齐上晋王府,要商量对策。 但晋王府大门紧闭,李嗣源,谁也不见!包括任圜与安重诲这两个知情人士。做戏,就要做全套,李嗣源相信,天子绝不会放过这次整顿朝堂的机会,李存礼在他手中是刀,在天子手上一样是刀。 这无关身份地位,只因时局如此。 果然,如他所料一般,李存礼升任中书省左侍郎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弹劾李嗣源所在一系的官员,他的矛头尽数对准了吏部。 上岸第一剑,先斩老东家。 李存礼并非是无故放矢,而是在掌握了大量确凿证据之后在动手,之所以不对其他部门开刀,是因为吏部关乎苏铭接下来的科举大计,如果被李嗣源干扰,恐怕好事也变成了坏事,必须得有可靠的官员主持,才能尽量保证这次科举不会成为笑话。 天子诏令既出,传遍中原,来自天南海北的士子读书人陆续朝洛阳赶来,这是读书人的一场盛宴,虽然不能保证能科筛选出真正的经世之才,但好歹也能先把朝廷的制度完善,将那些尸餐素位的官员换掉。 此举更是让李存礼被晋王一系的官员敌视,一连数天,李嗣源上朝的时候都是面色阴沉,一语不发,似乎对李存礼很是忌惮,仿佛他手上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李嗣源都没冒头,他手下的官员更不敢自作主张,毕竟朝堂上像杜子明那样的愣头青实在是太少了,现在他还在边境之地做徭役,恐怕这辈子都没法回到洛阳。 前车之鉴在此,在李嗣源没表明本意之前,下面的官员不敢妄加揣测他的心思,如果猜对了还好,要是猜错了…… 一时间,李存礼在朝堂上大肆弹劾礼部官员,李嗣源手下的官员愣是没敢反击,只能一味的招架,但他不是闻风弹劾,而是有真凭实据在手。 在铁证如山面前,再犀利的言辞也显得苍白无力。 更何况,李存礼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还站着岐王和天子,本来李存礼背叛已经让他们人心浮动,现在晋王又不表态,任凭他们弹劾。 这让百官更摸不着头脑,晋王到底是怎么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吏部被肃清了一大批官员,中书省的官员下放吏部,直接空降,自成一系,虽说没有完全掌控吏部,但也有了不少的话语权。 而且,吏部之中,并不都是李嗣源的人,其中更多的是李存勖时期遗留的官员,算是李存勖的死忠,但也不跟李嗣源作对,这些人在朝堂算是中立一派。 在吏部被清洗之后,中书省很快就下达了指令,要求吏部准备科举事宜,其中就包括改革科举之事。 科举考试现如今已经无法成为朝廷选拔人才的通道,因为制度不完善,导致科举一途,徇私舞弊之事屡见不鲜,真正有才之士无法进入朝堂。 科举之道真正成为朝廷选拔人才的制度是从宋朝开始,一直延续到了后世。 所以,想要选拔出真正的人才,科举就必须在最大的程度上减少徇私舞弊,这世上,不可能完全杜绝徇私舞弊,但可以通过严密的制度,在最大程度上减少徇私舞弊的几率。 糊名誊抄,临时委派主考官,严禁审卷官员与外界接触,搜身……等等一系列想法被苏铭罗列而出,放到了中书省案头。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内容改革,科举之道可以笼络天下民心,但苏铭绝不会让科举成为儒家的一言堂。 不能在科举之道上独占鳌头,将儒家士子分流也是重中之重。 这也是一个让诸子百家重新出现的契机,任何时候,没有竞争就没有动力,儒家之所以在后来变得死气沉沉,无法推陈出新,是因为没有对手。 唯有不同的思想碰撞,才能绽放出智慧的火花。 当然,春秋时期诸子百家大行其道的情况再也不可能发生,大一统制度之下,即便天下分裂,也不过短暂几十年,分分合合,最终还是会一统。 这件事,苏铭当然不会这么早提出,贸然变动,不是好事,而且科举绵延了这么久,天下士人已经熟悉过往的内容,直接改动,不是好事。 但是,科举内容不能动,不代表苏铭不能在其他方面做文章。 科举,不只是有文举,还有武举。 相比于文举,武举不受重视,为人所忽视,天下战乱已久,总有士子投笔从戎,钻研兵事,苏铭不求能选出韩信李靖那样的不败战神,但筛选出一些中低层军官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朝廷有国子监,却没有武人进学之地,这就导致了皇帝与下面的将士军官离心离德,顶头的将军大帅一反,下面的士兵军官只能盲从,没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说,改革制度,重视武举,是苏铭接下来要办的事。 至于,选秀之事,有礼部和户部操持,再加上岐王盯着,苏铭倒也没什么好担心。 第109章 科考改革动人心 很快,中书省就整理出了十条科考新规,颁布天下。 这十条科考新规一经张榜,整个洛阳都沸腾了,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到了整个中原地界。 科举考试从隋朝时期开始,磕磕盼盼走过了几百年,科举考试虽然明面上是为国家选才,实际上在考生们踏入考场的那一刻,结局早就注定。 唐朝时期的科举考试,不糊名,不誊卷,考官们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而且,能否中举不看考生的才华与能力,而是看他的出身,以及背后是否有人。 因为这一切在唐朝诞生伊始就已经注定,门阀大族把持朝政权利,五姓七望甚至比李姓皇族还更有名气,更得人望,关中门阀,山东士族这两座大山横亘在前。 再加上考生们要在考试前,向朝廷官员们投递行卷, 即便是初唐时节大名鼎鼎的诗人王勃,他也是走了玉真公主的路子才得以考中,即便王勃是五姓七望中的王家子弟。 若是在以前,苏铭即便是天子,想要施行这样的政策肯定是困难重重。 然而,时代不同了。 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 黄巢作乱,将那些世家门阀重创,将这残破的世道狠狠踹上一脚,旧的秩序维持不下去,世道就此混乱。 崇文门外多店家酒肆,街道拐角处,支着大棚,柱子上插着酒旗,来自西域,川蜀的行商汇聚在这,一杯酒下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开了话茬。 “你们说,这朝廷的科举,到底是个啥意思。“一个干瘦的汉子端着酒杯,吐槽道。 “还能有啥,天子重开科举,要遴选人才呗。” “科举考了那么多年,还不是老样子,科举当官根本不可能!”在酒肆角落,一个老者愤愤不平的说着。 他穿着被浆洗得发白的文衫,上面有一些补丁,都隐藏在不起眼的地方,斑白的长发用木簪竖起,面上沟壑纵横,很是苍老。 “老先生,朝廷颁布了科举新规,跟以前不一样了,如今天子圣明,又有岐王与薛王辅佐,科举选材为何不可!”有年轻士子不忿,出言反驳。 “嘿!朝廷,老夫考了四十年了,科科不中,就算是最简单的明经科我也考不中,可那些高门大户的子弟不学无术,连儒家经文尚未通读都能考中,科举,我呸!”老者似是被他的话语激怒,直接自爆伤口。 考了四十年! 周围人纷纷向他投来怜悯的目光,四十年科考,这是何等毅力,又是何等倒霉。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一个穿着官袍的中年人劝道,“老先生何必如此沮丧,天子光复大唐,重开科举之路,唯才是举,你若不信,可以去看看科举新规,朝廷可是连行卷都废除了,不允许士子再向官员投递行卷。” “唉,算了,生不逢时啊,我已是花甲之岁,就算考中了,又还能当几年官,罢了,罢了。”说着,老者将桌上的残酒一饮而尽,身形踉跄着离开了。 酒肆内出现了片刻的宁静,不一会儿再度恢复成热火朝天,老者的出现只是一个插曲,根本没有影响到众人的心情,只有那些想要参加科举考试的士子心有戚戚,似有所感。 “看来,中原的天子真有奋进之心,我们必须尽快将消息传递给大王。”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两个穿着皮甲的胡人收回目光,窃窃私语。 自从苏铭派遣张子凡出使契丹之后,耶律阿保机对洛阳的形势越发关注,以往,他虽然对中原有觊觎之心,但却并不敢南下。 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打不过。 当初李存勖登基称帝的时候,耶律阿保机南下,结果李存勖亲率大军北上,将他们打的抱头鼠窜。 此战过后,耶律阿保机南下中原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不得不说,现在中原的势力并不差,各个节度使盘踞府州之地,手下全是些骄兵悍将,不惜一切代价养兵备战,一方面导致地方割据势力坐大,一方面也导致了民生凋敝。 只是,中原的势力不差,并不代表朝廷的势力强,现在朝廷的基本盘就在于以太原为核心的晋国和以凤翔府为核心的岐国,梁国被灭,但那些节度使听调不听宣,朝廷也难以完全将其压制。 李存勖为啥这么容易就被伶人背刺? 还不是因为他手下无人可用,李嗣源尾大不掉,不得已,只能依靠手下的伶人充为监军,收拢兵权。 但骄兵悍将岂是说说而已,要让那些掌控万千大军的将领听从区区一个戏子的命令,那无异于是对他们的侮辱。 更何况,那些伶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心腹,作威作福,对将领随意欺压,这才导致了那些节度使对李存勖离心离德。 在爆发叛乱之后,使得李存勖手下几乎无兵可用,不得已才依靠李嗣源,结果李嗣源早就投靠了不良帅袁天罡,果断背刺其义父李克用。 李克用一死,区区一个李存勖便干净利落的被镜心魔弄死了。 但李存勖虽死,但那些骄兵悍将可都还在,之前被打的那么惨,耶律阿保机可不敢再随意南下,只能尽力收集中原的信息,见缝插针,坐收渔翁之利。 …… 在洛阳城内的一处奢华府邸之中,一些人汇聚于此,这些家伙身上穿着华贵的丝绸之衣,气度不凡,温文儒雅。 这些人便是当今韦氏,王氏,崔氏,裴氏等大族的子弟,他们今日汇聚于此,自然是因为朝廷颁发的科举新规。 “裴兄,朝廷颁布科举新规,对我等可是大大不利啊,你怎么看。”一个穿着青色文衫,腰佩美玉的文士沉声道。 被他称为裴兄的中年人眼皮一跳,心中却是暗怒,好你个姓韦的,竟然想让我当枪使。 表面上,他依旧是风轻云淡,“朝廷政策已经颁布,我还能怎么办?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刚说完,一个王氏子弟就迫不及待的出声了,“这小皇帝果然是不安分,连晋王都没有收拾掉,就迫不及待的掘我们的根,真是天真的可以!” 第110章 焦头烂额的李嗣源 “哼,姓王的,你如果有意见,可以让人上奏驳斥,不要在这里发牢骚。”刚刚出声的韦氏子弟不乐意了。 “我们今日来这里是为了商量对策,朝廷颁布政令,昭告天下,不可能朝令夕改,所以你还是别想其他,若是想重入朝堂,老老实实考试吧。”裴氏子弟也出言劝道。 朝廷拥有大义名分,他们这些世家门阀遭受重创,早已不是初唐时节可以呼风唤雨左右朝堂的存在。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失去了隐蔽的土地和人口,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早就成了各路节度使眼里的肥羊,肆意盘剥。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 这些门阀与朝廷是休戚与共,朝廷强,他们自然也强,朝廷弱,他们自然也很弱。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扶持节度使将领。 但那些骄兵悍将一旦手上有了刀枪就再也不听他们的指挥,你有钱粮算什么,我有刀枪才是真理。 敢卡我钱粮,信不信剁了你! 事实证明,没有朝廷的大义在手,他们控制不住那些兵将,而他们又不能明面上出来割据一方。 这年头,万一兵败,可是要诛族的,他们不能,也不敢冒这个险。 就像是写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的韦庄,要不是他是韦氏子弟,早就被朝廷给收拾了,可即便如此,他在朝廷的仕途就此断绝,不得不入蜀称臣,劝王建称帝。 门阀大族,青黄不接,子孙凋敝,虽传承仍在,但也只剩下一些底蕴,在朝堂的势力可谓是衰弱至极。 大唐覆灭,他们被割了一次。 后来晋梁争霸,各大家族夹在其中,多处下注,结果梁国被灭,他们勉强搭上了李存勖的顺风车,可还未享受到胜利果实没多久,李存勖就挂了。 李嗣源明面上代掌晋国,实际上却是掌控朝廷,大肆清洗李存勖的人,结果他们这些门阀大族又遭了殃,本来衰微的势力更加元气大伤。 门阀世家,就这样在战乱中一次次被削弱,传承百年的底蕴也一步步流失,人口,钱粮被那些丘八们夺走,现在,他们也只剩下诗书传家了。 韦氏子弟冷哼一声,“现在,不是以前了,你们就算对朝廷不爽,也得憋着,我请你们来,是为了商量对策。” “这次朝廷出的科举新规一旦实施,我等世家大族便会一步步被削弱,就算是我等诗书传家,但又能占据得了朝廷上多少位置。” “时间一长,那些寒门子弟进入朝堂,我们哪有那么多官员与他们对抗。” 裴氏之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是啊。天子这一手,是明晃晃的阳谋,更是针砭时弊,革除科举弊端,我们并不是他针对的目标,只不过是被殃及池鱼罢了。” 五姓七望名传天下,但他们是精英教育,每一代能拿出手的人并不多,以前,他们有钱有粮,更有许多隐蔽的人口,掌控地方,所以朝廷对他们无可奈何,即便是女帝武则天也只能一步步削弱,并不能瓦解他们。 因为他们是朝廷统治的基石,没有他们,大唐的统治将会崩解大半,因为大唐从建立开始就是先天不足,继承了隋朝的底蕴,同时也继承了他们的弊病。 …… 晋王府。 大厅中,李嗣源穿着王袍,一双眼睛眯起,不知在想什么。 “大哥,咱们一系的许多官员都被弹劾,李存礼那个叛徒把通文馆的底细透露了不少,咱们之前干的事都被翻出了旧账,现在朝廷正在追查。”在他身侧,一个穿着白色文衫,五官明朗,气质不俗的青年正在禀告。 此人,正是通文馆十三太保之一的智子门门主李存智。 李嗣源皱皱眉头,额头的纹路显现,“老七,朝廷那边自有我去对付,你只需要稳住通文馆各弟子就好,记住,通文馆是我的眼睛和左右手,没了他们,我就像是没了眼睛的瞎子,什么都看不到。” 乱世之中,军队自然重要,但情报消息也很重要。 就说五代十国末期,耶律阿保机的耶律德光入侵中原,覆灭了后晋,在中原捞了一笔后就撤出了中原。 此时的中原群龙无首,元气大伤,可南方有长江天险,没有经历战争,只要他们派出军队占领中原的大梁城,就能入主中原,结果那时候的南方诸侯消息不通,无一人北上,错过了大好时机,结果偌大中原白白便宜了刘知远。 “大哥放心,通文馆的弟子们已经转移,隐于地下,所有的账册名单都已销毁,不会留下破绽。”李存智是李嗣源的七弟,名声不显于外,一直坐镇河东,维持局面。 这次李存礼背叛晋王,无疑让李嗣源的声望受到极大打击,而通文馆十三太保早已死伤惨重,其中李存礼,李存义投靠了天子,与他作对,李存忠,李存孝,李存惠,李存勇,李嗣昭等人都折在了龙泉宝剑之乱中,李存仁死在了大漠。 昔日的十三太保可谓是分崩离析,名不副实,现如今真正能为他所用的,只有老七李存智和老八李存信。 其中河东太原是他的基本盘,必须有人坐镇,所以他把老八放在太原,调集老七来了洛阳。 李嗣源点点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看重,只要通文馆不失,朝廷上就算有再多官员被弹劾,他也不在乎。 只是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李存礼,他就恨的牙痒痒,这阵子,他可谓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忙的焦头烂额。 朝廷翻起了旧账,他不得不给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擦屁股,为了请罪,他自罚禁足在晋王府之中,毕竟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站不住脚,李星云不登基也就算了,那朝廷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可李星云登基,翻旧账是名正言顺,即便他有从龙之功,那又怎样,天子大义在手,只要手下有人,有理在手,想办你,就办你。 李嗣源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躲避朝臣弹劾,一方面也是小小的退一步,向那李星云示弱。 第111章 暂时退让 不错,的确是示弱。 这样的事,李嗣源早已不知做过多少次了,昔日李克用还活着的时候他便是如此,李存勖称帝时他亦是如此。 现在,李星云当皇帝,他示弱退让也未尝不可。 在朝堂上,他的人虽然不少,但李星云占据大义,以天子之令行事,让他吃了不少亏,这种局面并非区区一两个官员可以扭转。 最重要的是,天子的背后是不良帅袁天罡,区区一个李星云,手里没有兵马权势,他并不放在心上。 权谋再厉害,没有可以依仗的军队,那也不过是纸糊的皇帝。 既然在朝堂上争不过他,那就退一步,明哲保身,保存实力,这样一来,无功无过,凭借从龙之功,他依然可以混得很好。 “大哥,我们真要对那小子退让么?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区区一个黄口小儿,不过是傀儡天子罢了,我们没有必要退让。”李存智如同剑锋的眉宇一挑,很是不乐意。 李嗣源轻叹一声,再次拍拍他的肩膀,“你把朝廷的局势想的太简单了。” “昔日,李存勖被镜心魔所杀,我还未来得及肃清他的党羽,李星云就来了洛阳,更重要的是,袁天罡也来了。区区一个李星云,我不怕他,但我忌惮的是他背后的袁天罡!” 听到袁天罡这三个字,李存智不由得沉默了。 活了三百年的老怪物,这天下谁不忌惮! 更别说,他手下还有天下第一秘密组织不良人,昔日汴梁之战,偌大的玄冥教一夕之间变成了不良人分舵,这天下谁不胆寒! 连冥帝朱友珪一手建立的玄冥教都被渗透的如此厉害,谁能保证自己的手下不是不良人,当此事传出之后,李嗣源也开始疑神疑鬼,怀疑自己那些兄弟也是不良人。 不过直到现在,他也只是暗地里查证,不敢暴露,一是怕通文馆内部人人自危,君心不在,二是怕惹上袁天罡。 当初洛阳那一面,仍让他记忆犹新,那种强大的压迫感,令李嗣源窒息。 “大哥,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么?”李存智拳头握紧,一脸不甘。 李嗣源嗤笑一声,眼中既有嘲讽也有忌惮,“袁天罡镇压天下诸侯三百年,虽然一手维系了大唐朝廷,但他也成了大唐的祸源。” “正所谓,不破不立,正是因为他,大唐才一直半死不活。他再厉害,也不过是臣子,不是君主,不良人再多,也仅仅不过是一个密探组织,上不得台面。” “如果袁天罡真有力挽狂澜的能耐,大唐又怎么会被逆贼朱温覆灭,东山再起,金蝉脱壳,不过是迫不得已为之罢了。” “老七,你我都很清楚,其实大唐早就覆灭了,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割据一方,一个李姓天子,一个不良人不能能重聚人心,再塑大唐。人心散了,想要再重塑,哪有那么简单。” “大不了,我们兄弟退回河东,当我们的土皇帝,留下这洛阳让他们折腾去吧。”李嗣源一番长篇大论下来,一吐心中不快,神色也恢复如常。 “大哥说的有理,就算把这朝廷让给那黄口小儿,他又能玩出什么把戏。”李存智也想通其中关窍,不再纠结。 然而,李嗣源笼在袖子里的手却是紧握,很是不甘,“李星云,就让你再得意一阵,想当皇帝,你还早着呢!那些节度使,可不是你空口白话就能对付得了的。” …… 皇城,千秋殿。 苏铭坐在软塌上,盯着眼前的棋盘,在他对面,女帝身着白色文士服,纤腰盈盈一握,娇美的面容不失刚硬,显得英姿飒爽,气质优雅。 “女帝,该你了。”轻轻落下一子,他笑着催促。 “陛下,急什么。”看到苏铭落子的地方,女帝瞳孔微缩,似是有些惊讶,随即认真思考起来,等她再落子,端起茶水时发现茶已经凉了。 “女帝啊,你确定要下这里?”苏铭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眼里有几分狭促。 看着棋盘,女帝再仔细查看片刻,确认无误,又抬头看了看他,皱皱鼻子,“就下这里,落子无悔!”她的声音清亮而准确,带着自信和力量。 苏铭哈哈大笑,随手落下一子,摇头道,“可惜啊,太可惜了。” 他随手落下的一子,却是将女帝谋划已久的后手破去,不仅如此,更是占据先机,反做劫争,缠住她的大龙。 “哼,不下了,我认输。”看到这一手,女帝便知道这一句已经回天乏术,索性投子认输。 “薛王跟我下了这么久,赢得是越来越少了,女帝,你可不要步他的后尘啊。”苏铭放下茶杯,为两人各自添了茶水。 “你放心,我肯定能赢你。”女帝虽然输棋,却十分洒落,唇角微扬,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清丽的眉眼,粉嫩的唇角,一如兰花盛开勾起了苏铭心中无限的柔情。她是那个不会服输的女帝,英姿飒爽,却又有着令人怜爱的一面。 就在此时,一人从后殿走出,来到苏铭身侧,轻声耳语,女帝倒也见怪不怪,自顾自喝茶。 听完汇报,他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那群世家子弟,终于要有动作了。” 女帝也来了兴趣,可是好久没见到那些世家大族活动了,当初洛阳局势紧张,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时候,世家大族们在朝堂的力量被一扫而空,天子登基,他们可是没冒头,怎么现在又跳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们动作,是为了选秀?” 苏铭摇摇头,“不,他们不是为了选秀,而是为了科举。” 科举? 女帝很是疑惑,随即想到朝廷刚刚颁发的科举新规,便释然了,科举新规一出,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可谓是优势不再,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有特权,因此而跳动,哪一点都不奇怪。 “他们现在不过是落日黄花,掀不起什么风浪,科举是为国选材,由不得他们。” 苏铭倒是同意她的观点,“不过,这事最终还是会落到选秀上。” 第112章 世家大族送女 这句话,倒是让女帝感到疑惑,她看了苏铭一眼,仿佛在询问。 苏铭淡淡一笑,解释道,“世家大族的力量被李嗣源清扫,早已无法在朝堂上立足,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他们早已不是大唐开国时期的门阀大族。” “没有钱粮和地盘,他们也只是寻常诗书传家的大族罢了,各地节度使兵锋不断,他们这些门阀大族哪有左右逢源的资格,要么分歧争锋,当一方节度使,土皇帝,要么被节度使们当成肥羊宰。” “从安史之乱到现在两百多年了,雄厚的底蕴在这绵延百多年的战争中消磨殆尽,他们也只剩下诗书而已。” “他们,撼动不了朝廷,更动摇不了朕的决心。唯一能插手的地方,便是选秀。” 苏铭寥寥几语,便把这些世家大族的底细扒的一干二净,此时的女帝看着他侃侃而谈,自信超然的风采,清丽的眸子满是崇敬与柔软。 权利,是男人的春药,而掌控权利的男人,对女人一样是春药。 女帝是王侯之尊,但她也是女子,女子慕强,这是根植在骨子血液中的天性,昔日三国争霸,她尚不服输。 而今,面对苏铭,她,沦陷了、 如果说,真李星云让她喜欢,是因为李星云对她的救命之恩和对姬如雪从一而终的爱,那苏铭表现出来的天子之道,便是对她的征服。 很快,女帝便收敛心绪,将一切埋藏在心底,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你是说,他们会将女子送入后宫?” “不错,以前,朕还担心他们这些世家大族不把朕放在眼里,现在朝廷要重开科举,遴选官员,这是天下有才之士的机会,也是他们的机会。 世家大族虽是诗书传家,底蕴深厚,但他们的族人也只有那么一点,面对数量巨多的寒门子弟,他们的优势也仅限于此了。 假以时日,有源源不断的寒门弟子涌入朝堂,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还能安稳的占据朝堂吗? 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世家大族的眼界,传承虽强,但寒门中亦有贵子,而朕的科举,可不会只考四书五经。”说完,苏铭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宋朝之所以敢以文御武,便是因为底层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做官,比起兵锋,苏铭自问比不上那些节度使。 现在,他只能另辟蹊径,先改革朝廷体制,将朝廷核心的地方掌控,再一步步整兵备战。 当然,这是以后的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不仅是给天下诸侯百姓看,更是给袁天罡看。 虽然当了天子,但苏铭不会忘记,假的终究是假的,想要变成真的,那他就必须通过袁天罡的考验,让他看到真正复兴大唐的希望,让他明白,李星云,根本靠不住,能光复大唐的,只有他。 其中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杀掉李星云,没了李星云,他只能依靠自己。 但这条路,注定走不通,袁天罡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留给苏铭的,只有另一条路,展现自己的价值,袁天罡为了复兴大唐,做了许多尝试,但臣终究是臣,李唐的许多皇帝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就算是袁天罡智计百出,奈何那些烂泥根本不听话,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而他自从出道以来,袁天罡可从未给他任何建议,除了他一身血脉和李星云的身份之外,朝廷能有如今的局面,都是他一点一滴慢慢建立。 但是,这也许还不够,还不足以让袁天罡回心转意。 从另一方面而言,他也要做好跟袁天罡翻脸的准备,每天就算是政务再忙,苏铭也从未停止练功。 直至今日,他的功力已经到达大天位巅峰,更练了先天罡气,降龙十八掌,凌波微步和小李飞刀,即便是李嗣源,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以说,他现在的战力,称得上是一人之下,除了袁天罡,他谁都不虚,但,袁天罡的态度谁也说不准,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到底会不会对付自己。 只不过,有些东西,急也急不来,他只能慢慢准备,等待时机。 …… 房间内,各家子弟争论不休,到现在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有人要煽动士子,逼迫朝廷让步,刚提出就被否了,能煽动,是因为有利益在,朝廷的改革,明显是给广大士子更公平的待遇。 虽说这次科举还未开始,但朝廷的声誉却是在慢慢变好,连带着皇帝都有了明君的美称。 那些士子好歹也是读书人,岂是这么容易被煽动? 也有人提出能不能通过渠道,提前获得考题,他们好提前准备,这一点倒是让大家赞同,如果可能,他们也愿意提前准备。 但是唯独没有哪个想要和那些科举士子公平竞争,高门士族,走了这么多年的捷径了,和那些士子公平竞争,在他们看来这是对自己的侮辱。 身为五姓七望的大族子弟,他们传承的血脉,让他们面对那些底层寒士有着天然的优越感,即便门阀大族声势衰败,但骨子里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 “不若,我们传信家族,让族老们派家中女郎参与后宫选秀?”冷不丁有人冒出这么一句话。 顿时,大家沉默了,也心动了。 朝廷的科举改革,不仅给寒门士子带来了公平,更改了科举的内容,不仅仅之局限于四书五经,儒家经文,更涉及,水利,农事,算术,律法等等科目。 科举内容的改革,早在朝廷要宣布科举的时候就放出了风声,时间很短,就算是他们家族中有传承,但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家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如果无法在朝堂上立足,他们根本扛不住底层寒门小族的冲击,比起科举,送女,无疑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嫁女嘛,不寒颤,更别说还是嫁给皇帝。 原本,朝廷选秀女,对他们这些高门大姓就有拉拢之意,现在顺水推舟,一箭双雕,岂不是正好。 第113章 不能把他逼急了 五姓七望各大家族在数百年里之内损失惨重,像什么荥阳郑氏,清河崔氏早已衰败没落,传承不再。 太原王氏家族在河东太原之地,被各大节度使盘剥,苦不堪言。 可以说,这些世家大族除了诗书传家的底蕴之外,就只剩下偌大的名头了。 此前,他们犹豫不决,没决定参加选秀,是因为朝廷内斗不休,天子和晋王双方明争暗斗。 时至今日,他们手中能用的牌已经不多,想要下注就必须慎重,这也是苏铭与李嗣源在朝堂争斗,他们没有插手的原因。 一旦赌错,他们仅剩不多的政治资本就会被消耗殆尽,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政治斗争可不仅仅只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站队错误,不仅自己会死,还会连累家族。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可不是说说而已,他们已经没有多处下注的资格。 “唉,也只能这样了。” 几人面面相觑,只感到心累,想到自己家族百年前辉煌的历史,再想想现在,是何等的凄凉。 可局势走到这一步,他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科举新规一出,门阀士族的优势将会逐步瓦解,因为他们的人太少了,区区一个家族,怎么比得上万千寒门子弟。 没有科举的特权,就算是他们诗书传家在科举考试中先行一步,他们也无法占据优势,成为政坛中的常青树。 这时候,几人之间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么融洽了。 既然决定了要送女,那各家现在就不再是合作者,而是竞争者了。 皇后的位置只有一个,政治意义巨大,甚至可以插手朝政,哪家女子能上位,哪家就能在接下来的朝局中占据优势,反之,贵妃,嫔妃等等地位就大大不如了。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戒备,聚会也不欢而散。 …… 女帝嫣然一笑,提醒道,“吏部刚推出科举新规,李嗣源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你可要小心了。” “不,李嗣源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跟我别苗头。”苏铭轻轻摇头,“薛王正在朝堂上翻旧账,他之前做的事根本站不住脚,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他需要收拾收尾,现在还顾不上这边。” 李存礼贵为薛王,又是副中书令,位高权重,再加上他本是李嗣源心腹对他的黑历史一清二楚。 如果不想被扒个底朝天,李嗣源就必须赶紧收拾收尾,不要给朝廷抓到把柄,否则,他在朝堂上会很难看。 女帝一愣,嘴角微扬,眼波流转,“也对,李存礼要投靠你,必须得有投名状,既然已经背叛了李嗣源,那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这阵子,李嗣源可是狼狈得很啊。” 李存礼的跳反,给朝局带来极大的变动,最明显的就是本不强势的中书省现在已经可以跟晋王一系的人分庭抗礼。 再加上薛王的黑料,李嗣源闭门思过,他所在一系的官员在朝堂上很难过,不过有三司使任圜和枢密使安重诲在,晋王一系的人马倒是还撑得住。 三司使和枢密使都是朝廷重臣,一个管财权,一个管军权,再加上李嗣源的老巢太原,这样的势力,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诸侯了。 河东之地,物产丰富,要兵有兵,要人口有人口,只要守住关隘,完全可以当个土皇帝自嗨。 要不是凭借河东的地理优势,李克用早就被雄踞中原的朱温给霍霍了,哪轮得到李存勖逆风翻盘。 “过两天,我会让李存礼收手,点到为止,表个态就够了。”苏铭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来到后殿摆放的屏风前。 女帝亦是同行,紧随其后,她略微细想,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你怕把李嗣源逼急了?” 苏铭点头,“我现在兵微将寡,不宜和李嗣源撕破脸,万一他真的铁了心回太原,关起门当土皇帝,那才真的是大祸临头了。” 新生的大唐朝廷现在之所以还镇得住场子,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李嗣源在这。 他刚刚登基的时候,手上无人可用,仅仅只有五百契丹军士,可以说,天下任意一个节度使都比他强。 那时候,如果李嗣源不在洛阳,周边的节度使指不定把他这个天子欺负成什么样。 你还别说,当初李茂贞发家之后就这么干的,反倒是李克用比较偏向大唐。 虽然都是些乱臣贼子,但凡事都怕对比,要不是昭宗皇帝那个蠢货攻打李克用,还打输了,大唐也未必会覆灭的这么快。 说起昭宗皇帝,也就是李星云他老爹,那可真是蠢到家了,攻打李克用失败之后,又被李茂贞所欺。 后来他觉得禁军不可用,又练了十万大军,收服西川,结果给王建做了嫁衣,直接丢了川蜀全境之地,种种行径可谓是耗尽了大唐仅剩的元气。 他要不是这么做,大唐再怎么玩,虎皮犹在,也能支撑个几十年。 不然,你以为为啥袁天罡布下这么个大局,实在是那些皇帝都太坑了,他压根就扶不起来。 而苏铭目前的处境,可是比唐昭宗还要严峻。 大唐已经覆灭了一次,威望和号召力都大打折扣,他这个天子全靠袁天罡才能立起来,没有袁天罡,他还剩多少分量,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得上是破而后立吧。在朝堂上,除了李嗣源之外,没有其他的掣肘,更没有什么遗老遗少来恶心他,跟他争夺权力。 所以说,不能把李嗣源逼急了,万一他跑了,单凭他现在的实力,守洛阳都够呛。到时候别的节度使欺负他,他还得眼巴巴的把李嗣源请回来。 他总不能去找袁天罡吧? 又不是真的李星云,他没那么多底气,更不想被他指手画脚。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牢牢抓住军队不放,一开始是契丹的五百士兵,后来是女帝送来的数千老兵,他以这些老兵为底子再慢慢扩充禁军,总算是将整个皇城都掌握住了。 但比起那些节度使来说,还不够! 仅仅一个洛阳,太小了,他需要控制洛阳周边的郡县,交通要道,才能勉强安心,想做到这一步,至少需要数万兵马。 第114章 奖励:一甲子内力 作为一个皇帝,兵权是重中之重,更别说是守护皇城的禁军,在张子凡之下,他设立了好几个副将用以分权。 假以时日,他的身份被揭穿,张子凡与他翻脸,他最多也只能控制一部分兵马,他可不会像那个刚愎自用的昭宗皇帝一样,连手下的将领都控制不住。 …… 漆黑的天幕笼罩夜空,伸手不见五指,冷风吹拂,寒意深沉,冰冷刺骨。 千秋殿,红色帷幕飘动,如同狂蛇舞动,嗖嗖的风声吹得灯火摇曳,莲花宫灯上的火焰映照出斑驳的影子,令人看不真切。 苏铭孤身一人坐在大殿上,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沉闷的声音仿佛脚步声,富有韵律。 忽而,他敲击的手停下,缓缓开口,“你来了。” “微臣,参见陛下。”在他前方,一道漆黑身影单膝跪地。 “平身吧。”苏铭抬起头,眼中无悲无喜,“说说吧,你们在河东查到了什么?” “诺。” “陛下,李嗣源在太原布军一万五千,河东各郡镇守兵马加起来约有三万余,其可战之兵超过五万,骑兵当有三千余。” 五万可战之兵! 这个数字,令苏铭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如此兵力是他现在的十倍。他的禁军不过是以岐国精锐以老带新建立而成。 李嗣源的那五万大军可是跟着他南征北战,跟梁国争霸的时候活下来的老兵,虽说其中精锐应当不过万余,但那些老兵战力也远超寻常的士卒。 沉默片刻,苏铭主动询问,“锦衣卫的兄弟们月钱可足?家人可够奉养?” 黑衣人的声音有了波动,带着崇敬感激的情绪,“启禀陛下,锦衣卫的弟兄们潜伏在外,月俸禄米加倍,足以供养家人,而且,手下的那些人也不敢克扣。” 苏铭淡淡一笑,“那就好,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 轻盈的脚步声远去,大殿内再度只剩他一人。 看到远方天空漆黑的暮色,苏铭不禁发出一声轻叹。 锦衣卫是他抽调玄冥教精锐组建而成,其中或许有不良人的探子,但他不在乎,只要能为自己所用就够了。 玄冥教在孟婆的率领下潜伏各地,帮他监视昔日梁国之地的节度使们,玄冥教本就是梁国的情报组织,由他们监视,自然是手到擒来。 他甚至还让玄冥教派出探子,探查南方诸侯以及蜀地。 反正玄冥教就是个筛子,能不能做到,信息有没有时效性,他都不在乎,只要能搜集到信息就行,那些地方他暂时鞭长莫及,无法染指。 而他亲自组建锦衣卫,那才是他手下真正暗探,受限于财力,为了保密,他只挑选了千人,主要潜伏在洛阳周边以及河东各郡县。 他早已把李嗣源当做是自己的对手,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有些事总要提早做准备。 不过,锦衣卫传来的消息他也不会尽信,这些讯息最多只能当一个参考而已,算不得数。 他本就是多疑之人,直到现在,能让他真正信任的人一个都无,他只相信他自己! 突然,一道熟悉的机械声在他脑海中响起,【假李星云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八十,奖励:一甲子内力】 许久不见的系统再度出现,令苏铭感到惊喜莫名,之前他的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七十就不动了,他倒没有特意去模仿扮演,只是顺势而行。 他曾经做过尝试,太过刻意反而会落下成,真正的扮演是全身心的投入,只要不是蠢货,坐到他如今这个位置都会逐渐向真正的天子靠拢,而那,也是假李星云的目标和梦想。 一甲子是六十年,六十年的内力足以将他的功力推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当系统的声音停息之后,苏铭使用凌波微步,脚踏八卦,身形在刹那间闪烁,如瞬移般离开了大殿,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练功房领取奖励,炼化内力了。 练功房中,苏铭吩咐侍卫守住大门,不准有人进来。 “轰!” 随着石室沉重的石门关闭,灯火点燃,照亮昏暗的房间,房间不大,约有十几平米,摆着石床,香炉等物。 苏铭来到石床,盘坐调息,五心朝天,随着他不断调息,呼吸越发平稳,激动的心神渐渐归于宁静。 “系统,领取奖励!” 在他定下心神后,一股精纯的内力出现在他的丹田之中,这股内力数量庞大,是他本身内力的数倍之多。 这股内力出现之时,苏铭只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适,这股内力游走在他的四肢五骸,虽然数量庞大,但却十分温和。 当即他心神一凝,运转天罡诀将其炼化。 天罡诀作为袁天罡修炼的功法,自然不会是一成不变,别的不说,单单就是他那三百年内力便不是普通功法能够掌控得了。 随着功力的增长,他肯定要修改功法,让身体与适应,否则,庞大的内力肯定会撑破筋脉,即便不能,掌控也会很吃力。 经过他不断修改的天罡诀,肯定是要比先天罡气要强,毕竟,先天罡气有破绽,也天罡诀却没有。 如果硬要说有的话,修炼之人体内大概会阳气过盛,需要以纯阴之气调和,只不过,除了阴阳调和的道路之外,还有另一条路。 那便是阳极生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太阳生少阴,太阴生少阳,天罡诀虽号称至刚至阳,但修炼到精深之处,肯定会有阳极生阴的法子。 否则, 单凭纯阴少女体内的那点至阴之气,怎么解得了他三百年功力带来的阳气焚身。 想想三百年的内力有多么磅礴,还是阳刚的内力,女子的那点阴气如果进去,那不是阴阳调和,而是火上浇油。 阳极生阴的道理,曾经当过术士袁天罡怎么可能不懂? 相比于天罡诀能运行三百年的至阳内力,先天罡气同样是至刚至阳,却过于追求威力,却不懂的月满则盈,亢龙有悔的理念,留下了致命的破绽。 因此,苏铭才用天罡诀来炼化这些内力。 第115章 兵行险着,冲击穴道 六十年的精纯内力不断在苏铭的体内游走,温润的真气凝而不散,随着他一遍又一遍的搬运周天,这些内力依旧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不是说内力给了你就变成你的了,越是数量庞大的内力越要谨慎,原动漫中李嗣源吸干了李星云修炼了十几年的天罡诀内力,屁事没有,功力大涨,几乎无人可敌。 那是因为他本身修炼了几十年的至圣乾坤功,根基深厚,能够驾驭得住。 但当李星云修炼九幽玄天神功,将袁天罡心脏中遗留的内力化为己用之后,记住是化为己用,而不是炼化,这些内力依旧是至刚至阳,只能为他所用,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当然,他也做不到。 等到李嗣源故技重施,再次吸收李星云内力的时候,吸收的便不是他修炼而出的九幽玄天神功内力,而是袁天罡遗留的内力。 这就很容易理解,因为李星云本身就是个空架子,没东西可吸。 可仅仅只是一颗心脏遗留的内力就把李嗣源活活给撑爆了,直接当场令他走火入魔,才被李星云和张子凡趁机弄死。 现在苏铭面对的情况比李嗣源要好得多,但想要短时间内将其炼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很快,他体内筋脉就生出了胀痛之感,以他现在的实力,炼化如此一股庞大的内力还是有些勉强,他自身积蓄的内力不过十余年,要炼化一甲子的内力,无异于小马拉大车。 滚烫的汗珠滴落,苏铭五内俱焚,皮肤发热,头顶雾气升腾,面色发红,浑身气血躁动翻涌,好似体内被硬生生塞入了一截烧红的炭。 ”不行,我的根基太浅薄了,想要炼化这么大一股内力,至少要半个月。”刚刚他还欣喜若狂,眨眼间便担忧起来。 这样的事如果放在别人身上,那是天大的喜事,放在他身上却未必。 他很难想象,如果自己不声不响的消失半个月,朝堂上下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动,尤其是朝廷正准备科举和选秀的紧要关头。 走到他这一步,武力不再是他的困扰,因为短时间内,他不可能追得上袁天罡,不然的话,苏铭将他打服,剩下的就好办了。 要是我能得到更多的内力,袁天罡将再也不能威胁他的性命。 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眨眼间,苏铭的思绪被膨胀的内力撞得七荤八素,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好不容易搬运起来的内力也变得停滞散乱,似要溃散。 糟糕! 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连忙收束心神,紧守灵台一点清明,这是功力急剧增长带来的内魔影响。 原剧中,李嗣源在吸收了李星云内力之后,也有类似的影响,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变得膨胀了,明知道有人要对付他,结果还踏入局中,然后被成功反杀。 想想之前的李嗣源是什么人,是绝顶老硬币,一直苟到袁天罡死了才冒头,所有人都轻视了他,才有了他的后来居上。 身为上位者,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怎么能拿自己这样的美玉去和石头碰? 那时候的李嗣源占据中原,天子身子,他即将称帝,名正言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是李嗣源的作风。 那便是他吸收天罡诀内力带来的后遗症,但在修行中人看来,这就是心魔的一种。 此前的李嗣源小心翼翼,伏低做小,苟了一辈子,这种谨小慎微的情绪压抑在他心中许久,久而久之,就成了他的心魔,成为他精神意识的阴影渣滓。 放在平时,或许对他还无法造成影响。 但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了。 即便是袁天罡,也同样有心魔,他的心魔就是他的执念,复兴大唐。 只不过,袁天罡的心境修为太高,这些情绪被他压在心底,压了整整三百年。 而放在武道之中,这种杂念需要在修行中以大智慧、大毅力时常拂拭心灵,将之镇压、驱逐、甚至斩灭,避免其扰乱理智,阻碍修为。 从而使心灵时时刻刻保持坚定平静、光明通透,修为勇猛精进,用禅宗神秀大师的偈语便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一直以来,苏铭也同样有心魔,他的心魔便是袁天罡,此时的他控制不住自身功力,一时之间被内魔困扰,险些内力暴走了。 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镇压心神灵台,恢复清明。 接下来,苏铭小心翼翼的引导内力,尽力炼化。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他的体温仍旧没有降下,沸腾的气血涨得他面色通红,很是难受。而那股庞大的内力,他才炼化了不到二十分之一。 筋脉传来的鼓胀感越来越强烈,再这样下去,不等他炼化这些内力,他的筋脉就先支撑不住,届时,他将被这庞大的内力冲爆。 倏然间,苏铭睁开双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色。 拼了! 当即,苏铭不再执着于炼化这些内力,而是将这股内力尽数导入中丹田膻中穴,大大减轻自身经脉的负担,随即将又从中丹田缓缓溢出的内力散入周身空闲着的各大经脉,运行炼化着导向下丹田气海。 同时将这股内力分成两份,一部分留在丹田内继续炼化,而另一股用来打通周身正穴。 人体一共有三百六十五个正穴,苏铭大天位巅峰的功力,才打通了一半不到。 武功境界的高低,除了与武者功力深厚有关,更与打通的穴道息息相关。 如果说功力是软件,那么打通的穴道经脉就是硬件,功力深厚,软件自然强,但如果软件强,硬件跟不上,即便是再先进的软件,硬件也带不动,仅仅只能发挥出很小部分的作用,甚至还会崩溃,宕机。 反之,硬件越好,所能运行的软件就越多,运行的速度也就越快,功力可以慢慢积蓄,甚至各种天材地宝,都能提升内力。但想要打通穴道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武功境界,并不是一味的积蓄内力就能登临高峰。 如果可以的话,苏铭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打通穴道,因为这有些冒险,他还是想踏踏实实,一步步来。 但若不行此险招,他根本闯不过这一关。 第116章 突破大天位 心念一定,苏铭沉下心神,调动大部分内力向着周身未打通的穴道冲击而去。 有如此庞大的一股内力相助,苏铭甚至有信心打通到三百五十余个正穴。 之所以不是全部,是因为人体三百六十五个正穴之中有几个大穴位置极为关键,关乎人体性命根本。 这些穴道在打通时异常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泥丸宫和脑袋以及五脏六腑等紧要之处,轻则内力受损,重则引发气血逆行、走火入魔、经脉爆裂、癫疯而亡等等恶果,尤其是任督二脉,一旦出了意外,怕是要当场暴毙,实在不宜轻动。 更何况,现在用来打通穴位的内力并非自身修炼所得,控制并不精微,用来打通寻常正穴尚可,若用来打通性命攸关之要穴,那风险,是个正常人都伤不起。 若不是这股内力乃是系统奖励,中正平和,富有生机,十分温顺,一点也不极端,不会对经脉造成损伤。 如果换成是至刚至阳,或者是至阴至邪的内力,他绝对不敢这样干! 因为那不是救命,而是找死! 苏铭的意识调动着内力朝着关闭堵塞的窍穴冲击而去,庞大的内力组成一道内力洪流,最开始一连十数个正穴的淤塞之处在这股磅礴内力之前根本不够看,眨眼即破,丝毫没有受到阻碍。 每打通一道窍穴,苏铭便会留下一缕内力滋养窍穴,防止留下损伤。 直到打通三十多个窍穴之后才,他感觉到明显的阻碍滞涩,但这依旧无法阻止苏铭,庞大的内力洪流被分散到各个窍穴,使得他的体温渐渐下降,很快就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而他的经脉也已恢复,不再有鼓胀之感,察觉身体发生的变化,苏铭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好歹保住了小命。 紧接着,他运使内力不断冲击着窍穴,人体的窍穴在生下来的时候是通畅无碍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外界呼吸的杂气,以及人体摄入的杂质不断在体内聚集,原本通畅的窍穴也因此而堵塞。 在庞大内力一波接一波的不断冲击之下,那些被顽固杂质堵塞的窍穴仍旧顺利破开,只是打通的速度不可避免的稍稍下降。 很快,三个时辰过去了,苏铭体内的被打通的窍穴越来越多, 两百九十七,两百九十八,两百九十九,三百…… 忽的,在打通第三百个正穴之后,他只觉全身一个激灵,穆然舒畅不少,五脏六腑及周身经脉轻轻一颤,窍穴中遗留的内力自然而然的涌出,汇成蛛丝般的白蒙蒙真气连通起来,一瞬间即遍布周身经脉穴络。 一切都不一样了! 原本各自独立的窍穴被精纯的内力连接,形成人体的内循环,如果说,之前苏铭炼化内力的时候,他体内的真气只能走单独几条道路,它们之间并不连接,各自为政。 那现在,这些被打通的窍穴连通经脉之后就形成了一个整体网络,这便是奇经八脉循环整体的周天,他体内的内力洪流在这道网络上不断循环运转,逐渐融入他本身的内力,连带着他分流在丹田之内的内力也融入其中。 而且这个过程十分舒畅,神清气爽,涓涓小流的内力在这个过程中壮大,变成了一条小河。 与此同时,苏铭感受到困扰自己的瓶颈也发生了松动,他的功力在大天位巅峰之后就增长的非常慢,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现在,这道屏障开始松动,他心神一震,运转天罡诀心法,搬运大周天,晶莹的内力被压缩凝聚,化成至刚至阳的真气。 当这一甲子的内力被完全炼化后,苏铭也顺势突破了大天位,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倏然,他睁开双眼,虚空仿佛生出了电光,整个石室都好似更亮了。 “呼……” 苏铭吐出一口浊气,只觉身轻如燕,通体顺畅,感觉从未有过的好! 当即,他站起身,拳头紧握,一道无形而有质的屏障挡在他身前,笼罩在周身三尺之外,这便是先天罡气形成的护身气罩。 在突破前,他用这一招还有些不足,只能坚持半炷香,无法长时间维持,现在,他已经可以维持两三个时辰还尚有余力。 无论是真气调动的速度还是质量都远超以往,此刻的他能打十个突破前的他! 现在,苏铭只想说:还有谁! 然而,高兴了没一会儿,他又想起了那个人。 这才仅仅只是一个甲子的内力就让他突破了大天位,袁天罡可是足足有三百年功力,足足五倍的量,他该有多厉害? 而且,境界的突破可不是简单的加法,而是成指数倍的增长! 想到这,苏铭膨胀的心绪迅速冷了下来,他不断在心中默念:不能飘,不能飘。 片刻后,他恢复冷静,精气神也收敛起来,变得如之前一样。这时候,他才打开机关,从练功房里走出来。 天已经亮了,耀眼的阳光洒落,映照的远方云彩如同碎金一般,湛蓝的天幕,一碧如洗,景物还是那个景物,但人的心境已经不同。 离开练功房,苏铭来到千秋殿,御案上再度摆满了奏折,来自中原各地官员的奏折汇聚在这里。 有些是请安折,有些是请求减免赋税的奏折,有些是禀告公务的奏折,繁杂缭乱。 与往常一样,他来到案前,开始批阅奏折,并没有因为突破境界而骄傲自满,反而心境更容易沉入其中,从官员的奏折中提取有用的信息,比以前更耐心,更加敏锐。 似乎,这次突破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武功和战力的飞跃,更洗炼了他的心神,令他的心境更上一层楼。 思考片刻,苏铭忽的一笑,反应过来,任谁在鬼门关前走一遭,都会发生变化,更何况是他。 …… 另一边,朝廷选秀的事情很快传遍天下,在这个时代,洛阳是天下当之无愧的政治中心,这座城中传出的任何消息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选秀,是为了天子大婚。 对此动心的,,不仅仅是那些世家大族,南方割据地方的节度使也纷纷意动,想要将自家女子送入宫中,与天子结亲。 第117章 王后,咱们休息吧 楚国、吴国、南平、蜀国等诸侯纷纷向大唐朝廷发来贺表,欲要进贡美女参加选秀,只因为这不仅仅是天子的婚事,更是一场政治活动。 如今的中原,兵锋强盛,威压诸侯,各地的节度使手下都有不少骄兵悍将,比南方诸侯强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自古以来,北方出强军,这已是天下的共识。 李存勖时期,若非他操之过急,再加上袁天罡背后推手,他很有可能完成名义上的一统,这时候的南方诸侯还未生出逐鹿天下的野心。 直到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向契丹称臣,北方抵挡不住契丹的攻势,这才让南方诸侯们对中原不再保持敬畏,甚至还想逐鹿天下。 五代十国,最混乱的时期便是失去了燕云十六州,中原大地被异族铁骑践踏,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人心崩坏,秩序不存,不像现在,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安稳。 当苏铭在朝中展露拳脚,压制李嗣源的时候,耶律阿保机也没闲着,在这一年里,他改变了以前南下中原的策略,转而经营漠北大本营,御驾亲征,率领大军攻灭了盘踞辽东之地的渤海国。 渤海国是游牧与农耕并重,国内有许多从中原逃过去的百姓,渤海国的体量很大,几乎不下于契丹。 吃下渤海国后,契丹毫无疑问是吃撑了,为了维护统治,攻灭渤海国之后,他在那里足足停留了六个月,将渤海改为东丹国(意即东契丹国),封自己的长子耶律倍为东丹王,将其纳入统治。 契丹并不是不能直接统治渤海国,但那样做的行政成本太大,耶律阿保机所在的部落没有那么多人才,偌大的东丹国如果丢给别的部族,很容易造成尾大不掉的局势。 因此,他才间接的将其纳入统治,没有直接进行管理。 随后,耶律阿保机留在东丹国,一方面进讨拒不归附或降而复叛的渤海残余势力,一方面就地考察如何统治这片新征服的疆土,经其决策,东丹国保留原渤海国的政府体制和封建秩序,使用汉人法度。 相比于契丹,渤海国汉化的程度更深,根本无法用契丹的体制管理,很容易“水土不服”,再次造成叛乱。 东丹国皇城之内,耶律阿保机坐在宝座上,魁梧的身形很是彪悍,双目如炬,天庭饱满,散发着王者气息,令人心折。 “咦,中原朝廷的科举有点意思。”他看着手里的密函,眼里很是欣赏。“月里朵,你说要是有一天,咱们契丹也实行这样的法子,那该有多好。”言语中颇有遗憾之意。 在他身侧,应天王后述里朵漂亮的丹凤眸子里闪烁着温婉的笑意,“啜里只,这法子虽然不错,但却未必适用于我们草原儿郎。” “草原的雄鹰,应该徜徉在大地上,与野狼猛兽搏斗,中原的科举,只能选出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话虽如此,但述里朵心中却是暗暗 生出警惕,契丹,中原双方国情不同,但她又怎么看不出来,这项制度的优越性? 耶律阿保机摸了摸脖子上的狼牙,哈哈大笑,“月里朵,你说的不错,草原的雄鹰就该驰骋天下,早晚有一天,中原也会是我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我会代替我那位好兄弟把这项制度推行下去。”话语中,显示着难以言表的自信与张狂,仿佛他已经将天下握在掌中。 述里朵淡淡一笑,并不搭话,他们夫妻一体,非常恩爱,对于阿保机的目标,她非常清楚,并且一直都是支持的。 “对了,我那位兄弟要选秀成婚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听到这话,述里朵俏脸上的笑容收敛,眼里闪过思索之意,当了这么多年夫妻,她又怎么不知道阿保机的想法? 他看似是询问,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述里朵身段一软,靠在耶律阿保机胸前,温润的声音响起,“啜里只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难道中原朝廷还敢拒绝我们不成?” 耶律阿保机感受着娇妻温软的身躯,朗声大笑,“哈哈,李星云要成婚,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缺席?那些中原女儿配不上我的小兄弟,我看,还是把奥姑送去洛阳,弥补之前的误会。” 说到这,他又轻轻一叹,“可惜,倾国倾城已经嫁人了,不然我还真舍不得把奥姑送去,那可是我们草原的明珠啊,部落里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眼馋。” 而耶律阿保机却没有看到,靠在他怀里的述里朵娇躯一颤,温润的眸子变得清冷犀利,平心而论,她压根不想把奥姑送出去。 因为奥姑不仅是他们的女儿,契丹的公主,更是草原萨满教的祭祀,能够帮他们维护草原的稳定。 渤海国一灭,契丹在草原上就再无敌手,即便是传遍草原的萨满教也无法违背契丹皇帝的意志。 而她,也不能。 ”啜里只,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奥姑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成为中原天子的皇后。”述里朵顺水推舟,想要揽下这件事。 耶律阿保机沉思片刻,点点头答应了。 渤海国刚刚攻下,他还需要坐镇都城安抚民心,他的长子虽然手腕不错,但威望并不能服众,他必须留在这里给他撑腰。 述里朵是他的王后,也是契丹国之中威望仅次于他的人,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办他都不放心,只能交给她去做。 而且她是奥姑的母亲,也能劝说奥姑,免得她生出逆反之心。 “好,明天你就启程回漠北王庭,尽快把这件事办成,不要耽搁,否则错了选秀之期,我们很难找到这样的机会插手中原事务了。” “啜里只,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替你办好。”述里朵从他怀里离开,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 温润的触感消失,耶律阿保机感到一阵怅然若失,目光落到娇妻白嫩美艳的脸上,内心顿时火热起来。 他立刻从宝座上站起来,将述里朵横抱在怀里,“来,我的王后,天色不早了,咱们休息吧。” “大王,这样不好,等晚上我再……”话还未说完,就被堵在嘴里。 第118章 平淡的海岛生活 海外孤岛。 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海鸥翔集,远处的大海浪花翻涌,海岸边的空气中满是咸湿的气息。 沙滩上搭着一个棚子,穿着红衣的青年正躺在吊椅上晒太阳,听着风声,鸟声,喝着椰汁调配的酒水,李星云从来没有想过,日子还能过的这么惬意。 这处小岛虽然不大,但却物产丰富,山林中有各种各样的野兽,野菜等等,再加上原本储存在这里的粮食和生活用具,可谓是吃穿不愁。 在他不远处,姬如雪穿着粗布衣衫,青丝用木钗绾住,白皙的面容因为吹多了海风,显得有些粗糙,但依旧难掩她的天生丽质。 现在的姬如雪,没有了江湖侠女的风范,宛如一个真正的农家妻子,素手调羹,荆钗布裙,安贫乐道。 不多时,饭已经蒸熟,她朝着沙滩的方向喊了一声,“星云,吃饭了。” 棚子下的李星云睁开眼,一跃而起,“雪儿,来了。” 灶台附近也搭着简易的棚所,还有石桌,石凳,一切看起来简易而又朴素,这些设施都是最近两个月,他和姬如雪一点点做出来的。 自从上次那艘大船离开之后,李星云也绝了离开这里的意思,安心在这里生活,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园来经营。 得益于早年跟阳叔子在青城山生活,简单的木匠手艺和种植他还是会的,这也是他能安心在这里生活的原因之一。 石桌上摆着两菜一汤,一盘鱼肉,一盘野菜,再加上一筒海带汤,这便是他们平日里的翌日三餐,简单的很。 来到棚所的石桌前坐下,姬如雪端上蒸好的白米饭,两人坐在桌前慢慢吃着,食不言,寝不语,已是他们两人之间 的默契。 身处海岛,与世隔绝,他们对食物很是珍惜,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李星云主动收拾碗筷,两人之间早有分工,很是和谐。 “星云,你去看看田里的水稻,再引一些水,疏通一下沟渠。”等到他洗完碗,姬如雪抱着一盆衣服前往海滩,顺便对李星云嘱咐道。 “嗯,我这就去。”说着,李星云就回到山洞,拿起制作的简易锄头来到小岛中心。 丛林深处,地上积累了厚厚一层的枯枝败叶,矮小的灌木丛随处可见,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一汪水潭旁。 水潭周围地势平坦,在这里,他开辟了两亩水田,已经种下了稻种,田边围着篱笆,防止被岛上的野兽毁坏。 放眼望去,田里已经长满了绿油油的水稻,还未结穗。 李星云挖开沟壑,将水潭里的水引入田里,灌溉水稻。每次劳作的时候,他都不禁要感谢师傅阳叔子,要不是自己在剑庐里做过这些活计,恐怕他正望洋兴叹吧。 海岸边,姬如雪带着她和李星云的衣物,在沙滩上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捶打。 忽然,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们倒是出乎本帅的意料,居然真的甘心在这里生活。” 姬如雪娇躯一震,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袁天罡,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本帅做事,何须向你解释?”袁天罡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飘到姬如雪面前,“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好好享受你们为数不多的时间吧。” 说吧,姬如雪眼前一花,再一看,哪里还有袁天罡的影子? 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 她怔怔的望着海平面,神情呆滞,似乎有些 绝望。 好不容易远离了江湖仇杀,阴谋诡计,和心爱的人在这与世隔绝的岛上过着悠闲的田园生活。 但每当她以为日子已经平稳的时候,袁天罡都会出现在她面前,打破她的幻想,让她想起以前的一切。 …… “本帅布局多年,想躲开,简直是痴心妄想!”丛林中,袁天罡看着正在劳作,挥洒汗水的李星云,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厉。 这段时日,他收到了不良人传来的消息,那个“棋子”在洛阳可是搅风搅雨,声势浩荡,连李嗣源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自己当年是不是抱错了? 高宗时期,武则天篡位,他被贬黜,离开朝堂,流落民间,在这些时日里,他暗中布局,观察诸多皇家子嗣,最终选择了李旦的三子李隆基。 果不其然,那个年幼的少年伙同神龙年的臣子发动政变,囚禁了武则天,夺回了朝堂大权。 最后,在他的暗中支持下,昔日的少年登基称帝,最终缔造了开元盛世,万邦来朝。 同样,在感到大唐社稷垂危,忧患不断的时候,他隐于幕后,与昭宗皇帝谋划,主动覆灭大唐,留下东山再起的资本,以待后日。 当时机到来的时候,覆灭大唐的贼子授首,中原各个诸侯皆畏惧他的存在,而这时候,他选中的人居然沉迷于情爱,对他所做的一切置若罔闻,甚至是逃避。 而昔年,他随手留下的一个棋子,居然在获得机会后困龙升天,做出了连他都感到惊艳的事。 无论是收服李存礼,还是引女帝入朝,都是令人拍案叫绝的好棋。 他扪心自问,如果是李星云坐在那个位置上,他能做到这一切吗? 这个答案,他不愿想,也不敢想。 十余年的暗中培养,李星云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想看着这个孩子穿上龙袍,坐上龙椅,接受臣子的朝拜,兴复大唐。 这是他与昭宗陛下约定好的事情,也是他这几十年来一直苦心孤诣的结局。 “唉……” …… 千秋殿中,苏铭望着眼前的师妹,盯着她的肚子,面色很是古怪,“师妹,你说你有了?” 陆林轩粉腮桃面,一脸娇羞,“师哥,你帮我看看,这阵子,我总感觉没有胃口,还特别困。” 苏铭定了定神,“行,我帮你看看。”说着就拉起陆林轩的手,替她诊脉。 李星云会的东西,苏铭都会,医术,他自然也不差。 很快,他就诊断出来,陆林轩真的怀孕了。 第119章 下定决心 “师妹,恭喜你,你怀孕了。” 陆林轩怀孕,这是天大的好事,张子凡是天师府的独苗,陆林轩怀孕代表着天师府传承有望,传到天师府,也能稳定人心。 并且,陆林轩是“他”的师妹,她怀孕,苏铭和天师府之间的联系将会更深一层,虽然还不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但为了这个孩子,天师府就必须加更大的注。 堂堂天师府,传承千年,势力可不容易小觑,别看原剧中张子凡仅仅是个配角,可他一旦真正掌握天师府的势力,那可是不输于一个带甲过万的节度使。 他敢说,如果陆林轩怀孕的消息传到天师府,许真人肯定会坐不住,甚至很有可能她会亲自来洛阳。 可以说,陆林轩的怀孕,将使他们这个小团队凝聚力更高,不会轻易为了些许利益而分崩离析。 不过,话说回来,陆林轩的年纪有点小了,放在前世,她估计才高中毕业,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结果直接当母亲了。 古人的结婚年龄很早,很多人在十三四岁就成家了,不到二十岁就生孩子,倒也还说的过去。 但是想想当初张子凡把陆林轩弄到手的过程,苏铭就一阵无语,要是放在现代,张子凡是妥妥的要吃牢饭。 听到苏铭这句话,陆林轩提起的心终于放下,随之而来的便是浓浓的惊喜,她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有孩子了! 她傻傻的看着苏铭,重复了一遍,“师哥,我有孩子了。” 苏铭点头,嘱咐道,“师妹,你才刚怀孕,切忌大喜大悲,我马上让人把张子凡叫回来。” 陆林轩愣了一下,出声阻止,“师哥,别,子凡现在每天在军营练兵,我不过是刚怀孕,不要兴师动众,等他晚上回来我再告诉他,就当是给他一个惊喜。” “好,听你的。” 晚上,后宫大殿,众人汇聚一堂。 张子凡陪在陆林轩身旁,脸上挂着傻笑,似是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天知道他刚刚下值就听到妻子怀孕的消息,当时他就惊呆了。 陆林轩怀孕,他们张家有后了! 蚩梦嘟囔着小嘴,紫色的大眼睛一眨眨的盯着陆林轩的肚子,好像瞳孔里面藏着小星星。 她左看右看,发现陆林轩的肚子平平坦坦,怎么也不像里面有一个小娃娃,“陆姐姐,你真的怀了小娃娃?” “啷个小的肚子,怎么可能藏的下一个娃娃!你莫要骗我。”蚩梦虽是苗疆圣女,精通蛊术,但还是一个云英处子,老妈又不在身边,自是没有人给她科普这些常识。 “哈哈。” 在场众人这话逗乐,不禁哈哈大笑。 苏铭嘴角微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还很小啊,等过几个月就长大了,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蚩梦恍然大悟,“小哥哥,我懂了,就像是养鱼,从鱼苗开始一点点长大。” 众人的笑声也感染了女帝,她站在旁边,清丽的眼眸波澜不惊,但苏铭却好像在她脸上看到了羡慕。 似是察觉他的目光,女帝瞥了他一眼,神色复而清冷。 “张兄,这几个月你就先把手里的事放下,专心照顾师妹吧,宫里的人我不放心。”看着还在傻笑的张子凡,苏铭叮嘱道。 “嗯,李兄说的是,我明天就传信给母亲,请她派人来洛阳,林轩怀孕,还是用自家的人更可靠。” 张子凡点头,显然也考虑到这点,当即就同意了,然后他转头看向苏铭,眼里带着几分歉意,“李兄,抱歉了,禁军那边的事我必须放下了。” 虽然很舍不得离开军中,但在自家子嗣面前,他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 “你说的什么话,当然是林轩更重要,禁军的事我自会处理,你放心吧。” 听到这话,张子凡内心的担忧放下,朝他递了一个感激的目光,苏铭亦是轻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跟他们待久了,有些默契自然而然的就养成了。 …… 玄武山,天师府。 自从张子凡大婚之后,天师府就冷清下来,除了平日里信众上山,很少有外客到来。 这一天,一匹快马来到玄武山,带来了震动天师府的消息,当代天师的夫人,怀孕了。 大厅主座上,十三省祭酒许幻真人端坐上首,她穿着杏黄色道袍,柔顺青丝垂在脑后,腰肢纤细,玲珑身姿起伏宛若群峰幽谷,如天鹅般的雪腻脖颈扫视堂下,成熟而又清冷的气质令人不敢直视。 “诸位,我天师府传承有望,过几天,我打算携带府内诸弟子前往洛阳,为陛下祈福,扬我天师府之望,尔等有何意见,尽可言明。”清音袅袅,淡似水流,却又蕴含着难以形容的强势。 当初,李嗣源率人袭击天师府,使得当代天师张玄陵跌落山崖,生死不知,她的儿子张子凡也被掳走,偌大的天师府遭受重创,形势危急。 正是许幻站了出来,以高超的手腕压服众人,维持天师府门户不缀,天师之位空悬,却并未被张姓旁支夺取。 这其中的辛苦酸辣,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陆林轩怀孕的消息传到她耳中的时候,许幻自是欣喜,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天下时局的考量。 一年前,她放任张子凡下山,跟着李星云去了洛阳,还派出了数十位精英相助,这是她对李星云的投资。 如今,陆林轩怀孕,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该有所转变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 一年前,许幻是十三省祭酒真人,手中握有天师府真正的势力,而苏铭不过是一个流落江湖的李唐皇子,虽有袁天罡撑腰,但天下各路诸侯未必将他放在眼里。 更别说当初汴梁一战,天下皆知,谁不知道李星云的脾性。 一年后的今天,那个皇子已经登基称帝,复辟大唐,成为了天子,权利在握,这个时候,双方的合作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这件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是根据时局所考量。 最终,许幻还是下定了决心。 第120章 天师府入局 大殿上,坐着几位身穿道袍的天师府宿老,他们都是府内各支脉的话事人,平日里分居各地,统领府众。 当年的许幻便是压服了他们,才能继续统领天师府。 话音刚落,便有人反对,“真人,不若让天师携夫人回山修养,洛阳绝非善地,不可久留,还望真人三思。” 在许幻左侧,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轻捋胡须,老神在在。 刚刚开口之人,便是他。 许幻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清冷的眸子浮现出些许凝重,这个老道士乃是如今天师府辈分最高之人,饶是张玄陵在世,也要喊一声师叔。 若非此人一心追寻金丹大道,不问俗物,那时候的许幻还未必争得过他。 “师叔,许真人既有决断,我们不如听听她的想法,再做决断也不迟。”正当她为难之际,坐在她右侧的一个中年道士为她解了围。 “在场的诸位,有的是夫君的长辈,有的是夫君的师弟和徒弟,皆是我天师府肱骨,这么多年,若非你们的支持,我天师府岂能有如今之局面。” “但是,数年前,朱温逆贼率大军围攻玄武山,导致天师府损失惨重,被李嗣源趁人之危,险些使我我等传承不存。”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天下变乱,谁也不知未来会发生何等之事,谁能保证,这天下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朱温。” “帮李星云也是为了提前跟朝廷搭上关系,天下诸多事,天师府不可能再超然物外,以前,我们可以推辞是因为天师失踪,无人做主。” “如今,凡儿继任天师,我天师府也该重新出世了,北方佛门步步紧逼,事关道统之争,诸位可不要因小失大。” 寥寥数语,揭开了许幻内心的真实所想,能执掌天师府,岂是寻常妇人,其人的眼光和度量不知要胜过这世间多少男子。 顿时,在场之人陷入沉思,许幻的话虽有夸大之嫌,却也并非虚假。 天师府的根在南方,但天下的政治中心却是在北方,昔日唐武宗灭佛昙花一现,道法北传成为绝唱。 在那之后,佛门复辟,在中原大地遍地开花,尤其是北方经历太多战乱,生离死别,民不聊生,佛法就成了百姓心中的寄托。 人,总是要有个念想,今生已经被这世道撕得粉碎,那便求来生吧。 在这样的背景下,佛门传教愈发迅速,不到百年的时间,北方又立起了许多佛寺。 道统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历史上,总共掀起了四次灭佛,“三武一宗”,在几十年后,中原的皇帝又一次掀起了灭佛之战,佛门之患连当朝者都意识到了。 作为天下执道门牛耳的天师府又怎会察觉不到! “好,佛门那些人,吃着民脂民膏,不事生产,使得中原大地乌烟瘴气,是时候让天师府再临中原,令天师的荣光洒遍天下。” “真人,入朝之事,老道同意了,天师府的精英皆由你调动,不要让我失望!更不可让楼观道之事重演!”老道士睁开半眯的双眼,不怒自威,尽显一代道者风范。 北地本是有道门大宗,而且比之南方更多,楼观道在初唐时节几乎成为李唐的国教,后来武则天牝鸡司晨,道门才变得式微。 楼观道过早的投资了李唐王朝,使得楼观道大兴,也导致楼观道与李唐王朝捆绑太深,大唐覆灭,楼观道也随之遭殃,传承不存。 “尔等北上洛阳,老道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经不起路途颠簸,我还是坐镇玄武山,为天师府培养弟子精英,留守老巢吧。” 老道士前后话语之转折,令众人无比惊讶,没想到许真人一提到道统之争,他便如此刚烈,甚至不惜重新入世。 有这几句话,许幻担忧的心随之放下,有师叔为她背书,天师府北上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 洛阳。 开年之后,越来越多的文人士子不断涌入城池,使得这方古老的城池再度焕发了生机,在这个年代,能参加科举,能读书的人无不是家底殷实之辈。 读书人云集洛阳,大小文会接连不断,城南的青楼楚馆人潮如织,日吞万金。 不过,这些事跟苏铭关系不大,他正在为选秀之事忙碌,忙得不可开交。 他低估了自己的影响,也小觑了各地节度使的政治敏锐性,不光南边的诸侯,北地的节度使纷纷上折,希望能把自家女儿送入后宫。 自家有女儿如果不够漂亮,怎么办? 从外边买! 买来之后请人教导礼仪,认为义女,当然,这种事还是要自己亲生女儿上阵更好。 奈何,并不是每一个节度使都有优秀的基因,他们只能如此。 一个两个动了,苏铭还不奇怪。 可是当送女选秀的风潮在节度使中流传开来,他便有些头痛了。 原因为何? 这年头,节度使太多了,手下有兵的,可以当节度使,文臣们有时候也挂着节度使的名头。 苏铭仔细算了下,光朝廷就有大大小小一百多个节度使,其中有强有弱,那些厉害的节度使肯定不能得罪,还得好生安抚。 可那些兵力稍弱的节度使也不能得罪,毕竟这些人加起来也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然而,苏铭绾绾没想到的是,连北边的契丹都凑热闹了。 契丹人先斩后奏,直接递交了国书,送亲的队伍算算时间已经快到雁门关了,这时候拒绝,岂不是把契丹人的脸往地上摔! 即便苏铭很想借契丹的势,但他们这样做,也着实令他气恼。 好在,他也得知了这次和亲的契丹公主乃是耶律质舞,就是后面出场的奥姑。 只不过,对于苏铭而言,美丑对他并不重要,就算是耶律阿保机把倾国倾城给他送来,他也得捏着鼻子接受。 实在是因为,契丹人真的得罪不起啊! 这些零零散散的事占据了他很多时间,他每天都要仔细斟酌,给节度使们回信,生怕得罪了他们。 第121章 入洛阳 集贤殿。 案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苏铭坐在书堆里,半躺着身子,脸上盖了一本书,正双眼无神的望着大殿。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自从他跟节度使们来信之后,便开启了地狱般的生涯。 一开始,节度使们还好整以暇的询问秀女之事,随后他们就来劲,问朝廷要钱要粮,旬月一封请安奏折,还暗示要给自己搜罗美女…… 甚至所辖地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放在折子里讲,实在让他头大。 这样倒也不是没好处,代价就是他在很短时间内就把朝廷内的节度使都认全了。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有些节度使压根就 没把他放在眼里,自他登基称帝以来,既没有派人观礼,也没有参加 选秀,浑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土霸王。 俗话说,你送了礼,领导不一定记得你,但你没送礼,领导肯定记得你。 现在,苏铭对那几个不搭理他的节度使就记得非常清楚了,暗地里已经给他们记上了小本本,等待以后清算。 “找了半天,你怎么躲在这里?”清丽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和调笑。 苏铭睁开眼,就看到一张亦喜亦嗔的美丽面孔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唉,别提了,那些奏折看得我头疼。” “那些折子你可以留中不发,何必每一封都要回信,不过,过段时日,你的后宫就要满了,那时候才叫热闹。”女帝嘴角挂着轻笑,眼里有几分吃味。 苏铭把脸上的书扯下,坐起来,胸有成竹的说道,“你放心吧,到那时,我会立下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就算她们想闹出幺蛾子,也必须在我制定的规则内,只要不涉及外朝,都是小事。” “后宫不得干政?”女帝喃喃自语,美眸中异彩连连, 似有几分崇拜。 “外戚干政,自古以来都是朝廷的一大祸患,如秦时的芈楚,汉朝的诸吕窦氏,以及本朝的武家子弟,他们这些人仗着后宫有人撑腰,肆意妄为,败坏朝廷纲纪法度,影响十分恶劣。” “如果那些节度使的女儿入宫,肯定不会甘于在后宫度日,否则,那些节度使送她们过来就没有意义了。更重要的是,契丹公主耶律质舞也要入宫,她甚至是皇后之尊,一旦她干政,朝廷上下将无人可以制止,包括我都不行。” 说到最后,苏铭轻轻叹了一口气,面上有些无奈。 看着他面上的无奈与疲惫,女帝心中涌现出浓浓的母爱关怀,竟生出把他揽入怀中的冲动,说到底,他才仅仅不到二十岁啊。 如果论年龄,女帝至少要比他大十多岁,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都可以当他的长辈了。 只不过,一直以来,苏铭登基称帝之后,女帝便下意识的忽视了这种年龄上的差距,把他当成了同龄之人,甚至甘心居于其下。 好在,这种情绪硬生生被她压在心中,来得快,去得也快。 忽然,女帝妩媚一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行了,契丹公主入朝,别人想要都来不及,你还嫌弃起来了。” “对了,许真人已经传信要来洛阳,你怎么看?” 苏铭站起来伸个懒腰,“还能怎么看?顺其自然而已,如果她看好我,自然会主动上来寻求合作,如果看不上,就算林轩是我师妹,她也未必会高看我一眼。” 作为传承千年的大宗,玄武山有这个底气,不像节度使那样割据一方,还需要用手中刀兵维持权威,天师府在南方的信仰根深蒂固,很难根除。 暴虐似朱温这样的人,也只敢兵围玄武山,暗戳戳威逼搞事情,而不敢真的发兵把玄武山灭了。 须知,灭玄武山容易,但要破除他的信仰就不容易了,一旦引起底层百姓的抵触,那可真是南下无望了。 民心是一个很悬的东西,它是王朝建立的基石,却又很容易被煽动利用,面对强兵悍勇,民心无法抵抗,只能随波逐流,却又能在无形间削弱统治。 朱温虽残暴,但也明白这一点,投鼠忌器之下,不敢动手。 “许真人可是女中豪杰,她既然要来洛阳,想必心里已有谋划,否则,她一纸书信命张子凡和陆林轩回玄武山修养岂不是更好?” “哪像现在,还要千里迢迢来洛阳,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女帝抿嘴轻笑,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苏铭嘴角亦是勾起一抹轻笑,目光落到女帝脸上,“说起来,你比她更像是一个女中豪杰,苦苦维持岐国十六年,一定很不容易吧。” 突兀的话题转折,令女帝有些措不及防,她面上笑容收敛,“哪有什么不容易,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 “是吗?”苏铭看着她的眼睛,似是要窥探她的真实想法。 然而,面对他的探问,女帝却不敢看他,只是垂下眼眸,淡淡说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陛下何必再提,我现在是陛下的臣子,只听陛下的命令。” 一时间,苏铭也不得不沉默了,看来,要打开她的心房,还要加倍努力啊。 …… 从玄武山到洛阳,中间辗转千里。 如今天下虽是群雄割据,但整体上还是平稳局面,大战虽无,小战不断,玄武山的名头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都吃得很开,各地节度使也不敢拦截,可谓是一路绿灯。 不过路途遥远,难免舟车劳顿,不过许真人一行人都是身负武功的道人,耐力远超常人,不惜运力马力的情况下,很快就抵达了洛阳。 高大的城池,城墙斑驳,隐隐可见战争的创伤,许幻看着眼前人潮如织的城门,心里有些惊讶,一路上,他们进了不少城池,但从未有城池像洛阳这样有活力。 无论是进出的百姓,还是守门的士卒,都给许幻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进了城,他们一行人先找了一处客栈休整洗漱,养足了精神,三日后才向朝廷禀告。 事实上,在天师府众人进入洛阳不久后,苏铭便得知了消息,只不过他一直在等待,并未贸然打扰。 赶上门的买卖,可不是好买卖。 第122章 许幻入宫 在苏铭看来,整个天下可以分成以下几个关键部分。 幽燕、关中、中原、江淮、荆湖、江南、西域,其中,中原是最核心的地带,是人口最稠密的地方,差不多是如今的河南地区。 而苏铭能够影响的,也只有以洛阳为中心的中原地区,当然,这里不是指他的所能掌控的区域,而是政治影响力。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还是一个政令不出皇城的天子,真正听他命令的,没几个人,不过,苏铭只要能影响有限的几人,就能把他的影响力散发到各个区域。 在古代,所谓的统治就是权利的转包,皇权不下乡,朝廷的影响力最多只到郡县一级,对乡镇的影响力很小。 玄武山天师府在江南的影响力很大,上到节度使官员,下到黎民百姓,大多都信奉天师道,有很深的群众基础。 如果能和天师府合作,未来攻略江南之地,将会更简单。 不说未来,就算是现在,天师府来洛阳,带来的影响力也非同一般,北地多佛寺,但并不代表这里没有道教信徒。 相反,北地那些高门大户对于佛门不感冒,反而对道教更青睐,谁让道教一直是大唐的国教呢? 几百年了,早已成了习惯。 政治嘛,本来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弄得少少的。 自从苏铭成为李星云以来,他一直都是这个举措,无论是张子凡,还是女帝,亦或者是李存义,李存礼都是他合作的对象。 只不过,这个合作有大有小罢了。 许幻入宫觐见,肯定不是在朝会,这算是一个私下里的谒见,不算正式会面,因为,她这次来,本就是打着探亲的名义,并未事先和朝廷通气。 千秋殿。 苏铭穿着素色常服,头发用一根紫檀木扎起,这一年以来,他一直都在蓄发,原本和李星云一样的短发现在已经变成了披肩长发,嘴唇也有了短短的胡须,虽只有薄薄一层,但看上去明显成熟了许多。 挺拔的身姿,修长的剑眉,天庭饱满,面色红润,双目神采飞扬,再加上俊美的外表,活生生一个英姿勃发的年轻天子。 不得不说,李星云的这身皮囊还是非常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吸引那么多美女,当然,比起张子凡那个小白脸还是差了些,但放在世间,也算是美男子了。 堂下的许幻看到苏铭的时候,也不禁愣了一下。 短短一年,这变化也太大了! 若不是相同的面貌,她还以为李星云已经被换掉了。 虽有刹那失神,但她还是迅速回神,轻轻施礼,“贫道许幻,参见陛下。” 苏铭伸手虚抬,微微一笑,“伯母,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话虽如此,但许幻却未必敢当真,礼不可轻废,尤其是皇帝现在的处境并非那么乐观,她更要把礼数做足了。 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而皇帝又是名义上的天下之主,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许幻可不会仗着长辈的身份在天子面前拿大,更不会因为皇帝的年龄而轻视他。 而此时,苏铭也在打量着许幻,一年不见,这个女人好像更美了。 时间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反而经过岁月的沉淀发酵,让她更加成熟知性,高挑的身材不输于男子,嘴角含笑,明艳照人。 宽大的道袍也无法掩饰那曼妙玲珑的身姿,微风吹拂,隐隐可见葫芦形的身材,精致的五官很是柔和,浑身散发着成熟迷人的风韵,就像是一朵百合花一般,带着青春的雨水朝露,明朗芬芳,充满诱人的气息。 再加上她常年修道,又执掌天师府,更给人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冰清玉洁之感。 苏铭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指着大殿一侧的软塌,“伯母请坐,暂且稍等片刻,林轩和张兄正在后宫,我已派人统治,他们一会儿就到。” 看着摆放着小桌茶具的软塌,许幻心里有一丝犹豫,随即就答应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拘束。 皇帝对她的态度比她想象的要好,在来之前,她设想过许多场景,但没想到见面之时气氛会这么和谐。 天子并没有端着架子,把自己当成天子,而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来款待她。 许幻迈开脚步,婀娜小腰一扭一摆,微微隆起的圆润将道袍撑起完美的弧度,曼妙多姿! 苏铭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武者的感知都比较敏锐,可不能被她发现,把自己当成了荒淫的君王。 很快,两人在软榻上相对而坐。 红泥小炉上铜壶中传出沸水之声,苏铭轻声道,“这是去年我刚弄出来的茶叶,量不多,平时只用来待客,我自己都舍不得喝。” 他打开敞口瓷瓯,倒出少许,放到茶盅里,“伯母,尝尝我这跟别家不一样的泡茶之法,可是别有一番滋味。” 许幻眼中很是惊奇,美眸看向苏铭,似笑非笑,“哦?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了。”温柔的声音含娇细语,如娇莺初啼。 在唐朝,喝茶不叫喝茶,而是叫吃茶,这是真的吃茶,将茶叶研磨成粉加各种东西(比如花啊豆啊等等),调成黏糊状,像黑芝麻糊一样直接吃。 还有种做法便是在煮茶的时候放入盐,葱,姜等各种调味料,味道很是不一般。 这个时代,茶叶一般都是蒸出来的,而是不炒制,因此,喝茶的时候大多喜欢用开水煮。 苏铭喝茶的方式便是后世之人的泡茶法,那是在明清开始盛行的泡茶之法,跟现在很是不同。 他伸手取下细脖大肚的铜壶,沸水自壶口吐出,形似白线,倏尔拉长,精准地落入茶盅里。 深绿色的茶叶经过这十开沸水一冲,清光萦杯,香气扑面。 还未品尝,许幻就闻到了香气,对他这不同的泡茶之法更期待了。 简单冲泡后,茶就好了。 “请!” 许幻素手伸出,拿过茶杯放在身前,低头一看,淡绿色的茶水色如山窗初曙,又像绿湖荡漾,嗅在鼻间,吹气胜兰,沁入肺腑,再搭配洁白的瓷盏,美不胜收。 轻抿了一小口,微甘的茶水带着一点涩味,迥异非常,但那种不可思议的香气缠缠绵绵,透过五脏六腑,好像在体内生根发芽一样,令人心神舒畅。 “好茶!” 第123章 婆媳相见 苏铭端起茶杯,慢饮一口,“自然是好茶。” 洛阳皇宫中便有茶树,已经传了百年,在大唐覆灭之前,中枢朝廷财政困顿,那时的大唐天子不得不紧衣缩食,自力更生,蒸晾茶叶用来卖钱,也是一个不错的进项。 况且,这些茶树曾经都是精挑细选的珍品,一茬接一茬,百年的战乱,当年的人已经不在,但茶树砍了又生,依旧郁郁葱葱。 许幻小口品着香茗,口齿生津,馥郁的香气,从鼻翼间直冲脑门,而滚烫的茶水从口入,再到胃部,烫的人胸口暖洋洋的,真是身心舒畅,无可言明。 这种感觉,不输于她们天师府中的各种名贵香料了。 不过,对于苏铭来说,这些茶叶虽是不错,但是也比不上后世的那些珍品,连四大名茶都比不上,更遑论武夷山极品大红袍了。 洛阳并不是最适合茶叶生长的地方,如果论品质,最上等的茶叶生产地还是在南方。只是苏铭制茶的手段别具一格,所以才让许幻产生这种错觉。 正所谓,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而茶叶,也同样如此。 最简单的冲泡,就能使其挥发出纯正天然的香气,这是来自大自然草本植物的清香,没有过多地雕琢,返璞归真。 两人对坐,相顾无言,看似都在默默品茶,实际上却在用余光暗暗打量着对方。 于许幻而言,方才初次见面,她只匆匆一瞥,没有仔细查看,现在双方不过间隔三尺,她再度打量起苏铭。 眼前的青年穿着白绸文士衫,衣领与袖口绣着繁杂的龙形花纹,精简而又不失典雅华贵,乌黑长发用一根紫檀木簪着,俊美白皙的面容英姿勃发, 如春日骄阳,温暖而令人心折。 宽阔的胸膛,挺拔的身形,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男子汉气息。 想到这,许幻不禁俏脸微红,连忙喝了一口茶掩饰心中的躁动,同时暗自啐了自己一下,这可是凡儿的兄弟啊,我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而坐在许幻对面的苏铭则看起来反倒是悠闲随意,许幻能被前任天师张玄陵娶为妻子,容貌自然十分出挑,隔得近了,他甚至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熟妇幽香。 即便是育有一子,身材却依然没有走形,宛如一个二八年华的青春少女般迷人,更难得的是肌肤白皙细腻,如同美玉一般。 真是一个绝顶的人妻啊! 甚至,她还集人妻,人母,未亡人,坤修,天师府实际掌权人于一体,普天之下,想必只有述里朵能与之相提并论。 苏铭现在终于理解了为啥那些明明有能力去花天酒地,夜夜笙箫的家伙喜欢良家妇女了,那种成熟的气质果然吸引人。 等到一盏茶喝完,苏铭率先打开了话茬,“伯母千里迢迢从玄武山赶来,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十分辛苦吧。” 一边说,他一边提起铜壶给她续上了茶水。 “还好,都是江湖儿女,这点辛苦倒也算不得什么,算算时间,我也差不多有十年没有离开过玄武山了。” “山下的风景与山上的风景终归不同,有些东西已经变了,但有些东西,依旧没变。”许幻端着茶盏,似是意有所指。 苏铭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深深看了她一眼,“人事变迁,沧海桑田,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我等于天地不过一蜉蝣而已,天地虽大,但这万丈红尘却是人心汇聚,无人可以超然世外。变得,也许不是事物,而是人心。“ 许幻晶莹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这样的感悟可不像是一个年轻君王能说出的话,没有很深的阅历,根本无从发出这样的感慨。 同时,这句话也充满了暗示,对玄武山当前处境的暗示,即便是天师府,也不能超然世外,俯瞰人间红尘。 她张了张嘴,满心复杂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轻叹一声,帝王之路果真难走,当年那个在玄武山上为张子凡庆贺,不希望张子凡下山的李星云或许已经不复存在了。 接下来,便是无言的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直到张子凡和陆林轩的到来才打破了寂静。 “孩儿拜见娘亲。” 一见到许幻,张子凡一双眼顿时红了,迅速拜倒在地,深深行礼。陆林轩本来也要跟着行礼,但还未拜倒就被许幻拉起来。 她握着陆林轩的手,一双美目不断打量着她,佯怒道,“你这孩子,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感受到许幻的目光落到自己肚子上,陆林轩不禁羞红了脸,声音嗫嚅,“娘亲教训的是,林轩以后一定会注意。” 和儿媳说完话,许幻方把注意力放在张子凡身上,他现在他还在地上跪着呢。 她也没让他继续跪着,亲自把他扶起来,板着脸,教训道,“凡儿,你也真是的,都出去一年了,也不给为娘去一封信报个平安,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明白吗?” 这下子,张子凡也不好意思了。 他总不能解释,自己在军营练兵,玩得乐不思蜀,就差没住在那里。 同时,张子凡也感受到了浓浓的温暖,这是来自母亲的关怀,“娘亲教训的是,以后孩儿一定注意。” 随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许幻一直拉着陆林轩的手就没放下过,婆媳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说了什么,苏铭看到陆林轩的脸蛋一直红扑扑的。 张子凡也知趣的没凑上去,跟苏铭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李兄,去年我出使契丹的时候,大哥就说要把女儿嫁给你,结果这事没在朝堂上通过。现在,生米都快煮成熟饭了,你终于逃不了了。”说到这,他脸上挂着坏笑,似是有些幸灾乐祸。 当初碰到倾国倾城,那是他一生的遗憾,悔不该当初啊。 虽然现在他们一家四口,不,马上一家五口过着和谐美满的生活,但作为天师府的当代天师,世间少有的美男子,配上倾国倾城这两个契丹公主,那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毕竟他们之间的反差太大了,更何况张子凡还是被强迫的一方。 第124章 你当我妹夫,我当你姑夫 作为一个男子汉,尤其是受过通文馆儒家教育的男子汉, 儒家的礼已经深入内心,倾国倾城如果真的是倾国倾城也就罢了。 但她们两个却完全与这四个字不沾边,。甚至还是反义词,被这样两个女人强行绑定,还无从反抗,不敢反抗,张子凡虽然不说,但任谁都知道他心里非常憋屈。 后来倾国倾城表明身份,还硬生生插入他和陆林轩的婚礼,张子凡不得不把三人一同明媒正娶入门。 成婚之后,他想反悔都不可能了。 而现在,眼瞅着苏铭当上了皇帝,马上要达成后宫佳丽三千人的成就,他的心里就颇不是滋味,作为男人,谁还没个大被同眠,开后宫的梦想。 但他的梦,却是从一开始就碎了。 结果现在峰回路转,原本谈崩了的和亲居然再续前缘,契丹人不讲武德,先斩后奏,强行把公主送上门,逼着苏铭答应。 这几乎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复刻,还落在他的好兄弟身上,这怎么不让他产生同病相怜的感受? 是兄弟,就尝尝我吃过的苦吧。 苏铭淡淡瞥了他一眼,“是啊,他们已经过了雁门关,再过一个月就到洛阳了。怎么,你就这么开心?” 张子凡嘿嘿一笑,“等你和契丹公主成婚,你就是我妹夫,咱俩成了连襟,你就再也不能占我便宜了。” 苏铭盯着他,嘴里发出不明的冷笑,“张兄,现在下定论还太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你大哥永远都是你大哥!”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冷笑,张子凡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打了个寒颤,凑上前,忝着脸的说道,“李兄,咱俩谁跟谁啊,我当你姑夫,你当我妹夫,咱俩不就扯平了吗?” “再说了,我有两个姑姑,你才一个师妹,还没有血缘关系,算上去辈分还大一辈,还是我吃亏了。” 听到这句话,苏铭伸手推开他,一脸嫌弃,“你还好意思说?论关系还能这样算?” 张子凡嘿嘿一笑,并不搭话,实则心里存了看乐子的想法。 他就想知道,成婚那天,李兄见到契丹公主的真实面目,会是什么表情,想到自个的亲身经历,他就感到十分酸爽。 看到张子凡的表情,苏铭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惜,等他见到耶律质舞的时候,恐怕会怀疑人生吧。 同样都是契丹公主,这之间的差距那真的是太大了,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年头,长得太帅,还真不一定是好事,张子凡算是够幸运的了,实力不弱,出道的时候还有后台,不然的话…… 正当张子凡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他母亲许幻把他叫到身旁,“凡儿,过来。” 母亲召唤,张子凡只能不甘不愿的过去。 他们一家三口说话,苏铭不会自找没趣的凑上前,他索性坐回软榻,继续品着香茗,从桌子下面取出棋盘,开始打谱。 许幻一开口,就让张子凡和陆林轩红了脸,“凡儿,林轩刚刚怀孕,这几个月你们分房睡吧,免得伤到了胎儿,我从天师府带了两个有经验的坤道照顾林轩。” 小夫妻俩面面相觑,很是不好意思。 许幻倒是浑不在意,她是过来人了,又是他们的长辈,谈起这话题没什么不好意思,当初她和张玄陵做夫妻的时候,为了生孩子,连双修都研究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见两人不说话,许幻一脸严肃的说道,“你别以为娘在跟你开玩笑,这可是关系到天师府的传承,容不得半点纰漏。” 许幻认真起来,一脸冷厉,气场强大,张子凡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表示,“娘,你放心吧,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林轩怀孕的时候,我肯定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陆林轩也忙不迭点头,瞪着张子凡,“听到没有,从今天起,不准碰我!” “林轩,我向你保证,肯定不碰你。” 小夫妻俩一脸认真的表态,许幻的神色才变得柔和,“凡儿,你也不用太担心,林轩有我照顾,你只要好好陪着她就行了,接下来我会在洛阳待很长一段时间。” 顿时,陆林轩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容,心里乐开了花,但张子凡显然就不这么想了。 原本他还想着时不时去军营练练,操练了这么久,让他现在就放手,他实在有点舍不得,就算是不能去军营,看两眼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得,现在啥都没了,老老实实陪老婆安胎吧。 似是察觉了张子凡心中的郁闷,陆林轩悄悄握住他的手,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温柔与爱意。 随后,许幻便转移注意力,不再关注张子凡,而是又给陆林轩叮嘱了许多怀孕时候该注意的事项。 “李兄,我真不知请我母亲来洛阳究竟是对是错,在林轩生产之前,恐怕我都要一直陪在她身边,不能外出了。”一提到这,张子凡心中就颇感郁闷。 虽然他知道陪老婆是应该的,但自己好不容易进入朝堂,恐怕又要回到原点了。 “怎么?媳妇孩子陪着,你还不乐意了?”苏铭无奈的白了他一眼,”你放心好了,只要林轩为天师府延续了香火,伯母肯定不会对你限制太多,甚至会慢慢把天师府的权利过渡给你。“ “相比于在我的禁军中小打小闹,继承天师府才是你真正该做的事,我知道,你练兵是为了帮我壮大势力,好向李嗣源复仇。” “但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李嗣源是朝廷的祸患,但也是大唐的功臣,对付他,我们必须徐徐图之,先剪其羽翼,再废掉他的左右手,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消灭他。” “不然的话,贸然开启战端,苦的还是百姓,当初下山的时候,你我不是要立志匡扶天下么?” “如果我们能以最小的代价收拾李嗣源,那光复大唐就不远了,到时候,我也能尽早的完成袁天罡的要求,把雪儿接回来。”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苏铭依旧没有忘记,他表面上“最爱”的依旧是姬如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回”姬如雪! 第125章 科举试题的改变 提到姬如雪,苏铭的神色顿时黯淡。 张子凡一脸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这半年以来,无论是张子凡还是陆林轩、蚩梦,都有意识的不在他面前提起姬如雪这三个字,生怕刺激到他。 但现在看来,他还是忘不掉姬如雪。 李兄,真是一个深情之人! 张子凡心中一叹,也熄了和他斗嘴的心思。 这一年来,苏铭和他已经混的很熟了,他可以很轻易的从张子凡的表情中猜出他大概想些什么。 表面上他的神色落寞,实际上心中已经在偷笑了。 每次在他们面前装深情,都让他感到古怪。 片刻后,苏铭落寞的神色消失,随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伯母应当是有意让你熟悉天师府的运作,方便以后接掌大权了。” “天师府?” 张子凡重复着这三个字,嘴角略微有些苦涩,如果不是苏铭提起,他或许已经忘了,自己身上还背着天师府这个重担。 忘,并非真的忘,而是下意识的不愿想起。 苏铭发现,张子凡在逃避天师的职责,一旦他真的执掌天师府,那他势必要回到玄武山,在南方展开各种活动,加强天师的信仰。 同时还要在天师府与各位同门斗智斗勇,将他们压服。 可张子凡做法却是他只在天师府待了半年就下山,在这期间既没有熟悉天师府的权利,也没有主持道教仪式,在各方势力面前亮相。 这导致了一个后果,他固然是当代天师,但各方势力也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图腾,真正要商议大事还得找许幻真人。 一旦张子凡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恐怕许幻也将失去权利,天师之位也将从张玄陵一脉让渡给其他别支。 当然,因为配角光环的缘故,他在原剧中怎么浪没事,仅仅只是暂时瞎了一双眼睛。 可这本来就不符合常理,若不是有许幻在,他恐怕都指挥不了天师府多少人,顶多像苏铭一样当个傀儡。 但现在,陆林轩的怀孕,令许幻改变了想法,使得她提前下注,不惜亲身来洛阳。 张子凡再想逃避,已经不可能了。 苏铭看了一眼许幻,婆媳俩正聊的火热,他也不打算留下,“张兄,我还有奏折没批完,伯母刚来,你们一家人好好聚一下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嗯,好。” …… 甘露殿。 金色兽形香炉立在角落,袅袅青烟结成云雾状,逸散开来。 苏铭坐在御案前批改着奏折,在他手边已经摆好了高高的一摞,地上还摆着一箩筐没有批完。 光这,还是筛选掉不少才剩下的。 在他树立起中书省权威之前,各地呈上来的奏折其实并不多,彼时,朝廷中枢一点权威性都无。 找他这个皇帝,还不如找晋王。 现在,苏铭掌握了中书省和礼部,算是初步夺回了决策权,朝廷的事很多时候多需要走个流程。 大唐本来有一个健全的权利架构,但经过百年战乱,这些机构许多都已废弃,就像是唐玄宗天宝年间。 长安城的防备有金吾卫,有不良人,有龙武禁军,还有南北衙军,乱七八糟。 而现在,洛阳是啥都没有,城防被李嗣源的人接管,皇城掌握在苏铭手中,城内主要靠衙役们维持秩序。 所以,洛阳现在市面上还很乱。 不过,苏铭也管不了,这些事如果不能做到全盘控制,很容易落人口舌,讨不了好。 他也不靠这一分三亩地,只要保证皇城安稳无忧,他就能和李嗣源慢慢玩下去,等到拥有了足够的实力,苏铭自然会把李嗣源和他的士兵请出去,到那时再大刀阔斧的处置。 苏铭一边批改奏折,一边思维云游天外。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刚刚许真人入宫,你们谈了什么?” 原来,是女帝到了。 他头也不抬的说道,“什么也没谈,只是请她喝了杯茶,叙叙旧罢了。我与她不过是有几面之缘,也算不上多熟悉。” “李存礼那边已经收手,借着这次机会收拾了不少小卒子,补了一些官员。”女帝今日穿着红色官袍,倒是别有一番姿态。 苏铭淡淡一笑,”无妨,等到科举之后,这些官员迟早要被换掉,扔给李嗣源他们吧,我门不必拉拢,太掉价了。” “印刷试卷的雕版已经找人刻好,工匠被关在我的王府,绝不会泄露。不过,你出的题目,是不是有些太古怪了?”女帝皱着眉头,清丽的瞳孔中透着疑惑,看上去有些可爱。 他站起身,走了几步,方才开口,“嗯,我故意这样改的。今后,儒家典籍不再是科举的重中之重,墨义帖问也从论语大学等等,变成了老庄以及韩非子的着作,而策问,更是改成了农事,水利,兵事,以及形势,刑律。” “当然,我肯定不会全盘否认儒家学说,但在这次科举之中,儒家试题占据的篇幅不少,但取中的比例不会很大。” 儒家学说是汉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苏铭自然不会全盘废弃,但他要的不是做学问的人,而是当官的人。 朝廷国库空虚,各地节度使都还未送上赋税钱粮,他压根就没有钱去养那些清流。 在古代,官员有清流浊流之分,清流显贵,升官很快,但这些家伙不做事,或者说不亲自办事而是把事情都丢给手下的人做。 在唐代,根据求官者的品位高下、年资多寡、考绩优劣、出身高低等因素,形成“官资”,在根据官资的清浊与否,来决定该授与什么样的官职,以及“待选”的选数,所谓“区分清浊”。 而在当时的概念里,能担任清官的,表示是出身清白的士人,因此担任清官者,地位也比“非清官”来的高,往往为士人所钦慕。 浊官的概念源于魏晋,当时主要指一些专门的事务官,如医官、乐官、胥吏等等,往往由“寒士”、“寒人”担任。浊官一般事必躬亲,与民政杂务为伍,这些官员都是干实事的,只可惜这类官员在官场上受排斥,费力不讨好,升官很慢。 第126章 朝廷要的是能办事的人 说起来,要不是黄巢作乱,在长安灭了那些世家门阀,然后朱温又在白马驿一通乱砍,杀了许多清流士人,令世家门阀元气大伤,丢失了话语权。 现在的洛阳朝廷,可不会像今天这样简单明晰。 世家门阀,多是墙头草,政治投机者,根本靠不住,偏偏又喜欢通过影响政治,取得权利,不惜煽风点火,搅动天下大势。 苏铭不否认世家门阀之中有真才实学的子弟,他们也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朝廷的统治。 但是,寄生虫就是寄生虫,这玩意是有害的,他们是切切实实的趴在朝廷身上吸血,而不是所谓的互利共生。 刮骨疗毒,还是有一定的可取之处,这也是历史的必然,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但是,清流浊流这种官员划分,遗祸无穷,绵延千年,后世的明清官场也充斥着类似的观念,造成了体制僵化,底层胥吏无法晋升。 “你要用浊流官员?”女帝当了十几年岐王,执掌数州之地,对官场的规则显然门清,苏铭一说,她就懂了。 “嗯,清流们占着位子不干事,朝廷哪有那么多钱养闲人?这次科举,清流我会选,浊流,我也会选。” “等这次考完,我会把浊流的官员们外放到洛阳周边的郡县,从小官开始做起,县令、县丞,县尉,主簿,诸曹参军,这些都是掌管地方实务的官职,很考验官员的能力。” “至于那些清流,也很好办,如果今年没有战事,我打算修一部前朝的史书,免得典籍散失,到后面越来越难编撰。” “今年是洪武元年,朝廷总要办点事,反正我也管不了国库,与其让李嗣源拿去养兵,不如用来修史书,他也挑不了毛病。” “朝廷里面,像什么集贤殿藏书管理员,校书郎之类的官职不少,都给那些清流安排上,只要我还在位,这些家伙就别想参与朝廷事务,管人管事。” 这些官职对于文人士子而言,那是清流中最上等的官职,别人做梦都想当这样的官。 只可惜,这是包裹着毒药的蜜糖,只要当了这样的官职,就别想像以前那样火速升官,先待几年冷板凳再说。 等资历上去了,再丢到外地当浊官,参与具体事务。 想一路清流升到顶,做梦吧! 说起宋朝人修的唐史,就不得不吐槽几句,他们修的史书对唐朝士大夫的美化是出了名的,很多地方都用春秋笔法,或者为尊者讳,隐去不写。 而拥有庞大数量的浊流官员却被淹没在历史之中,无名无姓,跟底层的草民一个待遇了,所谓的大唐的历史,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历史。 而且,宋人修史修的这么歪,根子还是在科举上,因为宋朝修史的官员大多都是科举出身,对通过科举当官的人天然有好感,因为这都是他们的前辈。 他们不会事先了解这些人的身份背景,而是先入为主,导致唐史很多细节都经不起推敲,无法逻辑自洽。 不过,苏铭这样做,除了要遏制世家门阀死灰复燃之外,更因为他看那些清流不爽,这些家伙,跟后世网络上那些“砖家”,“叫兽”实在是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话,女帝愣了一下,“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参加了科举,朝廷用人升迁总得有我同意吧,只要我不同意,他们就别想升迁,老老实实的给我守藏书室去。” 苏铭脸上挂着坏笑,“说不定哪天,洛阳集贤殿又冒出来一个老子也不为稀奇。千年能出个老子,没道理千年后不行,你说是吧?” 女帝顿时破防,笑颜如花,“你可真是坏透了,要是那些士子们知道,肯定要把你恨死了。” “没办法啊,现在朝廷要的是能办事的人,对于那些不办事的,我也只能这样了。”苏铭摊着手,一脸无奈。 “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科举?” 苏铭胸中早有腹稿,认真道,“近两个月以来,吏部一直在统计参加科举的士子,我还派了人监视,以往那些限制通通取消了,不管是不是出身名门,寒门,亦或者是布衣,罪民之后,只要会写字,背得出论语,就能够参加科举。” “这次参加科举的人非常多,现在名单统计,差不多已经过万,在这些人中录取几百个也差不多够了。” “要是再多来点人,我们的人就有点不够用了。” 说到这,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很是无奈,他们手上能用的人还是不多啊。 …… 在苏铭与天师府搭上关系,准备科举的时候,李嗣源也没闲着。 在晋王府中闭门思过半个月,他一边安排通文馆隐于地下,重新建立据点,一面让手下的人接触洛阳之中要参加科举的士子们。 这次科举,从天南海北赶来的士子足足有万余人,这么多读书人汇聚在一起,隔三差五的举行诗会,文会。 各种诗篇在文会中传唱,进而在市井之中流传,文人虽然相轻,但诗篇的水平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一首好诗,一旦流传开来,足以轰动全城,圈粉无数。 你可以怀疑现今之人的道德水平,但不能怀疑他们的诗词鉴赏水平,在大唐,就算是市井之人,也能唱几首小诗。 没错,就是唱。 在古代,文人做的诗,是可以当场唱出来的。 就这样,在有心人的造势之下,短短几个月,洛阳城里涌现出了不少才子。 这些才子,无一不是科举大热门。 李嗣源瞅准的就是这些人,如果这些人中举,他将提前把这些人收在麾下,就算不中举,养着这些文人也可以为他摇旗呐喊。 普天之下,敢拒绝李嗣源的人没几个。 所以,他很轻而易举的就拉拢了大部分人。 当然,李嗣源也没让手下的人弄考题,徇私舞弊,以他的骄傲,自然不屑为之,更何况万一除了纰漏,对他的名声也有妨碍。 截至目前,李嗣源在天下人眼里,还是非常不错的,名声也是极好。 这也是苏铭为啥不立即弄死他的原因之一,名声太好,杀不得,一杀,他自个的名声就臭了。 第127章 大哥,你怕了? 别看原剧中,李嗣源那么不堪,主要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同,双方身份天然对立,无关对错。 只因为李星云是主角,他就该死,如果,他一开始不暴露自己的野心,与主角团对上,而是谨言慎行,说不得后来李星云真的会禅位给他。 李嗣源做的事除了李星云他们关注,那些士兵以及底层的百姓压根就不关心,什么天子,什么龙泉宝藏,只要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不来劫掠,那他们就真心拥护。 在河东,李嗣源是真的得了民心。 晋王府练武场中央,李嗣源双手背负在后,笑眯眯的说道,“老七,这阵子辛苦你了。” “大哥,都是自家兄弟,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当年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穿着文士衫的李存智一脸正色,丝毫不敢居功。 忽然,李嗣源没头没脑说了句话,“明天上朝,我将奏请朝廷开始科举,为国选才。” “大哥,你终于要开始反击了?”李存智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不,我这可不算是反击,顶多算得上是对他一点小小的支持罢了,那小子不是想举行科举吗?我正好帮帮他。” “或许他原本准备的时间是一个月,我突然上奏推动此事,将周期缩短,届时出了纰漏,朝廷也难辞其咎,他也得吃瓜落。” “相反,我顺水推舟,还能得一份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半个月的闭门谢客,李嗣源也不是全无收获,他从来都是一个理智且善于思考的人。 自从天子登基以来,他吃了不少亏,反思之下,他得出一个结论,不要和天子正面对抗,也不要阻止他办事。 他只要加入其中,暗地里搅风搅雨,把他本该做的事坏掉就行。 所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要做成一件事不行,想要让一件事做不成那可就太难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天子主持的科举圆满成功,他也已经摘取到了最甜美的果实,把那些有才之士收入麾下,无论如何,他都不亏。 李存智眉头微皱,“大哥,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软弱可欺了?” 见他有此疑问,李嗣源心中轻叹,向他解释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吗?现在的皇帝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皇帝了。” “现如今,他在朝堂上扶持了中书省,又收服了岐王与薛王,礼部尚书颜素臣也投靠了他,他的势力已经初步成型。” “借着扩大中书省权威的机会,趁我不在朝堂的这段时间,他侵吞了三司的权利,拿下了审核之权。” ”好几次冲突,我都吃了亏,再这样下去,恐怕我留在朝堂上的势力要被他一扫而空。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你说我当初为什么要来洛阳?” 这几句话,给李存智干沉默了。 之前在河东的时候,他隐约知道李嗣源在朝堂上吃了小皇帝的亏,来洛阳后,他一直都在处理通文馆的事,顾不上其他。 但他没想到,李嗣源居然吃了这么多亏,还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忽然,他瞪大双眼凝视着李嗣源,轻轻吐出几个字,“大哥,你怕了?” 轰!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般在李嗣源心中炸响,他面上的表情凝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起自己,开始扪心自问,自己,怕了吗? 空旷的练武场中央,掀起一阵微风,吹动两人的衣角,他们凝视着对方,谁也没有再说话。 李嗣源,不知道答案。 李存智,后悔了。 在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作为通文馆智字门门主,他对时局的感知向来敏锐,这样的问题,不该由一个属下来问。 更不该,由一个义弟来问。 通文馆,已经有两个叛徒了! 可正是因为对时局感知敏锐,他才有此疑问,也同样是警醒,在他看来,李嗣源此举无疑是由攻转守,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但这句话,问的太多余,太敏感了。 “呵呵。” 李嗣源盯着李存智,发出低沉的笑声,“老七,这句话,问得好啊。” “这个答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没错,我确实是怕了。” “但,我怕的不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毛头小子,天子的手腕的确老辣,出乎我的意料,但在这个世道,手上没有足够的实力,一切都是空的。” “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能让我怕的人,其实是不良帅袁天罡。这天下,谁不怕他?李存勖,朱温之所以能搅动天下风云,都有他的影子在背后谋划。” “活在史书中的老怪物,一旦他真的发威,偌大的晋国不知道还有多少忠心于我。现在,我也只能暗地里潜伏,不能冒头。” “枪打出头鸟,跳的越高,死的越快,李存勖死了才没多久,尸体才刚入陵墓,说不定,他的鬼魂还在天上看着我们,等着我们落到跟他一个下场!” “相反,只要我们对朝廷表面上恭顺,遵守规则,袁天罡也未必会注意到我。” 这些话可是真真切切的心声,曾经他和李存礼说过,如今也和李存智说了。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只不过,少了一样东西。 那便是,猜忌。 李存礼活跃在朝堂,被天子针对分化,所以李嗣源对他有猜忌之心,而李存智却是一直替他镇守河东,任劳任怨。 通文馆的十三位门主,有些人是他的,有些人不是他的,那些不忠于他的人,都让他明里暗里的坑死了,这才让他笑到了最后。 现在还忠于他的老七老八都隐藏在幕后,外人无从与他们接触,而且他也没想到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们背叛。 “大哥,我明白了。”李存智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不顾地上的灰尘,径直跪下,”大哥,你放心,咱们兄弟齐心,一定能笑到最后。你从沙陀族的无名小卒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次,你肯定能渡过这个难关。” 李嗣源伸出双手将他搀起来,语重心长的道,“老七,起来说话,以后这些话放在心里就是了,我还没那么脆弱,放心吧。” 第128章 美人恩重 翌日,朝会照常举行。 时隔半个月,晋王李嗣源重新出现在朝堂,许多官员都抱着吃瓜看戏的心态参加今天的朝会。 但是,结果让他们失望了。 李嗣源并没有在朝堂上与岐王薛王等人针锋相对,反而主动上奏,希望朝廷早日重开科举,遴选士子。 这一举动,令朝堂上下无数人都惊掉了下巴。 晋王,这是怎么了? 这半个月以来,晋王一系的官员可是吃了不少亏,他手下的人可是憋着一股劲想要找回场子。 结果,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 臣等正欲死战,大王为何先降? 一场朝廷风波,就此消弭。 然而,这场无声的风波带来的朝野震动却是一点都不小。 保皇党上下,喜不自胜,好像打了一场大胜仗,晋王党如丧考妣,宛如霜打了的茄子,彻底不吭声了。 千秋殿。 苏铭一如既往地在批改奏折,这几天,节度使们的奏折少了许多,因为他们送秀女入宫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同时,这些节度使也借着这次机会摸清楚了这位小皇帝的大致性情,不喜欢奉承,谄媚,做事务实避虚,体恤百姓。 在给节度使们回的奏折当中,他曾多次建议节度使们珍惜民力,不要滥发徭役, 打击境内的盗匪,保境安民。 这些话,于苏铭而言,不过是多费些笔墨,算不得什么。 节度使们听不听,他也不知道,可如果节度使中真有心向大唐的忠臣呢? 大唐虽然已经覆灭,但苏铭这身血脉却是真正的李唐血脉,代表着正统所在,代表着合理合法。 若是真的有忠臣听从了他的建议,也能减少一些百姓的损耗,让他们有更多时间休养生息,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而他也仅仅只能建议这些,如果他让节度使减免赋税,削减刀兵,说不得人家肯定以为他是个傻子。 这是个疯狂内卷的时代,落后就得死,不穷兵黩武,不扩张兵力,那不是找死? 忽然,女帝说了一句话,“今天在朝会上,李嗣源有些反常啊。” 苏铭运笔的手略微停顿,然后继续,“嗯,确实反常。” 紧接着,就没有下文了。 然后呢? 女帝见他不说话了,就放下手中的事,睁大眸子,直直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如果不给我个解释,我就一直盯着你。 面对这样直勾勾的目光,苏铭泰然自若,不动如山,直到把案上的奏折批阅完毕,才放下手中朱笔。 “你的眼睛不酸么?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这话把女帝给逗乐了,等了半天,就等来了这句话? 女帝银牙暗咬,凤眸含煞,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啊,快点,我脖子都酸了。”然后继续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 结果,反倒是苏铭一愣,给整不会了。 有点不对劲啊,兄弟们。 男人,是最经不起挑衅的生物。 不能忍啊! 随即,他二话不说,走到女帝背后,伸出手掌,替她按压脖颈。 站在他的角度往下看,映入眼帘的便是雪白细腻的脖颈,光洁娇嫩,没有一点瑕疵,女帝的肌肤冰凉,温热的手指触碰,给他一种弹指可破的感觉。 淡淡的香气充盈在苏铭的口鼻之间,这不是他所熟悉的花卉清香,也不是熏香的味道,是一种类似于处女的幽香,他曾在蚩梦身上也闻到过类似的香味。 这种清香很淡,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令人心底的欲念一点点升腾。 闻着她的处子幽香,双手不断在女帝的脖颈,香肩之间来回揉捏,感觉很不错,“怎么样?力道还合适吗?” 温热的触感从后颈袭来,令她的肌肤生出了酥麻之感。 而此时,女帝已经愣住,心跳开始不由自主的砰砰加快,娇艳的面容蓦然涌上两片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眼角眉梢和耳根。 “他怎么动手了?” 自从她年前来洛阳之后,在平日里,她与苏铭一直都是恪守礼仪,饶是她早已心生爱慕,但却从未有过逾越之举。 这年头,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礼仪,更遑论在这深宫之内。 她从未想过,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玩笑,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女帝不安的捏着手指,脖子无意识的晃动。 “别动,等下就好了。”耳畔传来温柔的声音,湿热的气息喷在她耳朵上,令她愈发娇羞。 整个过程,女帝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 很快,苏铭就收回了手指,来到她面前,“我用内力帮你疏通了一下经络,这半个月以来你都没有好好休息吧,气血都有点虚了。” 这时候,女帝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凤眸含煞,好像要喷火一样,“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我可以任意欺凌?” “不,我从未这样想过,相反,我一直都很尊重你。” 听到他狡辩,女帝冷冷一笑,“确实尊重,都开始对我动手动脚了。” “在我面前,你就别逞强了,整治天下,不在这一时。你如果累坏了,我又该怎么办?听我的,这几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后面的科举大考可不轻松。“苏铭面上挂着温柔的笑,眼里满是担忧。 听到这句话,女帝心中的怒火稍稍停息,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那你为何不直接说?非要动手动脚?” 当她说完,却听到苏铭轻轻一叹,面上的笑容淡去,眼里的担忧也变成了疼惜,“有些话,我现在还不能说。” ”这天下,有能跟我做朋友的人,有能当我兄弟的人,也有能当我盟友靠山的人,但帝王之路,孤高寂寞,走到最后,终究只剩下一人。” “但是,我不希望如此,我更希望,能陪我一起走到最后的人,是你。” 这句话,无疑是间接表明了心意,捅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薄膜。 这些日子,两人之间的合作越发娴熟,互相信任,女帝对他几乎是倾尽所有,没有保留。 美人恩重,他苏铭又不是无情之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第129章 先下手为强 现在这个时机刚刚好,早了,他们之间并不熟悉,贸然行动,会让她觉得自己不知轻重,或者以为自己要利用她。 晚了,自己后宫佳丽三千,她定然不愿插足,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心甘情愿的分享自己的男人。 这两个月以来,女帝助他许多,无论是对付李嗣源还是重建中书省,她都费了不少力气。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更非那些世家女子,她心里装着天下。 十几年的王侯生涯,让一个闺阁少女变成了冷血王侯,刀光剑影,阴谋诡计,让她的心变得刚硬,所以,寻常追求女子的方法在她身上不管用。 可在心怀天下的同时,她也有着少女的梦,希望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女帝凌厉的眸子变得温和,柔声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苏铭点点头,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嗯,我不想委屈你,无法现在给你名分,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我们一起努力,不单单是为了我们自己,就为了这个世道能少死一点人。” 看着他温润平和的眸子和凝重的神色,女帝轻轻叹气,把他的手从肩上拿下,反手握住,露出一道浅笑,”好,我们一起努力。” 苏铭也散开手指,两人十指相扣,握的很紧。 一时间,沉默无言,旖旎的的气息在大殿中弥漫。 他顺势将女帝揽在怀中,抱着她一起坐下,“你说的不错,李嗣源确实有想法。他这招,叫以退为进。” 他一说,女帝便懂了,她心中暗道,果然,还是他厉害,一眼就看出了李嗣源的想法。自己跟李嗣源打了不少交道,也不太清楚这个人的想法。 女帝美眸里眼波流转,呵气如兰,“话虽如此,但这样一来,他在朝堂上退让,岂不是让手下的人寒心?” “寒心?那你可就想多了。”苏铭淡淡一笑,松开她的手,放在掌心把玩着,纤细的手指,如同葱白一样,修长滑嫩,骨肉匀称。 女帝强忍着羞意,挤出一道娇软甜腻的声音,“哦?” “朝堂上,除了三司使任圜和枢密使安重诲之外,其余的大臣,李嗣源都不放在心上,就算是他们的官全丢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皮。” “任圜和安重诲是他的左右臂,都是当世大才,即便是离开朝堂回到河东,也能帮他将河东治理的很好。” “剩下的官员都不过是他用来壮大声势,招旗呐喊的棋子,损失了多少他也不心疼,本来他的基本盘就不在朝堂,而是在河东。” “他支持科举,向外界表明了退让的态度,所以,接下来我也不能太针对他,不然的话,各地的节度使必然惊醒。万一他们联合起来,断了朝廷的漕运和钱粮,这区区河洛之地可养不起偌大的朝廷。” 闻言,女帝嘴角轻扬,如樱桃般的红唇开合,“你这是要效仿越王勾践,卧薪尝胆?” 苏铭笑了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也,于我而言,一动不如一静,先把洛阳周边捏在手里,再慢慢整合朝堂势力,将势力慢慢延伸至梁国旧地。” “梁国之人天生排斥晋国,双方打了几十年的仗,仇恨没那么容易化解。这也是我最容易插手的地方。等到我把洛阳和汴梁连通,到那时候,整盘棋才算是盘活了。” 不知不觉,女帝昂着头,看着他脸上飞扬的神采,竟然痴了,她缓缓将头靠在苏铭胸前,感受着他宽厚壮实的胸膛,心中莫名的平静。 苏铭揽着她,温香软玉在怀,同样不说话。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的时间,不多了。 算算日子,大舅哥李茂贞差不多要从十二峒出来了,到时候,龙泉宝藏开启,那时候大幕掀起,风云聚会。 他必须尽快发展“自己人”,扩充实力,但他又不可能揭穿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只能走夫人路线了。 无论是女帝,还是耶律质舞都是不可多得的助力,两人的武功都是大天位,女帝还有一个武力值仅在不良帅之下的哥哥。 如果把他们绑上船,届时,就算是真的李星云出现,他众叛亲离,也不是无人可用。 而且,重现人世的李星云会是什么想法还不清楚,不过以他的性子,恐怕还是得袁天罡逼着,他才肯干! 说不定就像是他当初找的借口一样,用姬如雪威胁。 …… 李嗣源在朝堂上表态,支持天子举行科举,这一举动代表着晋王党的退让,没有他们的掣肘,科举的准备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 为了科举考试,岐王上奏,主动把自己的府邸让出来作为科考场地,此举动深得朝野上下赞赏。 而晋王也不甘示弱,也同样上奏。 岐王府和晋王府是洛阳最大的两座王府,占地极广,可以供数千名士子考试,同时,朝廷拆除了部分民居,加班加点建立了一个大型临时考场。 可以说,现在朝堂上下都在推动此事。 很快,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宜出行,祭祀,祈福。 已是开春时节,日光正暖,天朗气清。 考场外人声鼎沸,一个个士子拎着考篮,排着长长的队伍,士兵们把守大门,检查士子的衣衫,看是否有无夹带等等,从辰时到未时方才检查完。 虽然有士子直呼有辱斯文,当场弃考,但大多数人还是留下来排队等候。 一应的考试细节,朝廷早就张贴了官榜,写的非常清楚,这是苏铭按照记忆中明清两朝的科举制度改的。 考试开始,士兵发放试卷,一刻钟后,考试正式开始。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时辰后,考试结束,考生离场,由士兵收取考卷,封存,送入皇宫大院。 放在外面,谁也不放心,索性朝廷直接把审卷子的地方放在皇宫之内,再由禁军日夜把守。 这次考试,不誊卷,不糊名,只是初试,试题也很简单,筛选了一大批仅仅只认得字背的下圣人文章的人之后,剩下的才是真正参加此次科举的人。 第130章 科举进行时 科举改革之后,参加科举的门槛降低了很多,由此而来衍生的便是审卷的工作强度直线上升。 一万多人的考卷,中书省大部分属官以及吏部的官员都被派出去审卷,同时由岐王把控全局,负责每个环节的监视,复核,确保最大限度的公平。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于考生而言,或许审卷官心情不好,或者你的字太丑了,某个点写的不如他的意,试卷都有可能因此被刷下去。 但,这都是难免的,无法避免。 朝廷一百多号官员,足足审核了五天,终于筛选出了三千份合格的试卷,在这个过程中,足足被刷下去了一万多人。 当然,筛选之后的试卷按理来说应该封存,但苏铭又让人挑挑拣拣,选了差不多两千份,这些试卷都是字不好看,但试卷内容还过得去卷子。 这五千人参加接下来的考试。 …… 三天后,朝廷又举行了第二次考试,这次考试与上一次不同,这次如果考中了,如果不继续考,可以参加吏部官员的遴选,下放到地方当小吏。 不错,这些人当不了官,只能充作吏员。 明清科举的弊病,主要在于筛选出了能当官的人,但没有真正最底层的小吏,造成了体制僵化。 并非所有参加科举的士子都是家境殷实之辈,也有出身贫寒的底层百姓,当朝廷的小吏虽不能赚大钱,但却足以养家糊口。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如今这个世道,没什么是不可能的,读书人,圣人子弟,在面临生死存亡前,照样得低头。 名单张贴之后,洛阳城内风波再起,登时就有士子痛斥科举不公,怒骂朝廷云云,殊不知,若非苏铭改革了科举,他们连参加这次考试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是后世的公司面试,学历不是本科,连简历都投不进去,没有这块敲门砖,能力再强,又有什么用? 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赏识自己的贵人。 对于这些言论,朝廷丝毫没有理会,有条不紊的准备下一场考试。 …… 上一场考试刷下去了一万多名考生,朝廷压力大减。 这第二场考试就不像第一场考试那样粗糙了,士兵收完试卷后,转移到别的地方,再由专门的书吏誊写试卷,并进行糊名。 有人誊写了,字迹差就不会再被筛选下来,算是减轻了贫寒子弟的劣势。 这一切做完之后才是改卷,这一次,审卷官肩上的压力大减,只用了三天就把所有的试卷审核完毕,筛选出了一千份试卷。 通过这层考试的考生,可以被称之为秀才,秀才之上是举人,举人之上,是进士,全然按照后世的制度改成。 大唐的科举,实在是太粗糙了,压根就没法看,差不多算是一种披着科举皮的九品中正制,流淌着残存的封建贵族气息,实在令人作呕。 考生名单公布后,士子们百态不一,喜怒哀乐皆有之,但即便是落榜了,也没有怨言,顶多痛苦流涕,黯然落幕。 走到这一步,都是稍微明事理的人,自然不会公然质疑录取的名单有问题,否则万一惹怒了朝廷,背上永不得参加科举的罪名,那得有多惨。 …… 考完之后,洛阳官府专门派人向这些秀才分发文士服和钱粮,并派人登记姓名籍贯,记录在册,东西不多,只有一吊钱,十斤粗米。 现在朝廷也苦,钱粮不足,自然不能像明清那样每年都耗费大量的钱粮,供养读书人,况且,苏铭也觉得,那样养起来的读书人也不见得对朝廷有多忠心。 多尔衮刚入主京城,没多久就举行了科举,他们不是眼巴巴的去参加科举了?还把自己剃成了金钱鼠尾辫,舔的那叫一个厉害。 当然,目前只有这么多钱粮,以后肯定会再变,但数量也不会很多。 这些钱粮本就不是给世家子弟,而是用来嘉奖那些寒门士子,收买民心。 以往朝廷科举,可是没有这样的举措。 现在,有了。 …… 半个月后,朝廷又举行了第三场考试。 这场考试更为严格,考试地点不在临时考场,而是在皇城之中。洛阳皇城建的很大,区区一千名考生,分几个大殿就够了。 考试时间两个时辰,考题也由浅入深变得难了,如先前苏铭和女帝说的那样,他直接分卷了,儒家经文和历史策论的题目分了一卷,算术,水利,农事,兵事,刑律分了一卷。 说到科举,有很多人大概不知道,明清的科举规定了考题的范围,所以读书人就只读那些书,仔细揣摩,这导致大部分人根本不读史书。 太卷了,谁还有心思去读史书。 随着一场场考试下来,朝廷对科举的流程也逐渐熟络,得心应手。 这次的试卷也同样先糊名,再让人进行誊抄,最后再由考官阅览。 三天后,一份新的举人名单出炉。 朝廷也同样发放了一份赏赐,张贴名单,有了举人的身份,这些士子就可以应聘朝廷的一些杂流小官。 这些杂流小官比小吏的权利要大一些,管的事也更多一些,逐渐从劳力变成劳人,但还无法主管重要的部门。 …… “不枉费我提前放风,把科举的消息传出去,这次考试倒是有不少能用的人。”千秋殿,苏铭望着案上摆放的试卷,轻笑道。 朝廷那帮人更看重儒家经文考题的那一卷,而苏铭则更看重水利农事那一份考卷,在参加科举的这些人当中,肯定有偏科的人。 后世分文理科了,都有贼偏科的人,更别说现在了。 只不过,朝廷不会录用太偏科的人,最起码,儒家考题的那份试卷要过得去,不然就算是苏铭再青眼有加,也无法被录取。 这是朝廷的规则,也是科举的制度所在,作为天子,他要维持秩序,不能主动破坏这个秩序,更何况这个制度是他一手建立,那他就更不能专业那个做。 当然,不能录取并不代表不能用这个人,他可以安排其人从小吏做起,只要能力过关,不是纸上谈兵之辈,他就能破格提拔。 第131章 从底层爬上来的人 洛阳承德门,街道上,行人来往,商贩云集,各式各样的货物琳琅满目,让人看花了眼。 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三月份的太阳正当时,虽然不火辣,但也晒得人口干舌燥,满头大汗。 陈书阁裹着旧袍子,头发用旧布包裹,手里拿着馅饼正大口大口的啃着,简单的葱花鸡蛋饼,外表煎的酥脆,再裹上两片菜叶子,咬一口,满齿留香。 随着洛阳稳定下来,城内的物价迅速下跌,像这样的饼子两文钱一张,很快,一张饼入肚,他还意犹未尽的嘬了嘬手指,砸吧砸吧嘴,踱着步子来到城南的一处小院。 打开门进去,简单的小院,长着稀稀疏疏的青菜,旁边有一口小井,上面挂着木桶。陈书阁打了桶水上来,咕咚咕咚喝了个满饱。 回到房间,陈书阁小心翼翼的抱着书箱,来到院子里,然后将书箱里的书拿出来,一字排开,晾晒。 看着被风卷动的书页,陈书阁面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一个月前,他还是洛阳周边的一个农家子弟,曾经他家里也阔过,祖上还当过朝廷的三四品官员,后来受了兵灾,家产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些丘八看不上的书籍。 在这个时代,丘八们洗劫,首先搜集粮食,然后才是布匹,金银珠宝,陈家没落后,不得不卖了城里的房子在洛阳城外买了几亩田地过活。 日子就这样艰苦生活下去,陈书阁出生后,家里的田亩种熟了,算是好过了一点,等到他大一点,父亲教他读书写字。 等到他再大一点,父亲因病去世,他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书籍走进农田,平日里除了种田,还要捕鱼,做木工活,为生计忙碌。 因为会写字,偶尔还帮人写信,赚点润笔费。 他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当今天子登基之后,居然重开科举,不限制身份。 一开始,他还不信,直到后来他进城一趟,见到朝廷张贴的公文,他才相信。 回去之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天才出来,自此,他下了决心,要参加朝廷的科举。 虽然荒废了几年,但陈书阁平日里最喜欢看书,在他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他的四书五经基础打的很牢固,家里的藏书都被他翻了好几遍。 下定决心参加科举之后,他就一直注意朝廷的动静,看到陛下改革的科举内容,他大喜过望。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学问其实并不高,但如果说到农事,他自问不算精通,但也没有几个读书人比得上。 这年头,下田的读书人不多了。 水利,是要利的,除了灌溉农田,似乎也没别的作用。 后来,他动用家里的积蓄,花钱从别人那里抄到了许多书籍,临时突击。 直到参加考试之后,他才发现,朝廷出的科举试题,很多题目都十分浅显,很多事他在农村都耳濡目染过。 在这个时代,朝廷没有科举,人才失去了上升的通道,再加上兵灾横行,读书之人要么在节度使里当官,要么躲在农村乡镇,人才的流逝非常严重。 就算是兵事,陈书阁也在村里几个从军队里退出的老兵谈过,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兵事,但底层兵员的经历却是知道不少。 苏铭在科举试卷上出的题目都不是多高大上,像什么战略,振兴朝廷之类的策问根本不会提,一点都不接地气。 兵事的考题不过是一些打仗最基础的问题,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怎么扎营,一支军队组成部分有哪些等等。 陈书阁的运气很不错,凭借扎实的儒学根底和精湛的农事,他一路过关斩将,竟然通过了好几轮考试,成为了朝廷登记在册的举人。 官府发放了奖励之后,陈书阁便从客栈搬出去,租住了一间小院,剩下的钱都用来买书,他知道,通过的考试越多,他当官的机会就越大。 …… 三月十五,大唐的进士科考试在太极殿如期举行。 陈书阁和一众巨人们在禁军的引领下穿过御道,大殿,来到朝廷最富丽堂皇的大殿,太极殿是朝廷平日里举行大朝会,举办各种活动宴会的场所。 太极殿,盘龙红柱,金色琉璃瓦,汉白玉栏杆,守门的士兵身穿金色铠甲,身形魁梧,如同小山一般。 站在大殿里,众举人心有揣揣,只觉自己非常渺小。 现在的洛阳能有此景象,不得不感谢李存勖,他称帝后,洛阳因为久经战乱,破败不堪,他不得不花费大力气对破旧的洛阳进行了修缮,使得原本残破的皇城焕然一新,有了几分正统朝廷的气象。 大殿中央,陈书阁两股战战,不敢四处乱看,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轮美奂,周围好像有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龙椅上,苏铭看着殿上的三百名进士,嘴角含笑。 三百年前,唐太宗李世民见到新科进士,曾说过一句话,“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对此,苏铭是嗤之以鼻。 李世民再厉害,也不过是继往开来之君罢了,充其量也就汉武帝一个档次。 他说的英雄,不过是世家门阀的英雄,不包括布衣草莽,而在这个时代,真正的绝顶人才,往往不是出现在世家,而是在民间。 世家顶多教育出精英,但能从民间冒头的,往往是草莽豪杰。 尤其是乱世,更是草莽豪杰辈出的时代。 而苏铭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如果能得到袁天罡的肯定,继续当皇帝,他的未来将比唐太宗更明朗。 不说别的,就说他这一次的科举考试,在历史上足以记下重重的一笔,他可是真正的为布衣寒门的读书人打开了大门。 透过冕旒,苏铭不断打量着下面的读书人,这些人之中,中老青年皆有之,白发苍苍与黑发飘飘之人站在一起。 他知道,这些人当中有世家子弟,有朝廷官员子嗣,也有寒门甚至是农家子,他们出自不同的阶层,却又同时站在这里。 当看到他们的那一刻,苏铭便知道自己推行的科举,成了。 第132章 农家子的野望 早在入宫前,就有人教导了他们礼仪,踏入大殿后,他们便齐齐叩首,“草民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铭语气平淡的说道,“平身吧。” 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一群人,他的心情很愉悦,比看到百官在他面前臣服还愉悦。他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丹陛,来到众人面前,“这是朕登基以来的第一次科举,你们是从天下上万个读书人中杀出来,一步步走到现在。” “现在只是你们的第一步,也是你们的起点,以后,朝廷的重任会交到你们身上,不要让朕失望!” 这句话,令这里的诸多士子感到热血沸腾,甚至生出了为陛下效死的想法。 如果不是天子力排众议,举行科举,改革制度,他们或许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踏入这间大殿。 或许以后他们的想法会改变,但至少现在,他们是这样想的。 陈书阁站在人群之中,浑身都开始颤抖,他低着头,笼在袖子里的手紧握,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儒家士子出身有一点好处就是,他们的底线有时候高的吓人,有时候也低的令人发指,但相比于那些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同流合污的人而言,他们又比较有节操了。 现在还不是明朝,汉人的风骨仍在,天下还没有被异族的铁骑践踏,底层的读书人还没有那么无耻。 他暗暗扫视着大殿上的官员,眼里好似有火焰在升腾,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堂堂正正的站在这里,觐见陛下。 ”殿试开始!”伴随着小黄门的低喝,三百名考生迅速入座,进行答题。 今天来这里的大臣只有朝廷重量级的大臣,中书省,尚书台,六部,三司,枢密院都有人前来。 朝臣之中,李嗣源看着殿上的考生,下意识的眯起了双眼。 朝廷举行了几次大考,这些考生的来历他很清楚,本来他以为天子科举是想重新拉拢世家大族,整合他们的势力。 毕竟在科举考试中,这些世家子弟的优势太大了,抹平出身的优势,他们传承的知识,所能接触的一切都远远超过寒门子弟。 但是他看到了什么? 今天这三百名举人当中,居然有三分之一是来自寒门子弟,这个数量,可不小。 什么时候,寒门子弟也能冒头了? 真实世界不是什么良臣明主相遇,叩头便拜,李嗣源的晋王府里有不少人,但那些无不是世家大族们培养的精英。 这些世家,主要来自于河东,河北,山东诸地,这些地方的世家大族虽势力不存,但身上的那张皮还是很唬人的。 有了这些世家子弟的帮助,他在河东的统治才能稳如泰山。 而寒门子弟有什么?他们知识贫乏,不通礼仪,没有深厚的底蕴,很容易闹出笑话,天子取这么多寒门子弟到底是想干什么? 李嗣源百思不得其解,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没有发现的东西,但他也知道,就算他现在上去问,天子也不会回答他。 事实上,这便是时代的局限性了,李嗣源看的是一方地域的统治,借助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力量,不免要在行政上被那些人渗透。 这种渗透,可以让他的统治更稳固。 但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李嗣源看的是河东一地,苏铭眼里看到的却是整个天下。 如果世家子弟长久把持科举,那么未来,世家大族便会借助朝廷的行政力量死灰复燃,在地方上休养生息,到时候科举学阀出世,与朝廷官位结合到一起,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 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却又能一代代筛选优化,将权利无形把持,这比腐朽的门阀更可怕。 现在这些世家大族失去了土地,失去了佃户,没有生产资料,可一旦他们长久把持官位,他们很快就会把那些无主荒地划到自己门下。 一旦出了天灾,他们将会更快的收拢佃户,购买土地,这几乎是门阀复生! 大明的结局,众所周知,堂堂内阁首辅,便能占据十几万亩土地,乡绅阶层一点点侵占,若有世家门阀牵头,天子立即会变成傀儡。 洪武元年,朝廷第一次科举,政治意义重大。 收拢多少人才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让天下人看看这洛阳朝廷的兼容并蓄之心,朝廷有称量天下人才的度量,也有这个能力。 现如今,世家大族的读书人占据主流,而雕版印刷术并未用于大量刻录书籍,而是用于印刷佛教典籍。 书籍没有流传开来,保存在一家一姓之中,普通人如果没有机遇,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书籍。 这一次,他录用了这么多世家子弟,是给天下人看的。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坑这些世家大族一把,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要把这么多世家子弟扔去修史书,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一部严谨客观,经得起推敲的史书,至少要编撰好几年,甚至十几年,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坐在冷板凳上,或许苏铭会给他们升官,但绝不会让他们拥有权利,尤其是执掌地方政务的权利。 两百个世家子弟,其中不乏韦、王、崔、裴。李各家的子弟,甚至有些人在洛阳闯出了极大的名声。 这些,都是精英,但他们振兴家族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了。 在他们考试的时候,苏铭和一众大臣就离开了,考试时间是两个时辰,他们可没那闲工夫把时间耗在这上面。 科举之事到现在已经接近尾声,除了这三百举人之外,还有新录取的秀才,这些人很多都是贫寒出身,已经再向朝廷应聘官职。 接下来,吏部有的忙了。 朝廷到现在还只是一个烂摊子,在洛阳周边的统治几乎为零,这些秀才将会充作吏员,一点点将洛阳周边的郡县纳入掌控。 很多时候,权力都是自下而上,空降主官自然是美事,但关键是现在朝廷做不到,只能慢慢来。 第133章 进士名单出炉 朝廷势力孱弱,但大义仍在,可以慢慢收拢天下有才之士,他大唐又不是司马家,一点名声都无。 百年的战乱,世家大族们另起炉灶,纷纷投入各地节度使麾下,一方面施展才能,一方面保全家族。 这是时局变幻之下的必然选择,无可更改。 即便是当初的安史之乱,也不一定有世家子弟投入安禄山,史思明麾下? 朝廷现在应该做的,首先就是梳理财务,开源节流,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封建王朝大多数之所以覆灭,便是因为财政出了问题。 没了钱,养不起兵,压不住地方势力,龙蛇起陆。 不过,今年是洪武元年,朝廷要选秀,各地节度使愿意把自家女子送进宫,再怎么说也要赔点嫁妆,同时押送些许赋税钱粮。 这年头,特别讲究,嫁女的时候给出的嫁妆一定要丰厚,要比男方的彩礼更丰厚才行,否则吗,自家的女儿到了别家可能会被婆家看扁。 哪像后世,几十万的彩礼,结果嫁妆只有几床棉被,甚至毛都没一根,直接骗婚。 大殿上,苏铭批阅奏折,同时心中思绪万分,国库中的钱是公家的,他不能一言而决,因为三司使不是他的人而是李嗣源的人。 换言之,现在的三司被李嗣源掌控,目的就是为了控制朝廷的财权,财权不在手,苏铭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只是,三司势大,侵吞了户部大部分权利,他暂时不能将这个权利拿回来,财权太敏感了,容易触碰到李嗣源的神经。 忽然,苏铭轻轻一笑,摇头轻叹,现在想这些还是太早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算计的太多反而无用,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团结身边的势力,将其拧成一股绳。 算算时间,两个时辰快过去了,也不知道今天的殿试有多少贫寒子弟会脱颖而出,多少世家子弟能入朝堂。 批改完手上的这份奏折,他起身朝太极殿走去。 大殿上,岐王、晋王、薛王正在监考,同时他们也是审卷官之一。 李嗣源在朝中势大,无论做什么事都绕不开他,科举所遴选的官员,他又不可能吃独食,就算是他吃了独食,李嗣源也有办法收买。 不如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各需所取,百年前,大唐的科举也是如此,朝廷录取的进士们都被各地的节度使招揽录用。 因为他们统治地方,对人才的需求度远远比朝廷要大,朝廷官员多,职位也多,办起事来反而不如节度使的小官府干净利落。 具体的就是三司把户部架空了,要知道唐初的时候可没三司这种集权的怪物。 盐铁司掌工商收入,兵器制造;度支司掌财政收支,粮食漕运;户部司掌户口、赋税、榷酒等,方方面面把朝廷的财权包圆了,连朝廷的粮食命脉也握在手中。 但有了三司,朝廷的三省六部架构还在,这就畸形了,有了三司,压根就不需要户部,但户部还是存在,在朝廷吃空饷。 案上摆着一摞厚厚的试卷,考生们被带到别的地方吃饭,如厕,等到殿试结果。 殿试,苏铭虽露面,却不直接参与审卷,由三王推选出前十名的试卷,再由他点出前三甲就够了。 三百份试卷,半个时辰便看完了,到了三王这等地位,就算是彼此间互为仇敌,在表面上也是一片和气,不会撕破脸皮。 “不错,这份试卷字迹雄浑有力,颇得前朝颜真卿之气象,策论也写的极好。”副中书令李存礼翻阅着手里的试卷,眉宇间颇有几分意动。 天子钦点他们三人,一方面是为了给殿试加码,一方面也是为了传出一个信息,朝廷的纷争已经消弭,局势平稳。 对于现在的朝廷来说,一个稳定的朝局比什么都重要,只有稳定,才能发展,不然一天到晚的党争内耗,就算是再有实力,也会被耗干。 李嗣源正是察觉到这点,才索性退一步,向天子示好,他知道天子不是等闲之辈,更不会在这个时候不顾大局与他撕破脸皮。 李存礼与李嗣源双方有仇,但在苏铭的压制下,他们还是维持了斗而不破的局面,他现在是副中书令 ,在朝廷只能紧紧依附皇帝。 听到李存礼的话,李嗣源瞥了一眼,没有理会,只是随后拿出几份试卷单独列出来。 女帝倒是没有关注他们,而是一心一意的批阅试卷,与李嗣源和李存礼不同,她的心思全在考生们答题的次卷上。 现在,她与天子的关系更进一步,天子的心思,她最清楚不过,什么儒家经文,他压根就不在乎,唯才是举才是硬道理。 就像是后世那句话,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儒家经文教做人,教道理,教智慧,但唯独没教怎么做实事,所谓的农学,水利等事关民生的实事,儒家经文中是没有的。 偏偏现在朝廷就需要这些,所以,女帝也从这些试卷中选出了一些次卷答得非常好的试卷。 三人合计之下,最终选出了十份最优的试卷,其中世家子弟的试卷七份,寒门乃至农家子弟的试卷三份。 这十份试卷最后送到苏铭这里,他想了想,点了裴家子弟,韦氏子弟为状元榜眼,一个出身贫寒的农家为探花。 这样一来,既给了世家面子,也让寒门子弟得到鼓舞,不至于灰心丧气,对朝廷失望。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绝对不能为了拉拢寒门子弟,把他们点为状元。 如果他这样做了,无异于是对世家子弟的羞辱,甚至以后他们都不会在朝廷出仕乃至参加科举。 即便不看身份,看试卷,那些世家子弟的试卷质量也要超过寒门子弟一个档次,名单公布出去,也无法服众。 现在寒门的统战价值是绝对不如世家的,但当朝廷的统治稳固之后,情况可能就要反过来了。 一个时辰后,官榜上张贴了殿试的名单,新的进士出炉,这次朝廷一共选了九十九名进士,世家大族占了七成,名次靠前,贫寒子弟三成,占据榜尾。 第134章 噫,我中了! 在苏铭钦点状元的时候,三百名考生休整完毕被放出宫去,等待明天的张榜。 第二天上午卯时三刻,洛阳官府的甲士前来张贴红榜。 此时,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 “噫,我中了,我中了!”熙攘的人群中,一个中年人费力的挤到前面,紧张的眸子不住地扫视榜单,蓦然仰天狂笑。 紧接着,他一把拉住身边的人,不住地念叨,“我中了,我中了。”同时,手舞足蹈,欣喜不能自已。 他蹦蹦跳跳,神若癫狂,根本停不下来。 有相熟之人惊道,“糟了,李兄魇着了,得赶紧把他弄醒,不然他得疯掉。” “李兄,快醒醒,醒醒!”旁边的人都冲着他大喊,想要把他唤醒,但这都无济于事。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惋惜,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人说着怪话,“啧啧,好不容易考中了进士,。却疯了,真可怜。” “有的人啊,就是没这个命!依我看,他就不该来参加科举,不然现在还好好的。” …… 终于,在泼了冷水也没能把他唤醒后,有人站了出来。 那是个身形魁梧的壮汉,络腮胡,豹眼环兽,面相凶狠,只见他走上前,一口唾沫飞出,喝骂道,“畜生,你中了什么!” 紧接着,一只如蒲扇般的大手糊了过来,直接把他扇的在原地转了一圈,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巴掌,直接把他扇蒙了,他只觉脑瓜子嗡嗡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好半晌,他迷离的眼神逐渐清晰。 “我这是在哪?”他扫视四周,疑惑地询问。 还未等人回答, 他又倒吸一口凉气,“嘶,我的脸!” 朋友围了上来,将他扶起“李兄,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说道,“嘶,我没事,只是觉得脸好疼,我刚刚不是在看榜嘛,怎么在这?” 随即,朋友的一句话让他陷入狂喜之中,好在这次,他没有疯,“李兄,你中了进士,能当官啦!” …… 陈书阁也在人群中观看榜单,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他从榜单最上面往下看,第一名裴止行,第二名,韦道,第三名李青山…… 每往下看到一个名字,他的心就愈发的往下沉,第九十七名,不是他,第九十八名也不是他。 终于,在榜单末尾,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九十九名:陈书阁。 差一点,他就要落榜了。 幸好,他中了。 以后,他不用在地里刨食,不用当小吏,整日为生计奔波,家里也能好过一些了。 榜单公开之后,朝廷的科举算是就此落下帷幕,来自天南海北的士子们 大多留在了洛阳,这里,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出人头地的机会更多。 有的选择继续读书,参加科举,有的放下书籍,当起了行商…… 晚上,皇宫为这些新晋进士举行了鹿鸣宴,并在大殿一一接见了这些进士,赐下官袍,以及钱财,与他们交谈几句,留下个好印象便放还回家了。 现阶段,对这些新科进士不必太重视,现在他们还未不如官场,等他们真正做出了政绩,再提拔重用也不迟。 …… 夜色深沉如水,苏铭站在御花园中,望着天空繁星,久久不语,眉宇间有几分疲惫,这一个月,他既要处理奏折,又要关注科举,很是疲惫。 蚩梦和张子凡一家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这一个月都没有来找他。 科举结束,他终于能清闲几天了。 轻盈的脚步缓缓而至,“你果然在这。” “夜深了,你还不睡么?”苏铭没有回头,仍旧望着星空。 女帝经常通宵处理政务,所以他给了御赐腰牌,可以无视宫禁,随意进出,因此才能在半夜来御花园。 “这阵子忙的不轻,来看看你。”女帝走到他身侧,柔声软语道。 “契丹公主再过几天就到洛阳了。”突然,苏铭转过头,看着她。 “你怎么安排她?让她当皇后吗?”女帝眨眨眼,似笑非笑。 看着她的眼里狡黠的笑意,苏铭沉默了。 事实上,耶律质舞不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遍观天下,最合适执掌后宫的只有女帝,但偏偏苏铭不愿让她入宫。 像她这样的女子,困在深宫,对她并非是一件好事。 况且,他以后还准备重用大舅哥,更不能让她当皇后了。 大舅哥可不是善茬,在历史上多次威逼昭宗,兵临洛阳都是他干出来的,明明他是一步步被昭宗重用提拔,结果转身翻脸不认人,活脱脱的白眼狼。 一旦她当了皇后,大舅哥的野心恐怕更甚,到时候,自己未必能将他收服,现阶段,他只能和女帝当恋人,做盟友。 这些话,他不可能对女帝讲,只能藏在心里。 苏铭伸手将女帝揽在怀里,嗅着她的发香,喃喃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 城内的一处豪华宅院内,诸多世家子弟齐聚一堂。 “恭喜裴兄,摘得进士桂冠,日后官场平步青云啊。” “是啊,我等蹉跎多年,如今一身所学,终于能有用武之地了。” …… 在琼林宴后,这些世家子弟便相约一起,举办了这场宴会,中了举人和中了进士的世家子弟都汇聚在这里。 一场科举,让这些世家子弟得以发挥才能,步入朝局。 世家子弟,天然会抱团取暖,他们是同年,同乡甚至是同族,联系非常紧密。 在宴会之中,有一人独坐上首,他端着酒杯笑道,“果然,只要我们先表达善意,陛下就不会亏待我们。如今看来,陛下年纪虽不大,但却英明果决,有容人之雅量,气吞山河啊。” “不错,我也在宫里觐见了陛下,其人英姿勃发,威势逼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太宗陛下的影子。” “确实,陛下之姿容,当世罕见,几乎可与卫阶宋玉等人相媲美。” “有此圣主在,大唐复兴有望啊。” …… 伴随着一声声称赞,终于有人泼了冷水。 “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洛阳之地孱弱,不复当年之沃土,天子若想振兴大唐,还需靠我们这些世家出力啊。”进士科榜眼韦道打量众人,半开玩笑的说道。 第135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空旷的庭院,舞女们薄纱覆体,身姿舞动间,玲珑的身段一览无余,隐隐可见山峰溪谷。 韦道刚说完,就有人接过话题为他捧眼,“世兄说的有理,天下战乱不休,生灵涂炭,匡扶天下,重振大唐者,舍我等其谁?那些丘八武夫,只知舞枪弄剑,不事生产,无君无父,无法无天,不可为倚仗。” “前朝昭宗陛下之事殷鉴不远,陛下如果想振兴大唐,定然要徐徐图之,重用我等!” 一名裴氏子弟出言反驳道,“王兄此言差异,朝中可是还有岐王与晋王,他们都是手握重兵的诸侯,更是朝廷的肱骨支柱,陛下非昭宗也,岂会因为我等而恶了他们?依我看,日后在朝中,我等还是要谨慎行事,今时不同于以往了。”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今天是他们世家之人联络感情,组成同盟的聚会,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无疑是不合时宜的。 但区区一名裴氏子弟不算什么,但他的话却代表着裴家的意思,朝廷科举的状元是裴行止,可不是韦道。 一个名次算不得什么,但其中蕴含的意义却是非同一般,世家之人向来都是面和心不和,一边联合,一边内斗。 苏铭选裴家和韦家子弟为状元和榜眼,为的就是将他们内部分化,才能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家有宿怨,且在官面上的势力相差无几。 若他选的人家世不对等,很容易造成兼并,强的一方以势压人,很容易就能统合新科进士,成为一股不弱的政治势力。 即便这股政治势力还很弱小,上不得台面,但所有的世家联合到一起,所产生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觑。 世家门阀的生命力非常顽强,烂船还有三斤钉,更别说这些盘踞地方的世家大族,等到契丹人跑到中原搜刮一番,彻底摧毁了天下的秩序,世家才算是真正被扫进了垃圾堆。 唯有外力的摧毁才是最为彻底,也最有效。 随即,就有一人从座上起身打圆场,“今日难得大家聚在一起,这些话就别说了,来,喝酒!” “接着奏乐,接着舞!” 凝滞的气氛缓和下来,大家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宴会中的裴氏子弟和韦氏子弟皆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饮下杯中之物。 号令世家的话语权,谁不想要! 在座的,大多都是青年,锐气逼人,大家都是进士,仅仅是名次不同,家世上都差不多,谁愿意居于人下? 这些心思,在场众人毫不掩饰,即便是早早的依附了大族的小门小户之人心中也暗暗生出了野望。 庭院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进士们和进士混在一起,举人和举人凑成一团,大家自然而然的分成不同的圈子,穿着华贵的绸缎衣服谈笑风生。 宴会直至深夜才停息,主人家安排宾客们睡下。 …… 很快,深宫之中的苏铭也得到了锦衣卫的密报。 那些世家子弟在宴席上说的话,都被一字一句记录在册送到了他手上,除了不良人和他亲近的人之外,谁都不知道他手上还有锦衣卫。 苏铭倚靠在龙榻上,翻阅锦衣卫送上来的小册子,渐渐的,他的嘴角挂起了冷笑,尤其是当他看到榜眼韦道说的话,不禁冷哼一声,“这些世家子弟,真是不长记性啊。” 他们凭什么以为,自己比朱温还好说话? 朱温能酿成白马驿之祸,将他们乱杀一通,自己就不能在朝廷官场上把这些人按到死?体制内杀人不见血,有时候被阴了,你连原因都不知道。 这世上,最聪明的人都在官场上,像杜子明那样的愣头青,非常少见,要不是他是京兆杜氏的子弟,他压根坐不上那个位置。 结果,德不配位,在朝堂上反复横跳,坑了老东家李嗣源,直接打出gg,估计现在应该正在某块地里睡着了。 当然,现在苏铭还不能做的太明目张胆,短时间压一压无所谓,时间长了他们肯定会心生不忿,到时候愤而辞职,投向那些节度使,这就不美了。 “收服这些世家大族,任重而道远啊。”大殿里,一声轻叹响起。 …… 科举的热潮过后,洛阳便肉眼可见的冷清下来,能考中的人毕竟是少数,落榜的那些读书人失望之下也打算回家了。 万家灯火阑珊,众生百态。 天色尚晚,便有商户陆续收摊打烊了,随着士子们陆续离开,洛阳已经不如以前繁华,就连最喧闹的夜市,也是人烟稀少。 青楼楚馆,穿着薄纱裙的女子站在门口烟视媚行,招呼客人,时不时有权贵子弟来往,好不热闹。 越是乱世,这等地方的生意就越火爆,醉生梦死,极度欢愉,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外如是。 洛阳是没有宵禁的,管理森严的地方,才有宵禁,洛阳显然没有。 待到真正入夜之时,坊市里燃起了稀稀疏疏的灯火,这年头,舍得用油灯的人,不多。 洛阳城外,一片漆黑,也有穷苦人家趁着一点余光未尽,编织草席,草鞋,希望能卖点钱。 大多数人在入夜之时,就已经入睡安眠了。 乱世之中,芸芸众生都在尽力的苟活着,用他们自己的法子争渡。 …… 翌日,朝廷召开朝会,商议这些新科士子的出路任职。 既然召开了科举,朝廷就要管他们,不然岂不是白给那些节度使们做嫁衣? 龙椅上,苏铭望着下面争论不休的朝臣,眼里毫无波澜。这些新科士子入朝,会冲击朝廷现有的权利架构。 虽然现在朝廷几乎没什么权利,可但凡是人都有自私的心理,谁也不愿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出现别的外来者,更别说分割自己的权利。 看到这一幕,苏铭突然感觉很好笑。 他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后世的南明小朝廷到了那个地步还在内斗不休了,没有一个有分量的人领头,一个小公司都能整出个一二三来,更别说一个偌大的朝廷。 第136章 朝堂争论 以实力论,其实南明小朝廷如果上下一心,当个南宋绰绰有余,但可惜,他们内斗的太狠了。 他们与南宋唯一的区别就是当初宋徽宗诸子,只有一个完颜构逃出生天,其他的都被一锅端,而南明的帝系分散,正统太子没能逃到南方,导致皇权分散,没有一个领头之人。 大殿上的朝臣互相推诿,不愿意接收这些新科进士,倒是六部尚书们希望补充人手,他们政务不小,人手不够用了。 现在朝廷上从官职上算,有两位宰相,分别是岐王与晋王,他们都被苏铭授予了“同平章事”之衔。 曾经李嗣源想要增补宰相,提升政事堂的权力,但被苏铭拒绝了。李嗣源和女帝都是王侯之尊,执掌一地,能文能武,无论是功劳还是资历都远超其他人。 他们两人在朝廷上算是独一档,其他人根本比不了,可如果宰相名额增加,他这方的势力就要缩减不少了。 因为朝堂上有资格当宰相的,大部分都是李嗣源的人,这些人有功劳,有资历,明面上他是想增加宰相,实际上是想分润女帝的权利,推安重诲和任圜上位。 安重诲和任圜,三司和枢密院被他们掌控,再加上宰相之职,那还不得上天,苏铭一直都在想办法削减三司的权利,怎么可能再给任圜加职位。 李嗣源无法推心腹上位,只能作罢,朝堂上他们虽是宰相,但平日里朝臣们还是称呼他们为晋王,岐王。 现在朝堂上的重量级人物不说话,其他人也只能打打嘴仗,做不了一锤定音之事。 在他们争论之际,薛王李存礼率先发起冲锋,“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新科进士参政,那便外放吧,让他们在地方担任长官。” 这句话一说,其他人便停止了争论,大家迟迟不说话,并非没人想到这一点,实在是因为他们分量不够,冒然开口,很容易被波及,当了炮灰。 区区一个李存礼自然轮不到李嗣源反驳,枢密使安重诲直接反驳了,“薛王打算把他们放在哪里任职?州郡之地事务繁杂,他们初入朝廷就担任要职,如果生出了事端,可就不美了。” “安大人此乃老成之言,州郡之地事关民生,军务,如果不能跟地方的官员处理好关系,很容易招致兵灾,届时,朝廷颜面无存啊。”三司使任圜也随之发声。 李存礼穿着大红色官袍,斜睥了两人一眼,不卑不亢的问道,“不知二位大人有何高见?李某洗耳恭听。” “依我看,这些新科进士应该在朝堂观政一年,积累经验,再到各部任职。”任圜早有对策,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任大人的想法很不错,但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各地百废俱兴,时不我待,朝廷难道要白养他们一年?” 李存礼冷笑一声,“三司就算是再有钱,也不能这样挥霍吧,国库如果有钱的话,陛下的宫殿可是好久都未修缮了,你任大人掌管三司,可不能白白浪费朝廷钱粮。” 安重诲为人机敏,知道这样扯下去,很容易把火烧到三司头上,于是把皮球又踢了回去,“既然李大人觉得三司使的想法有问题,那李大人有何高见?” 李存礼早就和女帝通过气,知道苏铭的想法,当即就不再掩饰,沉声道,”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当别具一格,数次考试,为国选材,新科士子们也当报效朝廷。“ “我以为,应当把新科进士们下放到各个县里任职,从人口稀少的下县开始,以政绩逐步提拔。我看,索性直接放在河洛之地的下县里,这样一来,朝廷既能为他们兜底,既时补救,也能就此磨砺他们。” “道州之地幅员辽阔,下辖万千生民,不宜轻动。” 在唐朝,县均按其地位之轻重,辖境之大小,户口之多寡以及经济开发水平之高低分为上、中、下三等。 三万户以上地方为上州,二万户以上为中州,二万户以下为下州;五千户以上为上县,二千户以上为中县,一千户以上为中下县,其余为下县。 这个提议,令旁边的李嗣源都感到惊讶,朝廷费了这么大力气科举选才,天子真的舍得把这些人放到下县? 那可是浊流官员任职的地方,政务繁杂,想要磨砺脱颖而出,非常不容易。 李存礼几句话讲完,朝堂上其他人登时傻眼了。 没想到薛王竟然这么狠,直接把这些新科进士贬到浊流的行列,那些世家子弟受得了吗? 世家子弟是高傲的,他们一旦进入官场,担任的都是清贵的官职,李存礼这么一来,算是直接把他们拉到泥沼里了。 任圜见到无人反驳,索性再度开口,“陛下,此举不妥,洛阳周边情况复杂,连通八方,这些新科进士不通政务,很容易扰乱地方,得不偿失。” 苏铭看着他,轻笑道,“哦?三司使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让朕听听。” “这?” 任圜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总不能说让这些人在朝廷担任闲散官职吧,他如果敢这样说,李存礼就敢扯到三司上面。 站在李存礼背后的天子,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朝廷不养闲人。 昨晚,他们和晋王殿下已经决定,要让这些新科进士步入朝堂,补充他的势力,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天子把这些人收在麾下壮大势力。 他的确不想和天子硬碰硬,但这并不意味着李嗣源要处处退让,该表态的依旧要表态,河东,可是还缺人啊。 只不过,他不能明着在朝堂要人,只能把这摊水搅浑。 李嗣源思考片刻,决定先行缓兵之计,“陛下,微臣以为,朝廷很多衙门都缺人,不如先让这些新科进士补足,再另行安排。” 其他人还没开口,李存礼便直接用安重诲的话反驳了。 他望着李嗣源,眸光犀利,“晋王说的不错,朝廷确实缺人,但就如安大人所说,他们没有处理政务的经验,朝廷事务繁杂,如果出了问题,谁来担这个责任?” 第137章 不得不争 李嗣源直接绷不住了,这本来是李存礼先提出来的,怎么现在反而把锅甩到他头上? 这个责任他能背吗?不能! 安重诲能吗?也不能! 任圜能吗?更不能! 要不是那些进士背后的世家表达了向他靠拢的意思,他李嗣源才不会这么急忙忙跳出来。 在朝堂上他确实有很多棋子可用,但这些棋子的分量都比不上岐王,唯有他才能与之分庭抗礼。 这就是当老大的无奈,手下向他表达了忠心,他必须有所回应。不然长此以往,谁还会投靠他? 如果他现在不出力,未来那些新科进士很可能就与他无缘了。在乱世,兵和将当然重要,但当有了一块地盘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以前是打到哪就是哪,打烂了也无所谓,现在有了地盘,得治理好,田地要恢复耕作,农民要上交粮食,工匠要铸造兵器,军队要轮换更替,招募新的青壮。 只有这样,军队才能保持强悍的战斗力,才称得上是割据一方的藩镇,否则的话,顶多算个流民帅,上不得台面。 李嗣源现在手下一大帮子人,河东之地养五万大军算是顶天了,再多,就必须极尽搜刮,穷兵黩武,压榨生民才行。 这些新科进士,李嗣源很眼馋,非常眼馋,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地方藩镇,不知道人才的重要性。 之前他没有想清楚,对苏铭改革科举内容的做法还不以为然,毕竟大唐之前的科举包含了明经、俊士、进士、明法(法律)、明字、明算(数学)等多种科目,内容有时务策、帖经、杂文等。 分科的创举虽然很好,但朝廷却没有落到实处,因为大部分士子都往明经和进士科钻,其他科目是少之又少。 再加上考试不糊名,谁能考中,谁考不中,在考试之前就已经注定,考试成绩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现在考试糊名誊卷,还不允许向当朝官员投递行卷,使得考试成绩在科举中占了很大比例。 这样的改革保证科举选出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李嗣源出自通文馆,还是执掌河东的晋王,在担任进士科审卷官之后,他才真正明白其中的意义。 那些考生虽然稚嫩,但考卷上的策论和答题都让他产生了眼前一亮的感觉,这选的哪是进士,是真正能做事的官员啊。 他虽出身通文馆,但对儒家那一套并不感冒,管理地方,能靠儒家道德?能靠春秋决狱?还不是要靠刀兵和律法。 在这乱世,道德是最不值钱的。 所以,今天他李嗣源必须争。 李嗣源扶着笏板,面无表情,“难道这偌大朝廷就容不下这区区九十九名进士?科举是为国选材,如果选材而不用,那朝廷何必多此一举?” 李存礼微微一笑,轻飘飘的说道,“晋王言重了,我们现在是在争论怎么用,而不是朝廷不用,那些秀才和举人,中书省已经着吏部安排他们入职,从小吏到佐官不等,皆有调度。” “不知晋王有何高见,准备如何安排这些新科进士,下官也好早日调度。” 这下子,李嗣源反倒是尴尬了,你说朝廷不安排,连举人秀才都安排了,朝廷怎么可能会忽视那些进士?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你李嗣源到底想干什么? 李存礼的话已经逼到嗓子眼了,这个话茬他必须得接,不然接下来这些进士的去向就跟他没关系了。 “既然那些举人秀才都能安排入职,这些进士也同样能,不能担任一地长官,那担任下县的佐官也未必不可以。” “而且也不用局限在洛阳周边,像河东,陕州,汴州等地皆可以派他们担任官职。” 不得已之下,李嗣源终于露出了真实想法,他想把这些进士送去河东,收为己用,一旦到了河东,怎么任职,怎么处理还不是他说了算。 至于陕州,汴州不过是顺带提起,反正又不是他的地盘,同时,将这些人分散开来,也免得皇帝将河洛之地掌控,凝成一股绳。 当李嗣源表态之后,礼部尚书颜素臣苍老的双眼迸射出一丝光芒,颤颤巍巍的站出来,“启禀陛下,微臣有奏。” 龙椅上,低沉的声音响起,“准!” 一音落下,李嗣源心里咯噔一跳,怎么他刚表态,颜素臣就冒出来了,这是早有预谋? 颜素臣微微抬头,用一种悲呛的语气道,”陛下,朝廷已经许久未举行科举,未免前日礼部官员查阅昔年科举礼制之时,发现朝中典籍多散落丢失,寻而不得。“ “随即我等便去寻找昔年的史册,欲要从中复刻旧迹,但令我惊讶的是,前朝的史册也多丢失,埋藏在集贤殿浩如烟海的书堆之中,我等只找到关于科举礼制的只言片语,残章断句。” “大唐传承数百载,不能淹没在岁月之中,微臣恳请陛下重新寻人编写礼制,修撰前朝史册,以免史册疏漏,先人事迹无法传承。” 颜素臣年纪很大, 比孔贤文小不了几岁,当初,他眼睁睁的看着孔贤文被李嗣源当做弃子,死在雁门关,自那时起,他的心气就渐渐没了。 孔贤文的下场令他产生了兔死狐悲之感,索性他便带着颜家投向了当今天子。前日,他接到了陛下的密函,他当场就动心了,因为密函中提到了编撰史书。 编修史书,这对于一个文官来说,这是何等的吸引力。 不同于出使契丹充满了不确定性,这件事如果做好了,足以让他名留青史,司马公文一部史记文耀千古,他颜素臣为何不能? 接到密函之后,颜素臣没有思考皇帝在其中有什么算计,他一把年纪,黄土都快埋到脖子了,在这个岁数能得到编写史书的机会,他哪还管得了别的。 文官,最大的追求,不就是青史留名么? 宁死也要在悠悠青史上留下一个名字,更遑论,他还有机会为一个逝去的王朝盖棺定论。 上奏完之后,颜素臣退回原位,心中不禁悲叹,孔大人,你死的太早了啊。 第138章 一石三鸟 去岁,故礼部尚书孔贤文身陨雁门关,不仅没能名留青史,身后名亦是毁于一旦,而颜素臣作为副使,勉强戴罪立功,官复原职。 现在想一想,一切都是那么不值。 李嗣源,非人主也! 朝廷大事,在他眼中恍如儿戏。 如今,随着岐王在朝廷站稳脚跟,局势趋于稳定,颜素臣曾数次乞骸骨,想要告老还乡,却被天子驳回。 颜素臣在朝廷资历很老,又是文坛大佬,他如果乞骸骨,苏铭这边可没有第二个人能当上礼部尚书。 他如果走了,礼部尚书之位必然要落到晋王党手中。 苏铭只好想个办法将他留在朝中,等到明年,他羽翼丰满,颜素臣在不在朝都无所谓了。 于苏铭而言,今年是关键的一年,他要与契丹和谈,发展兵力,收服节度使。 如果大舅哥归来,他不会让他开启龙泉宝藏,而是要尽量拖延,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有利。 他现在缺的就是时间,无论是要对付天下的节度使,还是要对付袁天罡。 而编撰史书,这一招算得上是一石三鸟,其一,留住颜素臣,在前朝史书未曾编完之前,他绝不会离朝。 其二,这是他给那些世家子弟们挖的大坑,要编好一部史书,至少要数年之功。 其三,袁天罡的目的是复兴大唐,他忠于的也是大唐,那个万邦来朝,物华天宝的大唐,苏铭让人编篡史书,无疑是给那个时代盖棺定论。 无论那些先人是好是坏,他们在史书中总要留下自己的位置,斯人已逝,唯悠悠青史长存。 也许在某个时候,这本史书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前提是这本史书修的好,不要像十全老人修四库全书那样删删改改。 那是修书?那是毁书好吧。 编篡史书还有诸多好处,就不一一表述了,总之,此事对朝廷有好处,对苏铭更有好处。 修史书? 李嗣源眼睛眯起,面无表情,心里不断盘算着,天子为何突然要修史书? 颜素臣只是一个礼部尚书,修史书是一项浩大工程,单凭他一个人绝无可能促成此事,而满朝之中,唯一有能力推动此事的只有当朝天子。 连他李嗣源都没有这个资格,修史书,是对前朝盖棺定论,唯有天下之主能做这件事,臣子如果做了,那便是意味着要篡位。 天子要修史,他想干什么? 他很不理解苏铭的想法,作为天子,诏令不出皇城,连洛阳都无法掌控,不想着壮大朝廷声势,不想着练兵,不想着整合朝堂权力,反而去编篡史书。 怎么看,都觉得古怪,偏偏他还猜不到天子的真实想法。 不行,不能让他得逞!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嗣源就要站出去反对,但当他踏出一步的时候,又立刻冷静下来,将踏出的脚步收了回来。 按照他的想法,自然是不能让天子修史书,虽然他不知道天子要干什么,但作为权臣的直觉告诉他,不能让其达成目的。 但是,想到那九十九名进士之中的世家子弟,他犹豫了,不是任何人都愿意到地方做官,尤其是没有主权的佐官。 他麾下有不少世家子弟,那些人是什么德性,他一清二楚,那些家伙绝不会愿意被下放地方,远离朝廷政治中心。 相比之下,修史书是清贵之事,既能获得名声,又不必投入杂务,何乐而不为,自己如果阻止,他所招揽的人,未必会再和他一条心。 阻人前途,如杀人父母,这些人好不容易在朝堂博得一个位置,岂会轻易放弃,相反,他不仅不能阻止,还要顺水推舟,在修史这件事上捞到足够的好处! 想清楚这一点,李嗣源悄然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心中突然感到惊恐,难道他早就料到这一步?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心机实在是深不可测。 这一刻,他内心竟然生出了一阵颓败,自己,真的有机会夺得天下,成为中原之主吗?真的有机会从他手上拿到天子之位吗? 此种想法一出现,就好似在他的脑海里生了根一般挥之不去,越是不想,就越是清晰,到了后面,他连朝堂上在争论什么都不在意了。 龙椅上,苏铭看到李嗣源的小动作,隐藏在冕旒之下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李嗣源,你别无选择! 早在他同意推行科举的时候,他就落入了窠臼之中,越是挣扎,反而陷得越深。除非他有一天忽然醒转,离开朝堂去河东当土霸王。 但这样做,那就代表着他离天子之位越来越远,只要他还有野心,他绝不会轻易离开洛阳。 颜素臣的提议,引起了朝臣的热议,重开一个赛道,不侵犯他们的权利,朝臣们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李嗣源不发话,岐王和薛王相继点头,修史之事算是盖棺定论,无可推翻。 朝会之后,朝廷召集新科进士进入吏部,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个是到下县当佐官,一个是留在朝堂编写史书。 对于世家子弟而言,这并不是一个选择题,大部分都很干脆的选择了编写史书,唯有寥寥几人选择外放。 看到那些世家子弟选择修史,那些原本意动的寒门子弟也停下脚步,选择了另一条路,外放地方当官。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作为从上万个士子中杀出来的进士,他们都有自己的傲骨和坚持。 这么多世家子弟参与编写史书,他们即便是加进去,也无法在里面占据一个好位置,说不定史书写完,他们连名字都不会有。 既如此,不如早早的退出,外放当官。 他们是新朝第一批进士,只要政绩突出,不愁升不了官,如果朝廷无道,他们也可以转向地方的节度使。 顶着进士的名头,不怕没人要。 更何况,他们又不是酒囊饭袋,反而是腹有锦绣,不是那种只会之乎者也的儒家读书人。 很快,朝廷要修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洛阳,引起了热议。 同时,为了编写史书,朝廷重开了弘文馆,集贤殿书院和史馆,用以安置这些新科进士,这些地方在前朝可都是清贵职务,既清又闲,本来就是世家子弟的自留地。 现在他们担任这些职位,刚刚好。 第139章 不同的选择 “听说城北的铁柱考上秀才了,现在吃上了官家饭,苦日子总算是熬出头啦。”街坊里,几个汉子拉着车,调笑道。 “那孩子打小就懂事,平日里不是在干活,就是在读书,听说他以后还要科举,真是了不得啊。”一个老汉咂吧着嘴,感叹不已。 “老刘,我记得你不是有个闺女吗?铁柱吃上了官家饭,说不定以后还要当大官,我看那小子还挺老实,是个能成事的人。”有人在旁边起哄。 闻言,老汉连连摇头,“我家翠莲哪配得上他?咱们呐,是地里刨食的人家,哪能往上凑啊。” “他们不是已经当官了吗?怎么还能参加科举?” “我听说,秀才在衙门里当差十年后,能重新参加科举,如果不当差,考过一次就不能再考了。” “十年,嘿,有这功夫,不如大把的捞钱,何必跑去读书科举,那也未必能考中啊。” “谁知道呢……” …… 随着秀才和举人陆续入职,进入洛阳各个衙门官府,关于科举的消息开始深入人心,以前,百姓们不知道什么是科举,只知道有这么个玩意。 现在,当他们看到通过科举吃上官家饭,当了官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除了当兵之外,还有另一条路能改变命运,不用在地里刨食。 当兵要抛头颅,洒热血,把脑袋栓到裤腰带上,一个不小心就客死异乡,反观参加科举,只需要读书,花费些银钱和时间,说不定就能考上。 比起当兵,科举这条路无疑风险更小,起码,百姓们真正见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与自己一起艰苦度日的人吃上了官家饭,有了身份,不用再被任意欺凌。 很久以前的科举,那是世家大族们的玩意,无论是更久远的察举制,还是九品中正制,都跟底层百姓没关系。 但如今的科举制,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他们感受到了切身利益的表现,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尤其是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榜样。 一时间,洛阳纸贵,书店里的书被大肆抢购,供不应求。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果有希望,他们怎么可能放弃? …… 城北的太白酒楼是洛阳最豪华的酒楼,经常有达官贵人在这里请客,置办宴席。 酒楼的包间里,有数十人聚会,如果有人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些人都是最近洛阳城中名头最盛的才子。 这些人大多都在殿试中考上了进士,但同时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被晋王招揽了,连同他们背后的家族都与晋王展开了合作。 满桌酒菜,色香味俱全,但他们都无心享用,只是喝着清酒,面带愁容。 在长久的缄默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李兄,怎么办?朝廷要编写史书,正是用人之际,可我们已经投靠了晋王殿下,这……” 酒桌上,一个穿着蓝色文衫的李姓青年抬了抬眼皮,“你想怎么办?晋王殿下想让我们去河东,你愿意去吗?” 这个问题,直击他们的灵魂。 毫无疑问,在座的人很大程度上是不愿意的,去了河东,意味着远离洛阳朝廷,自此身家性命和晋王绑到一块去。 若是晋王再进一步,他们或许能混个从龙之功。 可若是晋王败亡,他们也会遭受牵连,仕途就此断绝。 更有可能的是,晋王一直在河东当土皇帝,他们在河东当官,无法攀登仕途的高峰,更无法回到洛阳朝堂。 安重诲和任圜的例子无法复刻,那是天赐的机会,若不是李存勖被袁天罡算计身死,就算他们功劳再大,也不可能在朝廷当上三司使和枢密使。 事关自己的前程,他们不得不慎重,同为新科进士,同为世家子弟,他们不愿意落人一步,更不愿意在不久的将来屈居人后。 但要真正让他们下决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朝廷,靠得住吗? 或者说,天子,靠得住吗? 他会不会是下一个唐宪宗,会不会是又一个唐昭宗? 朝廷如果不能长久,他们留在洛阳又有什么用?届时朝局动荡,战乱四起,洛阳作为四战之地,必然不能平安,即便是官员也无法在乱世中保全。 选晋王,还是选朝廷,他们必须要做出选择,这事关未来的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 “你们是怎么想的?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李姓青年放下酒杯,扫视众人。 沉默半晌后,有人开口了,“我想留在洛阳,河东之地的军队太多了,我等如果去了河东之地,真能掌握权利吗?那些丘八真的会对我们信服?” “诸位可不要忘了,几十年前,朱温老贼是怎么对待我等的先辈,藩镇就是藩镇,永远改不了刀兵作乱的毛病。” 又是一个直击灵魂的话题,藩镇作乱。 短短几十年,河东已经换了三个主人,从李克用到李存勖,再到李嗣源,谁也不知道李嗣源还能活多久,还能掌握多久的权力。 这句话,令在座众人心中冒出了不少想法。 貌似,河东也不靠谱啊。 “但是,我们已经投向晋王了,如果不去河东,他能答应吗?”有人声音嗫嚅,犹豫的说道。 这句话,再次给了他们深深的重击,去哪,似乎他们自己也不能决定! 话说到这个份上,去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能在晋王那过关。 在座众人能中进士,或多或少都沾了点晋王的光,既然借助了他的势力,那就势必要为其所用。 他们背后的家族可以和晋王合作,也能随时将合作终止,但他们想脱身就没那么简单了。 此刻,有人内心不禁生出懊悔之意。 下注太早了啊! 他们下注太早,早早的被李嗣源绑定了,以他们在洛阳闯出的偌大名声,那些寒门子弟都能中进士,他们就算是不借晋王之力,也未必不能中举。 忽然,李姓青年又冒出这么一句话,“不如,我等先去王府拜见晋王,问问他的意见?” 第140章 人心散了 新科进士的去向,朝廷给出了两个选择:下放到地方,作为一县的佐官,管理民生,替天子牧民。或者留在朝廷,进入集贤殿,史馆编写前朝史书。 世家之人可以有两个选择,但对于寒门子弟而言,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在地方当官。 可太白酒楼里的这些新科进士就不好选择了,如果朝廷只是下放地方,他们二话不说肯定去河东,但现在朝廷给了一个更优的选择,这就令他们有些举棋不定,难以抉择。 晋王府,刚下朝的李嗣源换下朝服,刚准备给河东的官员们回信,管家就递话说有新科进士前来觐见。 李嗣源略微一想,便知道这些人就是当初投靠他的那些士子。 大厅里。 一众进士坐在椅子上惴惴不安,屁股下像是有钢针一样,桌子上放的点心,他们是半点没动。 爽朗和煦的声音响起,李嗣源从后堂走出来,“诸位久等了。” 他们连忙起身施礼,“拜见晋王。” 李嗣源坐在主位,笑着道,“免礼,你们坐吧,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 见他坐下,众人才随之坐下,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李嗣源扫了他们一眼,随口说道,“本王还没恭贺你们考中进士,等会儿你们走的时候,每人拿一百两白银,五十匹布作为贺礼补上。” “谢晋王厚赏。” 身为世家子弟,他们不缺这点钱,但晋王既然给了,他们就必须得接受,东西多少不重要,礼节才是最重要。 “吏部的批文快下来了,你们打算去哪?” 几人面面相觑,张了张嘴,谁也不好开口,最终还是李姓青年发话了,“殿下,我等今日前来,是请殿下帮我们拿个主意。”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注视着李嗣源的神色,见他面上无异样,才继续说下去。 “朝廷给了我们两条路,实在不好决断,但我等既然投靠了晋王,那便听从晋王差遣,希望晋王能给我们指条明路。“ 低情商:殿下,我们不想去河东了。 高情商:请殿下给我们指条路。 话音落下,他们便感到周身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吓得众人冷汗淋淋,两股战战。 坐在上首的李嗣源端着茶杯,一语未发,在他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李嗣源就知道他们的心思了。 但是,他并未动怒,这点小事也不值得他动怒。 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罢了,自己花心思拉拢过来的人,朝天只需要一纸命令就让他们心思各异,有了想法。 人心散了,不好带了啊。 他将这些人收揽,本意是想把这些人弄到河东,帮他治理地方,谁料天子居然来这一手。 清贵要职,名留青史,谁不动心? 他们科举当官,不就是为了这点吗? 即便是李嗣源也不好阻拦他们,虽然他很想这样做,但他却不能,阻人前途,如杀人父母。 他可以用自己的权势威逼他们去河东,但也会因此令他们生出怨怼之心,彼此之间生出嫌隙,就更不容易收服他们了。 他倒不如大度一点,放他们离开,这样还能令他们生出感激之心,有了香火情谊,未必不能在以后将他们收入麾下。 李嗣源心中感慨,轻饮一口杯中的茶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择木而栖,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你们能来府上觐见,本王很欣慰,至于你们的去处,本王不逼你们,也不枉做恶人。” “你们愿意去河东就去河东,愿意留在朝廷,就留在朝廷吧。”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他们皆是露出喜悦的表情,起身再度行礼,“谢殿下。” 李嗣源摆摆手,露出和煦的笑容,“不用谢我,你们考中进士,未来将是朝廷的栋梁,你们以后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但只要你们记住自己是晋王府的人就够了。” 这句话,既是警告也是提醒。 响鼓不用重锤,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了,他们都是从上万士子中杀出来的进士,个个心思玲珑,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随即,众人向他再度深深施礼,紧接着他们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退。 李嗣源也没有挽留,左右不过是一些棋子,不值得他大费周章。在整个科举过程中,他都没有费什么力气。 如果他愿意,他手下的人很容易将这次科举变成一个笑话,但是他却没那样做,一是不愿意破坏来之不易的朝局平衡,二是他想看看天子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大哥,怪不得人家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这些家伙投靠了你,居然想留在洛阳。”不知何时,李存智来到大厅,端起茶杯咕咚咚灌了一口。 李嗣源淡淡一笑,向他解释,“欸,话不能这么说,他们只不过是投靠我,又不是我手下的兵,哪能事事都听我差遣,更何况他们背后的家族也算是有些用处,留着他们还有用。” 李存智点头,接着道,“大哥,你说咱们在河东是不是也能搞科举这套?老八抱怨了好多次,说人手不够用。” “可以,你吩咐老八组织去办吧,河东确实需要人手,总不能事事都靠手下的兵去办。”李嗣源早有这种想法,直接应下了。 “吩咐你的事,都查清楚了吗?” 李存智面上露出凝重之色,从袖子里掏出密函递给李嗣源。 他接过密函,打开细细翻阅,看完之后,他沉默了许久。 他合上手上的密函,感叹道,“应天王后真是好大的手笔啊,光明面上的嫁妆就有黄金三万两,白银十万两,战马一万匹,其余的东西还不算数。” “耶律阿保机为了他这个女儿,可真是舍得,金钱之物算不得什么,但那一万匹战马却是金钱都买不到东西。”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和天子结盟了。” 说到最后,李嗣源眼里闪过一丝冷色,契丹和天子结盟,这对他来说,可不算是个好消息。 边境无战事,要他们这些节度使有何用? 第141章 老七,收手吧!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 自古以来,和平年代,刀兵入库,马放南山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没有敌人,他们这些节度使怎么向朝廷要钱要粮? 没有敌人,他们怎么拥兵自重? 没有敌人,他如何满足手下们建功立业的野心? 燕云十六州之所以设立那么多节度使,不就是为了防御异族,抵抗草原部落南下侵袭?现在,契丹公主来和亲,无疑是主动向中原释放善意。 根据前些日子,通文馆的探子传来消息,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已经攻灭了渤海国,消灭了卧榻之侧的国家,彻底 成了草原上的霸主。 其他的草原部落,再也无法对其构成威胁。 只不过,渤海国幅员辽阔,下辖人口众多,是一个体量不输于契丹的国家,要消化如此庞大的土地,契丹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而耶律阿保机主动送女儿和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消灭渤海国之前,契丹没有能力与中原开战,他们就像是刚刚吞下猎物的蟒蛇,看上去体量巨大,实际上无比脆弱。 但麻烦就在于此,中原没有一统,对于契丹而言,是处于弱势地位,当年李存勖称帝的时候,契丹入侵,还是他御驾亲征才把契丹人打跑。 现在边境之地的各路诸侯在面对契丹之时,只有防守之力,而无进攻之能。 李存智眸光闪烁,神色阴狠的说道,“大哥,如果天子跟契丹扯上关系,我们该怎么办?要不找机会破坏这次和亲?” “我想想。”李嗣源按住了他的话,从椅子上站起,不断在大厅中来回踱步,他下意识的眯起双眼,不断在算计着,同时脸上的神色变幻不断。 良久之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神色变得落寞,“老七,收手吧,把你的探子都撤回来。” “大哥!”李存智如剑似的冷眉皱成一团,喉咙里挤出愤怒的声音。 李嗣源挥手示意他闭嘴,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老七,我明白你的意思。破坏和亲,让契丹与中原开战,我们晋国好在其中渔翁得利,隔山观虎斗。” “但是你想过没有,比起洛阳,我河东之地离契丹草原更近,战事一起,首先遭殃的不是洛阳朝廷,而是我河东。” “万一那耶律阿保机放着渤海国不管,一心南下,届时我河东大好形势毁于一旦,你我都将是晋国的罪人。” 若局势真到了那一刻,你我该如何收场?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射者死于矢,善战者殁于杀!” “玩火者,必将自焚!你能控制战火燃起,但你能控制战火烧到哪里,战火什么时候结束吗?” “如果不能,我劝你不要轻易掀起战争,否则无论在道义上还是在战争中都很容易失去优势,将自己置于不利的局面。” “现在的耶律阿保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被收买的耶律阿保机了。” 最后几句话,已经不是简单的劝说,而是警告了! 你李存智如果敢背着我搞事,别怪到时候出了问题,把你拉出去当替罪羊,想当玩火者,那就要有被自焚的觉悟。 李嗣源是隐忍,但忍字头上一把刀,越会忍的人越是狠。 李存智咬紧牙关,身子一颤,缓缓低头,他知道如果真出了事,大哥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用来挽救河东的局势。 敲打够了,李嗣源严肃的神情变得柔和,安慰道,“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不能轻举妄动,河东之地是我们的地盘,如果河东出了事,在洛阳谋划再多又有什么用?” 李存智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向李嗣源服软,“大哥,我明白,你放心吧,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会轻举妄动。” 得到保证,李嗣源拍拍他的肩膀,“那我就放心了,中原局势稳定来之不易,我们如果和契丹人杠上,最终捡便宜的还是其他人。” “一旦破坏和亲的事被人发现,晋国将会成为众矢之的,为世人唾弃,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也没有万无一失之事,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你别忘了,除了我们之外,这天下还有一个人在暗地里掌控局势,你敢保证他不会破坏你的行动?让你所做的一切成为朝廷的嫁衣。” 袁天罡? 听到这个名字,李存智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连像他大哥这样的人对他都如此忌惮,更遑论他了。 直到现在,李存智才彻底打消了心中的念头,说到底,他一直在河东,只听过袁天罡的鼎鼎大名,而从未亲眼见过这个人。 相反,李嗣源可是和袁天罡见了几次,那种存在了三百年的老怪物给人带来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能深深体会到。 …… 几天之后,朝廷正式对新科进士们授予官职。 其中有六十名进士选择留在洛阳,参与编写前朝史书事宜,为了嘉奖他们,朝廷重开了弘文馆,集贤殿书院以及史馆,分别任命他们为学士、直学士、侍读学士、修撰官,校书郎,令史等。 为了公平起见,统一划为从九品官员,于一般人而言,这是难以望其项背的起点。 而另外的三十九名进士分别派到洛阳周边的县担任县丞,主簿,县尉等佐官,这些进士大多都被分配到了洛阳周边的县,剩下的一部分则集中到了汴州。 苏铭这样分配的原因主要是为了巩固基本盘,在之前,他已经安排吏部将考中的秀才、举人分配官职,充实各级官府衙门。 再加上分配的进士佐官,这些科举出身的士子到了地方县以后就是天然的盟友,会形成一个个势力抱团取暖,监视洛阳的地方势力,免得朝廷的诏令下达,地方主官阳奉阴违。 另一些分配到汴州的进士就更好理解了,汴州是梁国最核心最精华的地方,其州城汴梁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 依靠漕运,汴梁交通发达,十分富裕,这种地盘,李嗣源还没来得及插足,苏铭也没来得及插足,现在正是伸手的好时机。 第142章 与天师府合作 现在的汴梁还不是宋朝时期的那个汴梁,现在的汴梁不过是洛阳漕运的中转站,商业发达,十分富裕。 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州城罢了,没有与之匹配的政治地位。 现在的洛阳才是真正的天下中心,漕运的能力仍在,再加上洛阳的地势和底蕴,汴州无论如何也比不上。 真正让汴梁崛起,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大城的时候是在五代十国后期,中原失去了燕云十六州,没有北方屏障,洛阳的防御体系出现极大的疏漏。 再加上北地多年战乱,洛阳的水道被堵塞,久未疏通,无法将南方的钱粮运到洛阳,而经过战乱的洛阳残破不堪,人口流失非常严重。 北地的精华逐渐南移,才造成了汴梁的异军突起,富甲天下,五代后期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都定都于此。 相比于洛阳,汴梁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无险可守,古代的帝都,咸阳有函谷关之险,长安有汉八关,洛阳有四塞,燕京有燕山和山海关长城防线。 汴梁有什么? 就一个黄河,还是在冬天会上冻的黄河。 宋朝开国之后,宋太祖赵匡胤曾想迁都洛阳,因为宋太宗赵匡义的大力反对而不了了之,自此之后,洛阳才慢慢丢失了政治地位,明清时代,连南京都不如。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汴梁都是非常重要的地方,掌握了这个地方,就相当于掌握了漕运,借助漕运可以征收数不尽的商税,为朝廷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掌握汴梁就等于掌握汴州,从而苏铭就能借助漕运这条水线,将洛阳至汴梁的中原核心精华握在手中,这里皆是平原之地,人口众多,是王者之基。 有了广大的人口赋税和地盘,他才能广积粮,高筑墙,慢慢平推天下,不然的话,他只能永远缩在洛阳四塞之地,被周围的节度使欺负。 些许进士官员,放在偌大的汴州掀不起一点水花,更不会引起当地势力的警觉,一旦苏铭发育到了一定地步,他肯定要首先收回汴州,不然,漕运的生命线被人掐着,实在不好受。 换句话来说,在古代,洛阳远比其他城市更适合当京城,只不过因为时局的种种原因,洛阳被慢慢废弃,沦为陪衬。 至此,科举之事到现在彻底落下帷幕,但科举的影响力却是迅速扩大到了整个天下,这种新奇的考试方式,令天下有志之士叹为观止。 一个政权判断他是否存活,就在于他能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无论是此前的选秀,还是现在的科举,洛阳朝廷在天下诸侯心中树起了新的印象,起码在他们心中,朝廷不再可有可无,更不是一个被李思源扶起来的傀儡政权。 别的不说,就说科举这事,以李嗣源的个性,绝对不会办这种事。 科举的真正影响力就在于它给最底层的人提供了一个跨越阶级的平台,改变命运的机会,即便是地里刨食的农家子,只要书读得好,就有机会考中。 这对当世之人而言,将是何等的震撼! 朝廷去年宣布要科举的消息,天下人都不以为意,直到科举的结果出来,人们才蓦然发现,原来朝廷说的是真的! 一切都不一样了。 民心,便是这样一点点被汇聚,逐渐形成大势。 …… 千秋殿。 苏铭从席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还是更习惯坐凳子,奈何在宫中处处都有规定,他暂时也改不了。 好在跪坐的下面有毯子,屁股下面还能放一个小凳子。 话说咱们跪坐的习惯被小日子学去后,他们根本没学到精髓,他们跪坐是真的跪坐,导致他们都有罗圈腿。 而垫在屁股下面的小凳子他们估计瞅着也挺好,但不知道这是干啥的,索性被他们拿去盛装食物,而且传承了千年。 他正在喝茶,门外小黄门走进来,“陛下,许幻真人求见。” “带她进来吧。”苏铭没多想,点头应下。 片刻后,许幻盈盈上前,扭着腰肢打了个道揖,“参见陛下。” 苏铭随意的摆摆手,示意她坐下,“伯母不必拘礼,上次不是说了吗,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那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微微颔首,施施然坐下。 苏铭刚要沏茶,许幻却抢先拿过铜壶,给两人沏上茶水,淡淡的茶香弥漫开来,水雾升腾。 “伯母学的倒是快,看一眼就会了。”苏铭拿过茶水,轻吹数下,小饮了一口。 “陛下上次亲手沏的茶水,香甜可口,回味无穷,贫道仍记忆犹新,这次,也该轮到我为陛下沏茶了。”许幻唇角微翘,似是有些得意。 透过蒸腾的云雾,苏铭的目光在她丰润的红唇上一闪而过,不愧是人妻熟母,一举一动,韵味十足啊。 “这两个月以来,朝中事务繁忙,我也没空回后宫,师妹怎么样了?” 作为过来人,许幻十分有经验,轻声道,“林轩刚刚怀孕,比较嗜睡,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她是习武之人,身体康健,只要遵守医师嘱咐,不会有问题。” 苏铭点头,脸上很是欣慰,“那就好,师妹自幼父母双亡,与师傅相依为命,好不容易过上了一段太平日子,又被我这个师哥卷入江湖纷争。这些年,真是苦了她了。” 说到这,他不禁生出了唏嘘之感。 陆林轩前面有多遭罪,后面就有多爽,在第六季还跟着张子凡捡漏当了皇后,天下有哪个女子比得了? 见他陷入回忆,许幻并不打扰,只是默默地喝茶,顺便悄悄的打量他。 片刻后,苏铭回神,面上露出歉意的神情,“伯母,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许幻眼底闪过一丝慈爱的关怀,柔声道,“无妨,比起林轩,你才更不容易。” 听到这句话,苏铭面上满是复杂,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一个替代品走到今天,若不是有袁天罡带给他的庞大压力,他何苦这么累死累活。 当个甩手掌柜,不香吗? ps:刚发了本新书,请大家支持下。 第143章 不成形的会谈 乱世里,从头收拾旧山河,是一条艰难而又曲折的道路,非大毅力,大气运者不能为之,但即便如此,也实在是太累了。 自从苏铭来到这个世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活下去。 在袁天罡眼里,无用的废物,还不如死了的好,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外貌,只能拼尽一切手段活下去。 最终,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却再也无法抽身离去,一旦他暴露出自己的想法,袁天罡第一个不放过他。 替身如果不能代替真品,只有死路一条,袁天罡不会允许一个与李星云长得一样,帮他打下基业的替身还活在世上。 袁天罡连大唐和自己的性命都能用来设局,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这场较量,苏铭无路可退,因为这本就是一条不归路。 思绪偏离刹那,苏铭回过神,面上露出歉意的神情,沉声道,“这世道本就是如此,谁不难呢,地里的农夫佃户难,上阵杀敌的士兵难,维持朝廷生计官员难,朕,也难啊。” “但再难,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没有人愿意坐等死亡到来,芸芸众生,谁不是在争渡?” 许幻摩挲着手里的瓷盏,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惜,他与子凡一样大的年纪,怎么就像是饱经世事风霜的人一样,能有这样的感悟,真不知经历了多少。 “陛下说的不错,这天下之人,万般艰辛,也不过是一个活字罢了,有的人活得好,有的人活的差,没什么不同,仅此而已。” 话里有话啊! 苏铭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问了一句,“天师府,也是一样吗?” 许幻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天师府不过是一个小山头,上面有几间看得过去的道观罢了,自然也在争渡,只是不知道,陛下能不能给天师府一个更好的活法。” 谈到正事,双方都不约而同的换了称呼,不再是长辈与晚辈,而是对等的合作者。若是在正常时候,区区南方天师府,自然不能与大唐天子有对等的资格,可惜现在不是。 “许真人果然爽快,朕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朝廷里面的人说话弯弯绕绕,拖泥带水,朕听得头疼。只是不知道,天师府想要什么样的活法?”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往小了说,天师府要在北地开家分店,往大了说,天师府想要在北地延续道门香火,借助朝廷之力传道。 换句话说,天师府想和朝廷合作到什么程度。 许幻轻点臻首,眸子里散发出坚定的光芒,“陛下说笑了,北地道门凋零,楼观道传承不存,道门式微,我天师府自然是想重燃龙虎天师香火,免得让佛门以为我道门无人了。“ “武宗陛下灭佛不到百年,佛门不仅死灰复燃,声势更远超以往,无法禁绝,佛寺在民间竟是比朝廷还要令人信服。历朝皇帝多有灭佛之举,便是因为此点。” “贫道率天师府北上,便是为了重振道门光辉,与朝廷一起压制佛门,陛下以为如何?” 这几句,简单明了而又堂皇大气,实在不像是从一个妇人口里说出来的话。 苏铭眼里异彩连连,忍不住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她,“许真人的气概不知要胜过天下多少男儿,若是他们知晓了,恐怕要羞愧的自尽吧。似许真人一样的女子,平生我只见过一个,你 是第二个。” “陛下说的是幻音坊的那位女帝?”许幻一想,便知道他说的是谁。 苏铭点头,“谁说女子不如男?前有女皇武则天,如今又有幻音坊女帝,天师府许真人,这世道真是越发精彩。”说到这,他话锋陡然一转,“但是,和你们天师府一起压制佛门之事却不可行,朕不能答应你。” “为何?我天师府与朝廷合作各需所取,我们发扬道统,朝廷伐山破庙,收取钱财充实府库,这难道不是好事?”许幻秀眉微蹙,清丽的眼眸带着几分疑惑。 苏铭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淡淡说道,“这当然是好事,而且是一本万利的好事。北地佛寺到处都是,藏污纳垢,荫蔽田亩,积累了百年的财富如果被朝廷得到,那将是一笔极为可观的钱粮。” “可惜的是,要灭佛,光凭你们天师府还不够资格,或许你们南方的所有道门教派联合到一起才有这个可能。” “乱世之中,能累积大量钱粮,占据一方净土的佛寺又岂是等闲之辈,万一钱没拿到,还反而惹了一身骚,得不偿失。” “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的朝廷,还没有实力灭佛,朕可不想一番苦心经营,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 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就不再是为自己说话,而是为自己头上戴的帽子说话。 从百姓的角度讲,灭佛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他们而言不是好事。 朝廷从佛门手上收回土地,再分给他们,官府要收取的赋税,比佛门还狠,而且遇到天灾人祸,朝廷根本保护不了他们。 届时他们还是会走上卖田卖地的老路,反观佛门虽然隐蔽土地,但好歹依附他们能勉强活下去,佛寺虽然搜刮的厉害,但起码能给条活路,而朝廷却未必。 但从统治者的角度看,佛门藏污纳垢,占了田地却不交税,阻挠法办,隐蔽人口,令朝廷赋税损失很大,不办他们,朝廷从哪找那么多田地分给有功的将士臣子。 天师府想的虽好,但苏铭却不会买她的账,许幻如果想在北地开天师府分店,苏铭会给予一定的帮助。 但如果想灭佛,那抱歉,恕不远送! 许幻叹了口气,眸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好,既然陛下不想灭佛,贫道便不再多言,只是我天师府众人还要在洛阳逗留些许时日。” “一直待在朝廷驿站也不好,还请陛下助我们在洛阳找一块地方以作栖身之所。” “这件事,朕答应了,只不过,你们新找的地方,不能再叫天师府,得换个名字。” 第144章 契丹公主入洛阳 “这是为何?一个名字而已,难道有什么问题?” 苏铭摇摇头,用一种怪异的神情盯着她,“你们在南方作威作福,朕管不着,但在洛阳,没有朕的允许,新道观,你们开不起来。” “天师府这个名头太响亮,也太敏感了,朕不想让那些佛寺多想,许真人不要忘了,这城里,还有一座名传史册,更是天下佛门源头的佛寺。” 许幻心里一惊,随即陷入沉默。 是了,洛阳城里还有一座白马寺,别看白马寺显山不露水,但在洛阳城里传承了千年,现在的白马寺虽是在武则天时期重建,但也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 在一座城里两百年,还是非常着名的佛寺,这意味着洛阳底层的百姓不会抵制他们,也意味着洛阳是白马寺的传道之地。 自从玄奘大师从烂陀寺取经回来之后,佛教便真正有了系统性的传承,渐渐在大江南北开枝散叶,各种皇家寺庙络绎不绝。 连帝王之家都是如此,更别说民间了。 想到这里,许幻便释然了,忽的展颜一笑,“陛下之意,贫道明白,左右不过是换个名头而已,算不得什么。” 不管如何,她今天与天子合作的目的算是达成了,虽然没有达成更深入的合作,但并没有影响许幻对他的观感。 反而因为这一点,令她更看好苏铭了。 少年天子,骤登高位,矜持却不倨傲,谦和而又有原则,不为一时之利而忽视了长远的发展。 更重要的是头脑清醒,对时局有非常清醒的认知,这比什么都重要,连她没想到的事情,苏铭都想到了,更加令她赞叹。 朝堂有朝堂的规则,地方有地方的规矩,洛阳城自隋朝建立以来,差不多已有将近四百年,这里早已有了一套自己的规矩。 这些规矩,而是各方势力默许的规则,大大小小的帮派势力,龙蛇混杂的居民都遵守这一套规则。 可以说,整个洛阳城地下圈子都按照这一套规则运行着,天师府在南方是规则的制定者,但到了北方,就必须遵守别人的规则。 换了名字,表面上就与天师府无关,只要遵守了规则,便能在洛阳生存下去,可一旦换了天师府的名号,那就不一样了,蒙一张皮,双方面子过得去就好了。 佛道两派的道统之争,你死我活,届时白马寺出面,佛道两派的扛把子对上,即便是苏铭下场干涉,也不一定有好结果。 别说什么朝堂对地下圈子是降维打击,那不可能,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矩,这是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规矩。 朝廷或许可以杀人,但不能阻止人们追逐利益。 许幻站起身,嘴角含笑,向苏铭做出了承诺,“贫道北上之前,曾经听人说,当今天子是晋王的傀儡,是袁天罡的提线木偶,如今看来,这些都庸人中伤,不过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陛下要的东西,天师府不日将会送达,只要陛下在位一日,天师府与陛下的合作不会断绝。” 苏铭面上露出玩味的表情,“难道许真人就不怕朕利用完了天师府,过河拆桥吗?” 许幻凝视他片刻,笑着摇头,“不,你不会,有凡儿在,你不会如此。”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有种难言的默契。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不一样,一点就透。 …… 自从苏铭与许幻达成合作之后,城北悄然多了一座名为清风观的道观,道观位置偏僻,建筑精致,香客稀少,但却无人来这里闹事。 洛阳地下各大势力都好像没看到一样,既不阻挠也不接触,任凭这座道观建成。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里是天师府建立的道观,但人家没用天师府的名号,就是给了大家面子。 知道内情的,自然不会招惹天师府,不知道内情的地痞流氓,清风观也能随意打发了,不会掀起半点波澜。 …… 官道上,一队骑兵正策马扬鞭,掀起阵阵灰尘。 骑兵来到洛阳城外的驿站,下马禀告,在这里,朝廷吏部侍郎等诸多官员在此等候,饶是日头升起,越来越热,在座众人也没有一点怨言。 因为,今天要入城的,是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最宠爱的女儿耶律质舞。 今年年初,为了货物流通,便于车马穿行,朝廷着三司拨款给工部专门用来修缮官道,使得洛阳的交通越发顺畅,南北货物也能更快送达了。 一条长长的车队沿着官道缓缓驶来,隐隐可见杀气逼人。 很快,契丹人的送亲车队到来,车队最前方数百精锐骑兵开道,高大的战马,遒劲的肌肉,强壮有力的马蹄,马背上坐着一个个身着皮甲的壮汉,他们手持斩马刀,仰着头,气势高昂。 报信的骑兵不断在驿站和送亲车队之间徘徊,在朝廷礼部官员与契丹的官员对接之后,车队缓缓驶入洛阳。 面对强势的契丹人,礼部自然不敢说什么骑兵下马,收缴武器之类的废话,不光他不敢,李嗣源也不敢。 一路上,契丹人被各地节度使好吃好喝的招待,根本不敢得罪,要知道车队里面可是坐着契丹公主,未来要当皇后的人。 光是她背后站着契丹,便无人敢得罪她。 城里,官府早已准备好了驿馆,打扫干净,重新装饰过后等待契丹人入住。 车队进入洛阳的时候当场引起了轰动,城里的百姓纷纷驻足远观,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前些日子朝廷科举,他们都聊的热火朝天。 然而这次,当他们看到那些精悍的契丹骑兵,立刻就被吓到六神无主,那些士兵身上沾染的煞气,即便是远观,也足以让普通人心惊肉跳。 好在一路上没发生什么事故,契丹公主顺利的入住了驿馆,由契丹士兵层层把守。 把他们送进驿馆之后,迎接的上下官员们皆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就暂时先告一段落了。 皇城,千秋殿前,苏铭身着明黄色常服,远远望着天边,他要的风,来了! 第145章 天子跟大帅,真像! 风,起于青萍之际,浪成于微澜之间。 契丹势大,已是阻拦不了的事实。原本契丹统合各个部落,只能算是草原群雄中比较强大的一股势力。 但在耶律阿保机的强大手腕和追亡逐北的兵锋下,契丹人被拧成了一股绳,取代了突厥残余部落和回鹮,势力扩张非常之快。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建立了契丹国,更创立了自己的文字和语言,至此,他们才算是有了真正的传承。 去年,耶律阿保机又覆灭了体量不输于契丹的渤海国,将那里的汉人和工匠收为己用,只等消化了地盘,契丹国的势力就会更上一层楼。 契丹之强,强在弓马娴熟,士兵悍不畏死,占据整个草原最肥美的牧场,供养部落,现在又得了渤海国的工匠和汉人百姓,以后会更加难以对付。 只不过,他们现在需要时间消化。 耶律阿保机送耶律质舞过来和亲,也正是考虑到了这点。 虎算人,人亦算虎。 耶律阿保机暗地里窥视中原,苏铭也同样如此,中原藩镇互相内斗,而草原亦有传承之忧。 如果谈得好,应天王后述里朵,将是他未来的盟友。 …… 台阶最顶上,苏铭眸光深沉,正在深思以后的局势,这时,有小黄门前来禀告,“陛下,契丹使者已经安顿好,战马也安排了人手照料。” “嗯,你下去吧。” 苏铭点头,大袖一甩,回到千秋殿,命人关上大殿门宇。 他扫视周遭,轻轻一笑,“孟婆,出来吧。” 黑暗中,宫灯突然亮起烛火,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中,佝偻的身形被灯火拉得很长,阴影里,鸡皮鹤发的容貌犹如鬼魅。 “老身参见陛下。”沙哑的声音苍老而低沉,带着沉重的暮气。 苏铭笑着打招呼,“孟婆,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孟婆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负在身后,小眼睛打量着苏铭,“托陛下洪福,老婆子还算过得去,数月不见,陛下之气象更胜以往,越来越像皇帝了。” “哈哈,我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难道孟婆还不清楚?皇帝,呵呵。”苏铭大笑,言语中颇有自嘲之意。 “陛下是大帅选中的人,何必妄自菲薄,复兴大唐,是我等不良人的使命,只要陛下励精图治,天下,早晚是您的。” “哦?是吗?”苏铭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他缓缓走到孟婆前,俯下身子,直视她的双眼,“我想请教孟婆一个问题。” 面对他锐利的目光,孟婆耷拉着眼皮,并不与他的目光接触,“什么问题?陛下请问。” 苏铭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袁天罡,到底在忙什么?” 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孟婆握住拐杖的手不禁用力,裸露在外的老筋紧绷着,犹如一条条蠕动的虫子。 她下意识的睁大眼睛,瞳孔正好与苏铭的眼睛对上,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冰冷霸道,狠绝疯狂,漆黑的瞳仁宛如一座无底深渊,吞噬着她的心神。 恍惚间,孟婆仿佛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天子,而是袁天罡! 他们的眼睛,几乎一样的深沉。 天子跟大帅,真像! 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道轰隆炸响的雷声,将孟婆惊醒,她心中骇然,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挪开目光。 她定了定心神,用平稳的语气说道,“陛下,大帅行踪神秘,平常都是他用飞鸽传书联系我们,我们也找不到他。” 苏铭没有纠结这个暗暗,而是站直身子,不再看她,转过身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我知道了,玄冥教在汴梁发展的怎么样?” “汴梁本就是玄冥教的大本营,目前我们已经控制了汴梁沿岸的各个码头和大部分帮派,目前汴梁也重新回到了玄冥教的掌控,只要陛下愿意,随时可以让汴梁变天。” 说起锦衣卫,孟婆很可能不以为然,但要说到玄冥教,那她可就不困了,钟小葵消失遁走后,现在玄冥教完全是她说了算。 “不必,先暂时潜伏吧,以后会用到他们,对了,让玄冥教在中原搜罗身体健全的孤儿,我会派老兵过来训练。” 听到玄冥教掌控了汴梁的地下势力和码头,苏铭眼睛顿时红了,当即制止了孟婆,提出一个新的想法。 “以整个汴梁地下的财富,足以养一批忠诚可靠的人,反正你们玄冥教现在也不用跟通文馆幻音坊争斗,用不到那么多钱财。” 汴梁吞吐南北货物,黄河上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商船来往,掌握所有的码头,光是盘剥一点,也是成千上万的财富。 玄冥教以前既要养梁国的军队,又要养万千教众,钱粮十分紧张。 现在梁国烟消云散,通文馆隐于地下,暗中舔舐伤口,幻音坊也被女帝收拢,缩在岐国,不再与其他势力斗争。 可以说,玄冥教比他这个皇帝还有钱,要不是当初他登基之时各路节度使送上贺礼,他的天子内库估计里面空的都能跑老鼠了。 但即便有钱,也远远不够,以他现在的财力,养五千禁军绰绰有余,但要养一万乃至两万大军,那还远远不够。 想到这里,苏铭不禁又想到了昭宗皇帝,真特么是个败家子。都那个时候了,朝廷居然还搞出了十万禁军,要是他现在有那份财力,早就掌控河洛,连通中原之地了。 怪不得袁天罡说他们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苏铭自身现在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局,根本不能轻举妄动,即便玄冥教有钱,他也没法弄到洛阳,更别说在李嗣源眼皮子底下练兵。 他是天子,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有心人窥视,苏铭不能做的太明目张胆,也不能越过朝廷的规矩办事。 李嗣源虽然能忍,但他不蠢,不会当第二个曹爽,在这个时代,兵权非常敏感,现在他敢待在洛阳,主要是因为苏铭手上只有五千禁军,还是没上过战场的那种,不堪一击。 他这个天子只有合纵连横的政治手腕,没有真正的硬实力,所以,李嗣源不怕他。 第146章 张子凡,麻了 没有硬实力,只能在各方势力中随波逐流,无法一言而决。 如果苏铭手上有一万大军,李嗣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稳坐钓鱼台了,一万大军在搭配一些辅兵和劳役,随随便便就能拉起三四万人,足以掌控洛阳。 这样的军队没有多大战斗力,但守守洛阳还是没问题。 可如果这样做了,李嗣源说不得要离开洛阳,回到他的河东大本营,到时候,大好局势毁于一旦。 现在的苏铭还很弱小,需要李嗣源和女帝为他遮风挡雨,在梁国败亡,李存勖身死之后,晋国和岐国就是北地实力最强的藩镇。 有他们在朝堂,足以为苏铭遮风挡雨,抵挡来自各路诸侯的明刀暗枪,要对付他这个天子,首先就要想想能不能承受两大藩镇的怒火。 放眼天下,能正面对抗两大藩镇的势力并不多,蜀地的王衍算一个,但他离洛阳太远,根本无法施加影响力。 剩余洛阳周边的节度使都太弱了,很多都依附朝廷,面上恭敬,听调不听宣。中原之地的梁国被击破,汴州被各方瓜分,直到现在都没诞生出一个拥有话语权的藩镇。 可以说,现在中原完全是四分五裂的局面,跟昭宗皇帝那时候差不多,但可惜的是,朝廷的权威已经不在,处境更为艰难。 所以,苏铭要另辟蹊径,掩人耳目,不在洛阳练兵,而在汴梁练兵,这样就不容易被其他节度使发现了。 以目前的情况,他只能做到这一步,至于派去练兵的人会不会有野心,对他这个皇帝忠不忠诚,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了。 人都是会变的,他无法控制人心,只能做一个简单的谋划,先落下棋子。 “陛下,不知您要选多少人?”孟婆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听令了。 苏铭随意的摆摆手,“暂时先定五千吧,多了你们也未必掌控得了,这些人我短时间内根本用不上,倘若某一天出现变故,或许永远也用不上他们,就当是救人一命,做做好事吧。” 就算别人没有生出野心,不良人也肯定会在其中安插人手,所以,剩下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 “老身明白。”孟婆点头应下。 “锦衣卫那边怎么样了?”说完这些,苏铭又换了一个话题。 “启禀陛下,锦衣卫现在已有两千人,皆已散入洛阳城内,上至高官大户的宅院,下到城门的卫兵,都安插上了人手,等待秘密调遣。”孟婆心中一凛,沉声回答。 这算是个难得的好消息,苏铭精神一振,“差不多了,能保证消息通畅就行,不必经常联系他们,记得俸禄要足额,不要克扣,钱粮直接从天子内库中调取,不必走你们的账。” 在这个年头,不良人无孔不入,锦衣卫肯定是被渗透了,但苏铭还是坚持要从他的私库中调取俸禄,为的就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在吃谁的粮。 不求锦衣卫全数忠于他,最起码日后能有一些念着他的好的人。 说着,苏铭又突然问道,“对了孟婆,饶疆那边,你们有消息吗?巫王似乎没动静了,他在干嘛?\" “陛下,饶疆距离中原太远,传递消息要很长时间,老身也不知晓饶疆的消息,更与巫王没有联系。” 苏铭叹了口气,还是没法掌握李茂贞出现的时机啊。“这阵子多亏了你,你先退下吧,如果不良帅出现了,记得代朕向他问好。” “老身告退。”孟婆面无表情的施礼,转身便消失在黑暗中。 …… 在耶律质舞进城的第二天,契丹公主将与天子和亲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洛阳,很快,大街小巷的人议论纷纷。 昨天,许多人都看到了契丹骑兵进城的场景,那凶戾的杀气,让许多人都不寒而栗,他们似乎从没见到过这样精锐的兵马。 当初晋王李嗣源入洛阳的时候,他手下的士兵可没有这么凶悍,昨天的消息被传得满城风雨,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契丹在哪,有多少人口? 但仅凭这些精锐的骑兵,他们就知道契丹是草原上一个很强大的国家。 笑话,送亲队伍是契丹国的脸面,应天王后自然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她知道自家夫君的志向,于是命人挑选出契丹部落中最精锐的士兵,组成送嫁队伍,护送耶律质舞去洛阳。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精锐骑兵在,契丹的送亲队伍才没有遭遇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无论是草原的其他部落,还是中原的节度使,都不敢在这上面做文章。 洛阳城里,群情激愤,暗流涌动,有人觉得与草原蛮夷和亲会玷污皇家血脉,妨碍皇家传承。 但这些人是不是忘了,他们老李家的血脉本来就不纯,跟胡人分不开了。 也有人觉得天子与契丹公主和亲,可以消弭兵灾,使天下安稳太平。 …… 然而,这些风却丝毫刮不到皇宫和驿站。 千秋殿,苏铭像往常一样批阅奏折,张子凡兴冲冲从外面走进来,“李兄,走,跟我去驿馆。” “你去驿馆干什么?”苏铭诧异的问道。 张子凡一把将他扯起来,拉着他就往外面走,“契丹公主来洛阳了,你就不好奇你未来的皇后长什么样吗?” 苏铭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好奇,一点都不好奇,不管长啥样,来都来了,我能怎么办?” 张子凡脸上升起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是皇帝,去看看又怎么了?好歹事先了解一下契丹公主的秉性吧?” “以后,你还要纳各地节度使的女儿进后宫,不先去看一下,你难道不怕以后后宫不稳?” 苏铭撇了撇嘴,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的目的,“我说你小子,说到底,你不就是想看她长什么样吗?” “行吧,我带你去看看。” 很快,两人换了身衣服,溜出皇城。 驿馆外有契丹人把守,但他们也并不禁止朝廷接待的官员面见契丹公主,当然,这里的见,是隔着屏风,无法看到真面目。 然而,张子凡和苏铭在进入驿馆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耶律质舞。 那一刻,张子凡如遭雷击,整个人都麻了! 第147章 这家伙,真该死啊 庭院中,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正荡漾在秋千上,乌黑亮丽的秀发编成了一根根小辫,明媚的大眼睛,白皙的瓜子脸,樱桃小口,再搭配上修长的双腿,如同草原的精灵,纯真而美丽。 她便是契丹公主,耶律质舞。 小辫在空中舞动,在庭院中留下一串串欢声笑语。在秋千旁边站着一个侍女,她苦着脸,秀眉皱成一团,“公主,这不好吧?” ”卓玛,有什么不好的?本公主才懒得跟唐人的官员打交道,烦死了。”耶律质舞晃荡着小腿,十分惬意。 “公主,你在其他地方让人假扮你面见客人也就算了,可这是洛阳啊,万一被人发现了,那怎么办?”侍女脸色更加忧愁,哀叹道。 耶律质舞满不在意的说道,“发现了就发现了,难道他们还敢说什么不成?” 自从踏足中原,一路上有许多人都妄图跟她攀上关系,想要交好契丹,一开始耶律质舞还很有耐心的接见。 到后来,人越来越多,他们说的话,耶律质舞都有些听不懂,很快她便不胜其烦了,索性让母后派来的贴身侍女假扮她,代替她与人会面。 反正她接见外客的时候都是隔着屏风,不到一定级别的人根本没资格见她,也只有地方上大权在握,手里有不小兵权的节度使才有资格见她。 这不是她决定的,而是由使团的契丹官员挑选。 契丹送亲的队伍很大一部分人将留在中原作为陪嫁,只有少数人要回漠北王庭复命,而这些人身上就背负着刺探中原虚实的重任。 如果不是如此,送亲队伍根本不会与地方势力频繁会面。 在那之后,耶律质舞的世界才清静下来。 不远处的屋顶上,苏铭与张子凡面面相觑,惊讶万分,没想到他们误打误撞摸到这里,居然见到了真正的契丹公主。 合着在前面与朝廷打交道的都是冒牌货啊。 反观张子凡,他张大嘴巴,瞪着眼珠子,脸色非常难看,像是锅底一样,他怎么也想不到,契丹公主,居然这么漂亮! 他们本打算混进驿馆,见见契丹公主,但前面把守森严,他们无法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见到人,于是便潜入后院,哪知道听到了下面的对话,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张子凡艰难的转过头,望着苏铭,眼神里满是幽怨与嫉妒。 我真傻,我单知道倾国倾城她们长得不好看,却忘了耶律阿保机和应天王后都是人中龙凤,一个英武霸气,一个雍容华贵。 有这样的父母,生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会丑? 我的运气,大抵是太差了,那样天赋异禀的俩姐妹居然被自己碰到了。 这一刻,张子凡自闭了。 “咔!” 苏铭似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似在问,你怎么了? 见到他疑惑的神情,张子凡牙都要咬碎了,他总不能说自己今天陪你过来,就是要看你笑话。 结果,小丑竟是我自己! 同样是契丹公主,同样是被强迫,凭什么自己的就那么极品,凭什么你的那么漂亮,以他的眼光来看,甚至比陆林轩还好看,那种圣洁天真,带着点神秘的气质,仿佛让他看到了神女。 耶律质舞在草原上本就是萨满教的圣女,长期担任祭祀,帮助耶律阿保机团结族人,长期浸润下来,就形成了那种神秘的宗教气息。 张子凡作为当代天师,自然对这种气息不陌生,一眼就看出来了,但就是因为看出来了,他才羡慕嫉妒恨啊。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来到这儿的目的误打误撞的完成了,两人也不再逗留,转身便离开了,正当他们消失的那一刻,耶律质舞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他们离去的方位,露出疑惑的神情。 “公主,怎么了?” 耶律质舞晃了晃小脑袋,收回目光,“我感觉刚刚有人在看我。” 侍女一惊,连忙道,“公主,我们要不要通知侍卫?” “不必了,他应该已经走了。” …… 回宫的路上,张子凡冷着脸,一语不发。 苏铭面上却带着笑容,好似没看见阴沉的脸色,“张兄,这契丹公主有点意思啊,自己不愿意跟官员打招呼,让人假冒她。” 张子凡酸溜溜的说道,“人家可是契丹公主,区区官员而已,哪值得她亲自出面。” 苏铭点点头,解释道,“不过,由此看来,她性子倒也不坏,宁肯躲着,也没发脾气,故意挑刺。” 他早就知道耶律质舞长得不差,对于和亲自然是乐见其成。 以前不答应,是因为那时候时机不成熟。 不过现在耶律阿保机主动送来和亲,他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应下便是。 而今天当他亲眼见到耶律质舞的时候,方知何为草原明珠,她那种天真烂漫的少女气息,又带着草原上带来的洒脱自在,就像是精灵一样。 跟女帝比起来,算是竹兰秋菊,各有所长,不相上下。 听到苏铭的赞叹,张子凡幽幽的说了一句,“李兄,你真是赚大了啊。” 苏铭看了他一眼,坏笑着说道,“难道你没赚大?我只有一个,你却有两个,一龙二凤,这可是双倍的快乐,别人想求都求不来。” 硬了,拳头硬了。 这句话,直接让张子凡破防了。 他瞪着眼珠子,气急败坏的说道,”人和人不同,这能比吗?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本来今天是想看苏铭的笑话,结果最后受伤的却是他自己。 想想自家如狼似虎的倾国倾城,再想想天真烂漫,美丽可爱的耶律质舞,张子凡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和人的差距,真的是太大了。 “好了,不逗你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论耶律质舞长得是丑是美,我都得接受,无可更改。长得美,我自是欣喜,长得差,我又能如何?” “事实上,你跟我是一样的,人生在世,真的是有很多无奈啊。”说着,苏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张子凡很想大骂一句,但张了张嘴,还是算了,这家伙,真该死啊,我也想要这样的无奈! 第148章 面见契丹使臣 在这之后,张子凡一连两天都臭着张脸,见了谁都没好脸色,连陆林轩都感到惊讶,问他,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 直到被许幻撞见,训了几句,他才会恢复正常。 不过这一切都跟苏铭无关了,他点了火就跑,也懒得灭火,科举过后,朝廷便一心准备选秀。 这些事不归他管,他索性全都扔给了岐王审核处置,他只处理朝廷政务,批改奏折,平时隔三差五的去军营检阅禁军。 张子凡离职后,苏铭没有再设立禁军中将,而是由提拔了几个副将,将五千i禁军分为十个营,每营五百人。 每次他去,都会设好彩头,举行演武比赛,成绩优良者能得到钱粮赏赐,排名末尾的大营会受到处罚,俸禄减半。 在这样的竞争机制下,禁军训练的很快,有女帝从岐国送来的一千老兵做底子,以老带新,很快就形成了战斗力,演武的时候也是有模有样。 苏铭虽然不通军阵,但他会武功啊,谁用了全力,谁在偷懒,谁在假赛,一目了然,禁军的待遇很好,钱粮充足。 再加上他组建禁军的时候就下达了吃空饷者死罪的军令,在那之后一连杀了几个小队长,就再也没人敢吃空饷了。 自古以来,军队就有吃空饷的坏毛病,无法禁绝,苏铭也只能在最大限度上用法令制止这种行为。 足额足俸,而苏铭暗地里又让人传播忠于天子的思想,每个月发俸禄的时候,苏铭都会到场,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吃谁的粮,领谁的钱。 有昭宗皇帝的先例在前,苏铭可不会傻乎乎的把士兵交给别人,即便是最信任的人也不行。 …… 契丹人入城三天后,他们正式向朝廷递交了国书,请求面见天子。 礼部官员不敢怠慢,拿到国书后立刻进宫,送到苏铭手上。 次日,天高气爽,风和日丽。 大朝会朝会在太极殿如期举行,百官穿上整洁的朝服,穿过御道,陆续踏入大殿,随着一声悠扬的钟磬音响起,朝会开始。 苏铭没有穿寻常的明黄色龙袍,而是穿着玄色十二章冕服,头戴平天冠,宽大的冕服穿在身上,并没有让他看起来单薄,反而他健壮的身形直接将袍服撑了起来,令他看上去英姿勃发,庄重威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吧。\" 简单问候之后,礼部尚书冯道没有拖沓,直入主题,事实上,接待契丹使者本该是礼部尚书颜素臣的事。 但他年纪太大,一门心思扑在了编篡编写史书上,史馆成立以来,他带着那些新科进士一直泡在那里,很少参与其他杂事。 好在,他也没让苏铭失望,在全身心投入编写史书之前,他向朝廷推荐了新的礼部尚书,冯道。 冯道此人在历史上非常有名,在五代十国的时候历经四朝十代君王,史称\"十朝元老\"。 此人出身于耕读之家,年轻时品行淳厚,勤奋好学,善写文章,能安于清贫,可谓是典型的儒家士子,素有风骨。 他平时除奉养双亲外,只以读书为乐事,即使大雪拥户、尘垢满席,也能安然如故,不为外物所动,后来声名显着被幽州节度使征辟。 在苏铭登基之前,他正好守丧期满,被朝廷召回,官拜翰林学士,这样的人才,苏铭自然不会忽视,但此前一直 没有重用他的机会。 彼时苏铭在朝堂上立足未稳,强行重用他,反而会令他成为党争的牺牲品,因此他一直按捺住心思,直到现在才重用他。 他想看看,一个能历经数次朝代更易,在朝堂上稳稳立足的“不倒翁”究竟有怎样的才能。 冯道在朝臣中名声很好,颜素臣的推荐很快就得到了吏部准许,推荐通过之后,颜素臣欲要辞官,却被苏铭拦下,不仅没让他辞职,还命他为集贤殿弘文馆大学士,加授尚书左仆射。 颜素臣是朝堂上的老臣,在文坛上声名卓着,给他加封,无疑是给满朝文武释放拉拢的意思。 有些事,不是做给自己看,而是做给别人看的。 果然,冯道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待契丹使者,在他的调度之下,契丹人在洛阳并没有掀起什么乱子。 “陛下,契丹使者已经来到洛阳,正在宫门前等候。”冯道扶着笏板,端正有礼的上奏。 “宣他们上朝吧。” 在苏铭话音落下后,伺候在一旁的小黄门上前,高声呼和,“宣契丹使者觐见!” 片刻后,契丹使者踏入太极殿。 一走进大殿,他们便被这里的富丽堂皇震住了,他们何曾见过这样雄伟庞大的建筑?饶是一路上见识不少,他也没遇到过比这更辉煌夺目,庄重雄浑的宫殿。 比起洛阳皇城,他们契丹皇帝的漠北王庭就像是乡下土包子盖起来的玩意,粗糙极了,直到回过神,他们才明白,为何王上心心念念要南下。 原来,中原如此豪富! 压住心中的悸动,为首的使者俯身心里,“契丹国使者巴尔塔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免礼平身吧。” 巴尔塔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高高举过头顶,“陛下,这是我家王上给陛下写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耶律阿保机给自己写的信? 苏铭神色诧异,随即示意小黄门把信呈上来。 他拿到信,当场拆开,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耶律阿保机先是在信里跟他叙叙旧,打了招呼,然后说要让两家结亲,促成和谈。 看完信,苏铭不动声色的将其收在袖子里。 殿上的李嗣源看到耶律阿保机的信,脸上浮现出一丝异色,耶律阿保机居然给天子写信? 显然,通文馆并没有查到这一点。 “你们大王的信,朕收到了,稍后朕会写一封回信,你替朕带回去,向他问好。”这时,苏铭并未提和亲之事。 这件事,朝堂还没有正式议论,今天朝会的主要目的是接见契丹国使者,不能节外生枝。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先促成和谈,再结亲才是正常的流程,颠倒过来,就会变味。 第149章 傲娇的女帝 朝廷再差,烂船还有三斤钉,比什么所谓的节度使幕府更具有名义和正统性,两国和谈,按照正常流程来走,也不必操之过急。 或许,契丹那边是头一遭,办的可能有些粗糙,但对于大唐而言,这些早有相应的礼仪和制度,再不济,也有先例可走。 历史上,迎娶草原女子作为皇后的君主不多,但恰巧的是,四百多年前,就有一位皇帝迎娶了突厥公主。 那位皇帝便是当时的北周武帝宇文邕,此人也是年少登位,隐忍数载,一举诛杀权臣宇文护,从而收回了权利。 然后转身与突厥和谈,迎娶突厥公主阿史那氏(阿史那皇后),此女是突厥木杆可汗之女,双方联姻,使得北周边境安稳数年。 往北他与突厥联姻,往南他与南陈交好,使得北周局势平稳过渡,再然后,他还实行了一项非常了不得的举措,灭佛! 没错,就是灭佛。 历史上三武一宗都实行过灭佛之举,前面三位死后定的谥号都是武,武德充沛,武德唯尊,要的就是打到他们服。 对此,佛门表示,我太难了! 灭佛之后,北周朝廷有了人口,有了土地,宇文邕还推行了府兵制,均田制,严格限制大户荫蔽土地。 借着灭佛得到的钱粮,北周一口气直接攻灭了北齐,一统北方中原。 可惜,此人天不假年,大业未成而中道崩殂,三十多岁便因英年早逝,留下偌大的北周结果便宜了隋文帝杨坚。 可以说,如果不是宇文邕给北周打好了底子,杨坚怎么也不可能一统天下。 同理之下,在五代十国之时还有一个灭佛的皇帝,周世宗柴荣,他跟宇文邕可谓是拿了差不多一样的剧本,他就是三武一宗当中的最后一个。 在这四位猛男之后,再无人行灭佛之举,只不过这四个人灭佛之后,寿命都不长,可以说都是英年早逝。 要是这四个人寿命再长一点,说不得历史就要改写了。 言归正传,有北周皇帝宇文邕的例子在前,苏铭迎娶契丹公主倒也不算出格,想到宇文邕,苏铭便心有戚戚。 似乎,自己如果能得到袁天罡的肯定,真正成为皇帝,未来要做的事,似乎跟他没什么两样。 灭佛,肯定是要灭的,不灭不行,谁让他们太有钱了? 总不能让苏铭去压榨穷鬼百姓的钱吧,他们才几个钱?没油水可榨,谁有钱,挣谁的,让他们再次尝尝封建帝王的专制铁拳。 比起道门,佛门可真的是记吃不记打,被灭了四次才老实下来,相比之下,道门在黄巾之乱和天师道被锤之后就老实了。 该诵经诵经,该炼丹炼丹,道爷我不玩了,躲进山里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至此,道教躺平,偶尔抽空瞅一下佛门,笑了,那都是道爷我玩剩下的。 迎娶契丹公主,灭佛,打击世家地主,削藩,收拢兵权,统一北方,然后再南下,这一套流程下来,恍惚间,苏铭好像觉得自己真的成了第二个宇文邕。 坐在龙椅上,他的思维逐渐发散,飘得很远,等他回神,契丹使者已经站回原位。 紧接着,契丹使者离开大殿,百官继续议论和谈之事,苏铭也没有插手,这些事有下面的人去办,他只要在关键时候做出正确的判断,把握大方向就够了。 事必躬亲,还不把自己累死。 很快,朝会解散,官员们回到各自的衙门办差。 …… 回宫后,苏铭换下庄重的冕服,在妙成天的服侍下换了身明黄色龙袍,自从三大圣姬入宫以来,他的衣食住行皆是由她们负责,其他人苏铭并不放心。 等这次选秀过后,他会把大部分宫女都送出宫去,只留下一部分身家清白之人,不仅是宫女,以后有机会的话,这些太监他也会陆续送走。 等到来到千秋殿,女帝已经在处理公文了。 苏铭也没多注意,径直走向御案,开始批阅奏折,半个时辰过后,他回过神,咦,有些不对劲啊,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按照以往的话,女帝现在应该向他询问耶律阿保机的那封信,怎么今天问都不问?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抬头看向女帝,从他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女帝精致的侧颜,长长的睫毛,微翘的琼鼻,白皙光滑的脸蛋,美的惊心动魄。 突然,苏铭笑了,他知道,女帝正在生气,虽然她嘴上什么都不说,面上更是没有一点表情,但她真的是生气了。 他没有上前搭话,而是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看,从她的头发,耳朵,眉梢,琼鼻,红唇,再到侧坐着的娇躯。 在苏铭放下朱笔的第一时间,女帝就察觉了,只是她心里气鼓鼓的,没有在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帝越来越敏感,她感受到苏铭火热的目光不住的在她身上扫视,就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抚摸着她,令她浑身都不自在。 终于,她受不了了,“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公文,转头冷冷的看着苏铭,“你到底想干什么?再这样,我就回去了。” 女帝秀眉一挑,凤眸含煞,清冷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耐。 苏铭站起身,走上前,“生气了?” “没有!”女帝撇过头,冷冷说道。 “你是在因为那些秀女生气?” “不是!”她瞪着苏铭,小脸气鼓鼓的。 看到她生气的模样,苏铭眼里涌出温柔的笑意,俯下身,直视她的眼睛,“等这阵子忙完了,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 “哼,谁要跟你一起去!”她嘴上不屑,实际上态度已经放软了。 苏铭面上露出笑容,将她扶起来揽入怀中,“好了,别生气了,秀女这件事,我不好插手,只能请你帮我盯着了,其他人我都不放心,我只信你。” 女帝没有太多挣扎,半推半就的从了,她依偎在苏铭怀里,“哼,我看你是被那个契丹公主迷住了吧?还偷偷跑去驿站!” 这时,苏铭才明白自己猜错了,她生气,原来是因为自己偷偷去看耶律质舞啊。 第150章 你吃醋了? “你吃醋了?” “呵,陛下日理万机,我不过一个小女子,怎么敢吃陛下的醋?”女帝不安的扭着身子,瞪了他一眼。 “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哪比得上我们千娇百媚的女帝大人,你说是不是?堂堂幻音坊女帝,一个草原小公主怎么比得了?”苏铭伸出手指,轻轻翘起她的下巴。 “哼,男人都喜欢喜新厌旧,谁知道你碰见了新人,还会不会理我这个旧人?\"说着,女帝眼底闪过一丝愁意,”再说了,我年纪这么大,怎么比得上那些水灵灵的丫头?” 她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自从被苏铭撩拨心绪,表明心思后便再不能矜持身份,一颗心算是彻底挂在了他身上。 女帝在十六年的王侯生涯中从未体验过男女之情,算得上情窦初开,他们两人之间算得上是很简单了,没有风花雪月,没有花前月下,没有你侬我侬。 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说太多,两人更不是寻常的情侣,一心沉浸在情情爱爱当中,她是一代王侯,早已忘却了怎样当一个情窦初开的女人,让她弄琴棋书画她也不习惯。 简而言之,她们不是那种谈了恋爱就整天黏在一起的情侣,而是在向共同的事业奋斗,女帝心怀天下,苏铭为了活命而不得不向着这个目标前进。 在这条路上,他们的心灵是契合的,每条政策,每个决断都有他们共同的心血,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彼此相知,相互坦诚,这是灵魂上的交流,比任何丝竹管乐都强。 只不过,在处理秀女这件事上,苏铭不好插手,因为他不是特别了解那些世家大族的底细,对底层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反观女帝当了十六年王侯,熟悉地方事务,底下的人呈上奏折,她一眼就能看到其中猫腻。 对地方庶政不通,不仅是苏铭的缺点,也是史上大部分皇帝共同的缺点。 世家大族送女,里面充满了勾心斗角,阴谋算计,谁家女儿排在前面,谁家女儿评优,谁家女儿被刷下去,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可以说,不熟悉地方势力和官场运作手段的人根本看不懂其中的猫腻,有些事,得是圈内人才能理解。 女帝本来就是节度使,以她的身份,很容易就能融入其中,把好关节。 反观苏铭就不能插手了,无论怎么做都会让他们以为自己有所偏好,得罪其他人。 只是,女帝再怎样坚强,也是个女人,耶律质舞不过是一个诱因,这段日子,苏铭忙于兵事,确实有些忽视了她。 “那些丫头毛都没长齐,怎么及得上你?诺,这是耶律阿保机给我写的信,我们一起再看看?”苏铭先把她夸了一通,又亲了她一口,揽着她坐到软榻上。 这一下,女帝羞红了脸,不再辩驳,乖乖的跟着他一起坐下。 她不是胡搅蛮缠的小女人,要的只是苏铭的态度跟安慰罢了。 女人有时候生气,并不是真的生气,她只是想让你重视她,有个态度而已,这时候,对错都不重要。 信不长,他们很快就看完了,耶律阿保机会中原话,但没有深入学习,信里都是大白话,很容易看明白。 “你这个好大哥,真是不放过一点机会啊。”看完信,女帝内心波澜已经平定,幽幽说道。 “是啊,他还贼心不死,惦记着南下啊。”苏铭笑了笑,很是认同。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年耶律阿保机将会在回归契丹草原的路上暴毙身亡,可如果,耶律阿保机没有回草原,一直在渤海国旧地坐镇,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猜测,历史上耶律阿保机常年在草原征战,戎马一生,有很多旧伤不稀奇,渤海国的气候与草原又有很大不同。 不适应气候,再加上满身旧伤,长途跋涉,直接暴毙并不奇怪。 但问题是,耶律阿保机死了,对他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处。 首先,耶律阿保机死了,耶律质舞这个公主的身份就没有之前那么有用处了,他一死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朝廷与契丹的和谈。 其次,他一死,契丹必定会发生内乱。 应天王后述里朵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夫唱妇随的人,她偏爱幼子耶律李胡,一心想让他继承契丹王位。 只可惜,比起他上面的两个哥哥,耶律李胡并没有优势,无论是大哥耶律倍,还是次子耶律德光,他们在草原部落中的势力都远超过他。 即便是述里朵暗地里支持他,他也无法成为契丹的王,在没有外来势力插手的情况下,他永远不可能登上王位、 因此,这便是苏铭之前说的跟述里朵合作的契机。 随后,苏铭便向女帝解释契丹的情况,“契丹内部并非是铁板一块,再厉害的人如果后继者不行,也是一个悲哀啊,秦皇汉武皆是如此。” “契丹内部,耶律倍和耶律德光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耶律倍是长子是天然的继承者,但耶律德光这些年跟着耶律阿保机南征北战,在部落里很得军心。” 听完,女帝眼前一亮,说了四个字,“祸起萧墙?” “不错,耶律阿保机即便是在草原部落中威望再大,但他终究是老了,他一方面支持耶律倍,一方面也在防备耶律倍。” “不然你以为耶律德光凭什么跟耶律倍打擂台?”作为帝王,苏铭轻而易举的就猜透了耶律阿保机的心思。 女帝感叹道,”既要用,又要防,还要担心继承者威望不足,不能压制其他部落的首领,耶律阿保机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像耶律倍这样的例子,华夏历史上可以找出两个典型,一个是唐朝的李承乾,还有一个是清朝康熙皇帝的太子胤礽。 这两个都是典型的被年老的皇帝猜忌,硬生生被玩疯了。 “你们这些皇帝,想法和心思真多。”女帝看了他一眼,笑道。 “当皇帝不就是这样,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啊。“苏铭摸了摸她的秀发,轻声道。 第151章 面见冯道 紧接着,苏铭又说道,“这次和谈是大势所趋,没有人能阻止,契丹忙着消化渤海国,中原之地各方节度使忙着舔舐伤口,打不起来仗。” “天下打了太久的仗了,从黄巢之乱,再到藩镇兼并,晋梁争霸,李存勖一统中原,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将近一百年。” “底层百姓饱受战争荼毒,死伤惨重,只要朝廷政局稳固,各地节度使就算挑起战争,也影响不了大局。” 只要双方有心和谈,即便是有人暗中挑拨也成不了事,事关国家利益,没有人会在这上面含糊。 应天王后述里朵精明能干,他派出的官员也多是精英狡诈之辈,无论是短期的和平,还是长期的和平,他们都能从其中获得利益。 要问这利益是什么,那还用说吗? 当然是走私了。 历史上,除了草原异族南下入主中原之外,双方边关的走私根本无法禁绝,更别说现在中原边境是大大小小的节度使,防御体系跟筛子一样。 节度使们没法从朝廷获得钱粮输血,又面临异族的军事威胁,那只能靠走私救命了,走私,不会死,但不走私,肯定会死。 即便这是饮鸩止渴的方法,但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为。 一旦中原朝廷与契丹促成和谈,双方走私的规模肯定会更上一个台阶,契丹 的权贵们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女帝是何等人,苏铭一说她就明白了,地方藩镇的那点猫腻,她一清二楚。“唉,可惜了,朝廷没有掌握边关,否则我们跟契丹互市,肯定能赚不少钱。” 苏铭亦是点头,”是啊,中原和契丹互市,对双方都是一件好事,现在不行,以后未必不可以。” 说着,他轻轻握住女帝的手,眼里满是温柔,“未来,要靠我们一起努力啊。” 跟女人在一起,不要谈什么理智,现实,就是要画饼,描绘未来,只有这样,她们才会感性的投入其中,付出更多。 一旦付出了沉没成本,日后分手就更舍不得了,如果一味地付出当舔狗,那才是最蠢的。 不在她沉迷于感情的时候将其套牢,难道等以后双方磕磕盼盼的挽留? 果然,女帝纵然再理智,面对苏铭的大饼也十分受用,她没有挣扎,反而将他的手握紧,十指相扣,眼里满是柔情蜜意“我会帮你的。” 或许,她要的不是大饼,而是苏铭的态度。 在女帝眼里,耶律质舞是利益联姻,关乎国家的未来,但这是利益之下的产物,双方没有半点感情,即便她成了皇后,也不可能比得上自己。 而她,才是一直陪伴在苏铭身旁,帮助他登顶的人。 换句话说,她现在既是天使投资人,又和苏铭是情侣关系,非要找个例子的话,算是娄昭君和马皇后的集合体,未来,也将是苏铭背后的女人。 至于为什么说不是完全的娄昭君,那是因为女帝并没有在禁军中安插人手,送来精英老兵后她就撒手不管了,全部交给苏铭处置。 而她作为岐国的君主,也并没有将岐国的势力引入朝廷,反而是在站稳脚跟后慢慢发展洛阳的本土势力。 岐国还是岐国,朝廷依旧是朝廷,这方面,她一直都很有分寸。 只是她不知道,苏铭并不介意,他现在朝不保夕,哪还有心思保证队伍的纯洁,势力当然是越大越好。 自带嫁妆,可御可甜,还是政务小能手,有个武力值爆表的大舅哥,综合一算,真是宝藏御姐啊,这不比娄昭君强多了? 要知道,大舅哥李茂贞不仅能打,而且领兵作战能力也很强,在某些地方几乎不输于李存勖。 将她与娄昭君相提并论,简直是在侮辱她! 两人温存了片刻,便继续谈论其他事物。 …… 礼部,冯道正收拾着公文,准备下班回家,就在此时,一个穿着宦官服饰的小黄门走进院子。 礼部官员接待了小黄门后,连忙向冯道禀告,“大人,宫中来人了。” 冯道的手一滞,有些疑惑,宫中来人? 他来不及多想,便让手下将其请进来,“请他进来。” 小黄门进来之后,先是朝冯道施礼,随即便道,“冯大人,陛下有请,跟我走一趟吧。” 陛下要见自己? “好,等我收拾一下。”说罢,冯道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跟着小黄门走了。 穿过宫殿群,冯道被引领到千秋殿。 自从苏铭搬到这里处理政务之后,千秋殿便一扫往日的颓废,变得庄严肃穆,虽无奢华的装饰和貌美的宫娥素婢,却也令人不敢轻视。 大殿一角,兽形香炉焚着清香,烟雾袅袅,如云彩一般,淡淡的松香十分好闻。 此时,殿上已有两人正跪坐在软塌上,其中一人身着明黄色龙袍,面容英俊,龙章凤姿,威严大气。 另一人穿着红色官袍,头发雪白,眉清目秀,双眼却透着一股难言的锋锐。 他们正盯着棋盘,杀的不可开交。 察觉冯道的身影,苏铭抬头打量他,冯道四十多岁,正是一个男人年富力强的时候,他穿着绯色官袍,身形略有些单薄,五官端正,眼角有几道鱼尾纹,文质彬彬,透着股饱读诗书的儒雅风范。 未等他开口,苏铭便先打了招呼,“冯爱卿,来,坐!” 冯道一愣,连忙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 随即,冯道便走过来,静静地跪坐在榻上。 苏铭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轻轻笑道,“尝尝朕的茶,不比你们在外面高价买的差。” “微臣谢陛下赏赐。”说着,冯道又要行礼。 苏铭挥出一道真气,按住他的身形,“不必行礼,坐下说话,今天只有我们三个,并无外人,冯爱卿不必如此拘束。” 冯道登时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自己的肩膀,令他无法站起来,他心中一凛,知晓这是皇帝的手段,便不再挣扎,坐在榻上朝他施了一礼。 见他识趣,苏铭撤去真气,目光转向李存礼,他并未因为冯道的到来而分心,一心一意沉浸在棋盘之中。 第152章 三人对弈 每次和天子下棋,李存礼都是输多赢少,这时候的围棋因为有座子的原因,非常崇尚厮杀,一整局下来,到处都在争。 今天这局棋,李存礼下到中盘就有些无力了,但他依旧没有放弃,他从来都是一个不服输的人。 而苏铭最欣赏的也是这点,不服输,敢打敢拼,不计代价,要不然,他怎么敢在后来亲手弑杀了天子,一般人都不敢这么玩的好吧。 李存礼望着棋盘,手中的棋子却迟迟无法落下,因为他感觉无论自己下在哪里都是错。 旁边的冯道喝了口茶,温润甘甜的茶水令他眼前一亮,大部分人都喜欢甜食,在资源贫乏的古代,糖是一种奢侈物。 他一边喝着茶,一边观看棋局,作为旁观者,他很快就看清楚了局势,薛王的黑子被白子不断纠缠,形成了劫争,偏偏自己的大龙被断的七零八碎,稀稀落落。 不仅棋形不好看,厚度也远远少于白子,只要白子不漏勺,慢慢耗下去,即便不杀棋,最后算官子也是必赢的局面。 这局棋,输定了。 看着棋局,冯道又莫名的联想到了天子,这一年来,他在朝中可谓是看了好一场纷争,天子的政治手腕,几乎让他拍案叫绝。 从一个只有五百契丹士兵,朝堂无有心腹的白板皇帝,再到如今,天子对内在朝堂立下根基,逼迫晋王退让,对外与契丹和谈,与各地节度使恢复联系。 这一系列的举措,让他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十九岁的人在短短一年内能做出来的。 但事实摆在面前,他不得不相信。 很快,李存礼从盒子里取出两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投子认输了,他前期太过于求成,被劫争打断了节奏,腹地被搅得一塌糊涂,根本赢不了。 “陛下的棋艺又进步了,微臣佩服。”李存礼拱手轻笑,对刚才的输棋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他早就习惯了。 苏铭端着茶水,面带笑容的看着他,“或许,不是朕的棋艺进步了,而是你太过心急了?” 李存礼沉默片刻,拱手行礼,“谢陛下教诲。” “冯爱卿会下棋否,陪朕手谈一局。”他点点头,看向冯道,出声邀请。 既然李存礼跟他下了棋,总不好厚此薄彼冷落冯道,至少要一碗水端平,见棋如见人,一个人的秉性可以通过他的棋风棋路窥得蛛丝马迹。 相反的,像什么字如其人那才是真的狗屁,历史上那么多奸臣像蔡京,严嵩之流的术法冠绝天下,名动一时,不也是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相反,棋风棋路代表着一个人的行事风格,或许可以伪装,但在交锋厮杀之时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陛下,微臣棋艺不精,万望陛下不要怪罪。”面对他的邀请,冯道没有推辞,而是谦虚的应下了。 很快,冯道和李存礼换了座位,两人一同将棋子捡起,恢复座子。 “陛下,您先请吧。” 苏铭没有犹豫,直接落子,他是天子,难不成冯道还能抢在他前面?推辞,没有意义,只会显得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见到天子随和,冯道的心落下了一半,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棋局。 两人都下的很快,你来我往,晶莹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连绵不绝,李存礼坐在一侧,凝视着棋局。 同时,他也在思考冯道这个人。 从朝堂上的情况来看,天子无疑是要重用此人,冯道在朝廷素有清名,才干不俗,是能做事的人。 其次,冯道是李存勖时期的旧臣,被李存勖一步步提拔重用,跟李嗣源不是一路人,背景十分干净。 今天,天子召他过来,无疑是表达对他的亲近,同时也向朝野释放了一个要重用他的信号。 而把自己也叫来,目的很明显了,意思是让他们在朝堂上互相合作。 李存礼脑海里闪过许多讯息,同时盯着棋盘,他发现冯道虽然下的很快,但棋风却非常稳健,面对天子的攻势,他防守的滴水不漏,十分老辣。 很快,他们就下了百余手,落子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从局面上看,黑子和白子算是势均力敌,到了中盘,每走一步都要慎重,要算清楚棋局的变化,十分耗费心力。 终于,冯道率先落入颓势,陷入长考。 兵法有言,久守必失,放在棋盘上也是一样的道理,下棋,不仅要防守,更要学会在防守中进攻,绵里藏针。 苏铭的攻势一步比一步凌厉,冯道守得再好,棋盘上就这么多位置,最终又能退到哪里去? 这也是在座子时代,进攻比防守更吃香的原因,座子限制了变化,要想求胜,必须得进攻。 冯道强撑了数手,终于坚持不住,被苏铭抓住空隙,一子断掉大龙,无力回天。看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渍,感叹道,”陛下棋艺高超,微臣佩服。” “冯爱卿也不差,朕好久没有下得这么酣畅淋漓了。”说这话时,苏铭并不避讳李存礼。 这家伙本就是个臭棋篓子,还有啥好说的,围棋,菜就是菜,难道他自己还看不出来差距? 听到苏铭的话,李存礼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看到冯道的棋,他才明白之前天子和自己下棋的时候留了多少力。 人,就怕对比。 凭心而乱,如果自己跟冯道下棋的话,很有可能是会输的,他和天子一样都崇尚进攻,连天子都耗费了一百多手才攻破他的防御,更别说他自己了。 苏铭端起茶杯,意有所指的说道,“有时间,薛王可以多跟冯爱卿往来,交流下棋艺。” 言下之意,便是让他们多来往,在朝堂上达成合作。 “微臣领命。” “臣遵旨!” 冯道与李存礼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拱手行礼。 出了千秋殿,李存礼随手从袖子里掏出金豆子打赏给小黄门,冯道没有出手,他不像是李存礼,还能拿王侯的俸禄,在朝臣中算是比较清贫。 打发完小黄门,他转头看向冯道,“冯大人,晚上我做东请客,今天这局棋,我还有好些地方没看懂,想向您请教下。” 第153章 契丹兵锋不可力敌也 冯道一愣,随即露出笑容,坦然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然后,两人一起登上马车,朝薛王府的方向驶去,除了下棋之外,他们有很多话题可以说。 …… 晋王府。 李存智坐在大厅,神色不安,仆人上的茶水糕点他全都没动,而是时不时望着门外,很是焦急。 正当他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李嗣源姗姗来迟。 他一出现,李存智便松了口气,神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焦急。 “老七,让你久等了。”李嗣源不紧不慢的走到上位,缓缓坐下。 李嗣源刚开口,李存智便迫不及待的禀告,“大哥,刚刚天子召见了礼部尚书冯道还有那个叛徒李存礼,不知在密谋些什么。” 闻言,李嗣源眉头一挑,然后再度恢复成笑眯眯的模样,“老七,急什么,天还没塌,左右不过是契丹人那点事。” 李存智眉头拧成一团,急忙道,“大哥,如果天子要和契丹人联合起来算计你,那我们怎么办?” “老七啊,你就是这点不好,太心急了。”李嗣源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接着道,“以我现在的身份,他们能怎么对付我?” “陛下是天子,如果他这样做,倒真是正中我下怀了,联合异族之人对付朝廷有功大臣,传出去,他这个天子还剩下什么?” “放心吧,能在短短一年间走到这一步,天子没你想的那么蠢,在没有万全之策前,他不会动我,更不会破坏朝廷政局。” 李嗣源的这番解释,倒是让李存智放下心来,然而,他又问了一句,“大哥,天子最近这么多动作,难道你就无动于衷?眼睁睁的看着他扩大势力?” 这句话中,饱含着对李嗣源的不满。 作为他的心腹,李存智迫切希望能走到前台,掌握权力,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待在阴影当中。 而李存智,不是一个人,在他背后还有同样想拿从龙之功的人,他们有的是将军,有的是官员,还有的是河东的地方势力。 李嗣源在朝廷的退让,已经让他们不满了,所以,今天李存智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禀告,而是为了试探。 闻弦而知雅意,一句话,瞬间让李嗣源瞪大眼睛,冷眸紧紧盯着李存智,“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时,李存智也不再掩饰,清了清嗓子,一脸凝重,“大哥,天子手上又没有兵马,如果袁天罡真那么厉害,那昭宗皇帝怎么会被朱温弄死?大唐又怎会覆灭。” “李茂贞当年不也是肆意欺凌昭宗皇帝,他又能拿李茂贞怎么样?区区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我们何必对他忌惮,难道李茂贞做的,我们就做不得?” “你没来洛阳之前就已经执掌晋国,来了洛阳之后,你还是只掌握了晋国,那这个洛阳,你不是白来了?”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在这洛阳受天子压制,反不如回河东,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些话,不仅是他的心声,也是李嗣源手下们的心声。 “你懂什么?” “你又知道什么?” 李嗣源盯着他,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李茂贞如果真这么嚣张,如今站在朝堂上的岐王怎么会是一个女人?” “袁天罡如果真的没本事,没手段,大唐又怎么会延续了三百年!朱温,李存勖都被他弄死了,如果我再进一步,下一个,你猜是谁?” 说着,他放下茶杯,敲了敲桌子,“尽快通知老八,让河东那些人安稳点,如果他们不想体面,那就别怪本王无情,本王可不是他们手上的棋子,任他们摆布。” 李嗣源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冷厉甚至还泛着杀意,河东是他的根基,他绝不允许后院起火! 噗通! 李存智跪倒在地,冷汗淋淋,平时他这个大哥和颜悦色,很好说话,知道今天,他才知道什么叫王侯之尊,真正有实权的王侯发起火,不是他能扛得住的。 “大哥,我错了!”没有多意外,李存智很干脆的认错了,他不过是试探一下,更没做出格的事,认个错,不算什么。 见他干脆的认错,李嗣源面色才好看一点,“我知道自从来了洛阳,你们很多人对我的作为都不满意,但你别忘了,我只掌握了河东一地,其他地方的节度使根本不买我的账!” “洛阳不仅只有我,还有岐王,她已经全面投向天子,朝廷的势力并不像你们想象那么弱,一旦河东背弃朝廷,岐国定会与我们为敌,届时天子登高一呼,天下景从,你我如何自处?” 想到那个结果,李嗣源便不寒而栗,以他老硬币的性格,从来都是未虑胜先虑败,天子不出手,他绝不能率先动手,失了名义。 河东羽翼未丰,没有定鼎天下的实力之前,他也只是臣,而不是君! 君臣大义,一旦违背,他就是逆贼。 李存智此时已经瘫倒在地,泪流满面,“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只是太想进步了,却没想到进步的背后居然会这么凶险。 “好了,这事我不怪你,你刚来洛阳不久,对朝廷的局势并不清楚,中原反而纷争,远比你在河东要凶险的多,稍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粉身碎骨。”李嗣源见敲打的差不多了,便将他扶起来。 “至于你说的回河东,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回河东容易,但如果想再回来,可就难了。” 他是异姓王,更是节度使,若无天子诏令,寻常时候根本不能入洛阳,现在能待在洛阳,完全是因为从龙之功。 李存智缓过神,问道,“大哥,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李嗣源重新恢复成笑眯眯的模样,“怎么办?契丹人的兵锋你也见到了,绝不可力敌,不过和谈之后,我们河东倒是可以在边境倒换战马,壮大势力。” “河东始终是我们的根基之地,不能马虎,而我待在朝堂,天子做事始终要忌惮一二,更不可能大肆发展势力。” 第154章 初见耶律质舞 说到底,李嗣源还是舍不得,走到今天这一步,谁愿意从权臣退到地方,宁失子,不失势,他宁愿在朝堂退让,也不想走。 在朝堂,他还能把握时局变化,退到河东,他就算是在朝廷留下再多人,鞭长莫及,也无法压制天子,除非他明目张胆的造反,欺压天子。 但这样一来,他经营的好名声和之前积累的功勋将一朝丧尽,没有这些,他跟那些割据地方的藩镇节度使有什么区别? 没有好名声罩着,天子将不再顾忌,对他下手也就不会招来非议。 “大哥,我明白。”李存智恭敬地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些话,你跟老八讲清楚,河东的那些人可以合作,但不可信。”李嗣源提醒道。 等李存智走后,李嗣源随和的面容瞬间阴沉下来。 这件事,远没有李存智看到的那么简单,他只看到那些人在背后撺掇,可这代表的却是李嗣源对河东掌控力的下降。 他坐镇洛阳,遥领河东,看似无事,但主帅不在,如果时间长了,下面的人难免会有二心,河东也肯定要出变故,这次的事,便是给自己的警告。 只是,相比于他的心腹之患,这些都是小事,他目光空虚,喃喃自语,“袁天罡,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算算时间,袁天罡差不多有一年没有现身了。按道理而言,天子做到这个份上,他也该露面了。 难道,他真的打算放手不管? 想到这里,他揪着胡须,陷入沉思。 …… 接下来的日子里,礼部尚书冯道与中书省副中书令李存礼主持与契丹和谈的事宜,其中就包括了在边境百里范围内不驻扎军队,开放互市,允许通商等等条款。 现在的中原虽说内斗,可实力却是一点不差,契丹人也不敢逼得太狠,向朝廷索要岁币。 五代十国虽然大乱斗,可是妥妥的武德充沛,比大宋强多了,起码打赢了,人家不会认输啊。 除了我大宋跟大清,历史上没哪个国家会这样。 只要不赔款,不割地,条件都好说,一连谈了半个月,差不多把条款都定下,双方正式签订盟约。 当然,如果有需要,这张盟约也不过是废纸一张,无论是中原,还是契丹都不会把它太当回事,但对一些小部落和节度使而言,他们算是松了一口气。 每次对外交战,他们总是最先遭殃的一批,即便没有大的战争,时不时的劫掠也让他们心惊胆战。 现在好了,双方和谈,他们终于能安稳一些时日。 …… “什么?耶律质舞要见朕?” 千秋殿,苏铭一脸惊讶,殿上汇报的冯道也是一脸无奈。 朝廷刚刚跟契丹和谈,接下来就该是准备迎娶契丹公主了,没想到契丹公主居然要求在这个时候与皇帝见面。 此事,不合礼数,但他们也无法决断,只能上奏皇帝。 知道礼部官员为难,苏铭没有拒绝,直接答应了,“无妨,想见就见吧。” …… 驿馆所在的街道已经清空,路面洒扫干净,平时在街上晃荡的乞丐也被驱逐,守卫在这里的士兵增加了一倍,严查出入。 因为不合礼制,所以礼部也没有大肆声张,苏铭出了皇宫之后便坐上普通的轿子来到驿馆。 一路上,他也透过轿子看向外面,比起他刚来的时候,洛阳更繁华了,治下的百姓面上也有了颜色,不像之前那样麻木惨白。 战争,带来的创伤比天灾还要可怕。 了解到街上的情况,苏铭便不再查看,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驿馆外,朝廷守备和契丹士兵一起守卫在此,防止宵小窥视,直到现在,苏铭都没有拿回洛阳的控制权,守卫的士兵和洛阳官府,差不多都是李嗣源的人,这也是他敢待在洛阳的底气之一。 契丹人也知道中原天子要来,轿子在驿馆前没有受到阻拦,一路直接到了中庭。 下了轿子,苏铭便看到周围守着的契丹士兵,他扫了一眼便不再注意,而是将目光放在屋内。 这时,一个穿着草原服饰的契丹女子走过来,看起来像是侍女,“陛下,公主有请。”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这侍女说的竟然是中原官话,纯正的洛阳正音。 “带路吧。” 苏铭跟着侍女,来到后院,这里已经有人在等了。 “公主,奴婢先告退了。”人带到后,侍女行了礼,便悄然退去。 望着眼前的人,苏铭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她,与自己之前在后院看到的那个少女一样,清纯可爱,双眸灵动,透着一股灵气。 总算没用个冒牌货来糊弄他。 耶律质舞倒也落落大方,不似寻常女子那样羞涩矜持,围着他转了两圈,抬了抬下巴,轻声道,“你就是大唐的皇帝?”清脆的声音空灵而纯净,宛若雏莺鸣叫。 在她面前,苏铭也没摆什么皇帝的架子,随和的说道,“嗯,如你所见,我就是大唐的皇帝。” 听到回答,耶律质舞眼里闪过满足之意,露出甜美的笑容,“还不错,我本来以为你是个糟老头子,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年轻。” “怎么?没让你失望吧。”苏铭眨了眨眼。 耶律质舞仔细打量了几眼,若有其事的点头,“长得还行,就是有点瘦了,不及我草原儿郎健壮。” 说这话时,她耳尖悄无声息的爬上了一丝红晕,岂止是不错,这个人是她见过的男子当中最好看,也是最具气概的人。 在他身上,她感受到了类似于父王的气息。 “哈哈,你倒是实诚。”苏铭轻轻一笑,找了个椅子坐下。“等这阵子过了,我带你好好逛逛洛阳,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也有许多你没见过的新鲜事物。” 耶律质舞轻点臻首,只说了四个字,“好,我等你。” 有了个好的开局,苏铭便和她欢快的聊了起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讲自己在契丹部落中的经历,苏铭侧耳倾听,时不时询问。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 第155章 这不是龙池星辰变! 夜色中,海面在微风吹拂下波澜微动,漆黑的夜幕与水面交汇,海天一色,远远望去,四周漆黑一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纯粹的黑。 海面上,一艘船飘在海岸边,船上看似空无一人,但船舱里尽是一些身着黑色衣衫,腰悬利刃之人,他们分散在船上各个角落,与黑暗融为一体。 最顶层的船舱里,明亮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在这里,站着两个人,一者身材瘦削,眼睛很大,脸颊涂着腮红,面色惨白,眸子里满是谄媚与拘谨。 一者身着长袍,头戴斗笠,脸上一张奇特的面具,眸子漆黑而深沉,令人不敢与之对视,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便是威震天下的不良帅,袁天罡。 在他们面前,摆着一方长桌,上有数百颗紫色琉璃珠,每一颗放在外面都是价值千金,世所罕见。 这些珠子放在桌上,看似位置散乱,毫无规律,实际上却暗合周天星辰轨迹。 镜心魔站在一侧不敢乱动,袁天罡伸手一挥,强横的天罡诀内力透体而出,引导这数百颗琉璃珠循着周天轨迹做天体运动。 那些珠子,或三五颗为一星象,或十几颗为一星象,变幻莫测,袁天罡信手施为,牢牢将其掌控。 管中窥豹,这一手足以显现出袁天罡内力之雄浑,掌控之精妙。 “怎么可能!三百年前,这一卦我和李淳风早已算到,为何如今再开卦,依然是这个卦象!” “荡荡中原,莫御八牛,泅水不涤 有血无头!,三百年前,我和李淳风就已经算到了朱温,荡荡中原,天下动乱,纷争四起,“牛”字下面一个“八”,乃是“朱”字。泅水不涤 ,有血无头”。 “血”字无头为“皿”,“泅”字下面一个“皿”就是“温”,可惜,当时我已经布好了退路,即使知道朱温会篡唐,但他依旧照着本帅给他布置的路走下去。” “本帅此举以天道做局,顺水推舟,为的就是如今之局面。但这卦象为何还是如此,我做了这么多,卦象还是没变!“ ”一后二主尽升遐,四海茫茫总一家。 不但我生还杀我,回头还有李儿花。” “李儿花,这株李花到底是指谁?是李星云,还是坐在太极殿上的那人,谁才是那株绽放的李花?” “变了,全都变了!这李代桃僵,到底杀的是谁?” 袁天罡看着桌上卜算的卦象,一双眸子散发着凶戾的光芒,一种难言的疯狂在他脑海中蔓延,他苦心孤诣数百年,居然只换来了这么个结果。 他怎么能接受,他怎么肯罢休! “嘭!” 下一刻,袁天罡,一掌挥出,整张桌子被掀翻,琉璃珠散落在地板上,七零八落,旁边的镜心魔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可能,不可能!”暴怒的袁天罡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打击,他不想接受自己这两百多年经营居然是一场空的结果,登时便失神落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三百年前是这个结局,三百年后依然是这个结局,那他袁天罡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这个卦象,对于袁天罡的打击太大了,比他亲手覆灭大唐带来的打击更大,任谁知道自己苦心孤诣几百年,却依旧改变不了结局,换谁来都得疯。 袁天罡气场全开,狭小的船舱内弥漫着压抑的氛围,镜心魔脸色愈发惨白,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此刻,他已经无法呼吸,自己仿佛就像是面对滔天巨浪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忽然,镜心魔无意间扫过地上的琉璃珠子上,瞳孔一缩,挪不开眼了,地上的珠子居然在无意间组成了一个新的卦象。 他咬紧牙关,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大帅,有新卦!” 这六个字,耗尽了镜心魔的气力,说完,他便站不住身子,瘫倒在地。 正陷入暴怒和疯狂中的袁天罡听到这句话,瞬间抬起头,望向地上的珠子,在他眼里,那些散乱的珠子好似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新的卦象。 “紫薇落,天权出,破军现,七杀至,贪狼劫,这是龙池星辰变!不,不对,紫薇落,并非死,天权乃文曲之星,为紫薇辅弼,这不是龙池星辰变,也不是杀破狼之局。” “天权,权变,变在何处?” “变在我?不,不对,我掀翻卦象,故已出局,此局与我无关,天权,是权变,还是权利?亦或者是权衡?” 此刻,袁天罡不禁想到了苏铭,如果说李星云是紫薇,那苏铭端坐天子之位,勉强能算是与天权搭上边。 他手中之权,是天下最显赫之权,他改革的科举,未来将独辟蹊径,为世人重开文道之路,可以说是文曲之道。 “难道是另一株李花?” “四海茫茫总一家,不但生我还杀我!” 这一刻,袁天罡的心乱了,他的心思不再停留在那株李花之上,而是放在了生我杀我之上。 这一句,正好应在李克用,李嗣源身上。 李克用,李茂贞,李存勖,李嗣源,这些都是李姓之人,他们并非李唐血脉,而是来自四面八方,正好应了四海茫茫总一家这句。 紫薇之落无可更改,但天权的权变却给了他一丝希望。 袁天罡向来以霸道对抗天道,坚信人定胜天。世间万事,风云变幻,苍黄翻覆,纵使波谲云诡,但制心一处,便无事不办。 天定胜人,人定兮胜天! 想到这里,袁天罡仰天狂笑,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哈哈,没想到,昔日随手落下的一子,居然成全了今日的变局,恐怕连你也没想到,那一卦已经有了破局之法。” “紫薇不必死,但他必须在这个局中掉落,天权之出将与杀破狼对立,那一株李花,孰真孰假,已经不重要!” “李星云,这局棋,你终究是逃不掉!那些李姓之人也终究会入局,三百年,终于让我等到了!” “你若是够强,让你变成真的李花又何妨!龙泉之局,本帅拭目以待!” 第156章 单纯的公主 随着袁天罡的笑声响起,弥漫在船舱之内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镜心魔撑着身子站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同时心里一惊。 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镜心魔顾不上这些,脸上再度浮现出谄媚的笑容,“大帅,既然卦象有变,那我们接下来?” 看到破局之机的那一刻,袁天罡不再彷徨,不再迷茫,比起与三百年前相同的卦象,他更害怕自己三百年所做之事皆为一场空。 人,最怕的是没有了信念。 原着中,他明知自己出岛必死,那他为何还要去?不仅仅只因为他累了,更因为他失去了信念。 三百年的苦心孤诣,倒不如什么都不做,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意义,到头来,什么也改变不了。 在那时候,他就有了求死之心。 相反之下,如今的袁天罡看到了破局之法,还是他亲手创造的变局,那就代表着他所做的一切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以前,他相信人定胜天,现在,也一样! 袁天罡伸出手掌,内力一吐,翻倒的桌子恢复原样,同时地上的琉璃珠子也被内力吸纳,重新摆放到了桌面。 地上的卦象原封不动的呈现在他们眼前,这个卦象太模糊,天机莫测,与他们之前所卜之卦变数太多了。 “不良人传递的消息到哪了?”袁天罡的声音在镜心魔耳畔响起。 “大帅,中原最新的消息已经送到。”镜心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举过头顶,态度十分恭敬。 刚刚那一幕几乎已成为他的梦魇,此生,他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从未想过,死亡离他居然如此之近。 拿到卷轴,袁天罡从里面取出一份密卷仔细阅览起来,当他看到上面信息的那一刻,藏在面具之下的眸子瞳孔一缩,竟是有几分兴奋! 看到天子与契丹和谈,即将联姻的消息,袁天罡下意识的称赞道,“好,好一手合纵连横,好一手联姻和谈!” 饶是他早已不再小觑那人,但他现在依旧感到惊艳,联姻,简直是神来之笔,连他都没想到! 不良人虽遍布天下,但在草原上却是鞭长莫及,并无法对契丹施加太多影响,他的心思一直都在中原大地,对漠北草原没有太过关注。 这一步棋,是天子硬生生自己下出来的,不良人根本没法插手。 但就是如此,才让袁天罡惊叹。 那个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家伙,终于成长到连自己都侧目的地步,与契丹联姻,不能增强他的势力,却能借契丹之势。 如果有一天,朝廷没有岐王,没有晋王,可有契丹这个外戚在,任何节度使想对付他,都必须考虑契丹的想法。 即便漠北王庭距离中原有数千里之远,但草原之兵锋却令人胆寒,任何人都必须考虑惹到契丹的后果。 这一步,就是耶律阿保机在中原落下的棋子。 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耶律阿保机改变想法,换成是真正的李星云,说不得现在已经被李嗣源压制成傀儡,哪还有余力去借契丹的势。 耶律阿保机也不会把注下在李星云身上,他下的不仅是棋,更是人,因为耶律阿保机相信中原天子能在节度使的压制下壮大势力,与节度使们翻脸。 也只有这样的未来,才能让耶律阿保机心动。 转眼间,袁天罡心思百转,洞悉了苏铭和耶律阿保机之间的默契,和亲之事,两人心照不宣。 耶律阿保机知道他耶律质舞过去,天子不会拒绝,天子也知道耶律阿保机的想法,但并未拒绝。 早前他拒绝,是因为时候不到,羽翼未丰,那时候合作,双方不在同等地位,和亲,对他这个天子的好处不大。 现在,和亲之事既能让他这个天子借契丹的势,也能让他捞取政治声望,收拢民心。 于天子而言,兵权重要,而民心也同样重要。 袁天罡发出低沉的笑声,“也好,等天子大婚,本帅有一份大礼要送上!” …… 驿馆里,苏铭和耶律质舞聊的越来越投机,很快就熟络起来。 大部分时候,都是耶律质舞聊,苏铭在听,偶尔回应几句,但这并非没让耶律质舞生气,反而觉得他很贴心,善解人意。 从漠北王庭到洛阳,这中间经历了几个月的路程,她憋得太久了,身边又没个能解闷的人,很多话都不能跟贴身侍女讲,现在终于有个能听他讲话的。 耶律质舞就像是只欢快的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心中郁闷减轻了许多。 反观苏铭,耶律质舞的话,他听的很仔细,很认真,几乎每一句都不放过。 在耶律质舞看来,她说的都是自己在草原经历的趣事和日常生活,可在苏铭眼里,这都是花钱都买不到的情报。 耶律质舞是什么人? 她是契丹萨满教的圣女,还是契丹的公主,她的身份既尊贵,又有很大的政治意义,萨满教是草原部落信众最多的教,作为圣女,她在教中看过许多东西。 那些东西,她觉得寻常,而落到苏铭耳中,就是契丹部落和契丹贵族之间的合作,冲突以及复杂密切的联系。 最起码,听完这些,他对契丹贵族总算了解大概了,而萨满教不仅接触贵族,更深入底层的牧民。 通过这些,他也能知晓普通部落族民的生活状况。 在他的刻意引导下,耶律质舞把他想知道的,全都说了个遍,而她还一脸天真,越说越起劲。 看到她纯真的笑容,苏铭轻轻一叹,她应是孤独太久了吧,在漠北王庭,或许没有人会对这些感兴趣,因为这些都是他们司空见惯的事。 而作为萨满教圣女,参与祭祀之事的耶律质舞却不同,她见得多,关心的也更多。 很快,天色渐晚,苏铭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让人做好了晚宴,他与耶律质舞一同就餐。 晚宴上,有草原的奶茶,烤全羊,也有中原的菜品,十分丰富,不过令苏铭略有些意外的是,耶律质舞竟然对草原的食物浅尝辄止,对中原的饭菜大快朵颐,来者不拒。 原来,她还是个小吃货! 第157章 蚩梦吃醋了 用过晚宴,苏铭便起身告辞,不再逗留。 今天在这里待得时间已经够长了,以后有机会再来也不是不行。 “公主,今天,天色不早了,朕该回去了。” 得知他要走,耶律质舞嘴唇嘟起,很不开心,才刚聊了一会儿就走,她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呢。 耶律质舞凝视着苏铭,眸子里满是期待,“你明天还来不来?” “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要急于一时,只要有空,朕肯定会来看你。”苏铭没有打包票,而是说以后会来,但具体什么时候也不好说。 现在快要联姻了,朝廷上下都在准备这件事,与耶律质舞频繁见面于礼不和,不过私下里他倒是能经常来,反正宫禁又拦不住他。 只是不能说,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耶律质舞心里有些失望,她还有好多话想说,但却又没法张口,只能埋在心里。 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吧,你一定要来看我喔!” 苏铭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随即便坐着轿子离开了。 此时的苏铭还不知道,皇宫里有人不乐意了,蚩梦叉着小蛮腰,翘起下巴,“陆林轩,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小哥哥去找契丹妹子?” 陆林轩坐在床榻,小腹微微隆起,脸蛋也变得丰润,不像以前那样瘦削,蚩梦的胡搅蛮缠,她只是微微一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师哥现在是天子,我也没法管他啊,蚩梦,要不等会儿师哥回来了,你去跟他讲?” 蚩梦一愣,顿时红了脸,她现在几乎整天都见不到苏铭,上一回跟他一起逛洛阳还是去年。 没办法,苏铭太忙了,没空跟她谈情说爱,女帝,耶律质舞,还有世家和节度使们组成的后宫团,人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 相比之下,蚩梦便下意识的被他忽略,但好在平时也能见面,她倒也没使小性子。 结果今天看到苏铭丢下政务去见契丹公主,她的小醋坛子直接打翻了,只是,她跟苏铭一直没捅破窗户纸。 苏铭是因为没时间,蚩梦是因为太害羞所以没主动,但现在看到他的女人越来越多,她终于急了。 蚩梦接着道,“契丹妹妹还没嫁过来,就想勾引小哥哥,肯定是坏女人。” “唉,她是契丹公主,想见师哥,师哥也没办法,只能去了,蚩梦你放心吧,师哥不是随便的人,不会有事。”陆林轩见她神色不虞,安慰道。 “我不担心小哥哥乱来,就怕契丹公主对他使手段,听说她还是萨满教的圣女,肯定会用萨满教的巫术,万一小哥哥出事了,该啷个办。”蚩梦眨巴着眼睛,一脸担忧。 这话可把陆林轩吓到了,她登时站起来,“不会吧?师哥现在可是天子,她怎么敢对师哥下手?” 蚩梦看到她动作,连忙说道,”我也只是猜测,巫王手段那么厉害,能把姬如雪起死回生,说不定草原就有其他古怪的巫术。”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陆林轩更慌了,她可不想看到师哥出事。 刚准备让张子凡去问问,结果宫女回禀说,陛下已经回来了。 于是,两人风风火火的赶到了甘露殿,此时苏铭正在灯下看书。 “师哥,你没事吧?”陆林轩一进门,就询问道。 苏铭被她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皱皱眉,“我没事啊,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 跟在陆林轩身后的蚩梦缩着脑袋,目光躲闪,不敢看他,脸上露出牵强的笑容,“小哥哥,我们只是来看一哈,没别的事。” 还没等她说完,陆林轩便直接说了,“师哥,蚩梦担心你中了萨满教的巫术,所以我们过来看一下。” 这个解释,令苏铭哭笑不得,还萨满教的巫术,你怎么不上天? “行了,这都什么啊,契丹哪会那种玩意,如果有,当初耶律阿保机也不用被人追杀了。你放心吧,耶律质舞人还不错,等她入宫,你们跟她好好相处。” 见他说契丹公主的好话,蚩梦小嘴瘪瘪,不说话了。 察觉她们依旧有些担忧,苏铭解释道,“你们放心吧,以我的身手,这世上打得过我的人不多了,能悄无声息对我下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契丹公主来是为了和亲,可不是为了杀我。” 陆林轩听出他话语中的自信,担忧的心终于放下。 苏铭知道这是蚩梦闹出来的误会,陆林轩可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很容易就看出了蚩梦 脸上的嫉妒,生气以及委屈,知道这阵子没怎么理她,便走上前,轻声安慰,“蚩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迎娶契丹公主不是我一人之事,这关乎到国家的利益,即便是我,也不能拒绝。” 突然,蚩梦的卡姿兰大眼睛里冒出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小哥哥,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这下,苏铭急了,连忙挽留,如果处理不好,蚩梦可能真的要走了。 他伸出手,搭上蚩梦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是在给我添麻烦?你一人独在洛阳,没有亲友,契丹公主也是如此。” “等以后她进宫,你们完全可以做姐妹。” “至于你父亲的事,我现在并不好插手,饶疆离中原实在是太远了,鞭长莫及,而十二峒又与袁天罡有过约定,要救你父亲,这件事绕不过他。” “以后有机会,我会跟袁天罡讲,暂时先待在洛阳,你回饶疆,我不放心。” 前面的一通话,蚩梦似是完全没听到,只听到了最后几个字,脸顿时红了,嘟起的小嘴也微微上扬,不再计较他跑去私会契丹公主的事。 一旁的陆林轩简直看呆了,她看向苏铭的目光简直像不认识一样,师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无耻了? 跟她做姐妹,亏你说得出来! 这些话,陆林轩也只在心里吐槽,没在这个时候拆他的台。 第158章 准备大婚 将蚩梦好好安慰了一番后,苏铭把她们哄走了。 第二天,张子凡过来,一脸古怪的打量着他,显然是陆林轩把昨天的事跟他说了,但他显然低估了苏铭的脸皮厚度,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他感到羞愧。 这才哪到哪? 好在用过早餐之后,张子凡就润了,他没时间待在这,还得回去陪老婆,顺带着参与天师府的事,忙得很。 因为洛阳尚处在李嗣源的掌控中,天师府没法保证陆林轩的安全,只能将她放在皇宫里,而张子凡在道观和皇宫来回跑。 天师府在洛阳开了道观之后便如法炮制,在洛阳周边的富庶的县城里开了道观,同样没用天师府的名字,换了一个不一样的马甲,但人手还是天师府的人。 对此,官府只是提供了一些便利,并不插手,佛道之争,现在不是插手的好时机。 对此,地方的佛寺自然有意见,本来他们独占了香火,现在道观来抢生意,总要问一下他们这些地头蛇吧。 在看不见的地方,佛庙和道观明争暗斗了数次,双方各有损伤,但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没有闹出不好看的局面。 另一边,李存礼和冯道在朝堂上的合作越发愉快,两人都是苏铭提拔上来的,一个是李存勖旧臣,一个背叛了李嗣源,在朝堂上,他们只能依附天子,否则没有出头的可能。 在依附了天子后,冯道又向苏铭推荐了许多李存勖时期的旧臣,比如前武宁军节度使李绍荣,此人称得上李存勖心腹中的心腹。 虽然在第五季被弄死了,但现在李嗣源还没来得及清扫李存勖遗留下来的势力,只来得及在战略要地安插人手,势力扩张并不大。 有冯道作为桥梁,那些人也很快就转投依附,这些人有很大一部分不是文臣,而是武将。 对于兵权,苏铭相当谨慎,没有轻易许诺,将他们下放到地方安插起来。 这年头,节度使权利太大,下放了,听不听他的还是二话,况且他能安插的地方也不多,只有梁国旧地。 可那里是中原最精华的部分,苏铭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些降将? 万一要是再养出一个朱温,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收拢了这些旧臣,苏铭在朝堂上的势力再度扩张,同时契丹使臣也向朝廷递交了和亲的提议。 契丹公主都已经送进洛阳了,和亲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朝堂上下对此早有议论,没有太多意外就通过了。 随即朝廷定下章程,天子大婚由礼部尚书冯道主办,中书省副中书令协助,三司拨款。 在这件事上,李嗣源半点意见都无,饶是三司使任圜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不惧怕天子,但是他忌惮契丹人。 这件事如果没办好,到时候追责,他跑不了!事关朝廷和契丹的颜面,谁也不敢马虎。 在李嗣源默许之下,三司合计之下,拿出了很大一笔钱粮用于筹办天子婚礼,工部,户部,礼部都齐齐行动,务必要将这件事办好。 为了大婚,朝廷可谓是下足了本钱,几乎将国库掏空。 反正这些钱苏铭也用不到,不如花在婚礼上,向民间大肆采购,也能拉动洛阳的经济增长。 这件事看似只是一场婚礼,实际上却是再一次彰显皇权的威势。 当初,苏铭的登基大典太过仓促,前前后后不过经历了一个月,各地节度使隔了几个月才陆续送礼恭贺。 那时候,洛阳凋敝,刚刚经历战乱,人心动荡,谁也没把他这个天子放在心上。 而现在不同了,洛阳朝局稳定,斗而不破,没有经历战争,而当初的科举使得天下许多读书人来到洛阳,大大的刺激了洛阳民生恢复。 即使科举之后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留在洛阳,带来的改变也是巨大的。 这次天子大婚,苏铭让礼部查阅典籍,按最高规格办,务必彰显典礼的隆重。 礼仪看起来无用,但实际上却能振奋人心,世人多流于表面,礼仪排场大,就代表朝廷有钱,有极大的心理暗示作用,提升朝廷在百姓心中的信用和权威。 不得不说,古代皇帝之所以喜欢搞奇观,就是因为洞彻了这一点,至于多少人还吃不上饭,谁还会放在心上? 只要能勉强活着就够了,贱民们吃得太饱,也不是件好事,商君驭民六术可是清清楚楚的写着,统治的内核都大同小异,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在天子大婚的日期确定之后,各部门陆续向民间采购准备各种礼仪的所需的物品资料,于是,来自天南海北的物资通过运河源源不断的涌入洛阳。 一时间,整个洛阳变得热闹起来,这可是另类的“以工代赈”,即便底层的百姓只能从得到一点从官府嘴里漏出的残渣剩饭,那也让他们感到满足了。 拉动了经济增长,扩大内需,整个洛阳更加繁华热闹。 驿馆里的耶律质舞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朝廷商议的大婚日期,对于这点她自然没有意义,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她恨不得早点见到苏铭。 不过数日不见,耶律质舞非但没有将他遗忘,反而更想念了。 天子大婚,与民同乐! 此事很快传遍整个中原,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各地节度使藩镇也得知了天子大婚的消息,然而当他们知晓天子真的与契丹公主结亲的时候,内心变得不平静了。 契丹人,可不是好惹的,天子,这是找到了大靠山啊。 这年头信息传递速度很慢,朝廷和谈的进程非常快,在南方各个节度使得知消息前,朝廷就与契丹签订了合约。 而后就谈了结亲之事,速度可谓是非常之快,这时候,各地节度使送上的女儿还在路上。 他们本以为自己的女儿能有机会登上皇后的宝座,现在看来,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他们的谋划失败,但这些节度使仍旧向朝廷发来公文,准备奉上贺礼。 天子跟契丹搭上关系,他们必须要慎重了。 第159章 饶疆异动,李茂贞出山 古木参天,树林阴翳,一眼望不到尽头,高耸的山峦层层叠叠,一山高过一山,树林里时不时有毒蛇虫蚁爬行,朦胧的瘴气笼罩四野,寻常人不敢深入。 瘴气密布在林间,历经了悠久的岁月,若有苗人采集再配上药物,便是世间少有的阴毒之物。 这里是十万大山,饶疆之地,毒物的天堂。自古就是蛮夷之地,除了苗人之外,罕有人烟。 深山中,一道高大身影矗立在山崖上,身后站着一个头发雪白的青年,其人体态挺拔修长,面容俊美,眉宇间透着刚毅沉稳的气质。 雪白发丝上戴着羽毛装饰,左耳戴一只羽毛耳坠,身上有许多银器,足以看出其身份不凡。 即便在饶疆各个部落,能穿金戴银之人都是少数,只有那些身份尊贵,地位非比寻常的苗人才能在日常生活中佩戴那么多银器。 此人,便是饶疆万毒窟的少祀官尤川,站在他前面的人便是当今万毒窟的主宰者,巫王蚩笠。 蚩笠站在山巅,望着山谷中苗人聚居的村落,眸光深沉,“尤川,圣女在中原逗留太久了,你去找到她,带回万毒窟。” 尤川低下头,恭敬的回道,“是,义父。” 随后,他便离开了。 因为苏铭成为了假李星云,身份没有被揭穿,蚩梦也不用费心思去解姬如雪的蛊而因此跟蚩笠的谋划对上。 不存在冲突,也就不存在蚩笠要杀蚩梦,从而让尤川执行任务,放跑了蚩梦,被斩断左臂与蚩笠离心离德。 现在的尤川依旧对他的义父蚩笠忠心耿耿,没有怀疑他。 至于蚩梦,蚩笠从未把她放在心上,连蚩离他都没杀,难道还怕一个小丫头不成? 待尤川走后,蚩笠转身扫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轻轻摇头,他野心甚大,对于尤川和蚩梦的青梅竹马之情当然是洞若烛火,让尤川去中原,无异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更何况,他没有限制时限,尤川肯定是能拖就拖。 但,这正合他的心思。 接下来,他要在饶疆炼制兵神怪坛,尤川固然是他的得力帮手,但也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可他又是万毒窟少祀官,对他出手很容易引来族人非议。 第四季他敢肆无忌惮的对尤川下手,那是因为他与李嗣源展开了合作,有恃无恐。 但更大原因是,袁天罡死了! 袁天罡一死,就代表不良人三十六校尉没有了限制,他们恢复了自由身,龙泉宝藏崩塌后,孟婆直接消失不见。 不良人三十六校尉,分布在天下各地,有的身怀绝艺,有的地位不凡,有的退隐山林,不问世事。 可如果袁天罡现身相召,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会从命。 正是因为有袁天罡的存在,蚩笠炼制兵神怪坛只敢偷偷摸摸的做,连和李嗣源那边的联系都断了。 中原拉起了天子的大旗,他如果在这个时候和李嗣源眉来眼去,那不是找死? 想到这里,蚩笠的心头便蒙上了一层阴影,兵神怪坛,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厉害?真的能对付得了袁天罡吗? …… 在尤川离开的饶疆十万大山的时候,饶疆深处,一道身影出现了。 他来到一处山洞,找到记忆中的所在,挖出一口大箱子,红色大箱子,上面用红漆层层涂抹,防腐防潮,历经十六年,没有半分破损。 “咔嚓!” 机械声响起,箱子随即打开,里面放着一套华贵的王袍,望着熟悉的纹路和装饰,他陷入了回忆,十六年前,他亲手将衣服埋在这里。 随即隐姓埋名,踏入饶疆,费尽心机进入十二峒修行,学会了很多十二峒秘术,前不久,他终于离开了十二峒。 他伸手摩挲着王袍上的花纹,眸光逐渐变得犀利,熟悉的感觉令他的记忆复苏,他十二峒的衣服,换上王袍。 “轰!” 就在他踏出山洞的那一刻,天空突然一道惊雷闪过,照亮大地,他的影子也在山壁上一闪而逝。 此人,便是销声匿迹了十六年的岐王,李茂贞。 袁天罡所说的大礼,便是他。 如果没有袁天罡的命令,李茂贞又怎么走的出十二峒,走的出十万大山? 陨生蛊是十二峒所出,破解这个蛊术对他们而言,并非难事,十万大山各个部落,有数不清的蛊虫和巫术,万毒窟仅仅只是名声最大的一支。 没有十二峒默许,李茂贞压根没机会重新入世。 这一切,都是袁天罡为了龙泉宝藏之局继续推行而做的谋划,龙泉宝盒是其中关键,但解不了苗疆圣蛊,谁碰都是死。 闪电的光芒映照在李茂贞脸上,坚毅而凝重,威势逼人,仿佛十六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岐王重现人间。 他转身,看向中原的方向,心中默念,岐国,我李茂贞回来了! 想到十六年前的自己不得不忍辱负重,背井离乡,他心中的火焰便迅速燃烧升腾,猩红的眸子好像有血色浮现。 论领兵作战,他不输于李存勖,论隐忍,他不输李嗣源,他崛起的年代,李嗣源还不知道在哪吃灰呢。 当年岐国顶峰之时,控制的版图可是和河东不相上下。 即便十六年后的今天,岐国失了大半疆域,也依然是中原势力最强的节度使之一。 如果他是李唐血脉,还有李星云什么事! 积蓄了十六年的隐忍化作逼人的锋锐霸气,此去中原,便是困龙升天,虎啸山林,不知现在的天下,几人称王,几人做侯? 李克用,朱温,你们怎么样了? 想到当年的老对手,李茂贞便不禁热血沸腾,迫不及待的想大战一场,十二峒里面的修行犹如苦行僧一般,他作为外来人更是形单形只,与这里格格不入。 忍受着沉闷枯寂,他终于等来了今天。 袁天罡,你压我十六年,我就让你看看,如今的李茂贞究竟是什么样! 在夜色中,李茂贞缓缓下山,消失在山林之内。 风,愈发喧嚣,雷声愈发狂暴,古木参天的林海在风中摇曳,宛如林浪翻涌,排山倒海。 第160章 女帝忽生感应 洛阳皇城。 苏铭端坐在千秋殿,一如既往的沉稳,照常批阅奏折。 忽然,天空电闪雷鸣,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皱皱眉头,望了望门外的天空,在他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外面昏暗的天空。 天空犹如泼了墨的白纸,晕染成一片,呼啸的狂风呜呜响起,宛如鬼哭狼嚎,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逼迫感。 与此同时,正处理公文,审核材料的女帝似心有所感,秀眉微不可察的蹙起,心跳也同时加快,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察觉女帝异状,苏铭关切的问候,“你怎么了?” 女帝双眼微阖,眉头舒展,运转真气,并未发现异状,摇摇头,“刚刚我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本以为是我练功出了岔子,但刚刚一查,又什么事都没有。” 错觉? 苏铭的表情变得微妙,他可不会认为这是错觉,这世上是有心灵感应这一说的,不同于神神鬼鬼之道,后世的科学也无法解释。 人一旦生出这种感觉,那就真的代表有什么事要发生。 与女帝有关,能让她生出感应的事? 忽然,苏铭眼睛一亮,难道是他? 岐国现在缩在凤翔,只是堪堪守住城池领地,没有扩张,不会生出变故,即便女帝一直待在洛阳,遥控岐国,也没人敢造她的反。 女帝能以一介女子之身,带领岐国在乱世中保全,不仅仅只靠一个幻音坊,她手下肯定是有一批可用可信的官员将领,岐国,肯定不会有事。 但除了岐国之外,与她有联系的,便只有远在饶疆的岐王李茂贞。 两人是至亲血脉,又同为大天位级别的高手,心神远比普通人要敏锐,天人交感之下生出感应也不是什么难事。 站在苏铭的角度,袁天罡已经消失大半年了,不良人未免也太过安静,不符合他们的作风,他要搞事也是理所当然。 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袁天罡不会眼睁睁的放任他肆意妄为,不然,李星云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短短数息之间,苏铭便联想到了这些,对于袁天罡,他从来不敢小觑,即便已经登上了天子之位,他也不会觉得袁天罡会认他这个天子。 女帝恢复如常,抬头却又看到苏铭坐在御案前神情呆滞,面色阴晴不定。 “怎么了?你难道也有类似的感应?”女帝打断了他的沉思,开玩笑道。 苏铭镇定心神,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我要是生出了感应,那还得了?” 确实,与女帝不同,他现在是天子,天子生出感应,那就是天人感应,情况完全不同,在这个年代,天人感应如果传出去,小则引起朝臣议论,大则引起政治风波,人头落地。 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女帝知道他没说实话,不过倒也没有追问,她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他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等到他想说时,自然就会开口。 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女帝拿出一份奏折,向他挑眉,“我刚刚把筛选出来的名单整理好了,你要不要看下?” “看,当然要看。”苏铭来者不拒,走上前拿过奏折。 在礼部和中书省的筛选下,一共有六百名秀女进入了最终审的名单,名单上这些女子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姓氏,但一个姓氏,往往代表着她背后的家族和势力。 这其中,有士林的官宦之家,有世家大族,也有藩镇诸侯。名单经过再三精简斟酌,才汇聚到女帝手上。 苏铭粗糙的扫了一眼,没有发表意见,事情既然交给女帝办,那就由她决断,自己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可以,这份名单已经确定了?” 女帝轻点臻首,双眸凝视着他,“已经确定了,他们背后的家族也向礼部打过招呼。”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高墙绝红尘。 对于女子而言,皇宫并不是一个好去处,最起码对于想要安稳过日的女子来说,不是一个善地。 当然,普通百姓的女子连被筛选的资格都没有,各地豪强富贵之家也同样如此,唯有真正的权贵才有资格进这个门槛。 在后世,差不多相当于平民连被割韭菜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女子未必都是自愿进去,也未必都不愿进去,但既然投胎到了所在的家庭,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那便要付出相应的义务。 即便她们不入宫,日后也要被用来联姻,拉拢其他人,这年头,世家贵女早已不像唐朝初年时那么娇贵。 时代变迁下,世家贵女纷纷被那些大族用来拉拢丘八和地方实力派的节度使,说出来,都是泪。 要是换在以前,这些人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对于那些愿意入宫的女子来说,与其以后前途莫名,被塞给陌生人,索性不如进宫,隔绝自身势力的威逼,换得一片喘息之机。 无论如何,上了这份名单,她们入宫就已经成为定局,不管她们愿不愿意。 “六百个人啊,又是一笔大开销。”苏铭合上名单,感慨万分。 这年头,能养活一家几口人都算是侥天之幸了,而他的皇宫又要添六百个宫女,一应吃穿用度,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比起那些前辈,他算是小巫见大巫,可作为皇帝,选秀女充实后宫又非常有必要,一则扩充了皇家的排场,一则拉拢这些人,向他们示好。 这千百年来的政治规则,根本避免不了,后世,也只有大明避免了这个政治规则,后宫不得干政,避免了外戚插手朝局。 不过,感慨归感慨,这些人入宫,他自然是该加头衔的加头衔,该封贵妃的封贵妃,若有姿色不俗之女,收在房中也不失乐趣。 为李唐血脉开枝散叶,也是他这个皇帝的职责所在,谁都挑不出毛病。 批改完奏折之后,苏铭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陪着女帝喝茶看书,享受着红袖添香夜伴读的乐趣。 往后,这样闲暇快乐的日子,不多了。 第161章 李星云的种田生活 洛阳街市上,挑着货物的货郎吆喝,孩童们三三俩俩,追着马球乱窜,脑门上的冲天髻一晃一晃, 稚嫩无邪的童音在闹市中传得很远。 路过的行人们或匆忙或散乱,隔壁街上的春芳楼刚刚开门,睡眼惺忪的纨绔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施施然的回家。 穿着皂服的小吏和官员们行色匆匆赶着上值,有的坐轿,有的步行,有的骑着驴子,只为了那点微薄的俸禄。 在大唐,官员的俸禄不高,但他们还拼着做官,不仅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更因为当了官,钱自然就有了。 这年头,谁还靠俸禄吃饭啊。 大清早,苏铭就带着蚩梦出来逛街了,今天不开朝会,各衙门照常运转,他索性丢下那堆奏折,忙里偷闲的出来瞧瞧。 “好久不见,洛阳更繁华了”蚩梦拿着串糖葫芦,酸甜的味道在嘴里绽放,她随之露出满足的笑容。 忽的,她瞪大眼睛,拉着苏铭,指着街边的一个摊位,“快看,那是什么?亮晶晶,好好看。” 苏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长袍的胡人正坐在那里,他面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银质水壶和镶嵌着宝石的匕首。 这些匕首小巧精致,样式不似中原之物。 苏铭眉头一挑,这年头,居然还有不怕死的胡商来洛阳? 他拿起一把嵌着蓝色宝石,柄部有奇异花纹的银质匕首对蚩梦解释道,“这上面宝石,来自西域的东西,很珍贵。” “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把匕首是来自波斯宝物,很锋利,只要一千锱,它就是你的了。”胡人长着方正的脸型,下巴上挂着大胡子,操着熟练地洛阳口音说道。 “一千锱?这么贵?你是来抢钱的吧?”女人天生对价钱敏感,听到这个数字,蚩梦瞳孔一缩,气就不打一处来。 “小姐,波斯已经灭亡了,这东西已经非常少见,我好不容易才把它们带来大唐。”胡人的大胡子抖动,声音拔高了三个度。 一听到这,蚩梦眨巴眨巴眼睛,气势莫名的变弱了。 苏铭拔出匕首,看到锋利的刀刃,懒得跟他废话,“五百锱,不行的话我就去别处。” 胡人一脸肉痛,非常纠结,目光快速在苏铭他们的衣服上扫过,“好吧,尊贵的公子,这件珍品是你的了。”说着,还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随即,跟随在他们身后的侍者付了钱,胡人有立马变了脸色,喜笑颜开。 蚩梦拿到匕首还没兴奋两分钟,看到他这表情,哪不知道他们被宰了,正准备跟他理论,却被苏铭拉走了。 “钱货两清,吃亏了便吹亏了,下次注意就是,咱们没必要跟他吵,这匕首确实锋利,朝廷的工匠都做不出来这玩意。”苏铭把匕首递给蚩梦,笑着说道。 蚩梦接过匕首,小脸微红,“好吧,听你的。” 接下来,蚩梦没有再买东西,而是抱着他的胳膊在街面上闲逛,苏铭被他拉着到处跑,但心思却是落到了刚刚那把匕首上。 他没有贬低,现在的朝廷确实做不出来那把匕首,因为那匕首的材料类似乌兹钢,中原根本没有这玩意。 只不过现在的印度太远,要想大批量装备用这种材料制成的刀剑,根本不可能。 现在朝廷还在,虽然损失了大批工匠,但相应的技术还有备份,唐刀的锻造技术并未失传,只是受限于工匠和材料,朝廷的产量并不高。 想要重现陌刀队,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 海外孤岛。 李星云拿着剑在田里割稻子,往日里用来杀人的剑在这里沦为了割稻子的利器,海外之地,气候炎热,稻子成熟非常快。 这里栖息着各种海鸟和小型野兽,积累了大量排泄物,使得海岛的土地非常肥沃。 因为是第一季稻子,产量并不高,踩着泥泞的水田,李星云看到田垄边堆着的稻子,脸上满是欣喜的笑容。 他们终于不用坐吃山空了,种出了稻子,他们就能长久的在这里生活下去,不用为粮食发愁。 虽然身上满是泥泞,但李星云心中却非常满足,他从未为生计发愁过,这种收获的喜悦,他还是第一次体验。 “星云,吃饭了。”田边,姬如雪带来饭食。 “来了,雪儿。”李星云不自觉露出笑容,将手中的剑随手一抛,长剑在空中旋转,精准的落到插在地上的剑鞘中。 “咦,今天还有兔子?” 姬如雪点点头,一丝红晕爬到耳梢,下意识的撩起耳畔的发丝,“这两天收稻子够累的了,给你补补。” 在海岛上待了有一年了,这种环境下,即便是两个陌生男女都会在彼此间生出好感,相依为命,更别说两个本有有感情的情侣。 年轻人,身强力壮,气血充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老李终于完成了他的梦想,不再是童子之身。 在那之后,两人食髓知味,一到晚上上床就是天雷地火,狂风暴雨,虽然岛上孤寂,但他们却并不觉得寂寞。 岛上的日子无疑很清苦,生活用具他们暂时不缺,但食物上他们却有些缺少,若不是李星云自幼学医认识很多药草,说不定现在已经营养不良了。 面临大海,他们不缺鱼肉,但却很缺蔬菜和其他肉类,岛上的小动物分布在各处,数量不是特别多。 这阵子除了种田之外,他还在岛中心建立了一个养殖场,把那些小动物抓来饲养,可持续发展。 而岛上能吃的野菜也被他找到移栽,准备收获种子种植。 每次劳作的时候,他都很感谢师傅阳叔子,若不是年幼时的经历,他哪会懂得那么多。 远离阴谋诡计,远离家国天下,远离不良人,远离袁天罡,这样的生活平淡且美好,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惊慌失措,等到安定下来,李星云反倒是要感谢袁天罡,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两人如同普通的农家夫妇一样,坐在田埂上用餐,用完饭,姬如雪收拾东西回去,李星云将稻子捆好,带回去炮制脱粒。 第162章 孤岛惊魂 这一年下来,李星云除了皮肤被晒黄了,整个人倒是没什么变化,而姬如雪却是越发的瘦削,脸色苍白。 这点难不倒学医的李星云,扎几针,然后再熬点药,对症下药,但她面色是恢复了,但还是那么瘦。 可自从两人同床共枕,姬如雪从女孩变成了女人之后,也许是受到精华滋养,她的皮肤变得白里透红,即便被海风吹拂,皮肤也水汪汪的,眉宇间褪去了青涩,浮上了淡淡的春意。 风雨交加的一夜之后,李星云没有辜负姬如雪的期望,用岛上为数不多用具办了一个简陋的婚礼,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婚礼。 在结婚当天,李星云下海叉鱼,整了条金枪鱼当聘礼,当时就把姬如雪弄得哭笑不得。 现在,他们已经正式结为夫妻,过上了男耕女织的生活。 只是,在平静的生活下,姬如雪心头的阴影却从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沉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回家的路上,姬如雪望着海岸的方向,眼中 满是担忧,她害怕有一天,那里会出现一条大船,毁掉他们来之不易的生活。 经历过那么多的艰难困苦,才更加明白现在的不容易,长久之下,这都快成了她的心病。 姬如雪知道李星云不会辜负自己,所以她对李星云放开心防,把自己交给他,其中最大的一个目的便是想给他留下一个孩子。 她不想李星云再度回到江湖,沦为袁天罡的棋子,她想和一家人过平凡的生活。 …… 夜晚,雷声轰隆。 小岛的雨下的很频繁,几乎每隔几天都会下一场,所以这里才会成为不良人选中的基地。 一开始,他们还不习惯,现在已经能听着雷声入眠了。 房间里,姬如雪躺在李星云旁边,眉头紧紧皱起,俏脸微寒,带着几分恐惧,好似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要走!” 忽然,哀婉的声音打破了房中的宁静,李星云被惊醒,点亮油灯,只见到姬如雪坐在床上,神色怔怔,眼里满是哀伤和恐惧。 “星云。”察觉李星云靠近,她直接扑进了他怀里,双眼紧闭,将他抱住,面颊紧贴他的胸膛,好似怕他消失不见。 李星云一脸凝重,轻拍着姬如雪的肩膀,“雪儿,没事,我在这呢,没事。” 随着他不断安慰,姬如雪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娇躯也不再颤抖。 “雪儿,你梦到了什么?”知道姬如雪做噩梦了,李星云将她扶起来,捧着她的脸蛋,问道。 “我……”姬如雪泪眼朦胧,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 刚刚在梦里,她梦到袁天罡出现在这里,把李星云和孩子都带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荒岛上。 她在沙滩上追着大船,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只是,这些话,她怎么能对李星云讲? 她不想打破平静的生活,只想好好的跟李星云在这里过日子。 姬如雪其实也知道,袁天罡不会放过她们,她这样做是在逃避,那一天早晚要来,但她就是不想干扰现在的生活,哪怕多一刻也好。 犹豫了片刻,姬如雪还是选择了撒谎,“我刚刚梦到了一个怪物,她一直在追我,太可怕了。” 只是,她忘记了自己刚刚做噩梦时喊出的话语。 聪慧如李星云怎么会看不出姬如雪在撒谎,但他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她不愿说,那就不说吧。 深夜,安慰好了姬如雪,见到她沉沉睡去,李星云没有睡觉,而是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间。 然而,就在他刚出门的刹那,身子立刻紧绷起来,瞳孔一缩,望着某个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喝问,“谁!” 沙哑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不错,在岛上待了一年,竟然还保持着警惕。” 顿时,李星云如遭雷击,他僵硬的转过身子,便看到一道身影站在他面前。 李星云瞳孔一缩,身形暴退,拉开一定距离,死死地盯着他,难以置信的说道,“袁,天,罡!你怎么会在这!” “怎么,本帅不能来吗?” “你既然已经放弃了我,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李星云的面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冷声问道。 “哼,我什么时候放弃你了?真是异想天开,难道你师傅没教过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话吗?” 李星云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不要提我师傅!袁天罡,你究竟想干什么?” 袁天罡发出莫名的笑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揶揄,”李星云,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李星云顿时沉默,随后身形一转,施展轻功离开了房间。 很快,他们便来到外面的海岸线上,脚下海浪翻涌,潮湿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汹涌的浪花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稀疏的月色下,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的外貌。 李星云穿着短打衣衫,如同地里的老农,而袁天罡依旧是身着玄色劲装,头戴斗笠,隐藏在面具之下。 “看来,这一年你过得不错。” 想到这一年的经历,李星云脸上的冰冷稍稍融化,“哼,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你谢得太早了,难道你猜不到我今天来这的目的?” “你想让我重出江湖?” 袁天罡走到岸边的悬崖上,负手而立,“差不多,不过跟你想的不一样,我不会再勉强你当皇帝,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李星云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再度问了一个问题,“你不是有一个我的替身吗?有他在,为什么还要让我帮忙?” “他有他的任务,不便脱身,假的始终是假的,而这件事只能由你来办!” 袁天罡的话语虽然平淡,但李星云还是听出了其中的霸道和不容反驳。 李星云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态度软下来,“你想让我干什么?” 忽然,袁天罡转过身,走到李星云面前,漆黑的眸子直视他的双眼,“我要你办的事很简单,帮我拿到龙泉宝藏!” 似是被这双漆黑而冷厉眸子吓到,李星云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海风吹动衣衫,他才回过神。 第163章 你为什么还要利用我? “龙泉宝藏?”李星云重复一句,忽然笑了,笑得很惨淡。 “自从我下山开始,龙泉宝藏便在江湖上传得人尽皆知,为了这个宝藏,岐国,晋国,梁国三个国家为了这个宝藏死伤惨重。” “甚至到后来,梁国都因此被灭掉,你是巴不得天下大乱吗?”李星云望着袁天罡,眸子里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冷声质问。 “天下大乱,难道不好吗?”袁天罡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天下已经乱的够久了,再乱一些也无所谓,只要大唐能兴盛,一切都值得!” 李星云内心一沉,但依旧没有松口,“你是不良帅,活了三百年,难道不知道龙泉宝藏在哪?还用得着我去帮你找!” “呵呵。”袁天罡发出低沉的笑声,似是觉得这句话很好笑,“龙泉宝藏对我来说,重要也不重要。” “为什么?”凭借李星云的智慧,他很难理解这句话。 “不重要,是因为我要用龙泉宝藏钓起那些有野心的乱臣贼子,让他们互相争抢,消耗彼此的实力。” “重要,是因为龙泉宝藏是真实存在,里面有富可敌国的宝藏,包括大唐的传国玉玺也在其中,你说,如果龙泉宝藏被那些藩镇得到,将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李星云的深思。 如果是别人问,袁天罡自然不屑于解释,但这是李星云,他还是耐心的向他解释了其中缘由。 好半晌,李星云从嘴里憋出一句话,“为了复国,你还真是处心积虑。既然有那个人在,你为什么还要利用我?” 袁天罡望着海面,眸光平静,声音没有丝毫情感波动,“他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你才是昭宗皇帝指定的继承者,也是注定要背负使命,复兴大唐的人。” 李星云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与怒火,嘴唇翕动,挣扎了半晌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又是这句话,又是复兴大唐的使命,这句话,他已经听腻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愤怒,“就因为我这一身李唐血脉,你就要把我扶到一个不属于我的位置上,在这过程中,无论牺牲多少人,无论这天下变成什么样,既然如此的话,那这天子之位还有什么意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能复兴大唐,死再多人又如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死了人,剩下的人还能再生,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袁天罡蓦然转身,凝视着李星云,“任何一个王朝的建立,都伴随着杀戮与战火,唯有鲜血与白骨筑成的江山才最为稳固,苦一苦百姓,战乱之后便是大治,你若能成为皇帝,复兴大唐,未来又是数百年的平稳。到那时,又能救活多少人?你学医,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这个问题,一时间李星云愣住了,他很想说这是歪理,但他却不知如何反驳,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但他总觉得不对。 察觉李星云的迷茫,袁天罡接着趁热打铁,“昔日大秦建立,征伐六国,光白起在战场上就杀死了百万人,被世人称为人屠,秦始皇一统天下,死了多少人?” “楚汉争霸,中原大地十室九空,又死了多少人?秦汉两代的征战,铸造了四百年大汉,再到汉末三国,两晋,南北朝,数百载之间,群雄割据,没有一个类似于汉朝的大一统帝国,天下间死了多少人?” “直到隋文帝异军突起,建立隋朝,可惜如大秦一般二世即亡,迎来了大唐,太宗立国,玄宗将大唐带到了顶峰,万邦来朝,这百余年的平稳,除汉朝外,亘古未有。” “黄巢之乱后,天下局势才渐渐崩坏,随后大唐覆灭,百余年来,这天下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下山后应该也看到了。” “没有一个统一的帝国,战争不可避免,李星云,天下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你手里,未来何去何从,你难道不想亲手缔造一个王朝,开辟数百年的太平?” 袁天罡急促的话语牵动着他的心神,他从小跟着阳叔子读书采药,偶尔偷学武功,只可惜袁天罡只教了他天罡诀,却没教他权谋诡计,对于历史之类的东西,他也是一知半解。 袁天罡不教,阳叔子更不会教。 很显然,袁天罡的话给李星云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当初下山之后,他面对玄冥教和通文馆的追杀,多次死里逃生,为了龙泉宝藏疲于奔命,还因此连累了身边的同伴,哪有时间想这些。 这一年来,他和姬如雪被扔在这孤岛上,心也慢慢静了,平日里除了捕鱼种田维持生计之外,就在海边思考着两年经历的一切。 他不得不承认,袁天罡说的是事实,可他总觉得不对劲,被绕进去了。 下山之后,百姓过得有多惨他也见过,汴州,渝州,那些地方除了城镇,他在赶路的时候,野外经常能遇到废弃的村落,路边也有随处可见的白骨。 有时候,走了数百里都看不到人烟,十分凄凉,这些年的战乱,真是死了很多人啊。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袁天罡就不再多说,说多了过犹不及。 这些话,如果放在以前,李星云肯定会嗤之以鼻,那时候他被追得到处跑,你突然跟他说这些,他怎么可能去思考? 可现在不同了,陡然被人丢到荒无人烟的小岛上,从被诸侯礼遇的殿下到如今的境况,任谁都会反思,反思就意味着成长。 所以说,他遭受的毒打还不够! 等到袁天罡死在龙泉宝藏中,他头顶的大山和保护伞没了,那时候,来自诸侯的毒打迫使他不得不成长。 因为,那真的会死,不是袁天罡跟他过家家。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不然后来他怎么成了不良帅,还逆风翻盘干死了李嗣源,惊掉一地的下巴。 这不,丢在孤岛吹了一年的海风,他总算是认清了点现实。 第164章 天下,何至于此? 就在袁天罡在孤岛上教育李星云的时候,李茂贞经过数日的奔波,终于离开了饶疆,即将走出十万大山。 他从十二峒中走出,又身负陨生蛊,寻常人不敢踏足的十万大山,对他而言是如履平地,什么毒蛇猛兽在他眼里就是小卡拉米。 离开十万大山之后,李茂贞买了一辆马车,川贵云不分家,川蜀之地虽然也有节度使割据,但没有经历大的战乱,算得上是承平已久吗,不负天府之国的美誉。 从长满杂草的小路,再到黄尘拂面的官道,李茂贞竟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在饶疆待久了,猛然看到穿着束发戴冠的蜀地之人,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悄然从心底升起。 路面越发开阔,他碰到的行人也越来越多,长长的行商队伍,骑着小毛驴的读书人,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有趣。 而过往的人看到坐在马车上的李茂贞,只是扫了一眼就不敢多看,这是一个乱世,也是等级分明的世界。 光看衣服,那些人就知道李茂贞非富即贵,这不是他们非要认识,而是生存逼得他们如此,别怪世人什么先敬罗衣后敬人,对于一个陌生人,第一印象是外貌身材,然后就是衣服。 在古代,什么级别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服饰,都有严格规定,这是礼的世俗表现。 李茂贞也没有跟他们交谈的想法,要想知道他想要的信息,去成都府就行了,那里是蜀地的中心,消息最为全面。 他披星赶月,日夜兼程的赶路,马车不行了就花钱换,反正李茂贞不缺钱,在离开岐国的时候,他早有准备。 李茂贞不是天生王权富贵,是从底层走上来的人,自然知道出门要准备什么,不然的话,他现在出了十万大山,估计还是穿着苗人衣服,连马车都未必能买到。 旬月之后,一辆马车驶入成都府。 夜晚,一道身影潜伏官府,守卫们还靠在墙边打盹。 知府大人正在后衙搂着小妾睡觉,迷糊间觉得不对劲,他刚睁眼就见到一道身影站在面前,刚想出声呼喊,却感觉到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滑进了喉咙。 下一刻,他的眼神就变得迷离起来,小妾刚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李茂贞随手扔出的一道指劲击晕。 这世上,若论消息最灵,知道消息最多的人,莫过于官府之人,乱世之中,消息不灵的根本当不了大官。 很快,李茂贞就操控蛊虫,从知府大人口中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李克用死了? 朱温也死了? 李存勖称帝了? 岐国向洛阳唐庭臣服了? 李存勖死了? 李星云称帝了? …… 天下,何至于此? 一道道信息,不断刷新着李茂贞的认知,饶是他心性不凡,也被震得说不出话,脸上写满了惊愕。 当初被袁天罡逼得出走,他就知道天下即将迎来大变。 但他没想到,时局居然会变成这样,简直刷新了他的认知,当初他还在岐国的时候,岐晋梁三国争霸。 那时候,岐国兵锋正盛,不输于河东的李克用,双方联手共抗朱温。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老对手居然已经死了,区区小辈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称帝?这些消息中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岐国还在。 早在李茂贞出山之前他就做好了岐国覆灭的心理准备,不是他小看女帝,而是因为李克用和朱温都不是寻常之辈,这两人能在乱世崛起,可称为一时枭雄。 岐国易主这样的大事,他们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等发现自己不见,两个人联手瓜分岐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在乱世,前一秒或许还是对手,或许下一刻,就成了敌人。 只可惜,他低估了李克用,朱温杀了昭宗皇帝,直接导致李克用死磕朱温,甚至还在战场上被射瞎了一只眼睛。 也就是李茂贞消失不见后,女帝以女子之身掌控岐国,虽然稳定了局面,但下面的将领对她根本没有信心,这就导致了岐国的官员和将士不断投降敌人,岐国领地急剧缩水,形势由盛转衰。 这不能怪女帝能力不够,就算是换武则天来也一样,这不是政治手腕可以扭转的事实。 如今,岐国投靠了朝廷,但好歹还保留了岐王的封号和领地,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听到知府口中熟悉的字眼,李茂贞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呵,李星云?大唐遗孤?龙泉宝藏?” 聪明如他怎么可能猜不出这是袁天罡的局? 一个龙泉宝藏就钓出天下有野心的人,而他隐藏在暗中操控局势,扰动天下风云,真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这样的能力和手段,也只有在乱世中才能做到。 换成是唐朝还没覆灭的时候,袁天罡绝对做不出来这样的操作。 没有哪一个皇帝敢让他放手去做,没有哪个皇帝会相信一个活了两百多年的老怪物,皇帝都是多疑的,没有皇帝的允许,他即使有心也无力。 大唐覆灭,又何尝不是放出了袁天罡这头怪兽? 礼崩乐坏,压在他头上的中枢朝廷已经不在,掌握着不良人,掌握着大唐隐藏起来的财富,他布局几十年,方才有今天之声势。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袁天罡苦心孤诣,却无法复兴大唐的原因,因为局势崩坏,他必须守规矩,不然各地藩镇首先要对付的就是朝廷。 别说什么用不良人搞暗杀,那不可能的,死了一个几个节度使必定会使人人自危,从而联合起来针对朝廷,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朝廷干的。 可世上有些事不需要证据,那些节度使死了,朝廷才是最得利的一方。 袁天罡固然天下无敌,但他终究被朝廷羁绊,要在朝廷规矩之内行事,否则,局面崩坏的更狠。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袁天罡这样做,继续扰的地方不宁,群龙无首,最后白白便宜了异族。 也就昭宗皇帝胡乱操作,葬送了朝廷最后的一点底蕴,还被李茂贞随便欺负,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和袁天罡一起制定了复兴大唐的计划。 这是较为合理,也是较为符合现实逻辑的解释。 第165章 混乱的五代十国 “契丹送公主来中原和亲?朝廷已经与他们和谈?天子即将大婚?” 紧接着,李茂贞又从知府口中知道了更多关于天子的事,从他登基开始派出使者出使契丹,再到留岐王入朝,重建中书省,制衡李嗣源,紧接着重开科举,遴选人才。 在这一件件事当中,李茂贞看到了一个能谋善断,政治手腕不俗的少年天子,借力打力,合纵连横,种种手段实在令人眼花缭乱,很多事只有在过后才能让人回过味。 半晌后,李茂贞长吐一口气,心中暗道,“袁天罡真是选了一个好皇帝啊,当初昭宗陛下若是能有如此手段,大唐又怎么会金蝉脱壳,死里求活。” 要知道,在这礼崩乐坏的乱世当中,朝廷代表着正统,一旦覆灭,就意味着覆水难收,正统不再,民心沦丧殆尽。 几百年的王朝,足以在百姓心中留下一个印号,民心这东西,说有用也有用,说无用也无用,当初若不是借朝廷的名义出镇地方,他李茂贞怎么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李存勖打着大唐的旗号复国,就是为了要借尸还魂,收拢民心,延续前代正统,至于现在的天子,那就更简单了。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李唐嫡系血脉,族谱可查,人尽皆知,还有袁天罡为其背书,复辟大唐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 只是,李唐复辟之后,天下还有多少势力买账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正统的朝廷早就覆灭几十年了,当年那些割据地方的节度使也换了一茬,朝廷没了,他们头顶的束缚也没了。 没有束缚,肯定会滋生各种各样的异心,关起门来当土皇帝都算是不错的了,更可怕的是这些人起了争霸天下的野心。 五代十国很乱,非常乱,很多人对这个时代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朝廷覆灭导致了各藩镇滋生异心,疯狂内卷,他们不得不厚待武人,重金拉拢,这就导致了一个极其惨烈的后果。 底下的大头兵们变成了难伺候的大爷,他们固然是骁勇善战,但却也恃宠而骄,桀骜难驯。 没办法,上头还要靠他们卖命,不伺候好还不行。 牙兵之所以桀骜不驯,篡弑叛逆,无法无天,完全是节度使们自己造成的,谁让他们有了野心呢。他们以牙兵为靠山,百般宠幸,如李克用亲军万名,皆边部人,动违纪律,人甚苦之。 这世道,种地没有出路,读书更没有出路,当底层的人习惯了用手里的刀博取富贵前程之后,一切都回不去了。 杀惯了人的手没法再继续种田,长时间的军旅生涯不仅使他们荒废了种田技能,更滋长了他们的眼界和野心。 种田,种鸟的田! 忙个一年到头,结果自己种出来的粮食还轮不到他们吃,还不如去当兵,想想看,当底层的农民不再甘心困在土地上,而是拿起了刀枪,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自从唐朝覆灭之后,底层的丘八们可真是地位大涨,成了骄兵悍将,有时候横起来,连上司都不敢惹他们,更别说克扣军饷了。 你敢克扣一下试试? 敢克扣,老子就敢砍你,还不是一个人砍,是一群人砍,这年头的丘八真是被惯坏了,即便你是节度使,是将军,是朝廷的大官,满足不了他们的利益,该砍还得砍。 砍完了推举另一个人当他们的头,没错,你没有看错,这年头,底层的丘八们已经开始玩推举了。 谁来都不服,内部推举,轮流当老大。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魏博牙兵,他们骁勇善战,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祸乱之源。 他们废立节度使、州刺史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即便强如李存勖,也收拾不了那些牙兵,最终酿成了祸乱之源,被袁天罡找到机会弄死。 但这也实在是没办法,如大唐建立之时的门阀遗毒一样,牙兵也是一样,这是李存勖等节度使的统治基石,收拾了他们,无异于自废武功。 这年头,自废武功,那不是找死? 说到底,还是藩镇们太卷了,内卷之下,底层士兵反而有恃无恐。 换个角度说,就类似于现代各个公司生产同种产品,拿去售卖,市场就这么大,你吃了,我就没了,他们不仅要买东西,还要收买底层的人心。 工资太低怎么办?跳槽! 还不是一个人跳槽,是带着一群人跳槽。为了稳住员工,老板们怎么办?只能加工资。 这就有点像当年的美团,饿了么大战,给用户极大的优惠,给商家也是各种许利,结果现在拿到了市场,割完商家割用户,两边收割。 后面的赵匡胤就是这么干的,前面借助手下人的力量黄袍加身,后脚就收拢他们的兵权,用文官制衡,自此以后,丘八们在文官面前抬不起头,屈居人下。 当然,乱是乱了,但五代十国时期,中原是真的武德充沛,就算石敬瑭献出了燕云十六州,当了儿皇帝。 中原政权向契丹称臣,被削弱了几十年,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南下之后也只敢在中原收割财富之后跑路,因为他实在没信心统治中原。 那个年代,就算换成成吉思汗来,也一样无法征服中原,因为这个时候,汉人的血性还没有被阉割。 那可是从五胡乱华时代开始孕育的血性,中原人野蛮起来,哪还有胡人什么事,草原都不够看的好嘛。 所以,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契丹兵锋是强,但各地节度使也不是吃素的,拿不出足够的利益拉拢他们,这些节度使凭什么向你一个异族人臣服? 最后,强如契丹人也只能润回草原,然而,还没等回到草原,耶律德光就直接暴毙挂掉了。 转回话题,苏铭作为皇帝,想要真正一统天下,就必须付诸武力,可他一直以来都很克制,除了忌惮节度使们的势力之外,就是不想在这个关头和他们内卷。 要是哪一天,他这个皇帝被人黄袍加身,那就真的是搞笑了,建立军队,保证不了忠心,他宁愿不建立。 花费钱粮,养一帮大爷,他图啥啊。 第166章 女帝的担忧 “可惜,手段再厉害,也改变不了朝廷暗弱,天子羽翼未丰的事实。”李茂贞摇摇头,眼里含着一丝嘲讽。 作为节度使,他自然是信奉实力为上,强者为尊,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李星云的老子他都不服,更别说你区区一个少年皇帝。 皇帝?你有几个师? 要不是袁天罡,他压根不把天子放在眼里,这个时代,谁还会甘心臣服于朝廷?没有军队,说什么都没用。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他收回蛊虫,点了知府的睡穴,清理干净自己留下的痕迹,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夜,没人知道李茂贞来过这里。 在成都府休整了三天之后,李茂贞离开了蜀地,顺着水道一路行至中原,沿途皆是熟悉而陌生的场景,让他产生了物是人非之感。 十六年前,他亦是沿着这条道路离开岐国,现在,他回来了。 李茂贞没有贸然现身,而是先去了岐国,如今的岐国是中原势力最大的节度使之一,但比起顶峰之时可谓是相差甚远,兵力也是大大不如。 女帝执掌的岐国虽无进取之心,但在这乱世,却足以自保,岐国的兵马不多,但治下的百姓倒是过的还算平稳,比起别处朝不保夕的战乱,凤翔府等地倒是风调雨顺,难得太平。 看着熟悉的岐王府,陌生的官员和将领,李茂贞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当年跟随他的老人都已经不在了啊。 如今之岐国,认识他的人可能很多,但愿意奉他为主的人却是极少,因为忠心他的那批人死的死,跑的跑,老的老,如今岐国掌权的那些官远不是李存勖当初派来的官员,就是女帝亲自提拔起来的心腹。 大街上,商贩走卒,井然有序,人们虽然面色枯黄,但好歹眼中没有麻木,而是泛着生命的色彩。 女帝不像是其他节度使那样穷兵黩武,士兵不必太多,保境安民就够了,而且她麾下的士兵都是从岐国本土挑选出来,有乡土之情,不会到处劫掠,为非作歹。 乱世中,岐国只能自保,有当初李茂贞打下的底子在,李存勖横扫中原的时候,女帝也上了降表,臣服于朝廷。 李存勖见她知趣,倒也没拿岐国怎么样,他也做不到,如果他想强行扫除各地,收拢兵权,光是在岐国,他都要被崩掉一口牙。 因此,他建立的大唐,不过是节度使们名义上臣服,兵权,财权,人事权,都没有收拢归于朝廷,李存勖能控制的仅仅只有河东那块地方。 看到这一幕,李茂贞眼里既有欣慰也有苦闷,因为他发现,现在的岐国,好像不需要自己,在这里,他仿佛是一个多余的人。 女帝的易容术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能化妆成李茂贞,她也替代不了。 当年的她,不过是养在深闺中的贵女,天真烂漫,再怎么掩饰,也不可能瞒得过李茂贞的那些手下。 当今天下,有心人都知道岐王消失无影,现在的岐王只是一个女子,大家都知道,但却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因为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说了也没用,想要以此来中伤女帝,那是在做梦,十六年的努力,足以弥补性别带来的差距。 …… 洛阳,皇宫。 苏铭将一封密函递给女帝,示意她看看里面的内容。 果然,女帝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密函,美眸瞪大,写满了难以置信,“兄长出现了?这怎么可能?” 苏铭对她的表现一点也不意外,一个人消失了十六年,音讯全无,现在突然出现,谁都会惊讶。 “先不论这个李茂贞是真是假,他最先出现在蜀地,最后消失在陕州,我猜,他现在肯定去了岐国。” 这个消息带给女帝的震动太大了,她直到现在还没缓过神,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他去岐国干什么?” “当然是回去看看自己的老巢啊,他可是真正的岐王。”苏铭耸耸肩,对着一点都不奇怪。 在李茂贞眼里,宏图霸业才是他毕生所求,不然的话,他回中原的第一件事就不是回岐国,而是来洛阳看望自己的亲妹妹。 “他会不会来洛阳?”女帝收敛心神,这句话虽是问句,却含着肯定之意。 苏铭轻轻一笑,伸出手替她撩起了耳畔的青丝,”只要他还有野心,就一定会来洛阳,更何况,你在这里,他又怎么会不来?” 现在,他和女帝之间的关系突然变得复杂了,之前,他和女帝之间既是合作者,也算是情侣关系。 而李茂贞回来,那意味着女帝岐王的身份可能会出现变数,因为有人会在里面作文章,这个人,可能是李嗣源,也可能是袁天罡,还有可能是那些世家之人。 于女帝而言,李茂贞是她消失了十六年的亲哥哥,兄妹相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这其中很有可能涉及到岐王这个身份的归属。 于苏铭而言,他现在是李星云,当初李茂贞不仅背叛了信任他的昭宗皇帝,更多次兵临洛阳,威逼朝廷,这件事才过去二十多年,哪有那么容易忘却。 女帝是女帝,李茂贞是李茂贞,不能混为一谈。 当岐王的女帝,当岐王的李茂贞,两者更是不一样,不同的人,顶着同一个身份,总有一个人要出局,要退让。 原剧中,李茂贞一回来,女帝就自从退隐幕后,将岐国让给了李茂贞,自己则变成了真正的女帝,再不复岐王的身份。 就在苏铭拂起青丝的刹那,女帝抬头,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与害怕,她害怕兄长横行无忌,与心上人产生冲突,毁坏这来之不易的局面,令他们就此绝缘。 更害怕苏铭排斥甚至对付李茂贞,让她夹在心上人和亲人之间左右为难。 突然,苏铭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将她揽入怀中,“放心吧,我有分寸,他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也不用为难,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怎么能让你为此担心?” 听到这句话,女帝脸上的忧色渐渐隐去,靠在他怀里,享受着不多的安宁。 第167章 我还有的选吗? 孤岛上,海风 奔涌,咸湿气息充斥在口鼻之间李星云双眼失神,好像一具空壳,陷入了迷茫。 凭直觉而言,他觉得袁天罡说的没错,但,他内心却又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这天下苦的够久的了,他自认为不过是一个小卒子,顶多身上的血脉特殊,被赋予这样艰难的使命。 李星云害怕,畏惧,甚至是排斥! 复兴大唐,多么神圣而耀眼的目标啊! 可是,自己能担当起这个重任吗? 很久之前,李星云就在心里给自己打上了一个问号,甚至最后变成了叉,他觉得自己不行,更不想去做。 可是今天,袁天罡却突然说,复兴大唐是为了让天下死更少的人,解救万民于水火之间,这句话让他犹豫了。 他自幼学医,有一颗仁慈悲悯之心,如果在力所能及之内,他不介意救一些人,可是现在突然有人跟他说,有一个能解救天下万民的机会摆在面前,问他愿不愿意抓住这个机会,他一时间无法决断。 风声越发喧嚣,海浪拍打着礁石,轰隆作响,而崖上的两人却是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袁天罡是在等,等自己想要的答案。 李星云是在犹豫,犹豫要不要答应。 突然,李星云想到了一个关键,“为什么非得是大唐?大唐已经覆灭,天下群雄纷争,为什么不从里面找一个人争霸天下,那样对你来说,不是更简单吗?” 说完,他紧紧盯着袁天罡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什么。 可惜,李星云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没有丝毫波澜。 “呵呵。”袁天罡先是轻笑,眼里闪过一丝莫名意味,“一年不见,殿下果然有了长进。” 这时候,袁天罡改口了,不再直接叫他名字,而是称呼他为殿下。 他昂起头,望向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思绪飘得很远,“殿下说的确实有理,只要本帅愿意,扶持一个诸侯并不难,甚至帮他一统天下也不是难事,但一统天下之后呢?”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一统天下之后,那些人恐怕第一时间要铲除的就是我吧?” “既然注定要翻脸,那本帅为何还要扶持狼子野心之辈,为他们做嫁衣?天下太平是太平了,可要用我的性命,用整个不良人的性命为代价,换做是你,你答应吗?” 我答应吗? 李星云扪心自问,第一时间就否认了,他虽然心地善良,但却并不是那种舍生取义的人,他知道这世上有那种可以为了信念而牺牲自己的义士,但他不是。 他才刚刚娶亲,还没活够。 “看来,殿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良人是大唐的组织,被昭宗陛下赋予了复兴大唐的使命,如果殿下愿意,随时可以登高一呼,重建大唐,剩下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做。” “等到日后天下一统,陛下可以带着姬如雪入主皇城,执宰天下,届时,我便如范蠡般退隐江湖,泛舟海上,逍遥自在。三百年,臣,累了。” 李星云从袁天罡的话语中听出了浓浓的疲惫,他陡然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可是活了三百多年的老怪物。 他顺着袁天罡的话说道,“既然累了,为什么不放弃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难道不是痴愚?” 他深深地看了李星云一眼,目光里有许多复杂的意味,“殿下,你不懂啊,为了复兴大唐,老臣忙碌一生,太宗陛下将命我守卫大唐,却在武曌时期牝鸡司晨,乾坤颠倒,我被迫远离朝堂,流落江湖。” “我苦心孤诣十余载,布局多年,终于在玄宗陛下手上拨乱反正,再造盛唐,可惜,安史之乱大唐梦碎,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玄宗陛下之后,大唐再不复盛世气象,走向了如今之局面,我不得不谋划金蝉脱壳,东山再起之局。” “我这一生,亲眼见证了大唐的盛世之象,也看到了大唐的衰落凋零,有些东西,根本无法割舍,就如同殿下身体里流淌的血脉一样,都是刻在骨子里。” 袁天罡剖露心迹,给李星云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他没想到,强横如袁天罡居然也有流落江湖的经历。 此刻的袁天罡不似以往那么强势,在李星云面前展露了柔弱的一面,反倒是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 以往的袁天罡,强势霸道,说一不二,现在站在他面前,就如同一个苦口婆心的长者一样,耐心劝导,不厌其烦。 但即便如此,李星云还是没松口,反而可怜起他了,“王朝兴替,沧海桑田,大唐已经存在了三百年,这世上没有万世不易的王朝,即使是汉朝,也仅仅只有四百年,袁天罡,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何必把自己困在窠臼当中?” 然而,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袁天罡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原本漆黑的眸子更加幽深,所有的柔弱,回忆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颗百炼成钢的心。 “这么说,殿下还是不愿意喽?” 如先前一样的语气,但李星云听到耳中,却是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冷气,吓得浑身一激灵。 他下意识的说道,“我还没想好,需要再考虑考虑。” 袁天罡周身气势一变,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朝着李星云压过来,“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殿下还要考虑什么?” 刹那间,李星云几乎窒息了,那种霸道的意味实在是令人恐惧,他眼底里闪过一丝惊惧,强撑着回答,“怎么?不答应你就要来硬的?这跟你说的好像不一样!” 袁天罡嗤笑一声,“优柔寡断,刚愎自用,不愧是昭宗皇帝的种,跟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 李星云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还有的选吗?自从你来这里,结局早就注定了。” “时别一年,殿下的进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本帅既然到此,就没有你选择的余地,区别只在于你是被我逼着去做,还是自愿去做。” 第168章 尸山血海的觉悟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还是这样让我更习惯。”李星云露出惨淡的笑容,破罐子破摔,索性直接摊牌,“袁天罡,我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但这并不能掩饰你的私心。” “大唐覆灭已经成为定局,消失的就应该消失,东山再起也不过是如蜀汉一样昙花一现,未来,不是掌握在你手中,也不是我可以决定,而握掌握在天下万民手里。” “昔年,天下能出一个黄巢,能出李克用,朱温,李茂贞,也就能出现更多人,野心的种子一旦种下,没有人能压制得住,你杀得了一个人,难道还能把天下人都杀了不成?”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已经这么乱了,不缺我一个李星云,也不缺你一个袁天罡,你如果真的想复兴大唐,何必拿我当傀儡,不如亲自争霸天下,再造一座盛唐!” 这些话,无疑是李星云的心声,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真实想法,没有人愿意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什么都得不到,还被卷入漩涡中心,身边的人也被牵连。 要是当初下山的只有李星云一个人,现在未必是这个结果,但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这些话,可是硬生生的戳进了袁天罡的肺管子,甚至有些杀人诛心,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屑于去想。 活了三百年的人,要是能被这些思想束缚,那才是真的搞笑。 “既然知道没得选,那还不如乖乖听我的话,等拿到龙泉宝藏,你就能跟姬如雪归隐山林,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了,剩下的事,有人会办!“袁天罡挪开目光,重新注视着他。 李星云早知自己无路可退,没有选择,但他依旧想要说服袁天罡,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好,我答应你,帮你去争龙泉宝藏。”说到这,他突然拐了一个弯,“不过在这之前,你也应该告诉我,我那个替身在这一年里究竟做了什么,天下的局势现在又是怎样。” 岂不料,当他说完后,袁天罡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既然你想知道,那便如你所愿。” 紧接着,袁天罡将苏铭这一年来所做的事 完完全全的告诉了李星云,包括组建锦衣卫,科举背后的意义等等。 这些事很杂,很多,但袁天罡一直不厌其烦的说着,李星云也没有异议吗,专心倾听。 良久之后,气氛再度变得宁静。 袁天罡不说话,而是观察着李星云,他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科普解释,而是为了刺激李星云,试问一个顶着自己相同面貌的人,做到了自己没有做到的事。 他在洛阳当皇帝,而自己在孤岛上吹海风,一般人都会心态失衡,生出嫉妒,而这一切,本该都是他的。 然而,袁天罡失望了,他没有在李星云脸上找到嫉妒,反而看到了轻松和释然。 李星云固然比不上袁天罡老谋深算,但他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有自知之明,他从未想过要当皇帝,也知道自己当不好皇帝,更镇不住那些野心家。 而苏铭正在做的,却是他永远也做不到的事,那无关智慧,只在于胸襟和眼界,他没有生存压力,不像是苏铭那样被袁天罡的无形压力鞭策,不得不尽量做到最好。 他当然羡慕苏铭,羡慕他能开后宫,羡慕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但他已经有姬如雪了,余生,他只爱她一人。 若是以前,他或许还会迷茫,但是现在,他只想跟着心爱的人一起归隐山林,生几个孩子,安然度日,远离阴谋诡计,远离朝堂争斗,远离江湖风波。 这一路走来,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过去十几年中未曾经历过的挫折与磨难。 好在,他活下来了,还找到了可以厮守一生之人。 对于那个远在洛阳的替身,他只有祝福,希望他能代替自己,完成光复大唐的使命。 片刻后,李星云又问了一个问题,“所以说,这个龙泉宝藏,是为他争得?” 袁天罡点点头,意味莫明的说道,“他在洛阳做的不错,但要光复大唐还远远不够,各地节度使阳奉阴违,克扣朝廷钱粮,没有钱粮,他无法壮大朝廷实力。” “而龙泉宝藏当中埋藏着富可敌国的钱财,足以补上这计划的最后一环,做完这些,你就自由了。往后,你想干什么,本帅都不会再干涉。” 这里,袁天罡说谎了。 在他眼里,嫡庶之别,泾渭分明,替身做的固然是不错,但还逃不过他袁天罡的掌控,李星云想摆脱宿命,根本就是妄想。 等到出了孤岛,他便会带着李星云去洛阳,拿到龙泉剑和龙泉宝盒,再威逼李茂贞,李嗣源臣服,拿到龙泉宝藏中的传国玉玺,昭示正统。 到那时,所谓的替身,也就无用了。 他不相信,到了那个时候,李星云还有退路! 张子凡所在的天师府,漠北的契丹,朝堂上的李嗣源和李茂贞都不会允许他退让,他一旦退让,天下战乱再起,无数人将被卷入战争,死伤惨重。 你想退出江湖,想法不错,但任何人作出决定就必须付出代价。 那么,你李星云有为了这个想法而掀起尸山血海的觉悟吗? 你固然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但这剩下的烂摊子,却是要让天下人来承担,你是否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代价降临在其他人身上! 如果到了这个地步,李星云还要退让,那袁天罡也无话可说,再想别的办法也是徒劳,到那时,李星云便能够自由。 但问题是,他忍心这样做吗? 一个唾手可得的皇位,一份执掌天下的权利,他会心动吗? 即使是算无遗策的袁天罡也算不透这一着,就跟他想不到当初在汴梁之时李星云会拒绝登基称帝一样。 那时候的李星云如果登基称帝,那会像后来一样被追得到处跑,连自己的女人都差点死了。 有这个先例在前,面对同样的抉择,他给出不一样的答案吗? 第169章 李茂贞入洛阳 为了复兴大唐,他袁天罡不惜代价,以天下人为棋子,亲手打开野心的牢笼,使得中原卷入连年大战,引动尸山血海。 李星云,你愿意为了自己的逍遥自在而将周围的朋友兄弟都放弃的觉悟吗? 直到此刻,袁天罡才突然意识到,以前的李星云能轻易放弃,那是因为筹码还不够重,不足以让他背负沉重的代价。 现在,张子凡,陆林轩,倾国倾城,女帝都被卷入这场名为权利的游戏当中,不仅是他们自己,还有他们背后所代表的的势力,天师府,契丹,岐国。 听到袁天罡的话,李星云转过身,看向岛上的木屋,姬如雪正在里面安睡,他的眼中透着爱恋与不舍。 等他回过头,目光瞬间变得坚定,“好,袁天罡,我答应你,但你要记得你说的话,龙泉宝藏之后就放我们走。” “大唐已经有人复兴,不需要我再插手,他比我做得好,相信他未来一定是个好皇帝,龙泉宝藏是我能给他最后的助力。” “等到这件事完成,我和姬如雪会退隐山林,不再以真面目示人,从此以后,世上只有一个李星云。” 袁天罡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 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李星云还是太天真了,天真的让他不忍直视,希望这次之后,他能吸取到教训吧。 …… 洛阳。 李茂贞端坐在马车上,等待进去,城门处排着长长的队伍,马车排成一列,行人在另一个通道处穿行。 察觉到马车停住,李茂贞掀起帘子,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入眼处一片烟尘,从他这个方向,能看到远处斑驳的城墙。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地方,已有十六年未见,当年,他从这里走出去,出镇地方,随后南征北战,打下一片基业。在余下的几年里,他经常带着麾下军队,兵临洛阳,曾隔着城墙与朝中的大臣们对视。 昔日熟知的人大多已经作古,只剩下他还在世间挣扎求存。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乘坐马车踏入洛阳。 马车在街道上行驶,突然就被拦住了去路,停止前行。 李茂贞冷眉一挑,“怎么了?” 忽然,马车外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我家主人请岐王一会,还请殿下移步。” “你家主人是谁?居然敢请我?” “殿下,我家主人正是当今的晋王,特命小人在此等候,宴请殿下入府一会。”说话的声音透着一股自傲,仿佛因为自己的主人是晋王而感到骄傲。 马车内,李茂贞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他知道自己重现人世的消息在有心人眼里不是秘密,但他没想到自己一进洛阳居然就被找上门了,而这个人恰恰是他最不想理会的李嗣源。 “带路吧。”说完,李茂贞便闭目养神,不再理会。 马车再度行驶,只不过换了另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街边的小摊上,一个商贩目光闪烁,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 皇宫,甘露殿,苏铭正在惬意的喝茶,看书,随着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朝堂上下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件事上。 各地的奏折也少了许多,这才让他能有时间几天,自从当上皇帝,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清闲过。 “陛下,有密函送到。”大殿内,一道漆黑身影浮现。 苏铭头也不抬,伸手一抓,无形的内力在掌心汇聚化作一股吸力将黑影手上的密函隔空取来。 这时,他才放下手中的书册,打开密函。 “你先退下吧。” “遵命。” 看完之后,苏铭掌心劲力微吐,密函瞬间化为齑粉从指间落下,“没想到他居然来的这么快,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袁天罡,你可真是会挑时间。” 他眯着双眼,内心不断盘算,李茂贞的到来,无疑会打破朝堂的平衡,现在朝堂上,女帝,晋王各位一党,他这个皇帝居中调应。 女帝素有匡扶天下的愿望,没有野心,故而苏铭支持她在朝堂上立足。 但是,李茂贞不同,此人是狼子野心之辈,更有枭雄之能,他进入朝堂,对苏铭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他前脚进朝堂,后脚就联合李嗣源把自己架空,以他的野心和实力完全有可能。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很可能要步上昭宗皇帝的后尘了。 这次,他如果不能压服李茂贞的话,自己在朝堂刚刚建立的根基将毁于一旦,为他人做嫁衣。 想到这,苏铭感叹不已,只能说,不愧是纵横天下三百年的袁天罡,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击中了他的软肋。 岐王这一环如果出了问题,那他与契丹的合作地位便不再对等,一个傀儡天子也不再具有最大的利用价值。 契丹就算是干涉中原事务,也不会投入太多。 契丹人一退,那些原本有意向靠拢天子的节度使们都会踟蹰不前,考虑重新下注,这样一来,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将废掉大半。 除非他学石敬瑭,向契丹人求助,引狼入室,否则,他想不到别的破局之法,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行此险招,甚至,他未必有走这步棋的机会。 话虽如此,但苏铭却并不慌张,看不出任何表情。 袁天罡不出手那才叫他意外,既然出手了,那便好办了,将李茂贞这颗雷拆掉之后,他在朝堂上将更加游刃有余。 各方对他会更有信心,绑定了这么多势力,袁天罡要如何下手才能让李星云安然接手? 现在就看,李嗣源给李茂贞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能否打动他合作了。 李嗣源能在第一时间找上李茂贞,苏铭一点都不惊讶,洛阳是李嗣源的地盘,他找个人是再简单不过。 他自问可以压服李茂贞,但若是想要收服他,那便有力未逮了,而这件事,还得靠女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将事态之后可能的发展在脑海里过一遍之后,苏铭便起身前往千秋殿,寻找女帝,李茂贞的事,必须靠他居中调和,否则,李茂贞很有可能会一走了之。 朝堂,岐国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不走,还能怎么样? 第170章 王见王 马车顺着街道前行,拐进了巷子,在晋王府门前停下。 “岐王殿下,王府已到。” 车外,恭敬地声音再度响起。 李茂贞睁开眼睛,红色双眸古井无波,很是平静,他缓缓下车,一抬头就看到了晋王府的大门。 在他三尺之外,一个身着文衫的青年正候在那里,他手持折扇,气质不俗,面容俊朗,一派儒雅风范。 “通文馆李存智见过岐王。” “通文馆?”李茂贞皱皱眉,“没听说过,前面带路吧。”言语中颇有几分蔑视,饶是他现在孤家寡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来自报名号。 李存智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躬身作邀请状,“岐王殿下,请!”随后便踏入王府大门,为他领路。 此时,王府大门洞开,李茂贞的目光在匾额上一扫而过,抬步踏入大门。 庭院里,雕栏玉砌,木石交错,亭台楼阁,分外雅致,假山水榭与周围的环境巧妙融合在一起,以李茂贞的目光来看,这座王府,比皇宫的御花园都差不了多少。 片刻后,李存智将他带到一处殿宇,便悄无声息的退下。 李茂贞丝毫不在意他的离开,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上,踏入大殿,随即整个大殿的场景映入眼帘,金色兽形香炉立在大殿一角,光洁度地板上铺着名贵的羊绒地毯,镂空形的宫灯美丽而别致,绽放出耀眼的光亮。 整座大殿被宫灯映照的金碧辉煌,一道身影矗立在大殿上,气势雄浑,晦涩不明,宛如一座高山。 见到他的第一瞬间,李茂贞体内的血液似乎被激发变得蠢蠢欲动,猩红的眸子也愈发犀利,一股难言的霸气在他身上缓缓浮现,仿佛整个天下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低沉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回荡,直至停止,两人就这样站着,一语不发,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王见王,孰强孰弱。便在此间。 片刻后,李嗣源转身,狭长细窄的眸子在李茂贞脸上扫过,露出随和的笑容,“岐王,好久不见。” 岂不料,李茂贞打量了他几眼,疑惑道,,“本王似乎从未见过你,何来好久不见?” 此话一出,李嗣源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随即恢复如常,“岐王殿下的英姿本王在很多年前就见识过了,没想到今日再见,还真是不减当年啊。” 这句话,既是恭维,也能当成另一种解读,你在十六年前很厉害,但十六年后,你还能像以前那样厉害么。 然而,面对李嗣源的恭维,李茂贞根本不买账,他扫了李嗣源几眼,挪开目光,“本王现在终于明白阮籍所说的’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是什么意思了。” 这句话,非常不客气。 几乎把李嗣源的脸按在地上踩,言下之意便是,要不是李克用,朱温他们都死了,哪轮到你站在我面前? 饶是李嗣源涵养极好,也被嘲讽的不轻,自从他当上晋王以来,除了袁天罡,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就连天子对他也是客客气气,你李茂贞哪来的底气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不过,想到自己邀请李茂贞登门的目的,他还是忍了下来。“岐王说笑了,昔日你纵横天下之时,我不过是义父麾下一名偏将,也曾见过岐王殿下驰骋沙场的英姿。义父,朱温老贼都已作古,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再见到岐王,真是令我感到惊讶。” 李茂贞刚刚回中原,情报不足,他如果先去见了女帝,恐怕也知道李克用是怎么被弄死的了。见到李嗣源没有发火,李茂贞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不再点火,语气也舒缓下来,“昔年之勇,不足挂齿,如今再临洛阳,真是物是人非啊。” \"岐王在朝中素有贤名,又执掌中书省,得陛下看重,以后咱们在朝中共事,打交道的机会还有很多。”李嗣源阴戳戳的开始拱火了。 李茂贞目光一凝,刚舒缓的语气多了几分冰冷,“朝中之事,自有百官评说,这就不劳晋王费心了。” “至于打交道,我也相信以后跟晋王打交道的机会不少,李克用何等英雄人物,希望他的继承者能让我刮目相看。”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婉拒了李嗣源的拉拢,但他并不想放弃,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你看我,岐王刚刚来洛阳,风尘仆仆,不如今日就在我府上歇息,晚上我为你接风洗尘,不知晋王意下如何?” 李嗣源不愧是老硬币,又开始暗暗拱火,你再厉害,还不是被你妹妹鸠占鹊巢,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 千秋殿,女帝正在阅览礼部的公函,这个月朝廷准备天子大婚,这是朝廷今年最重要的事,上下官员都十分慎重。 就在此时,苏铭从殿外走进来,他挥挥手,示意伺候的小黄门下去,整座大殿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怎么了?”女帝诧异的抬起头,眼里写满了疑惑。 只见苏铭脸色凝重,一开口就将她震得不轻,“李茂贞来洛阳了。” “什么?”女帝瞳孔微缩,腾的一下起身,难以置信。 然而,苏铭的下一句话更让她惊讶,“他刚进城,就被李嗣源的人请走了。” “兄长他……”女帝张了张嘴,眼里情绪很复杂,有喜悦,有茫然,有震惊,还有一丝陌生。 苏铭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安慰道,“你先别急,李嗣源的动作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洛阳的防卫可是还掌握在他手里。” 女帝非常不理解,他离开那么久,难道不应该先回来见自己? “可是,他怎么能就这么去见李嗣源?” 苏铭摇摇头,解释道,“李茂贞去岐国一趟,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岐王了,李嗣源派人相请,他又怎么会露怯?那可是他的晚辈啊。” 对于兄长的做法,女帝不仅不理解,更感到心痛,那可是她的亲兄长啊,一走十六年,音讯全无,现在回来,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来找她,反而先去了岐国,又跟她的政敌见面。 这实在令她伤心! 第171章 跟我谈条件,你够资格吗? r 第172章 兄妹相见 “大哥果然神机妙算,依我看,李茂贞和天子最后肯定谈不拢,等他们内斗的时候,我们就能见缝插针,渔翁得利。”李存智眸子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分析眼前的局面。 坐在上面的李嗣源端起茶杯,慢饮一口,“嗯,天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李茂贞更是强势霸道,这两个人碰在一起,局面肯定非常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李茂贞消失了十几年,为什么突然回来?” “而且,我在李茂贞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很模糊,但却让我内心发麻,不敢轻举妄动。不然的话,他今天哪那么容易走出晋王府?”说到这,他眼底不禁生出一丝疑惑。 他李嗣源也是大天位高手,不仅将至圣乾坤功修到顶峰,还学到了不完整的五雷天心诀,当世少有人敌,除非李茂贞比他更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这让他不禁对李茂贞这些年的经历感到好奇,“你去让人查一下,李茂贞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一个人的只要在世上走过,就不可能全无痕迹。他的来历,一定有问题。”李嗣源摩挲着茶杯,心里发狠。 “好,我这就安排人去查,只是要查清楚的话,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李存智没多想,当即领命。 李嗣源露出智珠在握的神情,轻松惬意,“没事,我有的是时间,跟他耍耍,我倒要看看,这个李茂贞到底有几斤几两!” …… 随着宫门开启,马车缓缓驶入皇城,李茂贞掀开帘子,打量着皇城,只见红墙碧瓦,宫殿错落,虽然有些地方破败,但修整的倒也干净,隐隐能看出些皇朝气象。 不多时,马车行至某处,不能再前行。 “殿下,前面不能走了,还请下车步行。”车外,传来小黄门的声音。 李茂贞没有废话,更没有摆架子,直接下车了,这里他二十多年前就来过,那时候的皇城远比现在要破败,凄清,一片王朝末日的景象。 如今旧地重游,倒是让李茂贞生出了几分期待。 洛阳皇城,要不是李存勖登基之后大肆修建,恐怕早已破败的不成样子,再豪华的宫殿,如果无人居住,没了人气,很快就破败了。 昭宗时期的朝廷入不敷出,养不起宫女,宫人都被遣散,就连昭宗本人都被韩建掳走,洛阳皇宫空旷无人。 随着昭宗身死,洛阳皇宫就此废弃,朱温攻破洛阳,弑杀了昭宗皇帝后,立了一个傀儡,但很快又被他弄死。 他们在皇宫大肆劫掠一通,便回转汴梁,至此,洛阳皇宫无人居住。 守在这里的军队只是派士兵把守,并不敢住在其中,这可是皇宫,住进去可是僭越,小小的将军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当然也只是派士兵把守,不让盗贼百姓进入而已,修缮是不可能的,他们自己的军饷都不够花,怎么可能把钱拿来修皇宫? 直到李存勖攻灭梁国,在洛阳登基,这里才重新成为天下中心,他登基称帝之后,皇城就迎来了复苏,被重新修缮,算是有了些王朝气象。 苏铭登基这一年来倒是没有从朝廷拿钱修宫殿,但宫里有不少李存勖时期遗留下的宫女,修修补补,倒也差不多够用。 毕竟他才刚登基,后宫还没有妃子。 李茂贞在小黄门的引领下,沿着御道缓缓前行,他闲庭信步,在巍峨的皇城中行走,丝毫没有畏惧和惶恐之心。 千秋殿。 女帝跪坐在软榻上,绝美的面容上透着几分惊慌,双手不安的搅在一起,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看着她踌躇不定的模样,苏铭叹了口气,“我先回避一下吧,你们兄妹好久不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在这里不合适。” 女帝张了张嘴,想要他留下却又有些犹豫,清丽的眸子不复之前的坚定。 苏铭没等她回答,便施施然离开了大殿。 片刻后,小黄门踩着碎步前来禀告,女帝这才慌忙的回神,示意宫女们退下。 终于,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唤醒了女帝沉睡的记忆,十六年前,他的步伐是那样沉稳,坚定。 十六年后,依旧如此。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衣衫,熟悉的面容,不断涌上心头,渐渐的,女帝的眼睛模糊了,源于血脉深处的亲情终究无法被时光消磨,在此刻复苏。 看着眼前的女帝,李茂贞也是眼眶微红,心中有万千话语想说,却又说不出来,最终只凝成一句,“妹妹,我回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女帝泪洒当场,晶莹的泪珠顺着脸蛋滑下,无比凄美,“真的是你!” 相隔十六年,兄妹终于再见,往日里只在梦中出现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女帝只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李茂贞走到女帝面前,伸手拂去她面上的眼泪,一金一红的异色瞳涌现出浓浓的温柔,“妹妹,当然是我,十六年没见,你变了不少,长大了,也更成熟了。” “王兄,这些年,你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十二峒?”女帝止住泪水,声音有几分哽咽。 “十二峒的事,我以后再告诉你,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李茂贞下意识的垂下眼眸,避开了这个话题,反而关心起女帝。 听到这个回答,女帝心里一痛,面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好,怎么不好?十六年,足以让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成长为一代冷血的王侯,这都是你的功劳。” 这个回答,不算意外。 一走十六年,把偌大的岐国丢在一个少女肩上,背负起她本不该承担的责任,如果没有怨念,那才叫意外。 好在,情况比李茂贞预料的要好得多,最起码,她没有见面就大打出手。 “我明白,这些年我欠你许多,但这些都是为了了结我们李家的宿命,结束乱世,还天下人一个太平。” 然而,他的话还没讲完,便被女帝打断,“李家的宿命?王兄,你不要忘了,我们身体里流淌的根本不是李家的血脉,你我本来也不姓李!” 第173章 帝见王 看到女帝冰冷的双眸,李茂贞苦笑道,“话虽如此,但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岐国,如果我不管,岐国怎么办?岐国的百姓……” “岐国很好,你在与不在,都一样……”女帝转过身,闭上双眼,脸上有些许不忍,但最终却化成了坚定。 李茂贞心中一叹,妹妹成熟了,不好忽悠了啊。 ”十六年前,你为了龙泉宝藏,抛弃岐国,抛弃了岐国的百姓,也抛弃了我,我不相信你没有想过,你离开之后,岐国会是什么下场。” “这十六年来,岐国的百姓死伤惨重,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让岐国稳定下来。李克用,朱温,哪一个都不是简单人物,可他们都已作古。王兄,现在的岐国已经不需要你了。”女帝回头,眼角含着泪珠,面色却是无比冰冷,虽未身着王袍,但周身气度却是一点都不输于李茂贞。 “妹妹,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李茂贞脸上苦涩更浓,甚至还带着几分错愕,没想到妹妹的话会这么犀利。 女帝抹去了眼角的泪珠,声音越发清冷,“不是我这样想,而是这就是事实,假如你当年没走,岐国百姓不会流离失所,死伤惨重,疆域丢失大半,我不会在王位上枯坐十几年,咬牙硬撑大局。” “想要一统天下,未必需要龙泉宝藏,李存勖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若不是他攻破了梁国,威震中原,又怎么能迫使天下节度使臣服,进而登基称帝?” 李茂贞叹了口气,神色很是复杂,“妹妹,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情况很复杂,你不明白。” “龙泉宝盒的秘密与十二峒之间的关联是我无意间得知,自从朱温贼子攻灭大唐,龙泉宝藏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传闻,得龙泉宝藏者得天下,里面不仅埋藏了富可敌国的宝物钱财,传国玉玺也在里面,当初朱温弑杀了昭宗皇帝,寻遍皇宫也没能找到传国玉玺。其实,那传国玉玺早已被放入了龙泉宝藏。\" “如果我得到了龙泉宝藏,岐国崛起之势无人可挡,未来将一统天下,还天下人一个太平。”在这里,李茂贞还是没说实话。 龙泉宝藏的秘密真的是无意间得到的吗?以他的智商,难道看不出里面有大坑? 找到了龙泉宝藏,未必能拿得到,万一龙泉宝藏在别人的地盘上,你怎么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将宝藏取出来? 就算是你拿到了龙泉宝藏,一旦消息泄露出去,天下人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把龙泉宝藏据为己有? 这其中太多变数,根本无法控制。 女帝眼里复杂莫名,语气缓和下来,“王兄,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李茂贞硬着心肠,狠声道,“不这样想又能如何?为了尽快壮大岐国,我只能这样做。” 女帝叹了口气,眼底失望之色一闪而逝,结束了话题,“今天我们兄妹叙旧就先到这里吧,真正想见你的人,不是我,我带你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对于当年的情况,她早有猜测,无论是什么原因,王兄都没将实情告知,这是不信任她,还是在保护她? 她当了十六年的岐王,早已泥足深陷,很多事情都已经避不开,这是一个王者必须背负的天命与责任。 可惜,王兄依旧只把她当成妹妹,而不是可以平等对话的岐王。 李茂贞张了张嘴,眼神黯淡下来,默默地回了一个字,“好!” …… 御花园里,苏铭身着玄色劲装,漆黑如墨的长发用一根玉簪簪起,修长的眉峰如剑一般,额头光洁平滑,面色红润,俊朗非凡,散发着昂扬的朝气与威势。 他正站在花圃前,靠近一朵红色花朵,轻轻嗅着,忽然,背后有脚步声传来,苏铭没有回头,等到香气顺着鼻孔,直冲大脑,带来愉悦的快感,他才放开花,任它在花圃中摇曳。 随着脚步声在他不远处停下,他转过身,目光逐渐汇聚到那个人身上。 与女帝相同的王袍,但穿在他身上却更显霸气,两鬓之间的白发,让李茂贞看起来更加沧桑,明明比李嗣源年纪要大上一轮,却看上去比他更年轻,足以见他功力之深厚。 苏铭嘴角微扬,与他双目对视,“你就是李茂贞?” “你就是李星云?”李茂贞的金红双眸仿佛燃起了火焰,与苏铭目光相撞,丝毫没有退让。 苏铭笑了笑,走到不远处的凉亭,悠然开口,“是,也不是。” 李茂贞笑了,这个回答真有意思,看来,这李星云倒是不仅仅长得一副好皮囊,还有一颗玲珑心啊。 “我首先是大唐的天子,其次,才是李星云,那么,你呢?李茂贞。” 他沉吟片刻,眼里迸发出摄人的寒芒,沉声答道,“我就是岐王,岐王,就是我。” 苏铭慢悠悠的开口,“既然你是岐王的话,那女帝又算什么?现在岐国的岐王是她,不是你。” 这个问题让李茂贞很不爽,他直勾勾的看着苏铭,“这是岐国之事,你管不了!”声音强势而霸道,不容反驳。 ”的确,岐国的事我管不了,但她是我的人,我必须管!” 李茂贞瞳孔一缩,很是震惊,“你的人?这句话什么意思?” 苏铭轻轻一笑,没有半分退让,“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她是我的女人,轮不到你来安排她,她如果不愿意,没人能逼她,就算你是她兄长,也不行!” “哈哈……“ 突然,李茂贞发出张狂的笑声,震得周围的花朵枝叶飘零,飒飒而下,好半晌,方才停下。 “你的女人?她凭什么做你的女人?凭你那有名无实的天子之位?还是凭你这小白脸一样的皮囊?区区一个傀儡,有什么资格让我妹妹当你的女人?” “你真把自己当天子了?如果不是袁天罡,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显然,李茂贞怒了,是怒极而笑的那种怒,有理智,但不多。 第174章 双方大战 苏铭面上的笑容隐去,眸子瞬间变得锐利,锋芒毕露,“十六年前,你被袁天罡设计逼走,不得不舍弃了岐国,舍弃了她,如今,刚回来,就想轻而易举的从她手上拿回岐国,你问过她的意见了吗?问过岐国百姓的意见了吗?” “当初跟随你的岐国将士,叛的叛,死的死,跟随你的那些百姓,在战乱中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你有什么资格继续当他们的王?” “要不是袁天罡觉得你还有用,十六年前你就该死了,你不过是一个被袁天罡随意拨弄的棋子,哪来的资格跟我叫嚣!” 李茂贞咬紧牙关,怒火中烧,“好,好,说的真是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这样大放厥词,袁天罡不在洛阳,没有人能护得住你!” 对于他的反应,苏铭丝毫不意外,只是有一点他感到奇怪,没想到李茂贞居然知道袁天罡不在洛阳。 看来,他出来之后就已经接触过不良人了。 “怎么?说不过就要动手?” 李茂贞冷冷一笑,手背上的纹路泛起一丝光泽,晃了晃脑袋,发出一阵骨节错动的声=音,“难道你怕了?如果你答应离开我妹妹,今天我就放过你。” 苏铭摇摇头,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是吗?我也想见识一下,当年见欺天子,又被袁天罡当成棋子的李茂贞究竟有多厉害!” 霎时间,两人双目相对,虚空仿佛生出电芒。 李茂贞一金一红的异色瞳中,冷意逐渐升腾,神色冰冷,无情霸道,狠绝毒辣,周身气势一变,仿佛一柄利剑直直的刺向苏铭。 反观苏铭,则是立在凉亭之中,沉眉冷目,双手负在身后,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紧张之意,整个人如同泰山一般,雄浑巍峨,屹立不倒。 气场这个东西,说不清,道不明,那些大权在握,历经风雨的人身上总有一股沧桑令人信服的气息,仿佛站在那里就是定海神针。 但此刻,在李茂贞与苏铭这两位绝世高手身上,他们的气场几乎凝为了实质,无声的碰撞悄然进行。 以他们为中心方圆三丈的花卉被两人交锋的气场消磨,花残叶落,爆碎当场,清理出了好大一片空地。 他们不仅是当世的顶尖高手,更是大权在握,一人从微末中崛起,登上王侯之位,掌生杀大权。一人魂穿异世,抓住机遇,一举登天,成为天子之尊,死中求活。 这样的身份,使得他们的气场远比寻常江湖高手要强大太多,如果冥帝朱友珪还活着,在他们面前走不出十招! 两人都是尊贵之人,自然不会像寻常江湖人一样任意厮杀,如果能在气场争锋中压下敌人,那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人的气场玄之又玄,与他们本身的心境,处境,功力息息相关,从中也能轻易地看出一个人的内在表现。 字迹可以作假,可以改变,但一个人在面对强敌时所表现的心境却是做不得假,是避而远之,还是迎难而上,全看个人。 昔日,李嗣源在袁天罡面前臣服,可袁天罡死后,李嗣源纵然成了最大的赢家,但在最后,他即便是以身做饵,却依旧设下了伏兵。 由此可见,他依旧只是一个隐忍的王侯,而不是一往无前的武者, 相比于李嗣源,李茂贞也同样在隐忍,但十六年的时间非但没能消磨他的意气,反而使得他心中的逆反之意更加深刻,厚重,在此刻化成了一柄利剑,刺向苏铭。 此刻,御花园中一片死寂,仿佛与外界隔离了一般。 他们就这样互相凝视着对方,目光炯炯,谁也不避让。 忽然,一片树叶无风自落,飘到两人周遭,被气场碾压,化作齑粉。 在这一瞬间,两人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齐齐而动。 单纯的气场比拼已经分不出胜负,在这样下去,也不过是空耗心神,文斗分不出胜负,那便只有动手了! “唰”的一下,一黑一红两道残影在方圆三丈之内交织,势大力沉的拳脚碰撞之声轰出了音爆,气流被瞬间撕碎,应接不暇。 眨眼间,苏铭就和李茂贞过了数招。 两人不约而同的退却,面色凝重,刚刚一番试探,令李茂贞无比骇然,自己居然拿不下眼前的这个小皇帝,他才多大年纪?怎么能跟自己比? 反观苏铭,倒是没有之前那样紧张,自刚刚的试探中,他只用了三成功力,从系统中得到的绝学他还一个都没用。 要是打一个李茂贞都值得他用绝学,那他这武不是白练了? 相反,与李茂贞的交手,点燃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战意,自从当上了皇帝之后,他便再也没跟人交过手。 武者,生来便是好战分子,让一个绝顶高手枯坐皇城,却不能出手,无疑是一种煎熬。 好在,李茂贞的出现,让苏铭觉得,那些煎熬,值得,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值得自己出手。 他的目标,始终都是袁天罡,从未改变。即使他的功力突破了大天位,他也从未松懈过,每日批阅完奏折,都会去练功房练功。 突破了大天位的瓶颈后,他的功力更上一层楼,而且随着周身要穴的打通,天罡诀自然而然的运转,他的功力无时无刻都在提升。 等苏铭打通周身三百六十五个正穴之后,他的功力将迎来再一次的提升,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再来,再来!” 苏铭咧嘴一笑,身形弹射而出,如同一发炮弹撞向李茂贞,极致的快,目不暇接,拳掌指爪,招招狠辣。 李茂贞内心更加惊骇,没想到刚刚苏铭居然还没出全力,但现在,退是不可能退了,那就只剩一个字。 战! 他有陨生蛊在身,即便是被打死,也能复活,除非把他砍下头颅,五马分尸挫骨扬灰,否则,无论受了多么重的伤,他都死不了。 这是李茂贞最大的底牌! 在苏铭的快速攻击 之下,李茂贞完全舍弃了防御,豁命进攻,一拳一掌皆饱含着强大的劲力,空气中都传出阵阵轰鸣之声。 第175章 来得好! 李茂贞从微末中崛起,早在十六年前便是大天位,在饶疆十二峒中修行,他不仅练成了许多失传的蛊术,得到了陨生蛊,一身功力也越发深厚。 本以为自己出山后,当世少有人敌,可没想到自己出山的第一战居然遇到了如此强敌,如果是李嗣源之流也就罢了,但他确是一个连三十岁都不到的毛头小子。 他是何等高傲之人,怎么可能会轻易认输! 埋藏在骨子里的杀戮被挑起,李茂贞似狂魔一般,不顾自身消耗,拳劲,掌劲,横扫八方,强横的内力将周围的花卉撕的粉碎。 然而,在苏铭远超大天位的天罡诀内力前,还是不够看,无论他的攻势有多凶猛,苏铭总能轻而易举的挡下,甚至至刚至阳的内力与他自身内力相碰,震得他手脚酥麻。 不可能,不可能! “嘭!” 两人同时被震飞,下一刻又飞身上前,双掌抵住,竟是最为凶险的内力比拼! 李茂贞感受着从对方掌上不断涌入的雄厚内力,不由得瞳孔一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不相信自己几十年的功力居然会比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他咬紧牙关,将自身的内力从丹田转至手臂,涌入掌心,庞大的内力在不断消磨,再度将两人方圆三丈清成了一片真空。 李茂贞原本是沙场宿将,一身内力酷烈而霸道,而在饶疆待了十六年,他的修为也越发精进,十万大山之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种宝药,只要你能在恶劣的环境中活下去,药材要多少有多少。 在十二峒中,李茂贞可不仅仅只是学到了蛊术那么简单,十万大山中最珍贵的不是这些蛊术,而是无穷无尽,上了年份的天材地宝,像是黄精,人参之类的药材,他在十万大山中就挖过不少。 这些药材在大山深处,罕有人来寻找,少则百年,多则数百年,蕴含着庞大的药力,对习武之人有非常大的好处。 只是,这些药材再好,也比不上苏铭得到的一甲子内力,足足六十年的功力,李茂贞得吃多少药才赶得上? 苏铭的掌劲层层叠叠,宛如狂风巨浪,一重比一重强,震得李茂贞手臂发麻,连同筋脉也被天罡诀内力侵袭,无比刺痛。 这小子的内力,怎么这么强? 心知不妙,李茂贞眸光一闪,豁尽体内真气,做最后一搏,强横的内力从四肢五骸喷涌而来,瞬间就将苏铭震退数米。 但这一招,也将李茂贞自己伤的不轻,苏铭甚至他的胳膊在轻微颤抖,显然是伤到了筋脉。 苏铭伸手弹了弹衣衫上的灰尘,笑着说道,“李茂贞,我的本事如何?有没有资格在你面前大放厥词?” 李茂贞脸色很是阴沉,冷着脸望着苏铭,目光凝重,“你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功力竟如此深厚。但,要打赢我,还不够。” “功力深厚,并不代表战力高强,我刚刚曾露出不少破绽,可惜你一次都没抓住,不然我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了。” “哦?看来,你还有底牌?” 李茂贞微微一笑,”这世上,能决定胜负的不只有功力,还有手段,你看看你的掌心,上面是不是已经发青了?” 苏铭伸出手掌,脸色一变,不复之前的自信。 李茂贞见他如此表情,心中很是得意,“听说过饶疆蛊术吗,在刚刚动手的时候,我已经在暗中御蛊,现在,毒素已经侵入你的筋脉,再不运功疗毒,你恐怕要不好过了。” “或者,你承诺不再插手岐国的内政,解药,我双手奉上。” “我还以为李茂贞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没想到在饶疆待了十几年,居然也变得如此阴狠,真是令我意外。”苏铭放下手掌,眼里泛着冷意。 李茂贞笑了一下,“蛊术难道不是手段,不是实力?如果你不是天子,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中毒这么简单了。” 然而,苏铭伸出拳,摊开,只见他掌心中央正躺着一只金色小虫子,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金光。 看到虫子,李茂贞脸上的笑容僵住,再度阴沉下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苏铭,“你没中毒!” 苏铭掌心劲力微吐,蛊虫瞬间被碾成粉末,死的不能再死,他拍拍手上,笑着道,“你的蛊术对我不管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蛊术不过是旁门左道,不足挂齿。这小小的虫子连我的护体真气都破不开,怎么可能对我下毒?” “李茂贞,你还有别的招数吗?都使出来,让我看看你在十二峒都学了些什么。” 这句话,赤裸裸的蔑视,李茂贞瞬间额头青筋暴起,眼里血色更深,被一个毛头小子如此轻视,他的脸往哪放! “好,既然你想看,那我就让你看看十二峒的秘术!” 话音落下,李茂贞就化作一道残影,出手便攻,强横的真气撕裂空气,狂飙突进,霸道而强势。 苏铭目光一凝,这是不顾自身伤势了吗?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李茂贞这是逆转经脉,令自身真气暴走,获得强大的战力。 他不敢大意,暗暗将功力提升至五成,同时脚下狠狠一跺,以苏铭为中心的土地瞬间龟裂开来,裂纹不断在御花园中蔓延,凉亭瞬间崩塌。 埋藏在土里的石子被苏铭的劲力震出,他借力一转,这些石块如激射的子弹一样,朝着李茂贞的残影打出。 倏然间,一道道残影如泡沫般粉碎,但却没能找到李茂贞的影子,苏铭心头警惕性越来越高,下意识的转身,轰出一掌,正好碰到李茂贞的强悍杀招。 “轰!” 这一掌蕴含的内力是之前的数倍,足有千钧之力,苏铭措不及防之下,竟被轰退数步,地面上更留下了一道道深约寸许的足印。 “来得好!” 一时失利,苏铭非但没有惊讶,反而更加喜悦,这一战,他早就留手,不然十成的功力一出,李茂贞还玩个什么? 正是因为对手难寻,所以苏铭才要借助李茂贞来磨炼自己的战斗力。 他虽然身负数种绝学,但毕竟战斗经验很少,对上袁天罡,说不得连绝学都未使出便被拿下。 如今,有比李茂贞更好的靶子吗? 第176章 走火入魔了? 在苏铭眼里,一般的对手不经打,估计没用三分力就把他们打死了,寻常的大天位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根本不够看。 女帝倒算是个不错的对手,可惜她是自己的女人,不好下重手,万一打哭了,他还得花心思安慰。 李嗣源,勉勉强强,但苏铭还是怕把他弄死了,使得局面没法收拾,他现在还不能死。 袁天罡,他打不过,而且也不能找他打,在他面前,自己可不能暴露武学根底。 想来想去,也只有李茂贞够资格了,袁天罡之下第一人,身怀陨生蛊,是个打不死的小强,无论受多重的伤都能恢复。 他简直是袁天罡专门送给他的沙包,用他磨炼自己,再合适不过了。 李茂贞运使着十二峒秘法,内力暴涨,打法更是凶狠,大开大合,简洁有力,一招一式极具杀伤力,似是沙场武学。 苏铭这边就更容易了,他暗暗运使降龙十八掌的运劲手法,脚踩八卦,身形挪移,变换不断。 每一掌他都与李茂贞对上,降龙十八掌是一种极其刚猛的武学,配上至刚至阳的天罡诀,简直是相得益彰。 虽然他没用掌法绝招,但光是运劲手法就让苏铭在和李茂贞对战时游刃有余,往往一掌轰出,掌劲凝练,一重强过一重,宛如排山倒海。 在这个过程中,原本被醍醐灌顶的苏铭对降龙十八掌的理解更深,不再拘泥于武学招式,拳掌指爪,每一招都蕴含着刚猛的劲力,却又留有回旋的余地,这便是深得亢龙有悔的精髓。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因此功力有发必须有收,如果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却还有二十分。 与攻敌三分,自留七分是一样的道理,刚柔变幻,虚实交融,都蕴含着武学至理,一个人修炼出来的内力应当是能收发自如,刚柔并济,不能一味地阳刚或者阴柔。 天罡诀无疑是最刚猛的内功心法,太过阳刚霸道,饶是以袁天罡精深的内功修为,也不得不以女子阴气来调和自身内力。 当然,这也跟袁天罡吃过长生不老药,体内阴阳失衡有很大关联,袁天罡吃了长生不老药,皮肤溃烂,以道家的说法就是,肉身受损,锁不住精气。 三百年的时间,袁天罡始终没找出修复自身皮肤溃烂的办法,他是术士,精通道家丹术,又有三百年内力。 但即使是如此,他也找不出办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想想看,袁天罡死在龙泉宝藏里之后,尸祖将臣取出他的心脏还给了李星云,那时候,袁天罡死了多久? 一般人,尸体都烂了吧? 可是,袁天罡的心脏不仅没烂,还保持着生机活力,其中更是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天罡诀内力,使得李星云得以用来修炼九幽玄天神功,最后硬生生撑爆了李嗣源。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袁天罡的功力已经臻至化境,阳极生阴,唯有阴阳交融的内力才能保持旺盛的生机,用来移植。 可惜,阳极生阴也解决不了袁天罡体内的阴阳失衡,留下了弊端。 但,苏铭完全没有这个问题,他现在的问题是,自己的功力还不够,还远远达不到阳极,更别说阳极生阴,阴阳交融。 所以,他现在的功力还差得远。 言归正传,李茂贞的功力在施加了十二峒秘术之后,更加狂暴凶猛,打着打着,苏铭就发现,他那颗红色眼睛越来越红,好像要滴出血一样。 五官也隐隐渗出血渍,头上更是升起了丝丝白雾。 他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苏铭吓了一跳,想要跟他拉开距离,让李茂贞冷静下来,但谁料,李茂贞越打越疯,似乎不打倒他不罢休,气势越发的凶戾。 玩大了! 他心里一惊,赶忙想办法,本来是想用他当陪练的,怎么把人家逼得走火入魔了?走火入魔,一旦停不下来,轻则重伤晕厥,重则筋脉俱废,身死道消。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他不知道陨生蛊能不能修复得了筋脉的伤势,但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万一他真的出了事,自己没法跟女帝交代。 再怎么说,李茂贞也是他哥哥,自己初次见面就把人家打了个半身不遂,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罢了,也只有如此了。 想到这里,苏铭心中一狠,将功力运到七成。 这一刻,他全身都在震动,掌劲暴增,李茂贞似是失去了理智,全然没察觉到他的变化,猝不及防之下被他一掌轰飞。 然而这还没完,他倒飞出去的身形还未落稳,苏铭的身影便来到他身后,又是一掌狠狠轰在他手臂之上,阳刚的内力直接打破了他的护体真气。 “咔嚓!” 骨骼碎裂声响起,李茂贞的胳膊被他打断了。 疼痛似乎激发了他的凶性,李茂贞越发凶戾,竟是不顾伤势,要跟他强行换伤,然而,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他全力出手后,李茂贞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随着他身影变幻,李茂贞防守不及,四肢尽数被他打断,躺在地上死死地盯着苏铭,身躯不断抽搐,似乎想用眼神杀死他。 “唉,下次再和你打吧。”苏铭摇摇头,从怀里取出华阳针,运足内力施针。 银针弹射而出,锁住了李茂贞的奇经八脉,那些暴涨的内力被锁在经脉中无法流通,正不断冲击着筋脉。 要是别人,恐怕要被这些内力伤到经脉,但李茂贞有陨生蛊,苏铭探入内力,发现他体内某处正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生机,修复着受损的筋脉。 “陨生蛊?还不错。”苏铭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接着用内力引导李茂贞体内狂暴的内力分散到其他的筋脉。 这时候,李茂贞眼里的血色缓缓退散,回归了理智。 “嘶!” 等他回过神,一股股剧痛袭来,饶是他心性不俗,也差点疼的叫出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四肢竟然被打断了。 然而,就当苏铭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他只是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目光十分平静。 第177章 我能有今天,全是靠我自己努力! (昨天有点事,忘记请假了!) 苏铭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面上依旧没有表情,挥手将银针吸走,收摄在掌心。 没有银针的阻碍,李茂贞被封锁在其他经脉的内力再次游走,不断汇聚到一起,同时他浑身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脆响。 这个过程剧痛无比,但他竟然面色不改,硬生生的忍下了,体内的陨生蛊也在源源不断的释放生机,修复断掉的骨头。 不到一刻钟,李茂贞从地上爬起来,浑身筋骨齐鸣,骨骼爆响。 “不愧是在十二峒修行过的人,就是耐揍。”苏铭啧啧称奇,不断打量着他,要不是陨生蛊有致命缺陷,他都想给自己来一只了。 这陨生蛊的力量当真霸道,自己明明把他四肢的骨头全都打断,没想到不到一刻钟就长好,这可比那些灵丹妙药强多了,再配合李茂贞那一身战力。 怪不得在剧中算得上是袁天罡之下的第一人,要不是剧情杀,恐怕只有袁天罡才能收拾他,李嗣源都不够他一盘菜玩的。 可惜也正是他的早死,导致岐国无法抗衡晋国,李星云没了左右逢源的能力,天子无法奇货可居,就等同于失去了价值。 没有价值的东西,自然只有丢弃了、 倘若李茂贞还活着,李嗣源绝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派李存礼弑杀天子,这本是袁天罡准备的一步妙棋,可惜大舅哥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这也是苏铭看到李茂贞之后才突然想到,只能说,时也命也,一切早就注定了。 李茂贞没有回答,而是诧异的望着苏铭问道,”你的功力为何如此之强?就算是你打从娘胎里开始练,不可能比我的功力还高!” 苏铭嘴角微扬,似笑非笑,“我能有今天,全是靠自己的努力,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天才这种人吗?三百年前,袁天罡与李淳风合力做出推背图,谶言推至千年之后,被列为禁书。” “年岁并不能代表什么,如果年纪越大,功力越强,那这世上最厉害的就不是人,而是王八了。” 这个回答不禁让李茂贞沉默了,他妹妹就是一个天才,十几岁就抵达了大天位之境,不然自己也不敢把岐国托付给她。 可这小子比自己妹妹还小,功力居然这么强,他刚刚虽然差点走火入魔,但并不是毫无知觉,能在几招之内将他击败,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郁闷,本以为自己出山后自信满满,不算最强,但也算得上是天下最顶尖的高手。 结果出山第一战被逼的底牌尽出,直接被揍的走火入魔,生活不能自理,差点让他怀疑人生。 这十六年,我到底在干嘛? “李茂贞,现在我有没有资格站在你面前?” 沉默,良久的沉默。 你都把我打成这样了,还来问我? 李茂贞脸皮一抽,险些气的拂袖而去,他强忍心中的怒火,“你的确是人中龙凤,是本王小看了你。” “现在,我有没有资格管岐国的事?” 李茂贞额头青筋暴起,怒喝道,“够了,你不要以为武功高强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和我妹妹的事我可以不管,但岐国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嘭!” 然而,下一刻,他只看到眼前一花,来不及动作,脑袋就被一只手径直按下,重重的磕在地面,陷入地面三寸,没入泥土。 “这句话,你敢再说一遍?”苏铭一手捏着他的喉咙,面无表情的说道。 此刻,李茂贞竟然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那种无可抵抗的强大令他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个深藏在自己记忆中的梦魇。 一样的霸道,一样的强悍,无可抵抗! “不要以为有陨生蛊,我就没法对付你,杀你,对我而言,太简单了。碍于身份,我不能杀你,但可以废了你,没了一身武功,你有什么资格去当岐王?拿什么跟李嗣源谈条件,谈合作?” “在袁天罡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开启龙泉宝盒的棋子罢了,像你这样的人,十二峒里面再找一个,不难!” “而且,龙泉宝盒,龙泉剑都在我手里,你拿什么去开启龙泉宝藏?” 苏铭放开李茂贞,双手负在身后,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只是,苏铭的话语就像是利箭一样刺穿了李茂贞的胸膛,将他的一切血淋淋的摆在台面上。 自始至终,他都只是一颗棋子,为王先驱的棋子! 一个离开了王位十六年的岐王,真的还能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吗? 李茂贞一张脸瞬间惨无血色,眸光怔怔,金红异瞳也失去了光泽,良久之后,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你想让我做什么?” 苏铭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不愧是李茂贞,反应就是快,知道他对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他转过身,凝视着李茂贞,沉声道,“这天下已经有主,李唐血脉未绝,尔等乱臣贼子永远无法上位,朱温如此,李存勖如此,你,亦如此!” “岐国虽说已然是天下顶尖的藩镇,但这么多年过去,早已失去了定鼎天下的能力,在最合适的时机里,你不在岐国。” “错过了,便再也没有机会,所以,取而代之的梦该醒了,昔年,你从神策军中走出,得以建功立业。现在,我想再给你一个机会,一个重掌一军的机会。” “你是沙场宿将,更是执掌一地的节度使,知道该怎样练出精兵。” 李茂贞露出惨淡的笑容,自嘲而又心酸,“我妹妹怎么办?你打算就这样让她没名没分的跟着你?” “以后,我会给她一个名分,但不是现在,如今的时局不同,我还需要她帮我在朝堂上对付李嗣源。”苏铭没有躲避这个问题,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虽然没说,但他和李嗣源都明白,女帝不可能坐上皇后之位,契丹公主就算是再傻白甜,但她背后的契丹国可不是吃素的。 只要契丹不灭,耶律质舞的皇后之位便稳如泰山,无人可以撼动,即便是苏铭想要换皇后,朝野上下的压力也足以让他退却。 更何况,苏铭也从未想过让女帝当皇后。 第178章 李茂贞臣服 如果将李茂贞收为己用,苏铭肯定要让他当领兵大将,他不像是昭宗皇帝,练了兵却无法掌控。 练兵的时候,忠君爱国的洗脑自然不会少,同时军中的副将,以及基层军官,定然都是由他亲自把关,方能上位。 洛阳的这支禁军,就是他训练的军官种子,后世的第三帝国掀起大战之前,就是训练大量的军官种子,在短短时间内扩军百万。 虽然以现在的人力物力还做不到,但效仿他们,扩军上万还是轻而易举。 更重要的是,每次发放军饷的时候,苏铭都会露面,而不是经过将领们的手,当兵吃饷,天经地义。 但这些人必须知道,自己是在吃谁的粮,为谁卖命! 而不是像五代十国后期那样,上层将领一呼百应,下面的士兵人云亦云,直接改弦易帜。 如果这样还能让李茂贞翻了天,那苏铭不如直接自裁算了。 可是,如果女帝当了皇后,苏铭绝不会让李茂贞掌兵,两汉的外戚之乱,教训还不够多吗? 女帝当了皇后,李茂贞再掌管军队,万一再诞下皇子,那自己睡觉都不得安稳了。 因此,女帝当不了皇后,也不能当皇后。 即使自己再喜欢她,也不行!这无关情爱,只是最基本的权利平衡之道,反之,耶律质舞虽然背靠契丹国,但在朝中没有根基,也没有可用之人,算是孤苦无依。 她当皇后,苏铭就能睡得很踏实。 李茂贞默然无语,看似苏铭在给他选择吗,实际上他根本没得选,如果不答应,他今天势必要折在这里,武功尽废根本避免不了。 唉,时代变了啊。 他在心中轻叹,恍惚间竟有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举目看去,故人大多已经不存,唯有他还在世间苟活。 如今,他也要谢幕了。 李茂贞低下高傲的头颅,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庄重的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他没有料到,自己今天进宫居然是这个局面,天子比他想象的更睿智,更果断,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如果现在天子放他走,他转身就会出去跟李嗣源合作,但是,天子并没有放他走,而是逼他臣服。 他,不得不为,不能不为,走到这一步,他的路已经尽了,争霸天下,横扫南北的梦终于要醒了。 未来,他将是天子手中最锋利的刀。 苏铭接受了李茂贞的拜礼,等他行完之后将他扶起,脸上露出轻松缓和的笑容,“现在,我们算是一家人了。” 说完,他转身看向御花园中的某个方向,“出来吧,不必担心。” 话音落下,一道娇俏的身影从五彩斑斓的花丛中走出,绝美的面容上满是复杂之色,上面犹有泪痕未干。 “妹妹,你一直在这里?”李茂贞瞳孔一缩,脸上有些尴尬,他没想到居然被自家妹妹看到了窘态,以后在她面前,怎么维持大哥的威严。 女帝轻点臻首,盈盈走来,“王兄,这么久了,你也该歇歇了,未来的岐国,不需要你,也不需要我。” 岐王满怀复杂,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到了他这个地位,说金口玉言有些夸张了,但言出必行是最起码的准则,既然已经向苏铭臣服,往后他便不会再像几十年前那样背叛。 昔日,他那样做,是因为皇帝能给他的已经不多,无法钳制他,背叛的代价微乎其微。 而如今,他若是再背叛,天下将无他的容身之地,岐国他已经回不去了,李嗣源不会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更何况,他在妹妹面前亲口许下承诺,即使再怎么寡廉鲜耻,他也不会再违背诺言,有些事,做一次就够了。 他,已经不再年轻,没有东山再起的资本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错过这次,他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错过这大变之世。 女帝露面之后,苏铭没有在这里逗留,而是径直离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兄妹,现在,他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 女帝走到李茂贞面前,清丽的眸子透着难言的情绪,“哥,你真的决定了?” 真是熟悉的字眼啊,自从自己当上岐王之后,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时间太久,他已经记不清。 李茂贞掐断回忆,叹了口气,点点头,“决定了,不会再反悔,这天下,除了他,不会再有人给我第二次机会了。” “反正都是当棋子,给袁天罡当棋子,不如给他当棋子。” 说完,他又看向女帝,神色犹豫不定,“妹妹,你想好了?” 女帝轻抿红唇,下意识的握紧粉拳,“哥,我想好了,不会再变,十六年了,我终于能卸下肩上的重担,寻找自己的幸福,捡回自己的人生。” “好在,一切都不算太晚。” 听到这句话,李茂贞又是一阵羞愧,如果不是自己,妹妹也不会到这个年纪,还没有嫁人。 “放心吧,我不会在人前露面了,以后,你就是李茂贞。” 女帝双肩放松,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 没有人知道她刚刚有多担心,一边是自己的亲哥哥,一边是心爱的人,无论谁伤了,她都会很为难。 好在,这件事完美的解决了,虽然哥哥挨了一顿揍,一切都值得。 朝堂不会再反复,岐国也能安稳下来,最重要的是,那个关心她的哥哥,也回来了。 …… 李茂贞的归来,只是洛阳中的一朵水花,非常不起眼。 李嗣源得知李茂贞进了皇宫后再没有出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沉默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李茂贞不露面,他想动摇岐王之位的想法已然落空。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李茂贞现在怎样了,是活着,还是死了,亦或者是已经离开了,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他掌管洛阳的防御,眼线遍及洛阳城内,但唯有一个地方他无法掌控。 皇宫,自从女帝派三圣姬入宫之后,他在宫中埋藏的眼线一个个被挖出,时至今日,他已经无法从宫中得知消息。 而宫中禁卫又是天子一手组织,吃住都在军营,他根本无法安插人手。 又过了几日,他终于放弃了。 第179章 饶疆十二峒 半个月后,晋王府。 “大哥,那李茂贞居然栽在天子手上!枉费你之前还邀请他入府,真是空有虚名之辈!”李存智一脸气愤。 李嗣源眯着双眼,神色阴沉,“我也没想到,纵横天下数十载的李茂贞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天子拿下,连皇城都出不了,看来,我倒是一直忽视了天子的实力了。” “能把李茂贞拿下,天子手上的势力,不一般呐。” 李存智摩挲着手中的折扇,扇面“唰”的打开,“大哥,你难道忘了,天师府的人已经来洛阳了。” 提到天师府,李嗣源的神色更加阴沉,他与天师府之间的仇恨几乎是不可化解,毕竟,前代天师张玄陵可是间接死在他手上,当代天师更是要杀他而后快。 他沉吟片刻,叮嘱李存智,“天师府的势力非同小可,只要他们不在明面上对我们动手,就暂时不要去招惹他们,那群道士可不仅仅只会炼丹修仙,当初朱温用大军围攻玄武山,都没能拿下天师府。” “现在这个时候招惹他们,太不值了。” “大哥,难道我就这样放任他们不管?”李存智皱着眉头,殊为不解,明明都成死敌了,还放任不管,那不是自找麻烦? 李嗣源阴阴一笑,眸子里闪过冷色,“我迟早要收拾他们,但不是现在,老七,不对付他们并不意味着不找他们的麻烦,不要忘了,他们是道家弟子,中原的佛门势力可是不弱,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天师府发展势力?” “佛道两派,信仰之争你死我活,挑拨他们的关系,易如反掌,这件事,你可要给我办好了。”说着,他盯着李存智的眼睛,十分凝重。 “大哥,你放心吧,这事交给我。”李存智松了口气,以为大哥这次又要让步。 之前,李存智能理解他为何要在朝堂上示敌以弱,这次如果再退让,那就说不过去了,一个势力,如果领头的没有野心,不求上进,不求发展,下面的人怎么会跟你? 谁会愿意在一个没有发展前景的地方长久待着? 李嗣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别的,“李茂贞的来源查到了吗?” “大哥,我启用了通文馆在南方的暗探,查到李茂贞最先出现的地方是在蜀中南面,靠近十万大山的所在。更详细的情报,还需要时间。” “十万大山?”李嗣源喃喃自语,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陡然睁大,“饶疆!他从十万大山深处的饶疆出来。” 一听到十万大山,李嗣源便想到了袁天罡手下的巫王,当初他们还曾有过短暂的合作,在那之后,巫王便销声匿迹,他还派人找过。 后来才得知他回到饶疆,这才安下了心思,没想到李茂贞居然从那里出来。 只是,为何自己没听他提起过? 似李茂贞这样的中原人出现在饶疆,肯定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巫王怎么也该知道李茂贞这个名字才是。 不过,总算是知道李茂贞这些年去哪了,倒也不差。 “老七,不用再查,有这些消息就够了,那些探子让他们继续潜伏吧。马上天子要大婚,你也该收收心了。” ”好!” 接着,他郑重的说道,“天子大婚之后便是选秀,那么多女子入宫,你务必要在其中安插一些密探,这批人身份不一般,天子不会轻易处置她们,你务必要亲自去办,给我盯好了。” 李存智心中一凛,有些为难,但看到他的神色,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嗯,这件事我亲自办。” …… 宫中,已经摆上了宴席。 女帝坐在桌上,忙不迭的给李茂贞夹菜,”哥,这些都是岐国的地方菜,你肯定好久没吃过,快尝尝吧。” 御花园回来之后,李茂贞就换下了王袍,穿上蓝色劲装,苏铭知道,他这辈子都会再穿上那身王袍了。 挨了顿毒打之后,李茂贞在苏铭面前不再像之前那样装模作样,态度好了不少,更不敢捏着大舅哥的架子。 他知道,苏铭不是可以被他拿捏的人物。 见到碗里的饭菜都快堆起来,李茂贞连忙按住筷子,“妹妹,够了够了,再多就吃不完了。” 女帝温婉一笑,这才没有继续夹菜。 三人坐在桌上,慢慢吃着饭菜,女帝双手撑着下巴,双眼弯成了月牙,嘴角亦带着人甜甜的笑容,与往日端庄冷眼的她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李茂贞感受着嘴里熟悉的味道,内心五味杂陈,在饶疆待了十六年,他都快忘了岐国的菜是什么味道了。 苏铭只是浅尝了一下就放下碗筷,等到李茂贞吃的差不多了,便问道,“十二峒里面到底有什么?我很好奇,能不能给我讲一讲?” 闻言,李茂贞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露出回忆的神色,沉声道,“十万巫蛊十二峒,十二峒岭难寻踪。十万大山之中,练蛊的山寨不知繁几,但这些地方都比不上十二峒。” “十二峒在三百年前就是饶疆蛊术传承最久远,也是最厉害的地方,但不知为何,十二峒突然隐匿消失,即便是饶疆之人也难以寻到。” “十六年前,我从一个地方得知了十二峒的消息,便前往十万大山寻找十二峒,费了许多功夫才得以进入十二峒修行蛊术。” “那里的环境得天独厚,与世隔绝,各种毒虫猛兽栖息在那里,稍不注意便会命丧其中。十二峒里面的人不多,但个个蛊术精湛,他们的每一种蛊放在十万大山都是罕见的宝物。” “我花了十六年心血,也才练成一种。十二峒有十二位峒主,每一个峒主都实力高强,除了蛊术之外,他们的武功也是不差。如果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横扫十万大山。” 说完,他不着痕迹的看了苏铭一眼,心中有些畏惧。 自己炼成陨生蛊的秘密,除了十二峒里的人知晓,其他人应该不知道才是,怎么他一见面就知道自己身怀陨生蛊。 第180章 以后,你就叫李文通 “哥,既然十二峒的峒主这么厉害,你是怎么离开的?”女帝眨巴着眼睛,轻声问道。 李茂贞摇摇头,坦然回答,“按理来说,一入十二峒,不允许离开,但前不久,其中一位峒主找到我,亲自送我离开。” “如果不是他们主动放我走,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离开十二峒,返回中原。” 女帝顿时愕然,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苏铭淡淡一笑,”果然是袁天罡搞的鬼,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指挥遁世不出十二峒?” 说着,他看向李茂贞,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带有龙纹的宝盒,“来,再说一说龙泉宝藏吧,我想,接下来袁天罡肯定要在这上面做文章了。” 看到宝盒的瞬间,李茂贞的心神就被牵引在上面,目光死死的盯住,许久未曾挪开,“这就是传说中的龙泉宝盒吗?果然非同一般。” “这宝盒,是我从乾陵中得到,鬼王朱友文就是因为打开龙泉宝盒,才死在那里,在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尝试打开过。”苏铭指着盒子,淡淡说道。 李茂贞点点头,“你不打开宝盒是对的,这世上除了十二峒的人,没有人能打开这宝盒,因为宝盒当中有苗疆圣蛊,除了他们,其他人只要看到圣蛊,便会立刻自戕。” “原来,宝盒里面的苗疆圣蛊这么厉害,怪不得强如朱友文也死在这上面。”虽然苏铭早就知道苗疆圣蛊,但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煞有其事的说着。 李茂贞望着桌上的宝盒,自嘲一笑,“传说龙泉宝盒关乎着龙泉宝藏最后的秘密,当年我以为这事只有我和不良帅知道,但如今看来,这恐怕是袁天罡早就设好的圈套,一面威逼,一面用龙泉宝藏诱惑我离开岐国。” “得宝藏者得天下,简直是个笑话!” 苏铭瞥了他一眼,“当年你若不走,李存勖便是你的前车之鉴,况且,以你当初做的事来看,他能容忍你活到现在,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听到这句话,女帝眼里升起一丝紧张,看向李茂贞,生怕他动怒。 察觉妹妹的眼神,李茂贞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是啊,以袁天罡的脾气,如果不是要利用我当棋子,还需要岐国制衡晋梁,怎么可能让我活到现在。” 无知者无畏,以前,李茂贞是天不怕地不怕,以为自己拿到了龙泉宝藏就能摆脱袁天罡的束缚。 可当他知道了李存勖的事后,便不再向过去那样张狂,连攻破梁国,一统中原北地的皇帝都死在了不良人手上,再弄死一个过气的岐王,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的袁天罡,比当年的袁天罡更邪性,更难以琢磨,都知道他要复兴大唐,但谁知道他不按寻常路子走,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女帝眼里露出欣慰的笑容,哥哥终究是变了啊,好在这种变化是向好的方向转变,不再像当年那样高傲自大,目中无人。 随即,李茂贞就准备拿起龙泉宝盒,却被苏铭按住,他一脸愕然,很是不解。 只见苏铭朝他摇摇头,沉声道,“现在不是开启龙泉宝盒的时候,不要忘了,袁天罡还没出招,我们这么急着打开龙泉宝盒,难道是想给他当嫁衣吗?” 一提到袁天罡,在场剩余两人心中一沉,李茂贞也收回手掌,默然不语。 袁天罡,这三个字的分量实在是太沉重了,压在天下诸侯头上,令他们不敢生出异心,只能割据一方,当个土皇帝。 “龙泉剑,龙泉宝盒都在我这里,如果袁天罡要开启龙泉宝藏,势必要来找我,到那时,筹码在手,我们再做其他打算。”苏铭将龙泉宝盒收入袖中,缓缓说道。 “好,既然你已有考量,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但袁天罡不是一个能轻易对付的人,你要早日做好准备才是。”李茂贞点点头,叮嘱道。 …… 千秋殿,苏铭正在与李茂贞对弈。 两人杀的难分难解,酣畅淋漓,能从最底层崛起,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李茂贞不比任何人差。 当年大唐之所以会危如累卵,被朱温一举覆灭,大部分锅都要背在昭宗皇帝身上(玄宗就算了,大家知道就行)。 没错,昭宗皇帝又被拉出来鞭尸了。 给你们算一下,昭宗皇帝一生最大的成就是什么,送十万大军,只是一个小小的震撼,这都不算什么。 他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以一己之力,放任三个诸侯崛起,亲手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岐王李茂贞,被昭宗皇帝从神策军中一手提拔,后来外放到凤翔府担任节度使。 梁王朱温,前期的朱温跟李茂贞是一个货色,十分恭顺,表面上对朝廷忠心耿耿,实际上却是包藏祸心。 在昭宗皇帝继位之前,朱温是宣武军节度使,手握重兵,占据汴州,陕州、洛州、孟州、怀州、许州、汝州等地,这些地方几乎是中原必郊精华的地方。 可昭宗皇帝非但没有提防他,还多次因功提拔,多次嘉奖,一点都不加以制衡,不然朱温哪有以后那么厉害。 蜀王王建,昭宗皇帝直接给他送了十万大军,蜀地被平定,王建也随之割据巴蜀,成国建制。 以一己之力将天下搞成这个局面,数遍唐朝诸帝,也只有“马球天子”唐宪宗能与之相媲美了。 虽说当时局势崩坏,但朝廷好歹还有些家底,结果唐昭宗胡乱折腾,彻底把朝廷最后的元气葬送。 再把目光转到棋盘上,黑白二子不断拼杀,你争我夺,互不相让,最终,苏铭险胜了李茂贞一子。 一盘棋,下的酣畅淋漓,久久不能平复心境。 片刻之后,苏铭忽然开口,“当年先帝赐你李姓,将你改名为李茂贞,如今你妹妹当了岐王,你就不适合再叫这个名字了,不如我替你改个名字吧。” 李茂贞呼吸一滞,目光与苏铭对视一眼,悄然垂眸,站起身拱手行礼,低头道,“请陛下赐名。” “依旧赐你李姓,茂贞二字改为文通,以后,你就叫李文通,如何?” 第181章 即将大婚 李茂贞不假思索,当即便改口,”臣李文通,谢陛下赐名!” 苏铭站起身,亲自将他扶起,“不必多礼,我们是一家人,未来的时间还有很多,日后建功立业,征战沙场之事朕还得仰仗你。” 李茂贞,不,李文通面色依旧沉凝,“谢陛下看重,微臣等着那一天。” 苏铭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不言而喻。 随后,他就将李文通安插在了禁军担任副统领,执掌一支千人队,苏铭固然能直接提拔他当禁军统领,直接空降。 但军中,是要讲实力的,这种实力不是个人实力,而是带兵打仗,整军练兵的实力,禁军在宫中无法参与战事,那比拼的便是整军练兵的实力。 能者上,庸者下,足饷足粮,平时再让读书先生教他们认字,朝着军官的方向培养,这年头,教士兵们舞刀弄枪的很多,但教他们读书识字的人,绝对很少。 李文通想爬上禁军统领的位子,面临的竞争者可不少。 …… 五月十三,宜嫁娶,宜动土。 洛阳中甚嚣尘土的天子大婚终于开始了,为了这次大婚,朝廷足足准备了一个半月,礼部,工部皆为此奔走,耗费了国库中三分之一的资财。 满城上下,一片喜庆,士农工商底层的小民在官府组织的采购中赚得钱财,得了几分利,他们也是与有荣焉。 天子大婚,百姓们也顶多只是看看排场,要说喜悦倒是没有,甚至朝野上下很少有因此喜悦的人,为了大婚,他们可是忙上忙下,考究的考究,引经据典的引经据典,累得半死。 也只有洛阳城内的那些遗老遗少们见到大婚场景,不禁泪流满面,他们不是为苏铭高兴,而是为大唐的复辟而欢喜。 这场大婚,于苏铭而言也是一场折磨,浩大的典礼,花费银钱亿万,他这个天子整日都在排布礼仪流程,穿上厚厚的礼服。 出门是一套,祭拜先帝是一套,成婚又是一套,带着新妇面见朝臣又是一套,每天光是换衣服都要耗费数个时辰。 耶律质舞与他一样也要排布礼仪流程,务必要做到尽善尽美,每天排练到傍晚,苏铭就会亲自将她送出皇宫。 一来二去,两人之间越发熟悉,感情也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滴培养起来。虽然很累,但这也算是彼此之间的一些慰藉了吧。 礼制是朝廷统治的基础,虽然如今早已礼崩乐坏,中枢权威不再,但该有的还是要有,规格流程都不能省。 他的登基典礼已经够匆忙了,这次大婚绝不能像之前那样草草了事,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朝廷和背后的契丹都需要这场浩大的婚礼来宣告和谈联盟。 契丹人需要一个平稳的边境,消化渤海国,中原需要一个和平的边界,舔舐连年大战带来的伤口。 双方这次的偃旗息鼓,是为了下次更凶狠的厮杀,等渤海国消化完,便是契丹大肆南下之日。 街道上,一个穿着粗布衣袍,头发雪白,草草束在身后的青年望着远处张灯结彩的皇宫,陷入了沉思。 他正是尤川,走了将近两个月,才来到这里。 此前,他在蜀地用蛊找了很久,压根没找到蚩梦的痕迹,突然得知天子大婚的消息,便收拾行李,乔装赶往洛阳。 然而,当他一来到这里,他身上的蛊就有了反应,隐约察觉到了宫中的饶疆蛊虫的气息。 看着红墙碧瓦,尤川犯了难,天子大婚,宫中戒备森严,想进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只能等大婚之后再来找了,他望着红色灯笼高高挂起的皇城,眼里带着遗憾,消失在夜色之中。 …… 海外孤岛。 与李星云约定好之后,袁天罡也不再避讳,直接人防人将船开到了海岸边,与镜心魔等一行人上岛休整。 天色将黎明,袁天罡坐在怪石嶙峋的礁石上,手持一根钓竿,任凭风浪吹打,巍然不动,水滴被海风吹到他身边,还未等靠近,便被无形的内力隔绝在外,无法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内。 屋子里,李星云回到卧室之后,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房间,一动不动,神色怔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 在他身侧,姬如雪侧身背对着她,眼角隐隐有泪痕划过,颤动的睫毛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也没有睡着。 事实上,早在李星云离开房门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醒了。 姬如雪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一切,早已注定,他们躲不开,更避不了,那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面对袁天罡,他们只能接受现实。 不知过去了多久,李星云如梦方醒,回过神来,发现天已经亮了。 “雪儿,天亮了,你先睡会儿,我去弄早饭。”他靠近姬如雪,在她耳边轻声道。 姬如雪眯着眼睛,似醒非醒的应了一声。 背后,稀碎的穿衣声响起,紧接着房门打开,又被轻轻关上。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姬如雪缓缓睁开眼睛,哪里还有刚才睡眼惺忪的模样。 她翻过身子,趴在李星云刚刚躺着的地方,轻嗅着上面残留的气息,眼角有泪水划过,她真的很舍不得啊。 山林里,镜心魔与一众不良人游荡着,在他们不远处是刚刚割完水稻的水田,他们望着干涸的田地,眼里带着笑,嘲讽而又无奈。 镜心魔从田埂上捡起一根 掉落的稻穗,轻飘飘的说道,“看来,这李星云还是种田的好手,以前我们怎么没看出来?” “唉,可惜了大帅的一番苦心,否则他也不会在这里待上一年了。”另一人扶着腰间的横刀,沉声叹息。 镜心魔眼里闪过一丝不满,随即隐去,想到远在中原的那位天子,心情更加复杂,当初还是他亲自给那人脸上动的刀子。 但他没想到那人居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复兴大唐,是每个不良人心底的梦,为了这个梦,他们可以舍生忘死,不顾一切。 只是,再看看岛上的这一切,镜心魔和一众不良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182章 宫里成双对,岛上夫妻别 如果能做主的话,镜心魔更愿意追随洛阳皇宫里的那个人,而不是在岛上平淡度日,如乡野村夫一般的李星云。 可惜,他们做不了主,不良人全体都遵从着不良帅的意志,无人可以动摇。 “水田,渔网,鱼干,养兔子……” “我们这位殿下,会的可真多啊。”他们在岛上如闲庭信步般走过,眼里看到的李星云他们平时生活的痕迹。 这些东西,他们是不懂的,他们只会刺探消息,杀人,伪装,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很快,镜心魔他们走遍了整个岛,回到海船上等待复命。 而 袁天罡也拿到了所谓李淳风留下的那本乙巳占,看着手上的书册,他眼前似乎出现了旧友的身形。 两人同朝为官,亦师亦友,虽理念不合,但想要让大唐更兴盛的想法却是一致,这本乙巳占他当年早已看过,但李淳风死后,这本书就消失了。 直到后来他将此岛作为不良人的据点,才重新见到了这本书。 既是旧友留下的后手,袁天罡便没有破坏,而是命人原封不动的放回去,终究,他还是看到了这本书。 李淳风,终究是失算了啊。 他幽幽一叹,不见有任何动作,一股无形的内力便将身旁的书册震碎,化为漫天纸屑飘零,散落在海水之中。 不远处,李星云正在生火做饭,鱼汤的香气在不断蔓延。 忽的,袁天罡发话了,“李星云,你打算何时动身启程?” 李星云正在搅拌汤汁,闻言,动作停止,将汤勺放下盖好锅盖,走到袁天罡身边,“三天,三天之后,我就跟你们走。” “姬如雪呢?你打算带她一起走?” “嗯,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而且,她身上还有巫王下的蛊术,我希望你能让巫王接触巫术,不再控制她。”李星云点点头,提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 此刻,袁天罡手上的鱼竿轻动,有鱼上钩了。 然而,他只是盘坐在那里,任凭鱼儿在海水下挣扎,抓着鱼竿的手却是纹丝不动,一点也不担心它会脱钩。 “好,我答应你,等回到中原,拿到龙泉宝藏,我会让尸祖侯卿用泣血录为她换血,这样一来,洗掉血液中的蛊,你可安心?” 李星云犹疑了刹那,答应下来,“好,一言为定。” …… 洛阳皇宫,苏铭身着衮服,与穿着凤袍的耶律质舞站在一起,朝着空荡的大殿行礼,这时,站在旁边的礼部官员,拿着典籍,在上面画了个勾,“礼成!” 听到这两个字,苏铭与耶律质舞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饶是耶律质舞和苏铭都是当世顶峰的武者,但面对复杂繁琐的礼仪流程还是觉得不厌其烦,整个婚礼过程演练下来,整个人精神都颓废了不少。 排练了两天,他们很快就掌握了种种礼仪,让礼部的人挑不出毛病。 毕竟,这些礼仪动作只要做过一次,剩下的就是肌肉记忆,这些东西于他们来说再简单不过,但为了保险起见,礼部的官员还是坚持排练了两天,以求不出错漏。 很快,到了成婚的那一日。 皇城挂上红彩,红色彩绸在大殿中飞扬,苏铭与耶律质舞在礼官的引领下,逐渐走个流程。 一步步,没有一丝错漏。 浩大的礼乐声在皇城中回荡,城中的百姓听到这喜庆的乐曲便知天子正在大婚,顿时,街面上沸反盈天,酒肆里的酒客们也议论纷纷。 忽然,街道上,有军队开道,浩荡的车队如同一条长龙,进入皇城,这些都是契丹人送来的嫁妆。 足足装了上千车,上面披着礼花和彩绸,精心包装,凡走过,皆有礼钱洒下,引得洛阳市人争抢不休。 张子凡作为陆林轩的夫君也参加了婚礼,但即使他脸上挂着笑容,别人看上去都有一种牵强的感觉,好像他很难受一样。 废话,能不难受嘛! 在陆林轩怀孕的这几个月里,他可是被倾国倾城压榨的不轻,每次圆房,三个人玩的昏天黑地,各种动作,层出不穷。 如果是陆林轩也就罢了,可倾国倾城那模样,实在令他难受,但这俩姐妹的嫁妆里面什么虎鞭,海马,海狗肾之类的东西一大堆,把他补得整个人都觉得充血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若不是许幻见他面色不虞,让人塞给他几本道家房中术,说不得张子凡此刻已经被掏空了,有些东西,不是靠补就能补得回来的。 看到如花似玉,娇艳动人的耶律质舞,张子凡的心中便是一阵悲痛,为什么,差距那么大! 不应该啊! 在张子凡幽怨的目光中,苏铭走完了整个流程,在与百官宴会之后便进入后宫,准备洞房。 宴会上,也没人敢灌他这个皇帝的酒,今天发生的一切,注定要载入史册,任何出格的举动都会被记录下来,被后人查阅。 饶是不爽的李嗣源也不得不挂着笑容,满脸喜庆。 各地的节度使,藩镇更是纷纷送上贺礼,一个不少,虽然有的还未到,还在路上,但他们的礼单却是早已经到了。 …… 海岛上,李星云与姬如雪正双目相对,无语凝噎。 当姬如雪看到海岸边那道身影的那一刻,她依旧悲从心来,泪水忍不住淌过脸庞,止不住。 “雪儿,我们该走了,在这里待得时间已经够多了,中原还有未完成的事在等着我,等那些事解决了,我们再回来!”李星云搂着姬如雪,轻声安慰道。 姬如雪葱白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俏脸惨白,她有一种预感,这次他们离开,可能以后再也回不到这里。 只是,这种想法她又不能跟李星云说,只能埋藏在心底。 良久之后,她抹了抹眼泪,用力的点头,“好,星云,无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陪着你。” 说完,两人便紧紧拥在一起,似要把对方揉进彼此的身体。 与此同时,海船上,旺仔镜心魔正盯着身前的卦象,眉头紧锁,眼里满是担忧。 第183章 新婚之夜,大凶之兆! 婚房之中,耶律质舞正坐在床榻上,双手放在膝上,神色端庄,模样乖巧,就是一张脸崩的紧紧,局促不安。 这时候,还没有成婚时要戴上红盖头这一习俗,顶多是在成婚之时面上戴一层面纱,唐代习俗开放,尚未到后世宋明理学那样注重男女之防。 耶律质舞出身草原,本就落落大方,敢爱敢恨,可大姑娘上花轿,她也是头一遭。 今日坐着凤舆从驿馆到皇宫这段路途中,街道两侧挤满了人,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乌黑一片的头发,她坐在上面,心里难免紧张。 到了皇宫,那些礼仪流程她早就烂熟于心,然而到了临场时,她依旧紧张的不行,以往在草原举行祭祀时她都没有这么紧张。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要嫁给一个以前未曾相识,往后要度过余生之人,心有不安很正常,这无关身份,无关武功高低。 后宫大殿,灯火通明,兽形香炉焚着檀香,满室生晕。 宴会结束之后,苏铭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了衣服,来到后宫,走在廊桥上,夜风吹拂,扫去了他心里的躁动。 饶是今天没人灌他酒,在宴席上他也喝了不少。 看着夜色中的灯火,苏铭神色微醺,眸子里沁着些许醉意,他没有运功蒸发体内的酒气,今天是大喜之日,要醉便醉吧。 两世为人,成婚,还是头一遭。 踩着轻飘飘的步伐,苏铭踏入后宫琴嫣殿,穿着宫裙的宫女正在门外守候,见到他来,她们便屈身行礼。 “平身吧,你们守在这里,明日都有赏钱赐下。” 闻言,宫女们喜笑颜开,再好的东西也比不上银钱,纷纷叩恩拜谢。 宫门开启,坐在榻上的耶律质舞娇躯一震,睫毛轻颤,内心既期待,又恐惧。 脚步声由远及近,苏铭缓缓来到床前,候在一旁的贴身侍女奉上合龛酒,他将酒杯送到耶律质舞面前,温柔的看着她。 “耶律之舞,饮酒吧。” 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耶律质舞凤眸微垂,并不与他直视,轻轻应了一声,只是在喝合龛酒的时候羞涩的看了他一眼,俏脸粉红。 “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随即,苏铭便吩咐一旁的贴身侍女退去。 侍女一脸为难,她们是跟公主一起陪嫁过来,只听耶律质舞的话。 耶律质舞终于鼓起勇气,正视苏铭,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们一眼,沉声道,“你们下去吧。” 接下来,她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了。 ”诺。”侍女们连忙退去,很快,琴嫣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铭并未急吼吼的扑上前,而是牵起她的手走到一旁的酒桌前坐下,“都饿了一天吧,吃点东西垫垫。” 这种典礼,换衣服十分麻烦,所以在大典开始之前,他们都没吃饭,顶多吃点蜜糖垫吧垫吧。 说完,便给耶律质舞夹了几筷子菜,然后自己也吃了一口,吃完便皱皱眉,“菜有点凉了,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再让膳房的热已经来不及了,先将就将就。” 耶律质舞就像是懵了一样,宛如被人摆布的娃娃,坐在那里,愣愣的看着苏铭,她没想到他带自己过来,居然只是为了吃饭。 随即她乖巧的拿起碗筷,神色缓和下来,眼中也含着笑意,这样的感觉,似乎还不错,没有预料中那样匆忙。 在两人吃饭互相夹菜的过程中,紧张的气氛逐渐缓和,一切水到渠成。 半夜,大殿里传来一声娇媚的痛呼,随即便是嘤嘤的哭泣之声。 第二天,苏铭悠悠转醒,却看到怀里的耶律质舞睫毛轻颤,脸蛋微红,显然是早就醒了,他知道她脸皮薄,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便起床了。 他离开后不久,耶律质舞在侍女的搀扶下,艰难的爬起来,当她看到洁白丝绸上面的梅花时,顿时羞红了脸,几乎将头埋到被子里面去。 …… 海外孤岛,袁天罡立在船头,双手负在身后,斗笠下,那双幽森的眸子望着中原的方向,宛如一汪潭水,看不出深浅。 镜心魔走到他身后,恭敬地说道,“大帅,卦象出来了。” “说。”声音沙哑,一如既往地平淡。 “艮字生门紧闭,震字伤门大开,前途未明,此乃大凶之兆!”镜心魔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袁天罡,似是要从他眼里看出什么。 可惜,他失望了,他能看到的,只有那幽深的目光,似乎一辈子都不会变。 “大凶之兆?” 听到这个卦辞,袁天罡眸子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淡淡重复一句便没有了下文。 镜心魔禀告完之后也识趣的离开,留下他一人在船舱之中。 镜心魔走后,袁天罡的波澜不惊的眸子陡然发生了变化,产生了些许疑惑与兴奋,“当年我算到日后有一死劫无法避免,此劫当由我亲手为之,如何又出现伤门大开,凶祸之灾?” “大凶必死之局,太凶太险,也许能否极泰来,死中求活,寻得一线生机?” 中原之局,他心里已有准备,龙泉宝藏将出,那些诸侯定然坐不住,到时候自己势必要来一个清算! 有些事,他很早之前就想做,昔日大唐未立,他尚有顾忌,不敢随便下手,大唐既然已经光复,那些有实力有野心的家伙便不能再留。 趁此机会,将他们尽数坑杀! 只要他们一死,节度使幕府必然大乱,再无法掣肘朝廷,大唐便能再度获得喘息之机。想到这里,袁天罡眼里便闪过一丝冷光。 就算面临死劫,他也要拉着那些人陪葬! 与此同时,李星云正陪着姬如雪在岛上散步,回忆着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小夫妻伤感离别,不外如是。 姬如雪靠在他怀里,柔声道,“星云,如果我们真能一辈子待在这里,那该有多好?” 李星云搂着他的腰,轻声安慰,“雪儿,放心吧,等此事了结,我们就回来,一起过上隐居的生活,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第184章 暗中相助的不良人 翌日,李星云和姬如雪站在船头,看着小岛离他们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当中。两人眼里满是不舍,非常留恋。 船舱里,袁天罡正从镜心魔手上不断接过情报,细细查看。只是,他并未在其中得到他想要看到的情报,几个月前,他传信给十二峒,放李茂贞出山。 本以为李茂贞重现人世后会给朝局带来不一样的变化,但袁天罡显然没料到苏铭居然能压服李茂贞,将他收为己用。 李茂贞不冒头,女帝在岐王之位上稳如泰山,李嗣源便不能兴风作浪,朝局稳固,天子的婚礼如期举行。 在不良人密探的传信中,袁天罡似乎能看到当日天子大婚场景之浩大,隆重,满城红彩,当世罕见。 突然,他对那个人感到陌生,好像他从未看清楚他。那个一直跟在他后面叫“老大”的少年,在短短一年之内,做到了连他都梦寐以求的事。 设身处地的想,换成是他自己来,也未必能比他做的更好。 袁天罡发出一声叹息,轻轻一握,手上的密函被内力化作齑粉,“看来,是我小看了你,用女帝钳制李茂贞固然是一步好棋,可惜,那都是外力,不足倚仗。” 每次看到关于他的消息,袁天罡心中便不是滋味,为何当初选中的不是他? 昭宗先帝诸子,除了被选中的李星云之外,其他的人都被当成了弃子为朱温所害,唯有这个自出生起就不在皇室名册上的李唐血脉被自己藏下,用作闲棋。 原本是想用他来掩人耳目,在关键的时候替李星云挡刀,可袁天罡没想到李星云居然如此不争气,胸无大志,根本没有要复兴大唐的想法。 不得已之下,袁天罡只能启动他这个备胎,以替身来刺激李星云,让他重新振作,背负起属于他的责任。 然而,到了这一步,李星云居然选择了逃避,和姬如雪隐退江湖。 饶是强大如袁天罡,对于这样的李星云也很头痛,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欺君了,李星云要退,他决不答应! “镜心魔,马上给孟婆传讯,让她过来一趟。” 知己知彼,他倒要看看,这一年来,那人究竟做了些什么? 很多东西,光凭纸上文字根本无法看清,他需要一个人来帮自己理清其中的关键,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如果让其他不良人知道,肯定会惊掉一地的下巴。 不良帅退让,这怎么可能! 袁天罡信奉霸道,做事向来不容置喙,乾纲独断,而苏铭在洛阳做的事,居然不得不逼迫袁天罡为自己制定的计划做出妥协。 此一时,彼一时也。 昔年,袁天罡主导的不良人组织一直在暗地里发展,所有的计划都是围绕着李星云做准备,自从他下山开始,这个计划便在有序的进行。 一直以来,李星云身后都有人在秘密跟随,监视,确保他不会出事,当初朱友珪的大营看似危机四伏,于他而言却是没有半点生命危险。 玄冥教都成不良人分舵了,朱友珪的大营,那不是比在洛阳更安全? 只是,这个计划随着李星云的不配合而陷入停滞,甚至有中断的危险。为此,袁天罡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缓脚步,把李星云导入正轨。 要知道,按照袁天罡的计划,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在着手剪除中原的藩镇诸侯了。 好在,这停滞的计划随着假李星云的意外出世而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大唐不仅顺利的光复,天子还获取了不少好名声,甚至与北方的契丹和谈,选取了各地节度使的女儿充实后宫,建立联系。 这一步步看似是苏铭在主导,实际上暗地里仍有无数不良人在付出努力。 从打探消息,再到选秀,准备天子大婚,中原的不良人都在为此而默默付出,即便没有袁天罡的命令,他们也心甘情愿。 人,不是机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坚持,不良人在袁天罡手上被赋予了复兴大唐的使命。 不仅仅是他这个不良帅,所有的不良人都在为此而默默努力。 假李星云的事情,不良人中知道的很少,唯有天罡三十六校尉中的少数几人知晓,底层的不良人压根就不知道洛阳城中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假李星云。 他们只知道,大唐复辟,天子登基了,于是,他们便自然而然的为天子效力,默默地尽自己所能,帮助天子做成他想做到的事。 这一点,孟婆心知肚明,但她却没有向袁天罡提起。 至于袁天罡,他站的太高,离底层的不良人太遥远了,他怎么可能会关心不良人底层成员的想法? 他的眼里,只有天下大势,只有李星云! 诸多巧合之下,苏铭才能将那些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不然,仅凭他手里的那点人,根本办不成这么多大事。 很多时候,朝廷的政令是出于好意,但下面的人办起来总会变味,被他们扭曲,而有了不良人的参与,苏铭推行的科举考试在圆满完成,没有出现考生舞弊,考官徇私的丑闻。 要知道,即使是后世明清之时,科考舞弊都屡禁不止。 以苏铭手里的那点人手,居然办成了那么大的事,实在不能以运气来评判,正是因为有不良人相助,他才能走到今天。 连第六地的李星云都能调动残余的不良人搅动天下大势,甚至还诛杀了李嗣源,更别说现在的不良人还是完好的建制,没有被李嗣源大肆搜捕击杀。 这一点,连当初的袁天罡都没想到。 他更不会料到,苏铭居然能在皇帝这个位子上坐的这么稳,凭借一张子虚乌有的虎皮就吓得李嗣源退让。 只是,随着真李星云的到来,不良人给苏铭带来的帮助也将戛然而止,他手里能用的牌也只有身边的那些人。 禁军,锦衣卫都不是绝对可靠,也得不到他的信任。 如果不能过袁天罡这一关,以后的事更别说了,但为了这一天,苏铭早已有了准备! 第185章 其实,我不是真正的李星云 后宫里,蚩梦正看着耶律质舞,眼里满是羡慕,“你是契丹公主?” 耶律质舞不复之前的草原女子装扮,而是换上了宫装,头发也绾成了贵妇发髻,簪着步摇与凤钗,明艳动人。 “嗯,小妹妹你是?”耶律质舞点点头,面带疑惑。 虽然蚩梦心中对耶律质舞抱着潜在的敌意,但她也知道不能耍小性子,“我叫蚩梦,来自饶疆万毒窟。小姐姐,你皮肤好好哦。” “万毒窟?那是什么地方?” “在蜀地南面的大山里,离洛阳很远呢,小姐姐,以后你要是到了饶疆,一定要去我们万毒窟做客哦。”蚩梦上前亲昵的揽着耶律质舞的胳膊,笑着道。 耶律质舞不好拒绝,只能似懂非懂的点头。 另一边,苏铭和女帝来到一处隐秘所在。 厚重的大门随着机关声响起,慢慢打开,露出漆黑的通道。 两人顺着通道慢慢前行,漆黑通道没有光源,只有脚步声在空间内回荡,不多时,他们走到尽头,苏铭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随着灯火燃起,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口口大箱子,堆成了小山。 “这便是如今天子内库中所有的财货,你看看吧。”苏铭退到一侧,示意她查看。 女帝美眸中眼波流转,嗔笑着白了他一眼,随手打开一个箱子,入眼处,一片金光闪耀,巷子里赫然是一块块金子,整齐的摆放在里面。 “契丹送来的礼单你看了吧?昨日我让人清点过,而且除了这些之外,据契丹使者们说,契丹将再次送上一批贺礼。”女帝关上箱子,轻声道。 苏铭点点头,“据他们说,是因为契丹使者参加了大婚典礼,觉得很有面子,将消息传到了东丹国,耶律阿保机才让人又送了一批,以彰显诚意。” 女帝似笑非笑,“这批嫁妆,可真是丰厚啊,看来,他耶律阿保机打算在你身上下重注,想要坐山观虎斗。”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只有永恒的利益。 耶律阿保机固然送出价值千万的嫁妆,但与中原和谈更壮大他的声势,其次,双方准备在边境之地开放互市,打通商路。 将互市掌握,足以让耶律阿保机拿捏草原上的那些部落,没有中原的物资补充,不是每一个草原贵族都甘愿清贫度日。 比起中原千奇百怪的货物,草原上的娱乐活动简直太贫乏,甚至他们生活的器具也十分简陋,比不上中原的华贵美丽。 更遑论铁器,茶叶布匹等生活必需品。 只要打击走私,掌握互市,耶绿阿保机无疑是掌握了一座金矿,既能发财,又拿捏了那些部落,用大大小小的利益将他们绑在自己身边,巩固统治。 可以说,就算是耶绿阿保机现在暴毙身亡,可只要互市掌握在耶律家族手里,其他人便不敢觊觎王位。 谁也不能保证,推翻了耶律家族之后,中原对他们的态度会不会发生变化。 来自后世的苏铭自然心知肚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条连通两国商路的价值,也更清楚商业的作用。 他淡淡一笑,神色很是轻松,“无妨,他愿意看就让他看,短时间,我们和李嗣源斗不起来,我怕打烂了不好收拾,他害怕袁天罡,至于这些钱财,想必龙泉宝藏要比这更多。” “我不是一样没有急着开启龙泉宝藏?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到苏铭满脸的自信,女帝眼里闪过一丝爱恋,“这些钱足以解你的燃眉之急了,练兵可是很花钱的,我之前送来的贺礼已经花完了吧。” “嗯,五千禁军虽不多,但要足粮足饷,保证足够的肉食,花销确实很大,但要练成精兵,非得如此不可。”苏铭没有否认,很多事他都没有瞒女帝,禁军的情况,女帝也心知肚明。 在古代,一支军队,三日一操练已是难得的强军精兵,而苏铭的禁军却是如后世军队一样,每天早晚操练,风雨不断。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他养军的成本急剧增加,去年登基时各地藩镇送上的财货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而耶律质舞的这批嫁妆来的正好,填补了空缺。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突然,苏铭的神色变得凝重,眼神无比严肃,“有件事,我想,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气氛立即变得紧张起来,女帝眸子恢复清冷,看到他的神色便知道接下来他要讲的事非比寻常。 “你说,我听着。” 李茂贞的出现,打乱了苏铭的计划,他原本以为自己做的一切足以让袁天罡回心转意,得到他的认可,现在,他不得不认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 袁天罡,压根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复国计划的核心,始终都是李星云。 自己做了这么多,袁天罡依旧只把他当替身,这一切都将为他人做嫁衣。 从很早开始,他就防备着这一点,只是心中还抱有幻想,但现在,这些幻想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女帝,李文通,耶律质舞都是他要团结的人,也是他准备用来抗衡袁天罡的筹码,虽然肯定打不过就是了,但要牵制一二还是不难。 至于张子凡,当自己的身份暴露,他肯定不会帮自己,但也未必会帮李星云,因为耶律质舞是自己的人,倾国倾城肯定不会让他插手。 再其次,许幻有这个魄力把张子凡放进来扰乱局势么? 帝位之争,稍有不慎便会身死,以前,她放养张子凡,是因为李星云是袁天罡的唯一,现在出了苏铭这个搅局的,这中间的变数就太多了。 她敢赌吗? 最后是蚩梦,这一点苏铭无法控制,谁知道经过这一年的接触,她对自己的想法是怎样? 不过,苏铭也有准备,实在万不得已,先睡服她,然后再坦白,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饶疆女子敢爱敢恨,到时候,她不一定会对自己下死手。 李嗣源,不用说肯定会跟在袁天罡后面苟发育,剩下的人苏铭便无法控制了。 “其实,我不是真正的李星云。” 第186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摇曳的灯火下,苏铭的面庞在漆黑的空间中若隐若现,神色莫名。 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女帝瞳孔一缩,小口微张,震惊的无以复加。 随即,苏铭伸手将脸上化的妆卸下,露出他本来的面貌,只见那酷似李星云的面孔上满是伤痕,如同破裂被粘在一起的瓷器,触目惊心。 女帝只觉脑海里有一道闪电划过,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真的不是李星云?” 看到这张脸,她仿佛明白了一切,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但是,苏铭的回答,打碎了她最后的幻想,”是,我不是李星云,只是袁天罡派出的替身。真正的李星云,已经被袁天罡带走了。” 女帝娇躯一震,后退数步,眼里淌着泪水,“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假的?假的怎么可能走到今天?” “你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苏铭长叹一声,“我也想我是真的李星云,可惜,假的始终是假的,总有被戳穿的那一天,所以,我想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跟你坦白。” 女帝抹了抹面上的泪水,声音里满是哭腔,“所以,你现在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苏铭眼里闪过一丝歉意,沉声道,“袁天罡要回来,李星云也要回来,你哥哥的出现就是一个信号,龙泉宝藏这个局即将拉开大幕。等李星云回来,我的身份就不再是秘密,所以,我只能选择坦白。” “出了这个门,我说的一切都不会再认。” “你呢,你的选择是什么?” 如果女帝选择跟他站在一起,那接下来的局面将会好办的多,如果女帝也只认李星云,那他只能另谋他路了。 “你的意思是,袁天罡不会放过你?”女帝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分析着眼前的局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不错,如果我仅仅只是一个替身,还在江湖上,袁天罡不会把我这个小卒子放在眼里,可现在,我是天子,更复辟了大唐,大义在手,更联合了契丹。” “以袁天罡的个性,绝不会放任我这样的人脱离他的视线,最有可能的便是杀了我,让李星云入局,行李代桃僵之事。”苏铭面色平淡,说到这里好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 一时间,女帝沉默了。 以她的智慧和见识,当然也猜得到苏铭未来的结局,换做是她,也一定不会放过他,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非常纠结,不知如何决断。 一旦选了苏铭,她势必要跟袁天罡对上,可是,袁天罡活了三百多年,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稍有不慎,她便要把自己给搭进去。 可是,选了李星云,默认他李代桃僵固然顺风顺水,功劳不小。 但,李星云真的能做的比他更好吗?他真的能扛起复兴大唐的重任吗? 这个问题,悬在女帝心头,久久得不到答案。 “你呢?你是袁天罡的人,想必很不甘心任他摆布吧。”女帝直视着他的眼睛,余光一寸寸扫过他的面庞,很是惋惜。 苏铭负手而立,言语中自有一股傲气,“还是你了解我,我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引颈就戮,这一年来,我呕心沥血,苦心经营这一切,可不是为了给李星云做嫁衣。” “扪心自问,他不配!甚至李嗣源,李茂贞都比他更配,如果不是因为一身血脉,他什么都不是,更没有资格走到台面上。” “袁天罡想扶他当皇帝,简直是痴人说梦!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一旦他当上皇帝,复兴大唐一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女帝张了张嘴,想为李星云辩解两句,然而,最终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苏铭说的是真的。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尤其是天子这个位置,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李星云背负不起帝王的重任。 凭手段,比心机,他是李嗣源的对手?连女帝都比他强。 比兵马,比势力,他比得过天下各路藩镇诸侯? 这些问题,连袁天罡都解决不了,更别说他。 紧接着,苏铭眼里闪过一丝狠色,“袁天罡要杀我,我绝不会坐以待毙,就算是死,我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然后,他看向女帝,面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有个秘密,连李星云都不知道,这世上,大概只有我和不良帅知道。” “什么秘密?” 察觉女帝好奇的眼神,他轻轻说出一句话,“这世上,除了他李星云之外,昭宗皇帝另有一个血脉子嗣存活人世。” “什么?\"女帝内心狂震,好似一道晴天霹雳划过脑海,下意识的说道,“这个人,是你?” 这句话,虽是疑问,却带着肯定的语气。 苏铭露出赞赏的神色,不得不说,女帝的直觉和敏锐令他惊艳,“嗯,是我,只是,我不是嫡子,也不是庶子,连皇室宗谱名录都没上。” “袁天罡,真是好大的胆子!”女帝长出一口气,似要将心中的不平一吐为快。 苏铭轻声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当李星云的替身吗?这件事,你是第三个知情的人,这天下,不能交到李星云手上,袁天罡也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下去。” “等龙泉宝藏出世之日,想必就是我性命了结之日,现在,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也该给我一个答案。” 说完,他望着女帝,神色很是紧张。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忽然,女帝笑了,娇艳的面上笑得很灿烂,如花似玉,“这个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苏铭咽了口唾沫,手心出汗,紧张的说道,“什么答案?” 女帝白了他一眼,含嗔带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以后,只能跟着你,难道,你要抛弃我?” 话音落下,苏铭身形一闪来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心都要化了。 “谢谢你。” 女帝也顺势揽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肩上,一语未发。 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187章 杀了他 两人温存片刻后就放开了对方,激动的情绪也重新归于平静,他们一个是天子,一个是岐王,自然不会过度沉溺在男女情事上。 自古以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两样只要沾上一样,就成不了大事。 纵使唐玄宗再疼爱杨玉环,马嵬驿之变时,他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士兵勒死了杨玉环,什么都没做。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女帝询问苏铭的下一步打算,选择和他站在同一阵线,那袁天罡就将会是他们共同的敌人,需要他们一起去面对。 苏铭陷入沉思,眸光转动,沉声道,“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你我目前的实力根本对付不了袁天罡,在他要对我下手之前,绝不能暴露,尽量将可用之人聚拢,以观后效。” 女帝没有附和,而是疑惑地开口,,”这样,是不是太被动了?袁天罡可能不会放任你继续坐在龙椅上,也许他回到中原,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对付你!” 苏铭淡淡一笑,内心很是平静,女帝的投靠,让他有了些许底气,“我知道,为了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只要我一死,天下无主,李星云便不得不坐上那个位子。” “如此一来,他复辟大唐的使命也就告一段落,但你别忘了,这天下除了我之外,尚有晋国,楚国,吴国,蜀国,闽国以及割据地方的节度使。” “袁天罡想用龙泉宝藏坑死那些人,简直是做梦,昔日梁国覆灭,李存勖之死已经给天下诸侯敲了警钟,龙泉宝藏明显是一个局,再甜的蜜糖,也有有毒的,那些人可不会千里迢迢来中原送死。” “我看,这一局,他顶多弄死北地的一些节度使,其他人不会上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什么好说的。可如果仅仅是这样,李星云就能复兴大唐?” “我看,未必吧。”苏铭眼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接着道,“我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反抗袁天罡,而是收拢身边可用之人,你,你哥,耶律质舞,还有蚩梦,都是我的目标。” 女帝脸色一变,微妙中带着些许疑惑,“耶律质舞?这跟她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要把契丹国扯进来?” 苏铭解释道,“你放心,耶律质舞是耶律质舞,跟契丹没关系,这一局是我跟袁天罡之间的事,不会把契丹扯进来。” “你还不知道吧,耶律质舞不是娇滴滴的公主,她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天位高手。” 女帝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她是大天位高手?这怎么可能?耶律阿保机会舍得把一尊大天位高手送到中原?” 大天位级别的武者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白菜豆腐,那是站在武道巅峰的强者,袁天罡手下都未必有几个。 如果耶律质舞真的是大天位级别的高手,放在草原也是一等一的人物,怎么会被外嫁? “这你可就想错了,耶律阿保机为了和谈结盟,耗费了这么大的代价,一般契丹女子根本配不上这么丰厚的嫁妆,只有耶律质舞有这个资格,值得他下重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送来和亲的女子出了意外,他的投资就要折掉一半。“ ”再多的财货,也换不来一个皇后之位,所以,耶律质舞武功高强又是萨满教祭祀出身,足以在战乱纷飞的中原里保护自己,也能保证契丹的利益不受损害。” “言归正传,我能搞定耶律质舞,让她跟我站在一起,你大哥那边呢?你打算怎么说?” 这个问题,令女帝沉默了,她大哥,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而袁天罡,又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 想要说服李文通站在他们这一边,难度很大。 女帝眼里愈发挣扎,闭上双目,顷刻之后睁开,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和狠辣,“我会尽量说服他,毕竟,他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袁天罡如果要扶李星云上位,绝不会放过他,他除了臣服,只有死路一条。” 当了十六年岐王,女帝从不缺乏狠辣的手段与心机。 ”但是,你刚刚不是说了?这天下,昭宗皇帝的血脉只剩下两个,一个是李星云,一个是你,只要干掉其中一个,袁天罡只能选择剩下的那个。” 听到这个回答,苏铭很欣慰的笑了。 不错,解决不了袁天罡,那就解决李星云,这一切的源头是他,龙泉宝藏因他而起,这天下的风云随着他而变化,只要他一死,袁天罡便没有其他选择! 英雄所见略同,而苏铭恰恰也是这样想的。 而女帝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助苏铭弄死李星云。 区区一个李星云,又怎能比得上整个天下?为了世间众生,为了结束乱世,只能请你李星云赴死了! “说得好,李星云是这其中的关键,只要解决了他,剩下的问题便迎刃而解,袁天罡别无选择,只能选我。” 说到这,苏铭忽然自嘲一笑,“即便是袁天罡,应该也想不到,我们这些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小卒子,居然敢反噬他。” 女帝亦有同感的点点头,“是啊,对于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怪物来说,我们这些藩镇节度使在他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拨弄,随便捏死的蚂蚁,他又怎么会在乎我们的想法?” “如果李星云是一个可造之才,有担当,有魄力,天下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你也不会有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机会。” “可惜,他不是,生在帝王之家,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最大的不幸,他的兄弟们早已为此付出了代价,现在该轮到他了。” 李星云的存在,对天下是一个阻碍。 只要他还活着,袁天罡就不会放弃他的计划,为了李星云,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搅动天下局势,也不允许任何人称霸天下,一统九州四海。 没有足够的才能,没有足够的觉悟,他便没有资格走到那个位置,即便是第六季,他奋力崛起,在绝境中诛杀李嗣源,却也无法取而代之,只能让张子凡代替李嗣源活着。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背负不起这个重任,能走到那一步,他完全是被逼出来的。 第188章 夜色撩人 短短时间内,苏铭和女帝在昏暗的天子内库中达成了共识,两人彼此交心,彻底走到了一起,共同面对袁天罡。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去吧,你哥那边,你先说,如果劝不了的话,再让我试试。” 女帝点点头,跟在苏铭身后离开了此处。 …… 皇宫里,耶律质舞和蚩梦已经渐渐熟络,两人聊的热火朝天,蚩梦向耶律质舞讲述她在十万大山里的经历,讲述寨子里的村民。 而耶律质舞也向蚩梦讲述她在部落里是如何骑马打猎,如何在萨满教中举行祭祀。 不同的经历,让对方都感到十分新奇,蚩梦少女心性,心里的那点敌意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耶律质舞单纯可爱,没什么心机,蚩梦是万毒窟的圣女,感应敏锐,虽然单纯,但并不傻,她能感受到耶律质舞的真诚。 同时,耶律质舞作为大天位级别的高手,她的直觉远比她的判断更准,更何况面对的还是蚩梦这样的萌妹子。 两人真心换真心,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正在她们聊的起劲的时候,蚩梦突然问道,“耶律姐姐,你为什么要嫁到中原来啊。” 耶律质舞没多想,当即便回道,”父王让我嫁到这里,我当然就来了啊。” 这一回答,令蚩梦愣住了,她眼里,只有小姐姐才能坐到皇后的位置上,其他人都不配。 但这一年来,她待在皇宫里,平时在苏铭身边耳濡目染,已经不似之前那么单纯,明白这次和亲,他无法拒绝。 因此,她认为是耶律质舞抢了姬如雪的皇后之位,并因此生出了敌意,可随着她慢慢的了解,也明白,耶律质舞与苏铭同样无可奈何。 得到这个回答,耶律质舞好像是被打了一闷棍,半天没说话。 很快,到了中午,耶律质舞便邀请蚩梦留下来一起用膳。 …… 离开天子内库之前,苏铭重新化好妆,恢复成李星云的模样,回到千秋殿,只是,望着案上摆满的奏折,他却一点都不想去处理。 袁天罡的存在,犹如梦魇一般一直压在他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直到今天,将秘密告诉了女帝之后,他才如释重负,少了许多压力。 如果女帝不站在他这边的话,恐怕他就要独自与耶律质舞一起面对袁天罡了,到那时,他除了走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一个活了三百年,拥有三百年内力的袁天罡实在是一个bug,想杀他,太难了,除非将他困在千军万马之中,用雄厚的兵力硬生生将他堆死,这期间,还保证他不能逃离战场。 但是,要做到这一步,几乎不可能,这世上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就算是苏铭搞出了燧发枪,大炮,也杀不了他,似他们这等境界的武者,心灵之敏锐远超常人,几乎达到“神而明之”的地步。 别说是他,就算是苏铭自己,也不一定能用火器杀死,他的反应力,肯定超过子弹,甚至预判也未尝不可。 真正遇到生死危机,袁天罡的心神会提前给他示警,让他躲避危险,况且,三百年来,袁天罡经历了不知多少危机,那些火器,真的能杀了他吗? 对此,苏铭非常怀疑。 所以,杀袁天罡,根本不现实,谁也杀不了他,能杀他的,只有他自己! 与女帝的一番对话更坚定了他的想法,只是,该怎么在袁天罡的保护下弄死李星云还是个问题。 随着他的深思,不知不觉,他竟然坐在软榻上睡着了。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天黑,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他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女帝是不会来了。 她终究还是没能说服李文通。 苏铭随意打开奏折,批改了几份便打算回宫歇息,这时候,门外的小黄门走进来,“陛下,岐王求见。” 他神色一震,连忙道,“宣她进来。” 不多时,身着王袍的女帝缓缓踏入大殿,苏铭亦是心怀期待,等待她的答案,周围的侍者宫女早已被他屏退,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来了,坐吧。”苏铭抬手,示意她坐下。 女帝微微颔首,随他坐下。 “他打算怎么办?” “哦?你也会心急?”女帝没有回答,反而调侃了他一句。 苏铭倒是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很干脆的承认道,“是啊,这种大事,我怎么不心急。” 女帝温婉一笑,柔声道,“好了,不卖关子了,我哥已经答应了。” 听到你这个回答,苏铭如释重负,只觉心头大石落下,眉宇间的愁色也随之散去,“看来,你哥倒还算明白大势,知道袁天罡不会放过他。”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要李星云登上那个位子,袁天罡肯定要着手削藩,谁都逃不掉,不过,我哥知道你是替身的消息后,倒是跟我之前的反应差不多。”女帝端起茶杯,幽幽说道。 “哈哈,谁能想到,如今坐在太极殿上的天子,会是一个赝品?普天之下,也只有袁天罡敢这样玩!” 女帝不可置否,问了另一个问题,“耶律质舞那边,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说?如果要对付袁天罡,还是让她知情的好。” “现在才刚刚成亲,还不是时候。” 谈到耶律质舞,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他们的目光无意间对上,泛起了一丝火花。 她红唇轻启,嫣然一笑,“陛下,这么晚了,你为何还在这里,难道不怕冷落了你的皇后?” “不,我不怕冷落了她,但更怕忽视了你啊。”苏铭眼中欲火升腾,轻轻伸手,便将她拉到怀里。 女帝闭上双眸,献上红唇,任君采撷。 好半晌,才分开。 大殿内,气氛旖旎,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两颗不断加速跳动的心。 当即,苏铭便一把将她以公主抱的姿势揽在身前,朝着后殿走去。 深夜赴会,女帝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算起来,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在这件事上,她比苏铭还急切。 只是一直以来,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如今敞开心扉,一切,水到渠成。 今天的千秋殿,夜色撩人,春意盎然。 第189章 尤川现行 这一夜,千秋殿的战况十分激烈,甚至见了血。 女帝三十如狼,虽是处子,但天赋异禀再加上久旷之身,战斗力十分强大,而苏铭亦是不遑多让,年轻力壮,再加上他一身至刚至阳的天罡诀内力,打十个都没问题。 两人碰撞在一起,就如同干柴遇上烈火,一点即燃,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暮晓时分方才停止。 长达数个小时的战斗之后,女帝告负,苏铭小胜一筹,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一次,直接把他给吃撑了。 之前在耶律质舞那里是吃不饱,现在在女帝这里是吃饱喝足,一滴都没有了。 清晨,苏铭从床上爬起来,面色略微有些黯淡,精神也不如昨天饱满,反观睡在一侧的女帝则是满色红润,眉宇间满是春意,肌肤白里透红,透着光泽。 一场大战,非但没有让她疲惫,反而睡了一觉之后更精神了。 “嘶!” 看到这一幕,他倒吸一口冷气,果然,这世上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诚不我欺啊。 苏铭穿上衣服,悄然离去。 他走后,女帝睁开双眸,一汪春水脉脉含情,几乎要将钢铁化为绕指柔,忽的,噗嗤一笑,娇颜盛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痕迹,粉面羞红。 女帝怎么也想不到,昨晚上的她居然做出了那么疯狂的事,现在想想,还感到浑身发烫,肢体酥软。 不过,从此以后,他们算是真正结为一体了。 昨夜之事,本就在情理之中,苏铭向她坦白自己的来历,等同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她,而女帝奉献出自己的身心,与他水乳交融,结为连理。 他们要做的事太过艰难,也太过惊世骇俗,必须要有一个可靠的联系纽带,女帝便是维系这个联合的关键。 李文通之所以投靠苏铭,到这个关头还选择站在他一边,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女帝的一颗心都在他身上。 这样一来,把女帝收入房中就很有必要了。 一夜共眠,三个人都安心了。 …… “小哥哥,昨晚你去哪里了啊?” 琴嫣殿,苏铭正陪着耶律质舞用早膳,蚩梦坐在一旁,神色不虞,闷闷不乐。 旁边的耶律质舞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却神色微凝,竖起耳朵听着他的回答,苏铭手上动作未停,面不改色的说道,“昨晚批改奏折太晚,我直接就在千秋殿睡下了。” “哦。”蚩梦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来,只能狐疑的点点头,“幸好昨晚有我陪着耶律姐姐,不然她就要独守空房了。” 苏铭抬起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耶律姐姐?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蚩梦扬起下巴,得意的说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他淡淡一笑,不可置否,“今天我带你们出去逛逛洛阳城。” 耶律质舞瞪大眼睛,眼里泛起丝丝甜蜜,他还记得。 当初,苏铭与耶律质舞初次见面时,他答应过她,等成亲之后就带她好好看一看洛阳,耶律质舞以为他成亲后会把这件事忘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带她出去看看。 “好啊,好啊,我好久没有出去逛逛了,耶律姐姐,跟你讲啊,城里有好多好吃好玩的地方,待会儿我带你好好见识见识。”蚩梦当即兴奋的跳起来,围着桌子走了两圈,拉起耶律质舞的手兴奋地说道。 耶律质舞没好意思拒绝,柔声道,“好,等会儿,我们换了衣服再出去吧。” 与蚩梦不同,耶律质舞入宫之后就换下了草原服饰,穿上了宫装,比起轻松简便的草原衣裙,宫廷衣裙更厚重,样式也更好看,更华丽。 不到几天,耶律质舞便喜欢上了这种衣服,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 唐庭的衣裙兼具了胡风与传统汉服之美,落落大方,虽然少女腰肢纤细,规模不大,但穿在身上依旧显得娇俏可爱,雍容华贵。 现在虽小,以后未必没有成长的空间。 半个时辰后,苏铭与蚩梦,耶律质舞换好了便装,出了皇城。 随着天子大婚,洛阳涌入了不少居民,原本因为战乱而逃离的百姓纷纷归来,散落的流民也不断聚集在城内,使得洛阳愈发繁华。 商贾不绝,人潮如织,市面上经常可以看到来自天南海北的商人,上次,他们市面上买了一柄由乌兹钢锻造的匕首。 只是,走了一会儿,苏铭却发现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们。 一开始,他还很疑惑,他们几个穿的是平民的衣服,顶多看起来长得帅点,漂亮点,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怎么会有人盯上他们? 再说,即便是有人认出他们了,也未必敢凑上来打招呼。 走了几圈之后,苏铭才发现,跟在他们的人居然是万毒窟的尤川。 他怎么来中原了? 苏铭微微皱眉,以为是袁天罡派来打前站的,当即就悄悄告诉了蚩梦。 “什么?尤川也来洛阳了?”蚩梦惊讶的说道。 “嗯,正跟在我们身后。”苏铭点点头,对一旁的耶律质舞解释道,“这个人是我们曾经的旧识,跟蚩梦一样,都是来自万毒窟。” 耶律质舞似懂非懂的点头,看了蚩梦一眼,便乖巧的跟在他们身后,一语不发。 很快,三人在巷子里左转右转,来到一处死胡同。 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尤川也有些纳闷,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来这种狭小的地方。 这时,苏铭转身,运足内力,将声音扩散开来,“尤川,出来吧,跟了这么久了。” 他们发现我了? 尤川心里一惊,随即恍然,便不再隐匿身形,从角落走出来。 当他出现在三人面前之时,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蚩梦身上,“蚩梦,好久不见。” 蚩梦皱了皱鼻子,没好气的说道,“尤川,你怎么会在这里?” 尤川喜悦的心顿时凉了大半,面上的笑容直接凝滞,幽幽开口,“巫王命我带你回万毒窟。” “不,我不回去!”蚩梦后退一步,忙不迭摇头。 第190章 调离张子凡 尤川神色微冷,“为什么?难道你还要找不良帅?巫王是他的手下,你找他也没用,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蚩梦坚定的摇摇头,“蚩笠现在占着万毒窟,我回去有什么用?尤川,你走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办法救出阿爹。” 见到蚩梦如此坚持,尤川也不好再劝。 气氛陡然僵持,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这时,苏铭开口了,“尤川兄,带蚩梦回饶疆之事暂且先不急,此事你还需跟不良帅说一声才行。” “哦?这事跟不良帅有什么关系?” 苏铭露出温和的笑容,解释道,“蚩梦的父亲也是万毒窟的首领,蚩笠是巫王,他们都是不良帅的手下,蚩梦现在跟在我身边,而不良帅又听命于我。” “你要带蚩梦回万毒窟,我不反对,但此事必须先知会不良帅,他手下闹了矛盾,应当由他出面解决,不知这个回答,你可还满意?” 这样说,诚意尽显。 而蚩梦听到苏铭不反对尤川把她带走,腮帮子当即就鼓起来了,而后听到要让不良帅出面,瞬间跟变了脸一样,眼睛弯成了月牙,揽住他的手臂。 察觉苏铭对他并无敌意,尤川的态度也随之放缓,虽然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蚩梦喜欢的人,但却并不敌视苏铭。 可惜了,青梅竹马不敌天降,一片痴心,也只能默默守护。 “不良帅解决?他在哪?”看到站在苏铭身边,紧贴着他的蚩梦,尤川心中微痛,直接问道。 听到这个回答,苏铭淡淡一笑,“不良帅在哪,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应该快要回来了,巫王有没有规定让你在什么时间把蚩梦带回去?” 尤川犹豫刹那,很想说有,但他的目光又下意识的落在蚩梦身上,轻轻吐出两个字,“没有。” 苏铭脸上笑容更盛,沉声道,“既然如此,尤兄不妨先在洛阳做客,等不良帅回来,由他出面,这样一来,蚩梦父亲以及巫王之间的事就能彻底解决,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 尤川面上露出犹豫之色,刚想拒绝,苏铭却接着道,“蚩梦在洛阳待了一年,周围全是中原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你来了正好陪她解解闷,也见识一下洛阳的繁华。” 这句话,让尤川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言语,他只能在沉思之后,默默地点头。 苏铭上前几步,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必这你刚来洛阳,对这里还不熟,跟我们一起逛吧。” 尤川脸色一僵,似是被苏铭热情的态度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但蚩梦在旁边,他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他们身后。 如果尤川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就应当知晓苏铭对他有所图谋,至少目的并不单纯。 之前,苏铭对蚩梦没有太多想法,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精通蛊术的李文通,不再需要她,面对袁天罡,大天位以下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参战。 因此,他准备把蚩梦打发出去,省的他成为李星云的助力,干扰自己的计划。 但尤川的出现却改变了他的想法,相比于蚩梦,尤川可是一尊货真价实的大天位高手,如果能借助蚩梦,拉拢尤川,增添己方战力,他的胜算将会更高。 不然的话,苏铭为什么要费心思将他留在洛阳,直接让他把蚩梦带走不好吗? 以他的实力,蚩梦绝对逃不过。 苏铭自己,加上李文通,女帝,耶律质舞,再算上尤川,差不多是五个大天位高手,阵容已经足够豪华。 可惜的是,袁天罡手下的不良人天罡三十六校尉还未全部现身,不知道里面藏着哪些高手,光是孟婆,李嗣源再加上四大尸祖都已经够苏铭喝一壶了。 正是因为忌惮这份实力,苏铭才打算暂时跟袁天罡虚与委蛇,不跟他彻底撕破脸皮。 面对倾巢而出的不良人,这天下,谁来了都得跪。 以有心算无心,苏铭并不是没有一点胜算。 这时候的蚩梦并没有跟尤川彻底撕破脸,两人的关系还算是尚佳,苏铭在这里,蚩梦也不好计较以前的事,所以众人之间的气氛还算正常。 逛了一上午后,几人都有些饿了,苏铭便没有再继续逛,带着他们返回皇城。 看着眼前壮丽豪华的皇城,尤川内心第一次产生了震撼,此前,他只是远远的看过洛阳皇城,并未进去过。 然而,等他进来后,才发现自己的渺小,世间竟有如此庞大,壮阔的城池。 此时的洛阳皇城还保留着隋唐时期的大部分建筑,规模庞大,远比后世的紫禁城还要雄伟壮阔。 出身于万毒窟的尤川自然没见过,内心不免产生震动。 …… 大婚三日之后,苏铭继续临朝,进行朝会,大婚的事情,朝臣们几乎忙了快两个月,。三天假回来,许多人还是一副精力不足的样子。 朝臣们只是草草商议了一些事便下朝了,回衙门办差。 千秋殿,苏铭望着眼前身形单薄,眼圈乌青的张子凡,惊讶的问道,“张兄,这几日不见,你为何变得如此瘦削?” 听到这句话,张子凡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腰子,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之色,“李兄,太可怕了,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林轩又怎么了?”苏铭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下意识的想到了陆林轩。 张子凡脸色一拉,当场就倒起了苦水,“你是不知道啊,这几天,倾国倾城几乎缠的我下不了床,林轩那边又动不动就生气,我夹在中间,真是两边为难。” 说完,张子凡还长长的叹了口气。 听到这,苏铭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同情,夫纲不振,就是这个下场。 假如他武功够高,直接把倾国倾城打服,哪还有这么多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 张子凡眼睛一转,停在他身上,悲声哀求道,“李兄,救救我吧,再这样下去,我怕活不了多久了。” “这?” 苏铭表面上为难,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正愁找不到机会把他调出去,自己倒是送上门了。 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苏铭总算想了个办法。 “张兄,契丹使者不日就要归国,朝廷这方面没有经验,我打算派你出使契丹,主持边境开设互市之事,你看如何?” 第191章 张子凡离开 “去契丹?” 张子凡先是疑惑,随后眼睛一亮,“好,去契丹好,你马上安排我去契丹吧,我实在不想待在洛阳了。” 苏铭非常理解他的想法,沉声道,“朝廷此前无人出使过契丹,只有你去过一次,所以,我觉得开设互市之事有你居中调和,最为合适。”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这事可由不得你做决定,张兄啊,我建议你还是先问问林轩和许真人。” 张子凡喜悦的神情瞬间僵住,眼神游离,“我母亲大概会答应,至于林轩,林轩……”说到后面直接编不下去了。 “李兄,你可得帮我啊。” “林轩那边我会尽量帮你劝,放心吧,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没多大问题。”苏铭安慰道。 “这我就放心了,李兄,谢谢啦。”张子凡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下,双眼无神的盯着穹顶,瘫在上面,如同一滩烂泥,充满了疲惫。 无论是倾国倾城还是陆林轩,他都惹不起,一对武力值爆表,一个携胎儿以令全家,他谁都不敢惹。 再加上许幻真人这几个月一直让他待在道观里面主持事宜,学习天师府的各种礼仪流程,让他是心力交瘁。 “你不必太过担忧,我看倾国倾城姐妹俩也是看到林轩怀孕了,所以等不及了,娶了人家,你得雨露均沾,不能厚此薄彼啊。” 张子凡抓着头发,身上充满了低气压,“我知道,可她们总得让我歇歇吧,每次都一起上,我怎么受得了?” …… 御花园中,陆林轩正坐在这里晒太阳,几个月不见,平坦的小腹高高隆起,初见显怀,在她身边有两个穿着道袍的中年女人正候在一旁。 这两人是许幻从玄武山带到洛阳的坤道,精通医术,善于调养身体,是专门给陆林轩准备的人。 阳光倾泻在她身上,陆林轩的面部也略显得丰润,透着浓浓的母性光辉。 “林轩,这几天没见,气血好了不少啊。”不远处,苏铭踱着方步走来,笑着道。 “师哥,你怎有空来了?”听到声音,陆林轩睁开眼,小心翼翼的坐起身。 “过来看看你,顺便给张兄帮个忙。” 说到张子凡,陆林轩轻轻哼了一声,撇了撇嘴,“他怎么不自己来,难道那两个人不让他来吗?” 一听这话,苏铭不禁苦笑,果然,怀了孕的女人脾气就是大,以前对倾国倾城还蛮客气的,现在居然直接换了这么个称呼。 “不,不是他不愿来,而是我想借用他一些时日,所以问问你的意见。” “借用他?”陆林轩脑子有些迷糊了,一时没转过弯。 苏铭找了个地方坐下,解释道,“契丹使者即将回国,我想请张兄去边境主持开设互市的事,朝中大臣没有人跟契丹打过交道,只有他出使过契丹,此事,只有他去才最合适。” “只是你现在怀着孕,他要远行,我过来问下你的意见。” 陆林轩愣了下,眼里浮现出狐疑的神色,“师哥,你不会是跟他一起来骗我的吧?张子凡肯定是嫌弃我,所以让你过来的,对不对?” 苏铭看着陆林轩,语重心长,娓娓道来,“与契丹和谈之事天下皆知,互市之事更是关乎到双方未来数年之和平,不得马虎,张子凡娶了倾国倾城,与契丹人有联系,看在这个面子上,他们不敢太过分。” “若是换成其他的官员去,事情可能就不会这么简单,此事,非他不可,不然师哥也不会麻烦他,毕竟你现在还怀着孕,他不宜远行。” 看到苏铭脸上的认真,陆林轩心头的疑虑顿时散去,想了几下,轻轻点头,“师哥,既然是关乎国家大事,我当然支持你,我这边有母亲大人照顾,也不一定非要他在这里。” “只是,这事会不会有危险?”虽然明知以张子凡的实力和身份,不会遭遇危险,但陆林轩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放心吧,契丹与中原和谈,边境已无战事,张兄此次前去不会有事。”苏铭直接给了她一个定心丸。 这句话令陆林轩顿时安心,对于师哥,她还是比较信服,如果换了张子凡来,她肯定没这么好说话。 …… 千秋殿。 张子凡正在大殿里来回走动,时不时张望着门口,心中急躁不安。 当他看到苏铭回来的时候,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前去,“李兄,怎么样?” 苏铭点点头,“幸不辱命,林轩同意了。” 顿时,张子凡激动不已,当场给了苏铭一个熊抱,“李兄,我终于能解脱了!” “行了行了。”苏铭一阵恶寒,连忙把他推开,沉声道,”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你去边境可要慎重,万万不能得罪边镇的节度使,这些人虽然不能成事,但坏事的本事绝对不差。” 张子凡心头沉珂尽去,恢复了以往的自信风采,“李兄,你放心吧,跟契丹人打交道我有经验,去了边镇,我跟契丹人待在一起,谅那些人也不敢惹他们。” 苏铭笑了,这方法感情好,那些节度使和大头兵们或许敢欺负朝廷派去的官员,但绝不敢惹契丹人。 契丹人不南下,他们都谢天谢地了,怎么敢反过去惹他们? …… 翌日,中书省副中书令李存礼在朝堂上递交了一份出使契丹的官员名额,张子凡的名字赫然在上。 因为之前出使契丹的事,朝中有不少都知道张子凡这个人,心知此人是天子的心腹,之前更是执掌禁军,把他加到名单上,倒也算合时宜。 同样,李嗣源也懒得管这种小事。 张子凡离开朝堂,就意味着天子身边可用之人又少一个,他巴不得这样,怎么可能反对? 连契丹和谈他都接受了,更别说放一个跟契丹人有关系的人出使契丹。 一系列程序走完,几天后,张子凡与跟着契丹使者们一起离开洛阳,前往边境。 临走之前,倾国倾城和挺着大肚子的陆林轩在城外送别,眼泪汪汪,十分不舍,但也只能目送他离去。 此次前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也许等张子凡回来,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第192章 袁天罡见孟婆 送走张子凡,苏铭不禁松了一口气,这算是解决了一个后患之忧,不然,他还真没法对他下手。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向李星云身边的这些同伴下手,在他和袁天罡分出胜负之前,这些人动不得。 一来,如果他赢了,这些人未必就是他的敌人。二来,现在杀了他们,李文通和尤川难免会兔死狐悲,对他敬而远之。 他连这些人都能下死手,未来说不定也会对他们下死手,在这个关头,容易生出变数,不值得。 送走张子凡后,苏铭继续他日常的批改奏章生活,同时在耶律质舞和女帝之间来回奔走,享受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美人风情。 只是这样一来,他便下意识的忽视了蚩梦。 自从苏铭把尤川带到皇宫,蚩梦一开始还觉得新奇,拉着他到处逛,没过几天,她就烦了,觉得他像个跟屁虫。 而尤川又是个默默奉献的性子,虽然察觉蚩梦的情绪,但依旧默默守候。 这一天,为了躲避尤川,蚩梦索性跑到苏铭的千秋殿。 除了一开始她来的时候苏铭招呼了她,剩余时间里,苏铭一直都在批改奏折,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看得蚩梦都困了。 终于,看到案上的奏折快改完了,蚩梦趴在软塌上,软软的问道,“小哥哥,你怎么每天都要改这么多奏章,不累吗?” 苏铭放下朱笔,揉了揉手腕,回道,“当然累,当皇帝可不简单,以后,要改的奏折会更多。” “那你为什么不交给别人去做啊,你手下那么多大臣。”放在以往,蚩梦不会问,她心思天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只是今天恰好见到,所以才有此一问。 苏铭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改完案上的奏折,这才放下笔,走到软榻前坐下,看着她的眼睛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有些东西在人出生之时就已经背负在身上。” “我是天子,代天牧民,治理百姓是我的责任。同样,你也有责任。” “你是饶疆的圣女,虽然父亲被蚩笠囚禁,但他却并未对你下手,依然保留了你圣女的身份,按道理来说,你应该在饶疆无忧无虑的生活才对,怎么现在却待在这里?”苏铭回答了她的问题,又转而问了她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把蚩梦弄迷糊了,她想了好半天,才闷闷的开口,“蚩笠不是好人,囚禁阿爹,要让饶疆出世,我当然不能让他得逞。” 苏铭给自己和她沏了一杯茶,幽幽道,“是啊,你看,蚩笠没杀你父亲,也没杀你,你之所以阻止他,其实是为了救饶疆的百姓,不让他们卷入战争。” “如果说,你生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没有圣女的身份,你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蚩梦坐起来,仔细思考了下,摇摇头,“不会。” 苏铭露出一丝笑容,“你看,这些道理你都明白,有些事你不得不做,不得不为,你不辞辛苦前往中原为的是救饶疆的百姓,而我整日批阅奏折,也是想让这个天下变得更好。” “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做的是相同的一件事,这就是责任啊。我身为李唐血脉必须背负的责任,无法逃避。” “现在,你明白了吗?” 此时,蚩梦联想到自己,顿时恍然大悟,她端起茶杯,望着苏铭,目光奇异,“小哥哥,你真的不一样了,跟原来不一样了。” 苏铭沏茶的手稍稍一滞,“哦,哪里不一样?” 蚩梦不好意思的说道,“以前,你的眼里只有小姐姐,不管这些事,现在,你当了皇帝之后,好像长大了一样,跟我一样承担起了责任。” “嗯,虽然是被不良帅逼的,但小哥哥,我认为男人就应该像你这样,勇于承担责任,不逃逃避。” 可惜啊,现在坐在这里的不是真正的李星云啊。 苏铭心里叹了一口气,再度看向她,“蚩梦,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再是我了,你会怎么办?” 蚩梦歪了歪脑袋,嘟起嘴唇,“小哥哥,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奇怪哦,你不是你,还能是谁?” 也罢,就先瞒着她吧,有些秘密她还是不知道的好,等拿下她了,再说也不迟。 …… 港口,一众黑衣人腰悬横刀,立在栈桥上,散发着肃杀的气息,为首之人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她望着远处的海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海平面上,一艘大船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很快,大船驶到港口,从上面走下来一行人。 孟婆上前几步,颔首行礼,“恭迎大帅!” 她身后的一众不良人也跟着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看到这一幕,李星云心中五味杂陈,曾几何时,他想过自己回到陆地时的场景,但却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 望着这些不良人,他颇不是滋味。 见到他在发愣,袁天罡发出了提醒:“殿下,走吧。” 李星云回过神,揽着姬如雪跟在袁天罡后面登上马车,离开了这里。 很快,马车在一处庄园门口,李星云和姬如雪被不良人安排在一个院子里住下,这里有清冽的美酒,有可口的饭菜,华丽的衣衫,貌美的侍女,应有尽有。 既然袁天罡安排好了,李星云索性便不再反抗,侍女的伺候,美酒美食来者不拒,一到这里,他便吩咐侍女们为他们准备热水沐浴。 海外孤岛,环境简陋,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泡澡了,脸上都长了不少胡茬,看起来十分沧桑,到了这里,自然要好好休整一番。 另一边,袁天罡命众人退下,带着孟婆来到庄园中心的议事厅。 “孟婆,一年不见,你倒是变了不少。” 看着坐在上首的袁天罡,孟婆心里一惊,听出了其中的一语双关,脸色没有丝毫改变,干枯的声音响起,“大帅说笑了,老身依旧是老身,怎么会变?” “人心思变,谁都不例外,今日召你前来,本帅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沙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大帅尽管问便是,老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193章 孟婆的话,你怎么看? “这一年里,他究竟做了什么?” 虽然没有明指,但孟婆知道袁天罡说的是谁。 随即,孟婆便一五一十的将苏铭登基以来的这段经历完完全全的说出来,从派张子凡出使契丹,到拉拢李存礼,召岐王入朝,组建中书省,颁布科举新制,举行大考,选秀女,与契丹和亲…… 这一件件事都是孟婆在洛阳亲眼所见,甚至参与其中,除了女帝之外,只有她知道的最多,了解的最深。 她说的很慢,袁天罡也听得很仔细,时不时发问,想要知道的更详细,孟婆也不恼,他问什么,孟婆就答什么。 一席话下来,袁天罡内心更加复杂。 很多事,光凭文字无法猜想,唯有通过孟婆这样的亲身经历者方能窥破其中关窍,外人只能看到天子英明,手段高超,却不知这手段高超在哪里,朝堂上的交锋又是落在什么地方。 最后,袁天罡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叹,“可惜啊,此子若是出生在百年之前,大唐定能兴盛,再造开元盛世。” 以往,通过不良人的情报传递,袁天罡就知道他不是一个简单之人,无论是合纵连横的手段还是重开科举的魄力都令他惊艳。 而当袁天罡知晓苏铭第一次拒绝了契丹请求的和亲,第二次契丹主动送人过来和亲,更是惊叹的无以复加。 赶上门的买卖,不是好买卖,这一前一后,只是过了几个月,态度便截然不同,耶律阿保机送的嫁妆,堪称是大手笔,放在第一次,哪有这么容易。 而当袁天罡得知朝廷科举选材最后选拔出来的人才出身时,亦是心中震撼,寒门出身的人占据了三分之一。 这个数字极其微妙,袁天罡亦是能从其中感受到他的想法,更何况朝廷直接把世家子弟的进士安排去编修史书,看似是好事,实际上却是变相的压制他们。 “李茂贞呢?他如何处置李茂贞?”袁天罡定了定神,问了一个关键性问题。 孟婆恭敬地回道,“大帅,李茂贞如今住在岐王府,并不以岐王自称,改名为李文通,在禁军中担任副统领。” “只是副统领?”袁天罡惊讶了,用女帝拉拢李茂贞,让他在禁军中任职的确是不错的一步棋,可仅仅一个副统领,李茂贞能服气? 他记得孟婆刚刚说过,皇宫禁军也才五千人,副统领能掌管几个人?李茂贞能受得了这气? 全盛时期的李茂贞拥兵数十万,占据几十州,到了他这怎么仅仅只是副统领,再怎么说,一个禁军统领的位置也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啊。 孟婆点点头,“我们安插在禁军的人便是这样传讯,李茂贞确实只是个副统领。” 袁天罡漆黑的眸子闪过淡淡的笑意,“有意思,他真是越来越让我意外了。” “他只有这些准备?” 孟婆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无悲无喜,“他还命我在汴梁搜集无家可归的孤儿,训练五千人,以备不时之需。” “还是太谨慎了,以汴梁的财力,养数万大军轻而易举。”袁天罡淡淡评价道。 孟婆不着痕迹的看了袁天罡一眼,观察他的眼睛,“大帅说的是,不过,以他的身份,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 “孟婆,你这是在为他求情?” 孟婆心里一惊,察觉袁天罡的态度有些微妙,连忙道“大帅息怒,老身只是说句公道话罢了。“ “你的意思是,本帅处事不公?”沙哑的声音响起,飘忽不定,意味莫名。 “大帅,老身绝无此意,不过是就事论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帅见谅。” 以前,孟婆作为袁天罡的心腹,在玄冥教卧底了十几年,可谓是忠心耿耿,不良人中的很多事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很多袁天罡不能跟旁人说的话,却跟她说了。 而现在,她突然感觉到眼前的大帅似乎有些陌生,与他记忆里的那个大帅发生了偏移。 袁天罡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无妨,本帅说了,人心思变是常有之事,他光复大唐,自然是有,这一点,本帅不会否认。但,他终究不是天子,只是代行天子之权。” “孟婆,这一点,你不要忘了。” 说完,袁天罡凝视着孟婆的眼睛,似是在警告,也是在宣誓。 孟婆内心再度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避开了袁天罡的目光,“大帅,老身明白。”她没有反对,没有辩驳。 在不良人这个组织当中,袁天罡说一不二,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意志,一旦他决定了一件事,便不会再更改。 想到那个正在千秋殿批阅奏章的身影,孟婆内心竟生出了愧疚之感,叹了今日的第三口气,自己不能再帮他了。 对于孟婆的想法,袁天罡猜到一些,但他并不在意,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如今李星云归来,龙泉宝藏之局重开,不日我将前往洛阳,你暂时先跟在李星云身边,不要声张。” “大帅放心,李星云和姬如雪就交给老身,不知接下来他们要去哪?”袁天罡的命令孟婆当然会一丝不苟的完成,当即便应下。 “那小子是野心勃勃之辈,不会这么轻易地把天子之位交出来,还得本帅亲自出马,我先行一步,我们也取洛阳,一旦事情了结,李星云取而代之,再塑大唐。” “走到这一步,我等不良人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执棋的那个人便不再是我,而是李星云。”袁天罡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孟婆一愣,随即道,“老身领命。” “你一路从洛阳赶来,舟车劳顿,先下去休息吧。” 孟婆没有说话,而是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消失在议事厅当中。 “孟婆的话,你怎么看?”孟婆离开后,袁天罡突然出声。 “大帅,孟婆的话基本属实,没有隐瞒,但她的想法,似乎有些问题。”角落里,旺仔镜心魔小心翼翼的走出来。 袁天罡冷冷一声,“她的想法,不重要,只要她的话是真的就够了。” 第194章 本帅,无所谓! 镜心魔眼里闪过一丝忧色,问道,“大帅,孟婆毕竟也是咱们不良人里的老人了,刚刚那样说,是不是有点太伤她了?” 袁天罡眸光平静,冷冷道,“如果这些话都能伤到她,那她就不配在玄冥教卧底十几年,更辜负了本帅对她的期望。” “这次,本帅决不允许有人破坏我的计划,大唐覆灭之后,本帅苦心积虑多年,等到了今天,这天下,没人能阻止得了我。” 说着,他转头看向镜心魔,“怎么?你也有想法?” 看到他幽森的眸子,镜心魔下意识的一抖,连忙道。“大帅,您就算是给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呐,这次有您出马,复兴大唐,一定能成功。” 袁天罡冷哼一声,收回目光,“哼,今天,你的话有些多了。” 镜心魔脸色一僵,露出谄媚的笑容,低头不语。 见他不说话,袁天罡自顾自的说道,“无论你们怎么想,本帅都不在乎,无论天下人怎么看我,本帅,无所谓!” “只要能让大唐再次兴盛,本帅可以采取任何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我有这个决心,你们同样也要有!” “这句话,是本帅给你的忠告,也是给所有不良人的忠告,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人,都要死!没有例外!” 话音落下,他便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不见,只有镜心魔还躬身低头,好半晌后,察觉没有声音才敢抬头。 看到不良帅已经走了,镜心魔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刚,他真的是害怕极了!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稍稍给孟婆说一下软话,大帅居然说出如此严厉的话语,简直是不留一点情面。 此刻,与孟婆一样,他也只能祝远在洛阳的苏铭好运了。 …… 庄园房间里,李星云沐浴更衣之后,吩咐侍女送来刮胡刀和剪刀,在海外孤岛上,他可以不修边幅,不顾及形象,因为那里只有姬如雪和他两个,没有外人。 而现在,要争取龙泉宝藏,他就不得不出现在世人面前,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邋遢了。 将脸上的胡茬刮干净,再将鬓角多余的碎发剪去,换上干净的衣服。 望着铜镜当中那张熟悉的面孔,李星云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从未有一刻,他对自己感到如此陌生。 他发现现在的自己和一年前的他变化很大,原本干净明朗的面容变得沧桑,眼睛也 愈发深邃,带着一股忧郁的气质,不复之前的洒脱。 “这,真的是我?”他下意识的发出这个疑问。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远在洛阳的那个替身,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 当初在地宫里面,他看到替身的时候,当真是惊呆了,他从未想过,这世上居然有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从衣服,到发型,再到气质,动作,语言,神情,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只是,一年不见,也不知道他当了皇帝后变成什么样了,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 想到这,他突然自嘲一笑,想这些有什么用,等找到龙泉宝藏以后,自己就和雪儿一起归隐山林,不问世事,这世上的其他事再与他无关。 另一边,姬如雪坐在浴桶里,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她微微愣神,下意识的用抱住自己。 她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无助,自从踏上那艘船,她的心就一直没有平静下来,总是悬在高处,从未心安。 很快,水凉了,姬如雪擦干身子,换上新的衣裙,对着铜镜简单的梳妆打扮,美人出浴,风情万种,再加上她初为人妇的风情,连她自己都有些呆了。 …… 洛阳,禁军大营。 李文通站在烈日下,手持长枪带着众士兵一起训练。 一开始,他对苏铭的五千禁军还不以为意,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而当他真正踏入禁军大营,看到他们操练的情景时,心中登时就 震撼了。 本以为是散兵游勇的禁军,居然保持着旺盛的精力,个个身形高大,精神饱满,虽然现在还有点稚嫩,可一旦上了战场,见了血,经历几次大战,便是一等一的强军。 兵不再多,在精,战场上,像这样的军队足以以一当十。 而苏铭的禁军,也仅仅只有精兵的雏形罢了,但李文通不会忘记,这些士兵,仅仅只训练了半年不到。 不到半年,就能有如此气象! 知道这些后,李文通对苏铭更加敬佩了,从未接触过军队的人竟然能练出这样的兵,如果不是学了兵法,那就是天赋异禀。 在乱世中,能执掌这样一支军队,建功立业,是任何将领的梦想。 于是,李文通放下心中的傲气,放弃锦衣玉食,选择成为一个普通的副统领,与这些士兵同甘共苦,同吃同住,与他们凝成一个团体。 在李文通的努力之下,他很快就融入了自己执掌的军队,做到了令出必行,,再然后,他展示了自己的枪法,剑法,击败了军中的其他人,更是将这些人折服。 军队之中,强者为尊。 原本,这些士兵还以为李文通是关系户,有点不乐意,都准备看他的笑话,没想到几次比试下来,李文通露了本事,下面的士兵才真正开始信服他。 而在随后的每月大比之中,李文通每次都能率领自己所在的军队拿到第一,既得了奖励,又长了颜面。 试问,哪个士兵不喜欢这样的将领? 对于李文通的动作,苏铭乐见其成,就算他再能拉拢士兵,也不可能让这些士兵完全忠于他。 而作为岐王,要是连这些士兵都没法收服,那苏铭可要鄙视他了。 大殿里,苏铭正在批阅奏折,蚩梦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紫色的卡兰姿大眼睛绚丽多彩,仿佛有小星星。 自从前几天她为了躲避尤川,逃到千秋殿,蚩梦就对这事好像感兴趣了一样,从那以后,苏铭批改奏折,她都会陪在一旁,为他添茶倒水,洗笔磨墨。 几天下来,苏铭也就习以为常,甚至还乐见其成,拉近关系,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第195章 拿这个考验干部? 有时候,苏铭正批阅奏折,蚩梦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脸就红了,眸子越发的水润,不安的搅动着小手。 他还一脸懵,等察觉到再看她的时候,少女又避开了视线,不敢直视他。 可即便如此,蚩梦还是每天都来,而且一待就是数个时辰,耶律质舞心思单纯,不觉得这有什么。 但女帝怎么会看不出来蚩梦的想法,少女青涩而又懵懂的想法,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若是放在以往,女帝兴许还会吃醋,耍耍小性子,可现在面临袁天罡这个生死大敌,女帝巴不得他增加身边的势力。 尤川的出现,她是知道的,因此也默认了苏铭将蚩梦收入后宫,甚至还把千秋殿让出,留给两人足够的独处空间。 女帝表面上做的大气,但身为女人,难免有些吃醋,这几晚,她都是极尽风情,狠狠的折腾了几次,似乎不把他榨干不罢休。 可惜,每次,她都做不到。 忽然,苏铭放下朱笔,与她闲聊起来,“蚩梦,饶疆百姓世代居于十万大山之中,那里毒蛇猛兽遍布,就没想过要搬出来么?” 蚩梦撑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下,说道,“没有啊,我们都习惯了,山里毒虫猛兽都伤不到我们,只是每次出山,寨子里的人都要走好久。” “听阿公讲,我们饶疆在三百年前也曾踏出过十万大山,后来遭遇了战乱,在那后面就一直隐居在深山当中。” “除了熟悉的人,我们一般很少与外人接触,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苏铭心中了然,点点头,“确实,乱世之中,苛政猛于虎也,战乱,天灾,人祸层出不穷,相比之下,饶疆子民在十万大山中与毒蛇猛兽为伍,日子虽然苦了点,但好歹也能活下去。” 闻言,蚩梦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对,阿公也是这么说的。”说着,她又看向苏铭,眼里满是崇拜,“小哥哥,你懂得真多啊。” 苏铭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有些道理,书看多了自然就明白了,桃花源记的故事并不是奇怪离奇,也许陶渊明真的见过这样的地方。” “在这乱世之中,要寻得一方净土实在不容易,饶疆的存世之道也源于此,不仅是现在,未来也同样如此。” 任何族群,都有其特定的生存之道,如草原异族,如十万大山中的饶疆,因地制宜,因时制宜,这些人能在自然淘汰中繁衍下来,自然是不缺生存的智慧。 巫王蚩笠一心想让饶疆百姓走出十万大山,建立属于他们的国度,这样的想法不能说是错,但也谈不上正确。 若是中原王朝衰弱,你这样做无可厚非,可一旦中原王朝强大起来,这样便是取死之道,虽能建立起短暂的辉煌,但一场灭国之战下来,饶疆百必然姓死伤惨重。 要么臣服在中原王朝的铁骑之下,要么身死族灭,只剩下残余退回十万大山。 失去了自主性的饶疆百姓也只能沦为韭菜被任意切割,而退回十万大山又是重走先辈的老路,况且,见识到了外面的繁华世界,那些人当真能像他们的先辈一样安下心在山里生存吗? 正在他心思纷飞之际,忽然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苏铭一愣,发现不知何时,蚩梦竟然把小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满脸羞赧,霞飞双颊,透着一股别样的美丽。 好家伙,拿这个考验干部? 少女,你知不知道,小白兔是要被人吃掉的。 见她如此主动,苏铭哪还受得了,当即就将她揽入怀中,肆意蹂躏了一番,好半晌才依依不舍的将她放开。 这时候,蚩梦倒在他怀里,衣衫略有凌乱,白皙的脖颈上遍布吻痕,一双秋水剪眸满是水雾,迷离朦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 一张樱桃小嘴已经肿了,微微张着,露出雪白的贝齿。 等她缓过神,水润的眸子浮现出羞意,轻轻捶了苏铭一拳,“小哥哥,你真是坏死了!”声音娇羞软语,很是甜腻。 苏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揽着她的腰,靠近她在耳边轻语道,“今晚,等我。” 话音落下,蚩梦似嗔带笑的白了他一眼,捂着脸跑开了。 苏铭目送她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内心满是得意,他知道,蚩梦已是他的囊中之物,逃不了了。 欲拒还迎,欲擒故纵,这些手段对于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是真管用。 他还没用力,蚩梦就送上门了。 追女孩,要讲究策略,不能一味地猛冲,适当的推拉关系,冷热交替,方能抱得美人归,最后水到渠成,向她表白。 若是苏铭一开始就粘着蚩梦,带着她出去玩,跟她在一起,先不说可能会出现的尤川,蚩梦固然会享受他的追求。 但关系不会推得这么快,反而会使她恃宠而骄,沉浸在享受之中,而忽视了他。 相反,苏铭明知道蚩梦对尤川不感冒,还将他带回皇宫,一方面是要将其收为己用,另一方面也是想要他助攻。 尤川就是他上面说的那个例子,一味的猛冲,只知道陪伴,默默守护,却忽视了蚩梦的情绪变化,反而将她推到了苏铭这里。 不然,你以为苏铭敢把他带到皇宫来,难不成以为他有牛头人的癖好吗? 远处的宫殿屋檐下,尤川站在那里望着蚩梦逃离的背影,眼角满是苦涩,他看了一眼苏铭所在的千秋殿,沉吟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落寞的离开了。 …… 夜晚,蚩梦坐在床榻上,不安的搅动小手,脸色绯红,紫色的眼睛里沁着水色,既有娇羞,也有害怕。 这一天,她期待了许久,如今,她终于拿下了小哥哥,踏出了那一步。 虽然心中惶恐,但蚩梦还是不住的给自己加油打气,直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使她下意识的紧绷起身子,小脸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苏铭走到屋前,推开门,缓缓进入,缓慢的步伐似是踏在了蚩梦的心房,让它跳的越来越快。 耶律质舞来了月事,不能行房,所以,他没有后顾之忧,女帝更是不必担忧。 今夜,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齐聚! 第196章 饶疆的情蛊 夜色迷离,凉风吹拂。 房间里,气氛旖旎,热火朝天,苏铭进门后便察觉到屋内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他穿过前厅,走向里屋。 屏风后,蚩梦望着来人,越来越紧张,身体紧绷着好似上了弦一样。 苏铭面带笑容,眼里充满柔情,上前揽住她的腰肢,随即,床帘落下。 片刻后,房间内弥漫着如泣如怨的声音,绵绵不绝,一直持续到了午夜。 然而,苏铭不知道的是,数百米外的宫殿走廊上,一道身影立在那里,久久未动,落寞而又悲伤,充满了无助。 他眼睁睁的看着苏铭进了那间房,却并未阻止,沉默良久,他取下腰间的骨笛轻轻吹奏起来,低沉的呜咽曲音和着风声,似是在哭泣,似是在悲痛。 …… 深夜,蚩梦已经睡下,俏脸上满是诱人的酡红,眼眶微红,似有泪痕。 苏铭盘膝而坐,五心朝天,正在练功。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苏铭从未松懈过练功,除了最开始和张子凡他们一起怕引起怀疑,没有练功之外,到洛阳登基之后,他每日练功 不缀。 即便是再忙,再累,他每天也会抽出时间修炼天罡诀,增强功力,有系统提供的武功绝学,他不缺武功招式。 对于他来说,现在唯一欠缺的,便是功力积蓄,毕竟,袁天罡三百年的内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自从在耶律质舞身上结束了童子之身后,他便走上了另一条路,单纯的修炼,积累功力的速度太慢,所以,他看上了道家双修。 一开始,他只会一些粗浅的双修之法,简单的炼精化气。 但没想到的是,在他大婚不久后,张子凡的母亲许幻真人命人送来了一本道家双修秘术,有了天师府的双修之法,苏铭修炼的效率提升了不少。 耶律质舞与女帝同为大天位级别的高手,元阴浓郁,与她们双修,事半功倍,男女双方都能得到好处,而不是单方面的掠取。 而如今,与蚩梦成事之后,他自然不会浪费这次机会,完事之后就着手炼化她的纯阴之力。 行遍周天后,苏铭感到体内的真气又壮大了几分,心中涌现出淡淡的喜悦,练功就是有这一点好,破开瓶颈后,能清晰地感受到功力一点点进步。 这种慢慢变得强大,掌握力量的感觉,令人着迷。 若非当年李嗣源的至圣乾坤功到了瓶颈,无法突破,也不会在自身羽翼未丰之时去冒险得罪天师府。 那件事对于一个老硬币来讲,实在是太冒险,不符合他的作风。 但武道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权利财富只是一时之利,无法为之倚仗。只有自身的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如果李嗣源不强,早就死在了战场上,哪还有如今的他。 这个道理,对苏铭也同样适合,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但面对袁天罡,实力强一分,他活下去的机会便多一分。 修炼完之后,苏铭没有离开,而是顺势躺在蚩梦身侧,将她揽入怀中。 渐渐的,他的呼吸越发平缓,睡了过去。 然而,在他睡着之后,蚩梦缓缓睁开了双眼,她贪婪地嗅着苏铭的气息,感受着他的体温,眼中满是爱意。 下一刻,她指尖上浮现出一个金色光点,用肉眼依稀看得清那是一个小虫子,作为万毒窟的圣女,蚩梦精通蛊术。 饶疆女子多情,相传每个女子长大后都会培养一只情蛊,找到心爱的男子后会种在他身上,防止其变心。 而蚩梦作为万毒窟圣女,自然也不例外。 按照惯例,她早就应该给苏铭种下情蛊了,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拖到了现在,直到她将自己交出来,才准备种下情蛊。 只是,突然,她犹豫了。 种下情蛊之后,苏铭便只能爱自己一个人,不能再碰其他女人,可蚩梦一想到单纯的耶律质舞还有雍容大气,美艳绝世的女帝,心中不免酸涩。 犹豫了很长时间,正当蚩梦下定决心要种下情蛊时,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苏铭在千秋殿中伏案批改奏折时的场景。 情蛊,她自然可以种下,可是,中了蛊,他真的就只会爱她一个人么? 想到耶律质舞,想到女帝,再想到之前她看到的秀女信息,蚩梦渐渐动摇了,也许,这个蛊不该下。 她叹了口气,将情蛊收好,紧了紧身上的被子,靠在苏铭怀里,沉沉睡去。 等到她睡着之后,苏铭原本紧闭的眸子突然睁开,低头看了一眼,伸手在她的俏脸上抚摸,换了个姿势,进入睡眠。 他不通蛊术,但在李文通那里也了解到不少万毒窟的事情,其中就提到了情蛊,苏铭怎么可能不防备。 本来,在蚩梦准备下手的时候他都打算醒了,没想到她最后居然放弃了,实在令他感到意外。 …… 另一边,庄园里,袁天罡向孟婆和镜心魔交代了一些事后,便启程前往洛阳,收拾收尾,将李星云和姬如雪交给了他们。 面对苍老额孟婆,镜心魔不敢造次,恭敬地说道,“孟婆,您是前辈,不知打算何时安排启程?” 虽然听说孟婆实际上叫做石瑶,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但镜心魔可不敢口花花。 “大帅既然将这事交给了我们,那咱们就得替他办好,殿下那边你去随侍,问问什么时候走,切记,不要透露大帅计划的任何信息,绝对不要说漏嘴。”孟婆拄着拐杖,不徐不疾的说道。 “好,此事交给我,孟婆你放心吧。”镜心魔点点头,犹豫了一些,接着道,“那洛阳那边,咱们怎么办?” 若是大帅在这里,他自然不敢问,可是他不在,旺仔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孟婆看了他一眼,知道镜心魔说这话,其实担着不小的风险,不过也算是知道了他的态度,孟婆脸色放缓,和颜悦色的说道,“洛阳那边,我自会传信过去,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全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说完,孟婆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背弯的更狠了。 镜心魔也感觉心头有种愤懑无处发泄,但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也叹了口气,朝孟婆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第197章 不良人传信 翌日,苏铭早早起床去上朝,留下蚩梦一人躺在被窝里。 待他走后,蚩梦醒来,望着空荡的被窝怔怔出神,在她身侧,一方洁白的锦帕上点点血色梅花若隐若现。 太极殿。 群臣分成文武两列站在大殿上,李嗣源站在武将前列,而女帝则站在文臣前方,两人泾渭分明,隐隐对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铭身着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扫视群臣,沉声道,“诸位平身吧。” “启禀陛下,此次大婚,礼部工部等官员劳累不堪,许多官员皆已病倒,微臣请陛下允许他们告假休沐。”一上来,礼部尚书冯道就上奏了。 苏铭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准,礼部工部诸位官员劳累两月,功劳不小,每人加俸三月,病重者着太医院医师治疗,万不可有所损失。” 带薪休假? 这些被提到的官员眼睛顿时亮了,连忙躬身行礼,“臣等谢过陛下。” “平身吧。” 接下来,群臣又上奏,哪哪遭灾了,哪哪有盗匪,全是向朝廷伸手要钱,结果这些提议全被任圜挡了回去。 开玩笑,一场大婚,国库直接 空了将近一半,剩下的还要提供宫中用度,朝臣们的俸禄,一盘算下来,基本上没什么钱了,哪还能往外撒钱。 再说了,给藩镇们钱,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事实上,任圜也没想到苏铭这么能折腾,按理来说,这次大婚朝廷是不会亏的。 但苏铭为了解决资金问题,搞了一个天子内库出来,节度使藩镇们送来的贺礼以及耶律质舞的嫁妆全都进了天子内库。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苏铭索性提出了一个新提议,以后皇帝不准随意从国库中支取钱财,每年各地运送上来的钱粮,内库与朝廷三七分账。 朝廷拿七,天子拿三。 公私分明,能在一定程度结束朝廷支用混乱,限制天子挥霍无度,改善朝廷的财政状况,而且这事还是皇帝主动提出来的。 这种好事,他们巴不得,因为这样一来,皇帝就失去了那些钱粮的支配权,只能使用自己那三成。 这一年来,任圜在三司使的位置上做的战战兢兢,生怕被皇帝找到纰漏,连给河东拨军费都小心翼翼,生怕有一天苏铭会查账。 现在好了,有了天子内库,皇帝没法再明目张胆的问他们要钱,他也不怕查账了。 钱的事,李嗣源没吭声,因为他跟任圜通过气。 随后,朝会便结束了,各个官员回到衙门继续办差。 唯有女帝,李存礼,李嗣源,任圜,冯道五人被留下,等候天子召见。 甘露殿。 苏铭换下朝服,穿上明黄色龙袍,坐在大殿上,女帝几人站在堂下。 “岐王,秀女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女帝拱手答道,“启禀陛下,各地秀女已经陆续启程,不日即将抵达洛阳。” 苏铭微微点头,目光看向冯道,“礼部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礼部上下正在为此筹划,与宫中对接。” 随即,苏铭又看向李嗣源,意味深长的说道,“晋王,秀女入城之时,城防以及守备准备的如何?到时候可不要出了纰漏。” 李嗣源心中一凛,这言下之意就是出了事要找他麻烦了,当即便直接甩锅,“陛下,洛阳城防守备自有官员调动,微臣定会督促他们严格执行,务必不出差错。” 苏铭也没指望能在这件事上拿捏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看向了任圜,“三司的任务最重,秀女入宫,一应用度可不能短了。” 任圜垂下眼眸,快速的扫了李嗣源一眼,见他没有反应,这才不情愿的拱手回答,“陛下放心,三司一定不会断了钱粮。” 事情说完,几人便陆续离去。 苏铭坐在原处,一动不动,似是在等待什么。 片刻后,女帝去而复返,走到他面前,清冷的眸子不住地打量着他,脸上挂着笑,“昨晚,成了?” 苏铭点点头,“水到渠成。” “好,这下,那个尤川就逃不了了,最起码,到时候蚩梦不会反过来对付你。” 苏铭眼里闪过一丝担忧,“难道,她不会因爱生恨,因爱成仇?毕竟,我不是那个人。” 女帝噗嗤一笑,“怎么?你害怕了?”不等他回答,接着道,“饶疆女子多情,但她们非常专一,你既然得到了她,那便好好对人家,不要冷落了她。” “况且,就算她她自己也未必明白她自己的心,依我看,她未必是真正喜欢李星云,你放心吧,时时候,她就算不帮你,也不会对付你。” “况且,她不帮你,难道尤川不会吗?他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袁天罡手上?如果你死了,蚩梦肯定伤心极了,他舍得让她伤心?”说到最后,女帝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放在后世,尤川肯定是妥妥的舔狗,暖男,备胎,在女人眼里是好男人,却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对象,最终也只会是沦为接盘侠。 苏铭想了一下,发现女帝说的貌似是真的,尤川还真是那样的人。 可惜,这世上,舔狗没有好下场,他也不例外。 ……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铭一边练功,一边在女帝,耶律质舞,蚩梦三女之间周旋,享受着不同的风情。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 这一天,苏铭收到了锦衣卫呈上来的一封密函,打开密函,他不禁瞳孔一缩,上面用的不是锦衣卫的印记而是不良人的。 自登基以来,他从未和不良人有过明面上的接触,为何他们会送来密函? 当他看完里面的内容,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袁天罡要来了,他要来找自己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一时间,苏铭内心五味杂陈,既有兴奋,也有恐惧,更有紧张。 他本以为袁天罡会再多给他一点时间,没想到他居然来的这么早,而密函上只说不良帅即将抵达洛阳,并未标明详细的时间。 第198章 商量对策 苏铭坐在软榻上,愣了许久,才渐渐回神。 随后,他便召来小黄门,让他去请女帝。 半个时辰后,女帝风尘仆仆的入宫,看到苏铭的神色,意识到不对劲,迅速屏退左右,“这么急匆匆的找我来,发生什么事了?” 苏铭没有说话,而是把手上的密函递给她, 女帝很快就看完了密函,秀眉顿时蹙起,满面愁容,她忧心忡忡的说道,“这消息是真的吗?不会是骗人的吧?” 苏铭摇摇头,沉声道,“密函是通过锦衣卫的渠道送上来,上面还有不良人的印记,绝无可能造假。” 跟女帝在一起后,很多事苏铭都向其坦白了,自然也包括锦衣卫,这世上,很少有人知道锦衣卫,能通过这个渠道送来消息,绝非等闲之辈。 最起码,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 女帝也意识到其中的关窍,袁天罡要来的消息,恐怕是真的。 “这消息是不良人发来的?” “嗯,密函上并未署名,从字迹上也看不出什么,不过,我大概能猜到是谁。” “谁?” “孟婆。” “是她?”女帝秀眉一挑,明媚的眸子里浮现出讶色。 “我的锦衣卫便是她抽调玄冥教精锐,一手组建而成,其中肯定有不良人渗透,这天下,没有多少事能瞒得过他们,我也从未打算隐瞒。” “能瞒过我的眼睛,从锦衣卫的渠道送消息,除了她应该没有别人了。”苏铭分析道。 女帝疑惑地看着他,“孟婆,这是在向我们示好?” 苏铭从椅子上坐起来,一张脸在灯光照耀下时暗时明,“嗯,她这是在向我们示警,袁天罡来者不善呐。”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孟婆的示警还是让他感到惶恐。 人的名,树的影,他不可能不怕! 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愿意和这样的家伙做对手。 可惜,他没得选! 顺从他,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女帝沉思了片刻,忽然道,“你尽快向耶律质舞还有蚩梦坦白,越快越好,一定要稳住她们,回去之后我得赶紧告诉我哥,看看他怎么说。” “好,你先回去,不要声张,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回到晋王府,女帝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此时李文通正坐在院子里,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赏月看上去仿佛卸下了重担,面上还挂着惬意的笑容。 忽然,他睁开眼,缓缓开口,“出来吧。” 女帝从角落走出来,精致的面容上写满了无助。 “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李文通顿时错愕,没想到女帝居然还没睡。 女帝的一句话,直接让他神色大变,“哥,袁天罡,要来了。” 他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女帝,“什么?你再说一遍!” “袁天罡要来洛阳了。” 李文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举起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十六年了,我终于能再见到他,没想到我刚回来,居然就要跟他碰上。” 说着说着,他突然笑了,然后转头看向女帝,“妹妹,你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咱们能做的,无非就是陪他一起玩命罢了,袁天罡一旦完成他的计划,绝不会放过我们。” “首先,你们要镇定,不能被这件事打乱了布局。否则,自认还没来,你们就方寸大乱,那岂不是未开战就输了?” 事到临头,反而是李文通最先恢复镇定,转而开导起女帝。 不得不说,他不愧是从底层慢慢拼杀起来的人,历经了那么多大风大浪,这世上,恐怕只有他跟袁天罡打过的交道最多,对他也最熟悉。 …… 皇宫里,苏铭慢慢走向耶律质舞所在的琴嫣殿。 大殿里燃着焚香,地上铺着华贵的地毯,耶律质舞赤着脚,与身边的侍女一起翩翩起舞,灵动的身姿,纤细的腰肢,彩裙飘飘,美不胜收。 “陛下,您来了?”看到苏铭,耶律质舞动作一乱,顾不上跳舞,直接跑到他面前,面上写满了惊喜。 苏铭面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挥手示意宫女们退下。 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施礼后纷纷退去,数息后,大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铭拉起她的手,走到凤榻上坐下,“奥姑,今天,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听完了,不要害怕,不要声张,我慢慢跟你解释。” 耶律质舞一脸娇羞,大眼睛水汪汪的,以为他又要做什么稀奇古怪的动作。 “其实,我不是真正的李星云。”说完,没等她反应,便伸手一抹,将脸上的伪装退下,露出满是伤痕的面孔。 一开始,耶律质舞还没反应过来,而当她看到他的脸,神色顿时变得惊恐,身子缩到了床尾,刚要开口,却又听到了苏铭温柔的声音。 “这件事,我慢慢跟你说。” 随后,苏铭便将自己的身世与来历讲给了耶律质舞,一开始,她还十分不解,看向他的目光还带着几分害怕。 随着他慢慢讲述,耶律质舞的神色逐渐缓和,看向他的目光也不再那么害怕,她已经感受到,眼前的这个人虽然长得和之前不一样,但的确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在说话的过程中,苏铭一点点向她挪去,说完之后便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一脸诚恳的说道,“奥姑,袁天罡要来洛阳了。” “他这次来,为的就是让真正的李星云上位,到那时,我必死无疑,希望你能帮我。” 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耶律质舞露出柔和的笑容,“你是我的夫君,不帮你,我还能帮谁呢?” “就算是李星云回来,我也不会认的,我耶律质舞的夫君从来都只有一个。”说着,她反手握住苏铭,甜甜一笑。 听到这句话,苏铭长吐一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嗅着她的青丝,“谢谢你。” 果然,如女帝所说,与女人发生亲密关系后,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草原女子虽然大大咧咧,但她们也重视贞洁,越是贵族女子,越是对婚姻忠诚,对爱情忠诚。 幸好,他遇见的是单纯的耶律质舞,否则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第199章 嗑药练功 耶律质舞眸中闪过一丝冰冷,“你是我的夫君,不良帅要杀你,可没那么容易,想换个人当皇帝,把我耶律质舞当成什么了?” 饶是她心思单纯也被不良帅的想法激怒,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耶律质舞是契丹公主,身份不比李星云差,哪是你想换就能换的。 作为公主,耶律质舞自小被耶律阿保机万般宠爱,自有一份骄傲,与她来说,李星云是什么玩意?岂是你想当我夫君,就能当的? 这一刻,她心中的怒火促使她与苏铭站到一起,同仇敌忾。 …… “袁天罡要来,估计还得一些时日,我们不能乱了方寸,该上朝上朝,该办公办公,不能让别人,尤其是李嗣源窥到破绽。”李文通一脸凝重的说道。 相比于袁天罡,李嗣源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但毫无疑问的是,袁天罡来洛阳,肯定会给他兴风作浪的机会。 “嗯,我明白。”女帝显然也认识到这一点,点点头应下了。 李文通接着道,“这些,其实都是细枝末节,在这场局中,最重要的是实力,只要他能扛过袁天罡的打击,活下来,我们便能徐徐图之。” “未来结果如何,那就要看天子与袁天罡如何周旋了,筹码,他不是没有,就看他是否有豁出去的勇气。”说完,他还深深的看了女帝一眼。 面对一个活了三百年的老怪物,不是每个人都能豁出去,李文通目前也算是在观战,如果苏铭能在袁天罡手上活下来,他才会继续后续的动作。 如果不能,那也别怪他反水,逢迎袁天罡了。 你人都死了,难道还指望自己给你陪葬不成? 不可能的,这不现实。 李文通的话让女帝陷入沉默,是了,他们这里谋划再多也没用,关键是苏铭那里,他能否撑过与袁天罡的第一次见面。 无论是低头,或者是妥协,他首先保证的是自己要活下来。 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时之忍让换来生机,这世上,难的从来都不是进步,而是退让。 …… 房间内,苏铭和耶律质舞拥在一起,他突然问道,“奥姑,你的嫁妆里面有不少长白山老参,我记得都是百年份以上,这些东西吃了能不能增强功力?” 耶律质舞从他怀中离开,想了想,回道,“百年份的山参于我等大天位功力的人而言,聊胜于无,唯有五百年份以上的药材才能增进功力。” “当初我突破大天位之时,便是服用了一株千年人参,借助药力才突破了瓶颈。我记得父王送过来的药材里面有不少五百年份的珍品,像是何首乌、黄精、朱果、人参都有一定效用。” “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传信父王,让他派人送一些过来。” 苏铭暗道,果然如此,似女帝和耶律质舞这样年轻的大天位高手,除了天资要求很高以外,对资源的要求也很高。 如果不是因为她们一个是岐王之妹,一个是耶律阿保机之女,怎么可能在不到双十年华的时候就突破大天位。 而剧中的张子凡之所以在后面几部中实力提高的那么快,除了他得到了真正的五雷天心诀以外,更因为他背后站着天师府,有天师府的资源做支撑。 不然的话,他又不像是李星云一样,有袁天罡给他开挂,怎么能在短短一两年之内达到大天位。 想想李星云初出茅庐时遇到的千年火灵芝,那玩意能引得无数江湖人争抢,不是没有缘由的。 苏铭笑着点头,“好,不过不必送,我直接买就是了,五百年以上的黄精,人参,朱果,何首乌,有多少我要多少,如果有千年级别的药材,那再好不过。” “嗯,等会儿我就写信,夫君,不过五百年份的药材或许能拿到,但千年级别的药材太过珍惜……” 虽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但他这样做,也是为后面做准备。 苏铭露出一丝轻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里满是溺爱,“有,固然很好,没有,也无妨,你写信的时候只管买药材,我的事你千万不要向你父亲透露,万一他插手惹到了袁天罡,谁也没法救他。” 耶律阿保机作为一代雄主,野心勃勃,如果这事被他知道了,他很有可能想火中取栗,插手这件事。 苏铭虽然不在意他的死活,但也不想因此招致袁天罡的不快,任何时候,卖国贼都是被人痛恨的,尤其是勾结外敌的卖国贼,最是受人唾弃,人人得而诛之。 似袁天罡那样霸道的主,如果知道契丹人要插手大唐皇帝传承,出手弄死耶律阿保机也不是不可能。 耶律质舞心里一惊,她早就听说过不良帅这号人物,万一真的惹到了他,契丹国真是要遭受无妄之灾。 她飞快的点头,“嗯,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说完,又转头看向苏铭,甜甜一笑,“夫君,你真好。” 跟耶律质舞交代完之后,苏铭便直接去天子内库,将五百年份以上的珍稀药材统统提了出来。 练功房内,苏铭盘坐在蒲团上,在他面前,放着数个盒子,里面都盛放的都是五百年份的药材。 原本他可以不必这么匆忙,可以预先让人熬成药膳,慢慢服用。 但现在,他急着增长功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打开盒子,红色绸布上躺着一根人参,长长的参须纠缠在一起,上面还有纹路,放在药材铺里绝对是镇店之宝了。 当即,他便将人参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吞入腹中,人参的味道并不好吃,有种干涩的苦味, 但效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吃下肚后,苏铭运转天罡诀开始修炼起来,不一会儿腹中就传来一股暖意。 人参的药力开始发挥作用,一道道精气源源不断的从腹部发散,传至四肢五骸,这些精气还未融入身躯,便被苏铭的内力捕捉,尽数炼化为内力。 一个时辰后,他睁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根人参,差不多能抵他数月之功,原来,练功的真正秘诀是嗑药,早知道嗑药能增强功力,他便派人手多搜集一些了。 第200章 摸不着头脑的李嗣源 直到天亮,苏铭才心满意足的从练功房里走出来,这一晚,他吃了三根人参,差不多增长了半年的功力。 俗话说,穷文富武,习武之人要吸收大量的营养方能更进一步,没有足够的营养摄入,还没练完,恐怕自己就要被吸干了。 在古代,只有家境殷实之人才能练武。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一些穷人出身的家伙先天根骨强,天生身形魁梧,长得强壮,用另一种词解释,那就是变异了。 这些人先天本源雄厚,就算是练武也能支撑许久,不像普通人那样能轻易被吸干,而有了武力之后,挣取钱粮再容易不过,上不了战场,难道还不能进山打猎? 相比于肉食提供的营养,药材中蕴含的精气更上一层。 武道一途渊源流长,最早可追朔到道家,道家的炼精化气之说直指武道根底,人体摄入血肉获取营养,营养充足便会诞生出精气。 这些精气支撑着人体运转,若是练武,则能以特定的方式提取为真气。 而药材中蕴含的不是营养,而是大量天地自然的生命精气,这些精气品质极高,所以,自古以来,就有上了年份的老参能吊命这一说。 就算是在后世,科学飞快发展,检测出人参跟萝卜的成分差不多,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人参具有如此高的营养价值。 而人工养殖的人参,在效果上却远远不如野生的山参。 从植物中摄取的营养价值最低,其次是肉食,再然后便是药材,最后便是各种丹药,而精气的质量区却也在真气之下,因为这玩意消耗了就没有了,无法被固化。 而真气一旦修炼出来,可以源源不绝的从别的地方补充,差距太明显。 …… 练功房外,耶律质舞见他出来,眼前一亮,上前询问,“怎么样?有效果吗?” 苏铭笑着道,“吃了三支,增加了半年的功力。” 后续吃多了肯定会产生抗药性,但现在,他的实力越高越好,不求能弄死袁天罡,最起码能多撑几招,不要被打死。 听到这话,耶律质舞便放心了许多。 千秋殿,女帝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到苏铭慢悠悠的走过来,她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才来啊?” “昨晚上增加了半年功力,费了不少时间。” “半年功力?”女帝有些吃惊,苏铭的实力她清楚一些,她哥很早就是大天位巅峰了,能把他哥哥打成那样,他的功力自是不必多说。 能在一晚上增加半年功力,她怎么可能不惊讶,”你吃了什么药?”女帝也是嗑过药的,直接问道。 “三株六百年的人参。” “岐王府的库存里还有不少上了年份的人参,晚上我给你送过来。” 苏铭摇摇头,“我那还有几只,这东西吃多了会有抗药性,到后面就没用了,除非有千年级别的药材,否则,吃不了多少,而且,只有五百年以上的人参才有效用。” 这时,女帝不禁想到当初那株火灵芝,幽幽的叹了口气,“可惜当初那株千年火灵芝。先不谈这个了,我哥说,想从袁天罡手上活下来,你要用手里的筹码豁出去才行。” “你哥说的不错,我也正是这样打算,该退则退,该进则进,袁天罡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人,但他的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 “只要有弱点,我们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你哥的意思,我明白,回去可以转告他,就说我知道了。” 女帝看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似乎也有了底气。 苏铭接着道,“嗯,这段时间,我要专心练功,朝廷这边,你就多替我看着。明天,我便会以给先帝祈福之名闭关修炼,李嗣源那边,你帮我盯紧了。” “他一旦有异动,可能就是袁天罡已经到了。否则,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妄动。到时候,你要及时通知我。” “好。” …… 晚上,苏铭照常去练功房练功。 而岐王府的李文通得知他的回答后,脸上亦是浮现出敬佩之意,英雄所见略同,而他也希望这世上能出现一个与袁天罡对抗的人。 这一局,他希望苏铭能挺过来。 …… 翌日,太极殿举行朝会,苏铭当场宣布了他要为先帝祈福,在太庙闭关的消息。 顿时,群臣惊讶,没想到天子登基一年了,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替先帝祈福,毕竟,先帝的死法可是不太好,身为人子,为父亲祈福,这是孝道,谁也指不出什么毛病。 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李嗣源却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作为老硬币,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事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没有任何判断,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有猫腻。 他刚想说什么,但看到左右群臣的态度,李嗣源刚跨出去的腿又默默收了回来。 显然,武将出身的他自然不会懂得什么是孝道大义,人伦之理,大部分朝臣都同意了,李嗣源也不好在这种事上掣肘。 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小事,只是具有不小的政治意义罢了。 大唐,素来是以忠孝信义治天下。 当初司马家谋权篡位,吃相太难看,司马懿洛水之誓出尔反尔,无忠无信更无义,只能捏着鼻子说,我大晋以孝治天下。 大唐倒是没有这样的短板,起码名义上没有,杨广又不是李渊他们一家子弄死的,人家是被宇文化及弄死。 人家弄死还有理可说,毕竟杨家是篡了位,谋夺了宇文家的天下,宇文化及作为宇文皇族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支,为他们复仇,也是很合理的吧。 最终,李嗣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朝臣通过此事的决议。 下朝后,他回到晋王府,很是闷闷不乐。 李存智见状,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天子今日在朝上突然说要为先帝祈福,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阴谋。”按照李嗣源的逻辑,现在又不是什么节日,更不是昭宗皇帝的忌日,你这突然来这么一手,实在是太怪了吧。 “大哥,你是不是太多疑了?那小子手上没兵没粮,能玩出什么花样?” “不对,肯定有问题!” 李嗣源坚定地摇摇头,不是他疑神疑鬼,而是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但他怎么想,都摸不着头脑。 第201章 满目疮痍 杭州郊外。 一辆马车在路上行驶着,车上马夫身高八尺,体型魁梧,腰间配着唐刀,面相凶恶,一看就知道不是易与之辈。 车内,坐着的正是大名鼎鼎的不良帅,袁天罡。 他掀起车窗上的帘子,望向外面。 只见,烈日当头,官道旁的田垄上,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正在田里除草,灌溉,干的热火朝天,汗流浃背,四野一片绿油油的景象。 这些百姓面黄肌瘦,头发像鸡窝一样,脸色虽然麻木,但他们看向田里的稻子时,眼里总会迸发出些许光芒。 数年前他经过杭州府的时候,这里满目疮痍,遍布着大战后的痕迹,没想到几年不见,竟是如此场面。 看到这一幕,袁天罡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这一幕,在他过往三百年的岁月中早已见过不知多少次。 战乱四起,百姓罹难,万家悲恸,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血,早已冷了。 他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各地藩镇的状况。 自从李存勖死后,各地藩镇又开始野心勃勃,原本他们都有兴兵的势头,李存勖的死并不会让他们停止吞并扩张的野心。 人心如渊,即使强大如袁天罡也无法压制。 谁让一千多年前,天下出了一个秦始皇? 自他之后,所有的野心家都向皇帝这个位置追逐,一统天下,成为他们的终极梦想,无论是谁都想要登上皇帝的宝座,成为天下至尊。 如果不是皇帝制度,天下未必能一统,重启春秋战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眼下,各地节度使没有打起来,反而休养生息,积蓄实力,但他们越是这样,袁天罡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他们不打,岂不是要把矛头指向朝廷?节度使们积蓄的实力越强,往后一统天下就会越艰难,死的人更多。 只是,想到洛阳朝廷,袁天罡心里便五味杂陈,复兴大唐之路,任重道远呐。 …… 幽州。 比起中原连年大战,幽燕之地反而平静的多,真是奇哉怪也。 没办法,幽燕之地自古苦寒,中晚唐后期,为了抵御异族,那里又设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节度使,互相制衡,又互相结成防御同盟。 这就导致了幽燕之地的节度使遍地开花,可就是没有能一统幽州之地的节度使,而有能力拿下幽州的李克用,李存勖等人又一心想争霸中原,对于边角之地看不上。 那块地放在当下就是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既无人口,也无良田,地势虽然重要,但拿了就得承受异族的压力。 漫长的边境防御线,哪个看了不头疼? 纵使李嗣源有实力,也不愿意把幽燕之地的节度使吞并了,因为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张子凡离开洛阳之后,经过河东,再从那里借道前往幽燕。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好几次,沿途的风景他已经看腻了,但时隔一年,旧地重游,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事物。 河东之地,历经三代,李克用,李存勖,李嗣源。 自李克用执掌河东之地,他便开始穷兵黩武,四处征战,周围的敌人几乎全被他得罪了个遍。 当时朱温占据中原,实力雄厚,虽说他的位置是四战之地,但朱温钱多粮多,血条贼厚,若非有岐国异军突起,李克用估计要完蛋。 得亏他生了个好儿子,李存勖太特么能打了,凭着被玩成残废的河东,硬生生干翻了朱温。 当然,这也得朱温好大喜功,骄奢淫逸,给了李存勖翻盘的机会,再加上不良人暗中推波助澜,梁国一战而灭。 李存勖也一战成名,借此登上了权力的顶峰。 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河东百姓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参加了战争,却没能享受战争的成果。 一年前,河东饿殍遍地,良田无人耕种,可谓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村庄废弃,生民逃离,一副荒凉景象。 而等到李嗣源上位,河东便没有再发生战争,因此,流亡各地的百姓纷纷回流,毕竟河东盆地的地理优势摆在这。 如今,落在张子凡眼里的便是夏日农忙,百废俱兴的状态,城池有了人口,农田里也多了百姓,商贾开始流通,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好。 这时候,张子凡还不知道,洛阳即将有变局发生。 …… 自从那日宣布闭关之后,苏铭就去了太庙闭关,朝政交给岐王与晋王处理,只是暂代半月而已,朝廷又没什么大事。 太庙里,不见浓郁的焚香气息,空气中反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苏铭坐在太庙诸多灵位前,在列祖列宗的注视下,堂而皇之的啃着药材练功。 那夜过后,女帝就在洛阳大肆收购上了年份的药材,诸多药材铺中的人参黄精等药材被购买一空。 有的即便是花高价也不卖,结果第二天就不翼而飞,只留下大笔钱财,那些药店老板也不敢声张,只得吃了哑巴亏。 人家能无声无息的取了药材,就能摘了你的人头,留钱,是人家讲究,不然白拿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有这些药材,苏铭连饭都不用吃了,每天啃药材,嘴里一股子药味。 好在,重金砸下,他的功力也突飞猛进,短短半个月,竟然炼化了十年内力,而且,还有少部分药力淤积在他体内,没能全部炼化。 然而,吃完大部分药材后,苏铭继续炼化时,发现这些药材对他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他已经产生了抗药性。 这时候,他便不再继续吃药了。 除非有千年级别的药材,否则,吃再多也无用。 到了千年级别,药材会发生质的改变,蕴含的精气质量和数量都会提升许多,远不是几百年的药材能够相比。 不能再增长功力后,苏铭便果断出关,参加朝会,因为他本身就得了一甲子内力,十年内力放在他身上并不出挑。 李嗣源即使站在堂下打量了许久,也只是感觉他比较精神,并未往增长功力这方面想。 嗑药提升功力这事,李嗣源早就做过了,早些年,他什么没尝试过,因此,最近市面上药材上涨的消息,他也没把这跟苏铭联系到一起。 第202章 忽悠蚩梦 朝会上谈的事不多,还是关于秀女入宫。 在苏铭闭关修炼的半个月以来, 已有秀女抵达洛阳,正在宫中接受训练,不过这事一直被女帝盯着,据说她直接派了三圣姬前去负责此事。 具体的,他也没过问,耶律质舞压根不懂后宫的规则,手上更是没有可用之人,她那些贴身侍女全都是契丹少女,不通礼仪,让她管这些事,那才叫难为她。 出关之后,苏铭好好陪了耶律质舞,女帝,蚩梦三人,以解相思之苦,她们都是初为人妇,刚刚才食髓知味,女帝正是三十如虎狼的年纪,少不得一番云雨。 安抚好她们的情绪之后,他准备解决最后一件事,向蚩梦坦白,拉拢尤川。 半个月过去,他应该没剩多少时间了。 …… 深夜,寝宫。 “哗啦啦”的水声在屏风后响起,不一会儿,蚩梦穿着薄纱从屏风后走出,白皙的肌肤带着晕红,头发湿漉漉的,眼中似乎还带着水汽,一举一动皆有几分慵懒之意,充满了小少妇的风情。 “小姐,陛下到了。”一名宫女走进来禀告道。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蚩梦随意的摆摆手,坐在梳妆台前擦拭头发。 她望着镜子里春情满面的女子,不禁感到惊讶,伸了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蛋,这真的是我吗? 感受着自己充满弹性,水润光滑的肌肤,她有些痴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就从一名天真的少女,变成了精通各种姿势的小少妇。 异族女子似乎都比较大胆,蚩梦和耶律质舞胆子都比较大,在床上更放得开,敢于尝试各种姿势。 只不过,耶律质舞那台车他适应的不是很好,只能加一次油,路程跑不远,而且经常抛锚,玩的不过瘾。 相比之下,蚩梦就像是一台小皮卡,柴油能跑,汽油也能跑,加满油,小马达转的飞快,能加好几次油,更适合他驾驶。 不过,苏铭猜测,这也跟蚩梦在十万大山中从小浸泡各种草药有关,她是那种内媚的体质,一旦开发出来,会带给你极致的快乐。 想到今晚自己即将面临的事,她的脸蛋更红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羞涩。 等她穿好衣服,苏铭正好踏入寝宫。 “小哥哥,你来了。”虽然两人已经发生了亲密的关系,但蚩梦不喜欢叫他夫君,更愿意叫他小哥哥,似乎是想把自己跟耶律质舞她们区分开来。 “嗯,我看你这边灯还亮着,所以就来坐坐。”苏铭睁着眼睛说瞎话,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闻言,蚩梦含嗔带笑的白了他一眼,屈身坐到他旁边。 两个人东拉西扯的聊着,很快气氛升温,一切水到渠成。 云收雨散之后,苏铭揽着蚩梦的肩,面上却是少有的严肃,而蚩梦则躺在他怀里,脸上尽是满足。 “蚩梦,告诉你一件事。” “嗯,说吧。” “其实,我不是真正的李星云。” “嗯,啊?你说什么?”刚听到,蚩梦还不不以为意,随即反应过来,一脸惊愕,抬头诧异的望着他,十分不解。 当即,苏铭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了本来面目,酷似李星云的脸上满是伤痕,如同破碎的瓷片被缝合到一起。 看到这张脸,蚩梦先是一愣,随即推开他,裹着被子缩到床角,惊恐的问道,“你到底是谁?”悲戚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铭没有碰她,而是任由她离开,给她一个安全的距离,”其实,我不是李星云,而是李星云的一个替身……“ 紧接着,苏铭便将假李星云的身世,以及从小的经历,所有的来龙去脉跟蚩梦讲了一遍。 一开始,蚩梦还很惊恐,可到了后来,她看向苏铭的目光便带着几分怜惜与母爱般的关怀。 在她看来,苏铭这一生,实在是太可怜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骗我,还……”说着,她就说不下去了,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其实,一开始我想过要远离你,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你,所以才……” 利用蚩梦的同情心,苏铭很快就让她的情绪缓和下来,只是她心中仍有戒备,“既然你不是李星云,那以后你怎么办?” 这时候,她的语气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称李星云为小哥哥,而是直接喊他的名字。 苏铭脸上满是苦涩,好似了无生趣一样,“不是我怎么办?而是袁天罡要怎么处置我,我本以为自己当了皇帝就能获得自由,没想到我做了这么多,袁天罡还是不放过我。” “过几天,袁天罡就会亲自来洛阳,他要让李星云回来,坐到皇帝的位置上,光复大唐。” “那你呢?”蚩梦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不自觉的关心他。 “我?狡兔死,走狗烹,没有了利用价值,袁天罡自然不会再用我,但是我长得跟李星云一样,还当过皇帝,他根本不会放过我,恐怕最后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说到最后,苏铭更是闭上双眼,一副悲痛莫名的样子。 “可恶的不良帅,哪有这样的?把你利用了还不算,竟然还要杀了你!要不,我们去找李星云求情?他心地善良,一定会放过你。”蚩梦银牙暗咬,义愤填膺的说道。 苏铭惨淡一笑,“没用的,李星云根本指挥不了袁天罡,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怎么可能制止袁天罡?” 蚩梦这下终于急了,当即便扑到苏铭身上,紧紧抱住他,“可是,你不能就这样等死啊,我不要你死!” 但是,她却没有注意到苏铭扬起的唇角有多得意。 “蚩梦,我不想死,但袁天罡实在是太厉害了,所以我打算鱼死网破,就算是死,也要让他付出代价,到那时,你就赶快离开洛阳,走的越远越好。”苏铭伸手揽住她,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含情脉脉的说道。 “哼,你休想丢下我一个人,说吧,你准备做什么?我帮你!”说完,蚩梦突然张嘴,在他胸口咬了一下。 好,成了! 第203章 尤川入瓮中 “我做了这么多,袁天罡却要杀我,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苏铭抚摸着她光滑的脸蛋,接着道,“不是舍不得皇位,而是舍不得你们,我们才刚在一起,往后还要过一辈子。” “所以,我打算跟女帝她们一起对付袁天罡,到时候我们几个大天位加在一起,就算是袁天罡也无法轻易把我们拿下。” 听到苏铭的情话,蚩梦顿时心都酥了,热恋中的女孩,最听不得这种话,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给你。 她紧紧抱着苏铭,眼中满是柔情与担忧,“可是,不良帅那么厉害,光凭你们几个人,能行吗?” 苏铭叹了口气, “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吧,这天下各地都是不良人的眼线,就算是我想逃也逃不掉,不如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算了。”平淡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蚩梦愈发心疼他,疯狂转动脑筋,想要帮他,可是想了许久她都想不出头绪,自己的武功太差了,根本发挥不出作用。 蛊术,想必对袁天罡也无太大用处,到底该怎么办? 忽然,蚩梦眼睛一亮,她想到了一个人,他肯定能帮忙! “小哥哥,前些日子,我们碰到的尤川,你还记得吗?” 苏铭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实则心里乐开了花,聊了这么久,他等的就是这句,“尤川?我记得啊,怎么了?” “尤川也是一个高手,当初在成都府,他还帮过我,如果有他帮忙,你们的胜算肯定会大一点。”蚩梦兴奋的说着,似乎在为能帮到苏铭而感到高兴。 “尤川?他能答应吗?”苏铭疑惑地问道。 “放心吧,他肯定会答应,如果他不答应,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顿时,苏铭心中油然生出了负罪感,他这么算计老实人,是不是不太好? 但眨眼间,这种情绪便被他抹去,在自己的生死面前,算计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活下去,他不惜一切手段。 况且,尤川能保住他的手,也得谢谢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乱入的话,他估计现在差不多已经被炼成了兵神怪坛。 这,姑且算是种因得因,种果得果吧。 …… 翌日,蚩梦便找上了尤川,向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面对蚩梦的哀求,尤川一开始不同意,但架不住蚩梦的软磨硬泡,他最终还是心软了。 千秋殿前的平台上,苏铭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目光空洞,在他身后,尤川缓缓走来,他的第一句话就让苏铭惊讶了。 “你早就算到了会有今天?” 苏铭回过神,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算到有今天,而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罢了。” 有些事,不必说,他们也心照不宣。 尤川是一个聪明人,如果说之前他还没看出来苏铭的打算,那么当蚩梦开口之后,他便已明白,从一开始,苏铭的的目标就是他。 蚩梦,只是达成目标的必要途径。 “袁天罡很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你有把握吗?”尤川走到他身旁,继续问道。 苏铭笑了,笑容很淡,”在做任何事之前,谁都没有必然的把握,只能说,听天命,尽人事,我不得不为,不能不为。” 尤川叹了口气,一脸凝重的看着他,”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对蚩梦,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面对这严肃的话语,苏铭的神情也变得认真,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你放心,在与袁天罡正面对抗之前,我一定会事先安排好蚩梦,不会波及到她。” “只要我能活下来,一定会好好对她,绝不辜负她的心意!” 两人四目相对,虚空中仿佛有火花迸溅。 “我会记住你说的话,这次,我会帮你。”尤川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身形潇洒,却又显得落寞。 望着他的背影,苏铭叹了口气,此人是一个诚挚的君子,奈何用情太深,希望他以后能遇到一个真正爱他的女子。 ……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在官道上飞驰,离洛阳越来越近。 不良人的据点,庄园。 在这里休整了快一个月后,李星云总算养好了,他原本晒得黝黑的皮肤恢复成往日白皙的模样,面色也红润起来。 他刚离开海岛时,衣衫粗糙,皮肤黝黑,戴上草帽,活像是田里的老农,休养了近一个月,他勉强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有了龙子龙孙的气象。 而姬如雪也是同样,岛上虽说不缺吃的,但食物来源单一,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多,难免营养不良。 在庄园里好吃好喝的养了一个月,她的肌肤变得更加水润有光泽,整个人也越发的美艳动人。 “李星云,我们该启程了。”为了避免泄露大帅的计划,孟婆等人不再称李星云为殿下,而是直呼其姓名。 而在一众不良人眼里,李星云的所作所为配不上那两个字!他们现在做的,只不过是执行大帅的命令而已。 院子里,李星云和姬如雪正在一起赏花品茶,孟婆突然来这么一句,顿时令他愕然,随之而来的便是失落的心绪。 “平稳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吗?” 他扫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孟婆与镜心魔,点点头,“好,我们走吧。” 一旁的姬如雪见状,下意识的握紧了他的手,眼里渐渐有泪水溢出,“星云。” 李星云转头深情的凝视着她,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姬如雪心中稍稍平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庄园大门外,几辆马车已经备好,高大的马匹踢踏着步子,很是稳健,走出大门后,李星云转过身,凝视着里面,似乎要将这里的一切都记在心里。 做完这些,他拉着姬如雪的手,登上马车。 “驾!” 随着马鞭扬起,马车渐渐驶离,庄园的大门也重新关上,等待不良人再次开启。 马车外,孟婆与镜心魔骑着马,眼里透着一股轻松,李星云总算没闹出幺蛾子,大帅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第204章 终见袁天罡! 离开庄园不久后,道路崎岖不堪,李星云与一众不良人只能丢掉行李,单人单骑朝洛阳的方向赶去。 相比于袁天罡一路乘车前行,李星云一众人走的就快多了。 不过,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们都穿上黑袍,李星云和姬如雪更是直接戴上了面具。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在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前,这世上不能出现第二个李星云! …… 深夜,皇城,千秋殿。 宫灯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帷幔轻舞映照在墙壁上如鬼魅一般,苏铭伏在案前,奋笔疾书。 前段时间闭关太久,积压了许多奏折,他得看一看,很多事,他虽然鞭长莫及,暂时管不了,但看一看,对各地的形势也能有一定的猜测。 现在管不了,并不代表未来管不了。 然而,正当苏铭批改完一本奏折,欲要换下一本时,他忽然愣住了,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害怕,没有风声,没有灯火燃烧的噼啪声,帷幔静静地垂下,动都没动一下。 是谁? 一个名字顿时浮上他的心头。 袁天罡! 只能是他了!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握着笔的手也微微颤抖,感到了久违的恐惧以及兴奋,等了这么久,他终于来了。 当即,他放下朱笔,站起身,扫视四周,“是谁。出来!” 虽然心中已经猜到是谁,但为了保护孟婆他们,苏铭只能假装不知道。 片刻后,熟悉而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没想到当了皇帝,居然还能如此警觉,不错!” 瞬间,苏铭眼前一花,漆黑的身影便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他甚至都没看清楚袁天罡是怎么出现的。 他瞳孔一缩,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骇与恐惧,愣了一下,他连忙行礼,“参见大帅!” 而当苏铭惊讶的时候,殊不知袁天罡也同样惊讶,眼前的青年穿着明黄色龙袍,蓄着短须,双眸炯炯有神,好似泛着光,眉宇间更是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恍惚间,袁天罡似乎以为自己见到了年轻时候的玄宗陛下。 然而,三百年时光锻炼出来的心性岂是等闲? 他只是稍稍失神刹那便恢复过来,眸光重新变得平淡,“不用多礼,你现在是大唐天子,哪有皇帝向臣子行礼的道理?” 苏铭面上露出淡笑,“我的身份别人不知道,难道大帅还不知道?” “真的有时候可以变成假的,假的也可以成为真的!”袁天罡凝视着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苏铭再次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换了个问题,“大帅今日莅临,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只是有两样东西,臣想请陛下交出来。”嘴里称臣,但话语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哦?什么东西?” 苏铭虽然知道,但仍旧在装傻。 袁天罡盯着他看了几秒,接着道,“龙泉剑,龙泉宝盒,这两样东西应该都在你手上,现在,他们该物归原主了。” 听到这句话,苏铭原本谦卑的神情直接一变,冷笑道,“大帅说的物归原主,是归的哪个主?” 看到苏铭桀骜不驯的模样,袁天罡不禁在心中轻叹,像,实在是太像了,两百多年前,那时还未当上皇帝的临淄王李隆基也是如此桀骜不驯,野心勃勃。 “你何必明知故问,早点交出来,对你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苏铭双手负在身后,盯着袁天罡的眸子,淡淡道,“哦?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见到苏铭依旧在和稀泥,袁天罡露出了一丝不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不用我多说,有些东西不是你能觊觎,废话不多说,快点交出来!” 苏铭望着他,再度轻笑,“好,那便如大帅所愿!” 说完,他走到千秋殿内的屏风前,打开机关,从屏风下面取出一个盒子,交到袁天罡面前。 袁天罡扫了一眼,便知这是真正的龙泉宝盒,伸手一抓,无形的吸力牵引宝盒落在他掌中,“还有呢?” “大帅太心急了,现在交出来,恐怕我的性命就难保了,龙泉剑应当交到他真正的主人手上。” 说完,他再度凝视着袁天罡,“大帅,您觉得怎么样?”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有那么一瞬间,袁天罡几乎想要放声大笑,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挑衅自己了! 细数玄宗之后的历代君主,不是对他敬而远之,即用且防,便是惧他三分,害怕手上权利不保,不敢轻慢,不敢折辱,甚至在他面前说话都要轻言细语,好生拉拢。 唯有眼前之人,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挑衅他! 这一刻,袁天罡竟从未感觉到这么可惜,当年,为何选中的,不是他! 同时,他又庆幸,当年自己一念之差救下他,方有如今之大唐。 当即,他便朗声大笑,沙哑的声音张狂而肆意,“不得不说,你实在是令本帅惊讶,居然敢藏匿龙泉剑!” 下一刻,苏铭眼前一花,袁天罡便出现在他面前,紧接着他只来得及横臂挡在面前,便被一股巨力击飞,撞在大殿的柱子上。 那股庞然巨力一下子就击穿了苏铭的护体真气,麻痹了五脏六腑,好在,他本身就有几十年内力,倒是没受什么伤,在地上缓了一阵便爬起来。 然而,他刚站直,脖颈便被一只大手捏住,高高提起。 袁天罡正站在他面前,面具之下那双幽深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他,“交出龙泉剑,本帅饶你不死!” 随即,他手指微微用力,苏铭便觉得呼吸十分困难,同时这只手上还释放着一股雄厚的内劲,麻痹他的神经,令他无法反抗。 “大帅,你果然动手了。”苏铭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早就猜到你会对我动手,所以我事先做好了准备,把龙泉剑藏起来了。” “通过李文通的消息,我猜到龙泉宝藏是你一手所设,龙泉宝盒中藏的定然是龙泉宝藏的地图,而那龙泉剑就是打开龙泉宝藏的钥匙。” “没了宝盒,你可以轻松炮制出新的地图,但没了龙泉剑,不知你要搜集多久材料,才能筑成一柄新的,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龙泉剑。” 第205章 你想要什么? 袁天罡冷冷的听着苏铭说完,眸光始终都是那么平静,“这就是你的后手?如果只有这样,那实在是令本帅失望。” “本帅等了两百多年,也不急于这一时,没有龙泉剑,大不了我再花费几年时间重铸一把,材料,工匠,只要用心找,还是找得到。” “你能得到的消息不多,但凭这些就能猜测出龙泉宝藏的大致信息,算是聪明,可惜计划考虑的不周,有失妥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苏铭勉强喘着气,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大帅难道想杀我?” “杀你,不过是反掌之事,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大帅真的想知道?” 袁天罡幽森的眸子盯着他,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我死之后,女帝会回到岐国,她手上有天子的罪已诏和退位诏书,这两样东西,大帅应该不陌生才是。” 他刚说完,捏住他喉咙的手紧了几分,让他更难呼吸,“咳咳……” “你说的是真的?”此刻,袁天罡眸子里泛着杀意,如果真的是那样,弄死了他,他就算是把李星云扶到那个位置上,也会成为笑话。 退位诏书都颁布了,你还坐在哪个位置上,还要脸不? “大帅说笑了,真的有时候可以变成假的,假的也可以成为真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知道呢?” “噗通!” 袁天罡收回手掌,苏铭摔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新鲜的空气从鼻孔贯入肺里,仿佛溺水的人上了岸一样。 苏铭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头上的金冠都不知道哪去了,漆黑的长发垂在眼前,他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知道,自己过关了。 “莫须有”的诏书一下子就打在了袁天罡的三寸上,令他不能轻举妄动,因为,这两份诏书,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 它可以在女帝手上,可以在李文通手上,可以在李嗣源手上,更可以出现在天下任何藩镇手上。 不良人的情报能力的确强,中原各地,无孔不入,但两份诏书没入茫茫人海,即便是再厉害的情报,也不一定能找到。 更何况,如今是乱世,流民四处逃亡,想找到带着诏书的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根本不现实。 这才是苏铭真正的后手,至于诏书是真是假,它是否真的存在,已经不重要了。 袁天罡望着他,幽森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好,你当真让本帅刮目相看,既然猜到了我的想法,说吧,你想要什么?” 苏铭站起来,头发披在肩上,配上明黄色的龙袍,莫名的有种阴森的气质,“大帅,我什么都不要,只想活下去。” “天子之位,并不好坐,这个位置我已经坐过了,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坐上这个位置要面临何等境地,那是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达成的事业。” “当年,我一心想取代李星云,兴复大唐,但自从坐在那个位置上后,我突然发现,复兴大唐远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说,那可能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复兴大唐是你的执念,却不是我的目标,有李星云在,大帅可以随笔作画,自己去实现这个梦,而我,就当从未出现过吧。” 这是苏铭在以退为进,也是他的心里话,平心而论,没有不良人的帮助,复兴大唐实在是太特么难了。 人家赵匡胤能建立大宋,结束五代十国,那是中原乱战,被契丹霍霍了一阵才能勉强完成,而这还是因为他篡了后周王朝,接手了当时最强大的诸侯国才有后来的一切。 那么,请问现在的大唐有什么? 恐怕现在最有价值的只有正统的名义和与契丹和谈的盟约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能控制的地盘,大概只有洛阳周边的县城,而天子诏令则是出不了皇宫。 连自身安全都无法维持的朝廷,你跟我讲再造盛唐? 抛开不良人这个组织,他现在的境遇虽说比朱元璋好点,但也没强到哪去吧,最起码,他没法苟发育,因为一有动静,天下诸侯肯定都盯着他。 ‘一旦大唐有了兴盛的迹象,必将会迎来周边藩镇的打压,这猜都不用猜。 “哦?你想走?”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大帅还不愿意放过我?” “本帅又怎知晓,你那份诏书是真是假?出尔反尔的事我见过太多了。”袁天罡的眸子再度恢复冰冷。 “所以,大帅打算怎么处置我?李星云登上皇位,然后杀了我灭口?” 看着这张脸,袁天罡内心的犹豫一闪而逝,冷冷说道,“不,念在你复唐有功,本帅可以不杀你,但你这张脸却是不能再留,以后,可以转入不良人,为陛下出谋划策,这是本帅唯一给你的活路。” 苏铭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他知道,袁天罡还是没打算放过他,他不可能放任一个对李星云有威胁的人活在世上,即使他已经失去了身份,失去了面容。 既然以退为进行不通,那便用缓兵之计吧。 “大帅,我答应你,但是我想参加龙泉宝藏之事,在找到龙泉宝藏后,我可以直接把天子之位交给李星云,如果没有我的配合,就算是有大帅的扶持,想必他也坐的不安稳。” 听到这句话,袁天罡一下子就猜出了这是缓兵之计。 不过,他也不想把苏铭逼得太紧,免得他真的鱼死网破,大唐复辟一次,并不代表能够复辟第二次,帝国余荫差不多已经被耗尽了。 “好,本帅答应你,等李星云到达洛阳,你交出龙泉剑,等我们找到龙泉宝藏,你就能退位了。” …… 大殿上,微风吹过,苏铭一人立在那里,如梦方醒。 袁天罡终于走了,他长吐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这次实在是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便会被他钳制,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好在,他争取了时间,等找到龙泉宝藏,便是他图穷匕见,奋力一搏的时候。 到时候,是生是死,就看老天了。 第206章 本帅说的是李星云,不是他! 袁天罡走后不久,苏铭便着人去请女帝,他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接下来便是要跟他们通气,一起迷惑袁天罡,使他放松警惕。 如果不让袁天罡以为局势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他又怎么会目空一切,不把其他人都放在眼里? 苏铭这些人虽然弱,是他眼里的棋子,但并不是能被他任意操控的提线木偶,人都有情感,都有好恶,谁都不愿意被人操控命运。 活了三百年的袁天罡手上握着不良人,又有绝对的武力,以他那霸道的性子,会把谁放在心上。 身在晋王府的女帝得到小黄门的通报,知道事态紧急,连忙换好衣衫,随着小黄门入宫。 当她踏入千秋殿的时候,顿时被里面的场景惊呆了。 苏铭披头散发的坐在榻上,头上的冠帽不易二分,大殿地板上满是龟裂的痕迹,好似经历了一场打斗。 女帝关上殿门,来到苏铭面前,看着他的脸,眼里写满了心疼,“袁天罡来过了?” “嗯,他才走不久。”苏铭给两人沏了杯茶,轻饮一口。 “那你,没事吧?”女帝打量着他,想要看看他的伤在哪。 “我没事,只是挨了两拳罢了,我故意不反抗的,不然,也没这么容易过关。”苏铭抬起头,露出脸上的擦伤。 女帝叹了口气,问道,“袁天罡怎么说的?” 苏铭淡淡一笑,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现在他已经能心平气和的看待任何事情了,“他从我这拿走了龙泉宝盒,他要龙泉剑,我没给。” 女帝吃了一惊,没想到苏铭胆子这么大,问道,“你没给他龙泉剑,他怎么会放过你?” “我跟他讲,我写了两份诏书,一份罪已诏,一份退位诏书。” 女帝小口微张,惊得无以复加,没想到苏铭敢这么玩,”那两份诏书?” 她刚问出口,便看到苏铭笑而不语,便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苏铭的神色变得凝重,沉声道,“我现在算是过关了,但关键是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袁天罡回来,洛阳朝局便不是我们能左右得了。” “无论是你,还是你哥,不管袁天罡说什么,你们都只能服从,不要露出破绽,袁天罡一回来,李嗣源肯定会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冒头。” “好,我明白。”女帝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点头应下。 紧接着,苏铭又道,“要不了多久,李星云就会来洛阳,到时候,龙泉宝盒还需要你哥去解开,这个过程,袁天罡不会参与,但他会暗中盯着,我们最好是什么也不做。” 女帝微微皱眉,“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等袁天罡布完这个局,你就没机会了。” “找到龙泉宝藏的地址,我就会动手,成功前的最后一步,黎明前的黑暗,才会更容易让他们放松警惕。” “况且,李星云也未必跟袁天罡是一路,这一点,你们更要注意。” 知道他的打算,女帝心里一松,想了想说道,“李星云容易糊弄,可惜,他也是袁天罡 手上的棋子,身不由己。” “走上这一步,谁不是身不由己?这下子,龙泉宝藏真的是关乎天下大局了,就看这次能钓到多少藩镇过来。”苏铭放下茶盏,似笑非笑的说道。 女帝摇摇头,“恐怕没有几个,朱温,李存勖殷鉴不远,他们又不是傻子。” 天下间,够资格参与这局的藩镇就那么几个,中原的晋王李嗣源,岐王“李茂贞”,蜀地的王衍,吴国的杨渭,楚国的马殷这几个人而已。 但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们就算是感兴趣也不会亲自前来,袁天罡人在中原鞭长莫及,也威胁不到他们。 哪像李嗣源跟女帝,地盘在中原,跑都跑不了。 “是啊,龙泉宝藏这一局,袁天罡想要的太多了,最后,他也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想扶李星云,他扶得起来吗?”说到最后,他眼里满是轻蔑。 女帝捂嘴轻笑,显然也是这样认为。 …… 与此同时,晋王府,李嗣源正在房中安歇,突然背心一凉,惊坐起来,瞪大眼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他没想到自己刚转过头,就看到一个黑影坐在桌子旁。 “你是谁?”李嗣源细窄的眼睛瞪的圆溜溜, 满脸惊恐。 “李嗣源,不认得本帅了?”沙哑的声音仿佛惊醒了他心底的梦魇,让他想到了当初被袁天罡支配镇压的时候。 他连衣服都没穿便直接起床,走到袁天罡面前跪倒,“小王参见大帅!” 袁天罡发出不明的笑声,“你现在执掌晋国,在朝上呼风唤雨,还需要对本帅这么恭敬?” “大帅说笑了,如果没有您,小王不过是区区一边将罢了,哪会有如今的李嗣源,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李嗣源以头触底,态度十分之恭敬。 袁天罡没有说话,伸手轻轻一挥,一道阳刚真气弹射而出,房内灯火燃起,照亮四周。 他不说话,李嗣源便不敢动,等了一会儿,方才听到袁天罡的声音,“起来吧。” 闻言,李嗣源慢慢起身,恭敬地立在一旁,同时,心中很是疑惑,这么晚了,袁天罡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 没有事,袁天罡肯定不会来找他。 “李嗣源,有件事我要吩咐你去办!” “只要大帅吩咐,小王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李嗣源信誓旦旦的说道。 虽然李嗣源表现的忠心耿耿,但袁天罡很早之前就看出了他的狼子野心,已经把他列为了必杀对象之一。 “不用你赴汤蹈火,本帅只要你好好辅佐李星云,拿到龙泉宝藏,做好这些就够了。” 龙泉宝藏? 好久没听到这个词了,李嗣源不动声色的说道,“小王明白,我一定会辅佐天子,取得龙泉宝藏!” 谁知,此话一出换来的是袁天罡冰冷的目光以及令他如遭雷击的话语,“本帅说的是李星云,不是天子,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是他!” 第207章 袁天罡,真是个疯子! 李嗣源心尖一颤,好似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不是李星云? 袁天罡声音依旧冰冷,“那个人不过是本帅安排的替身罢了,真龙回归,龙泉出世,一切都到了了结的时候,李嗣源,你准备怎么做?” 乱了,全都乱了。 饶是机智如李嗣源也被这消息震得头皮发麻,他设想过很多自己跟袁天罡再见的场景,但没想到袁天罡的布局竟然如此可怕,连天子都敢让人假扮,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吗。 “一切全听大帅吩咐。”来不及多想,李嗣源回一个堪称万金油的回答。 袁天罡也懒得继续跟他废话,直接道,“朝中如今局势平稳,你不必再插手,横生枝节,等李星云到洛阳后,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小王明白。”李嗣源连忙应道。 等他再回神,袁天罡已经离开。 “呼……” 他一走,李嗣源只觉心头一松,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无形,忽觉头上有点凉,伸手一擦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袁天罡,真是个疯子!” 饶是李嗣源再疯狂,也从未想到过袁天罡竟然让替身登上了天子之位,那可是天下最尊贵的位置,怎么能让一个替身坐上? 除了活了三百年的袁天罡和来自后世的苏铭对天子之位不感冒外,这个世上,几乎所有的野心家都在追逐这个目标。 在他们眼里,那个位置神圣而富有神秘色彩,代表着天下的权利,可一介无名替身居然坐上了那个位置,这一下子让李嗣源破防了,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 也就是说,他这一年以来一直都在跟一个替身在朝上斗,而且还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这一刻,李嗣源感到自己一股深深的恶意包围。 …… 岐王府。 女帝与李文通相对而坐,两人脸上都写满凝重,袁天罡的到来,让他们不得不严阵以待。 “他跟袁天罡交过手了?” “嗯,挨了两拳,没什么大碍。”女帝脸色有些阴沉, 很是不悦。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轻松就过关了,我还以为,袁天罡会提过分的要求,甚至钳制他,这一次,他算是逃过一劫。”李文通点点头,言语中满是赞赏。 按照袁天罡霸道强势的性格,没有牢牢把控苏铭,确实让他很意外。 ”不过,我们现在也算是知道了袁天罡的真实想法,他是铁了心要扶李星云上位,不管天下人如何想,如何看他,他是一定要做成这件事,即便,李星云无法复兴大唐,没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也一定要做。”李文通眉头紧皱,眼中透着疑惑。 按照道理而言,想复兴大唐,就应该扶持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而不是李星云。 这便是时代的不同所带来的的局限性,袁天罡从大唐盛世走来,看遍兴衰,心中坚持着皇室正统,很看重嫡庶之分,因为这代表了皇室的传承有序。 而李星云又是他跟昭宗皇帝一起选中的人,那么,李星云身上背负着的就不只是他的期望,还有昭宗陛下的夙愿。 最后一任大唐皇帝陛下留下的遗命,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更改,因为这是她心中恪守的臣子之道,自始至终,他都只是臣子,从未想过逾越。 而李文通就不同了,他自乱世而起,更是一时之枭雄,唯才是举,对于嫡庶之分看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在他看来,能力才是最重要,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相比而言,袁天罡虽然也不择手段,但他的心里的底线却是要高一些。 “是啊,一旦李星云上位,就是他死期了。” 李文通和女帝才不会被袁天罡的话语所迷惑,就算是皇帝都有反悔的时候,堂堂不良帅,骗人又怎么了? 骗人又不用付出代价,而且,袁天罡只说了不杀他,又没说不让别人杀他,这其中有许多漏洞可以钻。 没有天子之位,苏铭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替身,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死了也不会有谁可惜,更不会影响到大局。 杀一人而成全局势,怎么看都划算。 “看来,也只能兵行险着了。”李文通叹了口气,言语中有着无可奈何,他真不想跟袁天罡对上,但逼不得已,只能走这一步了。 “龙泉剑会在李星云抵达洛阳之后交到他手上,哥,到时候龙泉宝盒里面的苗疆圣蛊,我想在洛阳除了你大概没人能解了。” “你放心吧,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跟李星云他们起冲突的,都忍了这么久了,也不急于这一时。”李文通笑了笑,很是淡然。 随即,他又感慨道,“十六年前的算计就为了走 今天这一步,现在想来,一切都好像还是在梦里。” 女帝沉默片刻,忽然笑道,“我突然想知道,当李嗣源知道这一切 的来龙去脉之后,他会是什么反应,我想,那场面,一定很有意思。” “哈哈,李嗣源啊,他只会缩在背后,踟蹰不前,这一次他除了顺从袁天罡,难道还有其他选择不成?谅他也没这个胆量。”李文通虽然跟李嗣源打过交道不多,但对他的秉性了解的非常清楚。 “不过,在乱世中随波逐流,还能保全自身,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两兄妹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笑了。 …… 泥泞的官道上,一队骑着马匹的人挥鞭前行,每当马力耗尽的时候,沿途总有人适时地给他们准备好了新的马匹,供他们使用。 在换马不换人的情况下,短短十几日,李星云一行人已经渐渐逼近了洛阳,一路上他们没遇到任何阻拦,在各地节度使的疆域中穿行,畅通无阻。 不用说,这又是不良人的手笔,没有这样的手段,又如何能组建起天下最严密,最快捷的情报系统? 临近洛阳之际,他们将脚程放缓,在客栈沐浴休整,然后再启程上路,这时候,他们没有再骑马,而是纷纷换上了马车,装成商队的模样,朝着洛阳的方向赶去。 第208章 真假李星云终相见! 临近五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知了趴在官道两旁的树上一边吮吸着汁液,一边“知了”“知了”的叫着。 周边的农田已是绿油油的一片,风一吹,掀起一阵阵绿色波涛。李星云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看到这一幕,眼中满是欣慰。 年幼的稚童在田垄边嬉戏打闹,身形单薄的老农在田间除草,灌溉…… 这一路走来,他看到了许多自己以前未曾注意到的东西,战乱,灾荒,饥饿,瘟疫等等,整个大地满目疮痍,百姓罹难。 各地藩镇之间互相敌视,沿途多设关卡,阻挡百姓逃荒,乡野之地的村镇无人居住,犹如鬼地,有些地方甚至成了野兽的居所。 放在以前,自己被卷入龙泉宝藏的风波中,整天疲于奔命,哪有心思注意到这些,现在,李星云终于明白袁天罡说的一些话了。 而到了洛阳周边后,他发现,这里的环境似乎比别的地方更好,最起码秩序是稳定的,平常没有兵匪在乡野劫掠,四野的田地虽然也有荒废,但大部分都已经重新复耕。 作为种地小能手,李星云知道田里的粮食意味着什么。 很快,洛阳城便近在咫尺了,望着远处高大的城池,他下意识的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竟发现只有他去过的汴梁能与之相媲美。 到了城门处,他们很顺利的进城了,没有受到盘查,不良人的人势力就是如此无声无息,无孔不入。 这场景,李星云早就见怪不怪了,以往他只知道不良人厉害,对他们的势力并无太大概念,而这次来洛阳,他们表现出来的势力令他心惊不已。 这些人好像无处不在,哪里都有他们的人,一想到这样庞大的势力是由袁天罡建立而来,他心里便不可抑制的浮上了一层阴霾。 好在,他身边有姬如雪陪伴,情绪舒展了许多,这才没有表露而出。 刚进城没多久,他们的车队便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请留步,我家殿下诚心邀请诸位到府上一聚。”李存智率人站在马车前,不卑不亢,彬彬有礼。 事实上,他被李嗣源突然找来请人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上次他们请了李茂贞,结果水花都没冒一个。 现在又要请人,而且李嗣源还不跟他透露这次请的目标是谁,更让他奇怪。 “哦?你家殿下是哪位殿下?”孟婆掀开车帘,凝视着不远处的李存智,语气平淡。 被这样一双苍老的眼睛盯上,李存智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孟婆,普天之下,能如此神秘,又能被李嗣源邀请的,恐怕没几个。 自汴梁一战后,玄冥教孟婆的名字可谓是传遍了整个江湖。 李存智虽然没有参与那一战,可他在太原却并不缺少消息来源,自然也是听过这个名号。而孟婆的外表与气势,很容易让人想起这个名字。 “这位,便是孟婆前辈吧,在下通文馆智字门门主李存智,我家晋王殿下特来邀请诸位入府一会。”猜到她的身份,李存智下意识的把姿态放的更低。 跟不良人比起来,通文馆就像是过家家的小打小闹,根本没法比。 孟婆点点头,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不明之色,“好,既然李嗣源诚心邀请,那老身就跟你走一趟,前面带路吧。” 此话一出,李存智傻眼了,他望了望孟婆身后的其他马车,神情有些为难,“孟婆前辈,我大哥说要请诸位一起到府上,这?” 话音刚落,孟婆佝偻着身子走下初马车,站在车厢前,狠狠地杵了一下地面,强横的你内力爆发,李存智躲闪不及被推开数米之外,身形颇为狼狈。 “怎么?你有意见?难道老婆子说的话便不算数了?如果是你大哥李嗣源亲自来,或许请得动,但他没来,你没资格质问我!”孟婆冷冷的盯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不善之色。 李存智讪讪一笑,不再说什么,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状,“请!” 他身边的手下也颇为知趣,当即就让开了道路,孟婆一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在李存智身后,渐渐消失。 马车之内,旺仔镜心魔看到这一幕,不免松了口气,他是真不想跟李嗣源的人打交道,”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驾车的不良人问道。 “去皇宫!”镜心魔挺直了腰,中气十足。 洛阳,这地他太熟了,当初他在李存勖手下当差的时候别提多威风了,满朝文武,哪个不看他的脸色行事? 不过时隔几年的功夫,一切都物是人非了,哪个年轻时英明神武,后来昏聩的君主已经身死,他建立的“伪唐”也随之覆灭。 如今,这里是洛阳,更是李唐王朝的国都。 …… 千秋殿。 苏铭坐在上首,不远处穿着黑袍的锦衣卫密探正在汇报。 等他离开之后,苏铭陷入了沉思,刚刚他收到了李星云抵达洛阳的消息,而锦衣卫通报的则是李存智在大街上带走孟婆的讯息。 袁天罡果然去见李嗣源,不然李存智不会走这一趟。 正在他沉思之际,殿外一个小黄门走进来,双手呈上一样东西,“陛下,皇宫外有人正求见,他们递上了一封信。” 苏铭接过信,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不良人的印记,看到这个他突然笑了。 他们还挺讲究,居然还投了拜帖。 洛阳皇宫虽说有禁军把守,但只要不良人愿意,这天下很少有他们进不去的地方,既然他们给了面子,苏铭自然也不会小气。 “你亲自去引他们过来,让禁军放行吧。” “诺。” 两刻钟之后,小黄门领着两个人来到千秋殿外。 “李星云,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临进门时,镜心魔停住了脚步,对李星云说道。 “好。”李星云倒是没多想,抬步便踏入大殿。 在他身后的镜心魔看着他的背影,眸光闪烁,眼睛里透着几分挣扎,最终,他选择无声无息的离开,没有惊动其他人。 第209章 你做的比我好 然而,镜心魔不知道的是,千秋殿的屋顶上,一道漆黑的身影正目送他离去,眼底透着森然的寒意,仿佛一块万载不化的玄冰。 苏铭立在大殿上,双手负在身后,望着不远处高高在上的座椅,怔怔出神。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却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回头,等到脚步声落在他身后三尺之外,步伐停止后,他才开口,“没想到,我们第三次见面,居然会是这样的境况。” 虽然他没有回头,但他已经猜出来来人是谁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里跟你见面。”李星云凝视着苏铭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 一年前的这个人,虽然脸上有伤疤,但外貌,衣着气质与自己别无二致,但是想不到一年之后,他们之间的差距居然变得这么大。 自己还是一年前的模样,短发红衣,意气风发之中有着些许成熟,而他却束起了长发,戴上了玉冠,身上也披上龙袍,成熟的可怕,光是看到这个背影,就让李星云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他最大的梦魇,更是他如今最不想看到的人。 苏铭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少年的一袭红衣,俊美的面容多了几分风霜,眉宇间浮现着淡淡的沧桑,”一年过去,你终究是没有太大变化。“ “一年了,你却变得我都快认不出了。”李星云如是道。 苏铭走到软榻旁坐下,抬头示意他也坐下,给两人各自沏了一杯茶,“人总是会变的,这日月星辰,万物自然也何尝没有变化。唯有与时俱进,随波逐流才能在这个乱世更好的活着。” 李星云没有饮茶,而是看着杯中清冽的茶水,缓缓道,“可你现在是皇帝,不应该随波逐流,而是要尽可能的保护自己的子民不受战乱的侵害,让他们被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这是你的责任。” 屋顶上,袁天罡负在身后的拳头骤然握紧,眼神毫无波动,如同一根朽木,无声无息。 苏铭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这难道不是你的责任?” 李星云突然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感受着唇齿间温润的茶香,他悠然道,“既然你比我做的好,那这个位置就应该让你做,如果我真的登上那个位置,那天下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果然,天真的紧啊,到现在还以为袁天罡会放过他! 苏铭嘴角浮现出冷笑,“这天下死的人又何曾少过,就算是我现在做得好,那也难免我会是下一个朱温,下一个李存勖,这天下,你就这么放心交到我手上?” 听到这句话,李星云转动茶杯的手戛然而止,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难道,我有的选吗?不交给你,难道要交给李嗣源那等人手上?” 苏铭自嘲一笑,摇摇头,显得无可奈何,“是啊,你和我都没得选啊。” 这一刻,两人互相对视,竟生出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只是出现了刹那,下一刻便消失不见,“这一年,你去哪了?” 说到这个话题,李星云紧绷的面孔瞬间放松,眼底浮现出回忆之色,“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没有外人,无忧无虑,不用再担心尔虞我诈,江湖纷争。在那里,我过的很好。” 苏铭没有反驳,手腕翻动,在桌子上按了一下,软塌侧边弹出一个盒子,他拿出盒子推到李星云面前,“现在,物归原主。” 李星云神色微怔,打开盒子,一把造型古朴的宽剑闯入眼帘,正是消失一年之久的龙泉宝剑。 眼前的龙泉宝剑,勾起了李星云更多的回忆,一切都是因此剑而起,陆佑劫的死,师傅的死,自己的命运,姬如雪的命运,天下人的命运,都维系在这把剑上。 看到这把剑,他竟油然生出了一股痛恨与排斥之意,伸到一半的手骤然缩回,直接关上的盒子。 “袁天罡居然没拿走他,没想到,这把剑竟然会是你亲自交到我手上。” 苏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着道,“他是想拿的,可惜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李星云眼里透着愕然,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敢拒绝袁天罡。 “什么为什么?”苏铭不太懂这句话的含义,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拒绝袁天罡,还是在问自己怎么敢拒绝袁天罡。 “你为什么要拒绝袁天罡?”李星云不敢去想更深一层的原因,只能浅浅的问了一句。 苏铭哑然失笑,没说话,只是朝他扬了扬头。 李星云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因为我?\" “嗯,龙泉宝藏即将出世,我想见见你。”苏铭把玩着茶盏,后背却是有些发凉。 自从李星云踏入大殿,他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很多时候,他都曾料想过和李星云的见面,甚至也想过一见面就弄死他。 只是,他这种感觉自然不是凭空产生,袁天罡现在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他,只要他敢出手,等待他的必将是死亡。 李星云默然半晌,沉声道,“这么多年了,袁天罡还是没有放弃龙泉宝藏,这次我出山也是为了他,希望这次过后,一切都能结束。” 这句话既让苏铭感到好笑,又让他羡慕,李星云至少还有的选,他有很多机会,有袁天罡给他铺路,而自己却只能一点点经营,也只有一次机会。 想一想,还真是让人羡慕。 最后,苏铭凝视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希望,一切都如你所愿,这次过后,一切都能结束。” 随后,两人一起喝完这杯茶。 李星云将龙泉剑背在身后,转身离开了这座大殿,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苏铭心头的警兆也随之散去。 “你果然谨慎,真是一点都不给我机会啊。”苏铭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喃喃自语。 另一边,晋王府,面对孟婆,李嗣源是毕恭毕敬,一点都不敢放松,虽然没能请到李星云,但请到孟婆,对他来说也一样。 (这几天生病了,医院挂点滴,请个假,下个月恢复双更。) 第210章 你放肆! 晋王府。 李嗣源率领手下人站在门前,摆开架势。 得知李星云没有来,他眼底失望之色一闪而逝,但还是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等候孟婆的到来。 区区一个孟婆,他不放在眼里,但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不良人这个组织,尤其是在袁天罡抵达洛阳的这个紧要关头,他不得不慎重。 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人影,李嗣源依旧立在原地,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终于在他们望眼欲穿的时候,街道上出现了孟婆与李存智的身影,等到他们走到近前,李嗣源拱手施礼,“小王恭候孟婆 大驾。” 孟婆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到李嗣源面前,浑浊的老眼打量着他,“李嗣源,大帅又不在这里,如此大架相迎,老身可承受不起。” “孟婆说笑了,您可是为大帅立下了汗马功劳,别说让我在门外迎接,就算是为您牵马执鞭,我也愿意。”李嗣源陪着恭敬地笑脸,双眼眯起,看不清眼神。 孟婆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李嗣源一点也不尴尬,笑了笑便伸手邀请道,“孟婆,我已命人备好酒席,请入府一会。” 孟婆也不客气,径直入府。 酒席上,李嗣源客客气气,等酒足饭饱之后,命人递上茶,他才说出邀请孟婆上门的目的,“孟婆,不知这次大帅可有指示?” “龙泉宝藏,你难道不知道大帅的想法?” 李嗣源讪讪一笑,接着道,“知道是知道,但具体怎么做,还请孟婆指点一二,免得不小心坏了大帅的计划。” “你只要跟着我们就够了,不需要你再插手其他的事,明白吗?”孟婆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警告李嗣源。 “殿下身为李唐嫡脉,理应坐在龙椅上,如果想重登天子之位,我可鼎力相助,帮他把那个赝品换下来!” “你放肆!”岂不料这句示好的话说出后,换来的是孟婆的怒斥,她重重杵了一下拐杖,以她为中心的地面顿时龟裂开来。 “赝品二字岂是你能说的?只要他一日还坐在那个位子上,他便还是天子,李嗣源,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李嗣源心中一凝,连忙道,“孟婆息怒,在下一时失言,请您见谅。” 孟婆也知道自己的话没多大分量,稍稍点了一下便没有再多言,只是心情不免沉重,也不想继续在这里逗留。 临出门之前,再度警告了李嗣源一句,“李嗣源,龙泉宝藏之事,大帅早有计划,这段时间,你最好是安分一点,别怪老身没有提前通知你。” 霎时间,李嗣源连忙躬身道谢,“多谢孟婆教诲。” 礼送她出门之后,李嗣源返回府中,脸色阴沉无比,府里的下人都不敢靠近他,生怕被波及。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李存智把孟婆送走,等他回来便看到坐在大厅上,脸色很不好看的李嗣源。 “孟婆去哪了?” 察觉李嗣源不善的目光,李存智态度也随之转变,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大哥,她去了驿馆,不良人也派了人手。” “居然没住在皇宫?”李嗣源眉峰皱紧,额头上抬头纹层层叠叠,恍如几道波浪,“李星云来洛阳,他居然不住皇宫,反而住在驿馆,袁天罡到底在想什么?” “嗯,驿馆中似乎还有不良人的大人物,那里把守的很严,我们的人尝试了几次,探查不到一点消息。”李存智小心翼翼的禀告道。 李嗣源心里一惊,“赶紧把你的人手撤回来,那可是不良人!” “大哥放心,人我已经撤回来了。” 听到这,他松了口气,指尖按压着眉心,一脸疲惫,“那就好,最近把手下的人管好,皇宫以及驿馆附近的人手都撤回来。” “大哥,没必要吧?不就是一个不良人吗?”李存智十分惊愕,没想到李嗣源竟然如此胆小,区区不良人就把他吓退了。 “要是不良人我还不怕,但是,袁天罡已经来洛阳了。”李嗣源耷拉着眼皮,声音有些沙哑,“而且,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李星云,而是一个冒牌货。”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存智心中骇然,瞳孔猛地一缩,被这个消息吓得呆住了。 没等他回答,李嗣源自顾自的说道,”这意味着,袁天罡根本不把天子这个位置放在眼里,他甚至不在乎坐在龙椅上的是谁,只在意大唐。” “也就是说,现在谁敢冒头,他就杀谁。”说到最后,声音颤抖,蕴含着掩饰不住的恐慌。 “大哥,真的有这么严重?”李存智虽说是智字门门主,但他没见过袁天罡,不理解李嗣源为何如此害怕他。 “事实比我说的严重十倍,刚刚我试探了孟婆,想要探出他们的目的,可惜,她口风太紧,什么也没说。” “当初,为了这个龙泉宝藏,梁国灭了,朱温死了,李克用死了,而李存勖也正是死在了不良人手上。” “如今,袁天罡重开龙泉宝藏之局,你说,接下来死的会是谁?”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李嗣源眼里的冷意简直要溢出来。 李存智顺着他的话继续想,突然发现,接下来,有资格被袁天罡针对的人貌似就是自己的大哥。 他猛地抬起头,惊恐的看着李嗣源,“大哥,要不,我们回河东吧,这龙泉宝藏我们不管了!” “哼,想的倒是简单,恐怕我前脚回去,后脚就要暴毙,这世上,只要袁天罡想,没有他杀不了的人。” “反而,留在洛阳,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此刻,李嗣源眼里满满的求生欲。 面对袁天罡这样的敌人,谁不绝望,谁不害怕?这种生死尽操于人手的感觉,太让人不好受了。 “大哥,难道我们就只能等死?要不我们直接召河东兵马来洛阳,我就不信,袁天罡能在大军里面把你杀了。”李存智咬咬牙,寒声道。 “老七啊,你就是太莽撞了,枉费你这个智字,办法肯定是有的,只是要孤注一掷,一旦不成,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李嗣源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 “大哥,什么办法?”李存智心头一震,迫不及待的询问。 李嗣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目光投向皇城。 第211章 众人再见袁天罡 ”星云,你怎么了?”驿馆房间里,姬如雪轻声问道。 自打李星云从皇宫回来之后,他就一直神色不宁,目光飘忽,整个人好似如释重负,卸下了重担,又好似失神落魄,云游天外。 他转头,向姬如雪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我没事。” 只是,他怎么可能没事? 看着一个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坐上了那个位置,他做的比自己更好,接过了属于自己的重担,光复了大唐。 之前光听袁天罡口述,他觉得惊讶,甚至以为袁天罡在骗他。 而当他离开海外孤岛,路上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直到李星云亲自与苏铭见面之后,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豁达,他又何曾不知道,苏铭窃取了他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占据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曾几何时,午夜梦回,他又如何没有畅想过自己登上皇位,四海臣服的场景? 只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没有那个能力,最终选择了逃避。 如今,有人代替自己完成本该由他完成的重任,他应该感到轻松,欢喜,如释重负,但他发现,自己心中更多的情绪竟是嫉妒。 没错,他嫉妒苏铭,嫉妒他能走到今天,登上了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 毕竟那可是天子之位,谁不眼热,不心动。 但当李星云听到姬如雪声音的刹那,他如梦方醒,一切遐思都被抛在脑后,看着姬如雪瘦削的面孔,他眼里泛起柔情,心中却升起了愧疚。 是了,有她在,自己还想这些干什么? 自从离开孤岛后,姬如雪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憔悴,可却一天比一天瘦,吃的也很少,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劝不了更治不了,他知道姬如雪在担心什么,可他却无能为力。 他抓住姬如雪的手,捧在掌中,“雪儿,不久后,我们就会离开洛阳,这几天我带你好好出去走走吧,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你了。” 姬如雪寂露出笑容,如茉莉花一般恬淡,“跟着你,到哪我都不辛苦。” …… 李星云这里夫妻琴瑟和鸣,而袁天罡那里就不好过了,苏铭与李星云在千秋殿中的话语,他听得清清楚楚。 时至今日,箭已在弦上,他居然还执迷不悟,做他的春秋大梦,实在可笑! 气愤只是一时,想他袁天罡走过多少风风雨雨,武唐年间的政治风波都挺过来了,为这点事生气不算什么,历代荒唐的大唐天子多了去了,也不差他李星云一个。 原本,他是想将李星云身边的人都拉下水,尤其是张子凡以及他背后的玄武山还有李存义,姬如雪等人。 只是来了洛阳,这局势跟他所想似乎有所不同。 张子凡去了幽燕边境,商谈与契丹人和谈之事,天师府的道士不在洛阳,反而去了岐国凤翔,李存义流浪江湖不知所踪。 目前在洛阳中与李星云能搭上关系的,只有陆林轩和姬如雪,少了重要的人,棋子的作用等同于废掉了大半。 “看来,有人早就猜到本帅要走这步棋。”袁天罡看着不良人的信报,喃喃自语,一件事可以说是偶然,两件事也能算是巧合,但三件事碰在一起就不是巧合,而是明明白白的算计。 苏铭不仅在剪除李星云的羽翼,更是在排除袁天罡能用的棋子。 “速召李嗣源,李茂贞他们来见我。” “是!”房间外,镜心魔内心一颤,低眉顺眼的迎合。 半天后,李嗣源与女帝几人看到王府下人呈上来的纸张,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哥,袁天罡召集我前去,他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扶李星云上位了?”女帝看着信笺上属于不良人的印记,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 李文通缓缓摇头,金红双瞳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不,如果想要扶李星云上位,在他入洛阳的第一天就做了,没必要等到现在。他拿走龙泉宝盒,李星云又带出了龙泉剑,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女帝面色凝重的看着他,“得龙泉者得天下。” 袁天罡是准备用龙泉宝藏为李星云铺路,李代桃僵再好,也比不上龙泉宝藏的天命所归,从唐末流传到如今,几十年的时间加上不良人的推波助澜,这个观念已是天下人的共识。 昭昭天命,归于李唐,在天下人面前上演这出戏来宣告李星云的回归。 两兄妹很直接就想到了这一幕,女帝沉默片刻,换了身妆容便准备去见袁天罡,出了门,却看到李文通也站在门口。 未及女帝问出口,李文通便抢先开口了,“妹妹,我很早就想见一见袁天罡,这次,我跟你同去。” 女帝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袁天罡还要用他来解饶疆圣蛊,他跟着去,应该没问题。 …… 驿馆。 前不久,这里才接待了契丹公主以及使者,如今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随着不良人的入住,豪华的驿馆瞬间变成了军营,守卫森严,外人难以进入。 大厅。 袁天罡坐在上首,望着空荡荡的,眼神空洞。 “大帅,他们来了。”镜心魔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带他们进来。\"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 片刻后,三道人影踏入大殿,当他们看到坐在上面的漆黑身影时,不由得心头一滞,下意识的低下头。 李嗣源,女帝,李文通三人抱拳行礼,“参见大帅!” 袁天罡没有搭理他们的问候,直接把目光放到李文通身上,“哦?李茂贞,你也来了,本帅似乎没有邀请你。” 他知道李茂贞改了名字,但他依然这么说,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相比于李嗣源的毕恭毕敬,诚惶诚恐,李文通说话显然更有底气,“大帅,如今我已改名,不再是李茂贞而是李文通,至于不请自来,我是陪同岐王到此,还请大帅见谅。” “好一个李文通,你可知你的名字乃是昭宗陛下赐予,岂能说改就改?”袁天罡眸光一变,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大帅,我如今的名字也是陛下所赐,大帅如果要问,还是去问陛下吧。” 这时候,旁边的李嗣源人都麻了。 李茂贞这家伙什么时候改的名字,他怎么不知道? 第212章 这是一个坦白局 “陛下所赐?你李茂贞认得是哪个陛下?” 面对袁天罡的逼问,李文通泰然自若,没有半点恐惧,“谁坐在龙椅上,我自然认谁。” 他这是在找死! 一瞬间,李嗣源心头陡然冒出一个念头,惊得无以复加,这世上,居然有人敢这么跟袁天罡说话,简直是不想活了。 出乎意料,袁天罡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发出一声狂笑,“放眼天下,也只有你李茂贞敢这么跟本帅讲话。如今,真正的天子已经归来,回到属于他的位置,你又当如何?” 在他眼里,李茂贞是比其他人要强上一截,但也仅仅只是如此,再厉害也顶多是一只大一点的蝼蚁,随手可以捏死的那种。 试问,谁会在意一只蝼蚁的挑衅! 李文通的表情显得很平淡,沉声应道,“大帅说笑了,天子回归,我自然应当效忠于他。” “说得好,效忠天子,兴盛大唐,岐王,晋王,你们觉得他说的有没有道理?”袁天罡话音一转,突然指向女帝和李嗣源。 “大帅说有理便是有理,大帅说无理那自然没有道理,小王一切听大帅吩咐。”李嗣源二话不说,直接表忠心,一点原则都没有。 真不要脸! 女帝心中暗暗吐槽,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大帅,我愿意遵从天子和大帅的号令,助陛下兴复大唐。” 李嗣源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再说别的,难保袁天罡不会生气。 “你们愿意效忠天子,本帅很欣慰,龙泉宝藏即将开启,天命重归于李唐,待陛下平定天下,终结乱世,尔等日后必将青史留名,如此,也能告慰大唐历代之先帝。”袁天罡从椅子上站起来,漆黑的眸子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霎时间,一股更为沉重的压力笼罩众人心头,即使是李文通,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小王谨遵大帅的教诲。”李嗣源果然是最“忠心”的那一个,不管袁天罡说什么,他都紧紧跟随着大帅的步伐,满满的求生欲。 他这一说,旁边的兄妹俩也只能跟着应下表态。 袁天罡满意的点点头,身形化作一道残影,陡然出现在李文通面前,盯着他的双眼,“既然你们都答应,过几日,你们就一起跟着天子去寻找龙泉宝藏,另外,让你们的人将此事宣扬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越好!” “天子沉寂许久,也是时候该重新在世人面前亮相。你们,可明白本帅的意思?” 当即,三人面色剧变,他们压根就没看清楚袁天罡是怎样动作,平心而论,如果刚才袁天罡对他们出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反应不过来。 李文通心中更是惊骇,当年,他没有机会跟袁天罡正面交锋,如今再见,他心中不免生出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看到三人的神色,袁天罡很满意,轻轻施为,便能使他们收起小心思,免得以后生出乱子,防微杜渐。 …… 很快,三人告退,离开驿馆,李嗣源返回晋王府,李文通回岐王府,而女帝则是径直去了皇宫。 苏铭坐在软榻上,神色恬淡,不似往日那样锋锐逼人,“这么说,袁天罡已经决定了?” 女帝忧心忡忡,娇美的面容上满是担忧,“嗯,他已经逼我们表态,甚至不惜展示武力震慑,我真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袁天罡还需要我陪他演一场龙泉宝藏的大戏,这场戏不到结尾,他不会动我。”苏铭眸子里浮现出温润的笑意,安慰道。 ”有些事,我和他都心照不宣,他知道我在谋划对付他,我也知道他猜到了我的心思,只是不清楚我有多少张牌而已。” “就算是一头猪,活了三百年也成精了,更别说是大名鼎鼎的袁天罡,我们这些人的心思,他早就看的一清二楚。” 女帝一愣,惊讶的看着苏铭,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苏铭起身,来到大殿中央,抬头望着穹顶上的天窗,沉声道,“你不必惊讶,三百年的风雨,袁天罡看的太多,经历的也太多。况且,我们的想法很难猜吗?只要换位思考,设身处地的站在我们的位置想一想,答案很明显。” “在这场必死的局上,没有人会坐以待毙,他接下来的计划也很容易猜到,实际上,龙泉宝藏之局,钓的不是其他的藩王节度使,而是像我们这样困兽犹斗之人。” 虽然这话让女帝很惊讶,但细细一想,她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不该小觑袁天罡。” 他走过来,拉起女帝的手,捧在掌中,“所以,你不必担心我,这阵子,你们先跟李星云去寻找龙泉宝藏。” “那你呢?你怎么办?”女帝依旧担心他,反手将他的五指扣住。 “李嗣源一走,朝中再无掣肘,我终于能放手施为,将洛阳彻底掌握在手中,安排其他之事。这是袁天罡的阳谋,他觉得,我做的再多,最终也只是给李星云当嫁衣。” “这一局如果输了,自然没什么好说,可如果赢了,接下来我们面对的敌人可不会像他这样给机会。” “你是我最爱的人,跟你说一句交底的话,这一局,我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女帝凝视苏铭的双眼,心中一软,柔声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 驿馆。 房间里,孟婆看着桌上的信函,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她叹了口气,拿起信函轻轻一搓,纸张瞬间化作齑粉从指缝落下。 …… 深夜。 琴嫣殿。 苏铭穿着白色常服,漆黑长发用一根玉簪簪着,站在大殿门口,望着天边的圆月,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既然来了,就现身一见吧。”他转过头,对着空旷无人的大殿说道。 “你秘密用锦衣卫的渠道联系我,究竟有什么事。”黑暗中,孟婆悄无声息的露出身影,沧桑的眸子盯着苏铭,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只是,她看到的只有一片平静。 第213章 一切总要做个了断! 苏铭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聪明如孟婆,猜不到我请你来的原因?” 孟婆眼里泛起一丝波澜,随后归于平静,“有事直说便是,大帅如今正在洛阳,我劝你你还是绝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办事的想法吧。” “不良人只听大帅的命令,李星云出世之后,你已经不再是天子,珍惜你为数不多的时间吧。”说到最后,声音中含着几分唏嘘。 “孟婆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介替身,怎么敢在不良帅眼皮底下做手脚,今日邀请你来此,只是想与你做一个君子约定。”苏铭站在大殿中,负手而立,宽大的衣袍被微风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飘逸。 “君子约定?说说看。”孟婆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直接拒绝。 “当有一天,我和袁天罡产生分歧的时候,希望你们不要帮他,也不必帮我,站在中立就可以了。” 此话一出,孟婆心肝轻颤,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铭,“你要对付大帅?” 苏铭嘴角浮现一抹微笑,“他要杀我,难道还不允许我反抗?这世上从来没有这个道理,而且,他杀的也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这次龙泉宝藏便是最好的时机。” “一切,总要做一个了断,这百年间,天下战乱四起,是时候为这乱世划上一个终点,你们不良人也能完成光复大唐的使命。” “所以,这一局我希望你们中立,不要插手我们和袁天罡之间的争斗,不管谁是最后的赢家,都需要你们的助力。” 一时间,孟婆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袁天罡的强大,毋庸置疑,这世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孟婆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这样的对手,他们真的能赢? 想要劝说,她却不知从何说起,时局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就凭苏铭当过皇帝这一点,袁天罡就绝不会允许他活在世上。 同理,苏铭想要活下去,就一定会跟袁天罡起纷争,人,总是活不够的。 沉默良久后,孟婆凝视着苏铭的眼睛,轻轻摇头,“这件事,恕老身不能答应,不良人绝不会背叛大帅,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这个答案,早在意料之中,苏铭丝毫没有惊讶,在袁天罡活着的时候,不良人绝对不会生出背叛之心。 但如果不良帅死了,不良人这个组织绝对会生出各种幺蛾子,所以,一切还不急。 “好,我明白了,多谢孟婆。”苏铭脸上没有半点失落,郑重的朝孟婆行了一礼。 孟婆则是侧身躲过,没有接受这个礼节,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轻叹便消失在黑暗中。 苏铭走出大殿,望着漆黑的天空,发出一声轻笑,大袖一甩,回宫休息。 …… “她没答应?”寝宫里,早已睡着的耶律质舞睁开眼,倚在他怀里问道。 苏铭摸着她的脸蛋,声音温柔,“没有答应,但也不算是彻底拒绝,一切要看形势,要看袁天罡是否会露出破绽。” “哦。”耶律质舞将他搂得更紧,小眼睛在夜色中闪动,充满了 关心。 …… “大帅,孟婆最近行动颇有些诡异,您看?”驿馆房间内,镜心魔垂着脑袋,低眉顺眼,正在给坐在榻上的袁天罡禀告。 “无妨,随她去吧,本帅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袁天罡睁开双眼,眸子幽森,古井无波。 “是。”低头的镜心魔嘴角微扬,态度依旧恭敬。 他走之后,袁天罡从榻上起身,走出房门,抬头望着天空中的骄阳,“这次,我倒要看看会蹦出什么牛鬼蛇神,正好把你们都收拾了,还天子一个干净的中原。”漆黑的眸子里是冰冷的杀意。 他这不算是养虎为患,而是想要一网打尽,诸多蝇营狗苟,那些不甘于现状的野心家都要在这场大戏中登台,走向他早已写下的结局。 …… “那位找你干什么?”昏暗的地宫里,镜心魔向孟婆问道。 “他希望和大帅争斗的时候,我们不良人保持中立。”孟婆没有掩饰,直接说了出来。 “中立?”镜心魔皱紧眉头,气质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谄媚,狗腿,反而有些睿智的模样。 “不可能啊,他难道有办法对付大帅?他居然没要我们帮忙。”孟婆的话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在他料想中,那人本该向他们求援的。 “照你说的,我已经拒绝。” 镜心魔背着双手,沉声道,“一天是不良人,一辈子都是,我们再怎么做,也绝不能帮他对付大帅,否则,不良人势必会分裂。只是这一局,他不好过,我们只能视情况而定。” “希望,这一次,有人能赢了大帅。” 闻言,孟婆轻叹一口气,踱着步子离开,远远望去,身形更佝偻。 …… 晋王府。 李嗣源一回来,刚坐下,李存智便迫不及待的迎上来:“大哥,袁天罡找你什么事?” “他要我跟岐王一起帮天子寻找龙泉宝藏,过几日就启程离开洛阳。”自从离开驿馆,李嗣源就一直皱紧眉头。 “什么,离开洛阳?”李存智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显然没想到不良帅居然让两个手握实权的王侯帮李星云去找那所谓的龙泉宝藏。 这怎么看,都觉得荒唐! “那个替身呢?袁天罡没说要把他弄下来?” “我估计,龙泉宝藏出世之时便是那个替身的丧命之日,也是天子正式走到前台的时机,得龙泉者得天下,呵呵。”李嗣源嘴角露出自嘲的笑,觉得自己很像一个笑话。 原来,自己这些人的命运早已注定。 新朝诞生,注定要有鲜血浇灌,只是,不是将士百姓们的血,而是他们这些权贵王侯的血。 “大哥,你走了,这洛阳怎么办?”意识到事情得出严重性,李存智连忙问道。 岂不料,问出这个问题后,李嗣源瞥了他一眼,像是关爱智障一样,“我离开之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即便那个替身做的再过分,你也要忍。现在这个时候,谁先冒头,谁就死!” 第214章 真龙出洛阳 “大哥,事情真这么严重?” 李嗣源神色庄重,盯着李存智的眼睛,认真道,“比我说的还要严重十倍,待会儿我书信一封,等我们离开洛阳,朝局变动之后你再秘密呈交给那个人,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李存智也意识到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没有再问为什么,无声的点点头。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袁天罡一来,他们对局势就失去了掌控,无论是朝堂还是洛阳,之前朝堂上的那些纷争现在看来都极其可笑。 就连近日各地秀女陆续来洛阳,他们都没有心思掣肘,往里面掺沙子,比起生死危机,这些都不重要了。 整个洛阳有资格参与这场大局的人当中,恐怕只有袁天罡才能稳坐钓鱼台。 皇城之中,苏铭像往常一样在千秋殿批阅奏折,自从袁天罡来洛阳,每五日一次的朝会也不开了,无论是朝堂大臣还是官府衙门都偃旗息鼓,不敢再出任何幺蛾子。 明明袁天罡还未露面,但他却能一人压一城,令整座城池的人惊惧,没有这些掣肘,苏铭做起事来简单了不少。 只能说,不良帅的威慑力,恐怖如斯! …… “怎么样?他们果然没答应吧?”大殿里,女帝俏皮的说道。 苏铭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声音轻快,“意料之中而已,不良人是袁天罡建立的组织,传承了三百多年,有的甚至父死子继,代代相传,他们忠于袁天罡而不忠于皇帝,一点都不让我意外。” “想让他们造袁天罡的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不到最后关头,他们绝不会下场。而且,我希望你们寻找龙泉宝藏的时候尽量多拖一段时间,顺着李星云的意思办就好。” 女帝没有问为什么,直接了当的说了一个字,“好。” 他信任她,她也信任他,仅此而已。 …… “殿下,明日咱们该启程寻找龙泉宝藏了,大帅希望你能早点准备好。”房门外,镜心魔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 “我知道了。”房间里,正在擦拭龙泉剑的李星云手一顿,淡淡回道。 随着镜心魔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李星云叹了口气,把剑插入剑鞘,来到隔壁姬如雪的房间。 “雪儿。”看着床上正在安睡的姬如雪,他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呼着她的名字,这些日子,姬如雪每晚都睡不好。 李星云不得不给她开了些安眠的方子,这才让她能好好休息一下。 察觉熟悉的气息,姬如雪从睡梦中醒来,清丽的眸子望着他,“星云。”声音柔弱,不似以往那么有力。 两人就这样含情脉脉的对视,姬如雪也敏锐地看到了李星云眼中的不舍与担忧,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星云,放心吧,我没事。” 李星云内心挣扎,想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姬如雪,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坦白,因为根本瞒不了,他也不希望和姬如雪分开,独自去寻找龙泉宝藏。 “雪儿,明天我们就要启程离开洛阳了。” 姬如雪睫毛轻颤,眼睛瞪大露出哀伤的神色,“你要走了?” 李星云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不,我们一起去,不管刀山火海,我都陪你一起,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不放心。” …… 翌日,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洛阳,其中,有女帝,李嗣源,李文通,李星云,姬如雪,孟婆还有一众不良人跟随。 城门上,苏铭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脸色很是复杂,他们终于走了,袁天罡大概也离开了洛阳,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话事人。 一切,都将翻开新篇章。 “咚!” 皇城城楼上,铜钟声响起,城内的官员听到钟声,便知是要召开朝会,无论是在家休沐的官员还是在衙门办公的官员们都不约而同的换上官袍,朝着皇城前去。 宫门大开,官员们陆续进入,来到太极殿。 等到官员们陆续到齐,他们才蓦然发现,今天的朝会似乎有些不同,岐王和晋王都不在这里。 少了两人,大家很不适应,尤其是晋王一系的人,他们早就收到了李嗣源的指示,面色很不自然。 李星云入洛阳的消息,整个洛阳当中有资格知道的人不多,李嗣源也不敢贸然泄露,破坏袁天罡的计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龙椅上,苏铭身着龙袍,俯视群臣。 刚开始,中书省副中书令李存礼便出列陈言,“陛下,微臣请求扩充皇城禁军,整个洛阳城何其广大,而皇城禁军却只有五千,守备力量严重不足,微臣以为,现在是扩军的最好时机。” 这件事,苏铭早就和李存礼通过气。 至于李星云的事,李存礼现在还被蒙在骨子里,他还没资格知道此事,以为坐在龙椅上的是真正的李星云。 “李大人此言差矣,如今国家百废俱兴,哪来的钱扩军?依我看,守卫皇城,五千禁军足矣,再不济,可以就近从河东调兵。”枢密使安重诲见状,立刻反驳道。 此话一出,礼部尚书冯道当即问道,“河东离这里有数百里,远水解不了近火,如果朝廷遭受藩镇袭扰,天子受惊,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你家晋王敢担这个责任吗?” 面对冯道的质问,安重诲顿时哑口无言,毕竟前朝之时,藩镇袭扰朝廷屡禁不止,甚至天子都被掳走,这些事是真的切切实实的发生过,他总不能装不知道吧。 这时,三司使任圜出面,打了个圆场,“李大人觉得朝廷要扩军,微臣也觉得应该扩军,五千禁军实在是有些少,但扩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而且现如今国库空虚,前不久天子刚刚大婚,现在各地秀女陆续来洛阳,这又是一笔花费。” “扩军之事,微臣以为应先让枢密院拿出个章程,再行施为,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国库钱粮有限,朝廷应当量力而为。” 看似答应扩军,实际上却是想把这件事尽量拖延,放在枢密院下,也能往禁军中掺沙子,一举两得。 “任大人是在说笑?禁军的职责是用于守卫皇城,拱卫天子,一应之事当由天子决断,轮不到枢密院插手!” 第215章 龙泉宝藏将出,诸君可无忧! “在洛阳城中,禁军的任命与去留,只有陛下能决定,任大人想要把禁军收拢在枢密院之下,未免把手伸的太长了。”冯道手持笏板,振振有词。 禁军是天子直属,拱卫皇城帝都,负责宫禁等事,若是被文臣把持,后果不可想象。 任圜自知他的话站不住脚,冷哼一声没有理会。 安重诲凝视着李存礼,沉声道,”不知李大人以为,禁军扩军多少比较合适?” 李存礼却没有掉进话语中的陷阱,而是转身面向天子,“禁军由陛下执掌,一切当由陛下决断。” ”陛下,国库财赋有限,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任圜叹了口气,额头皱纹好似更深了,晋王不在,他们没人能在抗住天子的压力,只能退步。 苏铭扫视群臣,沉声道。“钱粮的事,任大人不用担心,今年给河东的军费不是还没有拨放?先挪用充作禁军军费便是。” 他虽然管不了三司,但对朝廷赋税钱粮的去处知道的非常清楚,其中的大头开支就是河东的军费,剩下的便是百官的俸禄以及供养皇宫的用度。 然而,这句话刚说出口,朝中便有一大批臣子齐声呼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哦?只不过挪用些许军费,为何不可?”苏铭怒视群臣,揣着明白装糊涂。 以前,朝廷从来都不发放军费,自己自用都尚不足,哪有余力给其他地方发军费,而且,发了军费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跟养虎为患差不多。 李嗣源在李存勖身死后收拾局面,将心腹安插到朝廷要职,并从朝廷为数不多的钱粮中硬划拉了一部分用作河东军费的开支。 说是河东军费,实际上养的却是他李嗣源的亲兵。 “陛下,河东之地养兵数万,若是削减军费,万一那些士兵闹起来,很容易哗变,还请陛下三思。”这下子,安重诲慌了,没想到苏铭砍刀居然砍到了这上面。 苏铭面上露出淡笑,和煦的说道,“朝廷刚刚和契丹和谈,河东之距离边关甚远,那些士兵胆敢哗变,砍了便是,河东有晋王在,朕放心的很。” “怎么,安爱卿对晋王不放心?觉得他无法保证河东的安稳?” 安重诲脸上渗出冷汗,直接跪倒在地,“微臣不敢,只是,河东之地干系甚大,不可轻动,陛下若要处置,最好还是与晋王殿下商议下,再做决断。” 一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这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李嗣源不在朝中,已经没有人能限制天子。 苏铭从龙椅上站起,朗声一笑,“安爱卿放心便是,挪用河东军费只是一时之计,朕已经安排岐王与晋王一起去寻找龙泉宝藏,等宝藏到手,诸君可无忧矣。” 又是一个重磅炸弹,瞬间在朝堂上炸开,他们只知道岐王和晋王有事去办,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去寻找传说中的龙泉宝藏。 想到关于龙泉宝藏的传闻,一些人眼神缭乱,呼吸都急促了,里面可是藏着富可敌国的财富! 看到下面群臣议论纷纷,苏铭笑了。 这件事本来就瞒不了,不如他现在提前说出来,先埋好伏笔,免得到时候影响朝局变动。 与其让袁天罡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不如他先走一步,把龙泉宝藏的功劳归在自己头上,怎么样他都不亏。 至于他怎么能使唤岐王,晋王,那就让朝臣们好好猜吧。 短促的议论过后,朝局恢复平静。 苏铭重新坐回龙椅,抬了抬眼皮,淡淡说道,“皇城禁军扩充到三万,军费由河东军费中支出,工部,兵部,户部等衙门务必要先准备好军械衣物,三司备好钱粮,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任圜与安重诲对视一眼,嘴角泛着苦涩,不甘不愿的低头,“微臣遵命!” 这件事定下章程之后,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很快,朝会结束,臣子们陆续下朝。 …… 很快,这件事便在洛阳掀起了轩然大波。 朝廷,有时候就是透明的,什么消息都瞒不住。 不到三天时间,洛阳城内的大街小巷就掀起了关于龙泉宝藏的热议,自古以来,人们对金银财宝的追求经久不息,更别说龙泉宝藏的传说已经被袁天罡酝酿了几十年,还赋予了天命的神秘色彩。 如今,天子派岐王,晋王一起寻找龙泉宝藏,足以见朝廷对此事的重视。 岐王何人?当今天子心腹,中书省的中书令,几乎是文臣之首。 晋王何人?中原实力最强的节度使,武将中实权最大之人。 一文一武,两个重臣同时离开洛阳,寻找龙泉宝藏,不得不让人惊叹。 在龙泉宝藏引起的热潮下,朝廷扩充禁军的消息就不那么显眼了,感受到群臣的热忱,各部官员不敢怠职,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这件事。 而任圜因为被李嗣源吩咐过,不敢和苏铭硬顶,只能捏着鼻子拨款。 有了钱,什么事就都好办了,苏铭直接安排锦衣卫的人员组成审计,专款专项,防止朝廷官员上下其手。 有天子的人暗中盯着,衙门里的人也不敢马虎,办事更加用心。 而朝廷收购布匹,军械材料等东西也让民间市场越发繁荣,天南海北的商人也狠狠赚了一笔。 …… “什么?李兄让李嗣源和女帝一起去找龙泉宝藏?”幽州边境,营帐中的张子凡得知这个消息,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 “这怎么可能?之前拿到龙泉宝盒,他都没动心,怎么现在去找龙泉宝藏?”张子凡第一时间察觉这个消息的微妙之处,想到了不良帅袁天罡。 普天之下,也只有袁天罡能逼迫他去找龙泉宝藏,正当他准备收拾行李回去相助的时候又突然呆住了。 是啊,现在的他就算是回去又能做什么?李嗣源都被驱使着离开洛阳,他去了又能怎么样? 有袁天罡在,谁敢闹事? 张子凡走出营帐,眺望着中原的方向,心里默默祈祷,李兄,这次恐怕我不能帮上你的忙了。 第216章 放飞自我的黑白无常 昔日梁军大营中的景况历历在目,若不是他的原因,李星云也不会 多次冒险落入危局当中,虽然现在看来,那些“危局”看上去十分可笑。 但张子凡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如今,他已是天师府的当代天师,更是李星云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兄弟,他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龙泉宝藏的水太深了,自己贸然帮忙,只能是拖他的后腿,于大局无益。 相反,在这里开设互市,与契丹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才是他最要紧的事。 …… 与此同时,在幽燕之地不远处的草原边境。 绿色草地一望无际,河流蜿蜒如同玉带一般,不远处,一黑一白两匹骏马正并肩飞驰,马身上的人,也是一黑一白。 两人正是消失许久的玄冥教黑白无常两兄妹,自从苏铭改组玄冥教之后,他们兄妹二人害怕天子算旧账,多次暗示请求后被孟婆派到了这草原边境之地负责刺探草原上的消息。 在洛阳,他们兄妹俩就是个小喽啰,谁都能踩上一脚,来到草原,他们算是彻底解开了束缚。 修炼了九幽玄天神功的两兄妹不断在草原上猎杀马匪,沙盗,汲取他们的功力,短短一年时间,黑白无常的名头在草原上不胫而走。 两人杀人的手段太恐怖,人被吸完内力之后的尸体就像是干尸一样,极其吓人。 对于草原上这些刀口舔血的人物来说,死不可怕,但怕的是死在这种诡异的手段之下,于是,各种各样的流言在草原上四散开来。 有人说,他们两兄妹能勾走别人的灵魂,还有人说,他们是吸血的怪物,他们的名号在这边境之地是真的能止小儿夜啼。 “哥,你听说了吗?李星云又在派人找龙泉宝藏。”白马上,常昊灵躺在马背上,粉嫩的唇瓣上含着一根青草,眯着眼睛,神色很是惬意。 “龙泉宝藏?”黑无常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异色,沉默片刻后说道,“要打就让别人打去吧,这龙泉宝藏可不是我们俩能掺和得了。” 一黑一白两匹马并肩而走,踢踏的马蹄声淹没在草丛当中。 忽然,常昊宣笑了,“岐王李茂贞和晋王李嗣源两人牵头寻找龙泉宝藏,这么大的架势,有几个敢冒头?中原之地,卧虎藏龙,强人太多,我看啊,还是这草原逍遥自在。” 常昊灵翻过身,侧卧在马背上,露出纤细窈窕的曲线,“是啊,来到这关外草原,有几个是我们兄妹俩的对手?虽然这边风沙大了些,但要什么有什么,大块吃肉,大块喝酒,无拘无束。这日子,真是给个皇帝都不换啊。” 忽然,天边一只雄鹰翱翔,发出清越的鹰啸之音,两人面色齐齐一变,“哥,玄冥教来信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龙泉宝藏的事。” “我们先回去看看,还没到那一步,先别乱了阵脚,玄冥教现在什么情况,我们都很清楚,有不良人在,孟婆应该用不着我们。” “走吧。” 下一刻,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化作两道影子消失在草原当中。 …… 扬州。 繁华之所,江南之地承平数十年,这里不复往昔大战的残破,人烟如潮。 街道上,一个身材发福,头发斑白的中年人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一手拿着把破折扇,一手拎着酒葫芦,醉眼惺忪,红色酒槽鼻十分醒目,隔着几丈都能闻到刺鼻的酒味。 “你听说了没?中原的陛下正派人找龙泉宝藏,那里面可是藏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啊,那宝藏要是我的好了。” “嘿,你在做梦吧?知道皇帝派谁去找宝藏吗?岐王和晋王,有那两位在,我劝你们还是洗洗睡吧。”酒肆里,有来自中原的行商得意洋洋的说着。 然而,话音刚落,一股刺鼻的酒气迎面而来,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你刚刚说什么?李星云派人找龙泉宝藏?” 那商人一愣,当即喝道,“大胆,你居然敢直呼天子名讳!” 在这个时候,天子在藩镇节度使眼里什么都不是,但在一般的斗升小民眼里依旧具有权威性。 李存义一怔,眼里清醒了刹那,“龙泉宝藏怎么回事,说!” 那行商一愣,被李存义吓住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就是天子派岐王跟晋王秘密寻找龙泉宝藏,要取出里面的财富,好多人都知道了。” 话音落下,等他回过神,李存义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他愣在桌子上,半天摸不着头脑。 巷子里,李存义慢慢的踱着步子,眼里的醉意慢慢消散,“奇怪,他不是已经当上皇帝了,怎么还惦记龙泉宝藏?” 忽然,他眸子一凝,脚步呆住,神色瞬间变得严肃,“不对,这后面是袁天罡在作怪!他如果想拿龙泉宝藏,早在女帝献上龙泉宝盒的时候就去找了,怎么会在现在这个关头找,一定是袁天罡在背后算计!” 想到这里,他心中立刻升起一股要回洛阳找他的冲动。 只是,走了几步,他忽然又放弃了,脸上露出淡淡失落,现在自己回去又能干什么呢? 与张子凡相同,李存义也认为自己回去于事无补,帮不到他什么忙。 其实,这就是朝堂与江湖的区别,江湖纷争,小打小闹,看似兄弟意气,实际上却是太过局限,限制了李星云本身的发展。 等到李星云登基,他原来的朋友兄弟就渐渐跟不上他的脚步,无法为他提供助力了,李存义正是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才选择抽身离去,游荡在江湖之间。 袁天罡是什么人,李存义很清楚,也知道他的可怕,这是一个恐怖的对手。 若是袁天罡在背后布局,就算是他在谋划什么,也一定不会伤害李星云,想清楚这一点,李存义担忧的心思渐渐淡去,提起葫芦猛灌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哼着小曲消失在街道上。 这一去,是江湖路远,是再也不见。 朝堂与江湖,泾渭分明,一条无形的鸿沟将他们分开了。 第217章 心照不宣,禁军扩军 有些人,走着走着,注定陌路,分道扬镳。 江湖路远,各自珍重,而真假李星云的事,这些人也注定永远不会知晓,那些埋葬在历史中的尘埃普通人永远也无法接触到。 悠悠青史,百姓或许只会在饥荒和灾年之时留下只言片语,余者不会有多余的叙述。 成都府。 袁天罡望着镜心魔呈上的情报,面具下发出不明的笑声,“有意思,先声夺人,这步走的正合本帅心意,真是心照不宣的一步棋啊。” 他手上的情报赫然是苏铭公然在朝廷宣布自己派人寻找龙泉宝藏的事,袁天罡本就是想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现在有了天子的背书,这件事便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只会觉得理所当然,这样,他就不必费心思让洛阳朝廷与他保持一样的步调。 毕竟,找到龙泉宝藏之前,这场戏还是要演下去,真正的李星云不必那么快出现在大众的视线当中。 若是太早暴露,这场戏就没意思了,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是他袁天罡一手主演,那吃相也未免太难看。 像现在这样顺水推舟,润物细无声的引动舆论才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说苏铭是为了尽量保证自己的身份不露馅,那袁天罡便是想让龙泉宝藏这件事变得合理,让世人接受。 到时候,龙泉宝藏这局棋结束,世人只知道是天子找到了龙泉宝藏,天命所归,而不是活了三百年的袁天罡在背后一手主导了这一切。 毕竟,在史书上,他袁天罡已是个死人,是隐藏在历史背后的阴影,注定见不得光。 这种事自然瞒不过明眼人的眼睛,但他们纵使知道是袁天罡在背后操控一切,但是他们敢说吗? 他们不敢,只能乖乖的配合袁天罡演完这场大戏。 知道内情的,不敢说,敢说的,不知道内情,一切就那么顺理成章,功劳与天命都是天子的,百姓们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不良帅在暗中谋划。 多么完美的剧本! 两个人目的不同,但有些地方却是不谋而合。 “大帅,他正在洛阳扩充禁军,再过不久,恐怕整个洛阳都要落入他手中,大帅,万一他暗中使坏,到时候您的计划生出变故,那就不好了。”镜心魔站在他背后,头颅依旧低着。 “哼,区区一人而已,翻不起浪花,不过,你倒是考虑的周全,居然能想到这一步。”说完,袁天罡微微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镜心魔一眼。 镜心魔头低得更紧,用谄媚的语气道,“大帅谬赞,我不过是敲敲边角罢了,这计划还得靠大帅来掌舵。” “不过,你说的也在理,让洛阳的不良人盯紧点,一有消息,马上汇报。”说完,袁天罡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等了许久,没听到声音,镜心魔悄悄抬起头,才发现袁天罡已经走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惨白的脸颊满是惊惧。 刚刚虽然他没有抬头看,但袁天罡那一眼却给了他实实在在的压力,都说伴君如伴虎,但在他身边感受到的威势,却是比伴君更胜一筹。 …… 禁军大营。 往昔这里一片冷清,鼎盛之时,这里可驻扎训练数万大军,如今,却只有可怜稀少的五千人。 如今,时机变动,禁军终于扩军了,虽然只有三万人,但苏铭却依旧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准则,严格把控招收禁军的标准。 不得不说,自从他登基以来,洛阳周边的人口越来越多,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城。 来自天南海北的行商以及各地的流民源源不断的汇聚到这里,在乱世中,人口是包袱却也是最宝贵的财富。 在后世,大家都知道人口的重要性,人只要活着,便能源源不断的创造价值,因为粮食温饱早已经得到解决。 但是在古代,粮食问题始终是封建王朝最头痛的问题,所以,过多地人口就成了包袱。 只是,现在的洛阳还不存在这种情况,几十年的战乱,洛阳民生凋敝,原本的世家大族大多都被黄巢和朱温霍霍了。 没有了他们,洛阳周边的大片土地无主,若不是乱世战乱,这些土地早就被人占据。 随着洛阳秩序稳定,这些无主的土地被再度开荒,流民也不断涌入这里耕种粮食,即便有权贵想要侵占土地,但却面临着无人耕种的局面。 李存勖时期,洛阳迎来了兴盛却又迅速破败,甚至险些遭到兵灾,直到苏铭登基以来,天下局势才逐渐趋于平稳。 而洪武元年的科举也逐渐凸显出了作用,上千名举人进士到官府履职,他们大力接收流民,复耕土地。 这些举措被来自各地的行商当做谈资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逃亡的流民也不断的涌入洛阳,行政力量跟上,洛阳总算是有了以前鼎盛时期的几分气象。 大量的人口带来的是足额的兵源,能在乱世中活下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几把刷子。 禁军首先在洛阳征兵,但也仅仅只选出了一万多合格之人,随后他们又到洛阳各县征兵,结果直接超额了一万人。 在这个时代,当兵远比做农民更有保障,更有前途,乱世之中,手中的刀枪才是硬道理。 超额之事,本就是苏铭授意,这人都征来了,难道你还要让我送回去不成? 不可能的,三司虽然有意见,但还是拗不过皇帝的意见,捏着鼻子把钱粮给拨了。 五千带三万五千新兵,一带七,算是较为合格的比例,他这做的也不过分,要知道,他可是一直下了血本在培养这五千禁军,完全是把他们当成军官培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虽然他养了还不到一年,但这些人却也勉强能用,毕竟,这都是拿钱堆出来的。 历代以来,中原王朝军队的战斗力其实都不弱,前提是军饷要足额到位,君不见大明孱弱的边军投靠带清后,原本弱鸡的他们摇身一变,猛地不行。 军饷到位,什么都给你干碎! 第218章 龙泉宝盒开启 禁军大营,军令号声响彻云霄,四万人齐聚于此,一眼望去,校场上尽是乌压压的一大片人头。 原本的五千禁军全部升官,充当领队,军头,以老带新。 新兵刚入大营,苏铭就让三司从府库中调来钱粮,直接发军饷,这个过程,依旧是不经历领军将领的手,他来巡视了好几次。 有了军饷,新兵们的心思就定下来了,当兵吃粮天经地义,现在刚入伍就发军饷,实在不多见。 随即便是军队遴选,每个士兵的身体素质不同,他又从里面挑选出最精锐最强悍的三千人组建神策军。 在这个时代,一支人数少且强悍的精锐非常有必要,古代战争中,一支强悍的精锐往往能扭转战局。 禁军的兵员素质本就要求高,再从四万人中精挑细选出三千人,只不过,这些军队看上去是不错,但都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只有上过战场,经历多次厮杀活下来的士兵才算是合格,而一支百战不挠,饱经风霜的军队才能称之为是强军。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能在战场上当做胜负手的军队才能算得上是精锐。 将禁军的事安排好之后,苏铭便将心思重新放回朝堂,如今李嗣源不在,更有袁天罡头悬利剑,河东一系的官员压根就不敢扎刺。 安排锦衣卫在暗中探查之后,洛阳知府的很多黑料就理所当然的放在他的案上,紧随其后,安排官员上奏,命御史台详查。 基本上,任何官员都经不起查,于是,革职,抄家一气呵成。 很快,苏铭又任命了新的洛阳知府,暗中将衙门上下换了个遍。 …… 在苏铭有条不紊的整理朝局之时,离开洛阳之后,李文通就从李星云那里拿到了龙泉宝盒。 看着眼前熟悉的宝盒样式,李文通金红异色的双眸满是复杂,在饶疆十二峒待了十六年,苦学多年的蛊术,终究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场。 李文通拿过宝盒,摩挲着上面的龙形纹路,运转十二峒秘法,一金一红的眸子爆发出诡异的光芒,隐隐透着邪意,同时他手上的蛊纹也亮起了双眼,仿佛活的一样。 看到这种状态的李文通,旁边的李嗣源心中十分微妙,因为他散发出的气息远胜于自己,强大而且诡异。 很快,随着十二峒秘法施展开,龙泉宝盒也随之开启,一旁的李星云,姬如雪,李嗣源女帝等人都紧紧盯着宝盒,想要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直到前不久,李嗣源才知道当初鬼王朱友文和女帝座下的梵音天是怎么死的,当时他就后怕不已,要知道此前在洛阳朝会上,他差点就从女帝手上拿到龙泉宝盒。 宝盒打开,一道紫色光芒消散,令在场之人不得不遮眼避其光芒,李文通伸手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 众人一看,眼里大失所望,原来里面只有一个缠绕着枝叶的红色雕像,枝叶上有一朵花,刚拿出来,紫色花卉便瞬间枯萎。 “这就是龙泉宝盒里面的东西?”李星云看到雕像,一脸诧异,没想到当初就是这个玩意弄死了鬼王朱友文。 “不对,这是什么?” 枯萎的花卉中爬出一只肥嘟嘟的小虫,虫子蠕动身躯,只是,他刚说完,小虫就化为齑粉消散。 顿时,众人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他当即摆手,一脸尴尬的说道,“诶,这不是我弄的啊。” 李文通凝视着雕像,淡淡吐出四个字,“饶疆圣蛊。” “传闻饶疆圣蛊极其珍贵,想要炼成,不知要消耗多少心血和时间,这可能世世上仅存的饶疆圣蛊,只有十二峒的秘法才能解开。” 随即,变动又起,他正说着,雕像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牵动了所有人的心神。 “这雕像为什么会裂开?李文通,是不是你搞的鬼?”李嗣源眼睛一转,直接跪在李星云面前给李文通上眼药。 岂不料,李文通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解释,伸指一摸雕像表层,放在鼻子下面轻嗅,心中已有猜测。 当即,他就向李星云解释道,“十二峒有一种秘法叫做回魂引,此法通常用来保守一些非常的秘密,可同时施于人和物之上,在使用以后,人便会陷入昏睡,而物则是可以将其唤醒。”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先找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开启龙泉宝藏的关键?”李星云本就不笨,一点就透。 “嗯,刚刚雕像裂开,我想,那人应该已经醒了。”李文通刚说完,手中的雕像彻底碎裂,他捏着碎块,轻轻一捻。 “蜀地腐土,看来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蜀地。” 看到自己上眼药没人理他,李嗣源也不尴尬,脸色依旧如常,比起昔日的隐忍,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好,孟婆,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启程前往蜀地。”李星云也急着找到龙泉宝藏,当即下令。 “老身遵命。”孟婆微微欠身,随后便去安排启程。 与此同时,蜀地一处天坑当中,巨大的雕像上,一个穿着古朴的孩童睁开双眼,他 身上满是枯枝败叶,衣衫也经历风吹雨打,褪色不少。 苏醒之后,他便离开天坑,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 蜀地成都府,镜心魔望着桌上的卦象,心中满是惊叹,“大帅神机妙算,李文通果然打开了龙泉宝盒。” “这些事早在许久之前就已安排好,旁门左道之法,不值一提,等李星云到了蜀地,本帅要见他。”袁天罡双手负在身后,沉声道。 “属下明白。”镜心魔心中一沉,低头应下,他不明白,为什么袁天罡要在这个紧要关头见李星云。 只是,作为不良人,他只能遵命。 经过时间发酵,龙泉宝藏的消息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无数人等着吃瓜看戏,却没有人敢插手其中。 更诡异的是,各地的藩王节度使对此置若罔闻,既不关心也不探查,仿佛这件事没有发生一样。 第219章 李星云突破大天位 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局,即便这个局有足够的诱饵,他们依旧不敢涉足其中,因为稍有不慎,丢掉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孰轻孰重,还用得着多说? 再大的宝藏,再多的钱财,也得有命花才行。 这不,蜀王王衍明知道李星云一行人来到蜀地,但他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整日缩在自己的宫殿寻欢作乐,不理朝政。 能过一天是一天,谁知道哪天袁天罡路过这里,看他不顺眼给宰了。 在不良人的强大组织能力下,李星云一行人乘坐大船着长江顺流而下,沿途路过多个节度使的地盘,他们没有受到一点阻拦,依旧畅通无阻。 成都府城的城门处,李星云望着车水马龙,眼里满是感慨,“时隔一年,没想到我又回到了这里。” 当初在孤岛上,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在那里度过余生,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蜀地青城剑庐的安稳生活几乎是他下山之后过的最太平的日子。 虽然要为姬如雪治病,但他却很享受那种温馨恬淡的生活。 他回首望着姬如雪,眼里满是柔情,“雪儿,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剑庐的生活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姬如雪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似是被勾起了回忆。 两人没有感慨太久,便随着人流入城了,成都府是蜀地的中心,坐拥一大片平原,是名副其实的天府之国。 天下承平,蜀地也越发繁华,别的不说,这一年来,中原与这边有不少行商过往交流,赚的是盆满钵满。 来自蜀地的粮秣源源不断的涌入中原,极大程度的缓解了中原的粮荒,同时,中原丰富的物产也来到蜀地,丰富了人们的生活。 当年,要不是秦国先祖征服了这里,估计过个几百年,巴蜀也不会成为天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很快,他们一行人便包了个客栈住下。 夜晚。 李星云和姬如雪刚睡下,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他立刻醒转,坐起来,“什么事?” 孟婆立在门外,低声道,“殿下,大帅有请。” 又是他! 听到“大帅”这两个字,李星云几乎是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心里虽然不爽,但他也知道自己违背不了袁天罡的命令。 此时,一旁的姬如雪也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看着他,“星云,你去哪?” “我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李星云帮她掖好被角,温柔的说道,“你先睡,不用等我。” “嗯。”姬如雪应了一声,浅浅的闭上眼眸。 李星云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离开。 在他走后,姬如雪睁开眼,眸子里是化不去的担忧,最终,她什么都没做,轻叹一口气再度闭上眼睛。 李星云跟在孟婆身后,来到客栈后院,燃烧的火把将这里照的明亮,他一抬头,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里。 袁天罡没有回头便知两人已经到来,先是瞥了孟婆一眼,“你先退下。” 孟婆默然行礼,拄着拐杖离开,等她走后,这里的气氛便截然不同了,由一开始的轻松变得凝重严肃,甚至还有些火药味。 “你不必这么紧张,本帅从未对你不利,深夜叫你来,自然是有事要交代你。”袁天罡转过身,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 “不是说找到龙泉宝藏就够了吗?你还要我干什么?”李星云话语中充满不善。 “龙泉宝藏的事,本帅早有安排,你需要按部就班照着计划去做便是,今日找你来,是要教你一门武功,你现在的实力太差了。” “教我武功?为什么?”李星云皱皱眉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教你,你只管学便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袁天罡盯着李星云,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学?”李星云出乎意料的跟袁天罡顶起来,因为他发觉这事有些不一样了,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袁天罡冷哼一声,“哼,这可由不得你,别忘了,姬如雪身上的隐患还没有解除,普天之下,也只有本帅能帮她解除后患。你若是不想她早死,那就老实听话。” 一时间,李星云沉默了。 姬如雪身中的巫术一直是他的心头之患,据他猜测,姬如雪身体变差也是因为来到中原,跟受到施术者的影响有关。 “好,我学。” 最终,他只能屈服。 话音刚落,一道破空声袭来,他伸手一抓,一个卷轴落在他掌中,他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御气行神览意游,川脉谷涧入水中,法天象地纳万物,十二经脉必自通。” 他正看着,又听到袁天罡说道,“这是气经,有不可思议的妙用,以后你会知晓,现在,我帮你打开关窍!” 随即,他便感到一股热流从他的脑后直冲天灵,贯穿了太阳穴,庞大的气流将院子里的东西吹得东倒西歪,火把都险些灭了。 气经虽说应当是李星云从他伯父李偘手中获得,但袁天罡活了三百多年,什么功法他没见过? 甚至李淳风的七星决和龙泉剑法他未必没有看过,只是于他而言,什么武功招式都是臭鱼烂虾,有三百年的内力,足以镇压一切敌人。 李星云在荒岛上荒废了一年,还没有突破到大天位。这等实力,放在如今天下,根本不够看,甚至他连草原上的黑白无常都未必打得过。 为了给后面的计划上一层保险,袁天罡只能亲自出手,传他气经,帮他打开窍穴,增强实力。 这种事,他不会假于人手,因为他不放心。 瞬间,李星云只感到一股炽烈的气息在自己的体内游走,那些淤塞的穴道直接被打开,十二正经的穴道贯通了大半。 片刻后,袁天罡收手,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你好好练,明日,带姬如雪来剑庐找我!” 此时,李星云正在忙于冲关,顾不上袁天罡的话语。 有着至刚至阳,同样的天罡诀内力打底,李星云很快就突破了瓶颈,达到了大天位,迈入当世高手的范畴。 第220章 侯卿见过大帅! 练完功,差不多已是天明。 李星云回到房间,姬如雪正在沉沉睡着,他来到床头,注视着她娴静的睡颜,眸子里闪过挣扎,忧伤,恐惧。 这时候的他,显得非常无助,不似人前那样镇定自若,在姬如雪面前,他必须保持一个稳定的姿态。 而当她看不到的时候,李星云柔弱的一面就会显露出来,她从来都不会看到,因为这是属于男人的坚强,独自一人在无人的角落默默舔舐伤口,留给她的,只有撑起的一片天。 片刻后,他低落的情绪消失,再度恢复成那个可靠温和的丈夫,“雪儿,起床了。” 床上,姬如雪睁开眼,李星云温柔的面庞闯入眼帘,“星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半夜就回来了,当时你睡得正香,我没有吵醒你。”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蛋,柔声道。 自从在小岛上成亲之后,李星云是越来越向居家好丈夫靠拢了,眼里都是她的影子,一路下来,整个队伍的人都被这小夫妻俩的浓情蜜意腻歪的不行。 尤其是跟队的一众不良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他们在这吃苦耐劳,忙前忙后,合着你李星云就在这跟老婆游山玩水,撒狗粮? 能被孟婆带来跟着李星云一起寻找龙泉宝藏的人,无疑都是不良人中的精锐,十分可靠,但人都有思想,会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 尤其是当这些人知道真相之后,更是如此。 眼前的这个李星云,跟他们想象中的人,差的太大了,在他们的想象中,大帅选的那个人应该是英明神武,睿智果断,天纵之才,这些怎么都跟眼前的李星云搭不上干系。 人心,就这样在悄无声息中一点点变化。 在成都府休整了一日之后,李文通准备带着众人在蜀中寻找存有腐土的地方,像这样的地方并不多见。 与此同时,袁天罡正在与一人会面。 …… “侯卿,见过大帅!” 青城山剑庐,一身白衣飘飘,恍如绝世美男子的侯卿恭敬地站在亭子里,态度十分恭敬。 “侯卿,这十几年,你倒是过的逍遥自在啊。”袁天罡负手而立,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不含一丝感情。 “自从与其他几位分别,离开玄冥教以后,侯卿四处游山玩水,见识了许多新奇的事物,这些年过的倒也充实。多年不见,大帅真是风采依旧,始终没变啊。”侯卿腰间系着一把红伞,声音珠圆玉润,很有磁性。 “赶尸人,呵呵,我观你泣血录的功夫练得不错,死穴罩门可还有?”袁天罡的目光在红伞上停留刹那,随口问道。 “大帅说笑了,这世上除了您,谁能把武功练到没有罩门的境界?”侯卿没有正面回答,捧了袁天罡一句。 场面话说完了,袁天罡也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高帽子就不必给我戴了,这次找你来,有件事要你去办!” “大帅请吩咐。” “本帅要你用泣血录给一个人换血,务必保证此人的性命安全,你可明白?” 侯卿沉凝数息,说道,“大帅放心,泣血录换血只要找到合适的人,不会涉及性命,不知大帅要给何人换血?” “姬如雪!” 听到这三个字,侯卿身躯一震,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当初因为蚩梦的关系,还有过接触,只是后来不了了之。 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李星云已经是天子,自己给他的人换血,这合适吗?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便被他否认,因为,这是袁天罡的命令,普天之下,没有人能违背他的意志,李星云也不行。 “好,这件事交给我去办,明日我会找好换血的人。” “此事,务必要办好!” 袁天罡踏出一步,与侯卿擦肩而过,话音落后,他的身形蓦然前移数丈,再看时,他已经消失不见。 即使他已经走了,侯卿依旧低头拱手,沉声道,“侯卿,恭送大帅!” 良久,他站直身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忧色,侯卿一直在蜀地,只知道江湖之事和洛阳传来的各种消息,真假李星云这种绝密,他尚没有资格知晓。 可即便不知道内情,通过袁天罡的动作,他也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再结合李星云离开洛阳南下寻找龙泉宝藏之事,让他嗅到了莫名的危机。 再怎么说,侯卿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于时局的感官远比常人要敏锐地多,他清晰的感觉到,袁天罡似乎对天子并没有太多的恭敬,没有他想象中的恭敬。 大唐已经复辟,为何他会是这种态度? 一时间,侯卿也有些斟酌不明。 …… 翌日,李星云安抚好姬如雪,独身一人前往青城山。 郁郁葱葱的山林,清幽寂静,山明水秀,顺着前人开辟的台阶拾级而上,熟悉的场景再度涌上心头。 来到剑庐,望着门扉上的苔藓和庭院的杂草,不知为何,他竟然生出了一丝近乡情怯的情绪。 “吱呀!” 门扉开启,映入眼帘的陈旧的院落以及站在这里的三个人。 “等了许久,你终于来了。” “能医好雪儿的人,就是他吧。”李星云把目光投向站在袁天罡旁边的侯卿,眼里带着审视之意。 侯卿也暗自打量着李星云,这是两人初次见面,但彼此的观感都很一般。 在李星云眼里,侯卿长得跟小白脸一样,娘们唧唧,跟他当初看到张子凡时的态度几无二致。 在侯卿眼里,眼前之人没有半点天子的威严,除了长相还过得去,其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袁天罡在此,两人都没有表露情绪,侯卿先行了一礼,“在下侯卿,见过陛下。” 陛下? 李星云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貌似自己从未在别人口中听到陛下的称呼,这是第一次。 紧接着,他又突然想起一事,细细打量着侯卿,问道,“侯卿?你是玄冥教的四大尸祖?” “谬赞了,尸祖之名当不得真。”侯卿谦虚的说道。 第221章 我真傻,真的 “原来是尸祖,失敬失敬。”知道眼前之人是玄冥教尸祖,李星云态度变得热切了许多,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 “你也别称呼我陛下,那听着太别扭,直接叫我名字吧。” 一瞬间,侯卿只感觉有阵风吹过,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是天子?怎么看起来不像啊。 不对,江湖上传言,天子派岐王,晋王寻找龙泉宝藏? 怎么现在李星云亲自来了,还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此刻的侯卿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盲点。 他看了看李星云,又看了看袁天罡,一脸复杂,他发现,自己好像掉坑了,掉进了袁天罡的大坑。 早在袁天罡派人召唤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没好事,昨日一见让他察觉到不同寻常,没想到今天,他居然在这看到了李星云。 那洛阳城里的天子是谁? 寻找龙泉宝藏这件事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时间,他种种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心中五味杂陈。 侯卿的反应在袁天罡的意料当中,但他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看向李星云,“李星云,人,本帅给你带来了,事,你要办好。” 这时,李星云把注意力转到袁天罡身上,“之前,你说泣血录可以给雪儿换血,洗掉她血液里面的蛊,想必能用泣血录的人便是侯卿。”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强硬之色,“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更不会反悔,但是这件事完成之前,我必须要亲眼看到雪儿完好无恙,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去找龙泉宝藏。” “他们,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两人的对话,把侯卿搞得云里雾里,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 已经登基称帝的天子,在袁天罡面前居然是这副模样,甚至还处在弱势地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袁天罡是唐臣,一心要光复大唐,如今李星云都已经是天子了,他为何是这种态度,似乎根本没把他当成皇帝来看。 可如果这样,他何必要扶李星云上位?只为了立一个傀儡靶子? 听到李星云要为了姬如雪而推迟寻找龙泉宝藏,袁天罡也怒了,这让他想到了曾经的唐玄宗,“李星云,你想在本帅这里得寸进尺?”沙哑的声音蕴含着冰冷的怒意。 一瞬间,李星云和侯卿感到一股庞大的威势迎面而来,压得两人有些喘不过气了。 被侯卿带来用作换血的工具人女孩,此时被吓得瘫倒在地,双手抱头,如同受惊的鹌鹑一样。 李星云咬牙硬顶着袁天罡的压力,死死地盯着他,没有丝毫畏惧,“这不是得寸进尺,而是你昔日的承诺,等龙泉宝藏之事了结就放我们归隐山林,在找到龙泉宝藏之前,我一定要亲眼看到雪儿痊愈,不然,我绝不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办!” 完了! 与此同时,旁边的侯卿瞳孔一缩,本来就白的脸这时候更白了,整个人都傻了。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袁天罡要找我办事,但没想到里面居然埋了这么大一个坑,龙泉宝藏之事完结,李星云要退隐江湖? 他退隐江湖,谁当皇帝? 袁天罡为什么会答应他这么荒谬的条件? 这事,是我能听的?袁天罡会不会要灭口? 刹那间,侯卿脑补了无数场面,等他回过神,想要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说什么。 “你真要如此?” “别的我都可以不管,但唯独这个,你必须做到!”李星云寸步不让。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袁天罡差点生出了一巴掌拍死他的想法,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跟他在这玩幺蛾子。 人找来了,治疗方法也有了,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这时候,你非要停下来,怎能不让袁天罡气愤。 摊上这么个货色,就算是他心性再好,也经不起他一点点消磨自己的耐心。 袁天罡暗自叹了口气,眼里的怒意缓缓消散,“好,本帅答应你,姬如雪痊愈之前,你不必再劳心龙泉宝藏之事。” 虽说袁天罡无所不用其极,但在李星云这里的信誉还是极好的,得到了保证,李星云便不再硬顶,态度放缓不少。 眼见着气氛即将冷场,侯卿赶忙站出来,“大帅,换血的人已经找好,您看看?”说着,他便把趴在地上的女孩拉起来。 看着眼前穿着粗布衣衫,却难掩靓丽姿色的瘦削少女,袁天罡扫了一眼,微不可察的点头。 侯卿是个颜控,找的人自然不会很差。 一旁的李星云看到娇弱害怕的少女,问道,“用她给雪儿换血,那换血之后呢,她会怎么样?” “鲜血尽失,自然是会死。” “什么?她会死?”李星云吃了一惊,没想到救治姬如雪的办法居然是要以另一个女孩的性命为代价。 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同情心泛滥,牺牲谁,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 沉默片刻后,他问道,“尸祖,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必须要用其他人的血液换血吗?” 侯卿这时候很想说,有。 但想到旁边的袁天罡,他缓缓摇头,“没有,只有这一个办法。” 别的方法都或多或少有风险,人血是最合适的,虽然原剧里,李星云提出用沙蠾血代替人血,但那就属于逻辑硬伤了。 人血跟虫子的血,能一样吗? 确定打出来的不是一团浆糊?而是血液?两个不同物种,跨度可太大了,压根就不存在,即便是后世替换器官都有种种排异反应,更别说你要换了全身的血液。 再说说,换动物的血,侯卿能换,是因为他本身练的是泣血录,能调整过来,换个人,你用动物的血试试? “看来,也只能这样,尸祖,拜托你了。”李星云叹了口气,虽然他很不想这样做,但为了保住姬如雪,他只能牺牲别人。 袁天罡看到这一幕,眼底总算是露出了点欣慰,还好,总算是没有太妇人之仁。 能牺牲一人,以后就能牺牲更多人,万事有个开始就够了,剩下的,他可以慢慢教。李星云能力不够不要紧,有他在,就够了! 第222章 内心的善良 “李星云,人,本帅已经给你带来了,你的要求,本帅也允了,记住你说过的话,不要再让本帅失望!” 袁天罡走过来,轻轻拍了下李星云的肩膀。 下一刻,身形一闪出现在数丈外,再看时,人,已经消失了。 袁天罡走后,在场的剩余三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侯卿目光紧盯着李星云问道, “李星云,你不是应该在洛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星云看了眼旁边的女孩,摇摇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再说吧。” 随后,他将女孩安置好,来到另一处房间,一年没住人,房间角落都爬满了蜘蛛网,屋内陈设也铺上了一层灰。 “现在,你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讲讲了,我不能不明不白的被卷进来。”侯卿盘坐在竹榻上,眉宇间满是严肃之色。 “我还以为尸祖早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没想到你竟然毫不知情,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将这件事完完全全的告诉你吧。”心知这件事早晚会大白于天下,李星云也没有遮掩,很干脆的就把这事告诉了侯卿。 于是,他便从当初的马嵬驿地宫开始说起,直到后来隐居荒岛又被袁天罡强行带出来,然后就走到现在的局面。 整个过程中,侯卿都是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袁天罡这番操作惊到了,用替身取代李星云,还复辟了大唐。 要不是亲耳从李星云口里说出这些话,这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听完这些,他也明白为何袁天罡的态度会如此奇怪了,“你刚刚说,找到龙泉宝藏之后,你打算跟姬如雪一起退隐江湖?” 李星云点点头,“我自知没有能力当皇帝,既然他做的比我好,那就让他去做吧,我和雪儿自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这也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 然而,他说完之后,侯卿忍不住再度打量了他一下,盯着他的脑袋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想到那女孩单薄柔弱的身躯和怯生生的稚嫩面容,李星云心中便十分不忍,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尸祖,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告诉我,想要给雪儿换血,完全治好她,只能用其他人的性命作为代价?” 侯卿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隐瞒,“办法是有,但都有一定风险,问题关键是,你愿意让姬如雪冒这个风险吗?” 李星云没有回答,想了一会儿说,“尸祖你先说,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侯卿直接说道,“把换血的来源由人改成牲畜,这样也能起到相同的结果,但问题是这样会有一些隐患和后遗症,姬如雪未必适应得了。” 一听到不用牺牲别人的性命,李星云来了精神,“什么后遗症?” 侯卿摇摇头,“这个暂时我还不知道,或许症状轻微,性格改变或者习惯改变,或许症状严重,危及生命,这些都有可能,我也没法保证。” 听到这句话,李星云沉默了,面对未知的代价,他也不敢轻易下决定。 只是,想到那个柔弱的女孩,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要被他杀死,用来救治雪儿,他内心总会生起一种负罪感,他自小学习的是治病救人的理念,何曾想过有一天为了救人而去杀人? 如果这样做了,自己跟那些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我先考虑考虑,先不用急着动手。”迟迟无法下决断,李星云决定等回去跟姬如雪一起商量商量再做打算。 “对了,那个女孩,你从哪找来的?” “那可是我在市面上精挑细选,花了十吊钱买来的,别看她现在弱不禁风,但只要好好养养,等长好了,又是一个姿色绝佳的美人,怎么?我的品味不错吧。”说着他看向李星云,眼神里颇有些期待。 李星云神色一僵,点点头,“尸祖的品味自然是没的说,我甘拜下风。” 要是以前,他估计还会跟他评头论足一番,但现在不一样,他是有妇之夫。 “我去看看她,等会儿我们一起回成都府。”李星云起身推开门,来到隔壁房间,女孩靠在墙角,抱着双腿,脑袋深深埋进去。 听见脚步声,女孩抬头,怯生生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戒备与茫然,不明白自己未来将要面临的命运。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回应,“绿柳。” 打开了话头后,交流就顺利得多。 李星云得知了绿柳的来历,她的家乡闹了饥荒,母亲饿死在逃荒的路上,不得已之下,父亲只能把她卖了换些钱财买粮食。 听到这些,李星云再次沉默了,饥荒,战乱,让无数人流离失所,他知道这个女孩只是其中的一个,就算自己今日心软把她放回去,要不了多久,她还是会出现在集市之上。 想到这里,他心里便觉得堵得慌,好像有什么情绪憋在心口,道不清,说不明。 “你知道你家人住在哪吗?” “记得。” “等回去之后,带我过去一趟。”送回去是不可能的,但他能做的,只能是给他家人一些补偿,用来弥补心中的愧疚。 …… 洛阳,皇城。 苏铭坐在千秋殿上,听着新任洛阳知府张玄礼的汇报。 得益于科举考试,洛阳城中滞留了不少秀才和举人,这些人并非全都是家境殷实之辈,他们落举之后,有的各自回到家乡,也有的留在洛阳谋生。 有相当一部分人进入洛阳官府任职,当个小吏,总比在外面谋生强,无论什么年头,官家饭总是受人追捧。 虽然拿的俸禄不多,但身份不一样,以往,那些浊流小吏基本上都是世袭传承,外人根本没有门路,而朝廷正规的科举,又是依靠裙带关系,他们就是想当官,也只能望洋兴叹。 现在朝廷放开限制,这些秀才举人进入官府体系,让衙门的体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无论任何时候,死水一潭总会诞生各种弊病,现在有了新鲜血液进入,就算是苏铭任命的洛阳知府是空降,手上也迅速聚拢了一批可用之人。 第223章 李嗣源的信 “城里的情况现在如何?”苏铭皱着眉头问道。 虽说李嗣源让手下按捺住,不要给他添堵,但这些人岂会心甘情愿把吃到嘴的肉吐出来,他们明面上毕恭毕敬,暗地里却用了不少手段。 陈玄礼刚上任洛阳知府不久, 洛阳市面上就开始混乱,商人囤积居奇,粮价暴增,各种生活用品也供不应求。 里面的内情,苏铭早已知晓,那是李嗣源手下的人命令那些商人这样做的,面对他们手上的刀枪,即便这样做让那些行商亏损,他们也不得不做。 面对这样的情况,朝中已经有人传出了天子任人唯亲的流言,目标直指张玄礼,为的就是逼迫他丢官,打击天子的威严。 面对这样的情况,苏铭也不手软,直接让禁军接管了洛阳城防,同时让李绍荣出任金吾卫大将军,整改城内治安。 这其中,禁军也多有参与。 无论是金吾卫还是龙武军亦或是其他十六卫大都是摆设,原本的南北衙禁军都已废弃,苏铭重建的禁军就是所谓的北衙禁军。 而一直以来,洛阳城内的守卫和防务都是靠李嗣源的亲军,李嗣源离开洛阳之前,将他的亲军都调到了晋王府,守住大本营。 这就造成了洛阳城内防务空虚,守备不足的情况,这个时候,苏铭重设十六卫便是应有之理,毕竟偌大的一座城,治安压力非常重,如果没有守备,事态将会慢慢变得非常严重。 不过,以前的十六卫能立起来,是因为大唐的府兵制还没有败坏,现如今,他连北衙禁军都还未完全建立,更别说重建十六卫。 因此,苏铭重建了十六卫中的左右金吾卫以及监门卫,将城门出入要道掌握,这样一来,禁军不必整日缩在军营埋头苦练,也能得到一定的锻炼机会。 面对市面上的货物短缺,苏铭直接派禁军出动,接管了城内商铺,实行军事管制,同时,又让锦衣卫联系汴州之地玄冥教教众,从汴梁运来粮食货物。 漕运的体系庞大,即便是李嗣源也不可能控制。 “有赖陛下运筹帷幄,汴梁的货物运到洛阳,城内粮价暴跌,一应扰乱市场的商人都被抓捕归案,市面上的乱局已经平息,城内的流言也消失了。”大殿上,张玄礼恭敬的回道。 自从晋王与岐王奉命寻找龙泉宝藏之后,天子在朝堂上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行事无所顾忌,先是扩建禁军,又拿下洛阳知府之职,重建金吾卫和监门卫,将洛阳的城防把持。 这一切,看的他们是心惊肉跳。 张玄礼就是冯道和李绍荣这种保皇派的臣子,得天子信重,登上了洛阳知府的位置。 他知道自己这个官位有多重要,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要把他拉下马,因此,他对苏铭下达的命令向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不敢有半点马虎。 “抓的那些商人全都移交给大理寺处置,该关的关,该砍头的砍头,朕的意思,你明白吧?” “微臣明白。”张玄礼心中一凛,连忙道。 无论是他,还是苏铭都明白,这些商人是被逼无奈,但事实就是如此荒谬,洛阳这些时日的物价飙升,总得有人出来背锅。 苏铭也懒得追查,因为根本查不到,硬要追查,不过是浪费时间精力,根本不值得。 政治,从来都不讲究对错,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商人运气不好。 死几百个人是一个数字,死十万人也是一个数字,这世道,人命,不值钱,或者说,从古至今,人命都不值钱。 “嗯,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等到张玄礼离开后,苏铭从软榻上起身,来到后殿,看着屏风上的形势图,久久不语,时间,他缺的还是时间。 李星云寻找龙泉宝藏,他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袁天罡不可能拖太久。 这种事是他自己的战斗,他根本无法把契丹人拉进来做援助,因为等他们知道真相,以往的一切都要被推翻。 一个替身,不值得他们投入如此多的资源,要知道,昔日耶律阿保机在他身上下注,看中的不就是他的天子身份以及他背后的袁天罡。 如果暴露,他就什么都不是了,披着虎皮的羊,终究也只是羊而已。 所以,他非但不能找援助,还必须尽量瞒着契丹的人。 这些时日,他服用五百年以上的药材已经达到了极限,产生了抗药性,再想增长功力,只有千年灵药才行。 但是,千年灵药,可遇而不可得,岂是那么好找的。 功力增长缓慢,苏铭的心情也就不免得急躁起来,他知道李星云他们已经到了蜀地,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圣童,拿到龙泉宝藏的埋藏地点。 到那时,便要彻底摊牌了。 想到这里,苏铭不由得自嘲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眸子里闪烁着不明的神色,喃喃自语道,“李嗣源果然也察觉到危险了,这家伙真是属老鼠的。” 本以为他会跟紧袁天罡的步伐,屈膝臣服,继续隐忍下去,可苏铭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奋力一搏的勇气,要跟自己联合,一起对付袁天罡。 他伸手微微用力,劲力一吐,信悄无声息的化作齑粉从指缝落下,李嗣源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喜欢背刺,李克用才死多久,苏铭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 想象一下,他和其他人围攻袁天罡,打到关键时候,李嗣源突然来个背刺,向袁天罡投诚,那岂不是坐蜡。 苏铭从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手上,杀袁天罡也不是他真正的目的,要杀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怪物,实在是太难了,除非他像原着一样,一心求死。 女帝,李文通跟他是站在同一阵营,毕竟,他们跟自己绑定的太深,袁天罡不会放过他们,但苏铭也不会让他们动手。 数来数去,真正能靠的只有他自己,而且,只有一次机会。 一次不成,他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第224章 我不同意! 李嗣源这个人能屈能伸,一旦自己这方稍显弱势,他很有可能会反水,这不是可能,甚至是必然。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大不了,他不当晋王,不当河东节度使,把河东拱手相让,在洛阳安安心心当个富家翁也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只是现在火还没烧到眉毛,不到最危急的时刻,他舍不得放手而已,毕竟他苦苦打拼了几十年才走到这个位置,奋斗了大半辈子,不是说舍弃便能舍弃。 到了最危急关头,断尾求生,舍掉一切只为活命,他绝对做得出来,而且,袁天罡也未必一定要杀他,留一个人作为榜样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拉拢人心,不至于让那些节度使藩王兔死狐悲。 望着屏风上代表着天下的地图,苏铭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疲惫,自己真的是太难了,太难了啊。 …… 趁着天色未暗,,侯卿和李星云带着绿柳离开剑庐,回到成都府。 正在客栈里的一行人看到李星云消失一天带回来的两人直接懵了,李嗣源和女帝还没反应过来,李文通便盯着侯卿,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原来是尸祖侯卿,好久不见。” “‘哦?岐王李茂贞?好久不见。”侯卿神色一凝,同样打招呼。 “我现在已经不叫李茂贞,改名李文通了,我已不是岐王,真正的岐王是她。”李文通淡淡解释着。 侯卿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帝,恍然大悟。 “星云,她是谁?”姬如雪的注意力全然没在侯卿身上,而是看向了绿柳,柔柔弱弱的小女孩,怯生生的抓着李星云的衣角。 看到姬如雪神色不对劲,李星云回头,看到绿柳抓着自己衣角的手,连忙跟她拉开距离,忝着笑脸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会儿我再给你讲。” 看到李星云坦坦荡荡,姬如雪面色才放缓,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而这时,李嗣源,李文通,女帝,孟婆几人皆有些愕然,没想到他消失了一天,居然把玄冥教四大尸祖之一的侯卿找来了。 “尸祖,你们多年不见,先叙叙旧,我先回去歇息了。”把侯卿留在这里,李星云便拉着姬如雪和绿柳走了。 他们三人一走,大堂的气氛和谐的多了, 侯卿一年多以前还跟孟婆见过,当时还调戏过他,如今再见,早已时过境迁了。 …… 房间里,李星云将尸祖侯卿的来历和他来这的目的告诉了姬如雪。 听完之后,姬如雪,在海岛上待了一年,她几乎都忘了自己还被巫王下了巫术之事,没想到李星云还惦记着这件事。 “那个女孩,就是给我换血的来源?”想到隔壁房间的女孩,姬如雪什么都明白了,只是,想到女孩柔弱的模样,她心中竟生出了怜惜之情。 “换血之后,她是不是会死?” 面对姬如雪的发问,李星云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她,似乎还带着几分期许和纠结。 对这件事,雪儿到底会怎么做? “不行,我不同意,星云,要治好我,应该不止这一种方法吧?如果救我必须是以一条性命为代价,我宁愿不治!”姬如雪柳眉一竖,坚决的说道。 如果是以前的姬如雪,杀个人而已,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自从认识李星云之后,她就一点点的变了,不再是以前那副冰冷模样,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嫁为人妻,以后更会成为人母,这种事,她下不去手。 “雪儿,我也不愿意,不过,尸祖说确实有别的办法,但有极大的风险,还需要对你的情况做一个全面诊疗,方能判断。”李星云面上露出喜色,宽慰的将姬如雪揽入怀中。 姬如雪与他既然是一样的想法,那他就不必夹在中间为难。 …… 大厅里,侯卿坐在桌子旁,问道,“一年前,孟婆从我这里拿走了其他三位的消息,不知现在,他们可还安好?” “这件事早就不了了之,尸祖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请出山的?你这次会跟李星云一起出现,恐怕也是大帅的手笔吧?”孟婆眼眸微阖,淡淡说道。 “孟婆果然睿智,我这次出山的确是大帅相请。” 李嗣源眼睛眯起,好奇的问道,“哦?什么事能劳动尸祖大驾?找龙泉宝藏的人已经够多了,难道尸祖也要来插一手?” 侯卿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顶了回去,,“我对龙泉宝藏是挺好奇,但也仅仅只是好奇罢了,这次来,是有其他的事,至于是什么,想来,我也没必要向你汇报吧?” 李嗣源讪讪一笑,不再多言。 “不知尸祖泣血录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李文通心思细腻,见到侯卿之后,注意力便放在了他身上的那把红伞上。 “江湖把式,不值一提,哪比得上李兄一入饶疆十六载学习蛊术,说起这个,我倒是想向李兄请教以音控蛊之术,我学艺不精,学了一年还没学会。”侯卿望着李文通,十分认真的说道。 之前在成都府,他才学了一半,蚩梦就跑到洛阳,侯卿也没能完全学会以音控蛊之法,时灵时不灵。 李文通在饶疆待了十六年的事,一般人或许还不知道,但瞒不过侯卿这种玄冥教高层,他的消息来源算得上是灵通了。 “以音御蛊,不过是蛊术小道罢了?我随手就可破去,尸祖应该不缺对敌手段。”一听到蛊术,李文通下意识的认真起来。 侯卿点点头,又摇摇头,“手段确实不缺,但技多不压身啊,以音御蛊虽是小道,但你不觉得长笛声响,蛊虫随音而动,这样很帅吗?” 饶是李文通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也被这话噎的不轻。 想了想,他也没拒绝,就当结个善缘吧。 “好,这都是小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我。” 一听这话,侯卿来了兴致,索性站起来直接拉着李文通走了,没理会其他人。他一走,众人也就没有了再留下来的兴致,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225章 凋零的乱世 很快,客栈后院便响起了嘈杂的笛音,连树上的鸟儿都受不了这魔音贯耳,吓得四散而逃,唯恐跑得慢了交代在这里。 空旷的院子里,李文通听着耳畔传来嘈杂难听,宛如四月飞霜的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实在想不到,有人居然能把笛子吹得这么难听。 他强忍着烦躁,耐心把这段听完,侯卿刚吹完,他就走过去,拿过他手上的笛子打量了几下。 又抬头看了看他,这笛子没问题啊,他是怎么吹出这么难听的声音的? 随即,李文通朝守在后门的不良人招手道,“来人,去给我买根笛子!” 那人二话不说,直接开门出去了。 然后,李文通开始教侯卿吹笛子的指法,还有气息的控制转变,但就是没让他再吹响。 一炷香之后,不良人把笛子买回来。 李文通拿到笛子,看了几眼便放在唇边吹奏起来,顿时,优美动听的旋律在院子里回荡,时而轻柔,时而转折起伏,荡气回肠。 侯卿听到这声音,不自觉的瞳孔一缩,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笛子,再看看他的,默默地缩了缩手,一定不是自己的问题,肯定是笛子的问题,改天,他得再做一个。 一曲吹完,李文通也没问他什么感受,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再吹一次。 有了李文通珠玉在前,侯卿犹豫了两下,还是决定继续,毕竟这只是一时的,他不会一直都吹得那么难听,等学会了,想想就让他心动。 随后,嘈杂的声音再度响起,李文通握着笛子的手都紧了些许。 一遍遍的指导,示意,直到深夜,侯卿吹出的曲子才算是有了点样子,不像之前那样不成曲调,怪异难听。 “行了,我能教的就只有这些了,等你全部练会,以音御蛊绝对是没问题。”李文通朝他摆了摆手,有力无气的说着,逃似的离开了。 这样的经历,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说到控蛊,李文通不比万毒窟的强多了,天下论蛊术,恐怕没有比十二峒更强的了,万毒窟才兴盛多久,压根就不够看。 而此时,客栈里的其他人也松了口气,将封闭的听觉打开,那种声音简直是让人遭罪,如果吹笛子的人不是尸祖侯卿,早就被他们抓起来吊着打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再度响起了一缕缕笛音,不过比起昨天,今天的笛音勉强还能入耳,不算是太难听。 等到吃饭的时候,侯卿一上桌,便看到周围一双双幽怨的眼神,他神色一僵,奇怪的看着大家,“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吃啊。” 话说完,众人眼中的幽怨更深了,为什么看你,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么? 吃完饭,李星云就带着绿柳和姬如雪离开了。 现在他们暂时不能把绿柳送走,否则要不了多久她会再次出现在市场上,怀着一点歉疚,李星云顺着绿柳的指路来到她家居住的地方。 街道上很是脏乱,随处可见的生活垃圾,空气中飘着腐臭,混杂着排泄物的气味,李星云和姬如雪一靠近这里,就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反倒是绿柳神色依旧,显然是习以为常。 进入巷子,沿街都是破烂的院落,透过门缝可以看到有人在里面活动。 然而,刚走没多久,李星云眉头又紧紧皱着了,刚刚,他察觉有许多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有的看了一眼就撇开,而有的则是带着窥视以及不怀好意。 踏入大天位之后,他的感知较以往敏锐许多,而且随着他修炼气经,对气息的把控越来越强,那些视线中蕴含的意思,他很轻易的便能感知出。 察觉那些贪婪的目光,李星云又问了下路,然后拉着姬如雪以及绿柳走的飞快,甩掉了许多视线。 很快,他们便来到目的地,只见,院子里堆着杂草,破麻,屋顶上稀稀疏疏的盖着稻草,似乎风一吹就会被掀飞。 为数不多的空地上,三四个小孩正在玩闹。 看到这副场面,李星云也明白了为什么绿柳的父亲要把她卖掉了,一家子这么多人,实在是养不起啊。 这也是底层百姓的悲哀,明明养不起,为了生活却还是不得不生,生的多了,长成大人的几率就多了,无论是以后缴税还是服各种劳役都会让他们轻松些。 生的少了,孩子万一中途夭折,等他们年老了,交不起赋税,便会受到官府惩罚,成为一无所有的流民,甚至被拉去充军。 所以说,生这么多孩子,完全是被逼无奈。 李星云没有惊动这家人,而是留下一些钱财便走了,钱不多,只有几吊,多了他们也保不住,在这个世道,过多的施舍,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更多的,他也无能为力。 这一瞬间,李星云想到了沿路上看到的一切,道路两旁尸骸遍野,村落废弃,有时候走了几百里都不见得能看到人烟。 对这乱世的体悟,他又多了一层。 这个世道,活着,真不容易啊。 …… 中午,他们回到客栈,一众不良人对他们的去向一点都不关心,更其余人都已经走了,李文通 按照地形图,带着女帝等人满蜀地的跑。 李星云留在这,不代表他们也能留,他们身上,可是背着任务。 不过,人是走了,但侯卿还留在这,毕竟他是来治病的,其余的事与他无关,李星云不开口,他也乐得自在,优哉游哉的练习吹笛子。 对于绿柳,李星云还没想好怎么安排,只能暂时把她留在客栈。 “尸祖,请您出手为雪儿诊治。” “带路吧。” 房间里,姬如雪坐在床边,脸上露出浓浓的忧虑,听到脚步声,她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神色,只是眉宇间的那抹愁意,却是怎么都化不开。 “见过尸祖。” 侯卿淡淡的点头,打量了她一眼,又暗自摇头,长得一般,差评! 回头又看向李星云,“李星云,我听说你也学过医?” “我自小学的就是医,算是懂一些吧。”李星云谦虚的说道。 “好,我先不看,先问问你,你是她男人,她的情况想必你是最清楚不过。” “尸祖请问。” 第226章 姬如雪,怀孕了! “她近两月以来,食欲如何?” “食欲不佳,吃的很少!”李星云不假思索的回道。 “睡眠可还安好?” “夜里经常做梦,睡眠很差。” 侯卿略微沉思了一下,问道,“大帅有没有跟你说过,姬如雪体内是什么蛊?” “没有,他只说要用泣血录给雪儿换血,方能根治。” “算了,我还是给她看看吧,换血不是随便就能换的。”侯卿来到床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姬如雪,随即伸出双指搭在她的颈部,又替她把了把脉。 然而,侯卿的眉头先是舒展,然后又紧紧皱起,看了看姬如雪,又看了看李星云,把他俩看的都不好意思了。 “尸祖,有什么不对吗?” 侯卿摸着下巴,用一种我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不对,非常不对,她身体强健,气血也不弱,就是有点肾虚,年轻人,要节制。” 此话一出,姬如雪嫩白的脸蛋瞬间爬上一抹晕红,没好气的白了李星云一眼。 夫妻俩初成婚,年轻人如胶似漆,可以理解。 李星云倒是脸皮厚多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向姬如雪露出求饶的坏笑。 然而,随着侯卿诊断,他发现,姬如雪体内的气血有问题,这气血波动太奇怪了,稳中藏动,厚重绵绵,与她表面看上的惨白气色截然不符。 作为修行了泣血录之人,他对气血的波动十分敏感,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不对了。 姬如雪,怀孕了! 或许只是刚刚开始,一切都表现的不明显,无论是从脉搏还是从其他方面看上去都没什么不一样。 可侯卿却发现,姬如雪的气血太活泼,蕴含着浓郁的生机,而她本身却是没有表现出一点特质,所以,即便是作为妇科圣手的李星云也没能看出来。 但是,这瞒不了侯卿。 得知这个消息,侯卿心中发苦:麻烦大了。 姬如雪有孩子跟没孩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有孩子,那就意味着李唐血脉有继,为了保证孩子的安全,袁天罡势必要重新插手此事。 想到这里,侯卿只觉心累,本以为自己踩进了一个大坑,没想到这个坑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他收回手指,站起来拍拍李星云的肩膀,“恭喜你,你中了!” “什么意思?”老李一头雾水,不明其意。 反倒是姬如雪心思敏感,一瞬间就猜到话语中的意思,狐疑的问道,“尸祖,会不会错了?” “绝不会有错,你就是怀孕了。” 这句话,直接把李星云砸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姬如雪居然怀孕了,而自己竟然还没发现。 他连忙上前,拉过她的手诊断脉搏,然而,刚搭上去,他就判断出,这不像是孕妇的滑脉,与她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对啊,这也不是怀孕的脉象啊,尸祖,你怎么看出来的?” 侯卿眉头一挑,很不满的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练的是泣血录?气血流动的细微变化怎么可能瞒得过我的感知?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姬如雪怀孕了,而且时间不长,大概十多天。” “这么短时间,脉象上看不出来,实属正常。” 一瞬间,巨大的喜悦笼罩心头,李星云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她怀孕了,我要当父亲了。 “雪儿,你赶紧躺下休息,别累着了。”李星云连忙扶着姬如雪半倚靠在床头,动作十分小心。 “我哪有那么娇贵,才十多天而已,又不是不能动了。”姬如雪眉头一皱,很不爽李星云把她当不能行动的孕妇看待。 侯卿面色一凝,认真的对李星云说道,“李星云,姬如雪既然怀孕了,那这换血之事咱们就得从长计议,现在她不是一个人,我们不仅要保证她的安全,更要保证不能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丢下一句话,他便离开了。 房间里,姬如雪摸着自己的小腹,怔怔出神,自己这就要当母亲了? 太快了,快的猝不及防,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 出了房间的侯卿没有去找李文通,而是将此事告知孟婆,这么大的事,瞒肯定是瞒不住的,整个队伍那么多人,而且有好几位当世高手。 姬如雪的那点变化,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的眼睛。 “你说什么?姬如雪怀孕了?”孟婆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凝重之色。 “嗯,此事是我亲自诊断而出,绝不会有错,只是姬如雪怀孕时间很短,从脉象上看不出任何迹象。”侯卿笃定的说道。 孟婆下意识的眯起了双眼,思考其中的意义,侯卿此次来帮姬如雪换血她是知道的,但现在姬如雪怀上了孩子,那之前的事就不能作数。 甚至这件事他们也做不了主,必须先呈交给大帅,由他定夺。 “好,这件事我会禀告大帅。” “既如此,那我便放心了。”侯卿点点头,没有再多说,剩下的事已经不归他管了。 …… 深夜,孟婆房中,袁天罡的身影陡然出现。 “这么着急传讯,出了什么事?” “大帅,姬如雪怀孕了。” 话音落,袁天罡幽森的眼眸瞳孔一缩,随即恢复如常,反问道,“此事确认无误?” 孟婆沉声道,“姬如雪怀孕之事是由尸祖侯卿诊断出,应该没错,他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看来,本帅的计划要变一变了!另外,你问问侯卿,姬如雪怀孕,到底会不会影响换血,这件事越快完成越好,免得拖久了生出变数。”袁天罡转身盯着孟婆,淡淡说道。 “老身明白。” 袁天罡发出沙哑的笑声,“此事,不必遮掩,让所有人都知晓,我倒要看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这局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走后,孟婆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出一声轻叹,“多事之秋啊。” 很快,姬如雪怀孕的消息便在整个队伍中不胫而走。 意料之中,得知这件事后,谁都没有任何动静,更没有前去看望姬如雪,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一样。 李唐血脉有传承,对袁天罡是好事,但对他们就未必了。 第227章 如此天真 “哥,姬如雪怀孕了。”房间里,女帝秀眉微蹙,眼里忧色浓郁,本来李星云就被袁天罡视为复兴大唐的唯一人选。 现在,姬如雪怀孕,有了诞生子嗣的希望,李唐皇族能被传承下去,这个孩子如果是男孩,那就代表着希望。 ”天子有嗣,皇族传承仍在,想必袁天罡已经知道这个消息。“李文通坐在桌边,端起茶水,慢饮了一口。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不是你我能够改变大局,姬如雪怀孕,对袁天罡来说是好事,对李星云可就未必了。” “哦?难道自己女人怀孕,不是一件好事?”女帝疑惑地问道。 李文通摇摇头,笑着道,“对于普通人而言,这当然是好事,但对于现在还不是天子的李星云来说,这未必是好事,他现在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身边亲密的人越多,就代表他的包袱越重。” “迟早有一天,他会被这沉重的包袱压垮,不过还远远不到那个时候,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治疗姬如雪,她身上的隐患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清除,而她现在有了孩子,那就更困难了。” 想到姬如雪曾经也是幻音坊的人,女帝心中便五味杂陈,虽说她们应当是敌对的关系,但面对姬如雪,她总会狠不下心去看待她。 而今,姬如雪与自己一样算是彻底被卷入局中,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 李文通给了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放心吧,这件事暂时与我们无关,先把精力放在找龙泉宝藏上吧,李星云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头疼去,必要之时,袁天罡不会袖手旁观。” 想了想,女帝点点头,眉宇间的担忧算是少了许多。 …… “李星云,姬如雪现在的情况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换血的事,我看就按原先说的办吧,用牲畜的血,万一出了事,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院子里,侯卿劝说道。 李星云沉思片刻,抬起头,眼里满是坚定,“你说的我都知道,牲畜之血万一与她体质不符,极易排斥,严重时可能会危及性命,但,绿柳她是无辜之人,不该被牵扯进来。” “这天下,死的人太多了,我不想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更不想让我的孩子在未出生之前就背负上罪孽。” 然而,他刚说完,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哼,到了现在,居然还如此天真!” 不知何时,袁天罡来到这里,正冷冷的盯着李星云,目光中带着不善,他淡淡瞥了一眼侯卿,“你先下去吧,本帅要跟他好好聊一聊!” 侯卿没说话,只是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李星云一眼,默然行礼,随后转身离去。 袁天罡走到李星云面前,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现在,你的夫人和孩子都面临着祸患,你居然心存妇人之仁,手上不想沾染鲜血,李星云,说实话,你真的是让本帅太失望了。” “救人,未必不能想其他方法,不一定要牺牲别人才行。”李星云还是那个态度,比之前更加坚定。 或许是已经晋升为父亲,使他自觉多了几分担当和责任。 “是吗?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听到这句话,李星云沉默了,他自然是没想到。 袁天罡冷冷的看着他,言语更是如同利刃般戳向他的内心,“想不到,是你无能,更是无用!时间再拖下去,就算是拿别人换血,也会影响姬如雪腹中胎儿,这个责任,你背负得起吗?” “至于罪孽,那就简简单了,你难道以为你身上没有背负罪孽?当年,先帝十几个子嗣,凭什么只有你活到现在,长大成人?” “本帅告诉你,你那十几个兄弟,都是为你而死,只有他们死了,才能掩盖你的存在,为了复唐的计划,当时整个朝廷死了多少人,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现在,你不想让你的孩子背负罪孽,这不是天真,是什么?” “生在李家,生在帝王之家,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罪,这样的罪,自从他来到这世上开始,就已经背负在身上,你如此,你的孩子,亦如此!” 冰冷的话语将李星云血淋淋的剖析开来,把所有的一切都摆在他面前,以前,他对这些没有深思,现在,他即将成为一个父亲,有些事,他不得不去想。 未来,自己的孩子也会走上与自己的旧路,背负着复兴大唐的重任,直至死亡,子子孙孙, 代代永传! 一想到那种场景,他内心便不可抑制的生出了恐惧,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看到李星云呆滞惊恐的眼神,袁天罡非常满意,以前说这些,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现在总算是起到了一点效果。 “你的时间,不多了,早点做决定,免得日后后悔都来不及!” 沙哑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而袁天罡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留下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失神落魄。 李星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只有那句,你的时间不多了,在脑海中不断回荡。 “星云,你怎么了?”房间里,姬如雪看着脸色有异的李星云,关心的问道。 “雪儿,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李星云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安慰着她。 只是,两人相处这么久了,彼此之间已经非常熟悉,看到他这副模样,姬如雪猜都不用猜便知道一定是袁天罡又出现了。 这世上,能让李星云变成这样的,也只有他。 虽然心里担忧,但姬如雪并未多问,只是将他揽着靠在自己的胸前,轻轻抚摸着他的发丝,什么也没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需要的不是问话,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也是需要安慰的。 第二天,姬如雪刚醒,便发现李星云早就离开了。 此时的李星云正带着绿柳,敲开了孟婆的房间。 现在,能帮他解决这件事的,只有不良人了,而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第228章 罪大恶极之人 “你想让老身安置这女孩?”房间里,孟婆神色诧异,她是知道这女孩来这的作用的,但李星云现在要把她送走。 李星云认真的点头道,”这世上能换血的人有很多,未必要用一个无辜之人,如果我没有看到她也就罢了,可如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没必要对一个老弱下手,这世道已经够苦了。” “可是你想好了没有,没有她,你找谁来做姬如雪的换血之人?你的时间,可是不多了。”李星云能脑袋一热做出这种事,孟婆一点都不奇怪。 但她现在是不良人,不能像李星云一样随心所欲,有些事必须事先问好。 “暂时还没有,我只想让这个女孩回归正常的生活,安稳度过余生,这些事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这世上,能用作换血的人想必应该不难找。”李星云有条不紊的回答,显然早已做好腹稿。 “你还是请回吧,找到替换之人后再来找我帮你,否则,恕老身无能为力。”一听这话,孟婆直接就拒绝了。 现在李星云还没有那个权利命令她,理论上,她只听从袁天罡的命令,本来孟婆就察觉袁天罡对她不像以前那么信任了,现在要是再出了篓子,后果难以想象。 “好,我明白了。”李星云沉默片刻,没有再请求。 话说三遍淡如水,这些话,只说一遍就够了。 房间外,绿柳依旧是畏畏缩缩,一双眼睛不安的打量着四周,李星云他们说的什么换血,什么天下之事,她都不懂。 她只明白,自己已经被卖给了这个人,以后就要听他的。 “吱呀!” 房门打开,李星云从内中走出,对她扯出一丝笑容,“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随即,他又找上了李文通。 “李兄,请问一下,十二峒里面有没有可以让死人复活的法子?”、 李文通听到这句话,便知他的来意,“有,十二峒中确实有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传说这世上有一种极其珍贵的蛊卵,此蛊卵能够调动死者体内的最后一丝阳气,从而使得死者还阳。” “想必,姬如雪体内的隐患便是这蛊卵吧?” “李兄目光如炬,在下佩服。” 李文通无动于衷,淡淡说道,“解决这隐患很简单,只要换血就够了,这世上,几乎大部分蛊虫都可以经由换血来治疗,有尸祖侯卿帮你换血,此事当然万无一失,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除了换血,就没有别的法子?” “没有,想要彻底根除隐患,非得换血不可,我听说姬如雪怀孕了?” “嗯,没多久。” “那你可要抓紧了,越往后越容易出事,换血的风险可不小。” 没有在李文通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李星云心里叹了口气,“我明白。” 吃罢早饭,李文通带着李嗣源,女帝以及孟婆和一众不良人出发去寻找蜀地腐土,留下侯卿,姬如雪和李星云在客栈房间。 “雪儿,看来你这次是非得换血不可了,如果拖延下去,你体内的蛊卵进入胎儿体内,后果不堪设想。”事态发展到这一步,终究是走向了他不想看到的那一面。 姬如雪想到隔壁那个柔弱女孩,心底就不是滋味,但又想到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母爱战胜了怜悯,”好,可以换血,但是那女孩太可怜了,我们换一个吧。” 看到那女孩,姬如雪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她原本是战乱之中与亲人失散的一名普通百姓,后来流落到岐国,被女帝收养成为幻音坊的侍女。 “嗯,无辜之人不该牵扯到这件事,我想,这世上该死的人很多,想找一个并不难!” 终究,李星云还是妥协了,面对迫在眉睫的隐患,他不得不用牺牲别人的性命来救治自己的妻儿。 平心而论,他不想这样做,但他已经别无他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一个罪大恶极之人换血。 翌日,他便找上了侯卿。 院子里的一株李树下,侯卿按着笛孔,缓缓吹奏,经过这两日的练习,他总算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吹出的曲子不再像之前那么难听嘈杂,有几分模样了。 一曲吹完,侯卿睁开眼,看向李星云,“已经决定好了?” 显然,他已知他的来意。 “嗯,已经决定好了。”李星云点点头。 “好,那我们马上开始做吧。”说着,侯卿就准备上楼。 见他要走,李星云连忙叫住他,“等等,我有个要求。” “什么?你还有要求?”侯卿瞪大眼睛,人都麻了,拖了几天的功夫,这时候你说你还有要求,怎么不早说! “我想请尸祖换一个换血的对象。”李星云一脸凝重的恳求道。 侯卿叹了口气,有些心累,谁让这小子是袁天罡看中的人,算了,忍忍吧,”你想换谁,我去给你找。” “不拘美丑,只要是罪大恶极,该死之人即可。” “这个简单!”听到这个,侯卿点点头,转身就走。 一天后,他带回来一个女人。 “尸祖,你什么时候也好这口了?”院子里,李嗣源刚回来就看到站在侯卿身边的风骚女人,淡笑道。 “这人可不是我要用,是李星云要用,我怎么可能这么没品。”尸祖嫌弃的看了被封了嘴的女人一眼,把距离拉得更远。 “尸祖,这女人是?”李星云望着眼前长相美艳绝伦,眼波流转,浑身散发着骚气的美少妇,愣愣的问道。 “诺,这就是你要我找的人,这女人与奸夫通奸,生了三个孩子,事情败露之后非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最终气死了丈夫,闹到官府,下个月就要问斩,我看着合适,就把她捞出来了。” “怎么样?她是该死吧?” 闻言,李星云深有同感的点头,确实该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行了,人给你找来了,如果没什么事,我们赶快开始吧。”侯卿催促道。 “好,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他就一溜烟跑上了楼。 第229章 换血 “雪儿,人已经找好,可以开始换血了。” 房间里,姬如雪正在发呆,李星云突然闯进来,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这就下去。” “嗯,我在外面等你。” 姬如雪整理了一下衣裙,看着铜镜当中脸型瘦削的自己,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眼里闪过慈爱之色。 推开门,她走出来,“星云,咱们下去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见她脸上神色如常,李星云松了口气,牵住她的手,两人一起下楼,来到院子里。 这时,侯卿也安排了人手帮忙,“等下要给姬如雪换血,诸位也一起来帮忙吧。” “尸祖请吩咐,我等绝不会怠慢。”孟婆当即表态。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应声,答应了下来,惠而不费的事,顺手为之,何乐而不为。 侯卿沉吟片刻,做下安排,“好,孟婆,李嗣源,女帝,你们四位留下,其他人都出去,让人守好这个院子,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他刚说完,李星云和姬如雪就从楼上下来了。 “所有人都出去,守好院子,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孟婆看了一眼守在暗中的不良人,轻轻杵了一下拐杖。 随后,只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便看到数道身影从院子里翻墙出去了。 “姬如雪,你过来。”侯卿对她说道。 姬如雪松开李星云的手,缓缓走过去。 “接下来你什么都不要做,只需要保持镇定,心若止水,不可有杂念便够了,其他的事交给我们,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出任何问题。” 听完后,姬如雪朝他拱手答谢,“有劳尸祖了。” 侯卿坦然受之,将腰间的红伞拿在手上,取出伞骨里面的泣血录,“你坐下。” 然后,他又转向李星云,说到,“李星云,你学的是至刚至阳的天罡诀,待在这里有碍施术,你先出去候着。” 这时,李星云傻眼了,他本以为自己能在这帮忙,没想到居然被轰出去。 虽然他很想待在这里,但事关姬如雪,他也只能乖乖离开。 姬如雪递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李星云点点头,走出了庭院,随即,她盘膝坐下,乖乖的坐在草地上,双目紧闭。 侯卿扫了众人一眼,神色变得凝重,“接下来,诸位听好了,你们需要将真气快速运行一个小周天,分别传入她的心俞,神门,关元,会宗四穴。” “李文通,你在十二峒中学过蛊术,能对付许多蛊虫,直接运气冲她的百会,我负责施术,大家都明白了吗?” 在场几人点点头,直接坐下,盘坐在姬如雪四周,运行真气,将其传入这四个要穴。 当世几大高手齐齐出手为她治疗,这待遇恐怕是天下头一份吧。 输送真气的时候,其他人都是一心一意,唯独李嗣源双眼微眯,心思转动,如果今天自己稍稍“失手”,恐怕姬如雪就要交代在这里。 假如姬如雪死了,李星云会不会按照袁天罡的计划走下去,继续寻找龙泉宝藏? 他脑海里刚浮现出这个念头,便被他放弃了。 不管姬如雪是死是活,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挽回,就算是李星云不愿意,袁天罡也会逼着他去做。 无论用任何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袁天罡会这样做,他丝毫不怀疑,毕竟,那可是连皇帝都能整出替身,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想到这里,他悸动的心便放下,老老实实的输送内力。 随着姬如雪体内的气血被调动,侯卿登时望向不远处被点住穴道的女人,伸手一抓,无形的吸力牵引,那女人便不受控制的朝着他飞去。 他伸手一把握住女人的脖子,指尖轻动,一个伤口缓缓的在她脖颈处浮现。 原本,出现在颈部大动脉的伤口处鲜血 应是喷涌而出,但在泣血录的控制下,居然如点滴细线的水流一样慢慢流出。 与此同时,姬如雪的嫩白的脖颈上也出现了一丝伤口,从那女人体内流出的鲜血缓缓进入姬如雪的身体当中。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浮现,众人屏息凝神,没有半点不适,他们早就习惯了鲜血的味道。 然而,姬如雪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同时小腹下面,大腿根部,一股热流缓缓涌出,顿时,鲜血湿透了她的裙摆。 换新血的同时,放出旧血,两者同时进行,才能保持平衡,不过,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会流血,侯卿嫌麻烦,懒得再弄新伤口,索性直接用旧有的通道放血,只不过,这个量,很大。 一进一出,两者保持相同的频率速度。 那女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进入那个女人身体里,恐惧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心头,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变得虚弱无力,连意志都模糊了。 绿色的草坪逐渐被鲜血浸湿,姬如雪下身的裙摆一片泥泞。 新血进入她的体内,丝毫不会跟旧血混合在一起,其中需要高超的控制力,这世上,唯有尸祖侯卿才有这种对人体血液的精准把控。 只有修炼了泣血录的他才能能够轻而易举的调动别人的气血,控制血液的流动,不然,你以为“血染河山”的名头是白叫的不成? 这时候,姬如雪强忍着内心的羞意,保持着心若止水的平静。 这种情况,侯卿压根就没说过,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换血!不过,换血已经开始,便不能中断。 即使换血之后会“社死”,姬如雪也只能认命。 …… 昏暗的房间内,一道身影突然转身望向某个方向,“大帅,换血开始了。” “呵呵,拖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了,你的蛊很不错,不过,本帅不再需要它来控制姬如雪,所以,还是趁早祛除了这个隐患比较好,巫王,你觉得如何?”袁天罡背对着蚩笠,淡淡说道。 感应到自己的蛊卵正在一点点失去生机,蚩笠心中仿佛在滴血,那可是万毒窟中极其珍贵的蛊卵,就这么死了,他如何不心痛。 姬如雪,可是一枚极好的棋子,现在,他再也无法控制她了。 第230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蚩笠低着脑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大帅所言极是,如今天子正在寻找龙泉宝藏,待到一切大白于天下,那便是真龙飞天之时,老朽能有幸为天子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助益,这是老朽的荣幸。” “呵呵。” 袁天罡发出一个不明的笑声,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巫王,既然如此的话,那你在万毒窟中摆弄的小玩意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直击他的天灵,巫王蚩笠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制作兵神怪坛?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良人无人了吧。”不用想,袁天罡也知道蚩笠在想什么。他转过身,幽森的眸子盯着蚩笠,冷冷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三百年前,若不是李淳风为你们求情,十二峒早就被灭了,你们万毒窟连出现在这个世上的机会都没有!” “大帅恕罪,老朽绝无异心,只是想为陛下的事业尽一份绵薄之力,如果大帅觉得此法不可行,等我回去便把兵神怪坛毁掉。” “呵呵,你用回去了,此事已经有人代劳,不劳你再跑一趟。”袁天罡走到他身侧,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刹那间,蚩笠只觉额头冷汗淋漓,整个人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暴露在袁天罡面前,没有一点秘密可以隐藏。 制作兵神怪坛之事,只有他几个心腹知晓,他离开万毒窟之前,将其封存在隐秘之处,而能找到并将其销毁的,必定是那几人当中之人。 只是明知是他们,蚩笠内心却生不出一点报复的想法。 因为,只要眼前的人还活着,他就一天都不敢报复,想到自己花费了大量心血制作的兵神怪坛就这样没了,蚩笠心如死灰,登时什么野心都没了。 好半晌,他回过神,朝袁天罡拱手行礼,“多谢大帅!” 有些事本就是如此,明明他心里恨袁天罡恨得要死,但对于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没有人不想活,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是如此。 否则,古代怎么会有那么多皇帝潜心寻找不死药,还修仙练道,妄图长生? “此事到此为止,本帅不会追究你,但若有下次,你自己了断吧。”丢下一句话,袁天罡身形一闪,消失在房间内。 蚩笠愣愣的待在原地,如梦方醒,忽然一阵微风从窗外吹进来,他竟感受到了丝丝凉意,伸手一摸,内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 蚩笠没有催动蛊卵造成姬如雪神智错乱,使得整个换血过程十分顺利,早在海外孤岛上,她便已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鲜血不断从那女人体内涌出,慢慢的流入姬如雪体内,她身上含有蛊卵的旧血从原本的通道排出,整个过程循环往复,她没有感受到丝毫痛楚和不适。 “这蛊卵,有意思。”李文通作为在场当中武功最高之人,随手就镇压住了姬如雪体内的蛊卵,然后开始观察她血液中的蛊卵。 在别人眼里,那不过是普通的鲜血,而在他眼里,那鲜红的血液中一颗颗蛊卵正不安的跳动着,其内的生机正在慢慢消失,变成死卵。 在十二峒中待了十六年,李文通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陨生蛊上面,炼成陨生蛊不知消耗了他多少精力,对于其他蛊虫涉猎并不多。 像是蛊卵这种可以让人还阳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东西,可不多见! 一瞬间,他起了想要研究的心思,当即便一心二用,压制蛊卵的同时运功将地上鲜血中的蛊卵吸起,收入袖中。 到了他这个境界,一心二用已是家常便饭的基操。 李嗣源看到他这个动作,眼皮一跳,什么也没说,这玩意儿太诡异了,他一向是敬而远之。在场其他人知道李文通精通蛊术,倒也没太在意。 相比于控蛊之术,他丝毫不弱于万毒窟蛊王,即便这是他的蛊卵,李文通也能令其强行认主。这种珍稀蛊物,死了也未免太可惜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女人的意识已经彻底昏迷,气若游丝,只有心口处还有缓慢的起伏,已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 再过一会儿,等她全身血液流失完全,她就该死了,现在不过是侯卿用泣血录控制她体内的血液流动,免得她死的太早,使这些血液不新鲜了。 渐渐的,女人的娇美丰润的脸庞变得血色全无,光滑的肌肤很是黯淡,没有一点光泽,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枯萎,身体直接缩水了一圈。 虽然是死刑犯,但这也是侯卿在成都府所有的监狱中精挑细选而出,虽然不符合他的品味,但样子上总算过得去,而且,这女人的身高体重都跟姬如雪差不多,将误差降低到了最小。 当然,这一切自是少不了不良人的协助,凭他一人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合适的人选。 换血一直持续到夜晚才算是大功告成,此时,女人眼皮轻眨,总算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相比于斩首示众,她这死法算是给她的优待,免于了弃尸荒野,丢入乱葬岗的下场。 “好了,大家收功吧。”侯卿眼见着女人的血液被汲取干净,对众人提醒道。 孟婆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便齐齐收功。 姬如雪缓缓睁开眼,扫视众人,心头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好似卸掉了所有压力,呈现在她眼里的世界仿佛一下子明亮起来。 侯卿感知了一下姬如雪体内的气血,发现运转正常,满意的点点头,朝门外喊道,“大功告成,李星云,你进来吧。” 话音落下,红色身影猛地推开大门,冲到姬如雪面前,看着她红润的面庞,清冷的神情,他心头不禁松了口气。 姬如雪体内的蛊卵一直是他的心头之患,如今,这个祸患除去,他也该放心了。 “雪儿。”正当他上前,深情的喊着她名字的时候。 却见姬如雪站起来,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进客栈,看都没看他一眼。 第231章 召见秀女 李星云愣了一下,呆呆地站在原地,似是没想到姬如雪会这样。 这时候,孟婆悠悠的走到他面前,提醒道,“地上那些血,你赶紧收拾一下,免得招来其他东西,老身先告退。” “多谢孟婆援手相助。”姬如雪能治好,今天这里的所有人都出了力,李星云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至于其他人,在收功的时候他们就离开了,这里的血腥味太浓重,即便是他们习以为常,也没有人愿意待在这样的环境当中。 所以,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走了。 孟婆离开后,院子里空了,连那个女人的尸体也被侯卿带走安葬,毕竟,给姬如雪换血她可是起了大作用,总要给人一个体面的安葬。 望着草坪上被鲜血浸润的土地,李星云人都麻了,这么多! 惊讶归惊讶,但他仍旧认认真真的干起来了,先是打了水,把姬如雪滴落在走廊,楼梯中的血液清洗冲刷干净,一连冲了几次,才让血腥味散去不少。 至于外面的草坪,他折腾到天明才收拾干净。 房间里,姬如雪早就备好了热水洗浴,这么长时间过去,水已经凉了,不过她倒是没有嫌弃,当初当幻音坊杀手奔波劳碌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过过餐风露宿的生活。 褪去了沾满血污的衣裙,姬如雪踏入浴桶当中,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使得她的毛孔猛地收缩,也让她激动的心绪平复下去。 很快,她便沐浴完毕,乌黑的秀发湿哒哒的滴水,白皙的面孔上浮现出沐浴后的酡红,泛着一层光泽。 她换上一身新衣服,坐在桌子前,看着铜镜中女人眉眼间显露的的风情,她不禁愣住了,她以前从未见过这样大的自己。 娇艳欲滴的面容,如水一般温润的眼眸,粉嫩的红唇,湿漉漉的秀发,不复之前的冷清与柔弱,反倒是充满了浓浓的少妇风情。 姬如雪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是烫的。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跳的很快。 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 远在洛阳的苏铭还没有接到消息,不知道姬如雪怀孕了,正在准备换雪,这个时代,交通不便,消息传递很慢,能延迟半个月都已经是非常快的速度。 没有李星云他们的消息,苏铭也没有执着于此,而是一心一意的处理朝政,为了掌控洛阳,禁军又叒叒扩军了。 十六卫恢复了两个卫所,总不能只挂名号而不起作用,城里总需要人维持秩序。 李嗣源的兵马早已收缩在晋王府,压根不外出,他也是怕自己离开洛阳这段时间,苏铭用手段把他手下这帮大头兵给收拾了。 五代十国的军队,说他们是骄兵悍将那都是轻的,要李嗣源真敢把他们放在外面,苏铭有很多种办法把他们收拾了。 这么大个城,区区几千兵马,翻不起浪花。 纵然是精锐,战无不胜那是在沙场对敌上面,偌大的城池里面,谁会跟你摆明车马,正面对垒,暗杀下药,弄死他们的办法简直不要太多。 可惜这家伙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把兵马收缩在晋王府,这等于是直接把洛阳拱手让给他。 对此,苏铭自然是笑纳。 监门卫,金吾卫重新建立,禁军一边训练,一边轮换,封闭的环境待久了总会让人不适,更何况是几万个精壮的汉子待在一起。 为了抢轮换出去的名额,禁军各大营伍都跟疯了一样。 从军三年,母猪赛貂蝉,不外如是。 禁军又扩军两万,直接变成了六万,正好大唐军营当中最普通的编制是一个营六百人,正好编成一百个营,方便训练指挥。 每个月大比,都会决胜出最强的十个营伍出去轮换,巡视城池,为期半个月,半个月后再换下一批。 李星云走了差不多有两个月,洛阳的市面上从一开始的混乱到现在井然有序,禁军出了不少力。 以前巡守的士兵都是李嗣源的牙兵,那素质可以想象得到,苏铭虽然不能保证禁军的个人素质,但他制定了相关的军令限制约束士兵,所以,情况才好得多。 把洛阳城掌握之后,苏铭在朝政上便显得不太上心了。 因为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新入宫的这一批秀女身上,之前联系了大半年,每日跟节度使,藩王们回信,如今总算是有了点作用。 随着这批秀女入洛阳,各地的节度使们也象征性的押送了一批钱粮进京,算是缓解了国库空虚的窘境。 这六百个秀女当中,苏铭自然是没时间一一查看,而是让妙成天、玄净天、广目天三女遴选出身份重要的宫女,予以一定的拔擢,给了她们采女的身份,这是正八品,可以让她们摆脱入宫为奴为婢的境况。 这些人一共有七人,分别是各地节度使之女,至于那些世家之女,虽然长得国色天香楚楚动人,但苏铭是一个都没临幸。 他又不是那些荒淫无道的家伙,满脑子只有女人,就算是跟人家同房双修,还不如他跟大天位的耶律质舞睡一晚。 此举,意在向那些手握重兵的节度使们示好,别看这些女人弱不禁风,但她们来的时候,身边可是带了不少人。 根据锦衣卫汇报,这些人可是一直都待在洛阳没走。 甘露殿,苏铭坐在软榻上,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女人,问道,“你父亲,身体可还安好?” 此时,在他面前站着一位穿着宫裙,容貌秀丽的少女,其人肤若凝脂,瓜子脸,杏眼桃腮,可爱动人,约莫是二八年华。 她正是蜀地之主王衍的嫡女王氏,而如今,李星云他们就在王衍的眼皮子底下想,看到她,苏铭就下意识的想到了王衍此时的处境,不由得暗暗发笑。 有李星云这一行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能睡得安稳才怪,做梦都得睁一只眼好吧。 王氏向苏铭行了一个万福,柔声道,“回陛下,家父身体安康,只是年老体衰,路途遥远,不便入京面圣,还请陛下恕罪。” 闻言,苏铭眼前一亮,戏肉来了! 第232章 寻找圣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的蜀主王衍连三十岁都不到,如何算得上是年老体衰?(按照历史考究,蜀国已灭,他已经挂了。) “进京就算了,他未必敢来。”苏铭淡笑道。 王氏稚嫩的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能佯装做没听到。 “当初朕登基之时,你父亲也派人送了贺礼,他对朕的评价如何?” “回陛下,妾身父王曾言,陛下能够克继大统,重建大唐,乃是当世天命之主。”王氏的回答滴水不漏,算是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 “哦?那你父亲有没有说送你入宫的目的?”苏铭又问了一个问题。 少女娇躯一颤,柔声道,“陛下英明神武,未来必将一统天下,恢复大唐昔日荣光,臣妾只希望陛下在征服蜀地之时能保全家人,少生杀戮。” 闻言,苏铭面色古怪,这个回答很有求生欲啊,也不知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其他人教她这么说。 当初王家能在蜀地称王,还得多亏了皇帝送去的十万大军,否则,他压根就没有称霸蜀地的本钱。 随后又向她询问了一些蜀地的情况,王氏一板一眼的回答,应对倒也十分得体,问完话之后,苏铭在她失落的目光中离去,并没有留下来临幸她。 说白了,选这些秀女入宫,不过是向节度使们表明朝廷的善意,虽然比不上契丹的联姻,但也算是重新将这些节度使搭上关系。 朝廷初立,声势越大越好,平民百姓不会知道朝廷有多少兵马,掌管多少地盘,有多少实力。 当然,这只能算是扯虎皮拉大旗,真要是跟别的节度使一碰,直接就会露馅,战场上打不赢,声势再大也没用。 …… 在苏铭跟那些秀女聊天,探查各个节度使底细的时候,李星云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姬如雪的换血非常成功,为了保险起见,侯卿还观察了三天。 在这三天当中,姬如雪吃饭睡觉都恢复正常,不像以前那样茶不思饭不想,吃得少,睡眠也很差。 而在换血之后的第二天,李星云便找到孟婆,请他帮忙安置绿柳。 之前已经推辞过一次,再推辞就不好了,这对孟婆来说也是一件小事,所以她直接答应了,帮绿柳找了个大户人家,安排进去做婢女。 在这个时代,多少人想进大户人家还进不去呢? 官宦家族,世家豪族,能当他们的奴婢,那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给他们当奴婢,也比在贫民家里当家做主要过得更好。 短短三天的功夫,姬如雪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肌肤变得红润,脸上也有了血色,看上去气色很好。 只是,除了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这三天,李星云没跟她同房,但姬如雪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少妇的风情,不复之前的清冷。 走起路来,腰肢轻翘,媚态横行,如水一般的眸子透着浓浓的春意,说话也是轻言细语,柔声媚语,令其他人看了都暗暗咂舌。 这算得上是性格大变了。 三天一过,当晚,客栈房间动静折腾了一整夜,要不是李星云知道这里都是当世高手,用东西塞住了姬如雪的嘴巴,指不定她要闹出什么笑话。 饶是第二天再见,众人也被姬如雪身上发生的变化惊到了,只见她眉目如画,肌肤白里透红,散发着水润的光泽,春意盎然。 以前的那个清冷的姬如雪已经消失,现在取而代之的是榨汁姬。 房间里,李星云瞪着一双黑眼圈望着床上的帷幔,眼里失去了光泽,想他一个大天位高手,修炼的还是至刚至阳的天罡诀。 结果这差一点都输了。 这,证实了一句话,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在场众人,只有女帝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其他人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吃完饭,李星云正好从房间里出来。 看到他的样子,大家也不奇怪。 “既然姬如雪已经没事,那我们就继续寻找龙泉宝藏吧。”孟婆悄无声息的出现,对李星云说道。 答应了袁天罡,李星云也不敢食言,当即点点头,“好,一切听孟婆吩咐。” 在经过短暂休整之后,他们重新踏上寻找龙泉宝藏的路程。 整个蜀地他们到处跑,寻找腐土,结果,他们找到了圣童沉睡的天坑,但人却已经不见了。 殊不知,他们在找圣童的同时,圣童也在找他们,两条腿,又怎么比得上他们的脚程,结果就是,他们一直找,圣童一直在后面追。 在蜀地足足转了三个月,李文通才带着大家找到了圣童。 望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孩童,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龙泉宝藏的秘密居然就藏在这个小孩身上。 然而,在外面流浪了三个月的圣童,他在见到李星云的那一刻,熟悉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复苏,皇城中那个小孩的身影渐渐的与眼前之人重叠,相似的轮廓,熟悉的血脉气息。 他,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如果假李星云没有李唐血脉,即便是他找到了圣童,也没办法从他口中得知龙泉宝藏的埋藏地点。 血脉中蕴藏的秘密,自然有特殊手段可以甄别。 很快,李星云就从他口中得知了龙泉宝藏的埋藏地点。 随着那个地址从李星云口中说出,李嗣源当场便愣住,呆若木鸡,他怎么也没想到,天下流传了几十年的龙泉宝藏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以前他猜想过很多地方,洛阳,长安,关陇旧地,太原等等地方,但就是没想到是在名声不显的三晋大地云长故里解梁。 这就跟普通人刮彩票,与亿万大奖就只差了一个数字一样,亏大了。 龙泉宝藏,里面可是有富可敌国的钱财,要是那批宝藏被自己拿到,河东的势力何止增上一个台阶? 只是下一瞬他又清醒,收起了心中的贪欲,这东西不是他能够觊觎的,他得庆幸自己没有找到,否则他活不到今天。 三晋大地云长故里解梁的盐泽地 第233章 惊怒的李嗣源 将宝藏埋藏地点告知李星云后,圣童就晕了过去。 李星云抱住他,伸手替他诊了一下脉,对孟婆说道,“孟婆,他身体非常虚弱,随时可能有性命危险,还是交给你们不良人照顾吧。” 得到龙泉宝藏的埋藏地点后,孟婆 便一直没说话,听到李星云的吩咐,她也是当即答应下来,“此事就交给老身吧。” 此次蜀中之行现在算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众人不再停留,迅速返回成都府休整。 在山里跑了三个月,一行人风尘仆仆,要好好休息几日,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 “大帅,侯卿今日前来,是想向您辞行。”剑庐外,侯卿面对大门,恭敬的说道。 “你要走?” 话音刚落,袁天罡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嗯,姬如雪已经痊愈,龙泉宝藏的埋藏地点也已经知晓,侯卿再继续留下也帮不上忙,还请大帅允许在下离开。” “侯卿,这一局龙泉宝藏的大戏很快就要到最精彩的一幕,你难道不好奇?”袁天罡双手负在身后,淡淡说道。 侯卿心里一紧,连忙推辞,“大帅说笑了,侯卿生性冷淡,不喜欢与其他人接触,龙泉宝藏之事万众瞩目,岂是我可以参与?” 袁天罡凝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道,“如果说,本帅非要你参与呢?” 侯卿一愣,人麻了。 我就知道走不了! 怎么办?我打不过他! 侯卿心里做了一下对比,发现自己打不过,更跑不过,暗暗叹了口气,道,“既然大帅有命,侯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龙泉宝藏这场大戏,又怎么少得了你们四大尸祖?隐藏遁世多年,你们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免得世人以为你们已经不在人世。” 听到这句话,侯卿又沉默了,袁天罡的想法,他真的猜不透。 这次不仅仅是他,四大尸祖的剩余三个都要露面,对于四人重聚的场景,侯卿是一点都不期待。 “这次李星云到三晋大地找龙泉宝藏,你跟他们一起去吧。” “遵命。” …… “几十年,你和我真是一点没变,当初见你时,你是这番模样,如今再见,你还是如此。”看着眼前身形矮小的圣童,袁天罡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怀念。 当初,龙泉宝藏的计划是他跟昭宗皇帝一起制定,为此,他还动用了十二峒的势力,唯有这种诡异莫测的手段,方能让一个秘密保存到现在。 龙泉宝藏建好之后,负责此事的工匠尽数被坑杀,普天之下,知道龙泉宝藏的人只有他,昭宗皇帝以及圣童。 这么多年过去,昭宗皇帝已成枯骨,自己长生久视,而圣童却是在十二峒秘术之下沉睡多年,身体面貌一如往昔,没有丝毫变化。 “参见大帅!”结束了自己的使命之后,圣童的神智也逐渐清醒,看到他立刻就认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不必多礼,守护龙泉,你功不可没,本帅可以完成你一个心愿,说吧,你想要什么。” 圣童沉默了一下,黑白分明,却又带着点童真与沧桑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沉睡十几载,他认识的人,想必都已不在了吧。 片刻后,他抬头仰视袁天罡,发出清脆的童音,“大帅,我想回饶疆。” 十几年的沉睡,游子终要归乡,无论故人是否安在,他只想回去,在故土中度过余生,接下来的龙泉宝藏之局已经与他无关,留在这已经没有必要。 “好,明天本帅就安排人送你回饶疆,记得替本帅给大峒主带句话,十二峒的恩情还完了。” “大帅保重。“圣童朝袁天罡行了一个跪拜大礼,神情严肃而庄重,他虽年幼,却是少年老成,颇有几分大人的风范。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这算是最后的告别。 阁楼上,袁天罡目送着圣童离去,此时,夕阳西下,余晖洒遍天际,泛着金光。 …… “什么?” 客栈房间里,李嗣源收到手下汇报的消息,刚喝到嘴里的热茶突然喷了出去,细小的眼睛瞪的老大,圆溜溜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他捏着手里的信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暗骂道,“他怎么敢如此?他怎么敢这样做?区区一个替身,简直猖狂!” 原来,刚回到客栈的李嗣源收到了通文馆的信报,里面的消息让他又惊又怒,在他们寻找圣童的这三个月当中。 苏铭在朝堂上大刀阔斧,直接把三司使任圜给撤了,其余河东一系的人马也进行了调动,朝堂上占据要职的手下也被调到闲散职位,只有枢密使安重诲没动。 其次,节度使方面,他只动了一个人,自己的女婿,陕州保义军节度使石敬瑭,将其调到了河东。 这一手,非常致命。 陕州位置十分关键,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是中原大地交通的咽喉所在,更是比邻河洛,这样的地方,苏铭怎么可能放心交给李嗣源的心腹统领? 之前,李嗣源吩咐过手下的人克制,借着不良帅的虎皮,苏铭索性一步到位,直接把陕州节度使换人。 这种地方离朝廷很近,就算换上的节度使无法掌控全局,也能保证不威胁到朝廷,一旦禁军成型,朝廷的势力就能慢慢辐射到周边郡县,扩大地盘。 正是因为陕州之地是咽喉要冲,所以李嗣源才会惊怒,而三司掌管财权,握住国库的钱袋子,苏铭拿回朝廷的财权,傻子都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李嗣源等于是废掉了两只胳膊,把他两年前力挽狂澜所得到的政治本钱洗了个干净,没钱没人,安重诲一个孤零零的枢密使立在朝堂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本以为自己将洛阳让给他已经足够显示诚意,没想到这家伙胃口这么大! 他将手中纸张捏碎,肥胖的面孔露出扭曲的笑容,“好好好,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真不怕自己吃撑了,所做之事全为他人做嫁衣!” 第234章 洛阳掌权者 想到自己这两年来的苦心经营化为乌有,李嗣源心里仿佛在滴血,有些事只有在合适的时候才能做,失去了那个机会便再也做不成。 这次,本以为是心照不宣的交易,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小子在这生死紧要的关头,不想着如何保命找退路,反而一门心思整理朝政,壮大朝廷实力。 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他怎么看也不像是愚忠之人,区区一个替身,凭什么! 现在,石敬瑭被调到了河东担任副节度使,上面还有一个养子李从珂,一个是女婿,一个是养子,他们两人的关系向来不好。 这一手当真毒辣,两人不和,李嗣源也不好偏向谁,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 想了一会儿,李嗣源心中的怒火又消散了,他心中陡然升起了浓浓的疲惫之意,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难道自己现在能杀回河东,统帅大军杀进洛阳不成? 不可能的,他如今已经算是砧板上的肉,动弹不了了,队伍中的孟婆把他盯得很紧,他几乎无法跟手下联系,更别说命令河东的李从珂等人。 调动不了通文馆,就无法做布置,他现在等同是孤家寡人了。 …… 与此同时,洛阳城中,一支身披铠甲,骑着战马的军队正从城门外归来,整齐的队伍,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这些正是苏铭组建的神策军,一共三千人,为他们花费重金打造了铠甲,训练了两个月,他就将他们派到洛阳周边的郡县剿匪,平乱。 别以为洛阳周边就没有匪徒,李嗣源的牙兵只能管洛阳城内,却管不了城外的事,因此,洛阳周边盘踞着不少强盗山匪。 既然是练兵,没什么比真刀实枪更有效,苏铭索性派李绍荣带神策军出去剿匪,既能肃清周边,彰显朝廷威严,又能练兵,一举数得。 这年头的匪徒比和平年代厉害多了,大部分都是各地藩镇混战活下来的溃兵,算是职业军人。 一个月的连番大战,洛阳周边的强盗匪徒被一一肃清,神策军也减员了五分之一,但经历一场场战斗,神策军总算是有了几分模样,不再像之前那样是个样子货。 见了血的军队跟没见血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没见血的士兵,上了战场会胆怯,不知所措,而经历过厮杀的士兵熟悉战场,虽然也会胆怯,但不至于不知所措。 肃清了洛阳周边之后,苏铭又将岐国一半的兵马调入洛阳八关,女帝临走之前把岐国的调兵兵符给了他。 禁军还在训练,全是些新兵蛋子,不堪足用,借调岐国兵马,将这四塞之地守住,至此,才算是彻底将洛阳盆地掌控在手中。 走到这一步,苏铭才算是这河洛之地名副其实的掌权者,真正可以做到一言而决。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有钱,拿下了任圜的三司使,苏铭将三司改组,掌握了国库,调拨钱粮更加容易。 恰巧众秀女入洛阳,各地的藩镇节度使都奉上钱粮,所以,苏铭才能做出这么大的动作。 一个国家,没有钱什么事都办不成。 …… 长江中的小舟上,袁天罡看到不良人递上的信报,眼里不禁生出了遗憾和惊叹,苏铭的一系列动作堪称是雷厉风行。 有自己这张虎皮威慑各路诸侯,他便趁机扩大势力,将河洛之地变成了基本盘,虽然比不上关中沃土,但河洛之地如果整合起来,再加上周边的郡县供养,养一支几万人的大军不难! 这一步步几乎是踏在了袁天罡信心坎上,换成是自己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也会这样做。 一个政权,如果没有根基,那就是空中浮萍,经不起半点浪花,一旦失败就会迎来灭顶之灾,反之,有一块根基之地,进可攻,退可守,输了大不了退守老家,休养生息再卷土重来。 虽说,河洛之地养兵六万算得上是穷兵黩武,但在这五代十国,已经是司空见惯,袁天罡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惜,你做的越是好,对李星云的威胁就越大,本帅也不能容你!”他立在甲板上,望着湍急的水流,眸光森森。 在他身后不远处,李星云等人也乘坐船,顺着长江向上,出蜀之路,为了避免麻烦,李星云和姬如雪两人独自待在一条船上,其他人分别乘坐两三条船只。 河岸两边的景色,刚开始,姬如雪还兴致勃勃的拉着李星云一起观赏,到后来她就腻了。 此时的她已经显怀,三个月的肚子已经初露规模,而怀孕期间,女人的欲望又增强许多,于是,她就跟李星云过起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而她也越来越喜欢打扮,以前穿的保守,现在露个香肩,大腿什么的都习以为常,以前不喜欢宫裙,现在也喜欢上了宫装,画上精致的妆容,跟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有时候,李星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换血的后遗症,私底下问过侯卿,才知道这是正常情况。 …… 平原上,狂风呼啸,呜咽的声音如同鬼哭狼嚎,很是渗人,早已废弃的道路坑坑洼洼,布满乱石,放眼望去,一片荒凉,天空上一轮骄阳炙烤大地,百里无人烟。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少女背着鼓囊囊的布包走在路上,远看娇小可爱,但仔细一瞧,少女竟然有着血红的瞳孔,颇有几分邪魅,唇红齿白,皮肤白皙,剑眉吊眼小翘鼻,红色眼影,戴着金色耳钉。 大人不像大人,小孩不像小孩,透着股邪气。 她走在路上,时不时摸摸石头,又嗅嗅花朵,然后从背包里取出唢呐吹响,走了很久,她都没看到人! “天哪,这不良人到底在哪?”少女越想越生气,最后索性把唢呐放回背包,在山道上蹦蹦跳跳,好不欢乐。 然而,正当她跃起转身的刹那,黑暗笼罩了她的视线,紧接着她就看不到了。 随即,她便被装进了麻袋当中,一个眼角有伤疤的男人正扎着麻袋,说道,“不良人李莽,多有得罪!” 听到此话,原本还在挣扎的萤勾瞬间变得乖巧,一动不动。 第235章 尸祖入世 阴阳村。 漆黑的夜色飘着一两点灯火,冷清孤寂,村外,有一处山洞,洞里有一人正在打坐调息,其外表不似常人,相貌狂野,高大健壮,体形壮硕。 他的皮肤竟然是暗蓝绿色,黑色瞳孔下半张脸用恶鬼面具遮盖,身披深蓝色半肩长袍,负巨大串珠,指甲尖利厚长,看起来形如地府中恶鬼,狰狞可怕。 他,便是玄冥教四大尸祖之一中的赤地千里焊魃。 忽然,夜空中响起“咕咕”声,紧接着鸟类振翅声没入山洞,他陡然睁开双眼,伸手一抓,鸽子被他的大手抓住,他信手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看到上面不良人的印记,双目顿时一凝。 看完信,他放走鸽子,从地上站起来走出山洞,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色,随即便消失在夜幕当中,与阴阳村越来越远。 …… 河东晋阳。 城内,有一家医馆,馆主医术非常高超,受晋阳城内的达官贵人追捧,然而,谁也不知道,这家医馆的主人居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玄冥教尸祖将臣。 医馆后院,一个粉红长发的女子正坐在水井旁边处理药材,与萤勾一样,她有一双邪魅的眼睛,妆容精致,脸蛋白皙,宛若二八年华的少女,粉嫩的耳朵上戴着质朴的圆形耳坠,颇有异域风格。 胸前微挺,不大,刚好一手把握,白皙的小肚子上可爱肚脐一览无余,下身紫色长裙,隐隐可见那双修长的美腿,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无聊啊,也不知道李星云那小子龙泉宝藏找的怎么样了?”她托着香腮,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杵着药材,眼神空洞。 自从袁天罡现身,这河东就不像以前那么好玩了,各路牛鬼蛇神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引来不良人的注意。 “咕咕。” 天上,一只灰白色信鸽落下,将臣的大眼睛一下子亮了,还未等鸽子落地,她便飞身跃起把鸽子抓在手中。 取下信件,她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看完信,她便叉腰笑起来,“老娘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大帅果然没忘记我!” 说完,她脸上的笑容收敛,又恢复成那副端庄优雅的姿态,“正好,这晋阳我也待腻了,该做的实验也做完了,大帅诚心邀请,我将臣当然要奉陪。”说着自言自语的话,她缓缓起身走进房间。 再出来时,身上已经背着行囊,将臣关上医馆大门,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在她两百多岁的生命当中,这里的一切只是过客,是她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缕记忆,不值得她留恋,因为在其他地方,有一个更重要的人在等她去赴会。 …… 洛阳皇城。 苏铭身披明黄色龙袍,浑身散发着浓重的威严,在千秋殿上负手而立,身穿绯色官袍的李存礼正在上奏,他的语速不急不缓,面色恭敬,对苏铭更是不敢直视。 这几个月以来,天子的威严越发厚重,与当初初见之时简直判若两人。 李存礼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苏铭从一介白板天子走到如今的地步,那时候的他城府虽深,手上却无可用可信之人,到现在洛阳城中数万禁军却被他掌控,洛阳周边的关隘要塞全都安插上了他的人。 这一切,令他不敢相信,这仅仅只花了两年时间。 每每想到这里,李存礼便不由得庆幸自己当初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看看如今的任圜,位高权重的李嗣源,他们在哪? 有时候,选择往往比努力更重要。 方向错了,一切只会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 女帝走后,中书省的职务就落到了李存礼头上,“陛下,岐王与晋王已经来信,不日将前往河东,找寻龙泉宝藏。” 与其他官员不同,李存礼背叛了李嗣源,只要自己还是天子,他就只能跟着自己一条路走到黑。 苏铭索性就放权给他,现在李存礼已经是朝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深得他的信重。 当年,谁能想到背叛了李嗣源的他会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苏铭露出一丝微笑,道,“看来,龙泉宝藏快要出世,朕也该北上,亲自见证龙泉宝藏现世。” “陛下要离开洛阳?此事重大,是否要与朝臣们商量一下?”李存礼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必,龙泉宝藏,天命所归,谁都能缺席,唯独朕不能不在,否则,这场戏还有什么意思?”说着,苏铭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次,你就不必去了,龙泉宝藏此事事关重大,洛阳也是重中之重,你留在这里安心处理政务即可。” 听到苏铭这句话,李存礼松了一口气,感激道,“谢陛下。” 去河东,就意味着他要跟李嗣源对上,在朝堂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以不落下风,但是在江湖上可不会讲什么道义,要是李嗣源铁了心要收拾他这个叛徒,天子未必保得住他。 “行了,这几天你也累的不轻,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 李存礼走后,一道漆黑身影悄然浮现,走到苏铭面前地上一封密函,随即便消失不见。 拿过密函,苏铭仔细阅览,看完之后,他脸上的淡笑也消失不见。“袁天罡北上,龙泉宝藏果然在三晋大地,一切终于快要结束了。” 早在之前,他就判断自己的时间最多只有半年,没想到真的只有半年。 有了地图,在三晋大地找龙泉宝藏简直易如反掌,但是,这场戏,不会轻易落幕,袁天罡和苏铭都心知肚明。 因为,这是袁天罡为李星云准备的登基大典,他要在全天下人的关注下,扶李星云坐上龙椅。 只要苏铭一死,局势便退无可退,李星云不会有第二条路能走。 再加上他现在有了妻儿牵挂,他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未出世的孩子,把龙椅交给一个替身,他真的那么心甘情愿?一点私心都没有? 很多东西在苏铭的预料之中,但姬如雪的怀孕着实让他意外,不过,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算不上变数,顶多给李星云又多加一个筹码而已。 到最后,还是要用实力说话! 第236章 神策三千出洛阳 契丹,漠北王庭。 耶律阿保机坐在王座上,听着手下的汇报,眉宇渐渐舒展,这半年以来,契丹逐渐与中原建立互市,双方互通有无,建立联系。 原本契丹国中对他还有意见的部落首领们在拿到中原的精美货物之后纷纷赞不绝口,相比于契丹粗糙的工艺,中原的东西无论是从外观还是实用性都远超契丹部落子民 制造的器物。 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东西,审美这东西,草原异族是拍马都比不上中原。 耶律阿保机作为契丹国的国主,自然是让他的部落把持了互市渠道,任何部落想要拿到中原的货物都必须得到耶律阿保机的首肯。 片刻后,手下禀告完便离开,耶律阿保机扫视着空寂无人的大殿,眼里升起了一丝空洞,他在想最近从中原流传过来的信息。 中原天子正在派人寻找龙泉宝藏! 龙泉宝藏这四个字,他一点都不陌生,流传在中原大地的传说,作为曾经南下入侵中原的霸主,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对于这场戏背后的主导者,他十分清楚,即便他想插一脚,也无可奈何。 无论是哪个君王,面对一个活了三百年的老怪物都生出几分忌惮,更别说这老怪物还是天下第一人。 不过,染指不了龙泉宝藏,并不意味他不能在别的地方找补。 想到这里,耶律阿保机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李星云,龙泉宝藏如此泼天财富,你把握不住,还是让我来替你分担分担。” 如果他那位好女婿找到龙泉宝藏,总该孝敬孝敬他这个岳父,这个互市他很满意,唯一不足的就是中原的货物要价太贵,商人赚的太多。 这么大一笔利润,总该给他们契丹分一分。 怎么着,也得三七分吧。 …… 得知李星云他们前往三晋大地之后,苏铭便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离开之后的事,朝中的政务交由李存礼与六部官员商议,若有要事可先封存。 随后,洛阳中的军队部署,他也整改了一番,禁军大营的大比时间延长,增加实战演练,提升难度,消耗他们旺盛的精力,免得不安分惹出乱子。 做完这些,苏铭便离开洛阳了。 他自然不是一个人走的,身为天子,他现在的身份还没有曝光,走到哪自然牵动别人的心神,排场自然也少不了。 不过一系列流程该简化的简化,除了贴身宫女三圣姬与耶律质舞之外,他只带了尤川和李绍荣统领的三千神策军。 “咚,咚,咚!” 沉重的擂鼓声在城门处响动,随后街道上马蹄声如狂雷般涌动,黑色的铠甲在日光照耀下显得肃穆而庄重。 苏铭身着大唐明光铠,骑着白色骏马,施施然走出皇宫。 洛阳街道上,人潮如织,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商贩走卒,无不惊讶万状,天子,这是要去寻找龙泉宝藏? 这半年以来,袁天罡的不良人一直在天下各地散布龙泉宝藏的消息以及进度,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李嗣源他们正准备前往三晋大地启出龙泉宝藏。 在这个关头,天子离开洛阳,不是为了此事,还能是为了什么。 锃亮的明光铠甲威武霸气,搭配上白色骏马,苏铭挺拔的身形更显得卓尔不群,街道两侧的百姓远远听到宣号之声,纷纷跪倒在地,但也有不少人悄悄抬头,窥视着他。 这其中,定然也会有人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如今这个时代,天子已经不再是像之前那样遥不可及,皇权早已被践踏,失去了神圣感。 可三千装备精良的精骑看上去还是十分唬人,望着一匹匹高大的战马 ,街道上的一些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昔日大唐的影子。 人群中,有这么一群人,他们看到这番景象,没有欢呼,没有庆贺,而是默默转过身,在无人的角落擦了擦眼角。 心里默然道:为大唐贺,为天子贺! 随即,他们散入人流,消失不见。 这些大部分都是潜伏在洛阳的不良人,一直以来,他们都怀揣着复兴大唐的梦想,如今,他们似乎看到了希望。 苏铭带着神策军在沿街百姓的侧目注视下离开洛阳城,出了城门,他勒转马头,望向身后这座古老的城池。 斑驳的墙砖印刻着岁月的痕迹,见证了历史的沧桑,又许多人曾主宰过这里,有隋朝杨坚,唐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女帝武则天…… 希望自己还能有再回来的一天! 苏铭轻轻一叹,眼里闪过冰冷的决断,“全军出击!” 一声喝,千军进发,在官道上掀起尘烟滚滚,宛如一条土黄色的长龙奔向远方。 …… 苏铭离开洛阳北上晋国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他还未抵制三晋大地,各路藩镇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相比于龙泉宝藏,天子的行踪才更加让他们重视。 一直以来,苏铭都坐在洛阳城中发号施令,运筹帷幄,其他人只能从他发布的政令中窥视一二,不知他的喜好和脾性。 要是原来的李星云那很好猜透,但如今他已是天子,就等于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不可能再用老眼光去看待。 而真李星云的出现,则是要在打开龙泉宝藏的那一刻才会揭穿,现在暴露,会动摇皇权的正统,袁天罡不会干这种蠢事。 所以,苏铭这个替身依旧是世人眼中的天子。 “三千神策出洛阳,呵,好大的口气。”马车上,袁天罡听到镜心魔的禀告,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再多的兵马,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区区三千士兵,掀不起浪花。 他沙哑的声音在马车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如果你仅仅只有如此,实在是令本帅失望,这次龙泉之局,能否死中求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人定胜天,天道贵生,这一线生机分属于谁,本帅也很期待!” 镜心魔听到这话,头颅紧贴地面,一句话也不敢说,他本以为大帅不给那人活路,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其他的算计! 第237章 你好好想想吧 难道说,大帅要给他一个机会? 镜心魔斟酌着说辞,小心翼翼的试探,“大帅,李星云是皇室正统,让一个替身与他相争,是不是有点太便宜那个人了?” “哼,本帅劳心劳力,花费几十年时间才布成此局,倘若李星云连这一关都过不去,还有什么资格当皇帝?” “如果他输了,本帅再另找继承人,总有一天,会有合适之人出现。”袁天罡冷哼一声,丝毫不掩饰对李星云的不满。 如今,袁天罡的选择并不是唯一,苏铭,李星云,以及姬如雪肚子的孩子都是待选之人。 但作为昭宗陛下钦定之人,袁天罡依旧希望李星云能登上帝位,背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他暗中诊断过,姬如雪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男孩,虽说姬如雪乃是贫寒贱姓,但作为李星云的长子,他的待遇跟假李星云截然不同。 第一个孩子,总是特殊,尤其还是个男孩,意义非同一般。 镜心魔内心狂震,大帅真的想通了? 他低着脑袋,一股难言的喜悦涌上心头,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压抑着激动,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让李星云来见我!” “遵命。” 镜心魔佝偻着身子退去,在他走后,袁天罡看着飘动的车帘,眸光幽森而冰冷,顺手从案上取过一本书,翻开慢慢阅览。 马车缓缓前行,走的很平稳。 另一边,李星云正揽着姬如雪,眉眼里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向姬如雪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爱意。 这一路走来,衣食住行皆由不良人解决,他们夫妻二人,与其说是赶路,不如是在游山玩水,什么心都不用操,什么事都不用理会。 袁天罡看似不理会,但在得知姬如雪怀的是男孩之后,给他们两人的生活待遇提高了不少,使得他们过的还挺滋润。 正当两人打情骂俏,畅想未来的时候,马车外传来了镜心魔的声音,“大帅有请,还请殿下随我走一趟。” 顷刻间,夫妻二人脸上的笑容凝住,慢慢变得沉重,李星云轻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随即起身掀开帘子走出去。 下了马车,李星云看了镜心魔一眼,跟着他离开,来到袁天罡的马车上。 比起车队里的其他马车,袁天罡所在的马车更为宽阔,舒适,空间更大,足以待得下十几个人。 袁天罡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听到李星云的脚步,没有理会,依旧坐在那里,沉浸在书中的内容。 一开始,李星云还稳坐泰山,但等着等着,他就露出了不耐的情绪,“袁天罡,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殿下何必心急,坐下来看看书,静静心,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袁天罡目光依旧放在书上,看都没看他一眼。 袁天罡的话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李星云没有扎刺,乖乖听话,看到桌上的一摞书,取过最上面的一本,慢慢翻阅起来。 一时间,缓慢前行的马车里只有轻微的翻书声在回荡。 然而,李星云看的书不是医书不是卦辞,而是史书中的《三国志》,他慢慢翻看,很快就看到了曹爽传,他看到司马懿背弃“洛水之誓”,夷灭曹爽三族的时候,眉头瞬间皱起来了。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李嗣源。 “怎么?看的不舒服了?”袁天罡沙哑的声音响起。 李星云默然无语,摇摇头。 “高平陵之变后,司马懿违背洛水之誓,诛杀曹真三族,其子司马昭派人当街弑杀天子曹髦,这一件件事,触目惊心,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殿下难道就没有半点触动?”袁天罡放下手中的北齐史书,淡淡说道。 “生在帝王之家,从来都是身不由己,李星云,到了现在,你仍然没有醒悟,本以为你会来找本帅,但你宁愿沉浸在温柔乡的美梦,也不愿踏出那一步。” “既然,你不愿找本帅,那本帅只好亲自打破你的美梦,让你面对真正的现实,到了现在,本帅也不瞒你,你想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已经不可能了。” 李星云这下坐不住了,瞬间站起身,怒视着他:“袁天罡,你什么意思!当初明明已经答应我了,现在居然要出尔反尔。” 袁天罡坐在原地,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活了三百年,本帅什么事没做过,别忘了,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再教你一句话,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才算数。” “况且,就算是我放过你,他也不会放了你,你身上留着李唐的嫡系血脉,是皇室正统,他只是一个冒牌货。” “天子是天下最尊贵的位置,一旦他坐稳了这个位置,你觉得,他还会放过你,放过你的妻儿?” “该怎么做抉择,你好好想想吧。” 此刻,李星云瞪着一双眼睛,张了张嘴,无话可说,他只是天真,而不是傻。 以前,他只是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刻意的忽视。 如今袁天罡戳破了这个泡沫,他不得不面对这个血淋淋的事实,那个人一旦坐稳天子之位,绝不会放过他。 司马懿都杀了曹真三族,他为什么不能? 曹真还不是皇帝,而且是已经落败了,即使是如此,司马懿还是不惜违背了洛水之誓,那现在,自己威胁到了他的皇帝之位。 换做是其他人,也未必会放过他,这不是臆想,而是事实,有着血淋淋的例子在前,他不得不相信。 人,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别人说的,他未必会信。 假如一开始袁天罡说了,他未必会接受。 想明白这一切,李星云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又复而看向袁天罡的眼睛,他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明说? 他忘了,倘若袁天罡在海外孤岛上这样说,他还会像现在这样乖乖配合?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反抗,后续不知道会整出多少幺蛾子。 李星云如果是那种乖乖服从安排的人,袁天罡早就完成了复唐大业,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直到这一刻,他才算真正的退无可退,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无所畏惧,东奔西跑,四处逃窜。但是他有了妻儿,有了牵挂,为了她们,他不得不走上袁天罡为他设计的这条道路。 第238章 我支持你 像李星云这种人,不打破他的所有幻想,堵死他的退路,他永远不会去面对现实,就像罡子死后,他被李嗣源逼到生死绝地,才不得不奋起反抗,走上了袁天罡为他准备的后路。 此刻,他也是同样。 妻儿的安危,他不能不顾,不能去赌,更不可能将一家老小的安危寄托在苏铭未知的善意当中。 人性,经不起考验。 天子之位,至高无上,谁不心动? 李星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念头,一道道场景,回想起自己下山以来经历的一切,他几乎都在抗争自己的命运,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逃不掉。 一丝苦涩的情绪渐渐在他心底蔓延,他用一种悲凉的眼神望着袁天罡,“袁天罡,你赢了。”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闻言,袁天罡心底也生出了几分波动,虽然他早就预料到这一步,但当真正亲耳听到这句话,他心中依旧感慨颇多。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事情终于回到原点。 他站起身,身形笔直,如同青松挺立,“殿下能明白这一点,本帅很欣慰,永远不要等到事态无法挽回之后再后悔,帝位之争,容不下丝毫心软,连父子兄弟都能痛下杀手,何况是一个外人。” “如今,你们二人已是水火不容,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殿下如果想保证妻儿安全,那就在这场龙泉宝藏的大戏当中登上帝位,让真正的李星云成为天子。”说到这时,他的话语难得有几分激动。 李星云陷入沉默,没有说话,虽然答应了,但他心里依旧非常不爽,没有人喜欢被强迫。 对于他的心思,袁天罡猜的一清二楚,但那又如何? 既然实力不够,那就憋着!他不在乎李星云是否愿意,只要大唐能复兴,他不吝惜任何手段。 他凝视着李星云,心里叹了口气,沉声劝道,“有些事,本帅说的再多,殿下也不会明白,人只有有所失,才会有所悟,这一次,你能失去的筹码不多了,我能救回姬如雪一次不代表能救回第二次,第三次。” “你若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你将彻底失去她,失去身边的所有人!” 正当李星云思考这句话当中含义之时,眼前一花,有东西迎面砸来,他伸手抓住,才发现是袁天罡正在看的那本书。 “话已经说的够多了,接下来,殿下慢慢体悟吧,这本书,希望你回去后好好读一下,相信殿下一定会有收获。” 袁天罡回到座位坐好,伸手轻轻敲击桌面,“孟婆,送殿下回去。” 话音落下,马车外一道苍老的声音紧随其后,“老身明白。” 说完,袁天罡 便端起茶杯,没有再理会他。 李星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掀开帘子便离开了,马车外,孟婆骑着战马,恭敬地候在一旁。 “殿下,老身送你回去。” “孟婆,不必了,我自己能回去。”说完,不等孟婆回应,李星云便施展轻功,足下轻点,在马车车顶快速跳跃,不一会儿就回到他们的马车。 一进来,姬如雪就关切的看着他,问道,“星云,你没事吧。” 李星云摇摇头没有说话,回到姬如雪身旁坐下,脑袋望向窗外,目光不定,但思维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袁天罡的话,他还要好好想一下,虽然已经答应了袁天罡,但他总要时间去接受,适应。 当皇帝,复兴大唐,争霸天下,这些,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现在突然被扶上那个位置,李星云内心茫然,不知所措。 他不像是历史上的那些昏君,只顾吃喝玩乐,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在其位,谋其政,若是成为皇帝,李星云会尽他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 但是他自知能力不够,对此非常排斥,但袁天罡偏要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时间一点点流逝,李星云飘离的思绪逐渐回归,他伸手握住姬如雪,一脸凝重的说道,“雪儿,袁天罡想要我当皇帝。” “什么?他不是说过,找到龙泉宝藏之后就放我们归隐山林?他怎么能出尔反尔?”姬如雪皱着眉头问道。 “雪儿,事情跟之前不同,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咱们的身后是万丈悬崖,再退一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说着,李星云双手抱头,脸上写满了悲苦,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姬如雪何曾见过他这种表情,顿时心疼不已,将他揽入怀中,“星云,不怪你,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轻拍着李星云的背部,眼底满是疼惜,这个男人,背负的实在是太多了。 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打在胸脯上,姬如雪柔声道,“星云,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都跟着你。”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女本则弱,为母则刚。 现在,这已经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尤其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更令她没有退避的理由。 躲避,不是长久之计,很多事,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很快,李星云就振作起来,从姬如雪怀中起身,望着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握紧拳头,眼中满是坚定。 为了他们,他不会再退了! “雪儿,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 以后,没有人能伤害你们。”他信誓旦旦的保证。 姬如雪没有多说,只是无声的点点头。 将心中的情绪一扫而空,李星云开始翻看袁天罡送给他的史书,这本书不厚,只有薄薄的十几页,看样子是特意选抄的片段。 里面讲述的是北魏傀儡皇帝元善见的旧例,其中有这么几句话赫然在目:文襄怒曰,“朕!朕!狗脚朕!”文襄使季舒殴帝三拳,奋衣而出。 再然后,便是文襄勒兵入宫,曰:“陛下何意反邪!臣父子功存社稷,何负陛下邪!” 这里的文襄便是后来北齐皇帝高洋的大哥,被厨子刺死的那位。 那一个个刺目的字眼在李星云眼前闪烁,他知道这是袁天罡在提醒他,在给他上眼药,前朝君主旧例在前,你如果让了,下场会不会比他们更好。 想到这,李星云拳头紧握,终于坚定了想法。 第239章 路遇劫匪 官道上,苏铭与耶律质舞带领神策军,奔袭数百里,方才停下扎营,这里早已经准备好了大军的辎重。 等离开了河洛之地,他们就不能跑这么快,因为后方的辎重部队跟不上。 之前,苏铭骑马的次数并不多,还在洛阳待了一年多,刚上马的时候还有些生疏,到了后来,他便越发熟络。 而耶律质舞就更简单了,她本就是契丹人,草原儿女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论弓马娴熟,神策军中许多士兵都比不上她。 走了几天,他们终于离开了河洛之地。 出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洛阳周边的民生在迅速恢复,百里之内可以看到村落人烟。 而在其他地方,藩镇穷兵黩武,苏铭入眼所见,皆是荒凉一片,反倒是耶律质舞兴致勃勃,骑着马儿满山野的跑。 之前跟送亲队伍一起来,她没法乱走,现在跟着苏铭,她想去哪就去哪,没有人敢管她。 有时候,苏铭还会跟她脱离军队,奔出数十里开外,他们的坐骑都是草原上最顶尖的精良战马,上百里不在话下。 而身后的神策军则是在李绍荣的带领下慢慢朝着河东方向赶去。 忽然,正当他跟耶律质舞信马由缰,慢慢在山道上前行的时候,远处树林中冲出几道身影,将他们围住。 苏铭勒住马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这几人穿着半旧的铠甲,手持刀枪,脸上带着刀疤,应是普通的山贼。 “几位这是要劫财?”苏铭淡淡问道。 “嘿,你个小白脸,居然敢这么跟我们说话,快滚下来!”一个手持唐刀,脸上满是络腮胡的汉子挥舞着刀锋,威胁道。 苏铭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看了耶律质舞一眼,两人齐齐下马,眼前虽然只有这几人,但他分明还听到了林子里埋伏着不少人,他们沉重的呼吸声,隔着老远都听的很清楚。 看来人还不少? “嘿嘿,咱们不仅要劫财,更要劫色,小白脸,居然敢带着自家娘们在外面晃哒,胆子真大啊。”另一个身材矮小,面相猥琐的男子扫视着耶律质舞,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大哥,男的砍了,女的咱们抓回山寨,兄弟们好久没尝尝新货色了。”一个小喽啰嚷嚷道。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苏铭轻轻摇头,这年头,敢单枪匹马乱跑的人难道是傻子不成? 北地多强人盗匪,遇到山贼,他是一点都不稀奇,只是没想到这些家伙这么没眼力见。 他懒得再跟他们废话,看了耶律质舞一眼,“你来还是我来?” 面对这些山匪,耶律质舞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嫣然一笑,“我来吧。” 话音落下,便看到她化作一道残影,拳腿横飞间,山匪们齐齐倒飞出去,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随即,苏铭从怀里取出响箭发射出去。 尖锐的爆鸣声在空中炸开,数里外,正不紧不慢赶路的李绍荣一见,神色顿时凝重,“加速前进。” 战马奔腾,大地开始颤动,马蹄声如狂雷一般。 与此同时,林子里的人吃了一惊,从其中走出来,朝苏铭赔了一礼,“敢问兄弟何人?今日,是我们兄弟不懂事,冒犯了两位,还请见谅。” 苏铭转身打量着他,只见此人穿着干净的文衫,上面打着补丁,浓眉大眼,面容刚正,“你是谁?” “在下,王子雄,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还请见谅,我们这就走。”说完,他再度向苏铭,深深行了一礼。 “见势不好就要走?这世上哪来这么好的事?”苏铭负手而立,淡淡笑道。 几个精壮汉子不是耶律质舞的一合之敌,王子雄便知今日碰到了硬茬子,没想到自己已经服软,他们还得势不饶人。 再看眼前之人,穿着华服,气度不凡,站在他面前,自己竟有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好像自己面前之人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 王子雄壮着胆子说道,“兄台,你想怎么办?咱们划下个道。” “不怎么样,这条路素来有不少人走,你们手上沾了不少性命吧,留下你们的命就行了,我允你们自裁!” 刚说完,林子里的其他人怒不可遏,当即跳出来,“小子,你找死!” 王子雄刚要阻止,但已经晚了,十几人手持刀枪朝苏铭杀去,然而,还未等他们靠近三尺之内,便被一股强横的内劲震飞,摔得七荤八素。 林子里剩余的人看到这场景,顿时吓得亡魂皆冒,见势不妙就想跑,但已经晚了。 只见苏铭伸手一抓,道路旁的树叶被他吸纳在掌心,随手一撒,薄薄的树叶顿时化作锋锐里的暗器。 那几人还没跑出去,只感到一丝剧痛,摔倒在地,薄薄的树叶没入背后,不见半分血迹。 此刻,只有王子雄还站在苏铭面前,但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普通的山贼,哪见过这么凶残的画面? 他们只想劫道,哪成想碰到了铁板,撞得头破血流。 一炷香后,远处的马蹄声涌来,震得地上的石子跳动。 “末将来迟,还请陛下恕罪。”李绍荣刚到来,便立刻下马跪倒在地。 苏铭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便策马离去,“无妨,这些人连同山上的那个寨子都灭了吧。” 一句话,便决定了几十人乃至上百人的生命。 本来,没遇到也就算了,但是见到了又怎能让他们继续作乱,终究是不稳定的因素,能解决就解决了吧。 这些人甘愿落草为寇,他还能说什么?这里离河洛之地不远,只要到那,有把子力气都能混口饭吃,但他们却偏偏选择了当强盗。 无论是否甘愿,这都是取死之道。 苏铭也没工夫一一甄别是否有冤屈,不过是一堆数字罢了,死在他们手下的路人和行商,想必也不少。 一天之后,苏铭和神策军再次启程。 在那之后,若是碰到了山匪来袭,苏铭也会直接剿灭,不留余地。 这世道,敢对他们下手的,也不是善茬,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三千精骑,能在大军环绕之下还敢出手,不是胆大,就是背后有人支持。 就这样,他们一行人在两个月后,终于抵达了三晋之地的解梁。 第240章 大帅,许久不见! “李将军,辛苦了。\" 漆黑的骑兵在大地上飞驰,苏铭与李绍荣骑着胯下战马,飞奔在前。 “陛下过奖了,这两个月以来,若非有陛下出手,我们神策军早已是死伤惨重。”李绍荣神色凝重,恭敬的感谢道。 从洛阳到河东,这一路上他们穿过许多城池关隘,路上遇到的盗匪不计其数,甚至还有占城为王的小藩镇威胁。 没有不良人组织的协助,苏铭他们可以说是硬生生打过来的,粮食辎重全是抢的,历经大战,神策军减员了不少,从三千减到了两千五。 可历经大战减员之后,这支军队战斗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强了。 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强弱,军械装备和后勤固然重要,但士气和军心却更重要,这两个月以来,神策军经历了许多战斗,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数十条人命。 现在的神策军才算是有了点精锐的影子,但放眼整个天下,还是不够看,即便他们这两个月以来杀的人里面不乏从军队中出来的溃兵,可没有经历过真正战场的洗礼,还是少了点味道。 这两个月,苏铭除了出几次手袭杀对面首领之外,其余时候都是袖手旁观,耶律质舞更是把契丹骑兵的技巧和窍门教给了李绍荣他们,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神策军。 骑兵的战法,大同小异,但奈何李绍荣他们都没有与契丹人交手的经验,他们用骑兵,只是当做奇兵来用,不能完全的发挥其强大的机动性和战斗力。 有了耶律质舞的指点,神策军才开始慢慢分工明确,而不是战斗时一窝蜂的上,要知道,骑兵的技术性可一点都不比步兵低。 …… 一个月前,李星云他们也抵达了解梁,一路上舟车劳顿,饶是他们都是高手,也感觉身心疲惫。 在不良人的驻地休整了好几日,才开始寻找龙泉宝藏。 而苏铭的消息也通过不良人传到了袁天罡和李星云耳中,当然,得知消息的他们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李星云是说不出的复杂,有羡慕,嫉妒,感激…… 在袁天罡的灌输之下,他也接受了他的那套想法,那个位置本就是属于他的,现在坐在那里的人不过是一个傀儡,窃贼,他才是真正的天子。 人的欲望,如高山滚石一般,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 只要踏出第一步,后面的事就会容易很多,但是再也无法回头,就如同第六季的他一样。 这些日子,袁天罡将不良人的消息渠道对李星云敞开,他可以清楚地得知各地的消息,知道那些藩镇节度使干了什么,哪些地方又发生了灾害,这种遍知天下事的感觉,令他感到新奇,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几乎是天生的,而权利带来的欲望远比李星云想象的要更厉害。 袁天罡也让他试着给不良人下达指令,挽救了一些人的悲惨命运,这更让他获得了满足感,好似自己成了救世主一样。 也许,当皇帝比他想象中更简单? 这种类似于地图救人的操作,让李星云有些膨胀,这种拯救他人命运的错觉,令他以为,自己当了皇帝之后会做的更好,能解救天下万民于水火当中。 袁天罡就这样慢慢的培养他的迷汁自信,就连李嗣源治下的河东解梁也被李星云入主,各种无厘头的政策接连不断,仿佛在一夜间就脱离了河东。 看到这番场景,李嗣源没有生气动怒,只是默默地看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实际上,他的后槽牙已经咬碎了。 女帝和李文通冷眼旁观,实际上心中却是惊骇莫名,袁天罡一句话,竟然轻而易举的使解州之地易主。 更重要的是政令通达,上行下效,如臂指使,这种效率令人瞠目结舌,心惊胆战。 这天下,到底,还有多少不良人? 官府府库当中的粮食被拿出来散给了穷人,无地的流民被集中起来分发田地,府库当中原本供养河东大军的钱粮被挪用开荒,恢复民生。 短短时间内,解梁竟然呈现出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然而,他殊不知这一切只是袁天罡故意让他看到的,不良人作为一个存在了几百年的组织,执行力当然是没得说。 不良帅下达的指令,他们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但若是换了朝廷的官员,这些政策在他们手中立马就会变成侵吞百姓田产的手段,公饱私囊,损公肥私那都是家常便饭了。 甚至出了事,他们还会上报灾情,减免赋税,实际上,赋税没少收,只不过都进了大大小小官员的口袋而已。 有些政令,李星云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后果。 在不良人入驻解梁之后,他们寻找龙泉宝藏埋藏地点的速度快了不少。 终于,这一天,他们找到了龙泉宝藏的真正埋藏地点,就在解梁的盐泽之地中央。 盐泽地,放眼望去,地上尽是霜白,盐渍混合在土壤当中,寸草不生,一片荒芜,谁能想到,传说中的龙泉宝藏居然埋藏在这名不经传的地方。 平坦的土地被挖出一个深坑,最中央,一座金黄的铜棺静静地躺在原地,阳光照耀,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那就是,传说中的龙泉宝藏? 李星云瞪大眼睛,内心情绪很是复杂。 忽然,大地震动,远处尘烟呼啸,马蹄声如狂雷卷动,黑白之色夹杂的长龙眨眼即至,竟是一支精骑。 来者正是,不远千里来此的苏铭。 随着他到来,伸手示意,身后的神策军勒住战马,停住身形,刹那间,寂静无声,一股压抑的气氛开始蔓延。 女帝见到苏铭的身影,眼里升起一丝柔情,半年不见,他依然如旧。 只是,在所有人被苏铭和神策军牵动心神的时候,李星云悄无声息的后退,消失不见。 “李绍荣,你们在此按兵不动,尤川,你随我们下去吧。” “遵命!” 话音落下,三道身影纵身一跃,从深坑之上落下,在空中变换身形,来到众人面前。 看到那戴着面具,巍然挺立的熟悉身影,苏铭眉眼一挑,“大帅,许久不见!” 第241章 坏了,我成替身了! “你终于来了。”人群中,袁天罡巍然不动,负手而立,眸光平静,在神策军的将士身上不经意间扫过。 “大帅辗转千里,寻找龙泉宝藏,劳苦功高,朕总不能待在洛阳坐守其成,这不是寒了尔等有功之臣的心?” 此刻,苏铭身边虽然只有两人,但对上袁天罡一行人,气势上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朕?好大的口气,你有什么资格称朕,你的一切都是本帅给的!”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同时身形一变,犹如瞬移一般来到苏铭面前。 迎面而来的劲风吹得他衣衫猎猎,漆黑的长发也飞扬起来,苏铭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更没有半分畏惧之色。 “大帅说笑了,当初在地宫之时,只说让我去拿泣血录,可没让我登基称帝,复辟大唐。你想要做的,朕已经帮你做完了。” 说完,苏铭扫视周遭。 不知何时,周围的空地上已经来了好几批人马,他们竖着不同的旗帜,“楚”、“吴”、“蜀”、“晋”、“岐”…… 这些人,身穿铠甲,散发着铁血彪悍的气息,显然都是沙场老兵。 而在远处,苏铭的神策军也已经竖起了“唐”字旗,虽不是沙场精兵,但气势上却不遑多让。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是不情愿,看来应该都是被袁天罡逼过来的,只是,这些藩镇领兵之人却时不时地打量着苏铭,对他似乎很好奇。 “看来,你果然狼子野心,也罢,本帅就让你死的明白。”袁天罡深深地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话音落下,只见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人穿着明黄色龙袍,面容俊朗而成熟,蓄着短须,与苏铭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衣服有所不同。 看到他的那一刻,苏铭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坏了,我成替身了! 此人便是李星云本尊,但与之前不同,此时的他穿上龙袍,一头短发也变成了披肩长发,光洁的鼻梁下蓄着短须,脸上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与穿着常服的苏铭相比,更像是真正的皇帝。 在场之人,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会有两个长得一样的天子? 女帝,李文通,李嗣源三人面面相觑,这两个长得一样的人,是真是假,他们心里很清楚。 袁天罡为了让李星云上位当真是煞费苦心,不惜让李星云伪装易容,变成了苏铭的模样,以此来蒙蔽世人的眼睛。 做戏,要做全套,他不会留下那么大的破绽。 看来,他早就算好了这一切。 而此刻,穿着龙袍,头戴金冠的李星云望着不远处的苏铭,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他终究还是违背了当初的约定,没有将这皇位让给他。 一切,都回不去了。 想到怀孕的姬如雪还在城里等着他,李星云脸上浮现出坚定之色,为了她,自己一定要在这场局中胜出! “原来,你已经屈服于袁天罡,怪不得他能有如此底气。”苏铭扫了他一眼,转身凝视着袁天罡的眼睛。 这时,他已经改口,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面。 这一步,他也曾猜测过,但没想到袁天罡真的能做到,不过也不影响,反正,苏铭早已把李星云当成敌人,更是他必杀之人。 今天,他们两个,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先过袁天罡这一关。 “你做得很好,本帅很满意,没有你,天子不会独居海外,与姬如雪成婚,延续大唐血脉,没有你,龙泉宝藏不会这么快大白于天下,没有你,大唐不会这么快复辟,没有你,天子也不会生出称帝的野心。” 袁天罡走到苏铭身侧,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似是有些得意。 若是以前的假李星云,听到这番杀人诛心的话语,怕是会当场道心破碎,但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原来的那个他,而是苏铭。 他淡淡一笑,冷冷的盯着他,“袁天罡,你真的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哈哈……” 闻言,袁天罡发出一阵张狂的笑声,滚滚音浪,震得周围之人耳膜剧痛,惊骇莫名。 笑声停息过后,他扫视在场所有人,眼里迸发出冷厉的锋芒,“放眼天下,本帅就是天,普天之下,没有人能违背本帅的意志。” 然而,苏铭真气运足,凝于双腿,脚步一踏,身形宛若瞬移般来到铜棺面前。 这一幕,令袁天罡瞳孔微缩,他的武功何时抵达了如此境界! 随即他哑然失笑,武功再高,还能比自己厉害不成,当他三百年功力是假的吗? 此刻,被他目光扫视的人不敢与他对视,纷纷低头,唯有苏铭不闪不避,针锋相对。 只见,他笑了笑,没有再看他,反而把目光转移到旁边的铜棺上,精细的纹路独树一帜,栩栩如生,鎏金的工艺精巧绝伦,很难仿造。 见他抚摸着龙泉宝藏铜棺,袁天罡也不急着出手,他也想看看苏铭的后手在哪,唯有李唐血脉才能打开。 他很想知道苏铭如何在自己面前取到李星云身上的龙血! 然而,苏铭的举动却是让他变了脸色,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 只见,他回头望向袁天罡,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袁天罡,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这世上,不是只有李星云才能打开这龙泉宝藏!” 话音落下,苏铭划开自己的手腕,只见殷红的鲜血从白皙的手腕上滴落,流到铜棺上面的浮雕上。 他怎么知道? 谁告诉他的? 罕见的,袁天罡觉得事态超出了自己的掌控,早在发觉孟婆不对的时候,他便对其有所保留,整个不良人当中,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苏铭的身份来历。 他怎么知道,自己身怀李唐血脉? 随着鲜血流遍浮雕,随即,铜棺上一阵机扩声响起,一道凹陷的痕迹缓缓浮现,看样式,正好能把龙泉宝剑放进去。 这时候,除了早就知道真相的人之外,几乎所有人的石化了。 这世上的李唐血脉,居然不止一个,两人长着一样的面孔,难道他们是双胞胎? 一瞬间,便有人展开了联想。 第242章 你的路,到此为止了! 不仅是他们,就连周围的不良人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如果大帅拥立的李星云是李唐血脉,那还无可厚非。 但现在,出现一个同样拥有李唐血脉,而且比他做的更好的人,他复辟了大唐,而他们心中的不良帅却一直站在李星云那一边。 大帅,到底怎么想的?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深坑上,四道身影耸立,一者貌美青年,一者妖媚女郎,一者青面獠牙壮汉,一者身材矮小的女孩。 四个人站在一起,画风完全不搭,但气质却隐隐相合。 “大帅可真会玩儿,连李星云都弄出两个,复国这事自己不去做,反而交给一个替身折腾,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将臣托着香腮,百无聊赖,一双眸子系在了下面的袁天罡身上。 “大帅召集我们,不会是让我们来给他助阵的吧?”萤勾坐在石头上,耷拉着两条小短腿。 “不会,以大帅的实力,天下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还不够他打的。依我看,这两人会在今天分割输赢,赢的人将会是真正的天子。”侯卿把玩着手里的笛子,认真分析道。 “你们觉得谁能赢?要不咱们来赌一把?”将臣来了兴致,眸子轻眨,笑吟吟的看着其他三人。 “我不赌,我与赌博向来是不共戴天。”侯卿当即就摇头。 “我跟你赌,你赌谁能赢?”萤勾一跃而起,叉着小蛮腰,气势汹汹的说道。 将臣把玩着手指,嘴角泛着微笑,“我?我自然是站在大帅那一边,当然是看好李星云。” 然而,久久沉默不语的焊魃突然开口了,“我更看好另一个。” “侯卿,就差你了,快点!”将臣眉头一挑,看向侯卿,眼中带着警告催促的意味。 “我觉得咱们还是先走吧,今天这场戏可不是那么好看的。”侯卿手中笛子转了几下,被他插在腰间。 “切,说了跟白说一样,大帅没发话,你敢走?”萤勾见到不良人之后记忆已经恢复了许多,当她看到袁天罡身影那一刻,登时吓得不行,精神分裂的病好了大半。 此时的袁天罡威震天下,可不是后面的李星云可比拟,在四大尸祖面前,他占据绝对的主导权。 侯卿叹了口气,无奈的看向众人,“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此话一出,萤勾与将臣撇撇嘴,都不理他。 …… “大帅,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用朕的血就是了。”放完血,苏铭回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袁天罡皱着眉头,疑惑不解,这个纰漏本不该出现,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而除了他自己之外,应该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才是。 苏铭伸手按住流血的伤口,沉声道,“袁天罡,你太自以为是了,以你的个性,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找人代替李星云,他可是李唐硕果仅存的嫡系血脉,岂是寻常之人可以亵渎。” “既然你这么看重血统,就不会让其他人玷污,朕曾偷偷试探过,我跟他的血能溶在一起,我和他,本是同出一源。” 李星云懵了,他也是李唐血脉,那为何,袁天罡要骗他!既然已经李唐皇室后继有人,为何还要逼他走上这条路! 他转身望着袁天罡,眸子里泛着冷光,似是在逼问。 这一手,完全把他的计划打乱了。 袁天罡幽幽一叹,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没想到自己也有算漏的一天,一个有李唐血脉且登上天子位的替身和没有血脉的替身是两个概念。 但他谋划已久,岂能让一个竖子轻易翻盘! 只见,他仰天狂笑,凝视着苏铭,“李唐血脉又如何?是不是天子,本帅说了算,就算你是真的,那也不作数!” 霸气的宣言,令众人再度沉默,而一众不良人看他的目光却渐渐发生了变化,包括孟婆与镜心魔。 之前,他们可不知道苏铭还是李唐血脉,只想让他当“李星云”,顶着这个身份复兴大唐,但他们怎么样想不到,被他们当做替身的人居然也身怀李唐血脉。 此刻,他们不敢置信的望着袁天罡,脸上写满了惊愕。 大帅,你到底怎么想的! 察觉他们的神色,苏铭心中便有数,他再度出声道,“袁天罡,李星云这个废物,他担负得了天下重任吗?没有你,他什么都做不成。如今的大唐,跟他有什么关系?” 袁天罡沉默了,他哑口无言。 一众不良人看着他的背影,大帅,你说句话呀! 然而,他们还是没能从袁天罡口中听到他们想听的话。 只见袁天罡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中传荡,“你说再多,也动摇不了本帅的决定,他是昭宗陛下选中之人。今日,便是李星云腾飞化龙之日。你还是乖乖赴死,省的本帅亲自动手,失了体面。” 袁天罡双手负在身后,目光无悲无喜,根本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这天下,没有人是本帅不能杀的,纵使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本帅亦要逆天而行,你的路,到此为止了。” 到了这里,他的耐心已经用尽,刚说完,他便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出手了。 迅捷的身法如瞬移般来到苏铭面前,正当他伸手按出时,苏铭媚猛地挥出一拳,将他击退,两股至阳至刚的内力相互碰撞,荡出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气劲横扫八方,掀起滚滚气浪。 “不对,你的功力怎么变得如此雄厚?”刚那一招,袁天罡可是没有留手,当初在洛阳时,他明明清楚记得苏铭毫无反抗之力。 苏铭冷眉一挑,寒声道,“朕实在没想到,身为唐臣的你竟然敢以下犯上,弑杀天子?这便是你的忠心?这便是你所谓的苦心积虑,光复大唐?三百年的光阴,你就只学会了这些?” “你难道忘了当初太宗陛下命你组建不良人的用意?忘了守护大唐的决心?朕明明比那个废物更强,为何你始终要一意孤行,甚至不惜亲手屠戮李唐血脉!” 第243章 豪华阵容 静,死一般的寂静。 面对这等诛心之语,袁天罡无法反驳,因为苏铭说的就是事实,血一般的事实,他也不会做指鹿为马的事。 是啊,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此刻,他也不禁开始扪心自问起来,复兴大唐,是自己的夙愿,可事情为什么偏偏走到这一步,两个李唐血脉只能留下一人。 若是一开始,选择的是他,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昭宗皇帝怎么看得上他? 李星云,才是他们共同选中的那个人,除了他,没有人能坐上那把龙椅! 犹疑了片刻,袁天罡眼底浮现出一丝冷色,“小子,妄图动摇本帅的心神,你还差得远,今日,没人能救得了你,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 这些话,苏铭毫不意外,袁天罡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改变想法,那他就白活了三百多年,越是活得久的人,执念越深。 他扫视在场的人,目光一一在他们的脸上划过,突然放声大笑,“袁天罡,说到底,你所谓的复兴大唐不过是一句空话,什么嫡庶之分,什么昭宗先帝的计划,那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你若是真想复兴大唐,安史之乱也不会打那么久,玄宗陛下诸子也不会懦弱无能,最后让肃宗上位,连皇室后继无人这个隐患都看不出来,你当的什么不良帅?” “还有,宦官秉政,弑杀天子,你在干什么?藩镇作乱,以你的武力反掌可杀之,就算改变不了局势,也能杀的天下人胆寒。” “可惜,你都没做。历经数朝,前车之鉴,改变这些,对你来说,并不难。但你的苦心积虑全用来布置这个龙泉宝藏的局,那时候的朝廷日薄西山,无人可用,朕不信,龙泉宝藏这个局,花费几十年时间就能完成。” 岂不料,苏铭说完后,袁天罡眼里竟然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当了一年的天子,果然长进不少。不错,早在安史之乱结束后,本帅便开始暗中谋划龙泉宝藏,这两百多年发生的一切,本帅和李淳风早已算到。李星云的降生,也同样如此。”说完,他看了李星云一眼。 “他是本帅和李淳风的一场未竟之局,李淳风当年算出的的卦象是李星云不会称帝,本帅亦如此,但我偏偏不信,本帅只相信人定胜天!” “在这两百年间,当初的卦象一一应验,本帅却一直冷眼旁观,王朝兴衰自有时,本帅出手不过是延续些许时日,于大局无用。” “自从李星云降生后,本帅布下的局发挥作用,朝廷覆灭,天子罹难,如今,这局棋,终于要结束了。” “李星云,终究是要称帝,李淳风,这一卦,你输了。” 复兴大唐,是袁天罡的夙愿,可打赢这个赌,是袁天罡的执念,为了这个执念,他已近乎疯魔! 说完,袁天罡长吐一口气,似是要将这两百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为了这一天,他等的实在是太久了。 疯子,简直是个疯子! 此刻,许多人脑海里只闪过这一个念头,为了打赌,竟然硬生生等了两百多年,李淳风早都化成灰了,你赢了又能怎么样? 李星云寒着一张脸,面色阴沉,笼在袖子里的拳头紧握,嘎吱作响,他没想到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居然都是被人安排好的。 而他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一样,一点都不能自主。 “好了,说了这么多,也该送你上路了。”前一刻,袁天罡还笑吟吟的说着,下一秒他便悍然出手。 宏大掌劲霸道无匹,好似猛虎下山,锐不可当。 “来!” 苏铭一声轻喝,静心凝神,警惕性提到最高,来面对这前所未有的大敌,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战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人群中,四道身影也同时纵身跃出。 在苏铭的感知中,这一掌已经牢牢锁定了他,无论他怎么躲闪都避不开,既然如此,那便只能硬扛! “先天罡气!” 当即,他便运转先天罡气,至刚至阳的天罡诀与先天罡气出奇的合适,原本的金色真气在运使先天罡气之后竟然转变为无形的真气。 霎时间,一道三尺气墙横亘在苏铭身前。 袁天罡这一掌,摧山裂石,所过之处,烟尘弥散,气劲狂飙,直直的撞在了三尺气墙上。 “轰!” 白色盐碱地上,惊雷之声轰然炸响,烟尘滚滚而起,荡开阵阵涟漪,大地如同遭受陨石撞击,露出了一道道龟裂缝隙。 所有人心中骇然,这等威势,当真是一人之力能做到的? “陛下!” “陛下!” …… 看见这一幕,女帝,耶律质舞失声叫出,俏脸上满是担忧。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苏铭的位置,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直到烟尘散去,熟悉的身影依旧屹立不倒,他们才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向苏铭这边靠拢了。 两女险些喜极而泣,李文通紧绷的身躯也放松下来,唯有李嗣源,目光闪烁不定,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 他现在,还没想好,要不要出手,同时,他也在庆幸,庆幸自己这一年来在朝廷上的退让。 尘烟散尽,苏铭散去真气,只觉喉头微甜,将其咽回去,面色不改的说道,“不愧是活了三百年的袁天罡,这一掌,朕差点没接住。” “好,好,好!本帅活了三百多年,除了神龙年间的张五郎之外,普天之下,能正面硬接本帅全力一掌,你是头一个。”袁天罡不惊反喜,好似见到了有趣的事物。 当初打李克用,他从头到尾都在演戏,压根没用几分力。 活了三百多年,他见过太多了,很少有事情能提起他的兴趣,如今,冒出来这么一个对手,他怎能不兴奋。 碾压的战斗,那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袁天罡看着眼前的几人,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本帅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你们,一起上吧。” “能在短短时间内聚集这些人,本帅真是对你有点刮目相看了!” 苏铭、女帝、李文通、尤川、耶律质舞几人将袁天罡围在中央,他们虽然占据人数优势,但却非常紧张。 当世五个大天位,其中还有两个大天位之上的高手围攻一人,这等豪华阵容,放眼天下,谁都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唯独只有袁天罡,他闲庭信步,双手负在身后,一点也不担心。 第244章 降龙十八掌 “契丹公主居然也是大天位,看来他们下的本钱不少。”袁天罡目光在耶律质舞身上闪过,透着一股玩味。 随即,他转头扫过楚、吴、蜀的人马,“区区大天位岂能翻天,今日是天子登基前最后一战,也是定鼎天下之战,不服的人都一起上吧,本帅一力担之!” 沙哑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荡,经久不息。 李嗣源面色不改,眼神却在闪烁,他的目光不断在苏铭一行人和袁天罡身上扫动,很是挣扎。 到底,要不要出手? 如果出手,输了就彻底没机会了,可如果袁天罡赢了,大不了自己跪下当狗,不急,再看看。 关键时刻,他老硬币的属性再度觉醒,还是决定再观望观望,太早入局下注,这不是他的作风。 清风呼啸而过,掀起霜白尘烟,打着卷飘向远方,在场众人,没有一人动弹。 这样的结局,苏铭丝毫不意外,一切终究是要靠自己。他与女帝等人对视一眼,抢先出手。 女帝、耶律质舞,尤川三人牵制,李文通助攻,苏铭主攻,这一点,他们早有共识。 顷刻间,苏铭脚踩八卦,身形变幻不定,一道龙形气劲自掌间呼啸而出,劲力吞吐似乎凝为实质,如鸣雷炸响,又好似龙吟九霄。 “飞龙在天!” 一声轻喝,苏铭脚步一踏,身形跃在高空,饱提真气,龙形气劲环绕周身,朝袁天罡轰去。 强悍一招,正是降龙十八掌。 眼见强招来临,袁天罡立在原地不闪不避,一张手掌缓缓伸出,掌中真气汇聚,至阳至刚的内力好似太阳般耀眼,与龙形真气碰撞。 “轰!” 两股至刚至阳的劲力碰撞,顿时飞沙走石,山崩地裂,大地震动,以袁天罡为中心的三丈之地瞬间崩裂开来。 “这一招!” 袁天罡心中一惊,身形被震退数步,方才停下,即使他有三百年功力在身,也被苏铭凝聚了全身三成功力的一掌撼动,不得不退让三分。 降龙十八掌是刚猛的掌法,而天罡诀修炼的真气又是至刚至阳,再加上先天罡气同样是至刚至阳,将天罡诀真气转化为纯阳罡气之后,威力何止增强数倍。 两者相合,岂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然而,他刚站稳脚步,苏铭的攻势便再度降临,凌波微步全力施为,他的身法快如闪电,数之不尽的拳头猛然砸向袁天罡,如狂风暴雨倾泻而下。 每一拳都凶狠霸道,每一拳皆携带着纯阳罡劲,足有千斤之力。 袁天罡眼皮一跳,不徐不疾,浑厚的真气遍布周身,苏铭每一拳砸下,他周身的气罩都荡起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看似下一刻就要破碎,实则坚如磐石。 眨眼间,苏铭便轰出了数十拳,每一拳都出现了音爆,化出了残影,好像有无数条手臂在轰击。 “你就只有这点力气?”袁天罡撑着真气护罩,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然而,旁观之人却是心惊胆战,苏铭的拳头看似撼动不了袁天罡的护体真气,但落到他们身上,没有谁能自信接的下。 “原来,这就是他的全部实力?”李文通站在女帝身旁,喃喃自语,有些失神,只觉得自己白活了几十年。 当初被苏铭打服,还以为那是他的全部实力。 可今天才知晓,那只是他实力的冰山一角而已,无论是硬抗袁天罡一招的护体罡气还是那种能够轰出龙形气劲的拳法,无论哪一种都足以冠绝当世。 而在另一边,李星云人都看傻了,他摇摇脑袋,心中狂跳,嫉妒和愤恨的情绪渐渐上涌,“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这么强?” 他只是替身,我才是真正的李星云,他凭什么那么强? 这一刻,嫉妒的情绪充斥心头,假如自己也拥有他的实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他,作为初入大天位的他,连参与这场战局的资格都没有,与袁天罡交战的那几人,无论他碰上哪一个,都赢不了。 远处正吃瓜的四大尸祖看的津津有味,将臣还从萤勾的百宝囊里掏出一包瓜子嗑了起来。 “这一拳有点歪了。” “嗯,这一拳有点意思。” “力量差了点!” 她一边看,一遍点评,焊魃依旧沉默不语,萤勾与侯卿嘴巴微张,话都说不出来了,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那小子才二十年的骨龄。 就算是打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他也不可能这么厉害啊。 侯卿扪心自问,换自己下去,都不是那人的对手。 忽然,只听到将臣一声惊呼,“这怎么可能?” 侯卿迅速抬头凝视,只见,袁天罡的护体真气竟然被打破了! 时间回到上一刻,苏铭每打出一拳,体内真气便会少一分。 按理来说,他的拳头应该是越来越弱才对。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表面上看似是普通的拳头,实际上却是蕴含了降龙十八掌中亢龙有悔的运劲手法。 这种运劲手法可以使得掌外三分真力仍不脱离身心手掌控制,能及时部分回收合并下一道掌力打出。 这样,每出一掌,都会堆叠上一掌的掌力,越打越强。 经历过数十次的拳劲叠加,拳头上的劲力已经蕴含了非常恐怖的力量,感受到澎湃的力量在拳头上汇聚,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 苏铭当机立断,再度调动体内真气,挥出了最后一拳,这一拳,好似抽干了所有空气,肉眼可见的波动如一道水纹般荡开,席卷八方。 “咔嚓!” 这一拳蕴含着霸道而狂躁的力量,好似水库开闸泄洪,奔流汹涌,势不可挡,一个照面就砸碎了袁天罡的护体真气。 猝不及防之下,袁天罡也没能避开,在他错愕惊讶的目光中,这一拳重重的一拳砸在他脸上。 灰白夹杂的面具瞬间四分五裂,化作齑粉,露出了他那张令人恐怖的面容。 痛,无与伦比的剧痛席卷了他的神经。 拳头与面部骨骼碰撞,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一击之下,袁天罡来不及做出反应,如一发炮弹一样被轰飞,撞向了深坑边缘,而那里,正是四大尸祖所在的位置。 第245章 这是什么掌法? 山石崩裂,站在上面的四大尸祖猝不及防,直接摔了下来。 侯卿潇洒转身,在空中旋转两圈半,踩着碎石平稳落地,眼见萤勾要用脸着地,他无奈出手,提着她的腰带送到一边。 焊魃强悍的体格连火药爆炸都能硬扛,这点碎石还奈何不得他,将臣更是施展轻功,纤柔的身形如舞蹈般缓缓落地。 “我就说先走,你们偏是不听。”侯卿无奈的摇头。 就在此时,堆在地上的碎石轰然炸开,一道身影从里面冲出,此人的面貌惊呆了围观的众人。 只见他的一张脸已经溃烂,露出森白的牙床,脸皮消失殆尽,没有头发,就像是骷髅头上披着一层血肉,很是狰狞。 横压天下的袁天罡,居然长的是这番面貌,怪不得他一直都戴着面具。 即便看上去丑陋狰狞,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笑话他。 袁天罡轻轻抹去嘴角一丝血迹,眼里闪过一丝疯狂,“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来,今日要么打死我,要么我就打死你们!” 大意之下挨了一拳,饶是以他强悍的体魄也被震得气血翻腾,脑袋嗡嗡作响。 苏铭眼睛微眯,刚刚那一拳好像没有给他造成多大伤害,他微微喘气,示意其他几人出手,他要趁这段时间平复一下翻涌的气血。 下一刻,李文通化作残影,冲上前。 袁天罡出手前,淡淡的瞥了将臣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随即便与众人战作一团。 “刚刚,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侯卿摸了摸下巴,疑惑地看向将臣。 将臣抱着胸,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让我们帮忙就行了。” “你确定大帅不要我们帮忙?”萤勾叉着小腰,面色凝重。 “那不是废话,你们等着看就行了!”将臣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小脑瓜。 侯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早说了先走,现在麻烦了,我又有种不祥的预感……” 话音落下,他便感到两股死亡眼神向他投来,顿时闭上嘴。 …… 此刻,面具不在,头上的斗笠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袁天罡再不留手,迅捷的速度快如闪电。 围观的不良人和各方诸侯的兵马只看到许多残影在空地上闪烁,唯有孟婆和李嗣源能看的清楚。 而当初入大天位的李星云运足目力,却只能隐隐看到他们交手的轨迹,比起其他人,他实在是太弱了,连插手战局的资格都没有。 袁天罡快捷的身法,使得女帝,尤川,耶律质舞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一拳一掌,匪夷所思。 李文通接下袁天罡一拳,眉头紧紧皱起,“不行,久守必失,再这样下去要输!”想到这里,他双眸泛起紫色光芒。 身法何止快了一倍,顷刻间便缠上了袁天罡。 察觉李文通气势变动,袁天罡停下身形,眼里泛着一丝嘲讽,“李文通,凭你也配当本帅的对手?” 李文通面色镇定,声音中带着激动之意,“不试试怎么知道?大帅逼我出走岐国十六年,这笔账,我早就想跟大帅算算了。” 然而,起伏的胸膛还是显示出他心中的不平静,身为一代王侯,被人逼得远走他乡,这是何等的耻辱,如今,终于要对上这个人,他如何不激动! “想算账,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话音落下,李文通还未看清袁天罡动作,他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电光火石之间,他身形暴退。 “嘭!” 却见地面龟裂,一个深深的脚印落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上。 与此同时,他欺身上前,与袁天罡战在一起,女帝等三人也与之展开缠斗。 腿、拳、剑、刀,每一击都携带着深沉的杀意,然而落在袁天罡面前却是不痛不痒,被他轻描淡写的随意接下。 但是,几人拼尽全力,他也不敢随意硬抗,苏铭刚刚打破了他的护体真气,直到现在他还没将其修复,大天位的高手已经有伤到他的能力。 他虽赤手空拳,但当她他双拳,双腿运转天罡诀真气后,它们就变成了世上坚硬的东西,剑刺不穿,刀砍不破,拳,锤不烂,腿,踢不动。 短短几十招下来,几人便气喘吁吁,真气耗损过半。 就在此时,一道宏大掌劲划破空气,轰向袁天罡。 察觉熟悉的气机,袁天罡朗声大笑,“来得好!” “你们没事吧?”苏铭来到女帝两人身侧,关切的问道。 两女摇摇头,没有说话。 一旁的尤川见状,紧了紧拳头,随即又松开了。 “李兄,我们一起上!” “好!” 苏铭与李文通相互对视一眼,齐齐攻向袁天罡,此时,两人都不在顾忌,全力施为。 袁天罡亦是不闪不避,正面硬刚。 金色真气,紫色真气,无色真气交杂在一起,互相消弭,三人所过之处,一片狼藉,交手的余劲不散,使得混杂着土石的烟尘冲天而起,。 混战间,李文通一个躲闪不及被袁天罡抓住胳膊,封住气门,竟是抓着手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出了一个深坑。 正当他要补刀之时,一条龙形掌劲再度袭来,轰向他的后心,如果这一掌挨实,他最少也要轻伤。 眨眼间,他便放弃李文通,朝苏铭攻去。 而蓄力多时的苏铭早已做好了准备,随着他体内七成真气被调动,十八条龙影在他周围盘旋环绕,每一条威势不凡,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掌法?”袁天罡身形停顿,饶有兴趣的问道。 “降龙十八掌!” 听到名字,袁天罡竟煞有其事的点评道,“此掌法内外结合,刚柔一体,非大气魄,大胸怀者才能练到高深境界,算得上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天子武学。” “能将此功练到这等层次,实属不易,可惜,今日你还是要死,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天罡诀!” 话甫落,一股强大的气势在他身上出现,如山岳般,渊渟岳峙,直冲云霄,“这一招,名为天罡一气,是本帅苦思多年创出,你是第一个死在此招之下的人。” 声音不大,却在四面八方传荡。 恐怖的气势犹如一层阴霾压在所有人心上,一些人吓得两股战战,更有甚者被吓破了胆,瘫倒在地,衣衫尽湿。 李嗣源喉咙蠕动,震惊异常,这难道才是袁天罡真正的实力? 此刻,他再度庆幸自己没有出手,押对了宝! 第246章 系统奖励终至 袁天罡调动体内的天罡诀真气,脖子上隐隐可见红色血管,里面流淌着炽热的气息,好似岩浆般的血液慢慢涌动。 雄浑的真气环绕在他全身各处,周围三丈之内碎石尘土皆尽排斥出去,几乎化作真空领域。 感受到这招的强大,女帝和耶律质舞想要帮忙,却被李文通拦住,“妹妹,别过去,他们已经到了决战时刻,无论谁过去,都会被他们的真气撕碎!” 闻言,她们停下脚步,只能默默为苏铭祈祷。 而另一边,苏铭承受着袁天罡带来的强大压迫感,咬咬牙,强催真气,运足体内十成功力,十八条龙影环绕周身, 原本系统发放奖励之时,降龙十八掌就已是圆满境界。 但不同的人用出来的武功是不一样的,每个人对一套武功有不同的见解和领悟,不可一概而论。 练降龙十八掌,主要讲究心性豪迈,无所拘束,只是,既然要降龙,世上又有什么比得上真龙天子这条龙? 端坐龙椅,心怀天下,广施恩泽,代天牧民,这是苏铭体悟的天子之道,降龙不如御龙,凭借这份感悟,他的降龙十八掌达到了更高的境界。 此刻,环绕在他周身的龙影,每一条都栩栩如生,充斥着威严与霸道,好似要翻江倒海,腾空而去,令人见之胆寒。 袁天罡气沉丹田,双掌运足真气,庞大的力量不断汇聚,凝成一道金色气团,“一招,赐你败亡!” 一声喝,音波回荡在天地间,霎时,掌劲如狂雷暴动,金色气团倏然脱离,朝苏铭冲击而去,所过之处,地面仿佛被刮去三尺,露出岩石底层,漫天灰尘土石溅射。 强悍劲招将围观之人震退数丈开外,让他们心中更加惊骇,这岂是人力所能为之? 他们不禁暗想,如果面对这招是否有生还的可能,下一瞬便被自己否定,他们绝对挡不住此招。 那个人行吗? 有人不禁恶意想道,如果他们能拼的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就好了! 此时,众人已经隐约察觉到袁天罡和苏铭的实力已经和他们不在同一个档次上,换他们任何一人对上其中一个都只有死的份。 李星云躲在不良人中,看到这一幕,脸色十分难看,为什么,自己遇到的对手都这么强? 无论是袁天罡,还是他那个不知名的兄弟,都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好在,万幸的是,袁天罡站在自己这一方。 无论他有什么目的,只要最终活下来的是自己,那便够了。 想到这,他眼里的沮丧一扫而空,重新燃起了希望。 天罡一气如太阳光芒般炽热耀眼,爆发出的光芒璀璨夺目,刺得人不得不闭上双眼。 与此同时,苏铭身边的十八条龙影齐齐一震,发出惊天龙吼,无形的气流肉眼可见的朝他汇聚,仿佛化作祥云凝聚在龙影身边,与那宛若太阳般的天罡一气撞成一团。 一声巨响。 “轰!” 两股惊世骇俗的真气碰撞,仿佛有数吨炸药齐齐爆炸了一样,盘亘此处的深坑山石崩塌,大地开裂,尘烟滚滚直冲云霄,一道道龙影在撞向天罡一气的瞬间就被融化。 一条,两条,三条……仿佛泡沫般破碎,直至最后一条也归于无形,最终狠狠砸向苏铭。 苏铭正值旧力尽去,新力未生的阶段,来不及回气,只得匆忙将左臂挡在胸前,下一刻,庞然巨力落下。 “咔嚓!” 只闻一声骨骼碎裂之声,苏铭径直倒飞出去,半空中口溅朱红,重重砸在地上,嵌入泥土之中。 痛! 剧痛! 苏铭眉头紧皱,连绵不断的痛觉袭扰着他的神经,好在,只是胸前骨骼碎裂一些,内伤不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感到有多痛,毕竟原身忍痛的意志让他叹为观止,持续十多年在身上动刀,只为了每一根骨骼,每一块肌肉都与李星云相同,在他身上,疼痛已是平常。 比起这,自己受到的伤痛反而不值一提了。 好在,自己终究活下来了,自己豁尽真气总算是挡下了这一招。 一招击出,袁天罡站在原地,双手垂下,大口的喘着粗气,经脉中狂暴的力量慢慢消退,气势跌落到谷底。 天罡诀,百年难得一见。 用出这一招,袁天罡自身负荷更大,一身功力更是损耗不轻。 人形坑洞中,一只手推开碎石,抓住边缘,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 霎时,女帝和耶律质舞泪眼朦胧,刚想上前,却被一道身影喝止住了。 “别过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战斗,你们插不了手。”苏铭强撑着站直身子,左臂耷拉着,神色黯然。 大天位级别的战斗力果然还是不够,想用群攻战术对付袁天罡,还是太想当然了,火力全开的袁天罡根本不是他能杀得了的。 刚刚那一招,就算女帝她们帮忙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被余波当场震死。 袁天罡平复了体内翻涌的气血,缓缓走向苏铭,“你很强,但还不够,这局棋终究是本帅赢了,你做的很好,但可惜,一切早已命中注定,那个人不是你!” 袁天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场战斗,不仅是定鼎之战,更是要消灭所有的潜在敌人,袁天罡用绝对的实力告诉世人,不臣服,就死! 光凭他今天展现出来的实力,足以让天下所有的野心家偃旗息鼓,野心固然重要,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会死,所有人都怕死,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为了自己的志向去飞蛾扑火。 绝对的实力之下,没有人可以反抗! 然而,就在袁天罡话语落下的一瞬间,苏铭脑海里一阵熟悉的机械声响起:【假李星云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奖励:半颗龙元! 听到这个声音,他眼里闪过狂喜之色,他终于等到了! 龙元就是龙的真元,是龙的全身精华所凝聚而成,更是至刚至阳之物,有长生不老之效。 凡是服下龙元的人功力都会暴涨,风云世界中,步惊云服用龙元后,立时可与身具千年功力的帝释天抗衡,足以可见龙元能提升何等功力。 “系统,领取奖励!” 第247章 陛下,这个李星云是假的! 如果不是袁天罡的这句话,系统奖励就不会被触动,如果不是他竭尽全力反抗,也等不来这一次。 果然,扮演假李星云的关键就是袁天罡,原身的执念终究系在他身上,唯有获得他的认同,才能提升扮演进度。 想要获得他的认同,实在是太难了,三百年的风风雨雨,他见过的天才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要在他这些人当中脱颖而出,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走寻常路,若苏铭按照袁天罡安排的路走,未必能走到今天。 而今日,跟他一场正面交锋后,反倒是让他对自己的认可度更高,提升了扮演进度。 然而,当苏铭拿出龙元的那一刻,袁天罡敏锐地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庞大生机,心中不妙,刚想阻止。 但,已经晚了。 他才刚刚用过天罡一气,真气损耗过度,身法速度早已不似最开始那样迅捷,当他冲到苏铭面前的那一刻,他已经将龙元吞服下去。 瞬间,龙元中蕴含的强大生机立刻开始修复他受损的经脉,五脏六腑,以及断裂的骨骼,他整个人好似泡在了温泉中一样,浑身暖洋洋,舒服极了。 袁天罡没见过龙元,但这不妨碍他判断出其内蕴含的强大功效。 “难道,你还能翻天不成?” 袁天罡眸光一冷,狂飙的拳劲直击苏铭面门,这一招,蕴含着无与伦比的杀意,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倏然,苏铭眼里射出一道精光,浑身筋骨齐鸣,如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只见,他挺直身子,缓缓伸手。 拳风吹动他的发丝,在身后飞扬,而那充满杀意的拳头正被他窝在掌心。 “袁天罡,已经迟了!”苏铭冷冷的看着他,雄厚的真气轰然爆发,先天罡气迅速扩张,从他周身三尺扩张到三丈之地,充斥了整片空间。 三丈之内,全都被至刚至阳的先天罡气包裹,无孔不入。 虽然只有半颗龙元,但苏铭的功力何止增强了一倍以上。 “怎么可能!” 此刻,袁天罡立在原地,周身被浑厚的先天罡气包裹,根本无法动弹。 我的领域,由我做主! 这领域一放即收,众人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袁天罡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形势,已然逆转。 “这怎么可能!” 人群中,被一众不良人保护着的李星云握紧拳头,指甲都要嵌入掌心,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天下无敌的袁天罡,居然败了! “怎么回事?” 女帝和李文通等人也是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袁天罡居然被击飞了,明明刚才他还占据上风,一招把苏铭打的不能自理,怎么现在反而要输了? 他吃的,到底是什么? 就算是当初的千年火灵芝,也没这么强大的功效。 被先天罡气震飞的袁天罡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等他站直身子,眼前就多了一道身影,他刚抬头,一只手悄无声息的压在他肩膀上。 “袁天罡,这一次,你输了!” 随着话音落下,那只手上涌现出一股巨力,陡然下压,逼得他跪倒在地,同时,从手掌上涌现出的真气牢牢封住了他周身要穴。 袁天罡低着头,眼里满是空洞,喃喃自语,“本帅,竟然输了。” 做完这些,苏铭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袁天罡实在是太谨慎了,几乎要把他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早就猜到自己要对李星云下手,所以在这场大戏之前就安排了人保护李星云,从始至终,李星云就站在不良人的人堆里。 苏铭暗暗探查过多次,都没能找到出手的角度和时机。 等了这么多年,袁天罡不可能不防,不可能栽在这临门一脚,李星云是他的死穴,没有人比他还清楚。 所以,他做足了准备。 好在,他的小李飞刀没等到出手的机会,反倒是等来了系统奖励,侥幸胜出。 “哈哈,原来,这才是那道卦象的涵义,紫薇落,天权出,这个天权说的是本帅,紫薇指的也不是李星云,而是你。” 袁天罡没有挣扎,反倒像是醒悟了一样,抬头细细打量起苏铭来,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好好正眼看过他。 与李星云酷似的面孔,却透着不同的气质,坚毅,果断,狠辣,凌厉,就算没有穿龙袍,也比李星云更像皇帝。 ”李淳风,终究是天道胜过霸道,这个赌约,我输了。” 苏铭既然胜出,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李星云不会再有称帝的机会,他苦心积虑多年的计划可以说是成了,也可以说是没成。 说是成了,那是因为现在苏铭顶着李星云的身份坐在龙椅上,说是没成,坐在龙椅上的,终究不是真正的李星云。 想到这里,他幽幽一叹,低下头颅,引颈待戮。 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死亡,而是另一道声音,“你起来吧。” 他猛地抬起头,疑惑道,“你不杀我?” 苏铭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沉声道,“既然朕已经赢了,无论你是活是死,都影响不了大局,以后用到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展现了强大的武力,震慑群雄,再杀袁天罡就没必要了,况且,他这扮演进度还得靠他来刷满。 说完,苏铭脚步一踏,化作残影,来到被一众不良人包围的李星云面前,只见他真气鼓动,挡在他面前的不良人直接被分开,露出一条道路。 看到不远处的那个人,苏铭笑了,若是之前有这么大的空门,他何必要跟袁天罡硬碰硬,差点被打死,直接一招小李飞刀就解决了。 “你,你别过来!” 看到苏铭,李星云脸上露出慌乱之色,气息也变得极不稳定。 苏铭失望的摇摇头,来到他面前,掌心劲力一吐,震碎了他的头颅和心脏,这下,他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然而,他刚准备转身之时,一道声音令他僵住: “陛下,这个李星云是假的!”镜心魔跪倒在地,沉声说道。 什么? 他是假的? 苏铭瞳孔猛地一缩,转身看向镜心魔,“怎么回事?” 第248章 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在他击败袁天罡之后,整片场地寂静无声,所有人呆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活了三百多年的不良帅袁天罡,居然输了? 这怎么可能? 他们沉浸在这个场景当中震撼莫名,连苏铭眼睁睁的在他们面前弄死了李星云,都没有动容。 好消息,袁天罡输了。 坏消息,来了个更厉害的,而且还是皇帝。 可以想象得到,这个消息传出去,整个天下都将为之震动。 李嗣源立在原地,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明明要赢了的袁天罡突然输了,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想到自己在离开洛阳之前给他的那封信,李嗣源顿时冷汗淋漓,心如死灰。 …… 此时,听到镜心魔的话,苏铭心头诧异,以为袁天罡又搞出了骚操作。 到了这个关头,苏铭可不会妇人之仁,心存善念,李星云是一定要死的,他不死,谁知道后面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地上,李星云身着华丽龙袍,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遗憾,事到最后,临门一脚,战局反转。 明明看到了希望,却在最后一刻绝望。 “镜心魔,到底是怎么回事?”苏铭看着李星云死不瞑目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只见,镜心魔抬起头,恭敬地答道,“这世上只有一个李星云,那就是陛下您,袁天罡大逆不道,企图李代桃僵,这个李星云自然是假的。” 闻言,苏铭沉默几息,淡淡笑道,“镜心魔,你说的不错,这世上只有一个李星云。” 本来打算直接走的苏铭转身,来到李星云的尸体前,望着他死寂的眸子,久久不语,如果不是袁天罡的执念,他或许已经在某个地方逍遥度日。 “现在,你终于可以解脱了。”苏铭蹲下,伸手想要为他合上眼睛。 然而,尝试了两三次,眼睛就是闭不上。 他凝视着李星云的眼睛,沉声道,“也罢,以后姬如雪就交给朕,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你安心的去吧,朕不会亏待他们。” 似是听到他的话语,怎么都闭不上的眼睛居然慢慢合上。 苏铭取下他背上的龙泉宝剑,走到铜棺前,将其放在凹陷处,纹丝合缝,恰到好处,紧接着,一阵机扩声响起,铜棺缓缓开启,露出一道漆黑的洞口。 随后,他走到女帝她们面前,牵起她们的手,柔声道,“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女帝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快的她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掌控我们的命运,李星云已死,袁天罡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这时候,她们才回过神,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梦方醒。 袁天罡战败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让他们都以为是在做梦,那可是活了整整三百多年的老怪物,居然输了,任谁,也没法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 “我没看错吧?大帅竟然输了?那个瓜怂,居然打的赢大帅?”萤勾皱着小鼻子,红色双眸瞪的老大。 将臣再也保持不住优雅地姿态,叹了口气道,“唉,没想到最后输的居然是大帅,不过那小子最后吃的是什么东西,跟打了鸡血一样。” 侯卿才不在乎这些,他拍着衣袍上的灰尘,埋怨道,“我就说早点走,你看我衣服,上面全是灰。” 焊魃:…… 对于李星云的死活,他们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苏铭身上,袁天罡输了,接下来的局势便由不得他,一切都不一样了。 …… “袁天罡,把他带上,我们一起到这所谓的龙泉宝藏看一看。” “罪臣遵旨!”沉默片刻,沙哑的声音响起。 活了三百多年,袁天罡的心境修为自然是没的说,没有一个强大的内心,根本熬不过这长久的岁月流逝。 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战败的事实,属于他的时代终究要结束了。 袁天罡走过去,将地上的李星云抓起来背在身上,默默地来到苏铭身后,女帝,耶律质舞分别站在他身侧,李文通与尤川互相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苏铭转过身,看着袁天罡狰狞的面孔,从女帝那里拿过一张面具,递给他,“还是戴着面具更让朕习惯,旧的既然打烂了,就试试这个。” 眼前的面具崭新如旧,刻纹缭绕,明显是生手,十年前,袁天罡便见过与这一模一样的面具,甚至还亲手踩碎了一张。 没想到,十年后,这张面具再度到了自己手上。 而这一次,他无法再将其打碎了。 “罪臣领命。“沙哑的声音响起,袁天罡用双手恭敬的从苏铭手上拿过面具,戴在脸上,遮掩住他那溃烂的面容。 新的面具与旧的戴上去感觉一样,似乎没什么不同。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此刻,袁天罡冰冷的心似乎多了几分暖意,过往的记忆再度在他脑海中浮现。 或许,自己对他太过苛刻,对李星云太过宽容,才导致如今的下场,一切皆因自己而起,怨不得旁人。 随着他们一行人顺着通道进入龙泉宝藏,遗留下来的李嗣源就很扎眼了,他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终,他挣扎片刻,咬咬牙,还是厚着脸皮跟了上去。再不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以后这天下都将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他们进入龙泉宝藏之后,四大尸祖也不再逗留,齐齐离开,与此同时,一个穿着长袍,头戴奇异发饰的老者在深坑便出现。 他望着通向龙泉宝藏的幽森洞口,眸光闪烁片刻,最终还是退去了。 昏暗的通道,透着微光,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散乱的脚步夹杂着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 半柱香之后,众人来到一处大门前,厚重的石门上满是灰尘,左右各有一座雕像,一文一武护卫在侧。 随后,袁天罡上前,打开机关,沉重的摩擦声响起,石门缓缓开启。 “你们在这候着,袁天罡,我们进去。” 第249章 君臣携手,再造盛唐 此时的苏铭已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踩着袁天罡的肩膀上位,他的话,无人敢反驳,更无人敢违背。 即使他们也好奇龙泉宝藏中的东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候在原地。 就在他们将要进去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李嗣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地面。 “陛下,真假难辨,小王不识真龙面貌,未能替陛下分忧,对付逆贼,还请陛下恕罪。”说完,他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苏铭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嗣源,心中叹了口气,“起来吧,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你的事,出去后再谈。”说完,他想了想又给了李嗣源一颗定心丸,“放心,朕不杀你。” 原本还在不断叩首的李嗣源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然后继续叩头,“罪臣叩谢陛下隆恩!” 与霸道的袁天罡不同,李嗣源在朝堂上跟苏铭明争暗斗了一年多,他的政治信誉还是很有保障的,袁天罡的话,在他这里要打七折,而苏铭的话,却是可以信九成。 苏铭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说,抬步踏入大门。 两人进去之后,石门立刻关闭。 漆黑的环境,伸手不见五指,袁天罡指尖微动,炽热的真气弹射而出,通道内的火台随之燃起,照亮了整片空间。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棵硕大的龙首雕像,张牙舞爪,气势逼人,宽阔的山壁内部已经被挖空,石柱上刷着金漆,上面雕刻龙纹,大气凛然。 苏铭盯着雕像看了几秒,余光在通道两旁跪着的尸首上扫过,“他们便是当年建造此地的不良人?” “回陛下,龙泉宝藏事关复国大业,罪臣必须谨慎,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他们也自愿为了这个计划而保守秘密。” 这些死士,放眼望去,足有数千之众,苏铭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些忠义之士,注定要湮灭在岁月当中,史书之上也不会留下痕迹。” “自古以来,帝王基业,江山社稷无不是用鲜血和白骨铸成,陛下应当早有体会才是。”袁天罡走到圆台上,将李星云的尸体放下。 看着地上恍若沉睡的身影,他眼底闪过遗憾之色,最终,他看中的人还是没能走进这里,原本为他准备的一切也为别人做了嫁衣。 时也,命也。 “传说龙泉宝藏里面藏着富可敌国的财物,朕很好奇,这里面究竟埋藏了什么?”苏铭走到龙椅前,伸出手指抚摸龙头。 “陛下,龙泉宝藏不是传说,而是真的藏着富可敌国的东西。”袁天罡沉默片刻,走到龙椅前,一掌按在地板上。 机关开启,一方玉玺缓缓上升,露出面貌,其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一角以黄金填充,正是自始皇帝嬴政手上传下来的传国玉玺,更是历代野心家梦寐以求的东西。 此物在龙泉宝藏中出世,但不久后,随着石敬瑭献出燕云十六州,后唐覆灭,此物亦随着后唐末帝李从珂自焚而消失不见。 而现在,它正完好无损的摆放在自己面前。 “陛下,此物便是传国玉玺。” “此物出世再加上龙泉宝藏的天命所归,想必出去之后,朕便能凝聚人心,震慑群雄,若天命在我,再造大唐已不是难事。” 这个时代,皇权正统还未彻底消失,而传国玉玺的神圣性更是毋庸置疑,上千年来,这都是历代皇权正统的信物,足以证明某些东西。 虽然它不能带来金钱粮草,但其对一个势力名声的加持却是非常大。 有了它,苏铭以后便不再是白板天子了。 “袁天罡,为了这座龙泉宝藏,你准备了多少年?”苏铭想到一个问题,转头问道。 “不多不少,一个甲子。” 说完,袁天罡屈指一弹,挂在穹顶上的两盏油灯坠落,片刻后,甬道两旁的深坑中呈现出一片金光。 饶是苏铭早已知晓,却也被这片闪闪发亮的场景惊到了,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和铜器。 黄金,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硬通货,而铜更是朝廷用以铸造钱币的贵重金属,这么大一片,恐怕真的是富可敌国。 做完这些,袁天罡拱手道,“陛下,这下面埋藏着的宝物足以抵得上大唐数年的赋税,若用以训练军队,不计代价之下,足可扩军百万,维持十年之需。” 听到这话,苏铭不禁沉默了,百万大军,十年之需,这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 想到原动漫里袁天罡让蚩笠把这里炸了,那也是情有可原,换天下任何一个诸侯得到这笔财富,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不说一统天下,最起码也能将势力扩充好几倍。 “怪不得当初黄巢之乱时,僖宗皇帝那么干脆利落的逃出了长安,原来所有的财物早就被你转移了,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座空荡荡的皇宫。” 袁天罡解释道,“陛下明鉴,僖宗陛下不理朝政,骄奢淫逸,罪臣只好以此来警示,而黄巢不过是顺水推舟,纵使没有他,日后也会有下一个黄巢。” “大唐的衰败不是一日之功,更不是一代两代天子可以扭转局势,破而后立,金蝉脱壳,想法虽好,可惜……”说到这,苏铭摇摇头。 再好的计划,也需要人来执行,如果这个人是袁天罡,或许十有八九会成功,但换做其他人就未必了。 “袁天罡,知道朕为什么带你进来吗?” “陛下既然不杀罪臣,便是要用臣。”此刻,和李淳风的赌约失败,袁天罡仿佛破去了心中桎梏,坦然道。 “大唐能传承至今,你虽有错处,功劳却是无法抹杀,如果没有你,大唐早就亡了。” “朕不是一个刻薄寡恩之人,以前的事,朕既往不咎,以后,朕便是李星云,便是这大唐天子,袁天罡,朕想与你君臣携手,再造盛唐,你,可愿意?” 说完,苏铭凝视着他的双眼,期待一个答案。 良久的沉默之后,袁天罡抬起头,目光与苏铭对上,同时,坚定而沙哑的声音响起,“臣,愿为陛下效劳!” 第250章 天下震动 苏铭笑了笑,上前轻拍他的肩膀, “有你相助,朕何愁大业不成?你我君臣同心,天下一统,相信不会太远。” 两人目光相对,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坚定,一切尽在不言中。 “该出去了。” 苏铭手持玉玺,穿过甬道,走出龙泉宝藏,袁天罡默然无声,紧随其后。 此时的形势已全然不同,袁天罡自然不会像原动漫一样安排巫王炸掉龙泉宝藏,令其深埋地底,让谁都得不到。 石门开启,苏铭与袁天罡齐齐走出,至于李星云的尸体,自然是会在搬空龙泉宝藏后深埋在此地。 这里作为袁天罡钦定的地点,风水定是极好,千年之后,说不定会有后人将其挖出,瞻仰仪容,留下一个千古未解之谜。 他们进去这么久, 李嗣源依然跪着,额头紧贴地面,周围空出一大片,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在苏铭现身的那一刻,李文通瞪大眼睛,惊讶道,“传国玉玺?” 四寸大印,五龙钮结,一角镶嵌黄金,这不正是传承了千年的传国玉玺? 怪不得,都说龙泉宝藏当中有富可敌国的宝物,原来传国玉玺就藏在这里。 “龙泉宝藏既出,天命归于大唐,传国玉玺失而复得,诸位可以无忧了。”苏铭扫视众人,高举传国玉玺。 人群中,耶律质舞不明所以,她是契丹人,不明白传国玉玺对于皇帝的意义,在场的其他人可是清楚得很。 传国玉玺虽说不能带来兵卒钱粮,但在天下有志之士眼中,其具有合理合法的神圣性。 吴蜀楚三国之人看到这一幕,心神颤动,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而此时,李嗣源虽然没抬头,却也知道苏铭拿到了什么,当即高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其他人瞥了他一眼,也齐齐附和。 听到这句话,苏铭内心并无太多喜悦,没有了生死危机的压力,他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紧迫感,紧绷的精神也随之放缓。 他伸手虚抬,“都起来吧。” “谢陛下。”在场之人纷纷起身,唯有李嗣源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铭淡淡看了他一眼,“李嗣源,你也起来吧。” 李嗣源顿时喜不自胜,细窄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谄媚的说道,“罪臣谢陛下。” 随后,一行人从龙泉宝藏中出来。 望着眼前大战的满目疮痍,所有人心底都不由得升起一个念头:终于结束了。 龙泉宝藏之局,前后几十年,终于落下帷幕,天下局势也将迎来新一轮的洗牌和变动,大家都要给自己的未来做好打算。 从盐泽地里出来后,苏铭将收尾的事交给了袁天罡,“袁天罡,龙泉宝藏的后续,朕交给你们不良人负责,不要让朕失望。” “陛下放心,有臣盯着,里面的东西不会少一分一毫。”袁天罡明白此事重要性,当即回答道。 苏铭屈指在唇边,欢快的口哨声响起,一匹战马闻声,马蹄一扬,飞快的跑到他身边,“走吧,事情了结,朕也该回洛阳,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他便翻身上马,一抖缰绳,目光在神策军两千五百骑上扫过,“出发!” 话音落下,马蹄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千军竞发,黑色洪流如一条长龙远去,消失在天际。 苏铭带着女帝等人走后,李嗣源也走了,只剩下袁天罡和一众不良人留在此地。 镜心魔,孟婆以及不良人的精锐们一语不发,默默地看着袁天罡,难言的气氛蔓延开来。 无论是之前袁天罡大逆不道的举动,还是镜心魔暗中给苏铭通风报信,都给这个传承了三百年的组织造成了不小的裂痕。 “之前的事,天子胸襟宽广,既往不咎,往后,诸位同朝为臣,当替陛下分忧,尔等,可明白?”袁天罡活了三百多年,这点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计较镜心魔和孟婆的举动。 一时间,不少人松了口气,大帅虽然败了,但余威仍在,谁不怕他秋后算账。 “属下明白。”孟婆与镜心魔对视一眼,齐声道。 “传本帅令,尽取龙泉宝藏,运往洛阳,不得有任何差池!” …… 龙泉宝藏出世的消息传得很快,短短半个月之间,从南到北,许多人都在谈论此事,富可敌国的宝藏,传了大半年,终于尘埃落定。 事情也如大家所料想的那一样,天子得到龙泉宝藏,朝廷有钱了。 而关于真假李星云的消息却没有传出一丝一毫,苏铭与袁天罡的那场旷世之战只有在场众人和少数人知晓。 凡是知道消息的人都对此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消息传到洛阳,整座城市都沸腾了,百姓们奔走相告,喜不自胜,他们不知道大局,只知道天子得到了龙泉宝藏,朝廷实力更强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洛阳这一年多来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底层小民是很容易满足的,他们只需要吃得上饭,穿得上衣就行了。 大道理他们不懂,他们只知道是当今天子给了他们现在的生活,对比之前的朝不保夕,食不果腹,这正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底层的百姓小民如此,但上面的人就未必了。 晋王府内,李存智坐在椅子上,扶着把手,愁眉不展,“怎么回事?大哥不是说不良帅要扶李星云上位?都过去半个月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在此时,门外通文馆的探子走进来,“馆主,殿下来信了。” 李存智连忙起身接过信,打开一看,瞬间,浑身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房顶,”怎么会这样?不良帅投靠了天子?” 信中,李嗣源没有透露太多消息,只是让李存智放弃抵抗,向天子俯首称臣,不要与其作对,另外还提到了不良帅已然投向天子。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的李存智措手不及,原本以为李星云上位,他们能保全自身,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殊不知,此刻的李嗣源在河东休整两日后,便马不停蹄的前往洛阳。 小命要紧,哪顾得上那么多! 第251章 六弟,你可要拉大哥一把啊! 赶了一天的路,苏铭和神策军找了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扎营。 夜晚,凉风习习,营帐里,苏铭换上一身白色长袍,正在用饭,营帐里,除了他,还有耶律质舞和女帝两人。 耶律质舞心思单纯,没想太多,饭桌上大快朵颐,吃的尽兴。 相比之下,女帝就显得心思沉重,一句话也没说,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今天的饭菜,不符合你的口味?” 女帝摇摇头,抬头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莫名情绪。 “你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吧,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苏铭温柔的说道。 “你,你没事吧,那日,你和袁天罡决战,究竟发生了什么?”女帝犹豫片刻,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个问题,不仅是她,更是所有人的疑问,毕竟,苏铭打败了活了三百年的袁天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苏铭早就想过她们会问,自然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系统是他最大的秘密,肯定是不能说,但他可以用别的理由搪塞。 苏铭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说道,“按理来说,我打不过袁天罡,始终找不到出手杀李星云的机会,你们也弄不死他,在那个关头,要是不拼一把,或许我已经死了。” “前段时间你们离开洛阳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皇宫看到了一间密室,从那里我得到了一粒不死药。” “这东西本来我是不信的,但最后拼死一赌,没想到真的成了。” 他这也不算是说话,毕竟龙元的作用跟不死药差不多。 不死药? 女帝瞳孔一缩,心中无比震撼,她想过许多理由,却万万没想到苏铭居然得到了传说中的不死药? 她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关切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那药除了袁天罡,难道还有人会炼?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时间,苏铭沉默了。 女帝美眸盯着他,神色紧张,就在她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苏铭方才开口,“这不死药,确实有一些问题,但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毛病,你放心好了。” 话是这样说,但女帝却没有一点相信的意思。 功力暴涨,击败了袁天罡,就算是吃了不死药也不可能毫发无伤,这世上,任何事都有代价。 连活了三百年的袁天罡,吃了不死药,也一样是落得形体溃烂,不得不采阴补阳的下场。 女帝是聪明人,既然苏铭不说,那她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暗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说完,苏铭又嘱咐道,“此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与其他人说,一个服用了不死药的帝王,对某些人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长生久世的帝王,对国家来说,可能会保持稳定的政局,但这种稳定并不长久,因为活得越久的人越是偏执,这并非好事。 况且,要是有太子,那就更惨了。 天下,岂有六十年之太子乎? 女帝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没有说话。 …… 一个月后,神策军进入河洛之地,来回三个多月,这支骑兵完成了华丽的蜕变,从一支新兵队伍变成了可堪一战的军队,精气神焕然一新。 进入洛阳前,苏铭先在驿馆休整了几日,洗漱,沐浴,换衣,一系列流程下来,他又变成了朝堂上那个青年天子。 离开洛阳的时候,大张旗鼓,回来时更要大张声势,彰显朝廷威严,皇帝出巡,流程很多。 不过现在朝堂上已经彻底没有跟苏铭唱反调的人,短短几日,礼部,工部和洛阳官府上下合作,终于弄出了个排场。 洛阳城外十里,百官站在官道旁相迎。 只见,远处骑兵浩浩荡荡,马蹄声如雷声震动,片刻后,黑色骑兵映入眼帘,那铁血的彪悍气息,吓得许多朝臣胆战心惊。 随着天子御驾到来,百官齐齐躬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吧!”车上,苏铭平淡温和的声音传出,在每个官员耳边回荡。 “谢陛下。” “进城吧。” 随着话音落下,马车再度前行,官道两旁的行人,商人小贩都惊呆了,他们何曾见过这种大场面。 传出去,够他们跟身边人吹一辈子了。 从进城到皇宫这段路程,整个车队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方才进入皇城,而洛阳的百姓们也过足了眼瘾。 苏铭刚进城不久后,一匹快马也跟着进城了。 李嗣源骑着快马,灰头土脸的跑回了晋王府,李存智得到消息,刚急匆匆的回来,就看到李嗣源骑着马又跑了。 留下一脸错愕的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薛王府,李存礼刚从城外回来,换下朝服,正坐在后花园喝茶,今日朝廷休沐,他不用在中书省当差。 这段日子,他可算是舒坦了,朝堂上没人跟他炸毛,他也算是过了把执政的瘾,而一个月前陛下拿到龙泉宝藏之后。 朝廷的局势又变了,李嗣源手下的那些人好像一夜间都倒戈了一样,再也没有暗地里掣肘。 当初自己梭哈一把,投向陛下,真是赚大了。 每次想到这里,李存礼就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这是他这一生做的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相比于他,李嗣源就抓麻了。 这时,府上管家突然汇报,“殿下,晋王殿下求见,好似有什么要紧的事。” “李嗣源?他来我府上干什么?”李存礼惬意的神色消失不见,转而露出疑惑的表情,自从一年前跟李嗣源决裂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李嗣源私下见面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跟他见一面,即便李嗣源武功比他高,忌惮肯定是有的,但他也再不怕他。 因为,时代已经变了。 争夺龙泉宝藏时发生的事情,李存礼还没有资格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正确判断。 随即,他换了身白色文衫,便去前厅会见李嗣源。 此时,李嗣源正站在大厅里神思不属,短短一个月,他头发白了一大片,额头上的抬头纹更深了。 见到李存礼,他眼睛一亮,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笑着的迎上前,“六弟,你可要拉大哥一把啊!” 第252章 我才是最忠于陛下的人! 李存礼一脸懵逼,这什么情况? 看到李嗣源亲热的拉着自己的手臂,一脸谄媚和讨好,李存礼的第一反应不是他要讨好自己,而是觉得他要算计自个。 作为通文馆老六,李存礼跟了他许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李嗣源是什么样的老硬币。 “晋王殿下突然到访,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李存礼不着痕迹的扯出手臂,退开身形。 李嗣源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有些唐突,讪讪一笑。 李存礼回到主位坐下,吩咐下人,“晋王殿下到此,还不赶紧上好茶!” 说完,他朝着李嗣源笑笑,“下人招待不周,让晋王见笑。” 今时不同往日,李存礼在朝是中书省副中书令,更是执政堂宰相, 气度俨然,不是以前跟在李嗣源身边鞍前马后的小弟,气场不输他分毫。 李嗣源瞳孔微缩,神色一僵,随即笑道,“哪里,你府上的茶,我可是很久没喝过,这次,可要好好品尝一下。” 片刻后,下人端上茶水,李存礼示意他们退下,慢饮一口茶,方才打开话闸,“晋王殿下今日前来,想必有要事与我相商,咱们别整那些虚的,还是开门见山吧。” 李嗣源先是一愣,随即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重重施礼,“六弟,念在往日的情面上,你可要救我一命啊。” 这是李存礼今日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略微失神后,推辞道,“晋王殿下说笑了,你是中原大地最有实力的节度使,河东之地易守难攻,凭你麾下数万精兵,谁敢动你?更别说要你的性命。” 李嗣源面露苦涩,“六弟啊,大哥没骗你,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人能帮我,陛下拿到龙泉宝藏,想尽收中原,一统天下,光复大唐社稷。”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六弟,大哥真是羡慕你啊,早早地投靠陛下,如今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年之后也能青史留名。” “你大哥我就惨了,能不能活还是两说。”言语之间充斥着悲戚与绝望,看向李存礼的眼神里也满是哀求。 李嗣源,你也有今天啊! 说实话,看到他的眼神,李存礼内心无比酸爽,在他身边鞍前马后了这么些年,上下受气。 最后还被他猜疑,自己身上的职位被他卸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没得到。 当初的李嗣源何等的不可一世,李存勖身死,他率军进入洛阳,以一己之力平定叛乱,声名卓着,朝堂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 但他跺一跺脚,整个中原都得抖三分,短短两年不到,他竟然落得这般下场,实在令他扬眉吐气。 虽然心里暗爽,但他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而是揣着架子道,”晋王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你手握重兵,河东之地一言而决,陛下拉拢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杀你?” 在还没完全弄清楚来龙去脉的情况下,他可不会轻易答应李嗣源。 李嗣源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确认他不是在说假话,愣了一下,沉默好半晌方才开口,“六弟,看来,你还不知道这次争夺龙泉宝藏的真正内幕。” 李存礼皱皱眉,“你说什么?争夺龙泉宝藏?不是陛下派你和岐王去找龙泉宝藏?” 李嗣源缓缓摇头,叹了口气,“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索性就先告诉你吧。” “其实,陛下不是真正的李星云,而是一个替身……” …… 随着李嗣源娓娓道来,李存礼整个人都亚麻呆住了,这实在是太过离奇,太过匪夷所思,传出去,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 但李存礼不是一般人,他之前在通文馆当馆主,收集过许多情报,当时他们就觉得李星云的变化太大,成长的太快,只是没人往这方面想。 如今,李嗣源将事情前后全数告知,这也解开了他心中所有的疑惑,但这个消息,远远比不上袁天罡战败的消息让人惊讶。 那可是活了三百多年的袁天罡,他居然输了! 怪不得李嗣源这么低声下气,怪不得他急着保命。 想清楚这些,李存礼长长的吐了口气,端过茶水润润喉咙,开始整理思路。 换做是自己,说不定他也会做出跟李嗣源一样的选择, 李嗣源坐在堂下,已经没有来时那么慌乱,要说有,是真的有,只不过没那么夸张就是了,天子说过,不会杀自己,那他就不会死。 从河东到洛阳这一路上,他每日都向苏铭递交奏折,但都是石沉大海,至今一封未回。 找李存礼,纯粹是为了更好的拉近关系,届时能体面收场,不至于太惨,要是单纯想活命,他手里的资本已经足够了。 “晋王,你想投靠陛下?”沉思片刻后,李存礼问道。 李嗣源叹了口气,额头上的抬头纹看上去更深了,“陛下大势已成,我又怎么会做螳臂当车之事,只希望陛下和朝廷能给我一个体面的退路,让我安享晚年,其余之事,不敢奢求。” “这事,简单也简单,只看你舍不舍得了?” “哦?怎么说?”李嗣源在朝堂上跟苏铭明争暗斗过几次,深知他心思深沉,只是还摸不清他的路数,来找李存礼也是为了投石问路。 “陛下想做之事,你全力配合,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河东是兵家重地,你肯定是保不住,但怎么将权利交还给朝廷,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依我看,陛下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把河东接过来,看河洛之地的状况你就知道,陛下绝非庸俗之辈。” “你我二人早就见识过陛下的手段,现在他手里能打的牌更多,再加上有不良人和袁天罡的效忠,更是如虎添翼,天下一统,也许只是第一步。” 李嗣源眼睛眯起,“你是说?” “重铸大唐荣光,再现大唐盛世,这才是陛下真正想做之事。” “怎么可能?天下四分五裂,又有契丹人虎视眈眈,想恢复大唐盛世,谈何容易?”李嗣源下意识的反驳道。 作为藩镇诸侯,他对这些还是明白的。 李存礼笑了笑,又摇摇头,“李嗣源,时至今日,你依然在轻视陛下,他的武功其实还在次要,陛下的心机和隐忍却比你还要可怕。” “谁能想到,当初刚刚继位,他就能在朝堂上跟你掰腕子,又有谁能想到,袁天罡只是他狐假虎威的皮,结果,你我都没有看出来。” “而对袁天罡,他隐忍这么长时间,直到最后才暴露一身武功绝学,换做是你在这个年纪都做不到,他如今才刚刚二十岁。” “越是隐忍之人,越是所图甚大,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一席话,李嗣源沉默了。 李存礼的话已经触及到了他的灵魂,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将心比心,一个年纪比自己小,地位身份比自己高,隐忍如此,他本就不该用自己的眼光去揣度天子。 想到这里,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六弟,你跟在陛下身边,果然长进了许多,为兄受教。”说完,朝着他施了一礼。 李存礼微微一笑,走下来将李嗣源扶起,”大哥,虽然以前我们有过节,但现在同朝为臣,你我终究是要为陛下分忧。” “这样吧,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写个折子,我帮你递上去,探探陛下的口风,你看如何?” 李嗣源惊喜的抬头,“当真?” 李存礼诚恳的说道,“你我兄弟一场,小弟总要念及旧情,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奔大海,何苦拘泥于小小恩怨。” “老六,以前,是大哥对不住你,大哥向你赔罪。”不及李存礼反应,李嗣源一脸愧疚,再度行礼。 李存礼露出大度的笑容,将他扶起,“大哥言重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未来的日子还长。” “话是这么说,但大哥心里总觉得亏欠你,这些东西,算是大哥给你的赔礼。”说完,李嗣源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上去。 李存礼眼睛瞪大,点点头,没有推辞,现在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没必要客套。 然而,打开之后,李存礼愣住了,里面赫然躺着两本秘籍,一本至圣乾坤功,一本五雷天心诀。 回过神,他望着李嗣源,有些不解,“大哥,这?” “以前,义父为了防你们,除了我跟李存勖之外,其他人学的至圣乾坤功都不全,这五雷天心诀是我从天师府弄到手,只是没有总纲。你跟我不一样,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李嗣源拍拍李存礼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 “谢谢大哥。”这句大哥,叫得算是真心实意,多了几分感激。 李嗣源笑了笑,面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都是自家兄弟,行了,我刚到洛阳,先回府,奏折,明日我再给你。” 紧接着,李存礼把李嗣源送到薛王府门口,目送他骑马离去。 回到大厅,那两本秘籍正躺在桌上。 李存礼拿起其中一本,翻开封面,崭新的墨迹混着墨香,显然是刚写好不久,一本秘籍不多,很快他就看完了。 另一本五雷天心诀,他却是动都没有动一下,虽说他也眼热,但李存礼知道什么能拿,什么不能拿,这可是天师府的绝学。 而当代天师张子凡可是正在边关为陛下效命,天师府的绝学岂是那么好学的? 李嗣源啊李嗣源,到了这个份上,你还不忘给我挖坑,拉我下水。 他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将五雷天心诀放进怀里,收拾了一下,离开薛王府,直奔皇城而去。 …… 琴嫣殿。 苏铭正躺在浴桶中沐浴,身后,三圣姬正在服侍,嫩白的小手不断在身上按摩,酥酥麻麻,心神也为之放松。 在外奔波三个多月,如今总算能好好休息了。 正当他闭目小憩,脑袋放空之际,殿外有宫女进来禀告,“陛下,薛王殿下入宫,正在千秋殿候着。” “嗯,朕知道了。”苏铭没有动作,淡淡回了一句。 半柱香后,他沐浴完,三圣姬服侍他穿衣,湿漉漉的头发则直接被他用真气烘干,贼方便。 …… 千秋殿,李存礼立在内中,一动不动,眉头皱紧,似是在思索。 此时,内殿传来一道声音,“进来!” 他神色一紧,整理了下衣物,缓缓踏入,“微臣叩见陛下。” “平身。”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 “说吧,朕刚回来你就入宫,有什么事?” 随后,李存礼就把李嗣源找他的事前前后后说了出来,说完,还从怀里掏出五雷天心诀的秘籍。 苏铭淡淡扫了一眼,伸手一抓,五雷天心诀便落到他手中。“李嗣源那边,就由你去对接吧,河东的事不少,还需要他出力,你可明白?” 李存礼心中一凛,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耀武扬威,报复李嗣源,“微臣明白。” “至于这五雷天心诀……”苏铭沉思刹那,觉得有些棘手。 李嗣源跟张子凡是死对头,两人必有一战,杀父之仇,骨肉分离之苦,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摆平?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苏铭也不会强求张子凡放过李嗣源,更不会帮他报仇,弄死李嗣源,杀父之仇还是他亲手来报比较好,他不能插手,就算是他想出手,张子凡也未必会接受。 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两人一个公平的环境,什么时候,张子凡觉得自己实力够了,再去找李嗣源。 “张子凡那边,自有我去说,你不必插手。” “谢陛下。” “行了,你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 出了皇宫,一阵风吹来,李存礼竟感到丝丝凉意,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明明苏铭什么都没做,李存礼却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陛下的威势,一天比一天隆重,让人望而生畏,看来,李嗣源说的是真的,李存礼心中暗道。 李嗣源,这下子,你一生的基业就要任我宰割了,刚刚挖的坑,我记着在。 想跟我争宠,门都没有,我才是最忠于陛下的人! 第253章 朝廷改制 一时间,李存礼面上露出开朗的笑容,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 守在宫外的侍卫们正在尽忠职守,忽然看到一个冰冷的东西落到手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颗金豆子。 “本王赏你们的,拿去花吧。”李存礼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两个侍卫心里一喜,齐声道,“谢薛王赏赐。” 早听说,薛王出手大方,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一颗金豆子,抵得上他们许久的俸禄。 …… “果然是李兄拿到了龙泉宝藏。” 边镇之地,张子凡坐在营帐中,看到信报上的消息,眼里满是激动。 那可是龙泉宝藏,从他出生时起就一直挂在耳边的东西,现在居然被他的好兄弟得到。 如果不是这边还有一大堆事,他恨不得马上回洛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龙泉宝藏究竟长什么样。 不过,想到龙泉宝藏如此重大的事自己完全没参与进去,又觉得遗憾,不是任何时候都有这样的盛事。 “我要是晚几个月出来就好了。”张子凡既高兴又可惜。 但他不知道,这一切早就被苏铭安排好了,压根就不会让他知道真相,他要是知道苏铭是假的,而且弄死了真正的李星云。 不说当场为他报仇,但也绝对会中断天师府的合作,打道回府,闭门不出。 到时候,苏铭要统一南方,可就要多费不少时间,不仅是他不会让张子凡知道,甚至天师府的人知道消息也会瞒住他。 张子凡是张子凡,天师府是天师府,不可一概而论,不过,苏铭也不想跟他撕破脸皮,毕竟这都是李星云的”遗产”。 从某方面来说,他虽然死了,但也算是还活着。 …… 漠北王庭。 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坐在王座上,身侧是风韵成熟的应天王后述里朵。 “咱们这个女婿果然好手段,硬是从李嗣源的地盘拿到了龙泉宝藏,当年我怎么没看出他有这么厉害。” 述里朵美眸闪过一丝笑意,红唇轻启,“啜里只,中原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们多久没见面了,哪能一样。” 耶律阿保机摸了摸脖子上的狼牙项链,一脸遗憾的说道,“可惜现在渤海国尚未平稳,不然我还真想去分一杯羹。” 述里朵绝美的面容上满是担忧,”啜里只,奥姑才刚嫁过去,咱们还是先等等,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我真担心她。” 说道奥姑,耶律阿保机也愣了一下,随即沉默,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嫁到异国他乡,也不知她过的怎么样。 他将应天王后揽入怀中,安慰道,“月里朵,你放心吧,奥姑聪明过人,是草原上的明珠,只要咱们还活着,李星云那小子绝不敢冒犯她。” “否则,我契丹数万兵锋旬月之间便可南下。” 述里朵靠在耶律阿保机怀里,耳畔传来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闭上双眸,帮他分析局势:“啜里只,中原天子拿到龙泉宝藏,肯定和李嗣源之间有过争斗,但这件事不会就此罢休,李嗣源不是平庸之辈,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天子壮大势力,再把他一口吞掉。” “不为别的,就为了自保,他也不得不跟天子对上,届时双方必有一战,到那时,咱们契丹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 “你现在插手,只会让双方警觉,暂时放下敌视,一致对外。” 一番话下来,耶律阿保机面露凝重,开始慎重思考,之前他不过是想捞点好处,并没有想太多。 虽说他一直支持苏铭,给他当靠山,想要他跟李嗣源鹬蚌相争,但没想到局势会变得这么快。 “现在的中原朝廷,有实力跟李嗣源叫板?”耶律阿保机很是疑惑。 苏铭登基不到两年,手里有一支兵马就不错了,怎么跟李嗣源抗争? 述里朵抬头,看到自家夫君脸上的疑惑,轻轻一笑,解释道,“你别忘了,中原可不是只有李嗣源一个藩镇,还有岐王李茂贞,此人虽说实力大不如以前,却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洛阳当中传来的消息你也看了,中原朝廷里面,李茂贞跟李嗣源可是水火不容,一旦李嗣源对天子发难,李茂贞绝不会坐视不理。” 听完她的话,耶律阿保机豁然开朗,“月里朵,你真是我的好军师。”说完,便低下头,噙住那一抹殷红。 …… 洛阳。 苏铭回到皇城,休整了三天,将堆积的奏折批改完后重新召开朝会。 “咚!” 沉重古朴的钟声响起,百官陆续走进太极殿。 刚进门,他们的余光就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苏铭,顿时,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心头,使得众人收起了身上的散漫。 三个月没有召开朝会,朝臣们都有些习惯了,身上不免沾上了闲散气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流程走完,便有黄门侍郎走出,宣读圣旨:幸赖祖宗庇佑,龙泉宝藏已为大唐所得,传国玉玺亦失而复得,天命昭昭,尽归大唐,钦此。” 沉稳的声音落在朝臣耳中宛如惊雷一般,龙泉宝藏的意义自是不必多说,但传国玉玺归于天子,政治意义重大。 李存礼率先从群臣中走出,拱手施礼,“臣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此话一出,群臣纷纷附和。 “平身吧。” “谢陛下。” 苏铭坐在龙椅上,透过冕旒扫视群臣,“龙泉宝藏归于大唐,传国玉玺失而复得,双喜临门,即日起,免除洛阳赋税一年。” “微臣领命!” 有了传国玉玺的加持,苏铭说话底气更足,这时候也无人反驳。 然而,接下来他的话彻底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苏铭提出了要废除政事堂,组建内阁。 唐朝的政事堂主要是为了限制宰相专权,使他们彼此制衡,不能使一家独大,而苏铭的内阁,则是将这些宰相统统关入内阁,最大程度上限制了宰相的权利。 此举,前所未有。 一时间,朝臣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第254章 再开恩科 苏铭坐在上面,冷眼扫视众人,如果不趁着朝廷体制小,完成改革,等到后面牵一发动全身,再想改,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改组内阁,最大的受益者是皇帝,把宰相权利阉割,将其变成阁臣。 还不等群臣们反应过来,苏铭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他要再开恩科! 经过这半年以来的磨合,新科的举人和进士进入官府任职,使得朝廷政务运转速度快了不少。 当然,贪污受贿的情况是免不了的。 从古至今,就算是史书上所谓的吏治清明,煌煌盛世,官员贪污受贿的情况也屡见不鲜,根本无法禁绝。 不过,苏铭暂时也管不了,朝廷的监察体系早就形同虚设,能勉强维持运转已经很不错了。 两个消息加在一起,给朝臣们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年初才进行科举,现在又来? 看到朝臣们震惊的神色,苏铭很是满意,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李嗣源已经投降,朝廷再无掣肘,他终于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办事。 朝臣们的议论声渐渐停息之后,苏铭继续开口道,“恩科之事,你们加紧去办,务必要在短时间内拿出个章程,至于内阁,此事朕会跟宰相们商议。” “微臣遵旨!” 朝臣们无可奈何,只能低头领命。 朝会散去后,还没出宫,就看到官道上,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 今日,天子归来,带给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先是传国玉玺,然后是废除政事堂,组建内阁,再然后就是剑客,哪一件都是大事,结果苏铭一下子全抖落出来。 李存礼刚要出宫,结果被小黄门拦下,“薛王殿下,陛下召见。” …… 千秋殿。 苏铭换下朝服,坐在御案上批阅奏折,女帝也在一旁辅佐。 这里,李存礼不知道来了多少次,早已轻车熟路。 “微臣参见陛下。” 苏铭放下手中御笔,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必多礼,平身吧。” 随后,他又接着道,“今日朝会之事,薛王有何想法?” “不知,陛下指的是哪件事?”李存礼小心翼翼的问道。 “内阁和恩科。” 这下子,可把李存礼问住了,现在朝堂上只有两个宰相,一个是岐王,一个是晋王,政事堂变成内阁,首先受到影响到的就是他们。 李存礼看了女帝一眼,见她没有表态,整理了一下思路,“陛下,朝廷加恩科,施恩于天下读书人,充实官府人员。微臣以为,此乃一举数得的好事。” “若无足够官员,待到河东归附,朝廷也无法将其纳入掌控。” “至于内阁之事,兹事体大,臣不敢妄言。” 自从昨日一见后,李存礼在苏铭面前时越发谨慎,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了话。 苏铭淡淡一笑,伸手虚点了他一下,“你倒是滑头,知朕的心思,科举之事,朕打算交给你来办,户部、吏部、工部都会差人配合。” ”朝廷的几座衙门,也是时候多添点新鲜血液。” 科举交给自己来办? 巨大的惊喜,一下子把李存礼砸懵了,这难道就是陛下给自己的嘉奖? 像他这样的孤臣,就怕失去天子的信任,科举之事至关重要,上次还是岐王主办,这次交给自己,足以见陛下的重视和信任。 “微臣定不负陛下信任!”声音里,饱含激动。 哼哼,这么重要的事,陛下都交给我办,李嗣源,你拿什么跟我比? 苏铭倒是不知道李存礼在跟李嗣源较劲,叮嘱道,“朕事先说好,这是件苦差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你可明白?” 李存礼二话没说,直接应下,“微臣明白。” 苏铭满意的点点头,“行了,你先退下,李嗣源那边,你先替朕盯着。” “微臣告退。” 待他走后,女帝突然说了一句,“李存礼的变化还真大啊。” 可不是很大? 当初李存礼跟在李嗣源身边,作为礼字门门主,经常做那些上不台面的事,浑身透着股子阴险气息。 哪像现在,官威十足,气场不凡。 女帝响起苏铭刚说的话,又问道,“李嗣源的事你交给他,不会有问题吧?” 苏铭嘴角泛着冷笑,“那家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先熬熬他,我虽然不杀他,但也不会让他太好过,想安安稳稳退出,哪有这么简单?” “争霸天下可不是过家家,我可不喜欢河东一夜之间改换门庭那套,先拿他做刀,把河东那些魑魅魍魉清洗一遍再说。” 河东之地,兵家形胜,战略要地,但因为交通封闭,盘踞着大大小小的土霸王,李嗣源虽掌握河东,但有时候也要向这些地头蛇妥协。 毕竟,他只有兵马,没掌握其他生产资料,这些要靠他们出力。 以往,他为了争霸天下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现在苏铭横空出世,没有了争霸之心,想必他会很乐意跟这些人好好聊一聊。 无论是军队中的军头,还是地方势力,总要清洗一遍,他才好接手施恩,收拢人心。 这就是帝王心术,坏人你全都做了,好人自然由他来当。 可做完这些,李嗣源就彻底与河东无缘了,算是断绝最后的路,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女帝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安置岐国?” “岐国不是早就投靠朕了?选出精兵,归于禁军,再派遣流官至理,赋税上缴,这样,你觉得如何?” 之前,苏铭想的是建立自己的嫡系军队,但后来想想,从无到有建立一支军队要消耗太多时间。 最快的方法还是学北汉,北周那样,抽调地方精锐,强干弱枝,快速将军权收拢。 这样一来,地方不用再养那么多士兵,可以休养生息,又能避免他们生出野心,不服朝廷管教。 朝廷实力又能在短时间内扩大,也是一举数得。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当然,苏铭也不会学赵匡义那套以文御武,凭白消磨军队的心气,堂堂武夫,没了血勇之气,算什么武夫。 第255章 不良人天牢星参见大帅! 无论是藩镇割据,还是流民四起,内斗归内斗,但终究肉烂在锅里,还是汉人收拾山河,总比异族人统治要强。 五胡乱华,一次就够了。 …… 河东解梁盐泽地,龙泉宝藏埋藏之处。 白色盐渍夹杂着泥土,,依稀还能见到大战之后的模样,铜棺已经被启出,运往洛阳,据传不良人打开龙泉宝藏的那一天,金光灿然,气冲斗牛,整个解梁城都看到了盐泽地方向射出的金光。 这番场景,更为龙泉宝藏增添了一些神秘色彩,坐实了天命归于大唐的流言。 更有胆大者妄图浑水摸鱼,捡点残羹剩饭,但不良人早已将盐泽地封锁,时至今日,不良人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 一箱箱金子,铜器被捡起,装车,一众不良人都被这金灿灿的光芒闪花了眼,这么多金子,哪怕得到万分之一,一辈子都不愁了。 再强的组织性,再严厉的纪律在这么大一笔宝藏面前,怎么可能不动摇? 但是,有袁天罡压阵,没有人敢动歪心思。 山窟里,袁天罡负手而立,灯火将周围照的一片明亮。 “镜心魔,宝藏装了多少?” 此时的镜心魔不再像之前那样低眉顺眼,卑躬屈膝,仅仅是拱手低头,“大帅,周边能调动的不良人全都来了,现在才取出了一半,剩下的埋藏很深。” “先装车运往洛阳,你和孟婆带队,不要出了纰漏,本帅从河东调五千精兵给你,乱世之中,宝藏动人心,不可不防!” 镜心魔没有说恭维的话语,仅仅是回了一句,“属下遵命!” 自从那日争夺龙泉宝藏后,现场的不良人与袁天罡之间有一些离心离德,袁天罡对此心知肚明,但却也没有清洗他们,一切都是因为苏铭的存在。 三日后,一辆辆马车装箱早已装箱,长长的车队,绵延数里。 远方,马蹄声如雷,两千精骑从远方而来,马蹄声如雷,最终停在盐泽地外围。 骑兵中为首一人下马走来,孟婆拄着拐杖,静静等候,“石大人,大帅已经久候多时。” “孟婆大人倒是许久不见,请!”精良的盔甲下是一张冷峻刚硬的面容,看上去很普通,十分不起眼。 “请!” “不良人天牢星参见大帅!” 山窟当中,袁天罡依旧是那副装扮,双手负在身后,只是却少了往日那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气。 “石敬瑭,这些年你干的不错,本帅派你护送龙泉宝藏到洛阳,你应该明白本帅的意思。”袁天罡盯着远处的龙头雕像,淡淡说道。 谁能想到,晋王李嗣源身边的左膀右臂,他最看重的女婿石敬瑭居然是不良人三十六校尉其中之一。 “谢大帅提携!”石敬瑭敦厚的面容上满是激动,当即跪倒在地,不断拜谢。 不良人当中,谁不知道得到龙泉宝藏之后的大唐,实力在上一个档次,连李嗣源都屈服了,值此之际,他们也该改换门庭,另找出路。 袁天罡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去了洛阳,好好在陛下身边办差,从此以后,你便是陛下的臣子,与不良人再无瓜葛。” 石敬瑭沉默片刻,从身上掏出腰牌,双手举过头顶,“属下多谢大帅这些年的栽培,定不负大帅的苦心!” “去吧!” 盐泽地外围,车队徐徐前行,石敬瑭骑在战马上,留恋的目光逐渐消散,最终化为坚定之色,“出发!” 两千精骑,三千步卒,便是这次护卫龙泉宝藏的全部兵力,尽是河东的精锐,这些人去了洛阳,不会再返回河东。 苏铭还未做的事情,袁天罡早就看到,而且已经帮他安排好了,以护卫之名,谁也挑不出毛病。 这,便是不良人传承了三百年的底蕴,更是袁天罡多年以来的布局,一声令下,足以让山河易主,血流千里。 …… 皇城内。 苏铭正在和各地节度使通信,准备派遣官员去汴州,将其掌握,他按捺了这么久,终于能把这片膏腴之地握在掌中。 汴梁之地,运河枢纽,朱温正是得到了这片地方才能慢慢发家,此时的汴梁是天下第二大城市,每日吞吐着海量货物。 梁国被灭之后,这里不再设节度使,包括历来的造反之地河朔三镇,幽州边境被大大小小的节度使瓜分,再无似河朔三镇这样的割据性势力。 这要感谢李存勖,若不是他把这里先犁了一遍,朝廷也不好将其纳入统治。 只是,现在朝廷无人,没有足够的官员,没有足够的钱粮和军队,这些地方基本都处于自治状态,却也没有割据的风险。 尤其是河洛周边,没有节度使,只有刺史,这都是李存勖的功劳。 现在苏铭手上有兵有钱,也是时候扩大势力,将中原纳入统治,至于北地那些盘根错杂的节度使,还是先缓一缓。 “陛下,不良人来信。” 殿内,一道声音陡然浮现。 苏铭放下朱笔,伸手一抓,角落里一封密函落在他掌中,打开一看,他顿时愣住了,里面说的正是石敬瑭带兵护送龙泉宝藏之事。 好家伙! 搞了半天,原来石敬瑭也是不良人。 跟当初玄冥教一样,晋国内部估计也成了筛子,说不定袁天罡一声令下,李嗣源立马就要变成孤家寡人。 这也是苏铭为什么要留袁天罡一命的原因,一个活着的不良帅比死了的袁天罡更有作用。 他时刻牢记着太祖老人家的话,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生死危机已经过去,袁天罡与他便再无冲突,反而是有力的臂助,就像是现在,如果他死了,石敬瑭会不会冒头,还是两说。 倘若他死了,不良人中的大部分秘密都要被埋葬,连同天罡三十六校尉在内,除了袁天罡,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更不会有人知道袁天罡这么多年来,做了多少布置。 苏铭相信,袁天罡手上,肯定不止这么点棋子,等他回来,总要把这些人都纳入麾下。 当区区一个不良人,太屈才了,他们应该在朝廷发挥更大的作用才是。 第256章 石敬瑭入京 不过,袁天罡眼光也着实毒辣,竟然看穿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不愧是活了三百年的老怪物。 苏铭急着召开科举,其中最大一个原因就是朝廷现在非常缺人,除了洛阳官署之外,其他衙门都面临人手不足的窘境。 为此,他已经颁发了招贤令,来的人不少,但有真才实学的却是没几个。 中原大战多年,世家大族死伤惨重,青黄不接,有路子的都在各地节度使府上当差,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要解决这个困境,除了科举之外,剩下的就要靠不良人,至今为止,除了袁天罡,谁也不知道不良人有多少人,里面有哪些人才。 像是石瑶,石敬瑭,镜心魔这类人看似是无关紧要的配角,实际上放眼天下,他们已经是难得的人才,不然,袁天罡也不会倚重他们。 对于这些人,苏铭可是眼馋的紧。 虽说这样做,会间接地扩大袁天罡的势力,但那又如何? 他如果想当皇帝,早就当了,扩大他们的势力又能怎么样? 而且,良禽择木而栖,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在暗中默默地当一个不良人,古人最大的理想莫过于出将入相,名留青史。 以前能按捺住寂寞,那是因为大唐已经覆灭,他们愿意为此努力,而如今,大唐复辟,不良人的使命算是完成。 他们不用潜伏在各处,打探消息,做默默无闻的探子。 无论什么时候,人,才是最重要,想要一统天下,没有人绝对做不成,刘邦有那一帮沛县兄弟,朱元璋有凤翔老爷们,而苏铭,有不良人。 袁天罡的实力不重要,他手上的不良人才更重要。 如果不是他死在了第三季,令诸多不良人离心离德,孟婆也隐匿尘世,只剩下镜心魔和三千院等人独木难支,局势怎么会崩坏至此。 李星云的觉悟,来的太晚,太迟。 他也想知道,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石敬瑭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有些时候,人在特定的环境下会不由自主的走向那条路。 如果不是李从珂步步紧逼,石敬瑭也不会为了自保,献出燕云十六州与契丹人合流。 历史上,拥兵自重的藩镇多了去了,朝廷也有各种各样的手段钳制,李从珂偏偏选了最暴力最笨的手段,丝毫不考虑其他的变数。 所以说,还是要多读书。 当然,石敬瑭“儿皇帝” 的罪名没得洗,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 不过现在,他还没走到那一步,以后也没机会走到那一步。 …… 李嗣源忙着跟李存礼打交道,奏折已经写了好几封,但都被苏铭打了回去。 而李存礼也没心思理他,一心投入在科举上面。 年初,朝廷临时搭建了考棚,当时还借助了岐王府邸,现在可不能再那样搞。 户部派人选址,在城东划了一片区域作为新建的考场点,同时三司拨付钱粮,新建新的考场。 此一时,彼一时也,半年前苏铭举行科举,面临许多窘境,如今他手里有钱有粮,而洛阳城,最不缺少的就是人。 在充裕的钱粮调拨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一座新的考棚便建好了。 早在建立之初,朝廷要举办科举的事情也昭告四方,引得天下各地的读书人闻风而动。 龙泉宝藏,传国玉玺,一件件事都仿佛昭示着大唐天命所归。 这一次恩科,比上一次造成的轰动更大,每一天,都有许多读书人从全国各地奔赴洛阳。 朝廷印刷的作坊都快忙疯了,那些考题和举子的试卷被摘订成文集,即便价格定得很高,也是供不应求,甚至还出现了黄牛党。 小小一个作坊,几乎成了印钞机,说是日进斗金也丝毫不为过。 这年头,有能力供养出读书人的家庭,会缺这点买书的钱? 这些读书人的到来,也让洛阳城越发繁华,无论是商人,还是店铺,底层小民都在这场盛宴中分了杯羹。 在这样的繁华场景中,押送龙泉宝藏的队伍终于抵达洛阳。 石敬瑭坐在战马上眺望眼前的城池,心里挺不是滋味,去年自己来这里的时候,岳父李嗣源还是大权独揽的权臣。 而今年,李嗣源退出洛阳,他也被调离陕州,当了河东有名无实的副节度使,可谓是一撸到底。 原本和天子对立的形势也发生逆转,岳父李嗣源断尾求生,而自己也脱离了不良人,前来投靠天子。 命运,真的是反复无常啊。 怀着这样的感慨,石敬瑭向守城士兵递交了身份令牌后,率兵入城。 很快,龙泉宝藏入城的消息不胫而走。 长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尽头,苏铭还特意让不良人打开箱子,堆叠的黄金,铜器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金光,璀璨夺目,晃瞎了世人的眼睛。 “哇,好多金子。” “天哪,老汉儿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钱!” …… 街道两侧,围观的群众翘首以待,馋的口水直流,虽然他们拿不到,但光是看一眼都足以是他们以后的谈资。 …… 皇城,千秋殿。 苏铭望着眼前的两人,面上露出淡笑,“镜心魔,孟婆,你们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是我等分内之事。”镜心魔恭敬的说道。 而孟婆站在原地,一语未发。 “这次来洛阳,你们就不必走了,留在朕身边,替朕办事,如何?” 镜心魔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拜倒,“谢陛下!” 他对袁天罡有了二心,在不良人里面已经待不下去,唯有投靠苏铭这一条路。 “好了,你先下去吧,朕还有事要跟孟婆聊聊。”苏铭把目光转到孟婆身上,淡淡说道。 “属下告退。”镜心魔是个明眼色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此刻,大殿内只剩下苏铭和孟婆两个人。 忽然,他走下来,朝孟婆深深施礼。 看到苏铭的动作,孟婆吓了一跳,连忙躲开,“陛下,这可使不得,您折煞老身了。” “昔日,朕离开不良人时,孟婆相助朕学习易容之术,这份恩情,朕一直记在心里,如今,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第257章 石瑶,参见陛下 “陛下,说笑了,老身是不良人,自然一切是遵从大帅的指令,陛下如果要谢的话,还是谢大帅吧。”孟婆浑浊的眼光微沉,恭敬地说道。 “不良人?你和镜心魔现在还算得上是不良人吗?”苏铭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接着道,“当初,朕尚在洛阳蛰伏之时,袁天罡回来的消息是你们传过来?” 一时间,孟婆沉默了,这个问题,她不好回答,也没法回答,自从李星云从海外孤岛回来之后,她就察觉大帅不再信任她。 至此,她与不良人渐行渐远,如今,几乎陌路。 “如果不是你教的易容术,这一年多以来,朕也不会伪装的天衣无缝,没被其他人看出破绽,朕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没。” “陛下……”孟婆刚想开口就被苏铭打断,“别急,先听朕讲完。” “明知朕的身份是假的,却一直尽心尽力辅佐,锦衣卫是你一手建立,玄冥教以及不良人更是你居中协调。” “没有你,朕枯坐在这皇城独木难支。” 听完之后,孟婆苍老的面容看不出其他表情,依旧推辞,“陛下谬赞了,老身所做,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陛下能有今日,应是祖宗庇佑,,大唐天命仍在,与老身并无关系。” “你放心,朕要的人,袁天罡不会有意见,以后,你专心在朕身边办差,不用听从他的命令。” “而且,以后你可以不必再当孟婆了。” 此话一出,孟婆身躯一震,猛然抬头看向苏铭,十分惊讶。 “比起孟婆,朕更想看到石瑶,孟婆,不知你能否满足朕这个心愿?”苏铭缓缓走近,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放肆而大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老身不明白。”孟婆垂下眼帘,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 苏铭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意思很简单,孟婆这个名字就让她随着玄冥教一同埋葬,以后,你不必伪装成老妪,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石瑶,你觉得如何?” 正当孟婆以为苏铭是在调戏她时,却突然看到了他眼里的真诚,顿时愣住了。 自从梁国覆灭之后,她从石瑶变成孟婆,一介娇艳女子到如今的垂垂老矣,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偶尔也会想起过去的自己。 如今,这个秘密被苏铭掀开,她感觉自己过往的一切 都被扒开,整个人如同没穿衣服一样站在他面前。 沉默半晌后,她点点头,“好,既然陛下所请,那我只能从命,还请陛下屏退一二。” 苏铭没多说什么,径直走出大殿。 一盏茶的功夫后,一个身材纤细,面容娇艳的高挑的女子出现在大殿上,她看着自己雪白细腻的手臂,紫色的如瀑青丝,心中油然一松,仿佛卸去了某种重担。 “进来吧。” 殿门开启,苏铭刚进来就被大殿上的女子惊讶到了。 原来,石瑶真的很漂亮,紫色长裙飘逸婀娜,紫色眼影搭配着紫发,显得高挑而成熟,怪不得朱友贞这么迷她,很有熟妇的味道啊。 见到苏铭,石瑶屈身行了一个万福礼,“石瑶,参见陛下。” “平身。” 苏铭欣赏的打量了几眼,目光坦诚而淡然,“果然,朕曾听尸祖侯卿说过孟婆本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没想到他居然说的是真的。” “这样子挺好,一个正当年华的女子何必伪装成鸡皮鹤发的老妪,白白浪费了大好年华,一路舟车劳顿,你先下去休息吧。” 石瑶愣了一下,没想到苏铭就这样放她走了,“石瑶遵命。” …… “石敬瑭,原来你也是不良人,袁天罡可真是煞费苦心。”御座上,苏铭俯视着下面的石敬瑭,淡淡说道。 石敬瑭半跪在地上,低头道,“陛下,微臣现在已经不再是不良人。当是职责所在,还请陛下见谅。” 苏铭本就没有怪罪他的意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罢了,这不怪你,河东如今情况如何?” “陛下,河东有数万大军,其中可称得上是精锐的士兵足有万余,全都在我岳父手上,同时,河东节度使李从珂似乎并不安分?” “不安分?难道他不愿向朕称臣?” 石敬瑭一板一眼的答道,“李从珂是我岳父的养子,与微臣很不对付,这次岳父想举兵投靠朝廷,李从珂非常不满,认为岳父太胆小,暗地里拉拢将领,似乎在谋划兵变。” “兵变?” 听到这个词,苏铭突然来了兴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李存勖就是因为邺都兵变,导致了一系列的反应,被李嗣源背刺,大势所趋之下,不良人趁机得手,弄死了他。 怎么? 李从珂连义父的话都不听,难道是想当第二个李嗣源? “想法不错,可惜,实力不够,看不清大势,只在乎眼前的蝇头小利,注定是冢中枯骨。”苏铭摇摇头,继续道,“你从河东带来的五千精锐,骑兵并入神策军,步卒充入禁军,你觉得如何?” 这些兵马本就是袁天罡故意送过来,石敬瑭自然没有其他想法,“一切全凭陛下处置,微臣绝无二话。” “对了,河东名将颇多,这次你带了哪些人?” 历史上,无论是北汉,还是后周,都是依靠河东之地起家,这一切还要追溯到李渊时期,那时候他就是在太原起兵,直逼关中。 要不是柴荣死的早,赵匡胤未必有机会当皇帝。 石敬瑭心里一喜,连忙道,“回陛下,皇甫遇,安审琦,陈州符氏兄弟勇武善战,符家长子符彦超正在军中,这三人都是臣麾下心腹大将,可堪一用。” 前两个苏铭没有印象,不过后面的符彦超他似乎有所耳闻,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大小符后貌似就是出自符家。 苏铭点点头,沉声道,“这些人先暂且领一营,往后有战功再拔擢,至于你,先在禁军中担任副统领,暂领一军,如何?” “微臣叩谢陛下!”石敬瑭顿时大喜过望,自己终于离开李嗣源那条破船,上了朝廷这条新船。 此时,李嗣源还在晋王府修改奏折,急得满头大汗,浑然不知自己的女婿已经投靠了天子。 第258章 重开武举 石敬瑭满心欢喜的走了,坐在上面的苏铭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这些大将都是石敬瑭的人,等岐国和晋国投降,又有一大批降将要被安置,这些人要么朝廷给钱财田产,让他们安享晚年,要么加官进爵,不然他们肯定要闹。 无论换上谁,不满足他们的条件,他们始终都会闹下去,五代十国,绵延百年的兵变一直都是这个传统。 因为,上面的人要靠他们拼命厮杀,保护地盘和自身的荣华富贵,所以,他们无所顾忌。 这不是杀一个两个人就能解决的事,而是已经形成了这种风气,若不及时解决,恐怕他要费很长时间才能将中原的势力糅合在一起。 毒瘤就是毒瘤,不铲除,他只会随着朝廷扩张慢慢变大,最后把自己炸死。 当初,唐朝建立时的关陇门阀就是如此,门阀绵延数朝,方才平息,五姓七望,名传天下,连皇室都不能及。 而后世的宋朝,直到灭亡都没能解决此事,地方流民作乱,直接招安变成禁军,吃皇粮。强干弱枝,以文御武更是遗祸深远。 看来还是得举行武举,建立军校。 建立和国子监一样的军校,延续武将传承,免得将领死亡或者病退后,无人可用。 无论是从军队底层慢慢历练起来的兵卒,还是武举的生员都必须在军校中进修,才能升职或者到边镇参军。 而他这个皇帝担任军校校长,日后出来的大小将领都可以称得上是天子门生。 如此一来,也能平衡朝中文武势力,避免刀兵入库,马放南山之后朝廷军力大减,也避免像明朝土木堡那样,武将勋贵死了一批,朝廷文武势力顿时失衡。 文官能靠科举源源不断补充新血,武将就只能父死子继,收义子义孙,未免太落后,很容易青黄不接。 家族传承还会使边镇势力不断做大,体制僵化,变成辽东将门那样的军镇。 想了一通之后,苏铭第二天就找来女帝和李文通,与他们共同商议此事。 武举之事早在武则天时期就已经出现,但并不受重视。 而军校则是闻所未闻,翻遍史书,似乎都不曾有过。 李茂贞是从底层士兵爬上来的人,对军伍之事最为清楚,他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陛下,如此妙想举措,微臣叹服。” 一旦中层将领归心,日后将帅想造反的难度比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诚然,这样会产生什么一期生,四期生之类的同学派系,但总比父死子继那种要强太多。 女帝则是美眸紧紧盯着他,心中满是骄傲,“这是我选中的男人。” 见两人没有异议,苏铭点点头道,”军校的事,暂且不急,但武举的事朕会让枢密院筹备,务必要和科举同时进行。” 随后,他又看向女帝,“岐国那些将领和士兵,你们先安抚一下,现在朝廷人手不够,先让他们管着,只要按时把钱粮送上来就够了。” “对了,岐国的兵马不必留太多,按照寻常标准来,该裁撤的裁撤,该清退的清退,朕不允许有喝兵血的人,以后发放军饷,朝廷会派人接手,不必再过将帅的手。” 女帝脸上笑容收敛,郑重道,“放心,岐国那边就交给我。” 她知道苏铭的心思,更了解他的志向,诚然这次清理当中会有不少人掉脑袋,不少人失去生活来源,但那又如何? 在时代的背景下,他们只是渺小的尘埃,不足挂齿。 …… 几天后,朝廷要召开武举的消息在洛阳传开,借着不良人的渠道迅速流传到大江南北。 五代十国是武人的盛世,各种将领猛人层出不穷,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都有几把刷子。 消息传开,文人嗤之以鼻,丝毫不将其放在心上,而武人则是将武举当做晋升的新台阶。 江湖上的豪侠,山寨中的盗匪,流窜的溃兵各种各样的人听到消息,纷纷意动,从各地走出,往洛阳方向汇聚。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世上,不缺搏命的武夫。 …… “石敬瑭,你真是我的好女婿,没想到,你也是不良人!”晋王府内,得知石敬瑭率五千精锐投靠天子的李嗣源看到通文馆的传信,牙齿都要咬碎了。 自己前脚离开洛阳,后脚就有人跳船,这让河东其他人怎么想? 李嗣源也是极其果断之人,看到李存礼对自己爱答不理,虚与委蛇,他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不行,不能再跟李存礼慢满扯皮。无论天子开出什么条件,我都拒绝不了,还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再继续下去,我仅剩的底牌都要被掏空,到那时,才是真的山穷水尽。” 想到这里,他眼里闪过精光,不断盘算自己的筹码,一个时辰后,他抬起头:“来人,备车,本王要入宫面圣!” …… 甘露殿。 苏铭正在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突然宫人入内禀告,“启禀陛下,晋王求见。” 李嗣源? 苏铭立马睁开眼睛,思索片刻,判断出他应该是坐不住了,换成他自己,也一样坐不住。 “让他在千秋殿候着。” 一炷香后,苏铭来到千秋殿,李嗣源正立在大殿上。 “罪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上来,李嗣源就行了跪礼,姿态放的很低。 “平身吧。”苏铭来到椅子上坐好,端起茶杯慢饮了一口。 “微臣谢陛下。” “李嗣源,石敬瑭的事你都知道了?” “回陛下,小王刚刚才得知。” “这件事,你不必再追究了,他已加入禁军,你可明白朕的意思?”苏铭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罪臣不敢,石敬瑭虽是臣的女婿,但却是大唐的臣子,罪臣绝无二话。” “这样,朕就放心了,河东的问题很大,太原,晋阳都是军事重镇,关系盘根错杂,你那位义子,听说很不安分呐。” 李嗣源心中一惊,连忙道,“陛下恕罪,微臣与他绝无瓜葛,如果陛下愿意,微臣立马就回河东,把他抓到洛阳。” 李嗣源的求生欲自然是没的说,第一时间就撇清了关系,同时表明自己的态度。 第259章 埋葬李星云 “不,朕的意思并不是让你现在就把他抓到洛阳,河东之地形势复杂,你的义子既然想闹那就让他好好闹一场。” “不闹的话,河东如何平定,朝廷又怎么能得到一个干干净净的河东?李嗣源,既然有人愿意把这个恶人当了,你只需要在这最后关头收拾收尾就够了。”苏铭凝视着他的双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本来,他打算让李嗣源自断后路,把河东的沉珂处理干净,但是李从珂的出现倒是让他逃过一劫。 只是,这样一来,李嗣源的嫡系势力必然大损,这件事根本无从避免。 瞬间,一股无形的帝王威严笼罩四方,李嗣源的腰顿时不由自主的弯了下来,好似有块大石压在身上,令他直不起来。 李嗣源心头一滞,刚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微臣明白。” 苏铭眼里露出一丝赞许,笑着道,“很好,李嗣源,你知不知道朕最欣赏你哪一点?” “微臣不知。” 苏铭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殿中,“乱世之中,能乘势而起的豪雄不知凡几,但能够善始善终,落得一个体面收场之人却是寥寥无几,李克用,李存勖皆是如此。” “识时务方为俊杰,知深浅才是达人,你比他们强的一点便是能伸能屈,懂大体,识时务。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朕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你一个体面的退场。” 说到这,他又看向李嗣源,“河东处理完之后,你可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至于你和张子凡之间的恩怨,朕不会插手,假如有一天他想找你报仇,朕会给你们一个公平的环境,你觉得如何?” 李嗣源心里一紧,面上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陛下,真的?” “君无戏言,朕没必要骗你,如果当初想杀你,又何必等到现在。” 顿时,李嗣源跪倒在地,重重的叩首,“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这句话,真心实意,不带一点放水。 今日,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袁天罡,李嗣源不觉得自己能活到第二天。 苏铭的话算是彻底让他放心了,只要天子不针对他,袁天罡也不会做多余的事,至于张子凡,李嗣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再给他二十年,他也未必打得过自己,到那时,自己半截身子都要入土,没什么好留恋,就算死在他手下,这辈子也是值了。 自从龙泉宝藏那场战斗以来,李嗣源担惊受怕,等的就是苏铭这句承诺,天子虽然说过不杀他,但也没说不让别人杀他。 把自己打个半死,再让张子凡动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再不济,袁天罡也能随手料理了他。 喜欢背刺的老硬币总喜欢以己度人,世道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点点崩坏,直到堕入深渊,无法挽回。 “起来吧,河东的事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记住朕的话,朝廷只要一个干干净净的河东。” “陛下放心,那逆子逃不了我的手掌心。”李嗣源嘴角露出嘲讽,恭敬地说道。 论背刺,他才是行家,区区一个李从珂就想翻天,真以为他对身边人就没有一点防范不成? …… 河东解梁,盐泽地。 龙泉宝藏埋藏的洞窟当中,这里的金银财宝已经被不良人尽数取出,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山洞。 鎏金的石柱,龙纹张牙舞爪,袁天罡立在通道上,望着下面的深坑,目光幽森,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一个不良人走来,“大帅,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良久的沉默后,他似是回过神,“你先下去吧。” 很快,山窟中的不良人陆续撤走,只剩下袁天罡一人。 他走到圆台上,摆在这里的龙椅早已搬走,而此时放在这里的东西却是一副铜棺,开启龙泉宝藏的铜棺。 这副铜棺在龙泉宝藏开启后已经失去作用,袁天罡命不良人中的能工巧匠填补铜料,将其制成了一副棺椁,用来埋葬死去的李星云。 相比于假李星云至死都不能踏入龙泉宝藏的大门,袁天罡对真李星云的感情明显要强太多,不仅将其带入宝藏,更为他铸造了棺椁。 龙形雕饰,精巧而大气,上面还有干涸的血渍,李星云正安详的躺在其中,尸体用秘法炮制,没有半点腐臭气息,宛如睡着了一样。 袁天罡来到铜棺前,望着躺在里面的人,思绪似乎一下子飞回了十几年前,那时候,他暗中教导李星云武功,保护他的安全。 也许,在那时候,李星云就走进了他的心里。 他看着李星云慢慢长大,这其中倾注的感情少有人知,到了最后,他已经不仅仅是赌注,更是他心目中期待的那个天子。 可惜,李星云下山之后的所作所为却令他很失望,几十年的计划,数百年的等待,最终却等来了命中注定的卦辞。 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只是,他是袁天罡,从来不会向命运低头,况且,他在李星云身上投的注太多,沉没成本太大,在他威逼之下,李星云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就在他要成功的时候,自己却输了,本以为他能凭借一己之力,将李星云扶上帝位,到头来,还是算漏了一人。 如今,他也不知道当年的那个赌约到底谁赢谁输,真的李星云没有称帝,但假的却早已当上皇帝,复辟大唐。 不是同一个人,却有着相同的身份,相同的血脉,相同的面貌。 真作假时假亦真,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过去的回忆渐渐离去,袁天罡的思绪回到现实,他深深的望了李星云一眼,伸手盖上棺椁,粗糙的摩擦声在山窟内响起。 紧接着,他双膝跪倒,以头触地,“殿下,一路走好!” 他跪在那里如雕像般一动不动,良久后才缓缓起身,走出龙泉宝藏,离开洞窟前,他挥出一道掌劲。 “轰!” 至阳的气劲点燃了火药,爆炸声随之响起,鎏金石柱崩塌,龙形雕像断裂,大地颤动,轰隆声接连不断,宛如地震一般。 一盏茶的功夫后,一切都结束了。 李星云最终被葬在了这里,随着龙泉宝藏的传说长眠地下。 第260章 大帅归程 尘土飞扬,硝烟气息弥漫,爆炸声十分响亮,即使隔着几十里也听得见。尘烟散尽,露出了一片狼藉的大地。 以龙泉宝藏为中心的一里范围内,白色盐渍与泥土混杂在一起,昔日大战的战场彻底消失不见,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至此,龙泉宝藏彻底落下帷幕。 “启程!”随着不良人号声响起,一辆辆马车结成长队开始前行,袁天罡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在车队两侧,一队队精锐步卒跟在旁边,牢牢守候。 这些士兵都是河东的精锐,袁天罡离开这里,虽然没有将所有的不良人撤出,却是以护送龙泉宝藏的名义将河东的精锐尽数调走。 没有这些士兵,河东的战力几乎跌了大半,再不复之前的强横。 要建成一支百战精锐,非数年之功,耗费无数钱粮才能建成,直到现在,苏铭的神策军也算不上是精锐。 而现在,袁天罡带走河东精锐,无异于是釜底抽薪让河东失去了最大底牌,五代十国的形势几乎是袁天罡一手造成,他自然也想出了解决之法。 强干弱枝,抽地方精锐充实都城兵力。 当初大唐之所以有安史之乱,不仅因为财政崩溃,更是因为朝廷实力下滑,府兵制崩溃后再无法压制各路边军,导致一切滑向了深渊。 若是朝廷实力强大,就算财政崩溃,官府寅吃卯粮,把赋税收到二十年后他们还是做得出来的。 只可惜,大唐的边军太强了,一路是安西四镇的边军,一路是幽州边境镇压契丹的边军,安史之乱,香积寺一战,大唐精锐尽丧,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袁天罡无疑是聪明人,他做不到让大唐再次兴盛,但各种积弊的政策他也能思考出解决之法,至于当朝者用不用,那就不是他能考虑的事。 在长长的马车队伍中,姬如雪正坐在其中一辆上,这时候的她肚子已经显怀的很厉害,行动略有不便。 她望着窗外的场景,清丽的眸子浮现出哀伤之色,当初,她和李星云一同来洛阳,没想到,这一来竟然是天人永隔。 想到这,她摸了摸浑圆的肚子,心中又有了几分宽慰,幸好,自己还有个孩子作为念想。 若是姬如雪没有怀孕,当日李星云身亡,她就会跟随他而去。 可现在,她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会坚强的活下去,陪伴他长大成人。 同时,她也没有离开的打算和想法,因为她知道,袁天罡不会放任李唐血脉流落在外,而那个替身也同样不会。 至于这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那就得靠她自己了。 在袁天罡启程离开河东的时候,晋王的车驾也在亲兵的护送下离开了洛阳,这次回河东,李嗣源把他在洛阳所有的士兵都带走了,连同隐于地下的通文馆也全部撤出。 “大哥,咱们回河东到底要干什么,您给我透个底啊。”李存智坐在马车上,神色很是不安。 这几日,李嗣源突然让他撤走通文馆内所有的探子,令他大为不解。 在洛阳的这一个多月,李嗣源头发白了大半,精气神也大不如以往。 他望着官道旁的风景,随口道,“老七,时至今日,大哥也不瞒你,我已经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了,通文馆的人愿意继续当探子的就交给锦衣卫,不愿意的就让他们归家种田。” “大哥,就算咱们不能争霸天下,回河东自保总是没问题?通文馆,那可是你的心血啊。”李存智面上露出肉痛之色,很是不愿。 “你大哥我如今能保住一条老命都是侥幸,还留着他们干什么,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河东,以后,那里就不属于我了。”李嗣源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一听这话,李存智顿时急眼了,“大哥,天子居然这么对你?这也太过分了,再怎么说,当初也是你把他扶到那个位置上,他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 李嗣源当即就怒了,眉头紧紧皱起,“老七,你放肆!竟敢如此诽谤天子,真以为他杀不了你?” “大哥息怒,我一时口快,你别生气。”李存智吓了一跳,连忙服软。 “老七,你记住一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大哥我戎马半生,到老来却是看走了眼,棋差一着,落得如今下场,怪不得谁。” “说起来,老六倒是果断,在局势未曾明朗之前就敢下注,结果还真让他赌对了,大哥我真是就羡慕又嫉妒啊。”谈到李存礼,李嗣源也不得不叹服。 换做是他,他绝对没有如此魄力,直接梭哈。 不过,双方地位不同,当时苏铭有意设局,离间他们,而自己也下意识疏远防范他,才使得老六投向了天子。 相比之下,自己是晋王,执掌河东,党羽遍布朝野,在正常情况下,怎么也不会输才对,那时候,他离龙椅真的就是只差一步。 可惜,天子横空出世,让他折戟沉沙,最终黯然落幕。 只能说,时也命也! 说起李存礼,李存智眼里也浮现出了羡慕之色,“六哥……” 当初李存礼背叛大哥,他还说要让他付出代价,可短短一年间,李存礼成了中书省副中书令,位高权重,而自己却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地位差距,连搭上话都难,更别提让他付出代价! 突然,李嗣源抓起李存智的手,激动的说道,“老七,跟着我你受累了,如果你还有建功立业的心思,大哥可以把你推荐给陛下,我观陛下雄才伟略,气吞宇内,绝非刻薄寡恩之人,你若真立下功劳,他不会吝啬赏赐。” 李存智浑身一激灵,连忙表忠心,“大哥,你当我李存智是那种忘恩负义的背主之人?我生是大哥的人,死是大哥的鬼,就算你不再是晋王,我也不会投靠他人。” “也罢,既然如此,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与此同时,李嗣源放在身后的左手散去了内力。 一时间,两兄弟互相对视,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第261章 义父,您怎么回来了! “武举?” 中书省,李存礼看到天子下达的圣旨,开始深思其中的用意,“陛下开科举,又召开武举,这是想将天下文武之才一网打尽?” 以前,他不明白,当了一段时间辅政大臣,也渐渐明白了上位者的思维,开科举,看似是为朝廷遴选人才,又何尝不是将天下聪明之人揽入朝廷,免得那些人不安分,四处作乱造反。 一切,都是为了稳固朝廷的统治。 他合上奏折,暗道,“也罢,这件事我该找李文通商量商量,他是沙场宿将,应该比我更清楚。” 至于新来洛阳的石敬瑭等人,李存礼是半点都不信任,以往他们同为李嗣源麾下之人,现在大唐新立,自己如果再和这些人搅在一起,难免会引起陛下猜忌,以为自己要当李嗣源第二。 自己已是文臣的顶峰,再往前一步,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李存礼自然要谨慎。 禁军大营,李文通正在训练士兵,穿着单薄的衣物在烈日下挥舞长枪,白皙的外表,没有一点汗渍,周围的士兵看到这一幕早就见怪不怪了。 “将军,外面有人找你。”一个传讯兵走到李文通身后,轻声禀告。 “你们继续操练,不要偷懒!”李文通将长枪丢给士兵,取过衣服穿上,玄色劲装干净而得体,透着一股别样的气质。 刚出门,他就见到了李存礼,于是便问道,“李大人,今日来我禁军大营,不知有何要事?” 若是一般的禁军将领,李存礼随便派个官员过来请就是。但李文通不一样,他真正的身份可是岐王,更是天子枕边人的兄长,他不敢怠慢,于是就亲自过来了。 “李将军,在下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说着他看了看左右,小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官署。” 官署厢房,李存礼与李文通相对而坐,桌上摆放着茶水。 自从苏铭当上皇帝之后,他这种喝茶的方法受到了洛阳内外达官显贵和读书人的追捧,更有人为此写了不少诗赋。 上行下效之下,泡茶也慢慢走进了寻常百姓之家。 “李将军,陛下命我在科举一途中另加一个武举,我是文官,从未带兵打仗,对这些事不甚清楚,还请李将军指点一二。”李存礼给他斟了杯茶水,一脸诚恳的求教。 武举? 李文通听到这两个字,面上露出淡笑,“你我同朝为臣,都是为陛下分忧,谈不上指点,只是我的一些个人浅见,权当给你参考。” “朝廷举行武举,毫无疑问是为了选拔人才,但是如今天下尚未一统,世道很乱,英雄不问出处,我劝你把参加武举之人的身份资格不要卡的太严。” “其次是题目,个人勇武,骑马射箭,舞枪举重,兵法韬略,这都是以前的旧例,但是以往的那些陋习,比如外貌,体格就不必列入其中。” “英雄不问出处,江湖多草莽,就像是河东,岐国的那些将军,他们虽长相不入流,但带兵打仗却是一把好手。甚至有些人以前也曾落草为寇。” “另外,我说的这些在战场上都是纸面功夫,算不得数,真正要比的是带兵的功夫,怎么扎营、运粮、调兵更是重中之重。“ “有些人说起兵事韬略头头是道,放在战场上却连五十个人都带不好,这些,你们都要仔细斟酌,为将者未必要勇武过人,我送你几个字,你好好想想。” 李存礼连忙道,“将军请说。” “令行禁止,赏罚分明,这时一个为将者最基本的要求。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李大人,月末军中大比要开始了,我就不再逗留了,告辞。“说完之后,李文通并未继续拉近关系,而是直接告辞。 “多谢李将军,请!”说着,李存礼就把李文通送出了官署。 等回到房间,李存礼才用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幸亏有李将军提点,否则我若是依循旧例,岂不是要让陛下失望?” 他连科举都改了,又怎么会对武举无动于衷! …… 河东。 李嗣源带着五千精兵,日夜奔袭,花了一个月终于抵达了河东,一路上,人马俱疲,休整了两天才进入太原。 与此同时,太原河东节度使府中,李从珂正身着华服,坐在大厅之上,堂下是河东诸位大将。 “大人,上个月,晋王将河东精锐抽调一空,用以护送龙泉宝藏,这些精兵直到现在还留在洛阳,看来小皇帝是不打算把他们还回来。”一个络腮胡的魁梧壮汉瞪着铜铃一样的大眼珠子,气势汹汹的说道。 “是啊,这些精兵都是我们的心血,没有他们,河东的实力起码下降了一半不止,万一其他藩镇在这个时候进犯,我们拿什么去抵挡!” “李大人,你是晋王的义子,可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大厅里不断有人起哄,表达对李嗣源的不满。 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这些人的情绪也不是突然就有,而是积蓄了很久,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下才突然爆发。 一年多以前,他们跟着李嗣源造反,背刺了李存勖,本以为他们马上就要离开河东,去富庶的中原之地享受安逸生活。 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如此之久。 李嗣源在朝堂唯唯诺诺,对一个黄口小儿卑躬屈膝早已让他们不满,在他们看来,河东数万大军足以支撑李嗣源改天换地,如今却什么都得不到。 这些人,不能说他们愚蠢,只能因为他们的身份够不到李嗣源那个层面,不了解天下局势,甚至他们未必知道这世上有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人。 看到下面群情激奋,李从珂眼里闪过一丝满意,随后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大家的意思我明白。但河东是义父的封地,我这个节度使说话更是在朝堂说不上话,义父执意如此,我这个义子也只能遵从。” “今日这些话,我只当没听见,你们回去之后不要声张,更不要让下面的人知晓,万一让义父知道,你们统统都没有好果子吃。” 然而,就在他说完之后,大厅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珂儿,你长进了!” 顿时,李从珂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跪倒在地,颤声道,“义父,您怎么回来了!” 第262章 姬如雪,已经入宫! 晋王来了? 在场诸将心中一颤,浑身汗毛竖起,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上,李嗣源多年的积威岂是这么容易消散? 李从珂刚跪倒在地,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踏入大厅。 只见,一个穿着蟒袍的中年男子正从外走进来,方正的五官面无表情,眉宇间一片冷色,不怒自威。 直到他走到李从珂的位子上坐下,众将才如梦方醒。 刚刚那个出声的络腮胡壮汉单膝跪地,态度十分恭敬,“末将参见晋王殿下!” 其他人见状,顿时反应过来,齐齐跪倒,“末将参见晋王殿下!” 李嗣源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将目光放在李从珂身上,“珂儿,你怎么知道为父今日回太原?还召集了这么多人等我?” 此话一出,李从珂魂都要吓掉了,向来稳重的他也心境大乱,额头不断渗出细汗,结结巴巴的说道,”孩儿,孩儿实在是不知义父今日回来,若孩儿早知晓此事,定然出城五十里相迎。” “哦?你的意思是,为父该事先通知你?”李嗣源略显阴柔的声音再度响起,直击李从珂的内心。 李从珂一连磕了好几个头,额头与地板相碰发出沉闷的声音,孩儿不敢,孩儿不敢,请义父责罚孩儿失礼之罪。” 磕头声在大厅内回荡,同时也重重的磕在了在场众将的心里,李嗣源终究是那个李嗣源,河东也是他的河东,他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 一时间,所有人的头低得更紧,生怕被李嗣源盯上。 然而,李嗣源似乎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李从珂,轻飘飘的说道,“哦?仅仅只是失礼?” “对义父失礼事小,误河东要务事大,为父尚在路上,你便召集众将议事,要是我继续待在洛阳,你岂不是要聚众造反?” 一声厉喝,宛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打在李从珂心上,更让在场众将胆战心惊。 这时,李从珂大概也是认命了,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沉声道,“孩儿知罪,请义父责罚!” “很好,这才是为父的好义子,凡事都要讲规矩,在这河东,我李嗣源就是规矩!任何人违反了这个规矩,都要受罚!” “即便你是我的义子,也同样不例外!” 说完,他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在众人头顶扫过,似是下一刻就要落下。 “来人,传我旨意,李从珂冒犯王驾,出言不逊,即日起剥去河东节度使之职,留家待命!” 说完,便有亲兵走进来,将李从珂拖下去,而李从珂也不反抗,任凭他们将自己带走,一句话也不说。 待到李从珂被带走,李嗣源的目光就一直在大厅众将身上盘桓,“你们这些人,吃老子的饭,砸老子的锅,我今天要是不回来,你们是不是要造反?” ”没有我李嗣源,你们能过上今天这般好日子?哼,你们好好跪在这反省,既然想要兵,那你们的兵就一个都不要管了!我李嗣源,不需要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人!” 说完,李嗣源冷哼一声,大袖一甩,离开这里,在他走后,守在外面的亲兵也随之离去。 此刻,屋内静悄悄的,连地上掉了根针都听得见。 好半晌,不知是谁抱怨了一句,“晋王也太过分了,一回来,就把我们的兵权都收走,真是不把我们这些老兄弟放在眼里。” “住嘴,晋王如何,岂是我们能评价!”刚开始说话的络腮胡大汉回头呵斥道,“没兵就没兵,今天这事就此了结,不要多嘴!” 然而,他说完后,所有人脑海里浮现出一丝念头,这件事,真的了结了吗? 李嗣源,真的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他们? 这些问题,在他们脑海中挥之不去,久久不能忘怀。 …… 洛阳城外。 一条长长的车队在官道上前行,精锐的士兵,戴着面具的守卫,过往的行人不敢多看一眼。 袁天罡坐在马车内,掀起车帘望着外面官道两侧的风景,眼里露出了久违的动容,如今,正是农忙时节。 平坦的原野上坐落着一块块良田,农民们挥舞着石镰,收割稻谷,他们或穿着单衣或打着赤膊,干的热火朝天。 金色的稻谷在微风下起伏,宛如浪花一般。 “原来,他已经做了这么多。” 河洛平原,物产丰饶,虽比不上川蜀天府之国,却也是北方少有的发达之地,曾几何时,他也看到过这样的场景。 但那时,他忙着谋划国家大事,对这些不屑一顾,洛阳之地有多久没有出现过这样和平的景象? 战乱,饥荒,灾病,大唐东都,曾经万邦来朝的所在,几乎沦为人间地狱。 而今,他终于又见到了几分盛世景象,一切不再是那样死气沉沉。 …… 千秋殿。 袁天罡单膝跪倒,拱手行礼,“臣袁天罡,拜见陛下!” “平身吧。”望着眼前的漆黑身影,苏铭眼里露出些许复杂之色。“一路舟车劳顿,你辛苦了。” “为陛下效劳,臣不敢言苦。”此时的袁天罡恪守臣子本分,规规矩矩,没有丝毫逾越,甚至看上去有些古板拘礼。 在一个实力比自己强的天子面前,袁天罡自然不会像往常那样霸道,他的霸道是刻在骨子里,但如今却不是对天子,而是对大唐的敌人。 “孟婆已经变回石瑶,镜心魔也已经调入锦衣卫,袁天罡,你没意见吧?” “被陛下看重是他们的福分,臣没有意见。”袁天罡恭敬的说道。 “河东的事情,朕已经交给了李嗣源处理,不良人不必插手,只需按时传递情报即可,另外,朕欲要举办一个属于武将武官的太学,你那里应该收藏有不少名帅良将的兵法,朕有大用。” “举办武将太学?” 袁天罡瞳孔一缩,被这个想法惊讶到了,他沉思片刻,点点头,“明日,臣让人送来,这些兵法都是罕见珍宝,更有屠龙之术,陛下需谨慎才是。” “朕明白,你放心,武将太学,朕会在合适的时候提出,不会耽误国朝大事。” 忽然,袁天罡再度行礼,“陛下,臣有一事禀告。” “说吧。” “姬如雪,已经入宫!” 第263章 陛下,请自重! 听到这句话,苏铭一愣,瞪大眼睛看着袁天罡,仿佛在说,朕看上去像是那种人吗? 袁天罡虽然低着头,但依然能感受到苏铭诧异的目光,姬如雪肚子里怀着李星云的骨肉,怀有李唐血统,就算是没有苏铭,他也不会让其流落在外。 更何况,假如姬如雪没有怀孕,袁天罡也不会放她走,而是会让她给李星云陪葬,到地下继续做夫妻。 现在,他是苏铭的臣子,自然要为天子考虑,怎么处置姬如雪,应该交由天子决断,这是李家的家事。 况且,李唐皇室先有太宗遗风,再有玄宗发扬光大,几百年来也出了不少狗屁倒灶的事,只是史书未曾记录罢了。 有先人先例在前,无论苏铭做出什么举动,袁天罡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反而是理所当然。 在这个时代,皇帝还没有被文臣士大夫制衡,没有被要求当一个圣人。 私德败坏只要不影响朝政,问题就没有后世那么严重,不会被朝臣拿出来上纲上线,放任文官势力坐大,他们是真的敢上纲上线,甚至蹬鼻子上脸。 见袁天罡没有说话,苏铭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朕知道了。” 两人默契的将此事按下,不再多说。 随即,苏铭又问道,“袁天罡,朕很好奇,不良人之中到底还有多少像石敬瑭这样的卧底?朝廷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效力,有龙泉宝藏,朝廷暂时不缺钱,但是没有人,再多的钱财也发挥不了作用!” 袁天罡思考了片刻,沉声应答,“不良人传承百年,父死子继,子子孙孙,代代相传,涉及名额太过庞大,若陛下想要,微臣回去查阅卷宗,将名额汇总再呈上阅览。” “好,此事事关重大,朝廷正值用人之际,科举遴选出的人才暂时还不能担当重任,朕能信的,也只有你们不良人。” “陛下言重了,不良人沉寂多年,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为国效劳,是臣等的荣幸。” 这世上,没有什么理所应当,没有什么荣幸,这些人沉寂数十载,就为了一个缥缈无存的梦想。 这些人的默默付出,让苏铭感到敬佩。可史书上不会有他们的名字,悠悠青史,他们的事迹可能只会被零星几个字记载。 苏铭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示意他退下,“好了,一路舟车劳顿,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袁天罡似乎察觉苏铭的情绪不高,没有再多说什么,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 后宫。 “你就是姬如雪?”房间里,耶律质舞盯着眼前这个身怀六甲的女人,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问道。 “回皇后娘娘,我就是姬如雪。”姬如雪嫩白的脸蛋上露出一丝紧张。 耶律质舞绕着她看了一圈,评头论足道,“长得还行,身材也不错,是个能生养的。”她知道姬如雪的身份,也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但却并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在草原,兄弟死了,继承他的财产妻儿,那是再正常不过,甚至父亲死了,也同样。 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亲生,那不重要,后世成吉思汗连老婆被人抢了生了个孩子他都接受,更何况是现在的草原之人,这都是传统了。 感受到耶律质舞对自己并无恶意,姬如雪鼓起勇气问道,“皇后娘娘,我什么时候可以见陛下?” 耶律质舞想了想,说道,“陛下想见自然会来见你,我也不知道,你先暂时在这里住下,把孩子生下来。” 姬如雪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恭顺的垂下眼眸,没有再开口。 …… 夜色降临。 姬如雪刚用罢晚饭,正躺在床上休息,正值她睡眼朦胧之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她以为是宫女,头也不回的说了句,“进来。” 人进来之后,却久久没有说话,她转过头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坐在自己床头。 顿时,泪水顺着面庞滑落,她一下子扑到那人怀里,喃喃自语,“星云,是你吗?” 紧接着,还未等苏铭开口,姬如雪便急不可耐的奉上香唇。 刹那间,苏铭懵了! 这什么情况? 姬如雪什么时候这么勇敢了?她不是冷若冰霜吗?怎么这么主动?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他也不好违背妇女意愿了,于是他便顺着姬如雪的动作,任她索取,一点都不反抗。 李星云,别怪兄弟不是人,这可是她自己主动的! 然而,正当姬如雪意乱情迷之际,她伸进苏铭衣衫的手摸到一个东西,突然令她惊醒,浑身僵硬。 这形状怎么跟之前的不一样! 李星云没有这么大! 她一下子推开苏铭,连忙后退,冷冷的盯着苏铭,逼问道,“你不是李星云,你到底是谁?” 正在享受美人在怀的苏铭被猛地推开,先是一愣,擦了擦嘴角的胭脂,随即露出淡淡的笑容,“既然你说我不是李星云,那请问,我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看着苏铭与李星云一模一样,却又更成熟,更稳重,更富有男子魅力的面容,姬如雪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刚刚的冰冷气质也消失不见,最终只是柔柔的说了一句,“你不是李星云,你是假的。” 苏铭嘴角的笑容越发张扬,目光越来越有侵略性,“哦?既然如此,这位夫人,朕请问一下,那真的李星云,在哪?” “他……”姬如雪一时语塞,眼里露出淡淡的哀伤,她凝视着眼前的杀夫仇人,心里也生不起一丝恨意。 只因为,他们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 刚刚那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温热的大手,令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激情。 最终,她强逼自己狠下心,拉着一张脸说道,“陛下,请自重!” 苏铭从床上站起来,目光从她漂亮的眼睛逐渐转移到她显怀的肚子上,“皇后刚刚说你要见朕,现在朕来了,夫人,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朕曾经答应过他,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这是朕对一个逝去之人的承诺。” 第264章 水到渠成 一开始,姬如雪还不信,可是当她看到苏铭真诚的目光时,她的内心柔软的部分好似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不由自主的信了。 但即使信了,她还是嘴硬问道,“你没骗我?真的愿意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养大?” “欺骗你一个妇道人家,朕还没那么无耻。”干净利落的声音,掷地有声,十分令人信服,姬如雪的神色也变得缓和。 “孩子几个月了?”苏铭盯着她肚子问道。 姬如雪下意识的看向肚子,眼里露出慈爱的目光,柔声道,“快五个月了。” “说起来,朕还没见过小孩,能让朕摸摸吗?”苏铭好奇的说着,甚至怕她误会,还补了一句,“朕就只摸摸,别的什么都不做。” 姬如雪撩起耳边的青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吧。” 说完,她慢慢挪到床边,坐起身子,看向苏铭,示意他快点。 苏铭先是笑了笑,然后蹲下,慢慢将手伸到姬如雪的肚子上,可能是个人体质原因,此时的姬如雪身材看起来不是很臃肿,苗条纤细中带着少妇的丰情,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裙子很薄,苏铭摸上去就能感受到指尖传来柔软的触觉,他轻轻按在上面,慢慢摩擦。 突然,他感受到好像有什么碰了一下掌心。 姬如雪面上露出喜色,“孩子动了!” 有不良人照顾,姬如雪也知道孕妇怀孕的常识,知道这是胎儿胎动,没有惊讶,只有欣喜。 只是她奇怪的是,为什么之前没动,现在他一摸,孩子就胎动了。 与此同时,苏铭尝试着运转真气,感应孩子的状况,随着他手掌温度升高,温热的气息也从姬如雪的肚子蔓延到全身各处。 这种热度就像是有热毛巾敷在皮肤上一样,温暖却一点都不烫。 然而,就在苏铭感应的时候,姬如雪的面颊却升起了一丝粉红,裙摆下的双腿不安的扭动。 姬如雪感受到肚子上不断摩挲的大手,声音颤抖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苏铭抬起头,朝她温柔一笑,“不要怕,朕只是用真气感受一下他的状况,不要忘了,朕也会华阳针法。” 温柔的笑容,熟悉的眉眼,姬如雪再度失神。 然而苏铭接下来的动作却是她始料未及,因为苏铭竟然直接把头贴在了她肚皮上,好似在听胎儿的动静。 这一幕,让姬如雪瞬间清醒,曾经,李星云也做过一样的动作,但是如今,他已经不在了。 苏铭的动作十分生疏,却又小心翼翼,似是怕伤到了孩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依恋母亲的孩子一样。 此时,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要是自己突然一掌下去,他会不会死?当初,争夺龙泉宝藏时,姬如雪并未在场,不知道苏铭的真正实力。 她对苏铭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在青城山剑庐,以为他跟李星云的实力差不多。 可就在她犹豫的时候,侧耳贴在她肚皮上,头朝下的苏铭却是眉头微皱,姬如雪的心跳有些不对! 下一刻,他的眉宇舒展,她的心跳又变得正常了。 变正常的原因也很简单,姬如雪放弃了,就算是她袭击苏铭,一掌也未必杀得了他,反而还会让她跟孩子陷入险境。 为了孩子,她不能冒一点风险。 而且,感受到这熟悉的气息,姬如雪也下不去手,她总是把苏铭当成了李星云,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她没法对这张脸下手。 虽然心里是这样告诫自己,但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晓。 苏铭散出内力探查,只感受到姬如雪的肚子里有一点微弱的纯阳气息在萌发,就像是小火星一样,十分微弱。 作为功力远超袁天罡的人,苏铭练得都是至刚至阳的武功,对纯阳气息最是敏感,即使隔着肚皮,也瞒不过他的感知。 果然是一个男孩。 苏铭默默点头,明白了袁天罡把她送入宫,而姬如雪也愿意入宫的原因,两人都想保全这个男孩,留下李星云仅存于世的骨肉。 “陛下,你好了没有?”这时,姬如雪颤抖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 她在抖什么? 这时候,苏铭才注意到,原来自己低头呼吸时的热气一直打在她的衣裙上,那里正好对应着小腹的位置。 “朕再听听。”苏铭随口回应,呼吸却变得粗重,热气不断打在裙摆上。 刹那间,姬如雪俏脸通红,清丽的眸子浮现出朦胧水雾。 这时候,苏铭送上门。 “陛下……”她眼里好似要滴出水来,声音软腻。 “嗯?”苏铭抬起头,一脸坏笑的看着她,而手却一直贴在她肚子上。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朕帮你看看。”不等她拒绝,苏铭便站起来,贴近她,额头与她触碰。 姬如雪眼睛瞪得溜圆,随即闭上双眼,主动送上滚烫的双唇。 同时,她心中暗道,星云,对不起,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九泉之下,你一定会原谅我的! 两人纠缠在一起,很快就滚到了床榻上,与此同时,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行至中途,苏铭戛然而止,望着眼前的女人,脸上露出一本正经的笑容,沉声道,“朕说过什么都不会做,所以……” 姬如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缓缓下沉。 一切,水到渠成。 这是一场激烈的龙争虎斗。 苏铭遵守了他的诺言,他什么都没做,全程都是姬如雪主动,他只是恰到好处的送上了微不足道的帮助,安慰了她的身心。 次日,天未亮,苏铭就起床走了,战况很激烈,姬如雪面上满是诱人的绯红,像是红苹果一样。 李存礼坐在官署中奋笔疾书,不断修改武举的章程,这件事跟科举一样重要,所以他没有让其他人经手。 陛下交代下来的任务,他都会不折不扣,一丝不苟的完成。 他一直涂抹修改,连饭都顾不上吃,知道天色近晚,他才完成,随即将其誊抄在奏折上,前往千秋殿。 上次之后,苏铭就赐给了他宫中行走的腰牌,除了后宫以及一些隐秘场所他不能去,其他地方都畅通无阻。 从姬如雪里那里离开之后,苏铭就照常批阅奏折,处理朝政,没有因此而沉迷女色。 于他而言,美色只是一时的调剂,并不会因此耽误正事,更别说步上曹丞相的后尘。 “启禀陛下,薛王求见!” “宣!” “陛下,武举的章程微臣已经准备完毕,还请陛下阅览斧正!”李存礼站在大殿上,将奏折捧在手心。 苏铭抬起头,将奏折吸纳在掌心,打开后一目十行的阅览起来。 看完后,苏铭赞扬道,“李存礼,写的不错,没想到你还懂兵事!” 李存礼嘴角微扬,眼里露出得意之色,但还是一脸谦虚的回道,“陛下谬赞了,微臣虽是执笔之人,但在规划章程之前曾问过李将军,这都是他的功劳,微臣不敢居功。” 这家伙现在变得这么老实了? 苏铭看了他一眼,合上奏折。 第265章 文武并重 “朕这里还有一些御花园初春不久采摘的茶叶,你带两斤回去好好尝一下,春茶味道最好,不可不尝。” 闻言,李存礼大喜过望,据他所知,整个朝野上下还没有谁得到陛下的赏赐。 陛下赏赐的是茶叶吗? no,no,no! 这不仅仅是陛下的赏赐,更是陛下的恩宠,独一份的信任! 满朝文武,还有谁! “谢陛下赏赐!”李存礼当即跪下行礼,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平身吧。” 随后,苏铭又给他画了个大饼,“你素来稳重,是朕的肱股之臣,这件事如果办好了,朕不吝赏赐。” 还别说,李存礼就吃这套,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 其实,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苏铭画饼,而在于以前他画的饼全都实现了,不然的话,李存礼不会这么忠心,这么听话。 说完,见李存礼又要行礼,苏铭伸手虚抬,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李存礼托起,不让他跪下。 苏铭淡淡笑道,“咱们君臣一场,不必这么多礼,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朕就不留你吃晚饭了。” 李存礼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微臣告退。”说完,便弓着身子退去。 等他走后,苏铭再度拿起案上的奏折仔细翻看,刚刚匆匆一瞥,很多东西只是看了个大概,现在他得好好研究一下。 武举之道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科举,文武并重才是长久之道,只有科举,不重视武举,朝堂未来的力量必定失衡。 而且,文官集团先天就是武将集团的敌人,一旦文官势力占据优势,必定会压缩武将势力的生存空间,甚至限制皇权。 正是这样不平衡,后来的大一统王朝才会走上文盛武衰的局面。 权利,只要抓紧了,就不会放松。 明朝就是最好的例子,原本的皇帝权力很大,收拾文臣轻而易举,到了中晚期,居然还被文臣势力钳制。 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武将势力衰弱之外,更重要的是属于皇帝的权利一点点被蚕食,从上到下,莫不是如此。 到最后,皇帝不得不走上老路,依靠宦官与文臣势力斗争,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哀。 所以,苏铭要趁着现在朝廷各方势力尚未稳固之际先定下基调,做好框架,有了框架,以后文官再想插手,就没这么简单了。 当然,文官会分出各种各样的派系,武将自然也不例外,他们若是不分派系,不敌对,就轮到皇帝头疼了。 …… “李文通,这份奏折,你看看?”苏铭把李存礼送上来的奏折递给李文通,自己虽说来自后世,眼光迥异,但很多事没做过,还不如直接问懂行的人。 有时候,实在是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并不是后世人认为那样的死板,不懂变通。 反而,古人的底线灵活的很,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只是有些潜规则没法明文书写,所以才留下了刻板的教条,让后世以为制度很僵化。 “陛下,李大人想的不错,但是微臣只有一点想要请教陛下,文臣武将以后是不是各司其职,文臣能否转成武将,而武将又是否能转为文臣?”李文通看完奏折,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下子,可把苏铭问住了。 文武之道,是不是真的泾渭分明,苏铭的本意是想保留汉人的勇武,血性,免得最后落得神州陆沉的下场。 “此事事关重大,朕要好好想想,不过朕可以告诉你,能转。” 李文通眼里浮现出一丝异色,接着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武举既然是为了选出武将官员,那考官必须是武将,文臣可以协助,但不能插手考核内容。” “武将要上阵杀敌,就算是将帅也要经历战场,带兵打仗,不需要纸上谈兵之辈,文官不上战场,最好是不要让他们插手。” “但陛下若想要臣子们能出将入相,微臣以为,科举当中也要适当加一些,君子六艺之中也有射礼和御术,想要转为武将,总不能手无缚鸡之力吧?” 苏铭点点头,凝重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些意见都很中肯,朕会好好考虑。” 果然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李存礼提出的章程是站在文臣的角度考虑,潜意识的会偏向文臣,这也不怪他。 脑袋总是由屁股决定,这是人之常情。 三日后,苏铭将改革的武举和文举章程在朝堂上宣布。 顿时,朝臣一片哗然,只感觉思维有点跟不上了。 武举是武将的事,文官可以不插手,但是文举科教之道,为什么要增加骑射?这难道不是有辱斯文? 只是,这件事苏铭早就跟女帝李存礼他们通过气,君臣互有默契,李存礼唯命是从,压根不会反对,甚至赞成得很。 朝臣们虽然有微词,但反对力量并不大,况且,君子六艺是孔子提出,他们这些读圣贤书的还能反对不成? 下朝之后,消息很快就传出去,引得洛阳百姓议论纷纷,底层的小民最喜欢八卦,因为他们生活的乐趣不多,也仅仅只能口嗨而已。 一旦吃饱了,茶余饭后,自然而然就开始键政了。 相比于文官们的不乐意,百姓们可就乐意多了,要知道,这时候的百姓可是剽悍的很,血性十足。 几百年的胡汉融合,也让中原染上了胡人习性,尤其是在乱世,有一身保命的本事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普通人可能承担不起学习骑射的开销。 索性苏铭直接把这列为了加分项,也就是说,文举考试,名额全看卷面成绩,而名次却是将骑射分加进去,骑射成绩占的比例不高,但在拉升一两个名字绝对是没问题,再多就不可能了。 而骑射这方面的考核,也是由武将参与。 若是为了李唐皇室的统治,苏铭不该这样做,但他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李唐能延续多少年,他一点都不关心。 自己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他走后,哪管这世上洪水滔天,就算是李唐皇室统治崩塌,也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管不了那么多! 第266章 义父,这是你逼我的! 河东,太原。 李嗣源一回来,就卸掉了诸位将军的兵权,向河东军民宣誓了谁才是河东之主。 节度使府。 李从珂枯坐在书房中,神色怔怔,双目无神,自从李嗣源回来之后,他闭门思过,已经不吃不喝一天了。 常年征战,他的身体很健壮,而他又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使得他看起来很是英武不凡。 只是,如今的他,神色落寞,好像被打了一棍子一样。 河东的情况,他非常清楚,石敬瑭带着精兵投靠了洛阳,他们的实力只剩一半,朝廷想控制河东,还得借助他们的力量。 偌大的河东,没有他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军头,朝廷根本没办法维护统治。 这本是他的跟朝廷谈判的本钱,也是他对义父不满的根源,他本来可以拿到更多,却因为义父的退让低头,功亏一篑。 什么不良人,什么袁天罡,他根本不信这世上能有活了三百年的人,袁天罡如果真那么厉害,昔日的大唐怎么会亡了? 无知者,方能无畏。 李从珂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在他心中,武功再厉害也不过是大天位,足以用士兵将他们堆死。 他没见过袁天罡,自然不知道有人能活三百年,这世上最难的事情之一便是扭转一个人的观念。 尤其是像李从珂这样心志坚定之人,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旁人说的再多,他也不信。 在他看来,自己的义父就是个废物,李存勖身死,他们兵进洛阳,时机到来就能称帝,偏偏他要扶持前唐血脉,想让他做傀儡,自己慢慢接管朝廷势力。 结果呢,两年过去了,天子的势力越来越强,民心越发依附,可河东却越来越弱,李嗣源还要向天子俯首称臣,交出河东。 这让李从珂和一众有野心的将领无法接受。 他们渴望从龙之功,渴望荣华富贵,渴望更高的地位和身份,连同他们背后的世家豪门也同样如此。 李从珂如果只有一个人,他绝对不敢生出二心。 但是,曾经与他不对付的石敬瑭走了,李嗣源又不能满足河东高层之人的野心,所以他们就把目标转向了李从珂。 相比于对朝廷俯首称臣,没有进取之心的李嗣源,还是野心更大的李从珂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曾经的关陇门阀也是如此,如今关陇门阀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取而代之的是河东将门。 他们希望用改朝换代来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荣华富贵,至于这个过程中自己会不会死,会死多少人,他们不会去考虑,甚至想都不会想。 在这个世界,底层的百姓只有被收割的命运,他们对于藩镇,甚至是朝廷而言,只是耗材。 死十个人是一个数字,死十万个人也是一个数字,他们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忽的,李从珂的目光游离着,突然落到房间的铜镜上。 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李从珂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丝暴虐,凭什么李嗣源要把河东拱手让人,凭什么自己要听他的话! 为了这片基业,自己也曾多次出生入死,结果他一句话就把自己否定,这太不公平了。 李从珂盯着镜子里那双充满疯狂的眼睛,“义父,这是你逼我的,河东,不是你一个人的河东,孩儿,只不过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喃喃的低语像是宣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让李从珂下定了决心。 入夜之后,当仆人送来晚饭的时候,才发现李从珂已经消失了。 …… “老八,这两年,你过得蛮不错啊!”大殿里,李嗣源坐在上位,高举酒杯,摇头晃脑的说道。 在他右侧不远处,一个面容富态,身上穿着蓝色锦袍的中年人笑呵呵的说道,“都是托大哥的福,不然小弟怎么能在老家待得这么舒坦。” 此人,正是通文馆十三太保中排行第八的信字门门主,李存信。 “老八啊,你是真不知道哥哥我在洛阳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哥离开洛阳那几个月,。我真是度日如年,恨不得一走了之。” “还有老六那个混蛋,投靠了天子,竟然一点旧情也不留。”李存智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略带点微醺。 李存信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笑着举杯,“七哥受苦了,来,小弟敬你一杯。” 李存智给自己倒满,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兄弟数年不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李存智不胜酒力,酒不醉人人自醉,很快就昏睡过去。 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也烘托的差不多了。 李存信望着李嗣源,问道,“大哥,你们这次回来要干什么?难道朝廷要对河东下手了?” 李嗣源眯起双眼,笑着摇头,“老八,解梁盐泽地那一战你应该看的很清楚,天子的实力比袁天罡还要强。” “再加上他拿到了龙泉宝藏,又得了传国玉玺,大势之下,无人可挡,我若是在负隅顽抗,无异于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哥哥有几斤几两,我还是分得清,天子本就天下无敌,再加上一个袁天罡和无孔不入的不良人,只要他们想杀一个人,那人绝对逃不掉。” “这样的局面,你让哥哥怎么维持,争霸天下已经不现实,能做个富家翁体面退场,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想到那一战的场景,李存信沉默了。 在那一天之前,他绝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能达到那等境界,但亲眼所见之后,他不得不信。 李存信长吐一口气,问道,“大哥,你想做什么,小弟万死不辞!” “好,大哥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李嗣源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感慨道,“这么些年下来,我们通文馆十三太保损失惨重,就只剩下我们兄弟三人。这次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 “天子交给我一个任务,务必要让朝廷得到一个干干净净的河东!” 李存信眉头一挑,从这句话中品出了点意思,“陛下的意思是?”说着,他伸手在脖子上一横。 见状,李嗣源无声的点点头。 第267章 正合我意 两兄弟四目相对,在这一刻达成了一致的目标,李从珂,必须得死,他不死,李嗣源拿什么去堵众人的口,取悦天子? 他在皇帝陛下那里,可是挂了名! “来,干了!”李嗣源端起酒杯,醉醺醺的说道。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白衣的通文馆探子走进来,刚要在李存信旁边小声汇报,却被他呵斥,“说话声音这么小,没看见我大哥在这!声音大点!” 探子吓了一跳,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度,“启禀圣主,门主大人,李从珂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节度使府,目前不知去向。” 李嗣源眯着双眼,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听到这话的李存信则是面色一变,缓缓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 探子走后,李存信将杯中残余的酒一饮而尽,看向李嗣源,“大哥,那小子要开始动了。” 李嗣源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斟满酒,眼中闪过玩味的笑,“这岂非是正合我意?我回来那天之所以不给他留半分情面,为的不就是这一步。” “短视之人,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却忽视了其中蕴含的危险,这水太深了,珂儿太年轻把握不住,就让我们这些长辈给他上最后一课!” “大哥说的是,只有他动手了,咱们才能师出有名啊。” …… 洪武元年,冬十一月。 洛阳举行了开国以来的首次恩科,也是这一年中的第二场科举。 自从宣布恩科消息以来,各地读书人闻风而动,齐聚洛阳,虽然寒冬腊月,但科举功名动人心。 比起文举,武举就显得不够看了,这次,苏铭特地指派禁军将领当武举考官,其中李文通担任主考,石敬瑭担任副考官。 别看石敬瑭名声很臭,但是在当儿皇帝之前,他可是李嗣源的左膀右臂,无论是李存勖建立的大唐,还是李嗣源登基之后的大唐,他都立下了汗马功劳,更是当世少有的猛将。 参加武举考试的人不少,但许多都是身怀武功,历经不少战场厮杀的汉子,少有通读兵略,懂得带兵打仗的领军之才。 苏铭和李文通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只要四肢健全,年轻力壮,有把子力气的青年全都招进了禁军,免得这些人搅和在武举里面,闹出笑话。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冲着当兵吃粮而来,并不理解武举的意义,不过,朝廷现在正是缺人,倒是正好。 参加武举之人,二次筛选,免得误了科举大事。 最终,禁军又招了五千人,二次筛选后剩下能参加武举的也不过一千人,比起文举,差了不止一筹。 校场上。 苏铭与一众将领坐在高台上,观看下面的考生参加考试。 旌旗猎猎,迎风招展。 考生们先是分批次举重,骑射,等到实战演练,考生的武器五花八门,考官们将其分门别类,互相比试,打分列举名次。 这些考生大多都是身高九尺,浑身腱子肉的壮汉,也有形貌丑陋者,不过苏铭也不看重这些,沙场厮杀,敌人可不管你好不好看,长那么漂亮有什么用。 考试一连进行了三天,至于文举那边,苏铭将此事交给李存礼,让女帝帮自己盯着就够了。 现在不比之前,手上有人可用,没必要事必躬亲,像是秦始皇,老朱那样的皇帝劳模就算了,一般人学不来。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担惊受怕了一年多,现在好不容易没了生死压力,就不能享受享受? 高台上,苏铭坐在椅子上,三圣姬一人给他捶肩,一人捶腿,还有一人捧着暖炉,虽然他已经不畏寒暑,但该有的还是要有。 “倒是有不少天赋异禀的好苗子适合练横练武功,就跟当初的李存孝一样。”苏铭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校场上有几个身高体格异于常人的壮汉。 李文通笑着道,“陛下说的不错,这些人都是可造之材,若交给微臣调教,不出三年,定然又是一批猛将。” 苏铭扫视一圈,叹了口气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还是再看看他们文韬武略,带兵演练的本事吧,战场上再勇猛,也不过千人敌,万人敌,顶天了是个项羽。” “朕需要的是将帅,是韩信,李卫公那样的人才,只可惜,这样的人,百年难得一遇,普通人,能领五千兵不出差错,已经是少有的人才。” “陛下说笑了,兵仙,军神之才岂止是百年难得一遇,他们带兵的本事,臣等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只希望未来武举一道能为陛下选出这样的人才。”石敬瑭连忙补充道。 “好了,接下来的带兵演练你们考核吧,朕就不看了。”在这里待了三天,苏铭也有些腻味了,摆摆手和一众侍卫离开了。 …… 这个冬天,北方大地热火朝天,如火如荼,南方就显得黯然了。 在北方有一个名义上的朝廷,虽然各地节度使没有上表称臣,被朝廷纳入统治,但是目前敢冒出来跟朝廷叫板的也是一个都没有。 相比之下,南方分裂成大大小小的势力,谁都不服谁,没有一个有话语权的藩镇。 而当那日龙泉宝藏的消息被各国诸侯知道后,他们顿时没了心气,即便是有野心,也被干的稀碎。 一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袁天罡已经够厉害了,现在又来一个更厉害的皇帝,这让他们怎么活? 别的不说,一旦北方朝廷掀起大一统之战,直接让袁天罡突击各国首脑,就足以让他们群龙无首。 蜀地成都府。 王衍坐在龙椅上,醉眼朦胧,肥胖的脸上满是苍白,眼圈乌青,显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他醉眼惺忪的看着发须皆白的张格,问道,“张学士,国事艰难,孤该如何是好?” 张格沉默半晌,“大王,大唐再兴之势已然不可阻挡,当今天子英明神武,可类比太宗皇帝,蜀地一隅顶多偏安数年,连蜀境都无法一统,更何谈北伐中原。” “大王,老臣言尽于此,还请慎重。” 张格是王建留下来的老臣,更是见识过中原晋梁争霸,因此才逃到蜀地,见多识广,更明白天下大势。 第268章 断尾求生 蜀国顶多再维持几年,绝对抵挡不了来自中原的兵锋,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到的事。 更何况,当初王建背叛了昭宗陛下,割据蜀地,狠狠地在朝廷这个残破不堪的体制上重重踹了一脚。 凭借朝廷的大军,王建割据一方,当了十几年蜀王,现在想想,细思极恐。 不良人的卧底遍布天下,连朱温的汴梁都被不良人架空,玄冥教更是成了笑话,可是,蜀国呢? 先王可是带着朝廷大军入蜀,里面究竟潜伏着多少不良人? 这个问题,他想都不敢想。 王衍打了个酒嗝,肥胖的脸上露出无助和凄凉的神色,“张学士,孤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张格行了一礼,缓缓退下,刚踏出大殿,他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轻叹,“天不佑我蜀国,奈何,奈何!” 作为君主,王衍无疑是不合格,或者说,但凡割据蜀地的势力,少有能开拓进取,英明神武之主。 王衍坐在王座上,清冽的酒水入喉,却再无往日那般滋味,嘴角满是苦涩的笑容,“也罢,这蜀地本就属于朝廷,我王家窃据几十年,也该还回去了。” 声音透着惨淡与茫然,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想当一个无拘无束的王,但现在为了保命,他必须断尾求生。 不然等朝廷大军压境,到时候新仇旧账一起算,那时就晚了。 …… 本来濒临腊月春节,洗旧迎新,洛阳就已经够热闹了,随着科举盛事,来自大江南北的文人墨客汇聚于此,使得洛阳更加繁华。 在这种时日,苏铭索性下令取消了宵禁,街上洋溢着腊月的喜庆。 不过,对于朝廷官员而言,越是过年越是繁忙,再加上科举之事,整个朝廷几乎都在全力运转。 在那天之后,袁天罡查了许多记录,终于把不良人的信息汇总,呈递上交。 大殿上,望着面前摆放着十几口大箱子,苏铭暗暗咂舌,不愧是传承了三百年的不良人,光是人员资料比朝廷官员的资料还多。 随即,他让人把石瑶叫过来,吩咐道,“石瑶,这是袁天罡送上来的名单,你跟镜心魔一起翻阅,选出一些可用可靠之人,朕会酌情录用。” 她微微欠身,仪态落落大方,“石瑶领命!”温润的声音充满磁性,如水一般。 “龙泉宝藏都处理好了?” “回陛下,三成运入天子内库,七成已入国库封存。” 苏铭点点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好,龙泉宝藏入库,朕就放心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朕会尽力满足你。” “陛下,石瑶不敢奢望任何请求,只希望陛下能早日一统天下,消除战乱,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 苏铭当场愣住了,没想到石瑶的请求居然只是如此,“朕明白,你放心吧,这一天,不会太远,不会让你们久等。” 感受到苏铭话语中的诚恳,石瑶抿了抿嘴唇,当即跪倒在地,“石瑶代替全体不良人,叩谢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去吧。” 待到她走后,苏铭幽幽叹了口气,内心很是复杂,相比于野心家的欲望,石瑶刚刚所说才是普通人的诉求。 其实,百姓要的并不多,只要勉强能填的饱肚子,无病无灾就够了,只可惜,很多时候,这都是奢望。 没有天灾亦会有人祸,肉食者的一个小小的决定,往往能影响千万人的生活,很多时候,他们连温饱都做不到,仅仅只是活着罢了。 但仅仅是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就在此时,大殿外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铭扫了一眼,回到位置上坐下,“进来吧。” “启禀陛下,西南方,不良人有密函来奏。”袁天罡站在离他一丈之外,恭敬地禀告。 苏铭伸手一抓,将信函拿在手中,打开仔细阅览,当他看到里面的字眼,顿时瞪大眼睛,“蜀国要归降大唐?” “不错,据不良人传信,蜀王王衍正在和大臣秘密谋划,准备向大唐乞降,不日即将派遣使者递交降表。” “蜀王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朝廷未出一兵一卒,他们居然就降了?”苏铭有些不理解,好好的诸侯不当,直接投向朝廷,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草率的吗? 要投降,至少也要等到自己把河东和岐国全部纳入掌控,局势明了之后再投降啊,你这样,搞得别人以为自己在打假赛。 袁天罡眸光闪烁刹那,解释道,“陛下不要忘了,几个月前您才得了龙泉宝藏,传国玉玺更是失而复得,蜀地本就暗弱,蜀主王衍胸无大志,耽于享乐,国势大衰。” “反观我大唐虽然只有一隅之地,却有潜龙升天,蒸蒸日上之势,诸侯藩镇哪个不怕,哪个不惧,蜀地,只是一个开始,未来,或许还有更多。” “况且,王衍之父王建辜负先帝的信任,割据蜀地称王,王建虽死,可这欺君之罪却还在,他若想活命,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走。” 这就完了? 苏铭还以为是自己运气爆棚,龙躯一震,霸气外露,引得八方豪杰来投,没想到仅仅只是蜀王害怕自己秋后算账。 他意兴阑珊的说道,“嗯,此事先保密,不得外泄,蜀地臣服,虽是喜事,却也没那么惊喜,相比之下,朕更关心朝廷的科举。” “袁天罡,那些兵书你都准备好了?” “陛下,早已备妥。” “嗯,朕读过不少史书,唯独对兵书涉猎甚少,明天你让人带过来,朕要好好研习一番。”说完,他看到袁天罡没有回应,转念一想,便知他心中忧虑。 苏铭微微一笑,安慰道,“放心吧,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朕只是好奇,并没有带兵打仗,统帅全军的想法,玄宗,肃宗之事历历在目,朕可不会为了一己私念,置朝廷大军不顾。” 说起此事,高梁河车神,瓦剌留学生想必很有发言权。 很多时候,最忌外行指导内行,历史上早就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只可惜,历史给人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们从未在历史中吸取过任何教训。 不亲自体验一次,你很难得到深刻感悟。 第269章 谁赞成,谁反对! 他就真的只是好奇而已,在这个时代,兵书都是不传之秘,能流传到后世的,仅仅只是一些皮毛。 当然,厉害将领写的兵书,一般人都看不懂,更学不会。 正所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韩信背水一战的战例记载的很清楚,但千百年来,又有几个人复制成功? 见苏铭坚持,袁天罡也不好拒绝,“微臣今日就让人把那些书送到皇宫,兵阵之事只是朝政一部分,陛下切勿因小失大。” “你的意思,朕明白。” “微臣告退。”事情说完,袁天罡也就不在这里多留,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苏铭坐在御座上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收回目光,袁天罡已经彻底变成了循规守矩的臣子,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都没有丝毫逾越。 可以说是与之前唯我独尊,霸道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心里,终究还是装着大唐。 …… 河东太原。 李从珂逃出节度使府后就去了兵营,这里都是他一手培养的牙兵,只向他一个人效忠,为了这些牙兵,他可是吃了不少空饷。 刚进军营,他就吩咐亲兵,“来人,去诸位将军府上请他们过来一会,就说有生死攸关的大事!” “属下遵命!” 片刻之后,一支精骑冲出大营,四散开来。 深夜,街道空无一人,马蹄声在城中传得很远,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阻拦,畅通无阻的到达了目的地。 很快,一座座府邸亮起灯火。 大营当中,李从珂在中军大帐里来回走动,拳头紧握,脸上满是不安,时不时望着大帐外,神色很是紧张。 这一次,他可是不惜一切,赌上了身家性命。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 他闭上双眼,等到再睁开时,脸上的焦急已经尽数化为了冰冷的坚定:我李从珂,绝不认输。 做大事,最忌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既然踏出了这一步,那他就一定不会后悔。 再次给自己打了鸡血之后,李从珂内心的焦躁被平定下去,回到主座上坐好,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太原城内的将领们收到李从珂亲兵的邀请,大部分人选择了赴会,在他们看来,李从珂是李嗣源的左膀右臂,石敬瑭投靠了朝廷,李从珂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个继承人,去见一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一小部分人谨慎小心,不想在这个时候触李嗣源的眉头,没有赴会。 营帐内,灯火通明,众将军到来的时候,心里不约而同的升起一丝不妙之感,本以为是一次寻常的聚会,李从珂为何要搞得这么大张旗鼓? “搞这么亮,他是生怕通文馆的探子看不见?”之前那个络腮胡的王姓将领小声嘟囔了一句。 “行了,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都进去。” 随后,众人陆续进入营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上面的李从珂,此时的他穿着铠甲,脸上满是坚毅,看到众人到来,他冰冷的神色融化了不少。 李从珂从椅子上站起身,先赔了一礼,“诸位来了,本将有失远迎,大家都入座吧。” “将军言重了。”众人纷纷还礼,按照资历和势力陆续入座,然后就有军士送上酒水,吃食。 今日的聚会非同一般,众人在踏入军营的时候就察觉不对了,所以此刻,谁都没有开口,等待李从珂发话。 谁知道,李从珂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种氛围,沉不住气了。 王姓络腮胡壮汉轻咳一声,“将军,不知深夜召见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李从珂面上露出淡笑,眸子陡然变得犀利,“昨日,我义父归来,他说的话,各位应该都听到了,这就不用我再多说,今日,我召集大家前来,只为了一件事。” “河东,是我们的河东,不是他李嗣源的河东,他想投靠朝廷,把河东卖个好价钱,问过我们这些人了吗?” “两年前,我们劝他入洛阳登基称帝,他却偏偏扶持什么李星云,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篡位继承。” “结果呢,天子的势力慢慢坐大,埋在家门口的龙泉宝藏都保不住,那可是足以富可敌国的宝藏,就这么没了。” “依我看,李嗣源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当河东的首领,既然他不行,那就让本将来!”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说完,李从珂目光灼灼的扫视众人,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一番话下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李从珂胆子这么大,居然要造李嗣源的反,事先,他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后悔自己来趟这趟浑水了。 见到众人不说话,李从珂沉声道,“不说话,那本将就当大家都同意了。” 突然,哪个络腮胡王姓汉子站起来,张口道,“我……”刚想说,却冷不防被李从珂充满杀意的眼神扫过,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改口,“我赞成!” “很好,王将军很赞成,你们呢?都说话,表个态!”李从珂眼中的杀意顿时消失不见,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 然而,这时候突然有人注意到,在灯火通明的大帐外,有不少身影正守在这里,长刀闪烁的寒光刺得他们毛骨悚然。 这看似是个选择题,实际上他们根本没得选,自从他们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今日,如果不答应,连这座营帐都走不出去。 有相当一部分人怒视李从珂,恨不得把他生吞了,他们把他当兄弟,结果你给兄弟们来这套。 不过,在刀斧手的压力之下,所有人都选择臣服,跟随李从珂一起“正本清源”,还河东一个太平。 都是乱世杀出来的狠人,没有什么忠不忠心,对于这些丘八军汉而言,在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他们的命更重要。 当性命不受威胁之后,利益就排在了第一位,于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天子轮流做的戏码就在这个世道不断上演。 “诸位,共饮此杯,让我们还河东一个朗朗青天!” “末将遵命!” 第270章 河东惊变在即 待众人将酒饮尽,李从珂面上才露出笑容,眸子泛着冷光,“李嗣源此人色厉而胆薄,好谋而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河东英主”声音金石玉振,掷地有声。 一众武将虽然听不懂,但也有种不觉明厉之感。 “河东传承三代,励精图治,从李克用晋梁争霸,再到李存勖定鼎中原,一战灭梁国,几有鲸吞天下,再造乾坤之日。” “等到了李嗣源手里,偌大河东居然要向一个黄毛小儿臣服,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英雄耻笑。” “他李嗣源这样的软骨头不配当我的义父,更不配当河东的主人,诸位都经历过大风大浪,更不是吓大的,区区一个不良人,就想让我们臣服,不可能!” 李从珂将腰间的宝剑抽出,一剑砍下桌案一角,“后天,我将要起兵拿回河东主导权,驱逐李嗣源,诸位以为如何?” 一听到是驱逐李嗣源,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要是杀李嗣源他们还有些下不了手,毕竟他们都曾经是李嗣源直接或间接提拔起来的人。 不是每个人面对恩主都能痛下杀手,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吕布。 李从珂很明显的察觉到他们的心思,嘴角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不杀他,自己怎么立威立足? 斩草除根的道理,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纵虎归山更是不可能。 李嗣源的发家史他非常明白,这可是一个超级能忍的老硬币,他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说不杀他,其实是让众人更容易接受罢了。 事实上,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会想不到李嗣源如果输了会是什么下场,只是大家都默契的不想提而已。 随后,大家在军营内歃血为盟,约定后天一起出兵。 …… 翌日。 李嗣源刚起床洗漱,正在吃早饭,就看到李存信急匆匆的走进来。 “大哥,他们有动静了。” “哦?”李嗣源放下筷子,取过丝绸手帕擦干净手,“他们昨晚都干了什么?” “大哥,昨夜,李从珂那小子进了中军大营,召集众将议事,除了少数几个胆小的没去,其他的都去了。”李存信眸子里略带点认真。 听到这句话,李嗣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淡淡说道,“看来,这河东对我李嗣源有意见的人不少啊,本以为他能煽动一半的人就算不错了。” “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河东众将哪个不是我李嗣源一手提拔,没想到今日他们竟然忘恩负义,合起伙来反我,真是反了天了!” “陛下当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河东内部隐患颇多,如今看来,我的眼力不及陛下半分,可笑你我往日里还想着凭借河东之力争霸天下。”言语中颇多自嘲。 李存信冷哼一声,“大哥,都是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值得为他们生气,要是天子亲自来,他们恐怕还不会跳出来。” “确实啊,想我李嗣源战战兢兢,戎马一生,到头来可信的人却是没有几个,这晋王的宝座果然不是那么好坐。”李嗣源叹了口气。 “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让他们得意一天,我会明文下令撤销李从珂的职位,另外,让通文馆的探子暗中搜查,外松内紧。” “明白。” “让老七跟你一起行动,他在洛阳都快憋坏了,回河东总该让他尽兴。”李嗣源坐在椅子上,意兴阑珊的摆摆手。 “好。” 霎时间,双方的斗争就此展开,河东乱局初显。 …… 洛阳。 太极殿。 “有事起奏,无事退退朝!”黄门侍郎站在丹陛之前,高喝一声。 “启禀陛下,近日宵禁关闭,市面上闹出了不少乱子,此事,洛阳官府难辞其咎,还请陛下责罚。”有御史台大臣出列谏言。 “陛下,寒冬腊月,春节将近,市面上的人本来就多,朝廷又加开恩科,我们实在是忙不过来,人手不足啊。”洛阳知府张玄礼出列辩驳。 “朕知道了,人手不够让金吾卫帮忙,这也怪不得他们。” “启禀陛下,来自各地的士子齐聚洛阳,微臣恳请陛下亲自出面监考,以示朝廷对诸多士子的重视。”礼部尚书冯道出列上奏。 苏铭想了想,淡淡说道,“新春佳节,此次恩科勉强算得上是春闱,朕会在殿试之时出考题,爱卿以为如何?” “微臣替天下士子叩谢陛下。” 随后,他又接着说道,“朕派人寻到了龙泉宝藏,又是岁末,又是科举,诸位爱卿辛苦了,朕决定岁末月俸加三倍以示嘉奖,就当春节贺礼。” “除衙门值班留守人员外,假期延长,轮值过后,可有半月休沐。” 也就是说,衙门过年值班的人在年后能有半个月的假期。这不比后世强多了,后世除夕都不放假,混得还不如古代。 一时间,几乎是所有大臣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个月连轴转上班的疲惫都少了许多。“臣等叩谢陛下隆恩。” 就连加班加的黑眼圈的李存礼也蚌埠住了,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天可怜见,他这些日子又是忙文举又是忙武举。 就算是他有中天位的武功打底也有些扛不住,现在听到有假期,那是真的开心。 而其他人高兴则是因为加薪,俸禄加三倍,意味着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 下朝之后,苏铭回到千秋殿批阅奏折,这个月李存礼抽不出空,所以要批阅的奏折也多了很多。 “你哥还在禁军大营练兵?” 女帝嫣然一笑,神色很是玩味,“嗯,听他说禁军里面来了几个厉害的将领,他可不想输。” “石敬瑭和他手下确实是一帮劲敌,你哥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论带兵,这些后辈不比他差,如果不小心,还真有可能输。”苏铭批阅完一本奏折,打着趣说道。 “还不是都怪你?把他们都放到禁军里面,现在整个禁军大营都快炸开花了。那些将军们可是谁都不服谁,总想比个高下!” 第271章 面容修复 苏铭笑了笑,解释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尤其是在军营当中,强者为尊,只要将帅能带领士兵打胜仗,那就是军中的强者。” “而禁军中的大比,比的是士兵的互相配合,战阵的默契以及将领的指挥调度,千人,乃至五千,上万人的兵团作战。” “朝廷的禁军不过数万,其中属于岐国和晋国的精锐也只有万余,为了方便训练,朕将他们分散,免得他们相互串联。” “以老带新,是最快的练兵之法,当然,兵练得再好,也要经过实战,不过,这也是以后的事。” “我不是记得你去河东的时候不是把神策军带出去了?”女帝疑惑的问道。 苏铭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神策军是骑兵,而且数量不多更多的是轻骑,未来我们总有一天要和草原对上,光靠神策军可不行。” “朝廷没有养马场,优质的战马全都出自草原,他们不会放任我们坐大。况且,未来一统天下总有硬仗要打,攻城略地不可能全靠骑兵。” “朝廷总要有自己的军队,岐国和晋国的兵不是不能用,但打铁尚需自身硬,一直依仗他们,会让他们变成骄兵悍将,届时万一出了事,会让朝廷为难。” “一枝独秀不是春,与其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不如早点准备,建立朝廷自己的军队,朕宁愿花的时间多一点,久一点。” 五代十国,正是因为各大节度使内卷才造成了底层士兵有恃无恐,屡屡兵变,这些士兵在地方待久了,或多或少都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恶习。 甚至到了宋朝,这些恶习也流传下去,士兵开拨之前要赏银,出战之前要赏银,出动攻击后,更是也要赏银。 这固然跟上层将领喝兵血有很大原因,底层士兵为了生存,不得不为之,这是这样一来,军队战斗力就很难保证了。 想要定鼎天下,完成大一统的事业,朝廷就必须要有一支可靠可信的军队,靠吸收藩镇势力壮大,只会埋下各种各样的隐患。 “怪不得,你要准备武举,原来是为了建立朝廷的军队。”女帝恍然大悟,这才回过味。 苏铭点点头,“嗯,这事你哥早就知道,所以,现在禁军将领的名额和名次很重要,这关系到未来大一统领军出战的战功和战果。” 李文通虽然看上去年轻,但那全都是因为自身功力精深和蛊术的原因,实际上,他的年龄可比李嗣源还要大。 在众将面前算得上是老前辈,如果在演武中输了,他的面子往哪搁? 即使别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自己就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总而言之,科举的事关乎未来数百年的大局,马虎不得。” “嗯,放心吧,我盯着呢。” …… 夜晚,练功房。 自从吃了那半颗龙元之后,苏铭的功力增长了数百年,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实力有多强。 更重要的是,龙元中蕴含强大的生命精华,这些生命精华不断修复着他体内的损伤,过去十几年里受到的损伤。 从几岁开始,镜心魔就不断在他身上动刀,从骨骼,皮肉,再到筋脉,许多地方都经过改动。 看似外表完好,但这种改动非常损耗人的生命精气,即使袁天罡花费大代价,但依然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避免的损伤。 不过,动手的是镜心魔,如果是残尸败蜕的尸祖将臣,说不定他连伤痕都不会有,也许这也是袁天罡当初故意留下的破绽。 只是,这个破绽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正应了那句话,真亦假时假亦真。 而龙元又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只有半颗,避免了苏铭被龙元同化,一时间无法吸收,君不见帝释天吃了龙元结果就被打出来了。 半颗龙元蕴含的力量没有那么强,苏铭本身就有一个甲子的功力打底,自然更容易吸收炼化。 从龙泉宝藏之战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苏铭每晚都在炼化龙元的力量,直到现在都没有将其吸收殆尽。 其中释放的大量生机不仅提升了他的功力,更潜移默化的改变苏铭的生命本质,使他成为了一个长寿种。 许多人寿命最多也就一百多岁,而苏铭能隐约感受到,自己的寿元还有很长,一颗龙元能让人长生不老。 半颗,再怎么说至少也能让他活个几千年吧。 收功之后,苏铭突然将脸上的妆容卸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犹如瓷器裂缝般的伤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痊愈了。 指尖划过光滑的面部,苏铭愣了一下,取过铜镜一看,镜子里的人俊逸绝伦,五官端正,眉宇间更是有一股无形的威势。 这是我? 看到镜子里的人,他竟生出一丝恍然之感,自己终于不用再化妆,可以用真面貌示人了。 此刻,盘踞在他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也随之散去。 离开练功房,回到寝宫,宫女早已备好了浴桶,苏铭沉入热水中,任凭水流浸泡自己的皮肤,丝毫不会担心破相。 翌日,女帝在千秋殿再次看见了他,一见面,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今天怎么不一样了?” 苏铭笑着问道,“哪不一样?” 女帝仔细打量了一下,又摇摇头,“我有点说不出来,但就是感觉不一样,好像面容变了,气质也变了。” 苏铭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不管再怎么变,我仍旧是我,没什么不一样。” 女帝静静地趴在他怀中,享受着难得的温存。 半晌后,她抬起头,望着苏铭道,“对了,不良人传信,李嗣源已经抵达太原。” “哦?他到了?”苏铭面上笑容更深,“看来,河东这场好戏快要开场了,留给朝廷的时间不多,我们要尽快准备。” “河东大战内耗,李嗣源会向朝廷请降,同时岐国也一样如此,到那时候,中原大半归于朝廷之手。” “如果契丹知道了,他们不会坐视不理,这才是未来真正的考验。” 第272章 未来的战争 “当年李存勖尚未击败梁国,称帝建制,同样也面临契丹入侵。而且,契丹吞并了东丹国,比之当年的实力更强,更难对付。”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契丹无疑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对手,当初的李存勖亲率五千铁骑,击败契丹,吓得他们不敢南下。 这也是为什么五代十国当中,李存勖被称为“战神”的原因,因为他真的很能打,无论是北方的契丹,还是中原的藩镇,都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南方诸国,那都是小卡拉米而已,不值一提。 如今局势看似大好,实际上却是空中楼阁,一旦遭遇大败,朝廷上升之势立即腰斩。 随即,苏铭又说道,“除了岐国,晋国之外,蜀国也准备向朝廷递交降表,投靠大唐,这是不良人前几日传回来的情报,目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出一掌之数。” 顿时,女帝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苏铭明白她的想法,点头道,“我准备同时让你们放出消息,在同一天向朝廷请降,递交国书降表,营造出一种天下尽归的大势。” “而且,自从与契丹互市之后,朕早已暗中嘱托张子凡购置战马。耶律阿保机想必应该以为朝廷要和晋国开战,卖了不少优质战马。” “可惜,流入中原的战马都被阉割过,无法配种,在这方面,契丹人当真是小心谨慎。” 女帝与他对视一眼,笑盈盈的说道,“好,届时我会配合你,演一场大戏,但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恐怕天下都要为之震动。南方的藩镇诸侯们恐怕会连觉都睡不着。” 苏铭却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朝廷的摊子铺的太大了,禁军还未形成战斗力,承受不起两面作战的代价。” “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中原之地心怀不轨之人,免得南方撩拨朝廷的虎须,朕可不想在与契丹交战之际还要分心。” 当初李存勖同时面临梁国和契丹的夹击,若不是他找到空隙,一战定乾坤,说不定河东已经被灭掉了。 而现在的契丹,可不是区区五千精骑就能打发走,得了东丹国的工匠,人口,契丹的实力已经有了显着的提高。 别的不说,光是提升一成的披甲率,就足以让他头疼,披了甲的骑兵跟没披甲的骑兵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更别说草原战士就是天生的骑兵。 说到这里,苏铭又摇摇头,“算了,先不考虑这件事,即便契丹人南下,至少也是半年后的事情,现在还早。” “这次禁军大比,朕打算换个方式,不用演武,直接实战,河洛周边,还有一些尚未臣服,零零散散的割据势力,朕打算派禁军把这些地方都扫了,彻底把中原连成一片。” “还有汴州,那是梁国旧地,朕打算派神策军走一趟,震慑旧梁腹地的宵小。” 做这些,是替中原一统做最后的准备,北边那些小藩镇,苏铭暂时不打算离他们,免得谈崩了他们投靠契丹。 这年头,投靠契丹的人可不少,尤其是边关的军头们,他们才不管什么大局,如果朝廷逼得狠了,为了保住荣华富贵,投靠契丹也不是不行。 他们可不会有什么民族大义,更不会关心大局,只要能保住他们的财富地位,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中原朝廷威信力丧失,汉人凝聚力下降,很容易造成这样的局面。 这就不得不提起大宋了,你敢相信,在南宋时期,金人治下的百姓居然比大宋治下的百姓过得更好? 为了保住太平生活,完颜构当真是用尽了手段。 苏铭说完之后,女帝又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不过,如果契丹真的南下,耶律质舞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嫁鸡随鸡了,嫁狗随狗,两国交战,犯不上跟一个弱女子扯上关系,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不会涉及到他。” 女帝凝视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个触及灵魂的问题,“万一,你在战场上杀死了他父亲,又该怎么办?” 苏铭没有回答,反而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亲征?” 女帝面上露出温婉的笑容,柔声道,“这么久了,我难道还不了解你?异族入侵,你这个皇帝难道还能坐在洛阳稳如泰山?况且,以你的实力,恐怕天下没人能杀得了你。” “这样的本事,如果不用在战场上,实在是太可惜。” 听完这番话,苏铭不由得感慨:“果然,还是你懂我。” 一个皇帝如果想建立威信,最好的办法是通过战争,一场胜利的战争。 战争是转移朝廷内部矛盾的最简单的办法,纵观历史,想要建立国家,少有君主没有经历过战争。 刘邦、刘秀、杨坚、李世民等建立王朝的君主,哪个不是从战场上走过来?就算是弱宋的建立者赵匡胤也同样是如此。 大魔导师刘秀更是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奇迹,一战定乾坤。 不经历大战,如何压服众将,如何压服百官,如何凝聚民心? 异族入侵,北方军民自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这一点,毋庸置疑,至少对于底层的百姓是如此。 他们长期经历异族袭扰,苦不堪言,要说跟异族对战,他们是最支持的群体。 本来苏铭就想压服众将,更不会把这个对付异族的机会让给他们,龙泉宝藏之局不能公开在世人面前。 但异族入侵,他这个天子责无旁贷,只要不变成瓦剌留学生和高梁河车神,一切都好说。 之前,苏铭带神策军前往河东,一路上顺手剿匪,还有从袁天罡那里拿兵书,都是为了这场大战做准备。 女帝将他报的更紧,“我支持你,朝廷与契丹必有一战,避免不了。” 托他的福,耶律阿保机为了坐山观虎斗,在他身上下了不少本钱,因此在东丹国坐镇了很久,没有在路上暴毙。 他死之后,契丹都南下入侵了,更别说他现在还活着。 第273章 河东内乱爆发 契丹人在草原上已经没有对手,他们一直都梦想南下入侵,占据富饶的中原大地,更别说他在苏铭身上下了这么多本钱。 原本的目的是想看朝廷和藩镇们混战,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结果藩镇们还没开始打,直接就投靠了朝廷,如此一来,北方即将一统,大唐似乎有一统之势,想想两百多年前,契丹人被安禄山打的多惨。 一旦中原大一统,他们这些北方的异族就会遭殃,上千年来,已经成了惯例。 如果岐国、晋国,蜀国投靠朝廷的消息传到漠北王庭,耶律阿保机必然震怒,作为一统草原的雄主,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的欺骗。 不如趁着朝廷立足未稳,最虚弱的时候给他来一下,一个只有一半天下的中原王朝总比一个大一统的王朝要更容易对付。 至于契丹那边,苏铭也早就埋下了暗子,迎娶了耶律质舞之后,他就跟其党的高层建立了一定联系。 与他们的互市就是第一步,金融带来的贸易逆差,可比抢钱要快多了,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说的。 这两年,中原无大战,生民得以喘息,休养生息,所以粮食还算不上短缺,拿到龙泉宝藏后,苏铭就派不良人到南方购买粮食,奴隶和工匠等等。 北方打的稀碎,百姓那点粮食够吃就不错了,他也不想再搜刮,而随着经济中心南移,南方的粮食供应早已超过了北方,更别提还有巴蜀天府之国。 战争打的就是资源,而现在他正缺少把资源转化为实力的时间。 女帝突然笑道,“如果耶律阿保机知道中原没有内斗,想必他一定气坏了。” 苏铭面上露出畅快的笑容,“是啊,这下子,他可是赔了女儿又折兵,那些支援我的骑兵战马和金银都打了水漂,甚至反过来被用来对付他自己。” 这本是一步好棋,奈何遇到了他。 “行了,这几日的奏折就麻烦你了,朕要安排出兵事宜,就把这当做与契丹战争前的演练,可不能马虎。” “嗯。” …… “晋国和岐国是陛下的囊中之物,蜀国也即将臣服,这天下,朝廷已经得了大半,如果能多给陛下几年时间就好了。” 房间内,袁天罡望着大唐堪舆图,眼中露出些许遗憾。 “可惜,草原上长生天势力太大,多阔霍实力不下于我,不然我亲自到漠北王庭走一趟,擒王斩首,必能使契丹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 早在数百年前,他就与这个多阔霍隔空交手,张五郎的背后就有他的影子,无论是九幽玄天神功还是吸功之法都隐隐有多阔霍的手笔。 即便是他让尸祖将臣潜伏多年,也没能彻底摸清楚此人的底细。 这时,有不良人前来禀告,“启禀大帅,这是陛下两个月前发的密令,如今各地不良人已经完成任务,正在把粮食运往洛阳含嘉仓。” “运粮?洛阳不缺粮啊,为何陛下要下令买粮?”袁天罡先是疑惑,随即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陛下要御驾亲征?” 结合苏铭带兵出洛阳,向他要兵书和买粮的举动,他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在任何时候,粮食都是战略物资,但如果要买粮,朝廷直接下公文即可,何必要动用不良人的力量。 “他是为了对付契丹人?” 袁天罡的眼睛落在堪舆图上,眸子越发明亮,随即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过些时日后,不良人有的忙了。”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他原则上是不希望皇帝御驾亲征去冒险,可现在不同,天子的实力比他还强,放在战场上无人可敌。 这一战有很大几率会赢,一旦赢了这场大战,一统天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赢了,或许南方诸侯会不战而降。 兵法的最高境界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当初李存勖也是借着灭掉梁国,击败契丹的余威横扫中原,无人可敌。 “来人,传本帅之令,启用不良人暗子,秘密监视契丹部落的一切活动。” …… 与此同时,河东之地。 李嗣源他们在得知李从珂要起兵的事之后,表面上派通文馆的搜寻,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实际上却在秘密调动周边的军队,命其奔赴太原。 军营内。 李从珂穿着明光铠,端坐上位,下面是那日与他歃血为盟的众多将领。 “诸位,时机已到,咱们该起兵了!” “什么?不是明天吗?” “这和我们约定的时间不一样啊。” …… 许多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脸茫然的望着坐在上面的李从珂,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从珂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诸位切勿惊慌,本将之所以今日起兵,为的就是打李嗣源一个措手不及,自古以来,兵不厌诈,通文馆的探子神出鬼没,我们不得不防。” “早一日起兵,咱们就能早一日拿回河东,何乐而不为?你们如果有其他建议,可以直说。” 好家伙,搞偷袭是吧。 众将被他这操作惊呆了,你来这一手,是在防我们自己人? 李嗣源有没有措手不及他们不知道,反他们自己一定是措手不及了。 “将军,一天时间,调兵太急了,能否缓两个时辰。” “是啊,我的兵马都在城外,万一昨日才下了集结的命令,一时间进不来。” …… 听到众人的请求,李从珂按下双手,平息他们的声音,接着道,“昨天,本将下达命令后,便让城外的军队化整为零,进入大营。以现在的兵力,拿下太原府城绝对够。” 作为要造反的人,李从珂怎么会把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这些人身上,他早就暗地里做好了准备。 “废话不多说,一炷香之后,兵出大营,率先攻打晋王府,节度使府和粮草大营,你们还有没有意见?”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说别的已是多余,众人沉默了片刻,只得低头,“属下遵命!” 至此,河东内乱就此爆发! 第274章 果断卖队友 众将走出大营,看了看天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造反可不是儿戏,稍有不慎就是脑袋搬家,牵连阖府上下,结果李从珂还跟他们玩这招,不经过他们的同意就调动麾下兵马,换作是谁都不会乐意。 事已至此,上了贼船便由不得他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与此同时,晋王府最高处的阁楼楼顶,李嗣源与李存信,李存智三人站在栏杆前,遥望军中大营的方向,面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李存智看到通文馆的信号,转头对李嗣源恭维道,“大哥神机妙算,小弟佩服,那李从珂果然提前一天起兵了。” 李存信哈哈一笑,“老七,你别忘了李从珂这小子是谁教出来的,再厉害还能比他老子更强?” 李嗣源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容,“行了,你们俩就别吹了,珂儿用兵老辣,深得虚实之道,但他忘了一点,太原可是我李嗣源的根基,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他掀翻,那算是白活了几十年。”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时间紧迫,他的选择并不多,兵贵神速,尤其是在造反的时候,适当的时机,往往能出奇制胜。” 当初他背刺李存勖,李克用就是抓住了时机,一击致命,论背主造反,他李嗣源才是行家。 “可惜了李从珂这小子,在您抵达太原的那一刻,他的命运早已注定,只能按照您的戏本演下去。” 听到这话,李嗣源假惺惺的说道,“珂儿是个好孩子,但陛下点了他的名字,为父纵使再不情愿,也只能痛下杀手。在天下这座棋盘上,陛下才是执棋之人,我们都只是棋子罢了。” 说得好像很不情愿,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 他到底对李从珂起没起杀心,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个话题,李存信和李存智都很明智的没有接话茬,权当没听见。 几人站在阁楼上,望着李从珂的兵马朝晋王府赶来,“好了,戏也看够了,珂儿既然已经登台,我们可不能让他冷场了。” 片刻后,一队轻骑从晋王府后门离开,沿着街道,向城门外奔去。 很快,李从珂率领数千将士包围了晋王府。 他在众将的簇拥下来到门前,望着奢华的大气的红漆铜钉大门,李从珂打马上前,“义父,投降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只要你们投降,孩儿对天发誓,绝不会动你们一根毫毛。”说完,李从珂就在众目睽睽下发了毒誓。 李嗣源坐在院子里,桌上摆着茶水,听到这话,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珂儿,跟义父就别玩这套,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为父到想看看,这些年你究竟长进了多少。” 李从珂一愣,没想到李嗣源竟然真的待在晋王府没走。 他本以为李嗣源已经逃了,打算推个替身出来砍死,用来鱼目混珠,稳定人心,结果,李嗣源的一句话,让他的准备全做了无用功。 他叹了口气,高声喊道,“义父,你真的要跟孩儿自相残杀,亲者痛,仇者快吗?打开门,放我们进去,孩儿会亲自礼送你离开河东。” “多说无益,有本事你就进来砍下为父的人头!” 说完这句话,李嗣源便坐在桌旁静静地品茶,任凭李从珂说什么他都不应。 喊了几句之后,李从珂也感到口干舌燥,心里一沉便下令让士兵进攻。 然而,士兵刚喊着命令进攻,晋王府的高墙之后射出数千支箭矢,近在咫尺,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 惨叫声此起彼伏,人仰马翻,狭小的街道顿成一片死地。 看到这一幕,李从珂瞪大眼睛,心头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原来,他早有准备。 正常人,谁会在自家府上准备这么多弓箭手? 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他们终于攻到了晋王府大门前。 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攻城锤轰开大门,还未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一众穿着重铠的步兵手持长枪站在大门后面,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此刻,李从珂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但他还是下令攻击。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晋王府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任他们用尽办法也不能踏进一步。 这时候,远处有骑兵跑来,看着他伤痕累累,沾满血渍的外表,李从珂就涌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将军,我们失手了,节度使府,粮仓皆有重兵把守,我们的人攻不进去!” “怎么会这样?李嗣源哪来这么多人?”李从珂身子晃了几下,险些站不住了。 据他所知,李嗣源回河东的时候,只带了几千兵马,防守晋王府,粮仓,节度使衙门等重地,兵马应该不够用才是,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人? 河东的精兵都被调走,那些都是李嗣源的嫡系军队,剩下的也早就被河东诸将收买,瓜分,吃了空饷。 忽然,李从珂眼睛瞪得溜圆,反应过来,“不对,这些不是城里的兵马!” 太原城里的兵马有限,但从其他城池调兵到太原只需要一天时间,假如李嗣源在进城之前就已经调兵过来,时间刚刚对得上。 “不好,我们撤!” 想明白这一点,李从珂瞬间就反应过来。 这是一个圈套,是一个逼他入局的圈套! 不愧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沙场宿将,李从珂果断选择了卖队友,带着身边几百亲兵跑路了。 街道上,李从珂纵马狂奔,马鞭狠狠地抽在身下战马上,同时也在鞭策着他的心神,“李嗣源,你好狠的心!” 从始至终,李嗣源就没打算要放过他,削兵权,惩罚诸将,都是为了逼迫他们,让他们生出逆反之心。 他以为李嗣源离开河东两年,对太原的掌控力度必定不如他,现在看来,他不仅是高估了自己,更是低估了他这位好义父。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的越远越好! 只要离开了太原,他有很大的逃生机会。 李从珂前脚跑,后者围攻晋王府的军队就散开了,众将纷纷逃窜,“该死,李从珂丢下我们跑了!” 第275章 珂儿,你安心去吧 谁能想到,不过几个时辰,局势就变成这副模样。 李从珂搞突然袭击也就算了,李嗣源居然早有准备,他们从头到尾都被牵着鼻子走,连个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说到底,不过是贪欲作祟,如果不是他们野心膨胀,想要掌控河东,独立于朝廷之外,也不会落得这番下场。 一时间,街道上极其混乱,溃兵四散逃开,将领们带着亲兵乱跑,有的往城门而去,有的则是干脆回了自家府邸,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与之相反的是晋王府之内,墙角后面,一众士兵披坚执锐,神色俨然,李嗣源坐在庭前品着美味佳肴,欣赏歌舞,完全没把外面的事放在心上。 他刚吃下一筷子菜,察觉外面的厮杀停息,对身旁的李存智道,“老七,你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李存智点点头,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李存智回来报信,“大哥,李从珂那小子跑了,其他将领也不知去向,要不要我带一队人马去追?不能让他跑了。” “不急,先让他耍耍,今天他插翅也别想逃出太原,看了这么久的戏,我们也该露面,不然这场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李嗣源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起身走向前院。 此刻,晋王府大门前遍地尸体,门前的台阶,石狮子都被鲜血染红,战况很是惨烈,李从珂走了之后,军心大乱,将领们带着亲兵逃走。 没了主心骨,剩余的士兵也一哄而散,不愿意继续送死。 当李嗣源到来之时,大门前的士兵让开一条通道,低头行礼:“参见晋王!” 李嗣源眯着眼睛,嘴角含笑,“都起来吧,三天后,都到军营去领赏。” “谢晋王赏赐。”声音拔高了几度,传得很远。 看着眼前的精锐士兵,李嗣源面上欣喜,心中却在暗叹,多好的将士,多好的河东精锐啊,可惜回到朝廷后就不属于自己了。 要命还是要权,这几乎是一个不用选择的答案,想要活命,就得老老实实的交权,当一个富家翁。 只有这样才能好好安享晚年,失去了威胁,天子就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些许荣华富贵算不得什么。 失落的情绪一闪而逝,李嗣源走出大门望着外面尸骸遍地的景象,眼皮都没眨一下,这些相比于真正的战场,只能算是小场面。 “都是河东男儿,何苦要自相残杀。”李嗣源假惺惺的悲叹,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对亲兵下令道,“把这些人都好好安葬了,切不可让他们抛尸荒野。” “遵命。” 说完,他走向备好的战马,翻身骑了上去,“现在,咱们去见见我那位好孩儿。” 街道上,李从珂纵马狂奔,身上的盔甲都丢弃,只为能跑的更快,此时的他不复之前的自信,犹如落荒而逃的惊弓之鸟。 “李嗣源早就算计好了,他一回来就摆出高傲的姿态,目的就是为了逼我造反。”在这危急时刻,以往想不通的地方他全都想明白了。 “不,他的目标不仅是我,还有城内其他将领,如果是为了杀我,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劲布下圈套让我钻进去。” “以前,我还嘲笑石敬瑭软骨头,一点骨气都没有,现在想来,他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李从珂心中苦笑,满是后悔。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有些事迈出了第一步就很难回头了。 此刻,他只深恨,自己没能早点明白。 望着近在咫尺的城门,李从珂心里暗自打气,“只要能离开太原,我就往北走,投靠契丹!我就不信,这天下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只见,城墙之上,一道身影出现,“李从珂,晋王命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话音落下,敞开的城门缓缓关闭。 李从珂目眦欲裂,狠狠用马鞭抽着胯下战马,然而,数十丈的距离在此刻却犹如天堑般难以跨越。 仅仅过了数息,城门就在李从珂不甘眼神中关闭。 突然,他身下的战马被什么东西绊倒,将他摔出去,撞在城门上,他摸着冰冷的大门,发出怒吼,“不!” 就在此时,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珂儿,你这是怎么了?” 李从珂猛地抬头,便看到远处的街道上一行人骑着战马走来,为首的正是他的义父,李嗣源。 “李嗣源!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他瞪着眼珠子,冷冷的望着李嗣源。 李嗣源笑眯眯的看着他,沉声道,“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我好歹也是你的义父,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为父可没逼你。” “哈哈……”李从珂坐在地上发出悲凉的笑声,“从一开始,我就没得选,不管我造不造反,你都要杀我,难道不是吗?” 熟悉的血腥味在这片区域缭绕,李从珂发现他带来的亲兵早已死的一干二净,无声无息,这个时候,他才彻底明白李嗣源掌握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 即便是他麾下的精兵都被调走了,自己也同样不是他的对手。 “珂儿,你安心的去吧,为父会让他们为你陪葬,有这些人跟你一同上路,九泉之下,你也就不孤单了。” 这个时候,再挣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成王败寇,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李嗣源,我在地下等你,希望你这位皇帝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 说完,李从珂便闭上了双眼。 “老七,你去给他个痛快吧。”李嗣源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对身边的李存智说道。 “得令!”顿时,李存智两眼放光,从马上下来,走到李从珂面前一掌拍出,击碎了他的天灵盖。 李嗣源调转马头,丢下一句话便走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和老八了,所有参与叛乱的河东将领一个也不要放过。” 离去的背影看着有些意兴阑珊,透着一股落寞与悲凉。 他知道,这个命令一旦下达,自己在河东的统治基础将要毁于一旦,但他不得不如此,为了他的余生,只好请诸位赴死了! 第276章 这一关,算他过了! 一个时代,就此落幕! 李存智和李存信面面相觑,眼里的兴奋变成了凝重,作为李嗣源的左膀右臂,他们很清楚这条命令被执行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但他们也比别人更清楚李嗣源现在的处境,稍有不慎,天子屠刀落下,他们都逃不了,河东诸多将领是李嗣源的老部下,更代表着河东大大小小的地方势力。 李嗣源对他们下杀手,正是为了斩断这些支持,同时向天子表明立场。 这些人的死亡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往后的日子里,死的人还会更多! 对于苏铭来说,只是一句话而已,一个干净的河东,比他们的性命更重要,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会死多少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下杀手的人又不是他自己。 于上位者而言,杀人从来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往往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决定底层无数人的生死。 李嗣源回到晋王府时,破碎的大门已经修好了。 他吩咐管事紧闭大门,不见外客。 晋王府里一片宁静,太原城当中却是掀起了腥风血雨,李存智,李存信两人在城里大街小巷不断抓人,杀人。 河东诸位将领除了少数几人躲过这一劫,其他人都搅和进去,也有聪明人给李嗣源当内应,妄想两边下注。 但他们不知道,李嗣源这次是铁了心要清洗河东,这些墙头草放在平时也许还能活,但现在,他们死定了,耶稣都救不了他们。 晋王府大门前,有许多将领跪在台阶上哭诉,“晋王殿下饶命啊,看在我平时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份上,饶我一命,我愿献出全部家财。” “殿下,都是李从珂那贼子逼迫,我们都是被逼无奈,请晋王宽恕。” “殿下饶命,饶命啊!” …… 然而,即使声音喊得再大,晋王府大门始终紧闭,李嗣源一点露面的意思都没有。 时间长了,这些人也不耐烦,刚要破口大骂,便听到街道上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他们回头一看,竟发现是一众穿着白袍的通文馆门徒。 有人刚想说什么,就被晋星刺穿透了身体。 下一刻,晋王府大门前再度染上了鲜血,收拾完之后,通文馆门徒们跪在地上请罪,“晋王殿下,属下失职,还请殿下见谅。” 数息之后,李嗣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下不为例,本王不想有人再到门前打扰。” 接下来一连三天,太原城内都有士兵在街道上来回巡视,百姓们都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直到第四天偷偷打开窗户,发现街上已经没了士兵和白色的身影,这才放心的出门。 虽然街道砖石一如既往地干净,但人们依旧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的血腥味。 东市菜市口,数百颗头颅被串成糖葫芦挂在旗杆上,一片肃杀气息。 太原城紧闭了三天,三天之后,城内的骑兵尽出太原,前往河东各处调兵遣将,围剿叛逆分子。 …… 在河东掀起大清洗的时候,洛阳的禁军大比也进行的如火如荼。 军营校场,苏铭骑着白色战马,身着大唐明光铠,看上去英武不凡,气势逼人,尤其是铠甲身上绣着的金色龙纹,更是平添了几分凛然的霸气。 苏铭没有说虚的,而是将腰间的唐刀抽出,指向天空,在众军面前走过,运转真气,高声一喝,“大唐万胜!” 洪亮的声音顿时响彻全场,就像是开了扩音器一样,传得很远。 校场中是五万禁军,他们穿着铠甲,手持长枪,大盾,虽然看不到前面的皇帝,但听到声音,心中依然很激动,直接跟着喊道,“大唐万胜!” 顷刻间,数万人的声音齐齐响起,一声接一声经久不息。 一直以来,苏铭都在用各种手段给禁军们洗脑,教化,每天晨练和晚练更是要呼喊口号,强调忠君爱国。 如今,他们终于见到了往日里上司口中的天子,如何不激动,如何不兴奋。 一盏茶的功夫后,呼声才渐渐停息。 随后,苏铭走到高台上,拿起鼓槌,战鼓“咚咚”,如同雷声响彻。 “全军出击!” 没有多余的流程,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切早就熟练在心,李文通,石敬瑭等诸多将领带着麾下士兵离开洛阳,前往各地扫荡中原。 有不良人的情报系统支持,苏铭很轻易就得到了各地城池的情况,哪些地方还未被朝廷纳入统治,哪些地方又被人割据霸占。 河洛早就被苏铭经营两年,民生恢复极快,再加上他让不良人购买粮草,朝廷现在已经不缺能发动战争的粮食。 这次扫荡之后,以河洛之地为中心的中原核心之地将被凝成一体,势力再度壮大。 当然,收复失地是一方面,练兵更是一方面,未来,他们有大用。 洛阳城墙上,苏铭看着一队队士兵离开洛阳,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了袁天罡的身影。 “扫平叛乱这种小事,也能引起你的兴趣?”苏铭看着他的眼睛,打趣道。 “扫平叛乱确实是小事,但禁军建立军威却是头等大事,陛下此前身陷囹圄,却依旧坚持练兵,如今五千禁军遍地开花,才有了这五万禁军。”袁天罡的声音虽沙哑,但语气中还是免不了佩服之意。 苏铭立在城头,望着天边的落日余晖,“领兵只要做到令行禁止,赏罚分明,但就是这一点,多少将领为了那点钱财却置麾下士兵不顾。” “李存勖的例子已经很明显了,这两年来,朕不知砍了多少贪墨军饷的官员,这五千禁军也不是最开始的五千禁军。” 袁天罡沉默片刻,接着道,“李存勖是豪杰,可惜得志便张狂,死不足惜,为真龙前驱罢了。陛下走的,才是堂皇大道,李嗣源在河东掀起杀戮,义子李从珂与诸多将领叛乱。” “河东大地已是血流成河,高门大户死伤惨重。” 听到最后一句话,苏铭眼里露出一丝笑意,“看来,朕说的话他是真的放在心上,这一关,算他过了。” 第277章 我让孩子认你为义父 “陛下圣明,当日留李嗣源一命,到了今日也算是起了最后一点作用,一个活着的李嗣源确实比死了的要有用的多。”时至今日,袁天罡也不得不承认苏铭的做法。 相比于他绝对强势的霸道,行堂皇之势的王霸之道更适合如今的大唐。 苏铭点点头,接着道,“军械作坊一日不要停,禁军虽说不缺兵器盔甲,但未来朝廷扩军,这些东西永远也不嫌少。” “晋国,岐国制造军械的工匠已经都迁到洛阳,以前大唐鼎盛之时的军械盔甲以及唐刀等武器也该重现人间,世人已经忘却陌刀阵的威名。” “这些重要的资料不良人早已转移,藏兵阁正是因此而生,陛下要的盔甲,武器各种装备,臣早已准备妥当,相应的工匠也正在路上。”袁天罡恭敬地回答。 “你有心了,朝廷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军器监将会重新建立,工匠越多越好,战争打的就是后勤,朕可不想前方打仗,后边连军需都凑不齐。” 想到后世唐刀,陌刀均已失传,苏铭便感到十分可惜,中原失了传承,被隔壁小日子偷了去,结果变成他们自己的。 “陛下放心,这些工匠都是父子传承,一直在不良人中隐姓埋名,若陛下愿意,可以大量招收学徒,传授兵器锻造,扩充产量。”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这些工匠以后就从不良人中除名,大唐复兴,不需要他们在背后默默无名,默默付出。” “上百年来,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多。”苏铭叹了口气,淡淡说道。 “微臣明白。” 随即,苏铭语重心长的嘱托,“中原平定只是时间问题,但朝廷能不能顶住契丹人的压力这才是关键,三国归附之后,不良人必须要封锁边关,契丹人知道的越晚越好。” “此事,不良人早有准备,边关之地严格控制商人过去,互市当中已经由不良人居中调应,免得双方接触消息泄露。”袁天罡早有腹稿,沉声回答。 “嗯,这件事交给你,朕放心。” “好了,不谈国事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咱们很久都没有一起走走了,下去看看吧。”苏铭转过头,看着身后的袁天罡。 袁天罡没有犹豫,直接应下了,“微臣遵命。” 洛阳依旧繁华,随着年关将近,街上的年味也越来越浓,到处都能看到商贩流动,行人来往,络绎不绝。 往日里就算再寒酸,也会拿出些积蓄买点年货过年,或许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是旧的,但孩子肯定能穿上新衣。 在这个时代,人们之所以活着,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延续后代,留下一些念想。 两人肩并肩走在街道上,今天苏铭穿着便装,倒也不是很显眼,他看着街道上的行人,笑道,“三百多年了,这人间烟火气,你可曾看够?” 袁天罡依旧是神态冷淡,余光在街道行人身上扫过,“三百多年,新人换旧人,代代如此,相比于人间的烟火气,我更想看到盛世帝国,万邦来朝,唯有强大的国家才能让百姓生活更好。” 苏铭笑了笑,出奇的没有反驳,“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世间,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你我就算明白也改变不了,最多只能让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们少缴纳赋税,少做劳役,过上一个勉强糊口的生活罢了。” 即使是后世也无法避免剥削,更何况是生产力低下的古代。 说到这,苏铭突然就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对了,有时间让尸祖将臣和焊魃来洛阳一趟,朕有事要让他们办。” “好,微臣回去就传信。” …… 就在两人逛街之际,幽州边境再度迎来了契丹的使者。 “什么?契丹的使者来了?”营帐里,张子凡听到手下官员的汇报,十分惊讶。 “他们来做什么?” “大人,契丹人说,互市的交易不平等,要求更改条文。” 张子凡皱着眉头,神色烦躁,“这互市都开展了快一年了,现在跟我说交易不平等,要更改条文?他们是脑子进水了吗?” “大人,现在他们吵着要见您。” “行了,你让他们等等,我随后就到。”张子凡不情愿的挥挥手,示意手下离开。 手下走后,张子凡一把将桌上的镇纸摔在地上,“都是什么事啊,我还等着年后交接职务,回洛阳照顾林轩,哪有空陪他们在这耗时间。” 算算时间,陆林轩差不多也快生产了,初为人父,张子凡每个月都要跟陆林轩书信,他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洛阳。 但是他现在身上有职务在身,没法走。 不过,苏铭把他调离洛阳本就是为了削弱李星云身边主角团的实力,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自然要把张子凡调回来。 明年是关键的一年,朝廷占据中原,必定要南下,天师府在这个过程中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张子凡是一块砖,哪里有用往哪搬,只能说,这个工具人是真的好用,苏铭用了都说好。 …… “你们要提高过关税?”房间里,张子凡瞪着契丹使者,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穿着长袍皮甲的契丹官员笑眯眯的说道,“你们中原人在草原赚的太多了,我们国主对此很不满,提高过关税非常有必要,互市本来就该讲究平等,总不能一直让我们吃亏。” 搞了半天,他们是想多捞点钱。 张子凡明白他们的来意,想了想,决定把这件事推到朝廷身上,“等等,这件事,你跟我说没用,互市的税收都是由朝廷派人管理,要提高税收,你们得到洛阳跟朝廷谈。” 本来这事他也管不了,事到如今,中原与草原的互市日趋繁华,每旬月的交易量都不是一个小数字,上至朝廷,下至商贩可都盯着,他根本做不了决定。 “这件事是你们契丹国主提出,自然也要由我们的皇帝决定,你和我都做不了主。” 契丹人一听,互相对视一眼后点点头,他们本来就没想在这解决,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中原的态度,投石问路。 “好,张兄弟是我们契丹的驸马爷,既然你发了话,我们兄弟就不在这说了,年后,我们去洛阳跟你们的皇帝好好谈一谈,想必,他很愿意答应我们国主的要求。” “反正你们不是找到了传说中的龙泉宝藏?想必也不差这点钱。”契丹人拍了拍张子凡的肩膀,开玩笑说道。 张子凡也不介意,露出热情的笑容,“好说,好说,你们先在幽州过年,消息我会呈交给陛下,到时候会有人跟你们商谈。” 等到契丹人离开后,他立马就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此事事关重大,我要尽快书信一封汇报给陛下,你们先看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到处乱跑。” “属下明白。” 回到家,张子凡来不及换衣服就钻进书房写信,把信绑在信鸽身上放飞,他才松了口气。“希望契丹人不是来者不善,不然的话,这次就不好办了。” 契丹人一来,幽州边境的不良人就发出了消息。 数天之后,苏铭望着不良人的密函,眉头紧紧皱起,“契丹人真是会趁火打劫,没想到他们竟然也知道龙泉宝藏。” 女帝坐在软塌上,笑道,“龙泉宝藏举世瞩目,消息传遍天下,契丹人就算是隔得再远,肯定也知道。他们要提高互市过关税,想必就是想捞一笔。” 女帝也知道边关互市的交易数额,虽然她不动经济,但也知道契丹那边在吃亏,贸易逆差太大,现在还是一个小数目,等日后交易量变大,税收足以让人眼红。 苏铭眼里露出玩味的笑意,“耶律阿保机应该还不知道河东的消息,他派使者来,一是为了捞钱,其二便是要给我上眼药,敲打我,免得以后我跟他炸刺。” “这件事张子凡做的还算妥当,把契丹使者拖在幽州,一旦他们进入中原,消息很难再隐瞒下去。” “嗯,互市的税是件小事,他如果发现被我骗了,肯定要跟我翻脸,互市的份额姑且就先让给他们。” “朝廷会派出使者与他们磋商,还能借此多买点战马。” 女帝点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只要能多拖延一些时日,都值得。” 翌日,苏铭在朝会上提及此事,朝堂上下倒是没有起太大波动,互市的那点税收,小意思而已。 很快朝廷就决定派出礼部和户部的两位侍郎到幽州边境磋商此事,互市的税是小意思,主要是苏铭想再多弄点战马。 同时,也算是间接地向契丹认一下“怂”! …… 现在的朝廷,早就没了能跟苏铭叫板的人,李嗣源都跪了,哪有不长眼的敢跳出来找死? 只是,朝堂之上虽然没有与苏铭作对的人,却是有不同的派系,不同的利益势力,他们有的以地域划分,有的则是身份划分。 有前朝李存勖遗留的老臣,也有李嗣源派系的河东旧臣,江南的官员也是一个派系,只不过,争斗归争斗,但也没人敢因为斗争而误了朝廷的政事。 当然,在这些人当中,许多人都看到了科举威力。 这一次,朝廷科举,竟有足足十万人参加初试。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而未来还会更多。 旧的官僚体系已经在逐渐崩塌,世家大族们都看到了科举的用途,但他们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考,按照朝廷的规则,不再有以前超然的政治优势。 一年前那批去修前朝史书的新科进士到现在还在集贤殿和国史馆里皓首穷经,估计没个十几年出不来。 大势已成,苏铭也就没必要再顾及他们的感受,这次科举,世家大族的子弟将不会再有那么多名额,寒门子弟将会有更多出头的机会。 虽然这样对他们不公平,他们的学识和阅历都在寒门子弟之上,若是唯才是举,他们几乎能把进士科包圆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这世上从来都不公平,有些人出生就注定要享尽荣华富贵,有些人则注定了要受苦。 为了大局,只能再“苦一苦”他们。 …… 后宫。 陆林轩挺着十月怀胎的大肚子走进大殿,上来便问道,“师哥,子凡什么时候回来?” 苏铭头也不抬的回道,“朝廷派去交接的官员已经在路上,只要路上不遇到麻烦,大概二月他就回来了。” 怀了孕的女人就是麻烦,张子凡不在,陆林轩就可劲的折腾宫里人,要不是许幻已经入宫照顾,指不定苏铭已经被闹得头皮发麻。 说到孕妇,他又想起了姬如雪。 不得不说,自从那夜过后,苏铭就经常光顾她的住处,比起耶律质舞,还是她更有味道,更能激发他的斗志。 龙争虎斗的较量,可不是说说。 见苏铭不搭理她,陆林轩也不生气,坐在一旁开始吐槽,“师哥,今天母亲又熬了一锅汤,我不想喝。” “不想喝就不喝,我看你健康得很,少吃一两顿完全没问题。” “可是,我怕饿着孩子啊。”陆林轩愁眉苦脸的说道。 陆林轩经常来,苏铭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这些话,你不是该跟张子凡说?我只是你师哥啊。” “唉,人家只是说说。”陆林轩又换了个笑嘻嘻的表情,突然道,“师哥,要是孩子出生了,我让孩子认你为义父,你看怎么样?” 义父? 听到这两个字,苏铭浑身一激灵,抬头看向陆林轩,发现她的表情不似开玩笑,顿时让他有点牙疼。 这年头,义父是随便能当得么?如此高危的职业,他何德何能,想想李克用,想想李嗣源,他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于是,苏铭当即就拒绝了他的好意,“还是别了吧,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天师府下一任天师,拜我做义父有什么用。” 陆林轩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在此时,大殿外,一道身影走进来禀告,“陛下,不良帅求见。” 第278章 文武双举 “宣!” 陆林轩神色一僵,脑袋里又涌现出不好的回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师哥,你先忙吧,我回去了。” 苏铭点点头没说什么,目送她离开,走出大殿门口之时,挺着大肚子的陆林轩与袁天罡擦肩而过。 熟悉的身影,曾经的敌人,如今却变成了师哥的臣子,这样的感觉让陆林轩感到不可思议。 当初他们下山之后,袁天罡带给他们的阴影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深,她很难把那个嚣张霸道,妄图掌控一切的人与现在沉默无声,举止恭敬的袁天罡联系到一起。 陆林轩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踩着步子离开了。 走进大殿,袁天罡依旧是恭敬的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不良人又有什么消息了?” “启禀陛下,蜀国已经派出使者,不日即将抵达洛阳,晋国李嗣源围剿诸多豪强大族,河东很快就会平静。” “蜀国这么快就下决定?真是出乎朕的意料啊。”苏铭眼里浮现出几分惊讶,历来像这样的大事都是要讨论许久,拖拖拉拉,蜀地思安已久,更加慎重,他以为至少要过半年才会来人。 苏铭思考片刻后,说道,“此事先遮掩消息,务必不能走漏风声,等禁军班师回朝之后,再让他们的使者入朝,这点事,不良人没问题吧?” 想要裹挟大势,朝廷必须自身实力够硬,有了基本盘就有失败后重来的资本,中原连成一片至关重要,相比之下,三国即便是投靠了朝廷。 朝廷也暂时无人可用,只能纳入名义上的统治,而经济军事上的控制更需要长久的潜移默化,就算是赋税上缴,那也是半年以后,于大局根本无用。 总而言之便是,朝廷的官员储备不足,得有个缓冲才行,至少要等这次科举考试过后,朝廷才有人可用。 总不能老是依靠世家豪族的协助统治地方,连官员都是他们的人,这跟割地自治有什么区别? 单单就是蜀国投靠后,苏铭现在连派遣去成都府的官员都未必找的齐。 “没问题,不过也只能拖延一两个月。” “有一两个月缓冲就好,禁军大战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伸出去的拳头只有收回来才更有威胁。蜀国可以投靠,但得和我们商量着来。” “双方步调一致,朝廷也能顺利接手蜀地内政,免得出了差错。”相比于与河洛接壤的岐国与晋国,巴蜀之地真的是天高皇帝远,消息传递最少都得半个月以上。 “微臣明白。”袁天罡一下子就明白苏铭的意思,投降归附只需要宣告天下,递交国书,但这样朝廷至少要花半年的时间才能拿到益处。 苏铭的目的是先上车后补票,先派官员过去,掌控蜀国的一些关键部门,最起码要掌握主动权,不能被蜀国裹挟着走。 袁天罡沉声道,“陛下放心,王衍骄奢淫逸,只想安然度日,蜀国官员更无进取之心,只要陛下发话,蜀国官员自会配合。” 这时候,苏铭突然好奇的问道,“袁天罡,我很好奇,蜀国究竟有多少不良人?当初王建带去的十万大军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朝廷?” 没有不良人的暗中运作,蜀国不会这么快服软,认清大局,袁天罡敢这么说,自然也是因为不良人已经在蜀地扎根了。 “陛下明鉴,一语中的,当初先帝派王建攻略巴蜀,微臣早已洞悉此人的反叛之意,彼时大唐危如累卵,收复李克用失败,朝廷威严尽丧,朱温更是坐大。” “一个王建弹指可灭,但杀了他却解决不了大局,十万大军也挡不住朱温,为了让李克用能与朱温抗衡,微臣顺水推舟,暗中引导王建割裂蜀地,断去朱温染指巴蜀的野心。” 果然啊,袁天罡早已经布下了暗棋、 朱温占据中原精华所在,本就兵多粮广,若非河东有地形之胜,早就输的一干二净,要是他再拿下巴蜀,李克用压根就不用玩了。 除了袁天罡天降正义弄死朱温,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赢,这可比当初北周打赢北齐更难。 李存勖能一战灭梁国,除了他自己够厉害,剩下的主要原因也是朱温自己不争气把梁国祸害的上下离心,乌烟瘴气,后面的朱友珪也不咋地。 很多时候,你能成功有多方面的因素,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除了自己要人和,也要敌人足够争气,能跟你打配合。 就像是近代的运输大队长,物流体系冠绝整个时代,无人可比。 我们的胜利,少不了他的添砖加瓦。 “不良帅果真是用心良苦,朕实在是佩服。”到了现在,苏铭也不得不说一声服。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但凡李星云有点能力,也轮不到他绝境翻盘,他能有今天的一切,很大程度也是因为李星云够配合。 “陛下谬赞,为天下计,不得不为罢了,微臣纵使活得久,也只能修修补补勉强维持局势,私心大于公心,哪里比得上陛下再造山河,重塑乾坤。” 袁天罡的恭维,苏铭早就免疫了,“私心也好,公心也好,只要在做事就行了,未来都是吃朝廷这碗饭,朝廷难,朕也难,大家就都勉为其难吧。” 相比于他的免疫,苏铭现在更想把扮演度刷满早点跑路,奈何这进度就是死死卡在百分之九十,动不了一点。 也许只有一统天下,再造盛唐,才能完成所有的扮演进度。 “好了,闲话就到这里,你先下去忙吧。” “微臣告退。” …… 禁军的战报隔着旬月就会送往洛阳,其中有喜有忧,有胜有败,岐国那边的将领倒是没什么好说。 龙泉宝藏之后,苏铭把岐国精锐抽调一空,足足筛选出了八千精锐加入洛阳禁军。现在的岐国兵微将寡,能有这么多已经是极限,再多就养不起了。 相比之下,河东抽调了一万尚游刃有余,还能供养数万普通士兵而岐国的将领水平也极其有限,败仗大多都是他们打的。 军演始终是军演,几百年他们在军演上占据中等也改变不了实战能力差的本质,即便他们有老兵精锐,那也是许久未曾经历过大战,除了李文通亲率的军队打了不少胜仗,其余的不堪足用。 而河东的兵马,那才叫真的猛。 石敬瑭就不说了,河东符家几兄弟还有他带来的皇甫遇,安审琦都是猛将,这些人都是在晋梁争霸中成长起来的将军,打一些割据小势力自然不在话下。 在其中,苏铭还看到了一个历史名人,刘知远。 这家伙是后汉的开国君主,跟李克用他们一样,都是依靠河东起家,但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副将领,只能管一千人。 河东这地方,真是得天独厚,古代近代皆是如此,到了后世才逐渐没落。 禁军当中,苏铭也发现了一个人才,郭威,也是历史上的后周太祖。 好家伙,现在苏铭手下已经集齐了五代十国好几个君主,李嗣源,后唐明宗;石敬瑭,后晋太祖;刘知远,后汉太祖;郭威,后周太祖。 至于宋太祖赵匡胤,现在差不多也已经出生,只是未来他能不能成事,还是两说。 怀着复杂的心思,苏铭很快就看完了战报,同时组建军校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 这些将领都有明显的地域属性,身上的个人印记非常严重,若不搞军校,未来他们坐大,其他将领连个汤都喝不到。 苏铭可不想以后自己要用并,手下除了河东之将就无人可用,“淮西勋贵”要不得。 不过,军校之事先事前准备,等三国归附之后再顺势提出,划下章程,空有教材而无将官,建立了又有什么用。 领兵的文韬武略可不是在学校就能慢慢学到,很多东西在这个时代都是藏私的,兵书上可不会写。 像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纵观上千年,也只有他一个写出来了,是别人不会? 都是大将,没有谁比谁差,统兵练兵这些东西都是大同小异,他们不可能不会。 领兵的谋略看悟性,写出来也未必会用,但练兵用兵的方法却是能够通过实践慢慢学习,水到渠成。 但这种东西流传出去,一旦出了事,朝廷怎么办? 历朝历代可是不缺流民造反,不是每个人都像太祖那样开明,直接把屠龙术印刷摆出来让人看。这些东西在这个时候都是不传之秘,很多时候都带进了棺材,连后代都不一定会传。 不急,一切都得慢慢来。 …… 洪武二年,正月二十。 万众瞩目的殿试在太极殿上举行,依旧是九十九名进士,世家大族占据名次靠前,但数量上却是比寒门士子少。 这样微妙的变化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但谁都不敢有异议。 至于世家大族的子弟,那更不敢了。 这些天,河东豪强的惨状他们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李嗣源在河东是真的下了死手,世家高门的嫡系被他罗织各种罪名。 当地的坞堡,庄园被他洗劫一空,隐匿的人口重新登记造册,工匠和抄出的财产送往朝廷。 有这种人间惨事在前,他们哪敢炸毛,真当朝廷的刀不快啊。 在这乱世,秩序都是空话,朝廷当然是怎么粗暴怎么来,汉朝迁徙豪强,收割财富可没问他们同不同意。 现在是一样的道理,这样的情况下,世家子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连中举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 去年的进士里面,那些世家之人还在集贤殿修书,而参与政务的进士们反倒是有不少脱颖而出。 除了进士之外,也有不少举人秀才在政绩突出,获得了提拔和嘉奖。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类似于“杨宪治扬”的事,不过没问题,不良人一查就清楚了,锦衣卫的探子比起不良人可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但凡有这样的例子,剥皮充草没得说,五代以内禁止参加科举。 有本事你试试。 狗屁的不能杀士大夫,杀的就是你们,犯罪了还不能杀,法外开恩也轮不到你们,至少现在是这样。 苏铭可不会把他们惯出毛病,不管以后怎么样,他先列几个典型再说,以后,说什么他也要搞一套《大唐祖训》。 至于“玄武门继承法”这样的“优良传统”就算了,不是好习惯。 新科进士的出炉,让本就喜庆的正月增添了更多欢乐,而武举也落下了帷幕,其中也涌现出了不少人才,虽然看上去长得一般,但体格天赋异禀都是猛将的料子。 文武进士一起东华唱名,游街行走,这一幕倒是让不少武人艳羡不已,像他们这样的丘八,除了打胜仗有过这样的场面,其余时候哪经历过。 更重要的是,他们跟文官站在了同等地位,别的不说,光是这一条就足够让他们兴奋。 这个时代,武人固然显赫,但有时候他们又何尝不羡慕文官能指点江山,运筹帷幄。 文武并列,是苏铭划下的硬线,有了这个基准,未来朝廷的文武势力也不会太失衡,最起码就算是出现了“土木堡”之战,朝廷也能后继有人。 科举之事到此落下帷幕,新科举人和进士,苏铭没有安排他们做官,而是让他们到下面的县衙门观政,学习怎么治理一方。 未来这些人会下放到府县当官,执政一方,而上一任进士中政绩出类拔萃的人则会被破格提拔,调往巴蜀,加强对地方的影响和控制。 最起码,有了这些经历,他们不至于到了外面对基层的事两眼一抹黑,被轻易地糊弄。 …… 幽州边境,营帐之中,朝廷派去幽州边境的使者也与契丹人正式会面,双方慢慢磋商互市的税务,争得面红耳赤。 张子凡也顺利交接职务,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洛阳。 与此同时,漠北王庭寝宫之内,应天王后述里朵望着手里的信件,美艳的面容上满是复杂之色。 第279章 述里朵的心思 这是远在洛阳的苏铭写给她的信,不是给耶律阿保机,而是专门写给她,只是,信里面的内容让述里朵感到五味杂陈。 苏铭在信里面邀请耶律洪古来中原做客,拉拢他的意思不言而喻,现在契丹王室,下一任的继承人是耶律倍,其次就是耶律德光,这两人一个是长子,一个手握兵权,实力雄厚,而最小的耶律洪古就不够看了。 他才干不够,不能服众,实力又小,压根就没有当契丹皇帝的可能,如果他当了契丹皇帝,对契丹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但对于中原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个皇帝的能力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国家的未来。 “中原的天子心思果然深沉,居然注意到了洪古。”述律平走到烛台前将信点燃,看着它完全化成灰烬,方才喃喃自语道。 她的心思就连耶律阿保机都没看出来,以为自己只是过于溺爱耶律洪古,而远在中原的天子竟然洞悉了她的野心和想法。 一瞬间,她竟然莫名的对其生出了忌惮之意,不过转念一想,现在的中原皇帝应该快要跟李嗣源打起来,以朝廷的那点实力恐怕还不够看,等他过了李嗣源这关再跟她谈条件吧。 如果他够识时务的话,自己不是不能帮一下这位好女婿。 想了想,述律平当即就派人把耶律洪古叫到宫殿。 “母亲安好。” 耶律洪古是一个长相白皙的少年,虽然不到十八岁却体型彪悍,孔武有力,鼻梁英挺,眸子散发着冷光,自有一番凶戾。 “洪古,今天又出去打猎了?”看到幼子英武的面容,述里朵眼里闪过一丝溺爱之色。 “母亲,这两天又去猎了不少女真野人,这些家伙在林子里躲着,袭击了部落牧民,孩儿正好教训一番。”耶律洪古脸上带着笑,颇有些做了事情向大人炫耀的意味。 “女真野人不足为虑,你啊都这么大了,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一下。”说完,她走到耶律洪古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想去哪?” 耶律洪古没有躲开,感受着母亲手掌的温软,笑呵呵的说道,“母亲,听说中原那边有不少稀罕物件,我想去中原看看。” “姐姐嫁到那边去,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是中原的皇帝敢欺负她,我非得拿马鞭抽他不可。”说着他还做了一个挥鞭的动作。 “看把你能的,那可是中原的皇帝,跟你阿爸是一样地位的人,哪是你说抽鞭子就能抽鞭子?这话千万别让你阿爸听见了,要不然他又得训你。”述里朵虽然责备,但语气依旧温柔。 “既然你想去中原,那明年母亲就安排你出使中原,帮我们安慰一下你姐姐,顺便见一下中原皇帝。” “中原的皇帝可是比你大不了几岁,人家已经是皇帝了,这次你去了好好学一学,看一看,你大哥二哥像你这个年纪已经能独挡一面,洪古,你不能再玩了。” 世界上所有人都讨厌一个物种,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尤其是耶律洪古现在才十几岁,正是青春期叛逆的时候,一听到述里朵提到自家大哥二哥当即就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好了,我知道了,孩儿不会让您失望,您就瞧好了吧。” “嗯,今年你就别出去打猎了,跟着你父亲的手下一起训练,草原男人要猎就要猎最好的猎物,几个女真野人算什么,西边可是有更肥美的草原和领地,还有数不尽的牛羊。” “只要打下那里,咱们契丹就真正天下无敌了。”现在契丹只是占据了大半草原,而西边的西域以及青海湖等地都还在阻卜的掌控下,虽然他们势力不如契丹,却也不容小觑。 耶律阿保机在中原碰的头破血流,失败了好几次,现在更是谨慎,契丹的战略重心早就转移到了草原,吞并东丹国就是最好的铁证和战果。 此时的耶律洪古年轻气盛,一下子就被述里朵激发了不服输的念头,大哥二哥都行,我也一定可以。 看到他斗志昂扬的神色,述里朵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相比于耶律倍和耶律德光,耶律洪古吃亏就吃亏在年纪太小,阅历和能力都不够。 历史上,耶律阿保机已经暴毙,为了让幼子有上位的机会,述里朵不得不扶持她并不喜欢的耶律德光上位。 耶律阿保机钦定的继承人反倒是被她逼出了契丹,流亡到中原。 好不容易等到耶律德光死去,契丹的大臣们反而共同推举耶律倍的儿子上位,耶律洪古彻底成了悲剧,最后奋力一搏,结果还被打的丢盔弃甲,连述里朵的老脸都被按在地上摩擦。 如今,历史拐了一个弯,耶律阿保机没死,耶律洪古只要成长起来,未必没有机会,而这个机会就在契丹与中原的大战当中。 想到这里,述里朵轻抿红唇,又想到了苏铭寄给她的信。 …… 洛阳,皇城。 科举过后,朝廷只剩下扫荡中原这一件事。 战争,不仅考验军队的能力,更考验朝廷的动员能力和后勤体系,现在只是小打小闹,等到真正大战,长年累月下来,那才是真正的难关。 所以说,苏铭练兵是一个方面,建立后勤体系又是一个方面。 时代变了,不是每个将军都是霍去病,可以打到哪里吃到哪里,纵观中华上下几年前,能做到封狼居胥的将领属实不多。 普通将领离开雁门关,估计连草原人的影子都找不到,更别说找到他们的军队,李广出关一次,迷路一次,带着张骞都找不到敌人。 与草原势力打仗,最难的不是正面对拼而是找到他们的军队,草原骑兵来如如风,一日奔行百里,而茫茫大草原,一望无际,连方向都很难辨别,更遑论找到这些人。 所以说,霍去病只有一个。 这不,朝廷的后勤体系刚建立好,就发现有官员倒卖军资,以次充好。 第280章 班师回朝 发生这样事,苏铭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千秋殿当中,苏铭负手而立,冷冷的盯着在场的重臣,“查,给朕严查,倒卖军资,以次充好,活腻了是吧?” “查到这些人,朕要夷三族,五马分尸,把他的脑袋挂在城墙上让路过的人好好看看,军队是朝廷的基石,敢对军资下手,这是在刨朝廷的根。” 这次,苏铭鲜有的怒了,无论在任何朝代,贪官污吏都很可恨。 幸亏这次发现得早,万一等到自己与契丹大战,后方军需出了问题,他鞭长莫及,根本管不了,届时士兵士气受损,很有可能会影响战局。 而且李存勖苛待士兵可是闹出了很多兵变,给不良人找到了空子,感兴趣的,可以去查一下。 五代十国的丘八们可是不好伺候,哪像后来的大宋,大明,克扣军饷,喝兵血,吃空饷,在这个年代,士兵稍有不顺,挑起情绪就会搞事。 同样的,只要满足了他们的需求,这些丘八又很能打。 “陛下息怒,大理寺已经派人在查,事情已经发生,朝廷定会尽力弥补。”女帝站出来解释,同时也表了态。 “陛下息怒,此事臣一定会追究到底,另外军队后勤的事,朝廷最好是出一个章程,提前划出规则,免得后来人再犯。” 苏铭走下宝座,来到大臣们面前,“李存勖前车之鉴,朕希望你们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后军队后勤从户部划出一个部门单独管理,专人专事与枢密院对接。” 这是要分户部的权? 所有人心里陡然升起这么个念头。 六部官员看似涵盖了所有,但有时候职权不明,人手常常不足,可是单独设立部门,很长时间内都会闲置,但这些部门却又很致命,干系很大。 “你们都下去吧。” “微臣告退!” 诸位大臣走后,苏铭面上的神色才缓和下来,登基了这么久,他一直都是不温不火,虽有大动作,但看上去却是和气,少有动怒,朝臣们也摸不清楚他的脾气。 这次发火,苏铭其实是有意为之,事实上官员贪污腐败他一点都不奇怪,但是这些人影响到了军队,那他就不能忍了。 必须得让满朝文武知道他的底线在哪,给他们划一条无形的线。 在不良人的协助下,大理寺很快就查清楚了前因后果,事情的起因是禁军中的将领勾结后勤官员倒卖军资,引起了底层士兵的不满。 三天后,这些人就被带到菜市场五马分尸,他们的家人也被送上了刑场,一个不留。 此事过后,朝廷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军队是皇帝的禁忌,任何人都不能拖后腿。 …… 一个月过后,禁军班师回朝。 两个多月的大战,河洛平原的周围彻底连成一片,旧梁各地的势力也被震慑,不敢再起小心思。 借着大战余威,苏铭将科举历练的官员派出,彻底把汴州掌控,汴梁更是重中之重,这个漕运节点太重要了,一旦这个地方被威胁,北方各地很快就会出现物资短缺。 而当年让孟婆搜罗的流民也被带回了洛阳,当初苏铭定的是五千,后来袁天罡嫌人少,直接扩充到两万。 这股势力,袁天罡没有保留,全部告诉了他。 这些流民年纪不大,经过不良人的训练总算恢复了一些,但还达不到禁军的资格。 苏铭索性把这些人丢进了新建立的军校,和武举出来的举人,进士们一起。 这两万人不可能全部留下来,后面肯定会淘汰一批人,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朝廷不缺钱,他也懒得抠抠搜搜。 “李文通、石敬瑭、郭威、刘知远,皇甫遇、安审琦、符彦超、符彦饶、符彦卿、符彦伦……” 随着黄门侍郎念到姓名,下面的士兵开始躁动了,有的议论纷纷,有的则是垂头丧气,只因为,他们是主将。 听着上面的名字,苏铭饶有趣味的盯着其中几个人身上,符家的家教果真不错,几个兄弟都是孔武有力,而且也很会动脑子。 相比之下,大宋的杨家将就有点不如他们了,虽然话剧有夸大的嫌疑,但 符家的女儿能成为后周和北周皇帝的皇后,足以证明这个家族有多兴旺,到了北宋,他们这样的家族依旧平稳落地。 苏铭走到台前,扫视众将,“你们都是军中首屈一指的大将,更是昔日晋梁大战中摸爬滚打走过来的,论军阵指挥,朕不如你们。” “朕告诉你们,南方的藩镇,朝廷完全没有放在眼里,那些人都是破砖烂瓦,冢中枯骨,不值一提。” “朝廷真正的敌人在北方,他们是刚刚吞并了东丹国的契丹,草原异族野心勃勃,历来都喜欢南下入侵中原。” “三百多年前,契丹只是一个弱小部落,时至今日,他们几乎快要成为昔日的突厥,未来,朝廷与他们必有一战。” “这一战,朝廷输不得,你们更输不得。” “为了对付契丹,朕想了一个办法,建立军校,你们将自己在战场上的东西教给军校中的学生,不需要太多,只需要简单的常识即可。” “扎营,刺探军情,运送辎重……禁军现在尚未成军,单单依靠你们很难和契丹抗衡,当然,朕也不强求,你们如果不愿意,军校教学之事可以不必参与。” 此话一出,下面的众将纷纷变了脸色,连向来稳重的石敬瑭也是如此。 军校,闻所未闻。 从来只见过书院,太学,他们何曾见过军校? 皇帝说的好听,全凭自愿,但如果不自愿的话,未来在军中的地位肯定会受到影响,在座的都是这个时代的顶尖人物。 虽然不知道军校有什么作用,但却凭直觉猜测军校很重要。 于是,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拒绝,“末将遵命。” “好,诸位能替朕分忧,朕心甚慰,今日除了朝廷赏赐之外,朕陪你们不醉不归!” 是夜,禁军大营热火朝天。 苏铭一人独战十几位将领,把他们全喝趴下了,数百年内力在身,逼出点酒气不算什么,他们拿什么玩。 那一夜之后,那些将领看见苏铭,都会不自觉的低下头。 他们十几个人拼一个,居然输了! 第281章 武监 奇耻大辱,简直奇耻大辱! 他们本来想放水的,结果苏铭喝了那么多依旧跟没事人一样,这直接把将领们弄得上头了,酒精刺激下,哪管你是不是皇帝,给老子喝! 然而,即便他们敞开了喝,苏铭也来者不拒,十几人车轮战,硬生生被喝趴了。 自此之后,他们再也不敢在苏铭面前提喝酒的事。 石敬瑭和李文通更是知道,他们不仅喝酒喝不过皇帝,就算是打架一起上,也只有被皇帝虐的份。 知情的两人在酒桌上互相对视,很是无奈。 翌日,苏铭在朝堂上宣布了建立军校,并且亲自担任学校祭酒之事,此消息放出,整个朝堂都炸开了锅。 “陛下,兵者,凶也,您是天子至尊,怎可屈身于此事之上。”礼部尚书冯道出言劝阻,他不是不知道皇帝的想法。 明眼人都知道皇帝是铁了心,但冯道身为礼部官员,礼制是他的本职,他必须说。 苏铭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军校虽然不合礼但却合事宜,太学自古便有,文武之道应当并重,岂能只有文教而无武道。” “如今,群雄并起,武事泛滥,朕建立军校正是要将武道引入正轨,收罗天下雄才,兵者,凶器也,正因为是凶器,朝廷才必须要秉持。” 冯道听完没有再劝说,退回了原位。 而朝中其他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再出声,天子亲自当军校祭酒,他们还能再说什么? “启禀陛下,不知军校建立之后,由哪个部门统管?”有官员出列问道。 “与国子监并列,除皇帝之外,任何人不得担任军校祭酒之职,可更名为武监,边将晋升,武举中的举人进士皆要在武监之中进修,方能升职。” 这话说完,朝臣们才明白为什么只有皇帝才能担任武监祭酒之职,武监虽然不能插手武将晋升,但他们晋升就必须在武监中走一趟。 与武监祭酒就有了师生之谊,这个时代讲究天地君亲师,皇帝既是君又是师,武将们从中走一遭便是天子门生,与文官相等。 下朝之后,朝廷就进行为期半个月的休沐而武监的准备则是如火如荼,苏铭索性把将武监的设在了皇城外围,方便学生锻炼,演练兵事。 …… 半个月之后,百官休沐归来,蜀国派来的使者历经艰险终于抵达洛阳,望着眼前壮阔的城池,蜀国使者心中升起了一丝惭愧之感。 踏入洛阳,这里的繁华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宫殿里,不良人禀告道,“启禀陛下,蜀国使者进城了。” “退下吧。” “一切终于要开始了,三国归附,天下一统。”苏铭走出大殿,望着远处的天空,目光悠远。 “是啊,天下分裂已久,终于又到了统一的时候。”女帝站在他身后,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柔情。 “朝廷的战马已经累积了两万,但还不够,骑兵作战至少要一人双马,当年契丹都能拉出三十万人,如今只会更多。” “至少要有五万战马才能发动战争,岐国,晋国都在向契丹购买战马,让契丹人以为中原要内斗。” “契丹人固然把战马卖给我们,但真正优良战马却是很少,能用来组建重骑兵的战马不到百分之一。” “重骑兵能用来对付契丹?”女帝一脸奇怪的问道。 苏铭笑着解释道,“重骑兵当然不能对付契丹,但是精骑的尖刀却必然要有优良的战马,当初李存勖就是以自身为尖刀,率领几千精骑,破了契丹的军阵。” “如今,契丹人得了东丹国的工匠,人口,再想破他们的军阵,几千骑兵便有些不够,战马,朝廷永远都不嫌多。” “以后咱们必须有自己的养马场,总不能一直依靠契丹。” 重骑兵是用来克制步兵,中原和草原人交战,骑兵虽然很重要,但更多时候却是依靠步兵兵阵层层推进。 但想要打胜仗,骑兵就必须有,否则打赢了都没法追杀,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 中原大战尚有城池可以依凭,但骑兵机动性高,没有骑兵作为牵制,很容易造成战略上的短板。 “蜀国来使,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三国归附?”女帝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盘桓,而是换了另一个问题。 “年底,朕打算派遣官员前往蜀国,先摸个底,同时将精兵收归朝廷,三国归附这样的大事即便是有不良人遮掩,也掩盖不了多久。” “加上士兵动员,草原得知消息后至少要大半年,到那时,朝廷也应该准备好了,说不定三国归附之后,南方或许会有惊喜。”苏铭想了想,认真回道。 女帝点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南方本就孱弱,三国归附,天下大半尽入朝廷手中,他们不害怕才奇怪,人心起伏,这样他们就不能插手咱们与契丹的决战,在背后拖后腿。” “所以,咱们的敌人自始至终都是契丹,只要赢了他们,一切都好说。” “放心,咱们一定能赢!” …… 与此同时,不良人中的工匠也抵达洛阳 工坊之中,苏铭穿着常服与他们见面。 “不良人参见陛下。”众工匠看到苏铭,神色激动,当场行礼。 “平身吧,不必多礼。” 苏铭打量着以前数百人,他们大多都是精壮的汉子,孔武有力,面孔坚毅,其中也有不少头发花白的老人。 “来到这里,你们以后就不再是不良人,朕会授予你们官职,以后,你们不必躲在阴暗角落当中了。”苏铭面上露出笑容,淡淡说道。 随后,苏铭向他们解释了流水线做法,起初工匠们还不乐意,直到袁天罡出面后,他们才勉强答应下来。 工坊中,苏铭看着两面刃刀,通长一丈的陌刀,眼里露出惊讶之色,这样的大刀,重达十几斤,怪不得陌刀阵能威震西域。 如果步兵身披重铠,手持陌刀,组成军阵,骑兵碰上,很难打的赢! 不过,藏兵阁中虽然有不少陌刀存留,但要训练陌刀阵不是简单的事,但无论怎么说,重现陌刀阵不远了。 第282章 三国归附,天下震惊 接下来的日子里,朝廷局势平稳,一边派遣官员到各地轮换,将本地的官员调到异地,如此一来,朝廷对地方的统治算是加强了不少。 休养生息,枕戈待发。 朝廷有龙泉宝藏,目前不缺钱,军器监重新设立,有不良人工匠支撑,兵器,铠甲等诸多军械慢慢开始制造。 同时,神策军扩军到了一万,岐国,晋国的精锐骑兵都被挑选,再加上招收的新人,正在慢慢训练。 袁天罡手上有很多资料,其中详细记载了大唐边军的制度和训练条文。 苏铭也不认为他肚子里的那点货能比古代将领更强,就懒得理会,当然,练兵和统兵的大将分成了两部分。 同时武监中的学生也参与了训练军队,提前熟悉军队。 按照以后,这些都要分开,现在时间不够,一切只能从急。 蜀国使者面见苏铭之后,当场跪服,把蜀国的情况全都倒了干净。 半个月之后朝廷的使者出使蜀国,朝臣们还不知道其中的内幕,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会见。 朝廷使者抵达蜀国,秘密会见了蜀主王衍以及亲信,对于朝廷的请求,他二话没说直接答应了下来,使者也表达了苏铭对王衍的处置。 封安乐侯,世袭罔替,迁往洛阳。 相比于原时空,王衍投降李存勖后被杀,苏铭的处置显然要好得多,而投降封侯基本上是古代的基本操作。 苏铭也有意拿王衍以及岐王,晋王做榜样,投降之后都会给予优待,没有追究他们往日的过错。 睚眦必报,对于上位者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喜怒不形于色,宽容大度,能不计前嫌,不拘小节,这都是上位者必备。 苏铭虽然天下无敌,但他只有一个人,即便是杀了那些藩镇诸侯又能如何? 阴谋诡道成不了大事,更无法长久,王霸并用才是长久之道。 而且,他又不是原身,李茂贞,王建他们欺骗的又不是他的父亲,犯不着置气,再说,你骗的是父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间一天天过去,春去冬来,中原无战事,南方更是如此,天下渐渐趋于平稳。 自从龙泉宝藏之后,南方诸侯被吓得惶恐不安,又没有他们先辈的那种开拓进取的风气,都是守成之辈。 天下局势稳固,朝廷的状况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实力也越发强悍。 这一年,苏铭又举行了两次科举,缓解朝廷官员缺乏的窘境。 洪武二年腊月,岐国,晋国,蜀国派出使者出使洛阳。 太极殿。 苏铭穿着黑色冕服,头戴平天冠,面见群臣。 大殿上,文武朝臣站在两列,比起之前,现在的朝堂多出了一些新面孔,也少了不少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陛下,岐国,蜀国,晋国皆派出使者,希望面见陛下。” “宣!” 片刻后,三国使者出现在大殿上。 上次蜀国使者来,他们只是私下与苏铭碰面,并不正式,这次才是真正的正式会见,庄严的太极殿,金碧辉煌,而坐在龙椅上的苏铭更是威势逼人。 龙泉宝藏中的那把龙椅已经被搬到了太极殿,比起之前李存勖坐的那一把,这把估计是前朝遗留下来的老物件,放在洛阳皇宫,十分应景,泛着光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陛下,我王心慕朝廷已久,愿举国归附大唐,沐浴王化,还请陛下恩准。” “陛下,我家晋王愿投靠陛下,以河东之地归附大唐。” “陛下,我岐国愿投降大唐。” …… 寂静,无声的寂静,朝臣们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得无以复加。 蜀国、岐国。晋国三个藩镇居然要投靠朝廷? 是他们疯了还是我们疯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去年的龙泉宝藏之战,一般人根本没有知道的资格,真假李星云的争斗已经彻底被掩盖的历史的阴影当中。 他们没见识过苏铭的强大,也不明白不良帅的勇猛,三国归附,这是何等的惊喜! 在群臣惊讶的目光中,苏铭从龙椅上站起身,朗声道,“朕准了!” 这三个字宛如雷霆般在朝臣们耳边炸开,他们真的投降了? 往日里,一个藩镇投降,朝廷都要震撼许久,更别说一连三个国家。 许久之后他们方才回神,连忙向苏铭行礼,“微臣恭贺陛下。” 一声恭贺,其余的朝臣也纷纷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微臣恭贺陛下!” “今日是朝廷大喜之日,传令下去,百官加俸一年。”苏铭当即拍板,做出了奖赏。 若是以往,朝臣们定当喜不自胜,但今日的消息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他们直到现在还没回过味来,相比之下,加俸一年的喜悦也就微不足道了。 岐国晋国投降归附,中原几乎一统,除了幽州那些小藩镇,北方几乎已成定局,蜀国虽只有一隅之地,但位置险要,且是天然粮仓。 可以说,这次朝廷几乎重现了当初李存勖巅峰时期的版图。 下朝之后,消息很快就在洛阳城里疯传。 大街小巷,贩夫走卒,上至王侯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争相谈论此事。 而朝臣们回到府邸之后才回过味,反应过来三国同时投靠大唐是天子故意为之,连朝廷本身都惊讶万分,更别说敌对的势力。 关中,河东,巴蜀三处皆已到手,几乎就跟飞龙骑脸一样。 苏铭也早有准备,在三国使者递交降表之后,下达了旨意。 “岐王李茂贞降为泰安侯,食万户,世袭罔替!” “晋王李嗣源降为靖安侯,食万户,世袭罔替!” “蜀王王衍降为安乐侯,食万户,世袭罔替!” 朝廷昭告天下之后,南方诸国一片哗然,楚国,吴国直接麻了,晋国和岐国也就罢了,蜀国居然也干净利落的投降,你让他们南方怎么玩? 三国归附,朝廷实力暴涨,就算南方连成一片,没有群雄割据,也挡不住朝廷的兵锋。 晋国,晋王府,李嗣源站在府上接下朝廷的圣旨。 第283章 三王举动 朝廷使者念完,看到李嗣源站在原地发愣,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动作,以为他不想接,于是小心翼翼提醒道,“靖安侯,该接旨了!” “臣接旨。”李嗣源恭敬的接过圣旨,身后的李存智上前给使者送上银钱。 等使者走后,李嗣源把目光转移到手上的圣旨上,神色很是复杂,自己戎马一生最终却只换来一个王侯之位。 仅仅只过了一年,李嗣源已是满头白发,当初他离开洛阳的时候可是头发斑白,精神得很,而今却是发须皆白,眼角布满了鱼尾纹。 “老七,老八,我屠戮河东才换来这么一个王侯之位,你说这到底值不值得。”从位高权重的晋王,再到一个闲散的王侯,这其中的落差太大了。 “大哥,做都做了,再说什么也已经太迟。”李存信看出了李嗣源的患得患失,沉声道。 “是啊,大哥,想想李存勖,他现在已经化为白骨,而你还活着,还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吗?”李存智也出言安慰道。 好在,他的情绪只是一时的,很快他便恢复如常。 李嗣源一脸凝重的看着他们,叹了口气:“河东的事终于了结,以后你们不必再跟着我,到了洛阳我就安心的做一个闲散王侯,不问世事。” “你们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机遇,不必跟着我这个老头子空耗时间,通文馆就此解散。” “大哥!” “大哥!” 一瞬间,李存智和李存信两人眼睛都红了,从小他们就在通文馆长大,早已将通文馆当成自己的家。 而今,通文馆没了,两人心里一阵空落落。 李存智拍着胸脯,一脸激动的说道,“大哥,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一天是兄弟,一辈子都是!” 李存信亦是如此,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嗯,只要大哥在,通文馆就在,我哪也不去!” 十几年的兄弟情谊,不是简单就能割舍。 也不是每个人都利欲熏心,可以轻易做出取舍,为了前途,荣华富贵,不惜一切代价,放弃尊严和自由。 名利也好,情分也罢,孰轻孰重,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权衡。 同时,李存智和李存信也明白,没了通文馆,离开李嗣源,他们什么都不是,即使投靠天子,也不会得到重用。 天子手上有不良人,有玄冥教,更有锦衣卫,不缺人手,他们去了又能如何?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既然注定无法出头,不如就此隐退,安稳过日子。 李嗣源盯着两人看了许久,发现他们的神色不似作伪,这才点点头,“罢了,既然如此,你们就跟着我吧,咱们都老了,这个时代,还是让他们去争吧。” “大哥!” “大哥!” 两声亲切的呼唤,让李嗣源冰冷的内心获得了少许安慰,有他们陪自己退隐,也好。 …… 岐国凤翔,岐王府。 女帝接过圣旨,送走了朝廷使者。 她回到府上,把自己关在闺房之中,望着案上的圣旨和挂在衣架上的岐王王袍怔怔出神。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她终于卸下了岐王的重担,卸下了她身上背负的岐国,终于能做回自己。 她走到屏风后,开始换衣,片刻后,一个穿着大红宫裙的绝色丽人走出,雍容的姿态,玲珑有致的身形,美不胜收。 如瀑青丝绾成妇人发髻,插着金步摇,透着熟女和御姐的气息。 女帝来到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以前她做幻音坊女帝的时候也时常打扮,身着女儿装。 但今日再穿女装之时,她感觉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压在身上的担子消失,仿佛卸去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她凝视着铜镜里的自己,一字一句的开口,“以后,我不再是李茂贞,也不是女帝,我只是宋青青。” …… 蜀地成都府,蜀王宫。 王衍在王宫里接见了朝廷使臣,等到诏书宣告完毕,王衍毕恭毕敬的接过圣旨,让手下臣子把蜀王大印和王袍奉上。 待使者离去之后,王衍捧着圣旨望着空旷的大殿,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以后,这里便再也不属于自己,而他也要离开这片生长的土地,去往北方陌生的所在,安然度过余生。 这种情绪很快就消失了,王衍本就是耽于享乐的性子,更不是当君主的料,他从来没有开拓进取,争霸中原的野心。 失去王位,并不会让他有多伤心,反而让他更加轻松,于是,他直接下令:“来人,今夜大宴宾客,本王,不,本侯要喝个痛快!” …… 三国臣服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历史上,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今天,他们有幸经历了此事,普通百姓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 但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天下重归大唐已是大势所趋,其他人没机会了! 那些还有野心的藩镇得知消息,简直如丧考妣,大唐得了北方和巴蜀,势力之广大,普天之下,谁能抗衡? 而且,三个国家在同一时间呈递降表,肯定是事先早就算计好了。 楚国,吴国以及其他的小势力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也有的看见这形势,索性摆烂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众生百态,生活仍旧继续,太阳照常升起,南方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三国归附之后,朝堂上的大臣忙得不可开交,但即便再忙,也没有人愿意缺席,大势已定,未来大唐再次一统,如果不趁这个时候混个从龙之功,以后就迟了。 名留青史的机会就在眼前,官员们怎么可能不努力? 而武将们训练军队,教授学子更是用心,三国归附,以后的仗越打越少,朝廷将领不少,僧多粥少,建功立业的机会谁也不想失去。 就这样,朝廷文武百官竟然罕见的陷入了内卷状态。 百官忙了起来,苏铭反倒是清闲自在,政务不再像以前那样繁多。 第284章 此子,断不可留! 不只是百官再忙,不良人更忙,每天他们都要在边关截杀契丹探子送的信报,拦截商队,尽可能的为朝廷拖延时间。 “启禀陛下,不良人失策,致使消息泄露,还请陛下责罚。”大殿上,袁天罡半跪着请罪。 苏铭并没有惊讶,而是宽慰道,“无妨,不良人已经尽力,拦是拦不住的,能为朝廷拖延这么久,不良人果然没让朕失望。” “平身吧。” 袁天罡从善如流,站直身子,“陛下,耶律阿保机得知消息,必会恼羞成怒,趁大唐立足未稳,兴兵来犯。” 苏铭看着漆黑的眼睛,沉声道,“此事朕早有准备,更不信你会不知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自古以来,善战者无赫赫之兵,陛下若想御驾亲征与草原异族作战,臣恳请随军,尽一份绵薄之力。” 出乎意料,袁天罡竟然没劝谏,反而请战了。 苏铭露出淡笑,“既然你有所请求,朕便应下了。”说着,苏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万毒窟也该回到他原来主人的手上,十万大山边疆之地,朕不想看到任何意外。” “陛下放心,巫王师不良人三十六校尉其中一员,陛下有令,他不敢不从。” “行了,你先下去忙吧。” “微臣告退!” 袁天罡离开后,苏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向某个方向,“出来吧,答应你的事,朕不会食言。” 数息过后,尤川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尤川谢陛下。” 身处洛阳之中,朝廷的事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跟自己差不多大,却建立起了一个王朝,光复大唐,这一切只花了短短几年时间。 万毒窟的事情,他轻飘飘一句话就解决了。 他更知道,苏铭不止有一个女人,但蚩梦都没说什么,他更不能干涉,更何况,他也干涉不了。 龙泉宝藏那一战,让他明白何为人类的顶点,何为武力至极,在那种强大的武力面前,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是时候该放下了! 尤川在心中幽幽一叹,朝着苏铭深深施礼,“陛下,万毒窟之事了结,尤川也该回去了,还请陛下代我向蚩梦告别。” “怎么?你不亲自当面跟她告别吗?”时至今日,蚩梦对他爱的死去活来,他丝毫不担心尤川能撬墙角。 舔狗,永远没有未来,沸羊羊更是要不得。 蚩梦是尤川心中永远的痛,提到她,尤川的神色就变得不自然,“不用了,我要尽快回去复命,免得义父着急。” “好,尤川,一路珍重!洛阳皇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告辞。” 当天,尤川就收拾行李,离开洛阳。 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依然如此,从十万大山到洛阳,千里迢迢,他还是没能挽回她的心,青梅竹马终究不敌情敌天降。 当夜,苏铭便临幸了蚩梦。 一阵颠鸾倒凤之后,蚩梦躺在他怀中,嫩白的脸上满是酡红,肌肤白里透红,十分水润,正在她享受余韵的时候,苏铭突然说了尤川离开的事。 蚩梦先是一愣,紫色卡姿兰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尤川哥为什么不跟我告别呢,我应该去送送他。” 见状,苏铭突然升起了调笑的想法,“他不跟你告别的原因,难道你猜不到吗?” 闻言,蚩梦沉默了。 良久之后,她方才开口,“我跟尤川哥是不可能的,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喜欢他,在我眼里,他只是兄长。” 若是尤川听到这句话,或许会死心吧。 但苏铭知道,余生,他应该再也不会踏足中原,这些话,他注定听不到,而苏铭也不会同情他。 舔狗,不值得同情。 他敬佩他的深情与付出,但却并不认同这种感情,因为不值得,当然,爱情不讲道理,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然后苏铭没有再提他,而是转移了话题,“万毒窟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袁天罡已经传信,命他放出蛊王蚩离,说不定,他早就已经把蚩离放了。” “真的?” 自从跟苏铭在一起后,蚩梦沉浸在柔情蜜意中无法自拔,早就把她老爹忘到了九霄云外,此时乍然听到他的话,蚩梦很是感动,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撒手。 “谢谢你。” “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要帮你,万毒窟的事,你不用再担心了。”苏铭揽住他的肩膀,轻笑道。 蚩梦用力的点头,随即眼珠一转,顺着苏铭的胸膛滑了下去。 片刻后,苏铭瞪大眼睛,兴奋地发抖,一直以来她都不肯,今天,她竟然主动,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 漠北,契丹王庭。 “混账!” “骗子!” “废物!” 大殿里,耶律阿保机的咆哮声接连响起,宫人侍者吓得瑟瑟发抖,面容失色。 应天王后述里朵还未走进去,就听到了暴怒的声音,于是她对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退下。 顿时,他们如临大赦,朝述里朵施了一礼,随即悄悄退去。 “啜里只,发生了什么事?”述里朵走到耶律阿保机身后替他揉着肩膀,轻声道。 谁料,刚说完,耶律阿保机就不说话了。 见状,述里朵温柔的笑了,没有再追问。 等到耶律阿保机气消的差不多了,方才开口,“月里朵,我被中原那小子给骗了。” 述里朵一下子懵了,什么情况? “刚刚中原的探子传来消息,一个月前,晋国,岐国,蜀国同时投靠中原朝廷,我们被骗了!” 瞬间,述里朵瞳孔一缩,沉默良久之后,她叹了口气,“啜里只,消息没出错?” “当然是真的,南方都传遍了,如果不是不良人从中作祟,他们也不会瞒这么久。”想到这,耶律阿保机就恨得牙痒痒。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追究已经毫无意义,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啜里只,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耶律阿保机沉思片刻,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辣,“我亲率大军南下中原,时隔这么长时间,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中原朝廷必须臣服,此子也断不可留!他活着,将会是契丹的大敌” 第285章 耶律阿保机的决定 当年,他率领三十万大军,南下入侵,彼时他正是年轻力壮,志得意满的时候,那时的中原乱的一锅粥。 在他眼里,晋国,梁国两个国家打成狗脑子,彼此互相牵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有三十万大军在手,他只想问,还有谁! 哪成想,转头就被那个男人上了一课。 几千骑兵就敢冲击他的三十万大军,那一战,他输得很惨,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南下。 两年前,大唐复辟,洛阳派去了使者,当他知道中原朝廷的皇帝是他之前遇到的便宜兄弟李星云,他当时就起了心思。 在他看来,李星云又单纯又好骗,这次跑来契丹,完全是被逼得没办法,找外援来了。 这是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于是他送钱送人,还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以此来壮大朝廷的势力。 逼迫他跟李嗣源动手,到时候,战争打响,一切都由不得他们,无论是李嗣源赢,还是李星云赢,都是惨胜,都是在给他做嫁衣。 他只要在最后的关头率大军南下,给所谓的胜利者轻轻来那么一下,惨胜之后的胜利者如何抵挡得了? 要么臣服割地,要么去死。 如此一来,不费吹灰之力,他将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原本历史上,他死之后,李嗣源建立的后唐实力不小,耶律德光也不敢南下,直到石敬瑭被逼反,献出了燕云十六州。 得到了地势战略要冲,中原大地无险可守,即使如此,耶律德光也依旧没有南下,等到老一辈的藩镇凋零,他才率军南下,将中原的钱粮掠取一空。 即使是如此,耶律德光也在返回的途中暴毙。 耶律德光入侵的中原可是经过一次次削弱,他才能得手,如此便能知道,这时候的五代十国有多么武德充沛了。 而契丹也是在得了燕云十六州,才彻底奠定草原霸主的地位。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耶律阿保机被骗了。 什么洛阳朝廷要兵发太原,与岐国一起夹攻李嗣源,全都是在骗他。 想到这两年他们给中原输送了几万匹战马,耶律阿保机就觉得脑门生疼,这些战马肯定是被用来组建骑兵对付他。 耶律阿保机怒极反笑,反倒是称赞起苏铭来,“真是好手段,好心机,当年我怎么没看出来!” 见他情绪稳定了,述里朵放下心来,她是女强人,知道中原大一统会给契丹带来多大的威胁。 那李星云能迫使三个国家臣服,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这等实力,这等心机,都是十足的劲敌。 而他们之前为了迫使他们鹬蚌相争,送去了不少钱粮,这些助力反过来会被用以对付他们,更别说流入中原的战马。 述里朵绝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啜里只,你真的要动用五十万大军?” 耶律阿保机摸了摸脖子上的狼牙项链,神情凝重,“嗯,中原皇帝得到三个国家,实力暴涨,就算是他不练兵,光靠那些藩镇的军队就能横扫天下。” “我不能让他成功,否则,咱们麻烦就大了,我老了,能过一天是一天,但我不能给儿孙留下这么大的祸患。” “既然注定要有一战,那就让我耶律阿保机来,我会告诉李星云,拿了我的,就给我吐出来,想要一统天下,做梦!” 说到最后,言语中满是斩钉截铁之意。 见状,述里朵心里叹了口气,不再劝说,只是想到李星云给她写的信件,内心不由得浮上一层阴霾。 莫名的她出现了一种预感,或许这次南下,啜里只会再次失败。但,她不能说,因为他是契丹的王,即便她是他的妻子,这时候也不能再劝,只能支持。 既然做了决定,耶律阿保机便雷厉风行的开始执行,“月里朵,你去让人通知其他部落首领,三天后召开大会,商议南下。” 述里朵点点头,美眸凝视他,“啜里只,你呢?” 耶律阿保机叹了口气,说到,“我要去问一下萨满长生天的多阔霍大人,他是长者,我想向他请教一下。” 谈到多霍阔,述里朵的神色明显凝重起来,默然点头,不再说什么。 …… 消息暴露之后,朝廷整军备战的速度再次加快,就像是战争机器一样开始运转。 拖了一年多,也算是争取到了喘息之机,禁军经过两年多的训练,已经有模有样,这不是清一色的新兵蛋子,而是新老夹杂,只要经历一两场大战,只要能活下来,就是老兵了。 况且,这一年来,苏铭也在不断派出禁军清剿地方山匪盗贼,也算是积累了不少经验。 这种情况总比前朝唐昭宗训练新军之后,内心膨胀想要教训李克用,结果被打的大败而归要强得多。 现在的禁军除了朝廷招收的新人,更是将其他藩镇的精锐抽调一空,让他们在禁军中慢慢改造。 同时,藩镇的军队该裁撤的裁撤,该淘汰的淘汰,留下普通士兵镇守地方,这些士兵按理来说,也是一股很庞大的势力,加起来零零散散快有十来万。 也不是没有大臣劝说他把这些军队划入麾下,但都被苏铭拒绝了,兵贵精不贵多,将在智不在勇。 他固然能把这些大军收下,二十万大军齐聚洛阳,传出去固然唬人,但是这样一来,战斗力却提升不了多少。 而且这对军队的后勤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供养二十万大军,再加上后勤人员,每天的人吃马嚼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是说现在朝廷没钱没粮,而是后勤体系维持不了,若是在民间发动大量劳役,那就太伤元气。 代价太大,战力又提升不了多少,得不偿失。 李存勖能以七千精锐破敌,没道理他不行。 若是一年前的朝廷,苏铭或许还有些踌躇,但今日的朝廷,实力早就不可同日而语,每过一天,朝廷的实力都在增强。 民心可用,人心归附,岂是说说而已。 这天下,乱了太久了。 第286章 多阔霍 自从苏铭登基以来,天下可以说是承平数载,中原没有大战,南方固然有纷争,但那都是小打小闹。 节度使之间没有互相攻伐,民生慢慢恢复,天下生民何其多也,死了一茬还有下一茬,只要能勉强活着就好。 普通人或许不知道什么叫藩镇割据,但他们能明显感受到不同区域的对立还有互相提防,想要跨地域流动是一件非常难得事。 同时,百姓身上的赋税和劳役也非常沉重,这些都是节度使互相内卷的后果。 但随着晋国、岐国、蜀国投靠大唐之后,以往的限制不复存在,商业互相流通,百姓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赋税少了不少。 即便少的不是很多,但对于一个常年在地里刨食得家庭而言依旧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百姓们高兴了,民心便能慢慢聚拢,归附。 有时候,民间主动和被官府被动推着走,完全是两码事。 不过,苏铭即便知道契丹要南下,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战,依旧默默准备。 发动一场战争,要师出有名,倘若他现在宣战,便是大义不足,朝廷百废待兴,你居然要和北方契丹打仗,主动招惹他们,这是何等的不智。 相反,如果契丹南下入侵,中原人民的利益受到侵害,这时候他再宣战,那便是顺应民心,保卫家园。 同时,他如果太早宣战,南方的那些势力很有可能早做准备,要在背后给他来一刀。虽然他不把南方的势力放在眼里,但被他们牵制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这一前一后的差别很大,朝廷上下除了有限的几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苏铭的真正目的,以为他调兵遣将,准备军械粮草是为了对付南方的楚国吴国,要完成大一统的事业。 “如今朝廷骑兵已有两万,皆是一人双马,可堪一战,契丹南下,你打算派谁统管这两万骑兵?”千秋殿内,宋青青侧坐在苏铭身旁,替他磨墨。 “两万骑兵,有一万是精锐,剩下的那一万训练时间太短,战斗力不强,这部分兵马,正打算交给石敬瑭和李文通,让他们两人分别率领五千,用以对敌。”苏铭想了一会儿,认真回答道。 两人相知这么久,宋青青自然知道他的心意,“那剩下的一万精骑,你打算自己上?” 然而,听到这句话,苏铭先是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在宋青青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说道,“不,不只是我自己。” “还有谁?” “袁天罡!” 听到这三个字,宋青青瞳孔微缩,美眸中流露出震惊之色,“袁天罡愿意上战场?” “他是唐臣,自当为朕分忧,上战场又如何?以他的能力,当一个不良帅太屈才了,可惜,他不适合露面。” 想想看,两个拥有数百年内力的人穿上厚重的盔甲,骑上战马,在战场上将发挥出的战斗力绝对会成为敌人的梦魇。 宋青青幻想那样的场景,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她也曾在沙场上带兵冲阵,知道尖刀军队的重要性,由两个当世顶峰高手组成的尖刀,这天下恐怕没有哪支军队能抵挡得了。 然后,苏铭接着说道,“唐刀,陌刀也已经重新装备,有这些装备,禁军的实力将更上一层,就算是面临骑兵冲阵也有一战之力。” “陌刀阵的传说你应该听说过,只要他们能发挥出三成威力,那便够了,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拖延时间的原因。” …… 与此同时,皇城的另一处大殿内。 尸祖将臣坐在椅子上,望着下面忙碌的妇女,白皙的脸蛋上露出烦闷的神色,“皇帝真能给我找事,我的医术有那么简单?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听从大帅的命令回来。” “现在,想跑都跑不了。”将臣撑着下巴,有气无力的想道。 大殿上,一个个穿着白色麻衣的妇女正手持针线在猪肉上面来回缝制。 这些人是苏铭组建的战地医院,专门培训妇女用来救治战场上的伤兵,除了缝合伤口,还有急救等其他的手段。 将臣差不多活了两百年,医术精湛,由她培养这些人再合适不过。而且,她的作用还不止如此。 一个高明的医生对社会民生所起到的作用非常大,前提是要有官府的大力配合,以后, 苏铭打算召集全国的医生,编纂出类似于《赤脚医生手册》的医书。 后世,华夏之所以能发展的那么快,这本书功不可没,起到的作用非常巨大。后世尚且如此,更遑论是条件简陋,科技不发达的古代。 不良人里面的人才很多,等待着他慢慢发掘。 …… 漠北草原深处,耶律阿保机离开王庭,在亲军的护卫下来到一处山脚,吩咐亲兵候在这里,他解下腰刀,独自一人走上山。 山腰,有一间茅屋,外面是平坦的地面,篱笆墙外有一株郁郁葱葱的大树,屋内,有一人正在盘膝打坐。 此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耶律阿保机求见上师。” 屋内之人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眸子纯净无暇,不含一丝杂念,嘴唇翕动,一句契丹话蹦出,“进来!” 屋外,耶律阿保机推开篱笆的小门,缓缓走进屋内,见到那道身影,第一时间就准备下跪行礼。 却不料他刚想跪下,却发现自己的双膝怎么也沉不下去,他抬起头,就看到一双淡漠的眼神。 “你是草原之王,不必行此大礼。”声音悦耳动听,宛如黄莺初啼,此人是多阔霍,但甚少有人知道,她是一个女子。 还不等他说话,多阔霍便道破了他的心思,“你的来意我已知晓,此战若开,草原势微,言尽于此,你可以走了。” 耶律阿保机心中一惊,刚想追问,却发现自己的嘴被无形的内力封住,说不出话来,“多问无益,你走吧。” 望着那张布满古怪花纹的面具,耶律阿保机沉默了一会儿,恭敬地行礼,缓缓退去。 等他走后,多阔霍摘开面具,一张极具异域风情的魅力面容浮现,“袁天罡,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成功了。” 第287章 军器大炮 “大唐天命已失,神器本该易主,但五年前天机突然晦涩,混乱不清,未来一片混乱,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把李星云扶起来,战胜了天命!” “两百多年前,你我隔空交手,不分胜负。现在,你赢了啊。”多阔霍站起身,走到院子外,美丽的卡姿兰大眼睛望着天空。 眸子里倒映着蓝天白云,仿佛看到了未来大唐复兴,万邦来朝的景象。 “耶律阿保机,一代人杰,可惜生错了时代,挑错了对手。”轻柔的声音充满了遗憾,随即衣裙飘飞,门扉轻掩。 下山的路上,耶律阿保机脸色冰冷,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这让他很不满意。 自己建立的契丹是草原上最强大的国家,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多阔霍的话非但没有让他退却,反而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回到山脚,从亲卫手上接过腰刀系在腰间,他骑上战马,回头看了一眼山腰,随即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远方,“驾!” 他胯下的战马如同闪电般迅捷,在草原上飞驰,一众亲兵紧跟其后。 …… 漠北王庭。 述里朵派王族亲卫召集分散在草原各地的部落首领前来议事,做完这些,她本该去做其他准备,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又浮现出苏铭寄给她的那封信。 “洪古,这两天你去哪了?” “母亲,你不知道,我今天跟父王的亲卫军比试了一下,里面有好多厉害的人,以后我也要像他们一样。”耶律洪古拍着胸口,一脸兴奋的说道。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述里朵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连忙上前检查耶律洪古的身体,发现他没事才松了口气,“你这孩子,军队里的人下手都没轻没重,下次你可要注意点。” “放心吧母亲,孩儿没事。” “对了,明天开始,亲卫军那边你就不用去了。” “啊?为什么啊?”耶律洪古一脸疑惑,之前是述里朵让他到亲军中锻炼,现在却又让他别去,实在是令他摸不着头脑。 述里朵宽慰道,“这阵子我有很多事忙不过来,你先来帮我,等这阵过去了,你再去也不迟。” 耶律洪古长得人高马大,却没有察觉出述里朵神色中的异样,当即便答应下来,“好,那可说好了,等忙完了你就放我走。” 他走之后,述里朵的心总算放下了不少,兵凶战危,战场之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耶律洪古年纪又这么小,她实在是不忍心让他上战场。 苏铭的作为让她十分忌惮,她害怕到了战场上,耶律洪古会被人针对。 …… 洛阳皇城。 工坊之内,打铁的沉闷声音不断响起,苏铭正在这里巡视,袁天罡默默跟在身后,“流水线制作之后,每日可得唐刀几柄?” “回陛下,唐刀锻造流程复杂,一项项拆开之后,工匠的速度提升了何止十倍,每日大概能锻造出二十多柄。” 在军器监重建之后,苏铭吩咐不良人摸索出了标准化和流水线的制度,此前,唐刀锻造全靠那么几十个工匠支撑,其他工匠全是在打下手,效率十分低下。 这样制作出的唐刀固然精良,但太慢了,作为唐军制式兵器,按照这个速度,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装备到全军。 而流水线制度出来以后,精良的唐刀确实少了许多,但速度却提升不少,在标准的数据下,每一柄刀都达到了要求。 同时,工匠的队伍也扩充了不少,来自晋国,岐国,蜀国的工匠齐聚到这里,给军器监带来了许多助力。 而另一边,大唐陌刀的流水线制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只不过比起唐刀,陌刀的制作流程更加繁琐,每天只能锻造出几柄,最多不超过十柄。 这也是为什么名震西域的陌刀没有流传后世的重要原因,陌刀太过珍贵,每一柄都被朝廷登记造册,也不准陪葬,因此只有图文,没有实物。 不过,苏铭也不急,现在朝廷还有时间,现在只是开始,到后面培养的工匠越来越多,越来越熟练,速度自然就提上去了。 同时,铠甲的制作流程也同样如此,早在上千年前,大秦就已经有了流水线化和标准化,只可惜因为秦汉争霸,这些优良传统没有被传承下去。 甚至到了后世,还需要老美去教我们,不得不说这是个悲哀。 战争,摧毁了太多好东西。 巡视完军器监之后,苏铭并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去了另一处秘密所在,这里深藏在地下,是不良人的秘密基地。 空旷的地洞里,一道道身影穿着粗布麻衣,戴着纱布面罩正在不断操作。 最中央是一道醒目的身影,此人正是玄冥教四大尸祖当中的焊魃。 空间里弥漫着硝烟的气息,久违的烟火味在鼻尖缭绕,苏铭走上前,望着高大的焊魃,笑道,“焊魃,这次多亏你的秘方。” “陛下过奖。”粗糙的声音自面罩后响起。 “按照陛下的吩咐,火药的制作流程已经分开,这里的工匠只掌握了一部分工艺,而最后的工序则是在郊外深山当中。”袁天罡恭敬地说道。 作为顶级炼丹师,袁天罡怎么可能没注意到火药这种东西,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了火药的威力,这东西本就是炼丹的副产物。 长安城以及龙泉宝藏中的火药是他很多年前埋下,只不过一直都没能发挥作用,龙泉宝藏之后,袁天罡命人启出了所有火药,运往洛阳。 同时也将这个大杀器告诉了苏铭,但是,苏铭比他更明白火药的威力,现在制作火枪已经是来不及了。 但要搞出铜炮还是挺简单,这玩意的制造工艺是真简单,只要打开思路,工匠就能制作出来。 当然,铜炮制作熟练后可以慢慢过渡到铁炮,因为铜的造价实在是太高,即便苏铭得了龙泉宝藏也经不起如此大的消耗。 这些东西是朝廷的秘密武器,未来面对契丹将会有大用。 第288章 五十万对十万,优势在我 袁天罡既然很早就知道火药的威力,那他为何没有将其上交朝廷,成为朝廷威震四方的大杀器? 原因也很简单,彼时的大唐已经崩溃,经济崩溃,制度崩坏,人心沦丧,火药的出现非但救不了大唐,甚至还会加速大唐的灭亡。 这东西一旦深入研究下去,那将会是划时代的力量。 再好的技术也要由人来使用,没有一个大一统的国家,没有一个强权,这样的技术流传出去只会是灾难。 像是北宋的神臂弓,虽然辽国也有相应的技术,但制造出来的代价就是比宋朝要高出好几倍,得不偿失。 相反,北宋集全国之力,造价成本能拉到很低。 而火药这种玩意比神臂弓的危害性要大多了,草原骑兵本就难缠,再让他们掌握火药的技术,中原拿头去打。 而今,时机已经成熟,中原已经有了一个集权的王朝,火药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就会成为朝廷如虎添翼的利器。 火铳这玩意有点鸡肋,后世大明的火铳已经是较为成熟的技术,但面对瓦剌,鞑靼等势力依然无法占据上风。 相比之下,燧发枪才是真正划时代的东西,那玩意射程高,射速快,对上草原势力就能形成代差。 即使苏铭知道有这玩意,但也不是短短几个月就能制造出来装备全军,火枪兵的训练丝毫不比冷兵器时代的兵差。 而且,火药的出现也会加大后勤的压力。 所以,目前能用的,只有火炮。 …… 漠北王庭。 耶律阿保机坐在王座上,应天王后述里朵陪在一边。 “今日,本王召见诸位,想必你们应该都知道中原的消息了。”耶律阿保机扫视众人,说出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南边的皇帝已经一统中原,岐国、晋国、蜀国同时投靠唐国,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你们心里很清楚。” “什么?中原一统了?” “这怎么可能?李嗣源这么快就臣服了?” …… 听到消息,一些人面色不改,显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但草原部落众多,。不是每个部落的消息都很灵通,还有许多人被蒙在鼓里。 “王上,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和部落的男儿们立刻追随你踏上战场,与那中原人拼个高下!”于是立马就有人表忠心。 其他人见到耶律阿保机阴沉的神色,心里顿时一沉,知道这件事不好糊弄过去,今日必须得表个态。 “大王,中原人实力不弱,我们真的要和他们打?”这时候,有人站出来反驳道。 “哼,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中原的小皇帝毛都没长齐,能有多大能耐,说不定我们的兵马刚到幽州。” “他就会吓得屁滚尿流,跑过来向大王请罪。”有人不服气的说道。 …… 接下来,大家都在各说各说的,奋勇发言,有的赞成出兵,有的则是想要先和中原人谈谈。 见到众人吵个不停,耶律阿保机皱了皱眉头,让他们停止话语,“行了,都安静!” “既然你们都来了,中原天子欺骗了我们,两年前,我好心好意送女儿过去和亲,他竟然背弃我们,与李嗣源搅在一起。” “还借助互市从草原掠取了大量战马,实在过分,本王决定亲自率领大军,南下讨伐中原,还诸位一个公道。” 战争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不管是侵略还是其他,宣战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以往草原人是不讲究的。 但长时间以来受到汉文化的熏陶,一旦出现一个统一的势力,也会搞这一套,耶律阿保机现在做的正是如此。 “是啊,上次我那些羊居然只换了几十斤盐巴和铁器。”有人愤愤不平的说道。 “听说中原富庶,这次咱们可以好好抢一把。” …… 耶律阿保机作为开国君主,他的意见几乎可以一锤定音,那些不想打仗的部落之主见他这么说了,顿时就没了反对的心思,只能同意。 “大王,不知这次您打算带多少人马?” “五十万!”耶律阿保机大手一挥,豪情壮语的说道,“本王要带五十万大军,踏平洛阳,把那个小皇帝捉出来问问,让他跪在我们面前请罪。” “想必,他这个皇帝连十万大军都凑不齐,五十万对十万,优势在我!” 一听到这个数字,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一刻又是同样的心潮起伏,契丹,已经这么强了? 作为部落之主,他们只知道自己部落中的情况,对契丹整体的情况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现在听到这个数字,内心被狠狠震撼了一把。 五十万,那得多少人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召集儿郎,南下中原大干一场。 王座一侧,述里朵感受着大殿里热烈的气氛和众人激动的神色,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虽然不知道骄兵必败这个词,但类似的意思她也清楚。 她知道,现在这样的状态绝不是一个打仗的好状态,若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上战场,很有可能要吃亏。 但述里朵是政治女强人,更不会在这个时候泼冷水,这不是聪明的做法,他最后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眼旁观这一切,打算在这之后找机会提醒耶律阿保机。 就在漠北王庭渐渐洋溢着战争的热烈氛围之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洛阳也慢慢掀起了战争的热潮。 无论什么时候,战争总能转移矛盾。 中原一统,没有经历大战,满朝文武正准备摩拳擦掌,希望打一场灭国之战加官进爵。 除了少数几人,没有人知道朝廷整军备战是为了对付北方的契丹人。 “陛下,经过这一年来的整军备战,禁军已经全副武装,做好了充足准备。”石瑶跪坐在软榻上,轻声念着奏折。 “又是请战的奏折?”苏铭半卧在软塌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是,百官有三分之一都在请战。” “石瑶,你把这些人都记下,以后若有升迁,先压下来。”苏铭睁开眼睛,淡淡说道。 第289章 契丹人的动作 “石瑶明白。”石瑶轻轻点头,恭顺的回答。 随即,苏铭问道,“你和镜心魔在朝中待的可还习惯?朝中可不比不良人轻松。” 石瑶沉默了几秒,回道,“镜心魔在锦衣卫中如鱼得水,正在各地建立锦衣卫卫所,石瑶每日在陛下身旁处理奏折,倒也轻松,免去了奔波之苦。” “你们整理出来的不良人名单中有不少人朕都酌情提拔升官,朝中各部门扩张之后还能有条不紊,没有出乱子,这些人不愧是不良人中的精英,适应很快。” “陛下慧眼如炬,石瑶佩服,普天之下,也只有陛下能让他们人尽其才,发挥出最大价值。”说到这里,石瑶清冷的眸子浮现出一丝波澜。 “不良人传承数百年,人才济济,若是埋没了岂不可惜,契丹人势大,朝廷只有拧成一股绳才能打赢这场战争,人尽其用,先北后南才更有可能完成这番事业。” 赵匡胤兄弟做的是不错,可是先南后北就是走了先易后难的道路,军队建功立业,都吃饱了,谁还愿意玩命。 更别提赵匡义克扣了赏赐,让士兵疲于奔命,不输才怪。 能保住现有的荣华富贵,没有人会卖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天下都一统了,享受享受难道不行?犯不着跟契丹人打死打活。 若不是赵匡胤基础打得好,宋朝军队估计都要哗变了,哪还能在战场上被契丹人撵着锤。 相反,一支军队没有建功立业,就像是没吃饱的狼,时刻都要亮起爪子抓捕猎物,相反,如果在吃饱的状态下,它们懒得动弹,除非面临生死危机。 如今的朝廷禁军就是一只没有吃饱的狼,朝廷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岐国、晋国、蜀国,他们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现在正是士气高涨,饥渴万分的状态。 …… “袁天罡,朝廷的精骑朕打算分成两军,一者为神策军,一者名为玄甲军,神策军由朕亲率,玄甲军由你来统帅。” 军营中,苏铭边走边说道。 依旧是那一副沙哑的声音,“全听陛下吩咐。” 说完,苏铭回头盯着袁天罡的面具,笑了笑,“你这张面具戴的太久了,也该换一换,前朝北齐兰陵王高长恭在战场上戴恶鬼面具,震慑敌军,爱卿可效仿前人。” 反正总是要戴面具,还不如换个样式,远的高长恭戴恶鬼面具不说,近的李存勖可是有上百张不同面具换着戴。 袁天罡沉默半晌,最终却是应了下来,“陛下有命,微臣自当遵从。” “我们两人各统率一支精骑,可作为尖刀凿穿战场,这样的战例,李存勖已经做过,契丹人再多不过是乌合之众,兵再精不再多,再加上我们这样的“猛将”,天下没有哪支大军经得起冲阵。” “陛下所言极是,当初契丹号称三十万大军,实际上可用的战力不过十几万,而精锐却只有数万,李存勖以七千精骑为先锋,以快打慢,先是破掉了契丹的前锋,随即在特殊地形决战,这才赢下此战。”对于李存勖,袁天罡显然是研究了很久。 契丹作为未来注定的敌人,李存勖赢下此战,他怎么可能不好奇。 “是啊,一战大胜,可惜人手不足,追杀不了,否则三十万大军起码要有一大半要留在中原。”苏铭回想关于这一战的记载,叹息道。 那时候晋国被围攻,李存勖能打赢这一战已经是奇迹,哪还有多余的兵力追杀契丹败军。 这一战虽然赢了,但契丹却没有彻彻底底被打痛。 而苏铭一直以来用尽各种手段积蓄实力,为的就是把契丹打痛,这次他们来的人,不说全留下,留一半总行吧。 …… 虽说草原人淳朴,但这说的是底层牧民,他们的高层可不傻,反而十分精明,虽说他们意见不一,但都知道一个共识,一旦中原完成统一,必定会对付契丹。 他们没有记载历史,但中原人的史书上可是记载的清清楚楚,从匈奴,到鲜卑,再到突厥以及西北的吐蕃。 中原一旦强盛起来,不是在干架就是在干架的路上,草原不统一还好,一旦统一就必定会迎来中原的铁拳。 这片土地上,只有他们才能当老大!不允许这片土地上,有比他们更牛逼的国家! 耶律阿保机刚硬的面容上露出些许笑容,“好,今天就到这里,诸位回去之后整军备战,点齐兵马,等粮草筹备好了,咱们一起南下抢个痛快!” “大王高见!” “大王英明!” …… 一听到南下劫掠,在场的众人下意识的露出贪婪的目光,这些年来,他们在边境袭扰,可是抢了不少好东西,想到更繁华的南方,他们如何不心潮起伏。 三日后,他们商量好了出兵事宜,耶律阿保机送他们出城。 回到王城之后,述里朵盈盈上前,将茶汤递上,“啜里只,这两天你都没怎么睡,先歇歇吧。” 耶律阿保机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丝毫不见疲惫,“我打算让突欲和尧骨回来。” 耶律阿保机的长子耶律倍又叫耶律突欲,次子耶律德光,德光是他的汉名,契丹名叫尧骨,同时耶律洪古的契丹名叫耶律李胡。 述里朵心里一惊,问道,“耶律倍坐镇东丹,这时候让他回来,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这次我亲征中原,东丹国的势力必不可少,这次抽调东丹的势力也能免得他们在后方作乱,这部分人,我打算让突欲率领,尧骨能征善战,他也得去。”说完,耶律阿保机又扫了述里朵一眼。 “李胡年纪不小了吧,这次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好好磨炼一下,整天打猎胡闹有什么意思。” 一说到幼子,述里朵眉头便皱起来,“有突欲和尧骨在,李胡再去能有什么用?还不如让他帮我筹集粮草,为大军准备用具。” 耶律阿保机只是想想,态度并不坚决,见述里朵这么说,点点头便答应了。 殊不知,他这个想法让耶律家族直系免去了被一锅端。 第290章 老李扶正了 见到耶律阿保机点头,述里朵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她是真的疼爱耶律李胡,不希望他上阵,若是苏铭没有给她寄那封信,说不定她就应下了。 但有了那封信,述里朵的心就动摇了,她不敢赌,也不愿意去赌。 如果可以,她宁愿耶律阿保机这次不要南下,但她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一旦做下了决定没有人能拦得住。 换成自己站在他的角度,也一样会带兵,这无关身份,只跟所处的位置有关,她拦不下耶律阿保机,只能退而其次,保全幼子。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同时,苏铭给她传信的消息,她也没有告诉耶律阿保机,在这个关头,她不想让他分心,更不想让他起疑心。 这姑且,算是她一点小小的私心吧。 …… 洛阳,不良人驻地,袁天罡突然有感而发,走到院子里望着头上的天空,只见到风轻云淡,艳阳高照,没有风。 然而下一刻,院子里的树上却落下三片绿叶。 袁天罡伸出手,三片落叶缓缓落于掌心之上,“无风叶自落,有意思。”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三百年前他与李淳风推算出大唐要亡,当初也是无风叶自落,可如今,李花已经绽放,大唐终究东山再起。 他盯着掌心的三片绿叶,许多记忆涌上心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卦象是天道,但本帅已经证明了人定胜天,这卦,不必再算!” 话音落下,他掌心一震,三片绿叶化作齑粉消散。 精通卦象的袁天罡如何察觉不出,天机已经混乱,当初他们合力所作的推背图已经不准,再算卦又能如何? 他袁天罡都要亲自下场当棋子了,算不算卦已经不重要。 大唐与契丹的这一战是国运之战,决定未来几百年的走向,甚至比当初太宗签订渭水之盟更胜一筹。 …… 随着契丹和大唐同时整军备战,首先感受到局势紧张的不是底层百姓,而是那群商人,他们走南闯北,对时局非常敏锐。 国家之间的碰撞,最明显的表现就是资源的对比,谁的资源多,谁的赢面就越大,整个天下资源就那么点,他们争抢自然会让价格变动。 很早以前,朝廷就实行了禁酒令,后来这玩意屡禁不止,朝廷就慢慢放开管制。 直到苏铭登基之后,禁酒令重新开始实行,堵不如疏,相比于粮食酿酒,苏铭推行用杂粮和水果酿酒,算是刹住了一些。 战争即将打响,粮价瞬间飙升,同时上涨的还有各种军用资源。 只不过,粮价刚上涨不久,苏铭就让人从巴蜀运来粮食,平息物价,同时实行了战时管理,每家每户限制购粮。 而军用资源价格上涨,苏铭也懒得控制,也控制不了,这些人眼光精准,赚点战争财也没什么,合理范围内赚钱是他们的本事。 在三国归附朝廷的消息泄露之后,苏铭就要关闭了互市通道,同时在边境严查铁器粮食走私。 其他的东西,苏铭可以不管,但粮食和盐铁都是战略物资,必须 得到控制。 短短两三个月,边境之地已经是杀的人头滚滚,但每个月依旧有不少亡命商人想捞一把,其中有不少还是藩镇的白手套。 不过,不良人可不管什么白手套,他们只遵从不良帅的命令。 苏铭也不怕得罪这些家伙,更不会花费大代价拉拢他们,这时候还没投降朝廷,看不清局势的边境藩镇,不是贪婪就是蠢。 以前苏铭不动他们,是因为不想和契丹接壤,增加边防压力,有这些人在起码有个缓冲的余地。 契丹整军备战之后,苏铭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然后通知了边境的藩镇。 其中投降朝廷的人,只有一半,剩下的还在观望,待价而沽。 对于这些人,苏铭懒得理,等这次大战之后秋后算账! …… 半年之后,契丹与大唐之间几乎已经剑拔弩张,这下子就算是底层的百姓也知道契丹人要来了。 不过,对于普通人而言,跟他们关系不大。 而南方的藩镇得知消息后松了一大口气,他们还以为朝廷整军备战是为了要对付他们,吓得他们整天提心吊胆。 可反应过来之后,就是浓浓的懊悔,要是早点知道这个消息,他们就能趁机在朝廷身上咬下一口肉,分杯羹,总不能便宜都让契丹人占了。 在他们眼里,此战,朝廷输定了。 契丹人势大,兵力雄厚,朝廷才建立不过五年,拿什么打? 李存勖手下有一票南征北战的悍将,朝廷有什么? 当年太宗皇帝李世民尚且签订了渭水之盟,他们不认为苏铭能比李世民做的更好,事实摆在面前,他们不得不相信。 说不得,此战之后,皇帝陛下又要出逃蜀地。 洛阳皇城,太极殿。 苏铭穿着明黄色龙袍,坐在龙椅上俯视群臣。 随着他当皇帝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上的帝王威严也越发浓重,即便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散发的气场也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他不开口,整座大殿安静的可怕。 然而,扫视群臣后,苏铭只说了一句话,“契丹人要来了,你们早点准备好。” 竟然是真的! 大臣们心里一惊,很多抱有侥幸心理的人也不再侥幸,开始正视这一现实。 还未等朝臣们发声,苏铭继续道,“这一战,朝廷必须打,朕可不想像太宗皇帝一样与他们再签订一次渭水之盟,传出去,整个天下都会耻笑我们。” “朕登基数载,励精图治,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契丹人却妄图打断朝廷中兴之势,这是国运之争,也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你们也不要想着劝,契丹人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昔日的突厥已经消失在草原上,他们不会重蹈覆辙。” 这些话说出后,一些想要和谈的大臣顿时停止了脚步,话都到这个份上,再出面也只是煞风景,徒增笑料。 “陛下,不知禁军现在如何?”中书令李存礼出言道。 没错,老李他扶正了! 第291章 考成法 以前在朝堂上,苏铭要维持平衡,岐王作为中书令要和李嗣源这样的大将军分庭抗礼,而现在,岐王和晋王都已经退隐,李存礼就理所当然的转正,成为了中书令。 所以,老六现在出息了,成了朝堂上首屈一指的文官,深受天子器重。 苏铭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李文通,“李文通,你来说吧。” “微臣遵命。” “禁军成军已有三年,将士用命,上下一心,耗费无数银钱,禁军已有十万之数,另有一万精骑蓄势待发。” 话说完,朝堂上的一些文官面上露出失望之色,这也才十一万大军,如何抵挡得了契丹人的兵锋? 这是不懂兵事的文官才会这样想,懂兵事的文官听到这些话,顿时放下心了。 中原王朝打异族,大多都是以精兵取胜,以少打多,人数多了在战场上发挥不出来,后勤也跟不上。 相反,中原内斗,爆兵的能力和速度真是一个比一个猛,动不动就几十万大军,除去水分,几十万大军也是有的。 而李文通说的是朝廷禁军,还不包括河东,岐国之内的地方守备。 随后,他又接着说道,“辎重和粮草已经备好运往河东,契丹若要来战,禁军可随时奔赴战场。” 什么?还有这事? 还不等文官们询问,苏铭便淡淡开口,“朕早知道契丹人要来,事先让枢密院做好准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要以为朝廷占据中原便可高枕无忧。” “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为朝廷办事,又有多少人是在混日子,熬资历,朕看得一清二楚。” “战事一起,兵部、户部、工部以及三司、枢密院会忙起来,礼部、吏部、刑部难道就干看着?” “过几日,朕会颁布考成法,就以这次战事做实验吧,凡事尸餐素位,怠工误职之辈,朝廷自有公道。” “什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无过便是功,朕告诉你们,以后这套在大唐不管用了。在其位谋其职,官府运转自有一套章程,官员在职,只想吃老底,而不办事,这样的官员,朝廷要之何用?” 顿时,百官又懵了,本以为这次上朝是商量对付契丹,没想到陛下调转枪头,把矛头指向了吏治。 纵观历朝历代以来,士大夫当了官,有的只顾捞钱,不问民生,有的只顾着过自己的小日子,一点也不办事,当然,也有不少在任上做了实事的官员。 “陛下息怒。” 挨了训,最终还是李存礼这个文官之首站出来认罚,没有出言顶撞。 苏铭点点头,轻飘飘的放下,“契丹的事,枢密院自有应对,考成法出来之后,你要率先将其落实下去,不比其他地方实行,先在洛阳周边郡县试点。” “微臣领命。”礼部、礼部等部的官员连忙领命。 …… “陛下,朝廷正对付契丹,此时颁布考成法,是否有一些不妥?”石瑶跪坐在软榻上,轻言细语的问道。 “没什么不妥,朝廷是要对付契丹不错,但跟他们没关系,朕御驾亲征之后,李存礼他们在后方难道就只能干看着?总要给他们找点事做,免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有些事总要早做准备,考成法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会有更多改革。”苏铭摇摇头,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事实上,除了考成法,他还想把一条鞭法、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推行官学等等全都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先把吏治肃清,再通过科举慢慢培养官员、吏员。 只有这一步做到位了,才能实行其他改革。 “石瑶明白,多谢陛下解惑。” “这次与契丹决战,你要去吗?”苏铭笑着问道。 石瑶轻轻摇头,眸子始终波澜不惊,“战场凶险,石瑶一介女子岂能涉足,陛下出征,石瑶会在宫中为陛下祈福。” …… 洛阳,朱雀大街。 “子凡,你看他笑了。”院子里,陆林轩望着摇篮里的孩子,脸上泛着浓浓的母性光辉。 另一边,张子凡正坐在水井旁边清洗尿布,原本苦着的脸顿时挤出笑脸。 年初的时候,张子凡刚赶回洛阳没几天,陆林轩的生产期就到了。 许幻真人从别的地方赶到洛阳,又说皇宫位置太显赫,对生产不好,便把陆林轩接到外面伺候。 几天之后,陆林轩顺利诞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张守诚,他们搬出皇宫之后,苏铭就很少来这了,一方面是出宫太麻烦,一方面是小孩太吵了,他不喜欢。 生下小孩之后,张子凡的地位急剧下降,任打任骂,小孩尿了拉了还得亲自洗尿布,收拾一大堆,最后还得赔着笑脸。 小夫妻两口的事,许幻也没插手,请得起服侍的人,奈何陆林轩不让,害怕伤到孩子。 此刻,张子凡才明白生了孩子之后的女人跟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他的苦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好在,为了自己孩子,他也姑且能接受。 “林轩,你听说了吗?朝廷要打仗了。” 陆林轩逗孩子的手停下,转过头,“真的?跟谁打?” “现在外面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听说是要跟北边的契丹人打。” “什么?契丹人?师哥不是跟契丹人签订和约了?怎么会跟他们打仗?”陆林轩生了娃,脑袋还有点不灵光,惊讶的问道。 张子凡认真思考之后,向她解释道,“林轩,和约这种东西,对于国家来说没有意义,你师哥快要统一了,契丹人可不会眼睁睁的放任他坐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不会讲这些道义。” 只是,陆林轩的脑回路明显跟张子凡不同,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深宫中的耶律质舞,“那质舞姐姐怎么办?她才刚嫁过来啊。” 两国交战,她夹在中间,很为难。 张子凡一脸自信的说道,“你放心吧,这是国家之间的较量,跟她一个女人没关系,她也左右不了局势。” 第292章 战事将起 岂不料,这句话刚说出口,他就感到一股杀气袭来。 紧接着,只听到陆林轩的声音拔高了三个度,“张子凡,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女人?” 张子凡瞬间怂了,连忙认错,“林轩,我哪敢啊,我错了,口误,口误。” “哼,这还差不多。”陆林轩仰着下巴,一脸得意,刚高兴没多久,神色又抑郁了,“你说,我要不要进宫看一下质舞姐姐,她现在一定很难过。” 听到这话,张子凡哪还不明白什么意思,顺着话说,“去看一看也好,诚儿就交给我照顾吧。” “行,你可得照顾好了,我明天就回来。”陆林轩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走就走。 她出门之后,张子凡前一秒还依依不舍,下一刻,脸上喜悦的情绪顿时就溢出来了,“终于,走了。” 鬼知道他这一年来都经历了什么,看看他现在的样子,穿着长袍,身上一股奶味,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直接从青年过渡到了中年。 张子凡回到房间,先把胡子刮了,再快速的沐浴洗漱,换了身新衣服,再带上折扇,又恢复成了原来那个风度翩翩的天师府主人。 这时候,张守诚还在睡觉,但张子凡可不管这些,一把将他捞在怀里,“嘻嘻,诚儿,你爹我自由了,今天带你上街去耍!” 说完,就一脚踹开房门带着睡眼惺忪的张守诚出门了。 …… 契丹,漠北王庭。 耶律阿保机坐在王座上,身旁站着两个 英武的中年人,一个身形高大,鹰钩鼻,目光锐利,身上穿着华丽的长袍,很有贵气。 另一个穿着铠甲,神色略有些阴沉,浑身散发着沙场宿将的铁血气息。 这两人,一者是耶律阿保机的长子耶律倍,一者是他的次子,耶律德光。 “父亲,东丹已经举兵十万,随时准备跟随大军南下。”耶律倍说话的声音很慢,但却很有力,颇有种一锤定音的感觉。 “能在短短时间内聚众十万,看来你比我想象中做的更好,召集十万兵马,国内没出事吧?”耶律阿保机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笑着问道。 耶律倍一脸自信的说道,“父亲放心,东丹国已经臣服,些许叛乱动摇不了大局。” “德光,你呢?” “父亲,迭剌等诸部可出兵十万,这十万全是青壮精锐。”耶律德光沉声道回答,声音急促,有些火爆。 此刻,两兄弟互相对视一眼,暗地里的较量不言而喻。 耶律阿保机发出畅快的笑声,“哈哈,不愧是我的兵马大元帅,有了这十万精锐,何愁大事不成,这次,我必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直入洛阳,亲自与我那个好女婿见上一面。” 随即耶律倍附和道,“放心吧,父亲,这次我们一定会让中原人见识一下我们契丹的厉害。” …… 双方战争如火如荼的准备,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快要明牌了,战争可以说是一触即发。 整军备战已经做好,粮草也源源不断的运往前线,于是苏铭就整天拉着李文通和石敬瑭们在禁军大营中推演对策,猜测敌人的行军路线和意图。 不只是他和诸位将军,就连武监之中还未毕业的学生也一起来旁听。 大战在即,不是任何时候都有参与大战的机会,这次,武监之中会有一部分学生跟随大军去前线观战。 他们不会参与战争,但却会旁观战事的转变和进度。 学的再多,练得再多,不如亲自旁观一场真正的战事,亲眼见到的总比纸上的记载的要好得多。 其实,这已经相当于后世的“参谋”了,在古代早就有参谋这个东西,所谓的“运筹帷幄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说的就是参谋的作用。 只不过,古代的参谋是指将帅的决定,而不是具体到某个部门的职能,更没有这个制度,苏铭也不打算搞这个东西,通讯条件都达不到要求,参谋设立了反而会干涉主帅的决断。 将帅一起互相讨论,庙算,已经算得上是参谋了。 在推演中,苏铭和诸位将军预想的是契丹有六十万大军,从幽州边境攻入,这里长年累月遭受异族袭扰,边防重镇丢失许多,防线空虚,几乎无险可守。 五十万人,要从别的地方进来,可没那么快。 相比之下,河东方面的守备就健全许多,朝廷这次出击,也是以河东为大后方建立防线。 这场庙算,苏铭没有参与,全程倾听石敬瑭他们商议,上了战场,他就是将领,只需要听主帅的命令行事,其他的不用考虑。 御驾亲征已经说明了一切,等这场战事赢了,即便不是他做的决定,大部分功劳也都会归到他身上。 对于战事他只会纸上谈兵,跟这些沙场宿将比差远了,军队中最忌讳的就是不懂军事,胡乱插手,无论是历史还是后世都有很明显的例子,比如凯绅大队长。 …… 上半年就在契丹和大唐的整军备战中平安无事的度过了。 到了七月,契丹人不宣而战,五十万大军兵出漠北,一举踏平幽州边境,南下入侵。 不良人的信报很快,契丹入侵后的第三天,洛阳就收到了飞鸽传信。 苏铭在朝堂上宣布了这个消息,当场就决定要御驾亲征,百官阻挠,但却根本动摇不了他的意志。 将朝政托付给新组建的内阁之后,苏铭便 和一众将军率领禁军离开洛阳。 这一战,苏铭几乎将洛阳中的禁军全部带走,只留下几千预备役士兵。 同时,耶律质舞在宫中坐镇,女帝重新扮演成岐王,与内阁一起居中调应,稳定大局。 出征那一天,洛阳街道内外,站满了人,他们望着出征的士兵,眼里满是希冀,他们希望朝廷这次能得胜归来。 自玄宗朝以来,契丹人逐渐坐大,异族时常入侵,战事发酵了这么久,百姓心中的情绪也被挑起来和朝廷站在了一起。 因为,这一战朝廷如果输了,他们的下场会更不好,现在的平静生活将会毁于一旦。 第293章 幽州被围 战争已经太久了,人心思安,莫不如是,自从苏铭登基以来,中原战事几近消弭,想想他们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晋梁争霸,中原十室九空。 好不容易过几年安生日子,现在契丹人又要来,他们如何不恐惧,不同仇敌忾,说到底,天下大乱,最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老百姓。 大军离开洛阳,官道站满了行人,洛阳乡人的激励和欢呼接连不断,苏铭骑在战马上,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可惜从古至今,这些人都只是耗材和韭菜,上位者也不会正视他们的诉求。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都懂,但谁都不会正视,也只有黎民百姓活不下去奋死一搏,才能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十万禁军开路,长长的队伍如一条长龙一般看不到尽头。 …… 幽州,诸多城池一战而下,耶律阿保机几乎都没遇到过成建制的抵抗,仅仅只是数万先锋开路,幽州之地的城池便门户大开,出来请降。 “父亲,中原人不愧是软骨头,我们还没用力,他们就投降了。”耶律倍坐在高头大马上,眼睛瞟过身后劫掠的百姓和财货,不屑的说道。 耶律阿保机眯了眯眼睛,神色并未放松,“不要小看了他们,当年我三十万大军就曾在中原战败,想必现在中原朝廷已经知道我们南下的消息。” 曾经他率领大军也是同样如此,直入中原,只可惜遇到了那个男人,好在,他已经死了,而自己还活着。 实际上的历史中他和李存勖是死在同一年,也就是说,苏铭的乱入使他多活了几年,而契丹人却还是像历史上那样南下入侵了。 …… “杀!” 幽州城下,战争终于打响,契丹人攻略幽州一直都没遇到过成建制的抵抗,那是因为苏铭把守备的士兵全都调往了幽州。 幽州城是幽州最大的城池,城墙高大,十分坚固,投向朝廷的节度使交接兵权之后,苏铭就将幽州的兵马抽选精兵调入幽州城。 至于幽州的百姓,就只能暂时舍弃了,有舍才有得,苏铭也想御敌于国门之外,只可惜,现在朝廷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城头上,守城将士奋力厮杀,到处躺着敌人和同袍的尸体,鲜血遍地,正值八月天热,日光很毒,已经能闻到腐臭的味道。 城头上,一个沉稳的中年人正皱着眉头,俯视城下,密密麻麻的契丹人前赴后继,奋不顾死,看得人眼晕。 忽然,有亲兵来报,“将军,契丹人太多了,兄弟们顶不住啊!” 皇甫遇转过头,望着亲兵身上的血渍,冷声道,“顶不住也要顶,陛下给我三万人马,让我守在幽州城,这才过去七天!” 皇甫遇是石敬瑭手下的老将,为人沉稳,经过众将商议,枢密院下达军令派他来守幽州城。 契丹人不惜代价,日夜攻城,即使他手上有三万人也显得捉襟见肘,幽州城太大了,每个城头都要人把守,契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攻城手段。 云梯、塔楼、抛石机给他们守城带来了极大困难,有攻城器械和没攻城器械完全是两码事,草原部落大多都是骑兵,没有攻城器械,他们只能用人命去填。 现在有了攻城器械,这些东西给守城一方带来的威胁不是一般的大。 除了攻打幽州城之外,耶律阿保机除了身边留下四十万大军之外,其余的都放出去劫掠,攻打邻近的易州和瀛州。 六十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嚼都是一个天文数字,除了军队开始带的粮草之外,他们的粮草都是想着以战养战,到了中原四处劫掠。 就算是没有粮食,他们也能弄出“两脚羊”,战争当中,他们早已习惯了不择手段。 …… 村落里,炊烟袅袅,人们正在田里耕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忽然,他们看到远方有黑点在移动,由远及近,等到了近前,他们才看清,原来是一队穿着毛皮短衣的契丹骑兵。 “快跑!” “契丹人来了!” 刹那间,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他们蜡黄的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一把丢下锄头,忙不迭的往村子里赶去。 然而,两条腿怎能跑得过四条腿,还未奔出几百米便被身后的契丹骑兵追上。 见到眼前的百姓亡命奔逃,他们也不急就像是猫抓老鼠那样戏耍,等他们跑不动了,便纵马上前,轻轻一刀。 村落得了警示,很快就集合起来,带上粮食就准备跑,但是偌大的地方,一片平坦,他们又能跑到哪去? 刚出门,契丹骑兵就追上来。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一众百姓也放弃逃跑,当即跪下求饶。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毫不留情的屠戮,男女老少一个没留,他们将所有的粮食抢夺一空,再放火烧掉村落,扬长而去。 空旷的原野上血雨腥风不止,流窜的契丹士兵十分狠辣,无恶不作。 同一时间,瀛州。易州等地也惨遭契丹士兵屠戮,但是苏铭已经率先让人坚壁清野,这些百姓都是不愿意离开故土,舍不得地里的庄稼留在家乡。 相当一部分百姓都被提前转移到了防御的城高墙深的大城,这些工作早在一年前就在准备,但执行的却是相当马虎。 一个月的时间,契丹人已经攻下了易州和瀛州,而幽州却还在苦苦坚持,因为城里的百姓很多,坚壁清野又做的彻底,所以耶律阿保机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留下一部人马在这里继续攻城,率领大部队继续南下。 而此时,经过一个月的长途奔袭,朝廷禁军抵达晋阳。 此战,苏铭为名义上的主帅,副帅乃是李文通,几十年的资历使得他在横扫中原的军演中胜过了石敬瑭等诸将,成为此次出兵当仁不让的领军大帅。 除了十万禁军之外,苏铭还将另外一万骑兵交给他们调度,而神策军和玄甲军则是由他和袁天罡统领。 这两军辎重很多,苏铭早就在前线囤积了盔甲和兵器,是以奔袭到晋阳之后,骑兵迅速换马,四处打探敌人的消息。 第294章 君王死社稷 “幽州被围,瀛州易州已经被攻下,现在沧州,定州也被契丹兵马围攻。”听到前线探马来报,军帐中的将帅们都沉默了。 契丹人攻城的速度太快了,以往几次大战耶律阿保机都是围攻幽州,以点打援,没想到这次耶律阿保机竟然没有在幽州停留,反而正率领大军围攻沧州城。 李文通看着大帐中央的沙盘,沉声道,“契丹兵力大约五十万人,他们由幽州边境进入,那些原本没有投向我们的藩镇直接开门投降,直到幽州城下,他们才碰上硬仗。” “除了打幽州之外,他们还分出两路兵马攻下了瀛州和易州,相隔不远也能互相照应,而且他们兵力充沛,易州等地城池不大,很难守城。” 石敬瑭摸着下巴,问道,“只是,以前契丹人要攻下城池至少也要一个月,就算易州那些城池小,他们攻城也受限制,为何这次这么快?” 这时候,苏铭开口了,“契丹人拿下渤海国,得了渤海国的工匠,他们有攻城器械。” “攻城器械?” 听到这四个字,在场的诸将眉头都皱起来了,契丹人得了攻城器械,这简直是如虎添翼,打下一座城池,里面的人口粮草都会成为他们的助力。 别的不说,就说他们携裹流民冲阵就是一个麻烦事,手无寸铁的流民站在阵前,你忍心下手? 只是,大多数将领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下手,因为不下手,后面会死更多人。 心地善良,可当不了将军,古代为了鼓舞士气,允许士兵劫掠,烧杀抢夺的例子多了去了,连老朱当初都不能避免,更别说现在五代十国的武夫。 “耶律阿保机这是想跟我们来一场正面较量,不给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啊。”石敬瑭望着沙盘上契丹兵马的动向沉声道。 “不错,契丹每一部兵马都不少于五万,分隔距离不远,要想全歼一部,付出的代价不小。” “一旦攻不下,我们甚至会被牵制反包围。”李文通愁眉不展,正思考对策。 没办法,一力降十会,契丹的兵马太多了,而且他们可以就地而食,以战养战,但是他们不行。 禁军当中有军规在,苏铭不可能放开这个口子,底线就是慢慢被攻破,这个地方放开了,其他地方呢,要不要放开。 到最后,所有的军令都会成为一纸空文,他好不容易把这些武夫改造回来,可不能再让他们变成原来的样子。 见他们难以决断,苏铭沉声道,“既然躲不过,那就决战,跟他们正面硬拼,禁军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一次,朕还给他们带来了大礼。” 兵力悬殊的大战他们不是没有打过,晋梁争霸,几乎每一次李存勖的兵力都比梁国的少,但他以少打多就是赢了,不然怎么叫战神呢。 若是以往,他们或许就下了决断,但现在,军营中还有一个皇帝在,他们必须要顾及他的存在。 “陛下三思,正面对垒,兵凶战危,末将恳请陛下先入晋阳城坐镇。”禁军将领符彦超率先劝阻道。 随即,其他不明真相的将领也齐齐劝道,“陛下,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伤及龙体,我等万死不辞,还请陛下在晋阳坐镇后方,我等才能安心杀敌。” 他们不知道当初龙泉宝藏之战的真相,以为苏铭只会一点粗浅功夫,在战场上是个弱鸡,碰一下就死。 哪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乃是当世第一人,就算是他们一起上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苏铭朗声一笑,“诸位安心,朕既然来了,就一定要上战场,此次与契丹决战,朕与不良帅将会作为先锋,正面与契丹交战。” “这也是朕和李将军,石将军定好的事。” 见诸位将军的目光袭来,李文通神色一僵,连忙解释,“不错,陛下将会统领神策军作为先锋,与契丹骑兵交战,不良帅也会统帅玄甲军一起出征。” “这两支骑兵是朝廷最精锐的骑兵,本将不会拿他们开玩笑,陛下既然敢上战场,自然有把握,你们不信我,难道还不相信陛下?” 此话一出,诸位将领面面相觑,不好再说什么。 就在此时,苏铭轻轻喊了一声,“不良帅,出来吧!” 下一刻,中军大帐中,一道身着明光铠,头戴恶鬼面具之人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其速度之快,令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不良帅参见陛下。”见到苏铭,袁天罡恭敬的行礼。 这世上知道不良帅就是袁天罡的人是少数,除了各国的掌权者和江湖上的一些绝顶高手,其他人只知道这世上有不良人这个组织,而这个组织的首领便是不良帅。 苏铭将他扶起,望着众将,笑道,“如何?这种手段可上的了战场?” 他就是名震天下的不良帅? 符彦超等符家兄弟惊讶的望着穿着明光铠的袁天罡,目露惊异之色,其他人也是神色各异,显然刚刚现身的手段让他们惊骇。 “陛下,不良帅手段莫测,能上战场,但是陛下是天子至尊,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万一出了不测,我等万死难辞。”还是有将领依旧坚持。 然而下一刻,他便瞪大眼睛。 只见刚刚还离他有十几米的苏铭如瞬移般来到他面前,正冷冷的盯着他,“现在呢,你还有意见吗?” 这一手直接让他把话咽了回去,“陛下武功盖世,末将佩服!” 能在乱世当中活到现在,这些将领虽然练的是沙场争锋的厮杀本事,但也有武功在身,不说小天位,中天位,最起码中星位,大星位是有的。 然而,与袁天罡一样,苏铭刚刚瞬移的功夫,他们也没有看清。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李存勖能亲上战场,朕不会弱于他,三百多年前,太宗皇帝也是亲率大军冲阵,朕这后世子孙当效仿之。” “此战,你们不必顾忌朕,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朕和不良帅就是先锋,只要神策军和玄甲军没有被打残,怎么冲锋都行!” 第295章 首战即终战 一席话语,整座大帐鸦雀无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何等气魄,皇帝能御驾亲征已经够让他们这些将领惊艳。 更别说他还要亲自上战场打仗,与契丹人厮杀。 李文通和石敬瑭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苏铭的真正实力,并没有站出来表态。 “陛下,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纵使您有一身武功,但在万军之中也难以为继,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另选大将。”符彦超沉声道,他是河东宿将,年纪很大。 在他印象中,当年河东最强的将领李存孝一生横练武功,战场上几乎没有敌手,勇猛至极,但即使是这样,直面五十万大军,他也不敢保证全身而退。 见到众人再劝,苏铭懒得再跟他们废话,转而看向李文通,“朕意已决,不必再劝,李文通,你们只管排兵布阵,朕和不良帅就归你们调遣,什么时候该上阵,什么时候该撤,你心里要有数。” “微臣明白。” 随即,苏铭就和不良帅一起离开了。 …… 沧州城外,耶律阿保机坐在中军营帐之中,看着不断厮杀的沧州城头,眼里满是豪情壮志,之前两次南下,他都折在幽州。 这次,他放弃围点打援的计划,将幽州城限制住,以快打慢,掠取粮草、金钱和人口,这一仗他要从燕云边境,打穿河北,破汴州,直入中原。 “唐国的兵马到哪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也该到了。”他望着外面胶着的战事,淡淡问道。 “父亲,据探子来报,唐国动用了十万大军,已经抵达河东晋阳。不日将与我军交战。”耶律倍沉声答道。 耶律阿保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次带兵的主将是谁?李茂贞还是李嗣源?” “不,都不是,听说是唐国皇帝李星云御驾亲征。” 耶律阿保机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那小子居然学我御驾亲征?他还以为他是李世民?我契丹五十万大军,就算是李世民在世,也不是我的对手。” 耶律倍也露出淡笑,“父亲说的不错,五十万大军南下,他只有十万人而且听说是刚建成不过几年的禁军,没经历过多少大战。” 耶律阿保机冷不丁问道,“骑兵呢?他们买了这么多战马,肯定组建了骑兵,他们有多少骑兵?” 这个问题把耶律倍问住了,他只注意到大兵团,骑兵机动性太强,其契丹的探子一时间还没找到。 耶律倍一脸为难,只能回道,“父亲,时间太短,探子还在查。” “你弟弟那边进军神速,已经攻下瀛州,我不打算再让他继续打下去了,再过几日就让他回来。” “中原人不可小觑,当初李存勖兵力微弱依旧打赢了,这次咱们兵力更多,万不可重蹈覆辙,他们的骑兵不比咱们差。” “去吧,把中原的骑兵找出来,这支军队一定是他们最强的精锐,在我们面前玩骑兵简直可笑。”说完,耶律阿保机脸上露出冷笑,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孩儿这就去。” …… 十日后,耶律阿保机收到了大唐的战书。 “奇怪,中原人难道真的不怕我们?十万人不可能都是精锐吧?”耶律阿保机看着眼前主动发来的战书,心中犹疑不定。 “父亲,也许中原人知道咱们兵力雄厚,以往的战术起不了作用,所以才正面对垒,殊死一搏。”耶律德光立在他身侧,沉声道。 “唐国的骑兵不多,只有两万,但这些骑兵可能不下于我们的精锐,因为他们的斥候比以往更难缠,似乎用的是咱们契丹的战法。” “他们怎么会我们契丹的战法?”耶律阿保机非常震惊,这意味着这两万骑兵如果用好了,足以改变战局。 耶律倍想了想,提醒道,“父亲,您难道忘了,当初小妹出嫁,您送了几千骑兵当做嫁妆,他们应该就是在这些人身上学到了契丹的战法。” 这? 一瞬间,耶律阿保机人麻了,他当初送几千骑兵本意是为了加强朝廷的力量,使得他们能够与河东李嗣源分庭抗礼。 哪想到李嗣源这么快就跪了,唐国兵不血刃拿下河东,还把契丹骑兵的战法学走了。 “放心,他们只有两万骑兵,我们可是有五十万,就算是送他十万,他也不是咱们的对手,区区十二万人,算得了什么。” “中原的步兵一冲就散,完全是乌合之众,不值一提,这封战书我接了。”耶律阿保机把战书一把拍在案上,做下决断。 …… “陛下,咱们真的这么快和契丹人决战?他们如果避战,我们会打的很难。”李文通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苏铭解释道,“契丹人的动作不同于以往,幽州经过长时间的袭扰,边防如同虚设,幽州无险可守,其他州郡也同样抵挡不了契丹人的大军。” “他们虽然分兵,但互相之间隔得并不远,想要各个击破实在是不现实,耶律阿保机是一个心高气傲的枭雄,如果在占据优势兵力的情况下还不敢跟我们决战,那他就枉为契丹之主。” “况且,他也想一战而竟全功,一次性把朝廷的大军都解决掉,免得后面攻城难以为继,器械再好,但守城的一方终究占据地利。” “五十万大军虽多,但中原的城池可不少,一座座攻过来,再多的人马也经不住消磨。” 当初耶律阿保机带兵南下,被李存勖一战击溃,又遇到天气原因,不得不退回草原。 这次他吸收了之前的教训,选择在夏日出击,兵力也不分散,他们可以步步为营,慢慢侵蚀,但中原可不行。 全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场大战当中,十万兵不少,但每经历一场大战都是不小的损耗,苏铭下血本培养这支禁军,还让他们在中原练手,可不是为了打南方的藩镇。 禁军经不起消耗,人数有限,他们必须决战。 首战即终战,便是如此。 双方都想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所以都选择了决战。 第296章 陌刀阵显威 随着决战书下达,耶律阿保机将派出去的军队召回,除了围攻幽州的那一路人马外,所有的军队都在他身边,每日都派出数以万计的探子探查各路的情况。 而相应的,不良人的情报网也在疯狂的刺探契丹人的情报,每一日都有不良人的暗探因此泄露身份,遭到契丹人追杀。 大战未开,双方的情报系统就开始了你死我活的较量,一方是草原骑兵,一方是中原斥候,斥候就是军队的眼睛。 双方见面,你死我活,没有半分余地。 数日下来,大战还没开启,两边的斥候先死了一大堆,不过总的下来,中原的斥候虽然不多,但披甲率远胜契丹精骑,且都是几十人成队出行,互相照应。 契丹人多,军营占地面积大,要探查的方向也多,数以万计的探子散开,面对中原这方也不剩下什么,总的来说还是中原斥候占据了一点优势。 “父亲,中原人的骑兵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厉害,咱们的斥候近日吃了不小的亏。”耶律倍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严肃之色。 “无妨,马上要决战了,那两万骑兵也藏不住,些许较量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我们打赢这场仗。” “这场大战,关乎两国之国运,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你们是我的儿子,大战中如果畏缩不前,拖了全军的后腿,我第一个拿你们祭旗!” …… 天高气清,这是一个阴天,太阳不大,缓解了夏日炎热的气息。 在一片宽阔的平原上,双方军阵相隔两里开外,放眼望去,尽是一片乌压压的黑色人头,遮天蔽日,令人胆寒。 肃杀的气息,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高台上,耶律阿保机坐在宝座上,身后是他的大纛,迎风招展,旌旗猎猎,此刻他身边除了亲军外,再无其他人。 长子耶律倍,次子耶律德光都统帅一支大军,没有候在他身边,两个人可以说是契丹下一代最优秀的人才。 耶律倍是他钦定的皇太子,而次子耶律德光战功彪炳,东征西讨,为契丹立下了许多大功,两个人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这一次,他相信契丹能赢。 与此同时,唐军军阵中,苏铭身着龙袍,天子龙旗正居中央。 他凝视眼前的契丹军阵,神色很是严肃,“李将军,这里就交给你调度了,务必要守好阵线,不惜一切代价,这一仗我们输不得!” “微臣明白。” 御驾亲征给士兵带来的鼓舞是显而易见的,士兵的士气层层高涨,但相应的,如果决战时大纛和天子龙旗出现意外,这对士气的打击不可想象。 这也是为什么战场上出现了斩将夺旗后,战争很快出现一边倒的重要原因。 吩咐完之后,苏铭就安排替身坐镇在此,而他换上一身银白色盔甲,带上面罩与神策军汇聚到一起。 五千神策军在后军中准备,也防止被契丹人掏了后路。 另一边,五千玄甲军也磨刀霍霍,时刻准备冲锋,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是当初武举中挑选出来的苗子。 他们天赋异禀,力大无穷,苏铭让他们学了横练武功,再亲自为他们灌注功力,使得他们武功进步飞快,在战场上穿上重甲都是以一敌百的人物。 一支军队的尖刀固然重要,但只他一个人厉害可不行,他冲的再快,身边人跟不上,也是枉然。 …… “奇怪,我怎么没找到袁天罡的气机?”耶律阿保机不远处,一个穿着萨满教服饰的人戴着青铜面具,心中暗道。 她便是多阔霍,她算出契丹这一仗要输,也探查到了袁天罡要亲自插手这场战局,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是核武器一般的存在,轻易不会插手。 既然袁天罡出手了,她也不能坐视不理,否则一旦让袁天罡斩将夺旗,契丹岂不是要大败而输? 她可以容忍契丹输在军阵上,但却不能是这种盘外人插手。 当年,突厥衰落,再无兴起之势,她选中了契丹,正是在她的慢慢培养下,一步步成长到今天的地步。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得了不少好处,算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状态。 所以她今天来,主要就是为了限制袁天罡。 其他的,她都不会过问。 …… “杀” 高台上,耶律阿保机抽出腰刀,沉声下令,随即,战鼓擂动,号角吹响,战争的乐曲就此响起。 前方的骑兵迅速冲锋起来,万马奔腾,脚下的大地都在颤动。 于此同时,高台上的李文通也下达了出击的命令,一排排战鼓擂动,如雷声轰鸣,震耳欲聋。 士兵们紧张的握着手里的长枪,下意识的按照以前操练的动作前进,听军令行事,已经成为了他们本能的一部分。 “咚,咚,咚!” 无形的音浪在战场上响起,战马狂奔,步兵重甲举着盾牌缓慢推进。 很快,双方碰撞的刹那间,上千柄长达一丈的斩马刀挥出,刀锋锐利,直直的斩在冲过来的战马身上。 鲜血飞溅,战马哀嚎停住前进之势,上面的契丹骑兵来不及反应就被长枪刺落。 “这是?” 高台上,耶律阿保机看到这一幕,瞳孔一缩,心中很是震撼,重甲步兵,中原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种玩意了。 陌刀阵太消耗金钱,这世上没几个国家玩得起,很不巧,大唐就是其中之一。 一年的加班加点,终于制造出了这些陌刀以及重铠,重现了昔日的陌刀阵。 耶律阿保机看到阵前那些精锐骑兵不断被陌刀砍下,很是惊讶,不过倒也不惊慌,些许损失算不得什么。 很快,前线的契丹将领做出了指令,骑兵分流,从两侧进攻步兵兵阵。 然而,步兵兵阵两侧早已备好了连环的战车,这些战车外面用铁皮覆盖,骑兵一时间根本冲不过去。 当然,如果步兵军阵是乌龟壳,也不会成为中原王朝对付骑兵的利器,陌刀阵固然是重甲兵,但历来也有不少其他对付骑兵的办法。 狼牙棒,斧头等重型武器皆是如此。 一时间,双方竟打成了消耗战! 第297章 唐军技穷了 十万步兵掰开阵势,陌刀阵顶在最前端,力竭受伤后会有盾牌兵上前补住缺口,,等到前锋顶住之后,空心方阵当中又有弓弩手仰射。 这时候正是契丹后方的精锐冲阵,迎面而来的便是数之不清的箭雨,铺天盖地,契丹人一时死伤惨重,但鲜血非但没有让他们畏惧,反而激发了他们的凶性。 契丹开国不过几十年,这些年里南征北战,很是有一批悍不畏死的猛士,这些人披着半身铁甲,怒吼着冲锋。 他们还未冲到近前,之前冲过来的先锋已经死伤惨重,尤其是进攻侧面的骑兵,遇到了偏箱车,无法突破缺口,被弓弩和钩镰枪狠是收割了一波。 自古以来,步兵打骑兵就那么几套方法,毕竟比骑兵,中原要建立骑兵的成本实在是太大了,汉武帝集全国之力才组建了一支能与匈奴一战的骑兵,文景两代的积蓄几乎都被打空。 现在朝廷尚未大一统,组织力不强,无论是现有的人力还是物力都达不到这个要求,所以说,不是中原的骑兵不强,而是步兵更有性价比。 人一茬茬的倒下就跟割麦子一样,唐军占据地利,又在一些地方挖了壕沟和陷阱,十万人方阵,被箱车和盾牌拦截视线,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战争本就是用人命去堆,契丹人奋不顾死,士兵一波波冲击。 禁军当中有许多只上过一两次战场的新兵蛋子看到这场景直接就吓得腿软了,很多人不是天生就适应战场。 现代战场很残酷,但古代的冷兵器战场更残酷,真刀真枪的杀戮,场面只会更震撼,不像后世,一颗子弹就能解决问题。 亲手用长枪大刀砍人和用枪支,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铁牛,杀啊,等什么?” 战阵之内,一个面容稚嫩的青年望着鲜血飞溅,内脏撒了一地的战场,人都吓傻了,手里的长枪下意识的停止了刺出。 身旁的同袍一开始还没注意到他,直到发觉战阵出现了缺口才看到呆愣的他,连忙怒吼了一声,他才回过神。 他算是运气还好的,有的陌刀阵中的士兵,用钩锁,壕沟等陷阱限制了骑兵的速度,还没等出刀,就被对面的骑兵冲击,撞成了一堆烂肉。 高速冲击的战马,势大力沉,他身上的重甲在一瞬间跟纸糊的一样,没被撞破,但他却,将帅的带毒被震死了。 契丹和唐军不断减员,互有死伤,但双方都没有放弃,源源不断的派遣士兵上阵,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耐性和士兵的素质和士气。 相比之下,将帅的调度反而是次要了。 很显然,耶律阿保机和李文通都是沉得住气的人,契丹五十万大军,他只派出了几万人冲阵,而且这些人都不是他们家族本部的精锐,是其他部落的士兵。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如果耶律阿保机这一阵消耗了太多本部的兵马,即使这场仗赢了,于他而言也是输了。 草原之人畏威而不畏德,没有足够的实力,威望其实是没太多用处。 这次借着战争手段,名正言顺的削弱其他部族的势力,他们也挑不出毛病,顶多心里有些很埋怨,只要耶律家族实力够强,他们永远也翻不了天。 借着战争手段,削弱草原上的潜在竞争者,是再正常不过的手段,依仗大势而为。 远处的山丘背后,苏铭和袁天罡骑着战马,静静地立在背风处,等待信号,只要时机一到,他直接带兵冲阵就是了。 步兵方阵就跟刺猬一样,只能靠人命慢慢去填,等到某一方防御出现破绽或者是进攻一方损失太大才会有所变化。 “将军,下面的人损失惨重,我们换预备队啊。”将台上,有将领看到手下的人损失惨重,不忍的劝说道。 “契丹人才打了多久你们就撑不住了,真是废物。”有其他将领嘲笑道。 为将者最忌心软,为帅者更是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不仅是敌人的骨骸,还包括自己手下士兵的骨骸。 每一个名留青史的将帅都是用许多人的性命堆积而来,他们的战功和贡献是躺在许多人的尸体之上。 …… 战争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双方轮换了好几次人马,尸体堆积成山,但凭着心中一股劲,谁都没有退缩。 因为一旦退了,就代表着全方面的溃败。 第二天日上竿头,耶律阿保机看到其他部族的人消耗了不少,这才将家族和东丹国的精锐压了上去。 见到对面换人,李文通也将手上的预备队压了上去,同时将阵中的铜炮准备好,调准角度对准了耶律阿保机的帅台。 契丹人明显也知道他们还有一道奇兵,杀了这么久,耶律阿保机身边还有二十万大军,即使再杀下去,他也不会抽调太多。 这已经是他能给苏铭提供便利的极限了,骑兵冲阵,非死即残,十死九生,一旦被缠住,只能断尾逃生。 除了袁天罡和皇帝其他人只能被一层层的骑兵磨死。 这二十万大军,除了防备唐军的骑兵,也在保护契丹人的后路。未思胜先虑败,这是每一个将领都要考虑的事情,但是大多数情况下,狭路相逢勇者胜,拼的就是血勇,想太多,只会散掉这股心气。 战机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再打下去,禁军坚持不了太久。 “嘭!” 鸣炮声响起,令旗在阵中舞动,他终于下令了! 正在唐军的生力军和契丹的兵马杀的焦灼之际,李文通下令了,令旗和炮声轰鸣,山丘背后的神策军连忙披上盔甲,骑上战马。 两刻钟之后,两道漆黑的骑兵洪流出现在战场上。 看到这一幕,耶律阿保机提起的心略微放下了,他指着苏铭和袁天罡率领的骑兵笑道,“唐军技穷了,这一万精骑是他们最后的底牌,我就担心他们什么时候会杀过来。” “现在,他们出阵,我反倒是不担心了。” “大王,咱们有二十万大军,区区一万骑兵难道还能翻起浪花,如果他们能冲到大王阵前,我把头割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第298章 火炮登场,飞龙在天 “将士们,你们只管跟紧我,一路冲进去,见敌就杀,不可恋战,为了大唐,只有战死,绝无战败!” 苏铭骑在战马上,运足内力,高声怒喝,声音如滚滚雷鸣,传遍整片战场。 步卒方阵中的士兵本已经筋疲力尽,勉力支撑,听到这句话,不知又从哪涌出一股劲,再度跟契丹人厮杀在一起。 手里的刀都砍破卷了,长枪也断裂,但没关系,敌人有兵器,身边战死的同袍也有兵器,乱,乱无章法,只要能杀死眼前的敌人,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求生的本能,也是生与死的较量,战场本就是人间地狱,只有强者和幸运儿,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帅台上,耶律阿保机也听到了这声怒喝,眼里露出赞叹之色,“此人是谁的部下,看起来如此勇猛,若能收入麾下,我契丹将再添一员猛将。” “大王,听说这两支骑兵是唐军的神策军和玄甲军,一直以来藏得很深,没人知道他们的统帅。”有手下回答道。 一时间,耶律阿保机竟起了爱才之心,下令道,“来人,传令尽量活捉此人,若拿不下,也不能让他活着走出这片战场!” …… 二十万骑兵,乌压压的一片,看不到头,而己方只有五千,对比太悬殊了。 忽然,只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轰!” 唐军方阵中,十门铜炮发出怒吼,接连不断。 随即,耶律阿保机所在的方向接连落下炮弹,顿时天崩地裂,人仰马翻。炸弹落地炸开铁钉,碎片……如同子弹一般炸开花。 周围三丈之内的人马顷刻间溅出血花,死的不能再死。 帅台上,一颗炸弹碰巧落到上面,契丹的将领死伤惨重,好在耶律阿保机隔得远,倒是没受到波及,但是也吓得不轻。 这一幕,不仅契丹兵马被吓傻了,就连唐军也愣了一下。 在洛阳的时候,他们听到过这样的炸弹声音,但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仅仅一阵,契丹的中军大营就有了崩溃的势态。 “这是,炸药?”人群中,多阔霍看到炸弹落下,闻到了浓浓的硝烟味,她活的久远,也见识过这种玩意。 但那本是炼丹的产物,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袁天罡弄出来的东西?”几乎是一瞬间,她便以为这是袁天罡搞出来的新式武器,面具下的一张俏脸顿时拉了下来。 中原有这种大杀器在,往后,契丹要对付中原将会更难,长此以往,攻守之势易也。 “李文通把火炮用在了这里?”还未与契丹士兵交战,苏铭便听到了炮声,心里浮现出淡淡的敬佩。 之前战事胶着,他都没动用火炮,现在用在这里,便是为了给他们制造机会。 另一边,袁天罡一身漆黑,头戴恶鬼面具,一语不发,身旁的骑兵代替指挥,发号施令,他漆黑的眸子里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小小契丹,竟敢犯我大唐! 天宝年间,契丹是何等弱势,被安禄山等人当经验包来回刷,十分凄惨,如今坐大,竟敢侵犯大唐疆域。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铜炮只是轰出两轮后便停息了,不是炮弹不够用,而是现在苏铭已经和契丹骑兵接战了,李文通怕误伤,打了两通便停止射击。 “杀!” 苏铭骑在战马上,真气运转,长枪顿时化出数道残影,将身前的敌人刺穿,等他冲过去,战马上的契丹人才僵硬的倒下。 “飞龙在天!” 雄浑的功力运转,苏铭身形一动,跃至高空,一条十丈长的金色龙影在掌心浮现,下一刻蓦然成冲向契丹人。 “啊!” 庞大气劲十分凝练,龙影如同一条真正的巨龙横冲直撞,在它前进路上的敌人瞬间被撞成了碎肉,直到飞出数百米开外才缓缓消散。 “弟兄们,随我冲杀!” 有了苏铭在前面开路,后面的骑兵紧跟其后,气势汹涌。 “魔鬼,他是魔鬼!” “他是天神,是长生天派下来的天神!” …… 无数契丹人看到这一幕,皆是胆战心惊,肝胆俱碎,丝毫抵抗的勇气都没有了,面对这样的敌人,他们就像是蝼蚁一般,抵抗毫无用处。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契丹的军阵中蔓延,即便是耶律阿保机本族的精锐在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得亡魂大冒。 草原人愚昧无知,信奉各种各样的鬼神,苏铭随手打出一条金龙,无人可挡,在他们眼里就是天神下凡。 凡人,岂能与神抗衡。 顷刻间,他们失去了勇气,骑着战马就逃,连兵器都扔了,恨不得胯下战马多生几条腿。 …… 另一边的袁天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唐军的炮弹没能伤到耶律阿保机,更没有炸掉帅台。 金色的天罡诀内力简直不要太显眼,他出手不久后,多阔霍就注意到了他。 战场上,多阔霍穿着长生天祭祀的服装,头戴青铜面具,声音清冷,“袁天罡,这种事我不允许你插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袁天罡眼里闪过一丝冷色,“多阔霍,又是你!” “如果你带着他们退去,我可以当做没来过。”多阔霍沉声道。 袁天罡冷哼一声,“哼,凭你也想命令本帅!告诉你,这次,你们契丹输定了,大唐崛起之势不可阻挡,李唐注定要复兴。” “你们回去之后,最好早点派人称臣纳贡,或许陛下会念及旧情,留你们一条活路。” “你!” 多阔霍顿时气急,冲上前跟他战成一团。 …… 在转移了位置之后,耶律阿保机重新下达指令,命令各部全力绞杀这两支骑兵,不惜一切代价,更不要放跑一个。 之前说的活捉苏铭的事当然是作废了,因为他发现契丹的士气已经在慢慢变得衰弱,围攻步卒方阵的契丹士兵的进攻力度越来越弱。 “中原人的新武器果然厉害,以后我们一定要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次吃了亏,下一次做好防范!”耶律阿保机看着不远处被炸死契丹将领的尸体,面色凝重的说道。 第299章 李星云,居然是你! 一叶而知秋! 这种武器现在只是打了几次,就使得他们契丹军心大乱,即使是他麾下的兵马也免不了如此,等到以后大幅度装备,他们会更难对付。 “我这你们别管,先下去稳定各部军心,阵前逃跑者,就地处决!”耶律阿保机当机决断,让身边的将领出去稳定军心。 而这时候,他还未注意到远处的苏铭正朝着他的方向一路冲来。 …… 战场一片混乱,契丹人疯狂逃窜,脸上很是惊恐,不愿挡在苏铭前进的路上,恐惧的情绪不断蔓延,使的越来越多的人溃逃。 契丹人虽然野蛮,但他们也是人,也有情绪,也会害怕。 面对未知的事物和绝对的力量,即使违背军令,他们也不怕,在死亡面前,没什么好怕的。 “我去拦住他,你们先撤退!”契丹军阵中,一个身形魁梧,穿着厚厚盔甲的壮汉对身边的将领说道。 “巴图鲁,那个人太厉害了,你跟我们一起撤吧。” 名叫巴图鲁的壮汉一把将他扯开,沉声道,“不,我是草原第一勇士,大王对我有恩,我怎么能逃跑。” “你们快走!” 一声怒吼之后,巴图鲁便催动胯下战马朝苏铭的方向冲去,然而,这只是徒劳,听到奔袭而来的战马,苏铭头也没回,随手挥出一道掌劲。 顿时,巴图鲁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块巨石砸中,身躯直接麻痹连同他胯下的战马被击飞道半空,甩出十几米远。 落地之后,整个人瞬间炸开,血肉迸溅,场面十分血腥。 “巴图鲁死了,快跑!”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契丹士兵都惊呆了,契丹第一勇士巴图鲁就这么死了? 那他们留在这儿有什么用? 巴图鲁在契丹的名气非常大,是耶律阿保机一手提拔的猛将,死一个他比死一百个契丹士兵给众人带来的冲击力更大。 不到一会儿,这一处的防御阵势尽数崩溃。 帅台上,耶律阿保机给将领们下达指令后终于注意到了苏铭这一路的情况,看到他带领的神策军在契丹军阵中横冲直撞,几入无人之境。 他一张脸瞬间变得冰冷,十分阴沉,当即下令道,“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挡住他们,全军绞杀这支骑兵,不要让他们冲散了其他军队。” 一声令下,契丹的骑兵开始调动,源源不断的人马从别处被调过来,堵住缺口。 一炷香之后,手下过来汇报,“大王,那人实在太猛了,我们的人挡不住,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再过一会儿,咱们就要被打穿了,属下建议大王赶紧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高台上,耶律阿保机神色阴晴不定,内心也满是犹豫,苏铭的勇猛他都看在了眼里,契丹的猛将和士兵没有一个能拦得住此人。 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冲破防御,直扑自己这中军大纛。 怎么办? 走,还是不走? 一时间,耶律阿保机也难以抉择,他一走,契丹大军必将全面崩溃,围攻唐军步卒的骑兵将会死伤惨重。 数息之后,他眼里闪过一丝坚决,不走! 他就不信,此人冲了这么久,还有力气能冲破他这数万大军的军阵! …… 苏铭率领的神策军势如破竹,推进的很快,袁天罡那边就不一样了。 多阔霍虽然是个女子,但也是活了好几百年的老怪物,袁天罡纵然能压制,却无法将其击败,两人战作一团,谁也奈何不了谁。 两人交战的十丈范围内,没有任何将领敢插手,因此而形成了一片空余地带。 他们交战,袁天罡身后的玄甲军可就遭殃了,被数万大军包围,没有尖刀带领,左奔右突,维持的十分艰难。 突然,玄甲军发现,周围契丹骑兵攻击的强度大不如之前,士气肉眼可见的衰落下来,趁这个机会,他们冲破封锁,杀出了个喘息之机。 “多阔霍,契丹输了,即便是你,也无力回天,这一战,终究是我大唐胜了。”袁天罡与他对拼一掌,放声狂笑。 “这不可能!”多阔霍转过头,才发现契丹的士兵正在溃败,士气非常低落。 战事失利,无法挽回,她牵制袁天罡已经是极限,只是,契丹大军溃败的如此之快,令她很不理解,“袁天罡,你们做了什么?” “多阔霍,难道你以为,大唐冲阵之人只有我一个不成?” 多阔霍闻言,惊讶道,“契丹数十万大军,你们又没有地利,凭什么撼动他们。” “这么些年,你在草原上当真是坐井观天,这世上的厉害人物可不止是我们。”袁天罡见状,也停手了。 “中原之地果然人杰地灵,这一战契丹输了,我也无话可说,告辞!”似是明白了什么,多阔霍点点头,就准备离去。 然而,她刚踏出几步,就被袁天罡拦住了去路。 只见他凝视着多阔霍,身上散发出凌厉的气势,“想来便来,想走就走,你问过本帅的意见了?中原,是大唐的地盘,想走必须付出代价!” 多阔霍心里一惊,“你!” “热身了这么久,本帅来陪你好好玩玩。” 现在攻守易形,多阔霍想走,反倒是袁天罡不让她走了。 …… 帅台上,耶律阿保机看着近在咫尺的银甲将领,脸上虽然神色如常,但袖袍下颤动的手以及加速的心跳却是出卖了他。 不到一刻钟,苏铭就带着身边的十八个悍将杀穿了契丹的中军大营,来到了这处帅台,一切来的太突然,耶律阿保机想跑都来不及。 他叹了口气,沉声道,“果真勇士也,上天何其厚爱中原,竟出了你这等人物。”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哥,许久不见,你竟然认不出我了。” 瞬间,他瞳孔一缩,大惊失色,“李星云,居然是你!” 下一刻,苏铭摘下面具,露出他那张俊朗非凡的面容,只见他 盯着耶律阿保机,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是该叫你大哥,还是称呼你岳父大人呢?” 第300章 耶律阿保机身死 耶律阿保机看着他那张熟悉的面容,心脏都慢了半拍,差点没缓过气来,他想过很多种情况,但唯独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景下与他见面。 他反应过来后,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算了,大哥也好,岳父也罢,你我二人同为一国之君,就平辈论交,直呼我姓名吧。” “耶律阿保机,我们终于见面了。” “是啊,李星云,没想到我们再见面竟然是在战场上。”耶律阿保机面色复杂的说道。 他话语中的错漏,苏铭无意去纠正,走到他面前,淡淡开口,“自我登基以来,对你们契丹秋毫无犯,可你却一直包藏祸心,想要南下入侵。” “而今,你输了,契丹也要输!” 这时,耶律阿保机还保持着契丹之主的骄傲,沉声打断他,“多说无益,成王败寇罢了,说吧,你想怎么处置我?” 苏铭登时笑了,“处置你?为什么不是杀了你?” “杀我?”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世上没什么人不能杀,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杀你?一个活着的开开国君主对中原的威胁太大。” “所以,契丹如何并不重要,但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一时间,耶律阿保机沉默了,诚如他所说,易地而处,他也会做同样的决断,一个活着的开国君主,即使他战败了,但只要他能活着回到契丹,就能维持契丹国的统一。 相反,他如果死在中原,契丹国顿时就要四分五裂,各部落都想要当大王,到时候内乱不止,不会再是中原朝廷的对手。 耶律阿保机点点头,内心已经恢复以往的镇定,“你说的很对,一个死的契丹皇帝比活的契丹皇帝要重要得多。” 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来吧,动作快点!” 说完,他就闭上双眼,引颈待戮。 眼前之人,头发花白,面相英武,即使年老力衰却给人一种宝刀未老的感觉,今日,他的路走到尽头了。 苏铭走上前,伸手轻轻按在他头顶,无形的真气直接震碎了他的脑袋,与李星云一模一样的死法。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阴曹地府,想必这对兄弟俩在地下遇见了一定会很有趣。 杀完之后,苏铭一掌拍断了主帅的大纛,砍下耶律阿保机的脑袋,走到高台前高声喝道,“契丹国主已死,投降者不杀!” 滚滚雷音在真气的作用下传遍整片战场,所有厮杀的将士们都懵了。 耶律阿保机(大王)死了? 契丹士兵吓了一跳,转过头望向帅台,当他们看到苏铭手上提着的人头时,当场就破防了。 “大王!” 许多契丹士兵甚至不顾还在和敌人厮杀,瞬间失去战意,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趁此机会,唐军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挥刀砍掉他的头颅,送送他去和耶律阿保机见面。 如果说之前契丹的溃败是局部溃败,被苏铭以绝对的武力击溃,那现在耶律阿保机的死亡给契丹带来的就是全方面的溃败。 他不仅是这场战争的主帅,更是契丹的开国君主,在契丹人心中拥有很高的地位,他一死,契丹的士气瞬间降到了谷底。 契丹将领也无心恋战,只能尽力收拢残兵撤退。 契丹大军中,耶律倍看到高台上的那个尚在滴血的头颅,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就这么死了,但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契丹的王死了,但还有他在,耶律倍收敛心情,命令手下诸将收拢大军撤退。 现在这个情况,多留在战场上一刻钟就会多一刻钟的危险,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漠北王庭继承王位,稳定大局。 恰巧,耶律德光也是同样的想法,现在他们拼的就是时间,谁先回到漠北王庭,谁就能成为下一任契丹国主。 耶律德光和耶律倍不约而同的收拢自身的亲信军队,随即就脱离了契丹大军,头也不回的朝着幽州边境奔去。 而契丹的大部队却被留在这里,剩下的契丹将领,没有人再有他们那般威望,能把残兵聚拢,各部落争相逃跑,变成了一盘散沙。 这时候,不用苏铭下令,神策军和玄甲军便开始追杀契丹士兵。 另一边,高台上的李文通在苏铭冲破契丹中军的时候就下令反击。 偏厢车被撤走,露出通道,备用的战马派上用场,被战士们骑着追杀契丹溃兵,这一次,李文通再无保留。 如今正是扩大战果的时候,契丹骑兵有四条腿,离开这里,再想追杀他们就难了。 好在,战场上不缺战马,唐军的骑兵也只剩下一万多,玄甲军和神策军在冲阵过程中损失不小,而之前的斥候绞杀也死了不少骑兵。 每当契丹将领收拢了一部分溃兵,组成建制,唐军骑兵都会上前一顿冲杀,将他们打散,剩下的交给步卒收拾。 这一战,真正演绎了什么叫“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也展示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五十万契丹大军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回不去了。 散落在战场上的契丹士兵遇上了成建制的唐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挣扎已经无用,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到最后,杀一个契丹士兵,不会比杀鸡更难。 …… “袁天罡,你到底要干什么?”当她听到耶律阿保机身死的消息之时,多阔霍罕见的怒了。 袁天罡一边动手,一边道,“干什么?当然是把你留在这,好不容易等到你踏足中原,本帅可不会放虎归山。” “可恶!” 感受到袁天罡的攻击力度越来越强,多阔霍郁闷的想吐血,但无论她怎么打,都无法轻易脱离。 想到这里,她咬咬牙,动用了萨满教秘术,顷刻间,她的功力暴涨,强怒之下出手将袁天罡轰退数丈。 猝不及防的一手,袁天罡虽早有准备但仍旧吃了个小亏,击退他之后,多阔霍没有乘胜追击,竟是直接化作一道残影,逃了。 “姑娘,你要去哪?” 第301章 快放开我! 一道平淡的声音在她的心头炸响,多阔霍身形一滞,心头狂跳,她竟然没发现此人是何时来到这里。 她抬头,只见一道穿着银色铠甲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她面前,刚发看到他的第一眼,多阔霍便感觉到汗毛竖起,浓浓的警兆浮上心头。 再一看,她杏眼圆睁,十分震惊,显然她是认出了苏铭的身份,这世上能比耶律阿保机气场还强,面相尊贵至极的人只有中原的天子。 “你是中原的皇帝?” “不错,朕是大唐的天子。你就是袁天罡所提到的多阔霍?”苏铭打量着她,目光不断在她身上扫过。 多阔霍面具之后的眼睛瞬间一凝,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苏铭淡淡一笑,负手而立,“不干什么,只是想请你去中原做客而已。” 多阔霍暗暗提起真气,声音变得清冷,“请客岂有强请的道理,这似乎不是你们中原的待客之道。” “中原待客自有礼度,但你和契丹却是不请自来白的恶客,恶客上门,主人自然也不会好言相劝,朕劝你束手就擒,免得一会儿伤了你。”苏铭一脸好笑的看着她,没想到这时候她还想着困兽犹斗。 “休想!”多阔霍想都不用想,当场拒绝了,对于她这等人物而言,岂会轻易把命脉交到敌人手上。 话音落下,她积蓄多时的真气在双掌之间分开,化作两道宏大掌劲袭向苏铭和袁天罡,而她本人在出招之后却是化作一道残影消散。 该死! 这趟就不该来! 多阔霍心中暗怒,决定以后不再涉足中原。 然而,她的想法注定成空,因为今日之后她不仅到了中原,还在这里住下了。 面对她困兽犹斗的一招,苏铭没有丝毫动作,负在身后的手掌轻轻一握,先天罡气顿时浮现,无形而有质的气罩仿佛是天下间最坚固的堡垒。 多阔霍拼着元气大损的一招轰在气罩之上,丝毫没有对其造成损伤,反倒是苏铭收敛周身气劲,伸出手掌一把将其握在掌中。 狂暴的劲力在先天罡气的束缚下宛如温顺的小猫一样,死死的被压制,然后苏铭随手一抛,那道劲力飞出数米开外,在契丹士兵中间炸开。 “嘭!” 方圆三丈的士兵顿时尸骨无存,原地露出一道深坑,不远处的士兵看到这一幕,人都差点吓傻了。 而袁天罡面对这一招,却是调动自身天罡诀内力,同样拍出一掌,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在空中碰撞,他也被震退数米才稳住身形。 事实上,他本不该如此,可几年前龙泉宝藏那一战,他豁尽全力,连“天罡一气”都动用了,结果还是无力回天。 那一战之后,他积蓄多年的真气损耗不少,想要恢复以前的全盛状态,至少还需要数十年的修养。 这也不能怪他“洗白弱三分”,百年一见的天罡诀内力岂是能轻易动用。 而多阔霍也没指望这一招能给他们造成多大麻烦,都是同一层次的高手,除非生死相搏,否则造成的伤害都很有限。 对于他们这种人物而言,只要不死,就有无限的可能。 空旷的平原上,契丹士兵四处逃逸,景色不断被多阔霍抛在身后,她足下轻点,一步便是数丈开外。 他们的速度可比骑马快多了,战阵之上根本限制不了,她和袁天罡是同一时期的人物,功力雄厚,今天损失些许元气,等回到草原,她有很多种法子弥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回去。 …… 轻描淡写的化解那一招,苏铭也没急着追击,反正不急,先让她跑一会儿。 他轻轻一抖,身上的盔甲掉落在地,“多阔霍交给朕,契丹人这次兵败,看似损失惨重,但只要经过数十年休养生息就能卷土重来,漠北王庭远在大漠深处。” “朝廷鞭长莫及,暂时无法出击,耶律阿保机身死,这次有两子随他亲征,一人是东丹国之王耶律倍,一者是契丹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 “袁天罡,无论用什么办法,班师回朝之前,朕要见到他们两个的项上人头!” 于草原人而言,五十万青壮是很多,但广袤的草原上依旧有许多部落,青壮死了,老弱就算失去了家庭支柱,依旧能好好繁衍。 限制草原进一步发展的原因除了资源之外的最大因素就是人口,人口多了,部落无法供养,遇到天灾人祸,死伤无数。 人口少了,实力不足,只能龟缩,勉强维持存活。 历代以来,他们南下除了想要跨越长城捞一把之外,就是想把多余的人口消耗掉,而战争则是最快的途径。 打完这场仗,未来二十年以内,朝廷都不会发动对外的大型战争,打人要把他打痛,死一个耶律阿保机固然会撼动契丹国。 但耶律倍和耶律德光都不是简单人物,无论他们谁上位,契丹都能在最大程度上黏合在一起。 如此一来,即使失去五十万大军,契丹依旧是草原上最强的势力。 可如果耶律倍和耶律德光都死在草原上,单凭应天王后述里朵和幼子耶律李胡两人完全稳定不了大局,如果他想继续当契丹的王,就势必要对契丹各个部落妥协,让渡权利。 一个集权的国家和一个权力分散的国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微臣遵命!” 袁天罡恭敬地行礼,身形瞬移,消失不见。 望着他离去的残影,苏铭嘴角露出一丝淡笑,他知道,耶律家的两兄弟在劫难逃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随即,他看向多阔霍逃窜的方向,凌波微步,身形骤然消散。 …… 察觉身后没有人追击,多阔霍不禁松了口气,但她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这里是中原,是她未曾踏足的地方。 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她必须尽快回到草原才能保证自身安全。 然而,就当她以为自己已经把苏铭他们甩的很远的时候,一道轻挑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跑的这么慢!” 又是他! 多阔霍藏在面具后面的牙齿都要咬碎了,为什么你就是揪着我不放! 她眉头皱起,沉声道,“我已经说了以后不会再踏足中原,你何必如此追击。” 苏铭脚踏八卦,一步跃出,下一刻便在数十丈开外,身形宛如飘絮一般借力而动,速度非常之快。 “有些事,你说了不算,朕金口玉言,说了要请你去中原做客,就一定要让你去,不过,朕已经脱下面具,你这位草原闻名的萨满教大祭司是不是也该露出真面目!” 顿时,多阔霍的心提的更紧,隐藏在面具之后的面容也露出一丝薄怒,谁不知道他们老李家的爱好和传统,如果见到自己的真面目,他更加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随即,她不顾元气大伤,运转萨满教秘法,真气再度暴增,速度增加一倍,连残影都微不可察。 当她认为已经摆脱苏铭后,却见到身侧不远处那道身影闲庭信步,十分洒脱,不似追击,更像是在游玩。 苏铭此时还抱着猫抓耗子的心理,淡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乖乖跟朕回中原,还能免受一些苦楚,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休想!” 多阔霍见到始终无法摆脱,索性不再逃窜,直接朝苏铭攻来! “雕虫小技,你以为我是袁天罡?”苏铭登时笑了,随手拍出一掌,这一掌虽然不是降龙十八掌,却也是运用了一些运劲手法。 沛然一掌迎面而来,多阔霍瞬间感觉死亡压力直逼周身,心头浮现出了一丝绝望,他为何比袁天罡还强? 当年她也和袁天罡交过手,即便是他也奈何不得自己,可现在,在苏铭身上,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这种感觉,自她长生以来从未有过。 多阔霍无法躲避,只能硬接这一招,但强大掌劲直接将她的真气轰散,连护体真气也瞬间被击穿。 “咔嚓!” 掌劲入体,她面上的青铜面具承受不住这股真气,竟是碎裂而开,露出了她白皙而极具异域风情的面孔。 苏铭眼前一亮,当即大笑,“朕还以为是个装嫩的老妪,没想到阁下竟有如此天人之姿,真有意思。” 只是,多阔霍此时却有点说不出话了,纯阳真气入体,不断灼烧着她的经脉,而运使萨满教秘法的反噬也提前到来,使得她气血翻涌,一口腥甜涌上喉间。 望着鲜血自粉嫩嘴角滴落,苏铭倒是没有怜香惜玉,反而觉得极具美感,若是有相机,他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 倔强的面容,清冷的气质,纯净的蓝色瞳孔,欺霜赛雪的皮肤,唇角一抹殷红,美不胜收。 “多阔霍,不要再反抗,老老实实跟朕回中原,言尽于此。”苏铭走到她面前,眼睛停留在她美丽的瞳孔上,淡淡说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李唐皇室的皇帝都一个样!”多阔霍忍受身体的剧痛,恶狠狠的开口。 这时候,苏铭的耐心差不多已经快消耗完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朕希望你不要不知好歹,如果再继续下去,朕不会对你客气。” 多阔霍尝试提起真气,体内筋脉却传来剧痛,直到此刻,她才死心,歪过头不看他,“哼,要杀要剐,随便你。” 他走上前,伸手在她身上虚点了几下,封住周身各大要穴,他的手法结合了华阳针又有先天罡气的法门,除了他之外,无人可以解开。 被封住要穴之后,多阔霍感受到体内的痛楚缓解不少,微蹙的眉宇才稍稍化开,然而,下一刻她便叫出声来。 因为苏铭走上前,直接扯住她的腰带把她夹在腋下,这种姿势十分羞耻,像她三百多年来都受草原部落供奉,地位尊崇,何时受过这等耻辱。 “快放开我,混蛋!”多阔霍不断咒骂,挣扎。 “啪!” 只听到一声脆响,她便不再叫了。 见状,苏铭满意的点点头,什么圣女教主,就是欠调教,就喜欢看她们一脸圣洁,却又欲拒还羞的模样。 只不过,这个女人不一样,等回到洛阳后慢慢来。 活了三百多年 的女人,想想都刺激,也不知道她跟普通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这种心思,他暂时只能埋在心里,以后有时间慢慢施为,就这样,夕阳西下,苏铭夹着多阔霍扬长而去。 …… “元帅,快跑!不良人来了。” 夜色里,耶律德光纵马狂奔,脸上写满了焦急。 自从那日契丹兵败之后,他收拢了几万残部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中原,但他没想到,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回不去了。 围攻幽州的那几万契丹兵马早已被解决,之前他们夺下的城池重新回到唐军手里,幽州满是筛子的边防窟窿已经被堵住了大部分。 等到他好不容易回到幽州,等待他的却是唐军一波波的围攻,这些唐军不如禁军那样悍勇,却训练有素,不追杀,只是一味地拖延他的脚步。 眼见着时间越拖越长,几万人马的消耗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他携带的粮草已经快见底,。不得已之下,他只得舍弃数万残军,带着三千精锐趁着夜色离开。 本以为小股精锐可以瞒天过海,但没想到却被不良人的精骑盯上。 山崖之上,空旷无比,一轮硕大的圆月高高挂在天上,月光洒落在大地上,一场生死逃亡正在进行。 袁天罡立在山崖,漆黑的身影如同鬼魅,衣摆飘飞间,下一刻他便冲下山崖,直奔耶律德光而去。 听到手下警示的耶律德光刚调转马头,眼前就突然一黑,失去了意识,一具无头尸体被战马带出数丈,然后歪歪扭扭的倒下。 月色下,袁天罡提起他的头颅,与那双不甘的眼神对视,沙哑的声音传遍周遭,“任务完成!” 随即便是特殊的哨声在夜色中传荡,听到声音,游荡在周遭的精骑调转马头,奔向四面八方。 自此,后世的辽太宗耶律德光身亡! 第302章 大战收尾 片刻后,四野恢复寂静,只有鲜血的气息在空中弥漫,不久后,一双双惨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袁天罡转身望向北边草原方向,眼里透着寒芒,下一瞬又消失不见。 洛阳皇城,千秋殿。 宋青青穿着大红宫裙,眉目如画,手持朱笔,在奏折上书写,姿态优雅而大气,雍容华贵却又不失英气。 在她身旁,石瑶亦是身着紫色长裙,娴静温柔。 忽然,大殿上一道漆黑身影浮现,交出一封密函,上面用火漆封着,还有不良人的印记,宋青青拿过密函迫不及待的查看起来。 一目十行,她很快就看完了,随即,嫣红的唇角微扬,妩媚至极,“石瑶,陛下赢了。” 赢了? 石瑶心中一震,脸上亦是浮现出惊喜的笑容,虽然她早知道这次大战朝廷赢的把握很大,但消息一日没有尘埃落定,她就免不了担心。 现在,她终于可以不必担心了。 这一战可以说是大唐的定鼎之战,契丹输了,将会是一片坦途,再无敌手。 “陛下御驾亲征,契丹虽人数众多,但也不敌大唐军威,五十万大军死伤惨重,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更是被当场斩下头颅!”宋青青美眸之中异彩连连。 显然没想到这次大战的收获居然这么大,连契丹之主也死在了战场上。在古代,一个英明睿智的君主对一个势力的影响非常大,更遑论耶律阿保机还是契丹的开国之主。 这一战,算是扫平了大唐一统天下的最后阻碍,更是间接地打断了契丹的脊梁,可以预见,此战之后,契丹在草原上的势力将会急剧衰弱,无法压制其他部落。 这便是类似于中原里的中枢衰弱,地方强势,弱干强枝,未来契丹王位之争必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而朝廷也能借大战余威横扫南方,一统天下,结束群雄割据的状态。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是一个赢家通吃的时代,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朝廷要准备班师回朝,姐姐应该早做准备才是。”石瑶笑吟吟的提醒道。 “不急,以我对陛下的熟悉,他不会就此罢手,我军损失并不多,这一战的战果还能继续扩大,最不济,恢复幽州边防将昔日契丹侵吞的州县拿回来不成问题。”宋青青摆摆手,显然猜到了苏铭的一部分心思。 这一战之后,北方各地的节度使必定会臣服,连全盛之时的契丹都被唐军一战击败,他们这些藩镇即使再不愿,也必须认清现实。 再不低头,等待他们的就是刀剑加身,还不如趁着现在手上还有一点筹码,换取日后的荣华富贵。 天下战乱数百年,已经到了再次凝一的时候,这是堂皇大势,无人可以阻挡,除非苏铭像北周武帝宇文邕和后周世宗柴荣一样突然挂掉,英年早逝,打下的基业全被旁人接收。 不过,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人能杀得了他,这种情况自然不会存在。 …… 草原上,耶律倍纵马狂奔,他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盔甲兵器早已不知所踪,养尊处优的他现在更是两眼凹陷,神色憔悴,披头散发,身上满是血污,看上去就像是逃难的牧民一样。 身为契丹皇太子,他身边本该有许多亲卫军,但现在放眼望去只有零星的几个契丹士兵跟在他身边。 从战场上奔袭逃到这里,耶律倍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身边原本数万大军被各地的守将袭击,死的死,散的散。 这些守军本就是苏铭之前抽调的各个城池的守备士兵,虽比不上朝廷禁军,但也是算得上是老兵,打逆风仗不行,打个顺风仗绰绰有余。 耶律阿保机一死,契丹的士气跌到谷底,离开战场后他们只想尽快回到草原,根本没有继续战斗顽抗的心思。 所以,在各路士兵的袭扰下,契丹接连溃败,士兵逃散,等跨过幽州边境,抵达草原,耶律倍身边就只剩下数千骑兵。 然而,这个时候,噩梦才真正开始。 边境之地的牧民本该是契丹的子民,他们以为抵达草原就轻松了,抵达这些牧民所在的部落,占据他们的帐篷,杀了他们的羊羔。 但到了夜晚,这些原本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的牧民却变成了最犀利的刽子手,等他们放松警惕,沉睡之际,直接进入帐篷将睡梦中的契丹士兵杀死。 这些契丹精锐没死在战场上,居然死在了同为草原人的牧民手上。 实际上,这些人并不是契丹部落的百姓,而是传承数代的不良人,他们的祖辈自中原迁徙到草原,扎根在这里,默默埋藏姓名,传递情报,如今终于能身份大白了。 谁能想到,不良人致命的杀招居然是在草原上。 只是,这还不算完,即使耶律倍熟知地形,左右突围,但依旧无济于事,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张大网框住,完全逃不掉,只能垂死挣扎。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直至落到如今的地步。 眼看着离漠北越来越近,但耶律倍眼里却没有一丝希望,只剩下绝望,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活路了。 果然,在天色将尽之际,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眼前,非常突兀,单薄的身形却让耶律倍嗅到了死亡的气机。 “殿下你先走!” 身旁的契丹士兵见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一眼,决定留下来断后,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抽动,战马嘶鸣,速度猛然加快冲向袁天罡。 面对冲来的几个契丹骑兵,袁天罡负手而立,轻轻抬掌,雄浑的真气爆发,狂奔的战马和契丹士兵直接被掀飞,重重的摔倒在地,没了声息。 见到这一幕,耶律倍瞳孔一缩,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依旧不想放弃,试探道,“阁下是何人?为什么要拦住我的去路?” “你便是耶律倍,契丹皇太子?”袁天罡缓缓走近,沙哑的声音响起。 耶律倍知道在这种人面前反抗是无用的,他只能下马,躬身求饶,“不错,我便是耶律倍,阁下如果能放我一马,耶律倍日后感激不尽,不管是高官厚爵,还是荣华富贵,我都能满足你。” “你的许诺一文不值,已经有人点名要你的项上人头。” “谁?” “当今的大唐皇帝陛下。” 听到这几个字,耶律倍当即两眼一黑,差点就要倒下,他深吸一口气,不死心的问道,“我二弟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到了这一步,耶律倍必死无疑,袁天罡也不吝啬一点小小的言语,“耶律德光已经先行一步,就差你,你们一家三口便能团圆。” 耶律倍闭上双眼,脸上露出悲戚的笑容,随即化为死寂,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目光扫过茫茫草原,毅然决然的横刀自刎。 袁天罡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等到他死后才上前砍下头颅,用盒子装好。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来到附近的一处小山丘上,俯视远处广阔的草原,漆黑的眸子满是冷色,“契丹,不过如此。” 再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剩下一道残影在风中回荡。 自此,耶律家族两个有能力的继承人全都死去,五十万大军能回到草原的百不存一,势力大损。 未来数年,他们再无力南下,能保住基本盘就已是侥天之幸。 单凭一个应天王后述里朵,想要维持目前的局面,恐怕非常之难,说不得,之前耶律阿保机南征北战打下来的大片疆域都要丢掉。 别的不说,就是毗邻幽燕之地的东丹国,他们才平定数年,恐怕将再生动荡,一旦出现叛乱,契丹将无力镇压。 …… 河东晋阳。 苏铭坐在主位,大厅两侧坐着禁军诸位将领,相比之前的严肃气氛,现在这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大战赢了,他们总算能松一口气。 苏铭扫视众人,在李文通身上停留一下,问道,“李文通,这一战,我军伤亡如何?” 李文通脸上喜悦之色散去不少,声音略带沉重,“启禀陛下,禁军步卒伤亡三万余,一万精骑只剩三千,余者皆带伤,而神策军和玄甲军亦是伤亡惨重。”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是真没说错。 这场大战,若说首功,绝对是苏铭的斩将夺旗,但禁军十万步卒亦是发挥了巨大作用,没有他们牵制契丹三十万大军,苏铭就算是想斩将夺旗,也会被淹没在人山人海当中。 别的不说,耶律阿保机如果换了衣服,往契丹军阵中一钻,他上哪找去? 至于这次,耶律阿保机没跑,纯粹是为了稳定大局,毕竟他一走,大纛也要跟着动,原本契丹的士气就被铜炮撼动,他再跑了,那三十万大军非得崩溃不可。 可以说,他完全是托大了,以为这世上没人能在二十万大军的守护下杀了自己,可惜,没有如果。 他死了,契丹士气跌落谷底,还不如早早的跑了,给契丹留下一些元气,东山再起。 如今,契丹五十万大军崩溃,战场上斩首了数万,俘虏了二十万,剩下的全都在溃逃,如今大军还在追杀逃兵,预计还能杀个几万。 至于剩下的,能活着回到草原的也不剩下多少。 接着,石敬瑭站起来说道,“托陛下洪福,军事医院非常有用处,除去已经战死的两万人,剩下的伤兵得到治疗,可以保证他们最大程度上活下来。” 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只要他们还能保持战斗力,足以抵得上十个新兵。 苏铭叹了口气,沉声道,“听天命,尽人事吧,尽量满足这些士兵的需求,另外,他们的抚恤和军饷朝廷将会专人专款拨送到位。” “朕有言在先,无论你们之前做过什么,有什么坏毛病,朕绝不允许有人在军饷和抚恤上贪墨,上下其手。” “无论是谁牵扯到此事,朕绝不会罢休。” 一席话,下面的将领连忙低头,表示不敢。 随即,他又下令道,“契丹的俘虏尽快押送到回洛阳,这些人未来很有用处,只要不让他们饿死就行了。” 在这个时代,粮食一直都不够吃,如果养不了这些契丹士兵,肯定会有人坑杀俘虏。 不过,苏铭自后世而来,眼光自然超出他们,无论什么时候,人口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因为他们能源源不断的创造价值。 这二十万契丹人未来将分散到各地,兴修道路,水利工程,最重,最苦,最危险的活都会交给他们来做。 未来大唐复兴,肯定是需要做大量工程,但徭役派发过度,下面的百姓肯定有怨言,敌人哭好过自己人哭,反正对于大唐百姓而言,这些异族人都该死! “末将明白。” “陛下,这二十万人每日消耗粮草可不是个小数目,况且,人数太多,容易引起暴乱,陛下三思啊。”有人劝说道。 苏铭想了想,说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你说的也在理,但这些人朕有大用处,听说运河很多地方年久失修,淤积堵塞,未来朝廷肯定要修大运河,这些人肯定能排上用场,河洛之地供养生民有限,那就送十万去洛阳。” “剩下的十万,送去汴梁和凤翔。” 一个是关中老家,一个是中原交通枢纽,都需要大量人力,战争之后,百废俱兴可不是说说。 然后,他又道,“追杀契丹人的事继续办,幽州边境的防守你们先拿出个章程出来,以往那些丢失的城池该拿回来的拿回来,契丹人已经顾不上这里。” “但也不要好大喜功,有些地方朝廷现在实力不足,先放在那,以后再取便是。” “陛下英明!” 最后,苏铭站起来,扫视众人,“大战已经结束,剩下便是扫尾之事,做完这些,朕便能早日办事回朝,诸位的封赏,也就不远了。” “臣等叩谢陛下!” 第303章 收尾之事 “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幽燕边境的士兵重新训练,人少的补充新兵,老弱者发放退伍费,务必要建立起北方防线。” “朕可不想前脚班师回朝,后脚就收到草原部落来犯的消息,契丹都被我们打赢了,边防可不能再像筛子一样,让异族之人来去自如。” 李文通几人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其他的将领则是一脸兴奋的答应下来。 这场大战,李文通和石敬瑭他们捞了不少战功,接下来补足边防,训练边军这些功劳就该让给其他人。 不患寡而患均,人都有这个心理,朝中为官总不能单打独斗,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将领而言,在战场上更是需要互相配合才能事半功倍。 总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其他人连口汤都不留。 “末将领命。” 事情说完,苏铭又喝了几杯酒,直接退场,留下这些将领推杯至盏,他在这里,其他人根本放不开,索性还不如走了。 …… “你这么快就喝好了?”晋阳城头,苏铭望着天空闪烁的群星,不经意的问道。 李文通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沉声道,“回陛下,微臣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凑不到一块去。” 苏铭笑着感叹,“河东诸将的确剽悍,不过武监那些学子未来将是边镇的中坚,除了你们这两代人之外,以后的边将必然是出自武监,此事无可更改。” 李文通沉默片刻,心悦诚服的赞叹,“陛下深谋远虑,微臣佩服。” 一文一武,两条腿走路才能走的更远,无论是河东将门还是边镇世袭罔替都要不得,要不然他不是白来了。 苏铭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自顾自的说道,“耶律阿保机的两个儿子回不到草原,这一战,强弱之势变更,草原的上升之态被打断,剩下的就是扫平南方,不过朕不打算派你们去。” “往后可以预见,战事越来越少,练兵的机会可不多,禁军是精锐,但朝廷不只有北方,要守的地方很多,光靠十万禁军远远不够。” 剩下的他还没说完,往后朝廷必然会将部分禁军放在洛阳之中,无论任何时代,中枢必须强大,这样才能压制地方。 这样一来,朝廷的兵力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陛下,相信此战传开之后,南方的藩镇未必再敢和朝廷作对,或许,他们会像蜀国一样主动投靠大唐。”李文通提醒道。 苏铭似笑非笑的说道,“投降又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固然是好事,但地方势力畏威而不畏德却也是事实,无论如何,朝廷的大军总要去一趟,如此才能彰显武力。” 李文通和他的关系有些复杂,亦臣亦友,他的妹妹更是自己的红颜知己,所以有些事苏铭也没必要瞒他。 只是,他以前只当过割据一方的诸侯,并未登上帝位,占据的角度不同,思考的方式也不同,他想的可能是快速的一统天下,恢复李唐王朝。 而站在苏铭的角度来看,现在快速把南方吞并了又能如何?朝廷的实力达不到实质性的增长,因为只有名义上的统治。 官员不足,又未经战事,地方的势力不会把朝廷放在眼里,他们就像是明朝那些士绅一样,甚至比他们更甚,王朝兴替也改变不了他们在地方作威作福。 苏铭完全能理解,但他并不喜欢,像什么打土豪,分田产的事情不要说这个时代就是后世也屡见不鲜。 南方投降,旧有的势力和秩序没有瓦解,财富没有再分配,怎么缓解矛盾? 历史上,几乎所有的封建王朝都逃不过三百年周期论,究其原因就是财富在这三百年之间聚集到了少部分人手里,阶级固化,底层人被盘剥的太狠,朝廷的赋税收不上来,再遇上天灾作乱,于是,农民起义爆发。 任何政治问题,其实都能转化为经济问题,封建王朝如果经济良好,再怎么也能维持下去,相反,如果经济下行,收不上来赋税,朝廷就只能加税,最终摊到底层百姓头上,可不就是要炸锅么。 为了南方聚集的财富,朝廷大军走一趟,必定是要死人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财富却没有足够高的地位,那就是肥羊。 在这个世道,能有那么多的田产,财富,用了什么手段自是不必多说,当然,良善之家确实有,但少之又少。 只要这些人能将田产献上,朝廷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只有土地大多集中到朝廷手上,苏铭才能实行摊丁入亩的政策。 但能有壮士断腕之心的人少之又少,最后还是得动刀子,但普天之下,现在能和朝廷抗衡的势力已经不存在,更遑论是蜗居地方的土地蛇。 朝廷过来,那已经不是过江龙了,而是超级霸王龙,无人可挡。 一方面磨练新兵,一方面收割财富,双管齐下,可以说跟李嗣源在河东做的事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中间是李嗣源把脏事做了个遍,朝廷顺理成章的接手罢了。 …… 深夜,晋阳的王府当中,多阔霍坐在房间里,一张俏脸冷冰冰的 ,桌上的饭菜和酒水一点都没动。 自从她被苏铭抓住带回晋阳后,就被扔在这里,除了服侍的婢女之外,没有过来看一眼。 而她也尝试过冲开穴道,只可惜苏铭运用的手法跟现在的主流截然不同,华阳针法独步天下,作为袁天罡的绝学岂是能轻易被解开,更别说苏铭还在其中加了先天罡气的法门。 来到这里,她除了睡觉就只能生闷气,没了一身功力,她现在跟普通的女子没什么不同。 正在她想着怎么出去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紧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桌旁,轻轻坐下,“多阔霍,朕听说你已经三百多岁了,没想到看上去依旧这么年轻,当真是驻颜有术啊。” 只见,昏黄的灯火下,多阔霍虽然俏脸冰冷,但却别有一番美感和韵味,清丽的眸子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面容酷似少女,眉宇间透着成熟。 第304章 多阔霍的约定 见到他,多阔霍柳眉竖起,冷冷的开口,“哼,这些跟你没关系,少说废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铭目光在她面上划过,笑着道,“不,我很好奇你的长生之术,袁天罡能活三百年是因为炼成了不死药,而你能活这么久,到底是因为什么?” 多阔霍抿了抿嘴唇,眼里露出一丝挑衅,“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直到现在,多阔霍还认为她当初被苏铭捉住是趁人之危,如果等自己恢复全盛状态,他肯定拿不下自己。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苏铭旺盛的气血,蕴含着生机和活力,显然年纪很小,远远比不上她和袁天罡。 再来一次,她绝不会输。 毕竟她全程都在和袁天罡对战,没有注意到苏铭冲阵的全过程,而后面,苏铭追击的时候也只是展示了高超的身法,再交手时,她已经是元气损伤不在全盛状态。 苏铭好笑的盯着她,“哦?你不服气?” 多阔霍一抬下巴,使了个激将法。“哼,两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我们再打一场,只要你能赢过我,我任你处置,绝无二话。” 苏铭被她这句话逗笑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点点头,“可以,如你所愿,但这段时间朕还有事,等到了洛阳就放开你,如何?” 她内心不断思索,确定没有问题直接答应了下来,她已是阶下之囚,能得到这个请求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不可能再强求太多。 …… 洛阳,靖安侯府。 侯府占地很广,但门前却十分冷清,偌大的府邸当中下人不少,却透着一股暮气。 李嗣源被封为靖安侯之后就回到洛阳居住,之前的晋王府太过逾制,被朝廷收回,重新赐下府邸。 后花园里,他坐在躺椅上晒太阳,此时的他看上去十分苍老,面上长满皱纹,头发花白,跟他的义父李克用十分相似。 自从交出手上的权利之后,他便日益衰老,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从古至今,那些大人物在失去了手中权力之后都会迅速衰老,都说权力是男人的春药,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此时失去权力的李嗣源就像是日薄西山的老人,能活一天是一天,熬着等死。 突然,一道急促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大哥,北边有消息传回来了。”李存智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赶回来,眼里露出振奋的喜悦。 李嗣源眨了眨眼皮,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看你的样子,朝廷应该是赢了。” 李存智凑上前,兴奋的说道,“何止啊,这次是史无前例的大胜,皇帝陛下御驾亲征,以十万禁军硬撼契丹数十万大军围攻。” “而后,皇帝陛下亲率神策军冲击契丹军阵,一路攻破中军大营,阵斩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俘虏了近二十多万契丹人。” 瞬间,李嗣源瞪大眼睛,额前的抬头纹更深,他知道,凭借皇帝和袁天罡的武力,一旦上了战场,朝廷很难输。 只是他没想到,朝廷的战果居然如此之大,阵斩契丹国主,这是何等的丰功伟绩,光这一点,天子在史书上就能与太宗皇帝李世民相提并论。 他似乎已经想到了史书上会怎么写:洪武六年,八月,契丹国主率五十万大军南下,帝亲率大军出征,阵斩耶律阿保机,重创契丹,俘虏斩杀无数。 而李嗣源也没想到,契丹和唐军决战的地方恰好在高粱河附近,以后史书上或许会将此战称之为高粱河之战。 与后世真实历史上的高粱河之战结局截然相反,更没有驴车漂移赵光义的逆天操作。 “老七,经过此战,朝廷彻底扫除一统天下的阻碍,北边那些节度使此战之后将心悦诚服,而南方诸国皆是冢中枯骨,或许会重演蜀国旧事。” “天下,终于要一统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嗣源内心很是复杂,他既高兴又遗憾,高兴的是天下一统,战乱结束,遗憾的是,完成这项大业的人不是他。 曾经,他只是想往上爬,到了后来才慢慢的建立志向,不过自从遇到苏铭,他的事业便戛然而止,一落千丈。 到最后,只有一介侯位傍身,颐养天年。 李存智亦是感慨万分,“是啊,大哥,战争结束了。” 他想过天下会再次一统,但想不到一切竟会来的如此之快。 两兄弟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遗憾。 …… 大战胜利当日,不良人的密函就通过特殊渠道,很快的传到了宋青青手里,只是她们没有公布。 直到唐军战报发回,她们和内阁商量之后,将此事宣告天下。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快的传遍整个洛阳,再到河洛之外的郡县,再到大江南北,全国各地,上上下下,无不在谈论此事。 这时候,即便是底层的小民也察觉到了天下即将迎来一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北方的朝廷连契丹人都打的赢,打南方藩镇岂不是小意思,虽然北方的骑兵到了南方就失去了很大作用。 但朝廷最厉害的不是骑兵,而是那步卒,十万步卒硬撼契丹数十万骑兵,这样的强军放到南方,即便是只有一万,也足以横扫南方所有的藩镇。 一时间,那些聪明人都在为自己找后路,商人富豪也收拾家产,准备全家迁往北方。 南方虽好,却不是久居之地,以前为了躲避战乱,他们不得不逃往南方,现在天下格局已定,战事弥平,他们也该回到原来居住的地方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南方还未经历两宋时期的大开发,天下的中心仍在北方,南方尚不是那个鱼米之乡,无论是经济、文化、还是军事比之北方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底层百姓都如此了,藩镇上层更慌了,除了他们的首领之外,全都在找出路,没有人想要抵抗。 绝对实力的差距,他们根本兴不起反抗的心思,螳臂当车,只是多造一些无谓的杀戮而已。 民心有时候无用,但有时候却又很有用。 第305章 没有选择的余地 楚地,楚王宫。 宫城阁楼,雕梁画栋、尽显楚地风雅,只是北方唐军大败契丹的消息传来之后,整座王宫就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王宫大殿内,楚王马希声坐在王座之上,他已经年过半百,当初龙泉之战后,他便熄了争霸天下的心思,不称王侯,只称藩镇,同时与洛阳朝廷联系,名义上向其臣服,毕竟之前的大唐是李唐嫡脉所复辟。 洛阳朝廷代表着正统,一个名义上的臣服,换取偏安一隅。 马希声的面容上带着苍白的病态,宽大的冕服下是一具干瘦的身体,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罢了,孤也该为马氏一族找个出路了。”幽幽一叹,十分凄凉,以楚国的实力要抗衡大唐,何其难也。 即使南方各路诸侯齐心协力,也不是大唐的对手,自古以来,基本上都是由北统南,不是所有的雄主都是朱元璋,他那样的猛人千年难得一见。 称孤道寡几乎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受到大势裹挟,谁愿意交出手中的权势。 如他们这样的南方藩镇,偏安一隅,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也奈何不得谁。 初代开辟基业的藩王或许还有雄心壮志,二代三代能有守成的能力就已经算是不错,更遑论开拓进取。 反观北方的朝廷,对内改革,励精图治,编练禁军,隐忍数载,一朝爆发,天下皆惊。 前脚晋、蜀、岐三国臣服,后脚在北地大败契丹,一扫边疆祸患。 时局如此,他不得不为。河东李嗣源,三代基业都臣服了,岐王李茂贞更是雄踞一时的绝顶人物,还有蜀国王衍,这三国五路哪个国家都比楚国要强许多。 连他们都臣服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观望? 以前,他们可以作壁上观,现在大局已定,再观望下去,手上的筹码就会失去作用,到那时候,他们偌大的马氏一族将成为一块人人垂涎的肥肉。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空旷的大殿里,马希声的叹息悠悠回荡。 …… 吴越,闽国等其他藩镇节度使得知大唐在北地击败契丹五十万大军,不约而同的沉默了,草原人凶悍,五十万大军更是一个不敢想象的数字。 把他们南方所有势力的兵力加起来也凑不到这么多兵马,如此庞大的兵力,如果他们对上,早就败了。 可中原小皇帝不仅战而胜之,还是一场大胜,恍惚间,他们竟然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初那个战无不胜的李存勖。 不,他比李存勖还要厉害,李存勖能打归能打,但中原的天子比他更年轻,手段更多,更能隐忍。 面对这样的对手,他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即使他们合纵连横,变成一条心也不行。 现在,他们的路只有两条:一者,顽抗到底,与自己的国家共存亡;一者投靠大唐,交出权势和财富,换取爵位。 前者不用说,即使君主想要顽抗到底,但朝中的大臣,将帅他们愿不愿意上这条沉船,陪着他们一起死。 满朝文武有几个人和他们是一条心? 说不得他前脚宣战,后脚将帅们就把他绑出城了。 看似有的选,实际上他们根本没得选,摆在面前的,只剩下投降这一条路。 …… 河东,晋阳。 此城是河东数一数二的大城,春秋时赵简子的家臣董安于此地筑城开始,后来经历了三家攻赵,三家分晋,再到东晋时期,为了抵抗胡人,刘琨又扩建了晋阳城。 此城位置十分重要,后世赵光义拿下刘汉之后直接把晋阳城毁掉,至此,河东只剩下太原大城。 而今,晋阳城是河东的两个支柱,缺一不可,十分重要。 苏铭与众将走在城墙上,望着城外的田园,神色悠闲,九十月份正是农忙时节,田垄上站满了辛勤耕作的农民百姓。 “大战之后,百废俱兴,河东历经三代大战,已经到达极限,未来几年里,朝廷不会有大战,河东百姓终于能过上太平日子了。”苏铭随口道。 石敬瑭立马跟上拍马屁,“河东能有今日景象,全赖陛下圣明,运筹帷幄,消除兵灾之苦。” “这次能大败契丹,石爱卿,河东诸将功不可没啊。” 石敬瑭心中一沉,谦虚道,“陛下谬赞,若无陛下阵斩贼酋之首,我等安有今日,些许微末之功,怎及得上陛下。” “马屁就别拍了,朕的意思是,河东未来要休养生息,你们这些人都是出自河东,有什么建议没有?” 话音落下,其余诸将面面相觑,他们能有什么建议? 李嗣源在最后一年里把河东各家势力屠了个干净,但凡往昔和契丹有联系,暗通敌国,为祸一方的势力都被连根拔起。 这些毒瘤全都消除,河东就是一张白纸,随意书写,不必负重前行。 看到他们的表情,苏铭也不以为意,“行了,你们是带兵之人,精通兵阵之道,但未来,朝廷战事消弭,你们又该何去何从。” “文官能出将入相,难道你们武将就不能为政一方,教化百姓,休养生息?朕看你们都是年轻力壮,正当盛年,窝在武监里教书育人,未必是你们想要的。” “仔细想想吧。” 说完,苏铭便踩着步子离开了。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武将都是直肠子,他们当中也不乏文武全才之人。 如今,朝廷已经在实行军政分离,百官之中再无人可以担任节度使,即使是虚职,前朝安史之乱遗祸百年主要原因与节度使关系不大,但若到危急时刻,职能扩大,很容易统管一地的军政财。 这个职位早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变成了割据一方的代名词。 现在很多地方,朝廷官员不足,那些地方主官都是军政一把抓,很容易造成不良影响。朝廷已经加了好几次恩科,但官员缺陷实在是太大。 秀才们不愿意去当胥吏,一心扑在科举上,举人们或许有当官的,但佐官意义不大,朝廷现在缺的是主政的官员。 所以,苏铭就把主意打到了河东的将领身上。 未来,这些人都会被慢慢边缘化,与其让他们颐养天年,不如让他们为朝廷发挥余热,主政一方。 第306章 悲伤的耶律质舞 就在苏铭思考未来朝廷的安排之时,他的后宫起火了。 琴嫣殿是皇后的居所,往日里这里一片祥和,其乐融融,但自从北边战事的消息传到这里之后,这座宫殿就蒙上了一层肃穆与悲伤。 在战场上,苏铭固然能放过耶律阿保机,将他生擒,但那样一来,唐军的战果就会少很多。 相比之下,杀了耶律阿保机或许会让契丹士兵抵抗的更坚决,但比起给一个国家带来的打击而言,些许人的死伤算不得什么。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李星云,或许他会放耶律阿保机一马,等大战过后放他回去,但苏铭不会。 他绝不会做出放虎归山之事,甚至他还派袁天罡拿到耶律倍和耶律德光的人头就是想彻底打掉契丹复兴的希望。 这时候如果因一时之仁放掉他们三个,未来,北地死伤之人何止三十万。 家家哭不如一家哭,万人死不如一人死,更何况死的还是一个异族之人。 他不会因为耶律阿保机是耶律质舞的父亲就手下留情,更不会顾忌她的想法。同样,耶律阿保机也不会因为自己是耶律质舞的丈夫就心软。 私人情感影响不了他们这样的人,尤其是对于皇帝,一国君主而言。 有些人可以情感用事,因为他只会影响到自己和身边的人,但一国君主情感用事,后果难以估量。 帝王之路,孤高寂寞,注定只能一人独行。 宫殿里一片凄清,灯火稀稀疏疏,耶律质舞跪坐在大殿后面,身旁有着羊骨牛骨,狼牙等东西。 而她也换上了契丹中的萨满祭祀长袍,面上戴着青铜面具,为她的父亲祈福。 得知耶律阿保机被自己的丈夫亲自斩首之后,耶律质舞哭了一天,眼睛都哭成了桃子,一个是最疼爱她的人,一个是最爱他的人,夹在中间,她也很为难。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当初没有嫁到中原,成为苏铭的妻子。 但是没有如果,这一切都是耶律阿保机做的决定,无论是强行嫁女,还是发动战争都是他一手主导,现在不过是自食恶果。 对于中原人来说,耶律阿保机该死,但对于耶律质舞而言,那是她的父亲,可是却被她的丈夫亲手杀死。 即使她有着大天位的武力,可她依旧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这样的打击可不轻。虽然哀伤,但事情已经发生,她只能在暗地里默默为耶律阿保机祈福。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同样,她也理解苏铭的做法,毕竟这场战争是她父亲先挑起,在战争之前,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也怨不得苏铭不留情面。 道理虽然如此,但她心中还是有怨气,无处排解。 …… 夏州,定难军节度使府。 此时,府中上下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氛围。 原因无他,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病卧在床,时日无多。李仁福历经晋梁争霸,李存勖称霸中原,再到李唐复辟,可谓是饱经世事。 现在,这个历经漫长岁月的老人也迎来了生命的最后时日。床榻上,李仁福面容枯槁,发须皆白,精气神衰弱到了极点。 “彝超,东边战事怎么样了?”李仁福睁开双眼,语气微弱。 床边,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沉默片刻后,握住李仁福干瘦的手,回答道,“父亲,东边的战事已经结束,洛阳朝廷大败契丹,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战死沙场。” 听到这个消息,李仁福枯槁的面上突然涌现出一阵潮红,眼睛也恢复了神色,“没想到朝廷居然赢了,本来我很不看好他们。” 李彝超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悲哀之色,“是啊,契丹五十万大军,竟然输了,本以为那个毛头小子御驾亲征会狠狠栽一个跟头。” “儿啊,为父的时间到了,最放不下的就是定难军。咱们占据了银、夏、绥、宥、静五州之地,有形胜之地,契丹和中原都拿不下我们。” “但实际情况,你也清楚,这些地方人少地少,只能偏安,无法进取,我不行了,以后就要看你们的了。” “洛阳朝廷势大难当,统一天下已成定局,未来定难军何去何从全在你一念之间,为父不会替你做主,只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父亲,儿子明白,你放心吧。”李彝超也知道老父亲回光返照,尽力宽慰着他。 随后李仁福说了一些往事,便含笑逝去。 很快,定难军办起了丧事,李彝超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定难军的话事人。 此前他试探过定难军诸将的心思,其中一部分主张对抗洛阳朝廷,一部分主张不理他们互不侵犯,一部分则有投向洛阳的意味。 若是之前,他们绝不会出现这样的分歧,但东边一场大战,震惊天下,他们又如何能幸免? …… “陛下,任务完成,微臣前来复命!”大殿里,袁天罡突然出现。 “耶律倍和耶律德光都死了?”苏铭挑了挑眉,淡淡问道。 袁天罡拱手答道,“回陛下,连同他们聚集的残兵已经尽数诛绝。” 苏铭眼里露出振奋之意,“好,这些人死了,契丹五十万大军能逃回去的十不存一,经此一战,契丹元气大伤,数年之内再无南下之力。” “袁天罡,多亏了你啊。” “陛下谬赞,微臣只不过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不敢居功。” “北边的事做的差不多了,过几日,朕会班师回朝,耶律阿保机的尸身也会运回洛阳,届时朝廷会派出使者与他们和谈。” 袁天罡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和谈?陛下是想携大胜之势,威逼契丹?” 苏铭点点头,继续道,“不错,机不再失,失不再来,耶律阿保机和他的继承者一死,契丹必定人心动荡,除了应天王后述里朵,没有人能镇得住场子。” “但应天王后一介女流,无法站在台面上行事,这次,再怎么说也要把昔日朝廷丢失的边镇统统拿回来。” “同时,互市也要照常开启,此事看似寻常,但如果控制得当,不下于一场国运之战。” 第307章 拆分不良人的职权 后世的大宋,军事上不是契丹的对手,但通过互市贸易,每年都能从契丹身上回不少血,双方的技术差距太大,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贸易逆差的经济手段如果用得好,甚至可以兵不血刃的瓦解一个国家,相比于后世玩的各种花样,如今,还没有多少人能意识到商业能发挥的作用。 袁天罡没有接话,苏铭目光不经意间在他脸上扫过,“往后,不良人专心对内,监察百官,王侯勋贵不法之事,锦衣卫的职能会逐渐对外,专心监视、刺探异族情报。” “微臣遵命!” 袁天罡身躯一震,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这是他想了很久才决定的事,以前建立锦衣卫,是因为手上无人可用,不能当瞎子,而现在收服了不良人,锦衣卫的职能就与他们重叠了。 本来他是想搞个类似于明朝的东厂与不良人互相制衡,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袁天罡吃了不死药能长生,东厂就算建立起来,也根本制衡不了不良人。 更别提不良人还有三百多年的底蕴,东厂拿什么抗衡。 不过,锦衣卫建立了这么久,搜罗了一大批可用之人,就这么解散了也实在是可惜,不良人的职能太过庞大,既对内又对外,苏铭能压服袁天罡,后继之君呢,他们能放心吗? 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哪个皇帝不忌惮,不羡慕看。 长生之法,那是多少帝王将相梦寐以求的东西,秦皇汉武那等雄才大略之君都执着于此,更遑论是寻常帝王。 大唐数百年来,苏铭相信肯定有皇帝暗中要过长生药,只是被袁天罡回绝了而已,想想看,如果历史上多出几个像他这样的老怪物。 未来,将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不良人的权利必须分割,由内外一体,转向专门对内,袁天罡活了几百年,由他掌管肃清内部,监视百官不法之权才最为稳妥。 大多数文官都不可信,他们一旦成长到一定程度,天然就会和皇权对立,侵吞皇权,妄图让皇帝成为印章,垂拱而治。 好处由他们来享,骂名由皇帝来担! 皇帝就只能当完美的圣人,一点都不能出错,严于待人,宽于律己,这便是后世的那群儒生君子。 虽然现在的朝臣不敢这样,更不敢违背他,但科举制一开,未来文官权势增长是必然,武将若无战功战果,在朝廷的话语权很难及得上他们。 不过,若是武将话语权压下文官系统,那就离改朝换代不远了。 没有万世不易的王朝,现在苏铭只是想描摹出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盛唐,至于为后世子孙考虑的,那倒是不多。 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东西,你考虑了也没用。 再说回来,他能不能有儿孙还是两说。 之前他与宋青青,耶律质舞她们行房,一直都用了避孕的法子,但自从龙泉宝藏之后,他就放开了玩,但一直都没能让她们怀上。 他还是掐着时间点上的,结果没有一个成功。 直到现在,他渐渐才回过味来,吃了那半颗龙元,他的生命精气不断被升华,寿元也大幅增长,几近长生。 也就是说,他的生命层次已经与常人不是一个级别,寻常女子很难承受他的雨露,怀上胎儿。 想明白这些,苏铭郁闷了一阵后也就释然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吧,省得自己还要为他们操心。 不过,自己这一手打下的基业还是要落到李星云孩子的手上,他也有点膈应。 转念间,苏铭便问道,“袁天罡,这世上除了朕跟李星云之外,是否还有李唐一脉留存于世?” “回陛下,饶疆十二峒尚有一人,乃是前唐懿宗陛下第四子李侃,现在改名为李偘,避居十二峒。” “如今大唐复兴,宗室子弟未免太单薄了些,我李唐血脉怎能流落在外,把他接回洛阳,朕好尽一尽孝道。”苏铭知晓这就是第四季十二峒里面的大爷,缓缓点头道。 虽然那家伙年纪大,但应该还能生。 等回到洛阳,苏铭就会赐给他一堆美人,以后他别的不用干,专心播种就行了。 …… 数日后,朝廷大军班师回朝。 晋阳城外,旌旗猎猎,禁军军容整备,好整以暇,让人见之胆寒。 如果说之前这支禁军还有些稚嫩,那经历过与契丹的大战之后,禁军可以称之为精锐。 苏铭将所有的禁军全部带走,只留下一些伤重未曾痊愈的残兵在晋阳城内,以后他们伤好了也不会归于洛阳。 而是归于晋阳统领,这次来,苏铭直接把河东拆分,就近的晋阳和太原直接合并,在固镇方向重新划分区域建立了一座太原城。 河东之地太过险要,晋阳更是重中之重,若不将其拆分,很容易造成地方专权,对抗朝廷。 况且,一座重城,不足以弥补防御需要。 …… 禁军浩浩荡荡的走了,连同大战未曾用完的辎重一起带走了,这场战争比苏铭想的要更快,花费数年积攒的粮草军械,连一半都没用到。 这么多东西,留下一半的钱粮就足够河东重建边防体系,幽燕之地经过多年战乱,早已是赤地千里,人烟稀少。 未来河北要再度复兴,尚需要河东来输血,现在的河东杀了一批豪强,钱粮丰富,取之于民,也当用之于民。 …… 漠北王庭。 契丹战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草原深处,应天王后述里朵这些日子愁眉不展,忙的身心憔悴。 出征之前,她心理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没想到耶律阿保机会遭到如此惨败,连自己也死在战场之上。 如今,契丹其他部落蠢蠢欲动,述里朵先是召集各部落之人将独占的互市吐出来,然后再把丰美的草场也交出去不少。 经过一系列的利益交换,总算是稳住了那些部落的头人。 “母亲,父亲真的死了?”王宫里,耶律洪古神色怔怔,脸色非常憔悴。 “洪古,你父亲,大哥,二哥都战死沙场,现在耶律家族就只剩你这一个嫡系男儿,往后,契丹国的未来就靠你了。” 第308章 大胜班师回朝 述里朵说这话,指的是耶律阿保机跟她生下的儿子,至于萧氏生下的儿子,完全没被她放在眼里。 耶律洪古即将成年,若是大哥二哥都还活着,他以后最多也就是在契丹朝廷领军,分封一片领地。 可是,现在父亲,大哥,二哥全部战死,头顶的天瞬间塌了,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尤其是对于一个还没长大的少年人。 短短几日,耶律洪古青涩的面孔成熟了不少,“母亲,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继承父兄的意志,让契丹变得更强大。” 述里朵面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沉声道,“王庭之内的情况十分复杂,这次咱们损失了五十万大军,各部落的头人都来要说法,不得已之下,我只能暂时放弃一些利益,换来对你的支持。” “收到北边的战报后,为娘密令迭剌部派你父亲遗留的亲卫军驻守王城,这才震慑住其他部落窥视之心。” “当年你父亲经历无数艰险才坐稳了可汗之位,这几十年来,多少部落的头人都暗地里窥视他的王位。” “明里暗里树敌不少,以前你父亲在世的时候,他们不敢动弹,现在你父兄都不在了,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说到这,述里朵叹了口气,“这次,咱们耶律家族保不住这个汗位了。” 听到母亲的话,耶律洪古当即就傻了眼,他还畅想着继承父亲的宝座,以后南下为父兄报仇,现在母亲竟然说他当不了契丹皇帝了。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怒火,“母亲,父亲才刚走,那些家伙就想着造反?” 看到自家幼子的神色,述里朵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便道,“傻孩子,与大唐一战,咱们损失了五十万人马。” “其中有大半都是迭剌部和东丹国的精锐,没了这些人,即使是你父亲还活着,也未必稳得住其他部落的头人。” 耶律洪古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母亲,要不我们离开这儿,去其他地方?” 述里朵眉宇间露出犀利之色,“走是肯定要走,留在这只会被其他部落针对,再无出头之日,你现在还是汗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要走也得堂堂正正的走,灰溜溜的离开只会被他人耻笑。” 只能说,不愧是应天王后述里朵,这么快就想到把汗位当成筹码,坐收各家的渔翁之利。可以预见,只要他们让出汗位,各家肯定会为此火并,大打出手。 至于中原的威胁,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一般的部落首领哪有那么长远的眼光,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他们都能打起来,更别说是草原之王的宝座。 “母亲,离开这里,咱们去哪?要回迭剌部祖地吗?”耶律洪古想了想,问道。 “不,祖地也不能回,你父亲带了那么族人,咱们要是回去,结果不见得有多好,那些人跟我们未必是一条心。”述里朵当即就否决了。 “那我们去哪?” 述里朵眼里露出一丝复杂之色,缓缓吐出两个字“东丹!” …… 得知苏铭班师回朝的消息,朝廷上下无不喜气洋洋,忙得热火朝天,自从三国归附以来,苏铭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大势。 以前的官员,他们很多都想着自己和背后的家族,想着为私人谋利,而今,天下即将大一统,这些人也不再是游离于表面,而是真心把自己当成朝廷的臣子,为大一统的事业努力。 朝廷统一,再怎么说他们这些人也要沾沾光,水涨船高,这是与有荣焉的大事,他们用心也是必然。 苏铭离开洛阳后,朝堂依旧有条不紊的运行,除了一些大事悬而未决,其他的事都做的尚佳。 尤其是取消了宰相,建立内阁,意味着军政彻底分离,朝堂上的文官再也不能掌兵,想掌兵,要么情势危急特殊,就像是于谦一样,要么就转为武官,不走文臣的路子。 自从出了李斯之后,历朝历代都在防范宰相(丞相),只是朝代更替,宰相之职起起伏伏,没个定数,直到明朝朱元璋罢免宰相,才将延续了一千多年的宰相制度画上了句号。 宰相是文臣之首,天然能分皇帝职权,将宰相统兵职权拔除,然后再分权于内阁和六部,实乃是稳当的做法。 内阁确立之后,中书省理所当然的解散,大部分人员都充入内阁,而今,大唐第一任内阁首辅便是李存礼。 虽说他身上有个王爵,但前朝李林甫亦是宗室之人,倒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他身上也没有李唐血脉,王爵也是虚爵,只有名位。 他现在还等着苏铭还朝之后就自动将身上的王爵辞去,纵观天下,就连李嗣源,李茂贞他们都没封王,自己这个薛王太扎眼了。 人登上高位,下面就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而今的李存礼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平时压根不敢出差错。 皇城,贞观殿。 一身绯红官袍的李存礼坐在上首,老神在在,时隔数年,他也蓄起了胡须,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沉稳。 “王大人,陛下他们到哪了?” 下面,一个身形魁梧的官员端坐,一丝不苟的回答道,“兵部昨日发来公文,陛下不日即将抵达河洛。” 此人名叫王德发,乃是李存勖时期的旧臣,为人干练,且懂军务,被苏铭拔擢,任为兵部尚书。 他抿了一口浓茶,压下心头的困意,朗声道,“诸位,陛下大胜归来,我等可要好好用心准备,不要寒了有功将士之心,更不能辜负皇恩。” “各衙门该准备的准备,该清理的清理,丑话先说在前头,这个时候出了差错,本官可不会在陛下面前替你们求情。” 有任当即出声道,“首辅大人放心,我等分内之事自然会用心,陛下在北边打了胜仗,咱们总不能拖后腿。” 李存礼扫视众人,不紧不慢的点点头,坐下。 …… 与此同时,后宫,琴嫣殿,耶律质舞得知苏铭即将回来的消息,白净的俏脸上复杂莫名。 第309章 天下之势 过去这么多天了,耶律质舞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苏铭,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偏偏这场战争还是父亲背信弃义,毁约在先。 理智告诉她,这件事不怪陛下,但从感情上,她又无法接受。 梳妆台上,她望着自己年轻而略带哀伤的面容,泪水渐渐浮现,不由得悲从心来,掩面而泣。 …… 一场大胜,斗升小民或许知道的不多,但他们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官府的赋税一下子轻了不少。 之前为了准备战争,朝廷加了不少赋税,对于底层百姓压迫极大,现在朝廷大胜,北方的军事压力直线下降。 苏铭便授意内阁逐渐削减赋税,官府发布条文,消减了一部分赋税劳役,虽然不多,但落在百姓眼里也是实惠,也是他们最直观的喜悦。 一前一后的放松施恩,也使得朝廷收揽了一大波民心。百姓们似乎也意识到太平日子即将到来。 数万禁军从河东晋阳启程,速度不快不慢,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抵达洛阳。沿途路过数十个州郡,官兵过境,秋毫无犯。 沿路的百姓都看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守规矩的官兵,这年头,当兵都是为了吃粮赚钱,有时候,官兵劫掠的比敌人还狠。 不过,当初十万禁军东出洛阳,可是有不少人旧态萌发,跑出去劫掠扰民,头天夜里跑出去,第二天他们的脑袋就挂在了军营前。 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以前河东大军筛选出来的精锐,在禁军中训练了两年,本以为改掉了坏毛病,没想到依然死性不改,还把新的禁军士兵带坏了。 有这些人头作为震慑,后面禁军就规矩多了,再也不敢随意冒犯军纪。 营帐内,苏铭正伏在案上处理奏折,之前大战,累积了不少奏折,班师回朝后,他每天都要处理一部分,毕竟有些事内阁不能做主,还需要他点头。 现在不比以前,朝廷疆域扩大,幅员辽阔,下辖州郡数百计,即使有内阁处置,依旧有相当一部分奏折需要他过目,拿主意。 好不容易把今天的奏折看完,他站起来走到外面,发现袁天罡正候在外面。 “有事直接进来,不必在外等候。” “陛下,再过三天,大军便可抵达洛阳之外。” 苏铭摆摆手,踏步离开,“此事朝中百官会安排,朕就不插手了,对了,契丹的情况怎么样?战败的消息传回去,漠北王庭反应不小吧?” 袁天罡跟在身后,恭敬地答道,“前不久,不良人密探发来消息,契丹战败的消息传回草原,诸部落皆有异动,漠北王庭更是哭声一片。” “不过述里朵动作很快,密令迭剌部亲卫军进驻王城,这才震慑住其他人。” “应天王后,果然名不虚传。”苏铭幽幽感慨道。 袁天罡发出一道低沉的笑声,“陛下说笑了,述里朵不过一介妇人,翻不了天,震慑只是一时之用,契丹国主之位现在是个烫手山芋,她根本保不住。” “依微臣看,述里朵应是把这契丹国主之位当成筹码,利益交换,避走他处,坐看各部落火并,伺机东山再起。” 他活了三百多岁,什么局势没见过? 述里朵能走的路无非就那么几条,袁天罡所说的,基本上就是最有利的那条,其他的或多或少都不合适。 苏铭的嘴角亦是露出淡淡的笑容,“依你看,她会带着耶律李胡去哪?” “依微臣看,她有两处地方可走,一者是西域,一者便是东丹。” 苏铭思考了一下,疑惑地问道,“哦?西域地广人稀,虽然贫瘠了点,倒是一个不错的去处,可东丹却是在契丹之侧,那些部落会把他们放回去?” “陛下可是高看那些人了,草原上的部落头人哪懂得什么长远之计,只看得到眼前的一点点利益。述里朵让出汗位,他们巴不得她快点走,哪会想得到是否埋下隐患。” “而且,东丹国人口众多,疆域之内有许多汉民,原本实力就不弱,契丹一下子损失了五十万大军,未必压得下东丹国内部的势力。” “述里朵被逼去东丹,正好随了他们的心意。” 谈到东丹,苏铭言语中不免露出些许遗憾,“东丹啊,大唐故土,渤海之畔,可惜,朝廷现在尚无余力,否则,兵出草原,横扫辽东,岂不快哉。” 袁天罡连忙道,“陛下不必担心,述里朵再精明能干,也变不出大军,想要稳定大局,必须借势而为,普天之下,能给她借势的地方,唯有我大唐。” “想当初,耶律阿保机将耶律质舞嫁给朕,本意是借势于朝廷,帮朝廷壮大声势,与河东分庭抗礼。” “而今,他的妻子落难,离开漠北王庭,如丧家之犬一般,当真是世事易转啊。昔年,朕尚有天子名义在手作为筹码,不知道述里朵手上是否握有令朕心动的筹码。”说到这,苏铭面上流露出感慨之色。 紧接着,袁天罡又称赞道,“陛下英明神武,胸怀天下,区区契丹蛮夷,纤芥之疾,数年时光,几乎重现当年之态,依微臣看,贞观盛世不远矣。” “什么时候,你袁天罡也这么会拍马屁了?天下尚未一统,朝廷任重道远啊。” 袁天罡眼里闪过一丝轻松的笑意,“南方诸国不足为虑,只要朝廷大军一动,他们未必敢负隅顽抗,届时如蜀国一般归降不是不可能,如此,南方已定。” “休养生息数年,再北上燕云,拿回燕云十六州,陛下便是大唐继往开来的中兴之祖。” 苏铭眉头一挑,惊讶的问道,“不对,朕记得你不是一个信口开河之人,难道南方藩镇又有异动了?” “陛下明察,据不良人来报,北方一战消息传开后,南方吴国、楚国、闽国、伪汉、越国皆有投降之意。” “朝廷大势已成,诸藩镇畏惧大唐兵锋,难以抵抗,前有三国归附,他们这时候投降,倒也还不晚。” 第310章 李星云之子 “大势之下,他们的抵抗,不过是螳臂当车,多造几分杀戮,若能投降于朝廷,保全自身家族,才是长久之计。” “否则大唐天兵一至,任他负隅顽抗,不过是飞灰而已。” 显然,在见识到禁军的战斗力之后,袁天罡的心也彻底放下了,与契丹一战,更是让他一扫颓势,好似回到了以前的峥嵘岁月。 在这种心态之下,他做事倒是越发主动。 “你啊,太乐观了,天下一盘棋,哪有那么简单,他们投降,朕还不想收呢。收他们容易,天下一统也容易,但那些地方豪强盘根错杂,不杀上一通,朝廷拿什么安置百姓,拿什么收赋税。”苏铭伸手虚点了他一下,淡淡笑道。 苏铭这么 一说,袁天罡便明白了,“陛下是想效仿河东旧事?” “不错,河东被李嗣源杀了一通,地方豪强几乎为之一空。两汉之时,长长迁地方豪杰戍守帝陵。” “北方渐渐凋零,关中土地凋敝,黄河日益泛滥,朝廷的钱粮很大程度上会依靠南方输送,若不趁这个时候清理干净,等到天下一统,朝廷就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出手。” “到那时再做,便是亏了大义,于名声有损,朝臣们也未必愿意。” 有时候,做事不能任着性子来,苏铭现在固然是一言九鼎,朝堂上下无人跟他顶缸,他可一言而决。 现在看是好事,但以后,朝堂百官都成了他应声虫,那就不好了,人总是会在恭维中慢慢迷失自我。 而这些文臣都是从底层慢慢爬上来,谄媚之事若是做起来,苏铭未必不会放任。 严嵩,和珅,哪个不是能臣干吏? 可他们却在史书上遗臭万年,苏铭可不想留这么一个大雷给后世之君,所以,这些事趁现在能做就做了,往后自己跑路,也方便后继之君施恩。 总不至于他一走,大唐的体系立刻就分崩瓦解,沦落到跟大秦一个下场。 在这世上走一遭,他也不是那种肆意妄为,我走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人,穿越之前,他也只是一个斗升小民,连韭菜都算不上。 缴税都达不到要求,还敢说自己是韭菜? 呸!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体谅底层的百姓,封建时代,无论用何等政策,土地兼并是必然,除非他一直在位,否则根本扭转不了大势。 底层的百姓太苦了,无论盛世还是末世,他们都是最惨的那批人,被当成耗材不断消耗,成就他人的名留青史。 历史上,他们的痕迹一直都在,只是没有人会记住他们。 苏铭早早的留给他们余地,免得土地兼并速度过快,将他们逼到绝境,至于一直当皇帝,那还是算了,等把这一切做的差不多,他也该离开这个世界,彻底放手。 随即,苏铭又换了个话题,“李偘到哪了?朕对这位皇伯爷可是想念的紧啊。” “回陛下,两个月前,不良人传信至十二峒,他已经启程,前不久已经抵达陕州,不日便可入洛阳,与陛下团聚。” 苏铭赞扬道,“做的不错,安排此事的不良人当赏,可不要寒了手下人之心。” …… 与此同时,深宫之内,一个穿着大红宫裙的美妇人正在大殿里小憩,她侧卧在软榻上,眉目精致,肤如凝脂,如海棠春睡。 “哇……” 忽然,一声孩童的叫声将她惊醒,她连忙起床,快步走到外殿,只见一个两岁大的小娃娃正哇哇大哭,看到她走来,伸着小手要抱抱。 她便是藏于深宫的姬如雪,两年前,她诞下一子,苏铭给他起名为李庸,意欲是让他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随着这小子慢慢长开,他长得越来越像苏铭,这让苏铭太膈应了,明明不是自己的娃,看到他就想到了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李星云。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那个大爷已经藏在十二峒了,苏铭还要把他刨出来的原因,他宵衣旰食,建立的大唐,可不是为了给李星云做嫁衣,他儿子也不行! 李庸生下来之后便藏于深宫,满朝官员无一人知晓,苏铭也没想把他公之于众,等那个皇伯爷回洛阳之后,苏铭才会给他安排一个名分。 不过,亲王是别想了,有个郡王就偷着乐吧。 姬如雪将孩子抱起来,走到宫殿前的台阶上。 远处宫殿重重,她却仿佛看到了远在洛阳城外的苏铭,“陛下,终于要回来了。” 自从生下李庸之后,苏铭看了几眼后,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姬如雪知道这是为什么,李庸是李星云的骨肉,在登基称帝之前,苏铭可是当了十几年的影子,甚至还要忍受剥皮削骨之痛。 这些全都是因为李星云,即使现在他长着跟李星云一样的面孔,但那种怨念岂是轻易可以化解? 虽然心里知道,但姬如雪也没想过要放弃李庸,因为他是李星云和自己爱情的结晶,当初她委身于苏铭,便是为了保下他。 …… 车队里,多阔霍透过窗帘观望着外面的景象,从河东一路走来,她眼里见到的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荒无人烟的地方出现了村落和炊烟,荒废的田地被重新开垦,种下五谷,官道被不断修复开拓,朝廷的驿站也慢慢建立,延伸至各级州府郡县。 契丹的二十多万士兵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苏铭把后世的工分制搬了出来,还设定了各种奖励。 只要够听话,立下足够多的功劳,你就有机会变成大唐的子民,受大唐庇佑! 但这个过程,注定要很长时间,能活到那一天的契丹人不会很多。 随着驿站建立,中枢的权威一点点在建立,影响力也日益扩大,驿站所到之处,便是朝廷政令抵达之所。 古代,朝廷政令之所以能通畅,全靠驿站。 看到这些景象,多阔霍眼里愈发烦躁,恨不得现在就出去跟苏铭打一场,赶快回到草原。 契丹损失五十万大军,草原之上应该已是哭声一片,她必须尽快回去稳定大局,免得各部落为了一个王位大打出手,白白损耗元气。 但这些注定是奢望,以后,她再也不会有机会回到草原。 第311章 诸位爱卿辛苦了 这么多年以来,她在暗中默默扶持契丹壮大,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本该撷取到最甜美的果实,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北地一战,契丹的国运被打断,草原的国势直接被腰斩,不复往日兴盛。 战场上本就是赢家通吃,更何况苏铭还派人把耶律阿保机膝下最精明能干的两个儿子弄死了,未来可以预见,草原将再度变成一盘散沙,无力与中原抗衡。 怀着郁闷的心情,多阔霍随着车队缓缓来到洛阳,昔年,她也曾来到这里,也曾见过大唐最巅峰的时候。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这里,遥望洛阳城池,还未靠近,便感受到天下第一城池迎面而来的雄伟与壮阔。 城外十里,满朝文武大臣在官道上相迎。 銮驾随着车队缓缓前行,苏铭坐在上面,身形端正挺拔,早在前两日,大军便已经休整,他也早早的洗漱,今日一大早便换上龙袍,接受百官朝拜。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古代战争的礼仪有很多,以前朝廷是个草台班子可以不管不顾,如今大唐已经拿下天下三分之二的疆域,该有的排场和礼节却是都不能少。 礼仪是国家统治的基础之一,不可或缺。 之前的出征赶时间,而现在压力全无,这场班师就成了一场作秀,满朝文武以及禁军将士都是参与者。 而观众便是来自天南海北的行商和洛阳的百姓市人,这次归来的除了禁军之外,还有俘虏的契丹将领和士兵。 “果然是契丹蛮夷,粗鄙不堪。” “哼,区区异族也敢犯我大唐边境。” …… 官道两侧的行商百姓看到密密麻麻的契丹俘虏,眼里充满兴奋以及快意,以往都是异族入,北方沦陷。 不少人都是从河北迁到这里,若不是没办法,谁会背井离乡,还不是被草原异族给逼的,现在看到昔日气焰嚣张的契丹人落得如此下场,怎么能不大快人心。 这一波,属实是赚够了民心,战场上的战报是虚的,只有实实在在的俘虏和人头才能让百姓们知晓朝廷打了多大一场胜仗。 二十万契丹俘虏分别送往汴梁以及洛阳,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会有更多。 为了防止这些契丹人串联,朝廷也拿出了一套详细的管理办法,这些契丹人都是士兵,一旦出了乱子,可不是轻易就能摆平。 大唐各州郡百废待兴,可不能因为这些契丹俘虏耽误了休养生息。 不过,条例是条例,具体的还要看实行的效果,总的来说,先磨砺,磨去脾气血性,再给他们一个给大唐当狗的机会。 相信,这二十万人当中一定有不少人会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草原广阔但却是苦寒之地,哪及得上中原的花花天地。 一旦在这里待久了,没有多少人愿意回到草原。 一代两代下来,人就同化了,你看后世的带清,汉化的程度相当高。 …… “臣等参见陛下。” 内阁首辅李存礼率枢密院、三司以及六部官员向苏铭行礼。 “都平身吧。”銮驾之内,苏铭淡淡说道。 “这段时日有赖诸位卿家维持国事,没有卿等在后方运筹帷幄,也无禁军在北方之大胜,这场大战,你们也功不可没。” 一句话下来,李存礼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太不容易了,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苏铭走后,朝廷的奏折大部分都是由内阁批阅,为了人事权和财权,内阁几乎天天都要和其他衙门扯皮,朝廷百废待兴,处处都要钱。 虽说国库当中暂时有龙泉宝藏打底,不缺钱,但再多的钱也有耗光的时候,财政之事要量力而行,总不能下面伸手,上面就批了吧。 要是这样干,就算朝廷一座金山也经不起这么耗。 因为这事,内部和六部经常扯皮,兵部要钱、吏部要钱、户部工部刑部都要钱,这几个月以前,李存礼头发都急白了一大片。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首辅之位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差事出了差错,他这个首辅或多或少都要担点责任。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首辅的威信就不复存在,手下的官员更不会听从,更没法向天子交代。 因为苏铭的强势表现,李存礼在很多事情上都不敢做决定,更不敢放开手脚,只有苏铭定下大方向,他才敢查缺补漏,放手去做。 不过,苏铭一路提拔他走到人臣顶峰,看中的不就是他听话这一点么? 听话,顺手,能干,就够了。 果然,苏铭见到李存礼略显苍老的面容,心中感慨,“李爱卿,辛苦了,上来陪朕走一趟吧。” “銮驾乃陛下御用之物,微臣岂敢僭越。” “无妨,你留守洛阳,监国有方,理应有此殊荣。”苏铭摆摆手,命人掀开帘子,迎他上来。 李存礼当即恭敬的行了一礼,踏上御辇。 “内阁批的折子朕看了,很不错,甚合朕意,而今北方已定,朝廷也该踏上正轨,放手施为,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为陛下效命,臣不敢言苦。” “不必拘礼,你是朝中最早跟随朕的老人,从洪武元年直到现在,算有六年光景,你的功劳,朕也记在心中。” “未来,你当青史留名,传下一段君臣佳话。” 这句话,几乎是给李存礼的以后定下了调子,青史留名,君臣相合,这基本上是文臣的顶级追求了。 不过未来如何,还要看李存礼以后的表现,但是在当下,这个饼画的相当诱人。 “微臣谢陛下。” 苏铭受此一礼,散出真气,一股无形劲力将他扶起,这才仔细打量起他,才几个月不见,李存礼脸上已经有抬头纹,锐利的眸子也变得沧桑,比之前更沉稳,更大气。 “朕走了这么久,洛阳有哪些变动?细细给朕讲讲。” 随即,李存礼便坐在一旁给他讲述苏铭御驾亲征之后朝廷做了哪些实事。 文武百官和勋贵当中,李嗣源看着不远处衣衫褴褛的契丹人,眼里浮现出无限感慨,自己没能做到的事,终究还是让他给做成了。 第312章 再见姬如雪 契丹人,那曾是他心中除了袁天罡之外最大的敌人,在北方,所有的藩镇他都没有放在眼里,唯独契丹是他心中的大敌。 而今,这个大敌也被朝廷摆平,大唐的未来可以说是一片坦途。 他的目光转向了皇帝御驾,目光在李存礼身上扫过,心中最后一丝愤恨也化为了释然。 与此同时,洛阳周边也有不少南方藩镇的探子,当他们看到乌压压的契丹人,吓得腿都软了,尤其是当禁军的队伍走过,更是吓得两股战战,不敢直视。 南方承平数十载,何尝有过真正的倾国之战,而苏铭用小胜积累大胜,慢慢训练,士兵日夜操练,付出的都是真金白银。 禁军从一开始就是朝着精兵的方向去的,若苏铭放宽要求,把每日操练变成五天,十天一练,这十万禁军所耗费的钱粮足以供养三十万大军。 正是因为有禁军这个资源吞金兽在,河洛周边的资源全都向军队倾斜,像是什么蔬菜种植,畜牧养殖都搞了许多。 养兵最耗的是钱,但有时候,即便是有钱也买不到资源,比如肉食,比如蔬菜,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 底层小民主要还是种植粮食,种菜的不多,禁军光吃粮食可不够,要有足够的油水才能支撑得起庞大的训练量。 用金钱堆出来的军队,那可是让人看着就害怕,南方那些矮矬矬,软趴趴的军队怎么比得了? …… 与此同时,陕州路上,一条车队在官道上行驶,车厢顶上,一个发须皆白的大爷正躺在上面晒太阳。 热烈的太阳晒得他皮肤通红,眼睛也下意识闭起。 “唉,都在山里躲了几十年,没想到还能在古稀之年回到洛阳,运数啊,当真捉摸不透。”大爷眯着双眼,惬意的想道。 十二峒消息闭塞,自从李茂贞从里面走出来,更是封闭,若非不良帅亲自传讯,他也不会被礼送出十万大山。 到了蜀地,他才得知如今天下的情景,短短几年时间,大唐竟然复辟,还几乎拥有了席卷天下之势。 李偘知道,自己这次出来,是回去享清福。 前半生身为大唐皇子,结果国势衰微,他这个皇子当得也不如意,憋憋屈屈,不得已之下假死脱身,避居十万大山,倒也逍遥自在。 本以为此生要埋骨深山,岂不料皇弟一脉中竟有如此天潢贵胄留存于世,短短数年便复辟大唐,还击败契丹,奠定一统之格局。 以自己这个皇伯爷的身份,回到洛阳至少要封个王,说不定还要坐坐大宗正的位置,荣华富贵的模样,他几乎都快忘记了。 只是,此时的大爷想不到,他此次回到洛阳竟然要肩负起“播种”大业,为李唐开枝散叶。 六七十了,也不知他的身子骨熬不熬得住,只是,这不是苏铭要考虑的问题,就算是熬不住,苏铭也得榨出几两油,先生下娃再说。 只要生了子嗣,随便怎么搞都行。 …… 洛阳,皇宫。 回到皇城,苏铭先到太庙献俘,祭祀祖宗,然后上朝大宴群臣,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已经到了深夜。 天色微凉,苏铭走在后宫,白皙俊朗的面容上浮现着淡淡的红晕,宴会上他喝了不少酒,倒也没用真气蒸干酒气。 微醺的感觉十分醉人,他也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微风拂面,他随意的走着,身边也没有侍者跟随。 忽然,他听到一阵幽幽哭泣,刹那间,他的眸子变得锐利,神色也恢复清醒,顺着声音的来源寻去,只见月色下一个穿着紫色宫裙的美妇人正在月下哭泣。 皎洁的月光下,美妇人身材窈窕,眉宇间充斥着浓浓的幽怨以及哀伤,清丽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一样。 “姬如雪?你为何会在这?” 听到声音,姬如雪心中一震,连忙起身行了一个万福礼,“妾身参见陛下!” 此时的苏铭脸上酒晕消散,眼睛十分清澈,没有半点醉意,“起来吧,你为何会在这独自一人哭泣。” “启禀陛下,庸儿不久前生病,昨日才痊愈,我们母子二人孤苦伶仃,心有所感之下才忍不住落泪,还请陛下恕罪。”姬如雪娇躯颤动,连忙请罪。 提到李星云的孩子,苏铭不由得皱起眉头,“孤苦伶仃,你这是对朕有所不满?如果不愿在这深宫居住,朕可以放你们母子出宫。” “陛下息怒,妾身岂敢有此妄想,我能苟活至今,全靠陛下庇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敢怨恨陛下。”姬如雪抬起头,白嫩丰腴的面上满是泪痕,楚楚可怜,令人望之心动。 刹那间,苏铭眼皮一跳,竟感到些许惊艳,酒醉之后,也感到口干舌燥,“走吧,我去你那喝杯茶,带路吧。” 当即,姬如雪心中浮现出狂喜,沉默了几秒,方才保持内心的平静,笑颜如花,“妾身明白。” 半炷香后,他们就到了姬如雪所在的宫殿。 一进来,苏铭就闻到了淡淡的熏香,房间内也整齐的很,只是他却皱起了眉头,“李庸呢?他为何不在这?” “回陛下,李庸年岁渐长,已经同妾身分居,并不住在这里。” 闻言,苏铭面色稍虞,“孩子长大,确实不能溺爱。” “陛下可要见他?”姬如雪试探道。 “不必,大病初愈,让他好好休息。”苏铭摇摇头,没有半点要见他的意思,毕竟不是自己娃,这么关心干什么。 然后,有宫女奉上茶水,苏铭一遍喝茶,一边打量姬如雪,他发现,两年不见,姬如雪似乎比之前丰腴许多,但却不失美感。 而且,她的良性也比之前更多更大了,毕竟生了个孩子,只是腰肢还是如之前那样纤细,盈盈一握。 在苏铭的目光注视下,姬如雪只感身上好似有蚂蚁在爬,酥麻难耐,暗暗夹了夹双腿,眸子也浮现出一丝水润。 夜渐渐深了,苏铭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最终,在一声娇呼声中,龙争虎斗的战争就此打响。 第313章 再选人才 这一夜,苏铭过的很充实,人妻人母的滋味更是不必说,在河东,他也享受过一些地方进献上来的美女,只可惜,嫩倒是挺嫩,就是不堪大用,没有姬如雪战斗力强。 总结起来就一个字,润! 翌日,姬如雪幽幽醒来,只感觉周身各处没有哪个地方不痛,雪白的肌肤上满是淤青的痕迹。 昨晚,玩的太疯狂了。 很早,苏铭就走了,虽说这世上是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但苏铭的战斗力可不是普通的牛能比的,姬如雪这块好地也承受不了他随意折腾。 回想起昨晚的疯狂,姬如雪脸颊上浮现出一丝晕红,眉宇间满是春意,十分满足,幽怨之色一扫而空。 …… 千秋殿。 苏铭坐在御案前,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昨晚上一夜疯狂,算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另一侧,石瑶依旧是那样文静娴雅,将手上的文书送上来,“陛下,这是今年各地报上来的秋税数额。” 苏铭接过来,粗略的看了看,眉头微皱,“才这么点?朕知道关中贫瘠,赋税数额难以恢复,可为何河东,河洛赋税也不多?” “陛下难道忘了?前不久您才免去了各地赋税一年,这些都是商税。”石瑶柔声回答。 苏铭恍然,沉声道,“免税的事朕倒是忘了,光是商税的话能有此数额确实不少,你们有心了。” 谈起赋税,苏铭想了想,接着道,“今年加一次恩科,补足朝廷官员,现在人手还是不够,还有工部,户部都缺乏人手,出题也可以向工部,户部靠拢,三司也缺乏官员吏员。” “未来朝廷赋税渐渐繁多,各部门都要扩充,各地要编户齐民,分发田产,这都是户部的事。” “还有兴修水利、扩建道路,未来北地边防更是要修筑长城和城池,工部身上的担子不小,这次恩科抓紧时间补充人手。” 战场上俘虏回来的二十万契丹人可不能浪费了,把他们带回洛阳之后,苏铭就让工部监管他们兴修道路,驿馆。 天下战乱数百年,许多道路都已经废弃,交通不畅,不仅影响到生民活计,更影响到朝廷对于各地的掌控。 不然,为何当初秦始皇要修建秦直道? 秦直道的工程福泽后世数百年,没有这个工程,当初汉武帝也无法发动大战,击败匈奴。 现在也是如此,朝廷收复北地的城池和失地,基本上恢复了以前唐初时的控制区域,现在朝廷的情况比后世要强得多,燕云十六州没有丢失,只要建立起边防体系,异族之人就不敢轻易南下。 而且,天下割据数百年,许多地方道路闭塞,阻断交流,若不打破这个环境,即便是大一统,朝廷的政令也很难通达,下放到地方。 修路是必须修的,甚至比边防更重要,契丹被打了一顿狠的,损失了几十万大军,未来十年内都不可能南下。 十年的时间,足够朝廷修建抵达各地的道路,组建依托长城的防御体系。 所以说,朝廷要有靠谱的修建队伍,而且是长期的那种,很多时候古代修建大型工程是聚集全国之力。 工程做完,人也就散了,事实上,完全可以将人员精简,留下一个常备的建筑队伍,朝廷没有大工程,总能去地方承接。 这样一来,质量有保证,也能间接的减少豆腐渣工程。 想要做成这些就必须要有专业的土木人才,而三司和户部的审计也需要大量专业人员,最起码要会算术。 朝廷不能影响下面的读书人学什么,但能通过考卷影响他们,想要做官就必须通过朝廷科举,否则就只能从底层小吏一步步做起。 相比于底层的倾轧,科举才是真的终南捷径。 几年前,朝廷的第一批科举士子有的已经脱颖而出,成为了主管地方政务的主官,虽说只是县和郡,但未来,他们这些人将是朝廷的主流。 科举才是堂皇大道,苏铭怎么可能会让儒家把持这一利器,甚至孔家,苏铭都打算冷淡处理。 南边的张家,他管不了,再说人家又不造反,又不插手朝廷政治,他也没必要去管。 相反,北边的孔家如果不管,他们是真的敢给自己扣上各种大帽子,侵夺朝廷在儒生士子中的主导权。 孔氏子弟后世做的狗屁倒灶的事,还少吗? 儒学不是孔门的儒学,是天下人的儒学,当然儒学可以占据一定的主导,但像是律法,算术,农学,匠术等也不是全无作用。 儒学是礼的基础,法也是朝廷的基石,唯有礼法并用,朝廷才走得远。 所以,苏铭一直都在科举中夹带私货,从之前的科举改制,再到现在的武学,借由科举选拔人才都是同样的例子。 至于这符不符合礼制法度,还用说么,礼法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古人,可是有相当的灵活底线。 不仅是工匠,算术,苏铭还要选拔一些精修律法刑名之道的读书人,从前朝继承而来的律法典籍已经不适用。 很多地方都有缺漏,甚至到了后世,法制体系都不健全,更何况是古代。 别的不说,现在大唐的律法在某些方面还比不上秦朝,当年的秦帝国可是法家的辉煌巅峰。 后世法家被儒家和统治者锤死,到如今已经差不多被儒家兼并。 所以,在苏铭这里,科举不仅是选拔官员的地方,更是他选拔人才的重要利器。 很快,朝廷宣布了要加恩科,还提前划定了考试范围,看到朝廷公文的读书人们一片哀声,因为朝廷的考试范围太偏了,偏离了儒家经文。 想想洪武朝的读书人就不容易,要学算术,要学律法刑名、要晓通历史、要懂兵法、要会农事还要会骑射,简直是六边形战士。 不过,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总有天才脱颖而出,偏科,对于朝廷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因为,儒家典籍在科举名目中只占据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都是实务。 第314章 给大爷封王 千秋殿。 李偘候在这里,神色有些不安,对于皇城的记忆,他已经模糊了,但再次踏足这里,他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皇家威仪。 等了半晌,苏铭终于到来,看到李偘,他面上浮现出淡笑,“皇伯爷,朕终于见到你了。” “草民拜见陛下。”他当即拜倒行礼,却被苏铭制止了动作。 “论辈分,您是朕的长辈,论年纪,您已是花甲年岁,不必多礼,来,坐吧。”说着,苏铭便邀请他坐上软榻。 一杯茶喝完,李偘也放松下来,感慨道,,“陛下真是年轻有为,英明神武,如此年轻竟做下如此功绩,老朽像陛下这么大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皇子。” 他打量着苏铭,眼里露出怀念之色。 苏铭心中不以为意,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皇伯爷说笑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得,皇室人丁稀少,血脉单薄,光靠朕一人尚还不够。” “前不久朕御驾亲征,连一个能代替坐镇朝廷的宗亲都寻不到。” 说到这,李偘也是不由得点头,朱温一通杀戮,李唐三代的嫡系血脉几乎断绝,旁支虽然不少,但隔得太远,不足为用。 而苏铭也懒得找那些隔了五六代的旁支,这阵子,是有不少人自认为皇室宗亲,还把族谱都拿出来了,只不过,这些人苏铭懒得理他们,直接让不良人打发走了。 当初自己复辟大唐,也没见他们冒头,现在眼见着朝廷要一统天下,终于坐不住要出来分好处? 想的倒挺美,现在朝廷的王侯可不多,亲王郡王更是一个都没有,连之前的岐王晋王都被他削成了侯位。 现在还不到时候,等真正一统天下,到时候大封群臣,勋贵体系就会慢慢膨胀。有了明朝的例子在前,苏铭也不会把宗室当猪养。 世袭罔替的王位是别想了,任何人都都不可能,慢慢降爵,五代之后便不再是宗室,飞入寻常百姓家。 “唉,前朝落魄,也难为你了。”李偘点点头,神色略有些复杂,也有些期待。 苏铭慢慢饮了一口茶,沉声道,“朕打算封您为河阳王,食千户,令为大宗正,不知皇伯爷可满意。”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李偘脸上顿时笑成了菊花,都合不拢嘴了,“草民谢陛下恩典。” “不必多礼,都是自己人。”苏铭微微一笑,转而道,“皇伯爷是大宗正,现在皇室人丁单薄,伯爷可要以身作则,为李唐皇室开枝散叶。” “府邸,朕已经替你备好,里面有赐下的一百个宫女,皇伯爷可要多加努力,切勿让朕失望。” “什么?还有美人?”李偘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本以为自己是回来享受荣华富贵,没想到还有这等艳福。 只是他想了片刻,又摇摇头,“陛下,老朽现在花甲之年,身体孱弱,生育之事恐怕有心无力啊。” 紧接着苏铭的眸子变得犀利,“您放心,朕早有准备,缺什么都有,这是命令,难道皇伯爷要抗旨不遵?” 刹那间,李偘只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压力袭来,他没多想,当即就服软了,“陛下放心,老朽肯定会多加努力,不负圣望。” 话说明白之后,苏铭也懒得跟他多说,“很好,你先退下吧,朝廷的旨意明日就会下达!” …… 宫殿里,树形宫灯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案前,一个清丽的美人正捧着书卷细细研读,白皙的面容充斥着浓浓的书卷气息,眸子里散发着智慧的光芒,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苏铭踏入大殿,走上前,“多阔霍,这几日在洛阳可还待的习惯?” “托陛下的福,衣食无忧,倒也还自在。”苏铭到来,多阔霍并未激动,眼睛一直没有从书本上挪开。 苏铭抵达洛阳之后,把她晾了一个月,今天才现身。 若是常人,一个月的幽禁,精神肯定都错乱了,可她活了几百年,心智十分坚韧,大殿里的书不多,只有寥寥几册,但她却看了一遍又一遍,津津有味。 察觉她平稳的心绪,苏铭开玩笑道,“你就不怕朕不遵守约定?” “陛下日理万机,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又怎么能入得了你的法眼,能来便来,不能来我也认命了。” 显然,这时候多阔霍也知道,即便是现在回到契丹,也已经扭转不了大局,更何况一身功力被锁,外面十分不安全,对她来说,皇宫既是囚笼,也是最好的安全屋。 苏铭眼里闪过一丝赞叹,笑道,“不愧是萨满教的大祭司,这份定力让朕刮目相看,若是违背约定,倒显得朕小气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履行约定?” “今日。” “今天?”多阔霍这下子不淡定了,疑惑地看着苏铭。 “没错,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这么久以来,你的伤也该养好了。”苏铭淡淡说道。 多阔霍言语中有些不忿,“我的伤早就好了。” “走吧,随朕出来。”说完,苏铭便走出大殿,来到外面宽阔的庭院当中。 袁天罡也穿着黑色长袍候在这里,等多阔霍出来之后,苏铭便上前替她解开了被封锁的穴道。 看到苏铭的指法,袁天罡不禁赞叹,“陛下的华阳针法练得炉火纯青,已经别出机杼,臻至化境,微臣佩服。” “不过是运劲手法不同罢了,你想学的话,朕可以教你。” 有一说一,扮演系统奖励的功法和不良人世界中的功法非常不同,虽然走的都是奇经八脉的路子,但细微之处差别很大,特别是劲力的把控,更是迥异。 袁天罡眸子闪烁了一下,并没有接话。 而多阔霍被解开穴道之后便立在原地,调动真气,恢复实力,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她再度睁开双眼,身上的气势猛地拔高,不再是岁月静好,而是浩瀚凌厉,汹涌澎湃。 “来吧,当初你们以多欺少,胜之不武,李星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 第315章 再败多阔霍,士子扣阙 院子里,苏铭与多阔霍相隔数丈,彼此对视。 不远处,袁天罡默默注视,一语不发。 忽而,一片绿叶被风吹落,打着卷飘向宫外。 “胜之不武,你也配?”苏铭眉宇一挑,不屑的说道。 多阔霍顿时破防,咬牙切齿的盯着他,“来!” 话甫落,一道紫色气劲迎面袭来,苏铭立在原地,纹丝未动,气劲在他身前三尺处就被弹开。 见到这一幕,多阔霍眸光一凝,神色更加认真,下一刻,她消失在原地,长裙飘飞在空中留下淡香,粉嫩的手掌在苏铭身后盛开,凝实的掌印排开空气,直击他的后心。 掌印轰出的瞬间,多阔霍秀眉皱起,苏铭的身影竟然登时破碎开来,而他本人却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你这是什么功夫?”多阔霍望着站在不远处的苏铭,沉声问道。 苏铭淡淡道,“真气留形?如何?” “以假乱真尚可,但不实用。”多阔霍柔柔一笑,莲步轻移,一丝香味混合在空气中,同时她清丽的眸子散发出微光,与苏铭隔空对上。 然而,这些手段完全被隔绝在三尺气墙之外,丝毫无法进入。 刹那间,苏铭心中浮现出一丝莫名情绪,眼前的女子似乎变得极美,好似初恋般美好,然而,下一刻,那极美的女子却化作了白骨骷髅,,再无任何美感。 “用毒?你难道不知道纯阳真气对毒物有所克制?魅惑之术对我更是无用,比起江山万里,红粉骷髅不过寻常。” 多阔霍脸色顿时绷不住了,她以为苏铭年纪轻轻,心志不坚,却没想到他竟然能破了自己的魅惑之术。 凭借这手术法,她在草原无往不利,当初即使是袁天罡,也被撼动了心神,分散了注意力。 “让了你三招,现在该我了!”苏铭身上气势陡然一变,一条金色龙影瞬间在掌中成形,咆哮的龙吼气势磅礴,金色龙尾在空中摇曳,霸气十足。 “又是那一招!” 多阔霍眼皮一挑,鼓动全身真气一道紫色指印滑动形成一道诡异的符文径直朝龙影飞去,龙影咆哮直直与其相撞。 “咔嚓!” 龙影在与符文碰撞的瞬间,紫色如同瘟疫般蔓延周身,将其冻住,随即碎裂开来。 “化气成冰?这是萨满教的术法?”苏铭好奇的问道。 “这才是我真正的手段!”多阔霍昂起下巴,得意的说道,与此同时,双手结印,一个个符文在空中成形,朝苏铭飞去。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缓缓向前,那些符文飞到他面前,直直的落在先天罡气气罩上面。 一瞬间,苏铭竟感受到真气传动出现了一丝滞涩,他没有动作,继续向前,随着符文落下越来越多,先天罡气好似也被冻结的一般,紫色不断渲染,真气不再流动,也无法输送。 他倒是想看看这符文究竟有什么妙处,所以放任多阔霍施为。 这一战总要让她打的尽兴,手段尽出,唯有如此才能让她心服口服,比起征服一个女人的身体,他更愿意征服一个女人的心。 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奶奶”,想想都刺激。 片刻后,先天罡气被紫色符文冻结,苏铭无法前行,就被一个紫色的罩子困在原地。 “哼!想试试我的深浅,你还嫩了点!”多阔霍脸上更加得意,掌中浮现出一道紫色火焰,炽热的气息将周围烧的炽烈。 这是多阔霍用甲子真元提炼而出的真气火焰,只是一丝就能熔金碎石,她轻易不动用,如今为了取胜,她也顾不得了。 “去!” 火焰在空中跳动,噼啪炸响。 “嘭!” 只见紫色气罩炸开,一只手掌伸出,将紫色火焰握在掌心,苏铭走出来,把玩着真气火焰,感受着上面的温度,笑着道,“袁天罡,这个跟你的天罡一气比起来倒是差远了。” 天罡诀百年难得一见,甲子真元凝结成的真元火焰自然是差远了。 说完,苏铭轻轻一握,金色真气涌出,将紫色火焰扑灭,随后他掌心涌现出两道金色 火焰,比多阔霍的真元火焰更凝实,温度更高。 朝着多阔霍调笑道,“这玩意也不难,你还有更好的萨满教秘术吗?使出来让朕开开眼。” 瞬间,多阔霍脸色一沉,涨红一片,他把自己当成是小孩子耍。 “李星云,你是在侮辱我吗?” “好,那我就尊重你!” “三招,赐你败亡!” 苏铭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话音落,凌波微步展开,一道八卦图案在他脚下展开,速度之快,连多阔霍的五感都捕捉不到。 霎时间,她感觉眼前还差强人意的苏铭瞬间变成了一头猛虎,择人而噬。 “轰!” 一只手掌重重的印在她的胸口,只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多阔霍的护体真气瞬间被击穿,强,强的难以置信。 绝对霸道的力量,一瞬间便击溃了她的自信,甚至让她产生了自我怀疑,“我这三百年功力是假的吗?” 还未等她调整身形,苏铭身形飞至半空,一掌轰在了她的小腹上。 痛,无与伦比的剧痛贯穿了她的身体。 皇宫后院的青石地面瞬间印出了一道人形深坑,待到尘烟散尽,多阔霍躺在其中,嘴角溢出鲜血,双眼无神。 直到苏铭走到上面,冷冷的俯视着她,她才艰难开口:“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 “不然,你凭什么以为袁天罡会心悦诚服的跪服,凭什么以为朕敢在数十万大军中冲阵!” “哈哈,原来,我败得不冤,契丹输的也不冤,中原出了你这等人物,就算是没有不良人,你也能一统天下,契丹也一样会输。” 多阔霍心中释然,脸上露出凄美的神情,“你赢了,动手吧!” 说完,她就闭上双眼,等死。 然而,苏铭却没有对她动手,而是弹出几道气劲,封锁住暴动的气血,“既然朕赢了,那以后你便是朕的人。” “杀你,太浪费,随朕回宫吧!” 紧接着,多阔霍就被抱起来,走入大殿。 而旁观的第三者袁天罡也早就消失了,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心知肚明,也赞成他的做法。 怎么说都是活了三百年的人物,杀了,太浪费! …… 契丹,漠北王庭。 应天王后述里朵看着眼前恢弘的宫殿,眼里闪过一丝留恋,最终化为决然。 “走!” 经过两个月的混乱,述里朵左右逢源,借力打力总算是保全了他们母子,但代价是,耶律洪古不能担任汗位。 当初耶律阿保机化家为国,是为契丹皇帝,但草原人不认,他们只认汗位,皇帝,那是中原人的玩意,跟他们有关系? 汗位顺利交接,耶律洪古也得以将他父亲在迭剌部中留下的亲军带走,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黯然退出王城的原因。 手上有一股势力作为牌面,各部落头人也害怕述里朵联合他人鱼死网破,当然,这张牌一旦打出,述里朵手上就再无牌可用,不到生死攸关之际,她不会这样做。 好在,一切像她预料中的那样,各个部落明争暗斗给了她喘息之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放弃汗位,假如她不退让,死保耶律洪古登上王位,等待她们的将是各部落的联合针对,届时,她们只有死路一条。 “洪古,我们走吧!” “是,母亲!”耶律洪古坐在战马上,望着眼前的宫城,眸子里闪耀着野心的火焰,早晚一天,我会把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 短短数月,耶律洪古成长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幼稚贪玩,只想着围猎女真野人,他在述里朵的帮助下开始接触部落内部的政务和军事。 当初耶律阿保机做的事,耶律洪古也要走一样的路,作为青梅竹马的发妻,耶律阿保机的许多事她都知道,调教一个听话的小儿子,也正是她本来的想法。 只是,走到今天这一步,契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五千骑兵从宫城中依次离开,述里朵骑在战马上,走出城池,呼吸着草原上的气息,她竟莫名的生出了一丝久违之感。 耶律洪古的部队在草原上飞驰,带着家当朝东丹国的方向前行,现在契丹一片混乱,消息闭塞,他们也不知东丹国内的情况如何。 赶了几天的路,他们人马俱疲,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探子来报在不远处出现了一批人马。 耶律洪古心中一沉,看向述里朵。 “洪古,准备应战吧,他们是冲我们来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耶律阿保机从起家再到登顶汗位,坐稳位置,杀死许多人,也得罪了许多人。 纵使述里朵用汗位稳住了一批,但这世上总有一批人会为了心中的一口气而抛却利益,草原广袤,如果不是一路追踪,这些人岂会出现在这里? 很快,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 洛阳。 科举的内容放出,城内士子哀声一片,因为这太难了,他们不会啊,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到头来考的却是这个。 一时间,洛阳城内的士子群情涌动想要公车上书,逼迫朝廷改换题目。 然而,他们上书是上书了,但一切都石沉大海,已读不回的操作不是现代才有。 随后,一计不成,他们又鼓动着到皇城前扣阙,这一次他们云集了一大批人,其中不仅有读书的士子,更有身怀功名的秀才,举人。 宫门外,人声鼎沸。 千秋殿内,苏铭却是面带微笑,与宋青青调情,外面发生的一切丝毫没被他放在心上。 区区一些读书人,成得了什么大事? 以往,朝廷对科考士子太宽容,让他们产生了自己能做主的错觉,现在,也是时候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封建王朝的铁拳了! 随着天子诏令下达,不良人将街道封锁,扣阙的士子们被围在这里,无法出去。 人群中,一个穿着绫罗绸缎,风度翩翩的青年走出来,“你们是什么人?在下代表在场读书人,希望能觐见陛下,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穿着深蓝色武士袍的不良人轻蔑的扫了他一眼,“一群读书人,也妄想逼迫朝廷更改诏令,简直荒唐,陛下有令,将在场之人捉拿入狱,一个也不要放过!” “你敢!我们是未来的天子门生,是朝廷官员,有本事你们敢动我们一根汗毛!”那青年瞪大眼睛,叫嚣道。 “一群武夫,简直猖狂,来日我定要上奏陛下,狠狠的处置他们!”有士子应和道。 “武夫当政,必有灾殃,陛下此举不妥啊!” ……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抓住了脖子的鸡一样,没了声音。 刀光闪过,率先站出来的青年捂着喉咙,不甘的倒在地上,鲜血流淌,十分刺眼。 不良人将唐刀收入刀鞘,啐了一口,不屑的道,“呸!动你汗毛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陛下有令,煽动士子动乱,涉案之人全部捉拿下狱,若有人抗旨不遵,杀无赦!”不良人重新宣旨。 这下子,再也没有士子发声。 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可怕,让他们想到了曾经的梦魇,世家大族被丘八攻破,黄巢之乱,白马驿之乱,世家之人惨遭屠戮。 很快,不良人将这一众读书人带走下狱。 宫门前发生的一切在洛阳掀起了轩然大波,文官顿时沸腾,谁也没想到,只是一次科举改题,竟然会造成这样的事故。 很快,朝中大理寺上奏折,弹劾不良人违制出手,礼部也上书称不良人所为不合礼制。 读书人,物伤其类太正常了,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是高门大户出身。 “陛下,关在狱中的读书人您打算怎么处置?”石瑶坐在苏铭身侧,轻声问道。 苏铭批阅奏折,头也不抬的回答,“该杀的杀,该革除功名的革除,该挨打的挨打。” “朝中六部衙门都上了奏折弹劾不良人,要是再杀人,恐怕会影响到朝局。”石瑶担心的说道。 “朝局,什么朝局?读了几天书就敢去扣宫门,谁给他们的胆子,还真当我大唐可以言论自由不成!” 第316章 扣阙的后果,述里朵来信 “科举改制是朝廷的政令,他们有什么资格大放厥词,还敢威胁朝廷,如果不愿,大可不考,聚众生事,当真以为朝廷不敢对他们下手?” “还未考上功名就如此生事,要是等有了功名,那还得了?”苏铭是在重用文臣,但并不代表他要放纵士子干扰朝政。 明末那些历史已经很明显了,复社之事不可再有,读书人不好好用功学习,反而想着干扰朝政获取名利,逼迫朝廷让步。 法不责众在古代并不适用,连坐和株连可谓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 “陛下要如何处置他们?牵连甚众可能会波及朝堂。”石瑶小心地提醒道。 苏铭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急,先让这消息飞一会儿,朕想看看,这满朝大臣有哪些会跳出来。” 这几年来,朝廷平稳过渡,除了与契丹一战消耗人力物力,其他时候都是在积蓄实力,按部就班。 前面,他一门心思与李嗣源斗争,后面则是准备积蓄实力,与契丹决战,算算时间也不过六年时光。 除了科举选拔了一批官员充实地方,朝堂之上有许多尸餐素位之辈,而大理寺和御史台机构方才完善,指望他们纠察官员还不如去市井上风闻。 这么长时间,朝堂上的老面孔他也看腻了,总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震撼才是。 政事堂。 李存礼坐在上首,下面是几个阁臣和六部官员。 有官员开口道,“李大人,陛下让不良人收押那些士子,是否不妥啊,眼瞅着快要科举了,现在闹出这种事,恐怕会让天下读书人寒心啊。” 李存礼眉头一挑,神色有些不爽,“本官倒是想请教一下,你有何高见?” “下官岂敢?只是有刑部和大理寺在,陛下直接让不良人逮捕是否有些偏颇?这么多士子被抓,若是引起骚乱,咱们如何向陛下交代!” “要什么交代,陛下的意思很明白了,先把这些闹事的人处置了,有功名的革除功名,没功名的仔细查办!” 作为苏铭最贴心的臣子,李存礼哪还不知道皇帝的意思。 “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真的要全部查办?”刑部尚书王延庆不安的问道。 “全部查办,一个不留,科举是为国选材,这些人扰乱科举,居心叵测,必须严查,杜绝日后再有类似之事发生。”李存礼也不怕担责任,当即就一锤定音。 有了当朝内阁首辅背书,王延庆脸上的为难顿时消失,朝李存礼微微欠身便走了,剩下的大臣互相对视一眼,也都告辞。 走到他们这个地步,哪还不明白皇帝的意志,天子虽然表面温和,实际上骨子里却是强势霸道。君不见岐王,晋王全都退出朝堂,只剩下一个李存礼作为天子的应声虫? 北方一战,天子的声望达到顶峰,威压群臣,更何况禁军一直被皇帝抓在手中,无论是地方还是朝廷都没有能和天子对抗之人。 面对这样的皇帝,他们只有乖乖听命的份。 不良人虽然把那些士子抓了,但却是丢进了刑部的大牢,意思不言而喻。 很快,刑部的判决书就下来了,扣阙的人当中有不少身怀功名之人,这些人革除功名,十年不得参与考试。 而其他白身者罚赏钱,终身不得参与科举。 此举虽然没有杀他们,却基本上算是断绝了他们的科举之途,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没了科举这条路,他们想要当官,除了当小吏之外就只有投军这一条路可以走。 但机会,实在渺茫,基本不做考虑。 判决书下来之后,一应扣阙之人在牢中求饶后悔,可惜,法令如山,已经下了就不容更改。 有那个胆子扣阙,就必须付出代价。 消息传出,满城的士子哗然,本以为朝廷会轻轻放过,没想到后果竟是这么严重,有些人甚至还庆幸自己没上头,贸然参与。 这下子,再也没有人说朝廷的科举题目有问题,毕竟那些人的下场已经很明显了。 洪武六年的恩科照常举行,参加考试的士子依旧有很多,至于那些扣阙的家伙,很少有人会记得他们。 同样的,不仅是那些士子遭殃,朝中也有不少官员为他们求情,但都被留中不发,科考举行的时候,那些人也都被贬到外地当官任职。 不良人也开始慢慢履行他们职责,纠察贪腐。 洛阳是大唐的核心,不良人在这里的势力不小,很轻易的就查出了朝中官员的情报,在经过筛选汇总了一份名单。 千秋殿,苏铭看到这份名单,当场就气笑了。 这些家伙贪污受贿真的是一点都不掩饰,以为自己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是吧?天下一统固然重要,吏治也同样重要。 上梁不正下梁歪,上面都烂了,怎么能指望下面的人不同流合污? 不良人的证据很快就到了大理寺和御史台手上,但最先遭殃的反而是这两个部门,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员遭到清洗。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朝堂空了近乎三分之一的位置。 要是放在以前,肯定会影响到朝堂运转,但这些年,苏铭每年都会举行一两次科举,储备了大量人才。 这些人下有大半都被下放到地方,一部分人留在朝堂观政,几年时间下来,他们也算是历练了不少。 洛阳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官员,主官贪腐进去了副官上,主副都进去了下面的人依次顶上,要是一个衙门都进去了那就重建一个。 能在科举之道走到进士这一步的人都不是傻子,苏铭也没想要用八股来束缚他们,所以考出来的进士大多都是通晓政务的人,再不济也要在某方面出类拔萃。 这也是苏铭更改科举考试题目的原因,要真的是像大明一样八股取士,划定考试范围,虽说天下人多,内卷出来的肯定是人才。 但术业有专攻,朝廷需要的不是那种能写出锦绣文章,尊崇圣人之道的进士而是能主管一方,或通晓律法、算术、工程等等的特殊人才。 朝廷题目太难,你不会? 不好意思,你若不考,自有人来考,人数多了,总有那么几个拔尖的大才。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后世的高考要难十倍不止,而且,这世上有天才这种生物,可能你学十年,抵不上人家半年的研究。 随着科举考试的进行,朝廷反腐的风暴倒显得声势有些小了在这场风暴中,六部官员去职不少。 人少了,朝堂政事的处理效率反而更高,算是起到了另类精兵简政的作用。 …… “参见陛下!” 琴嫣殿,耶律质舞正在海棠春睡,突然听到侍女的声音,连忙惊醒,而这时,苏铭已经步入大殿。 “你们都退下吧。”苏铭摆摆手,让侍者们退下,内殿当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见到苏铭,耶律质舞眼眶瞬间红了,“陛下,您怎么来了?” 苏铭眯着眼,笑道,“怎么?我不能来?” 这下,耶律质舞瘪着嘴,不说话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没掉下来。 他走上前,伸手将她的身子掰直,“这么久了,还在生朕的气?” 耶律质舞硬撑着说道,“陛下说笑了,妾身哪敢生陛下的气。” “朕这次来,可是给你带来了好东西。”苏铭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这是你母亲述里朵给朕写的亲笔信,看看吧?” 一听到是母亲的来信,耶律质舞脸上的冷淡瞬间融化,接过信就打开,仔细阅览,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口吻,她知道这真的是母亲的亲笔信。 看完信之后,耶律质舞开始关心起她家人的消息来,“陛下,耶律家族现在怎么样了?” 算算年纪,耶律质舞现在才二十出头,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若非有一身大天位的功力,在母国国势衰微之后,恐怕很难在这深宫立足。 当初耶律阿保机率领大军南下之后,就有朝臣提议废了耶律质舞,只不过刚说话,就被苏铭罢官夺职。 两国交战岂能牵扯到一个女子身上,而且废了耶律质舞,皇后之位定会引来多方关注,麻烦得很。 到了苏铭这个地步,皇后是谁已经不重要,但他讨厌麻烦。 契丹兵败,耶律质舞在宫中的声势衰弱不少,但也没人敢挑衅她,苏铭在后宫中也没有宠幸的女子,毕竟都是一些不会武功的寻常女子,美则美矣,但是不堪征伐。 床榻上玩的不尽兴,还不如耶律质舞她们。 她的问题,苏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现在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耶律质舞脸上露出淡淡的羞意,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父亲战死沙场,耶律倍,耶律德光也受到牵连,没能回到草原,此战契丹损失了五十万青壮,耶律一族难逃其咎。” “为了保全家族,你母亲主动放弃了汗位,带着耶律洪古退出漠北王城,去了东丹,在路上遭遇数次截杀,算是险死还生。” “好在,他们终于活着抵达东丹国,现在已经在那里立足,自保倒是没有问题。” 听到母亲和小弟的消息,耶律质舞算是松了一口气,活着就好。 “陛下,母亲在信中向你求援,不知你打算怎么办?” 苏铭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笑着道,“她是朕的岳母,朕自然要帮她,只不过,在这之前,她总要来洛阳走一趟,空口白话就像让朕付出钱粮,未免太没有诚意。” “真的?母亲真的要来?” “还没定,不过,她可能会来。” 现在的述里朵可谓是处境艰难,来到东丹国的路上被多次截杀,迭剌族亲卫死伤大半,抵达东丹国时只剩下两千余。 而随着契丹兵败,东丹国的局势反复,国内各地出现叛乱,当初耶律倍抽调了十万大军南下,导致留守在东丹国的契丹大臣兵力不足,无法压制各地叛乱,反而被攻破了王城。 不过,东丹国的混乱也给述里朵带来了喘息之机,凭借两千精锐,他们夺取了一座城池,休养生息。 稳定下来之后,述里朵就给苏铭写信求援,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在信中,述里朵希望苏铭能帮她们壮大势力杀回契丹,等夺得汗位之后就带领契丹向中原俯首称臣,两国重归于好。 这些屁话,苏铭当然是一个字都不信。 当初秦穆公支持晋文公夺得王位之后晋文公怎么干的? 中原人尚且如此,更遑论是异族之人,大漠远在万里之外,即使她违背诺言,苏铭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这种空头支票,苏铭怎么会相信。 不过,给他们一些支援,打乱东丹国内部的局势,免得他们统一,届时朝廷北上,收回辽东之地的困难就大大增加了。 当然,支援也不用太多,述里朵是个政治强人,万一让她找到机会入主东丹,那更是不妙,这其中的分寸需要等她来了再商议。 总之一句话,没好处的事,朝廷绝对不会做。 是夜,苏铭在琴嫣殿中就寝,这是他回洛阳三个月后首次临幸皇后,消息在后宫传出,很是让一批宫人失望。 …… “唉,我真后悔当初学医,现在被困在洛阳,根本走不了。”大殿里,尸祖将臣揪着头发,愤愤说道。 自从龙泉宝藏一战之后,她接到不良帅命令前往洛阳,于是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活了两百多年,精通内外科医术,苏铭索性任她为大唐太医院院长,负责教授医生,同时编修赤脚医生手册。 两百多年的积累岂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掏空? 每当她想走,总会见到袁天罡,于是,她不得不老老实实待在洛阳,为大唐的医学奉献。 数年过去了,太医院每年都有数百位医生奔赴各地为百姓诊治,同时也为了搜集各地的药材信息,锻炼医术。 在这个年代,医生非常少,将臣活了两百多年,还给自己换了器官,这等医术若是失传实在可惜。 短短数年,大唐就多出了上千名医生。 当然这些医生经验尚不足,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又是一批精英。 第317章 拿下多阔霍 自从将臣来了之后,各州郡诸多的死囚和罪犯全都送到了太医院做贡献,这一批医师学成之后大部分都进了军队任职。 与契丹一战,也多亏了这些医师,保住了不少士兵的性命。 就在她无聊哀怨之际,苏铭的声音出现在大殿中,“将臣,太医院能有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啊。” 将臣的面色瞬间一变,从椅子上起身行礼,“将臣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当将臣抬头看到苏铭身边之人时,直接石化了,“师傅,你怎么在这?” 没错,站在苏铭身边的正是多阔霍,当日那一战,她被苏铭打成重伤,躺了几日,不得不遵守约定,任凭他处置。 毕竟是活了三百多年的人物,面对同级别的人物,自然要做到遵守承诺,言出必行,袁天罡敢威压李星云是因为他有绝对的实力,可以无视他的情绪。 要是多阔霍敢违背承诺,先不说她能不能走出洛阳,往后草原上的契丹能不能承受得住来自中原王朝的打击。 人都有弱点,只要有弱点,就可以解决。 袁天罡的弱点在于让李星云复兴大唐,而多阔霍的弱点则是契丹,好不容易暗地里扶持耶律阿保机建立契丹,称霸草原,结果被一场大战硬生生打断了国势。 从河东一路回来,多阔霍眼里的大唐正在奋发向上,国势逐渐升腾,毕竟,中原有人有地,只要秩序稳定,发展起来很容易。 如今的地方豪强比前唐之时可弱多了,前唐的地方豪强众多,河东有诸多门阀,五姓七望盘踞地方,还有山东士族等等。 然而,数百年过去,这些世家大族已经被扫进了历史垃圾堆,被藩镇割裂,打的稀碎,成形的政治势力就是藩镇,结果藩镇也被苏铭给收拾了。 现在就剩下南方两吴,楚国,以及伪汉和零星的节度使。 可以预见,等他们归附之后,大唐的国势将愈发强横,或许要不了几年就能饮马瀚海,直奔契丹上京城。 在这样的大势面前多阔霍更不敢违背诺言,毁诺的代价她承受不起,或许她能找个地方猫着,但偌大的契丹,偌大的草原下场无人可知。 多阔霍与尸祖将臣间的师徒之缘很早就有了,原剧中她给李嗣源吸取李星云内力的法子与两百年前张五郎的秘术如出一辙,而九幽玄天神功貌似也和多阔霍有些许关系。 “师傅?她是你徒弟?”苏铭望着多阔霍,诧异的问道。 “多年前收的一个弟子,没想到她竟然活到现在,真是让我意外。”多阔霍打量着尸祖将臣,一双眸子在她的肢体上扫来扫去,显然看出了一些端倪。 看到多阔霍,将臣的态度也变得拘谨,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傅您这是?” “不必问,我不想多说。”说完,多阔霍叹了口气。 苏铭这时候插话道,“将臣,太医院这两年除了不少研究成果,朕打算着工匠刻录医书,多建立几所医学院,培养更多医生,光靠太医院,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而药草种类特性之类的资料也在慢慢纠察,等待数年之后汇总,药草纲目的书籍出世将福泽天下万民。” 见多阔霍不想说什么,将臣也不再追问,“一切遵从陛下之令,不过在洛阳待久了,我想出去看看。” “确定不是逃跑?别前脚出了洛阳,后脚就找不到人。”苏铭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 “陛下放心,我出洛阳,只为游历天下,将太医院中所研究的成果实验,医书要刻录必须慎重。”将臣心里一紧,轻声道。 像是吹得天花乱坠的本草纲目,看似种类繁多,很齐全,实则谬误不少。 “我明白,这件事我会注意。” …… 从太医院离开之后,苏铭带着多阔霍在宫内闲逛, 这女人虽然被打服了,但心里还是很不服气,依旧想着回草原。 “走吧,带你去见另一个人。” 多阔霍默不作声的跟在他后面,没有回话。 不久后,他们来到琴嫣殿,大殿里,耶律质舞正在看书,突然听到苏铭到来,很是惊喜。 然而,当她看到苏铭身后之人,惊喜就变成了惊讶,“祭司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即使以往的多阔霍穿着祭祀长袍,头戴青铜面具,耶律质舞依旧认出了她的身份。 两人都是萨满教内部之人,苏铭看她们有许多话想说,便没有留在这里,“你们俩聊吧,朕先走了。” 苏铭离开后,大殿里的气氛顿时融洽了许多,多阔霍脸上也浮现出冷傲的神色,“把你知道关于草原的情报告诉我。” 她发话了,作为萨满教创始人,多阔霍拥有至高无上的话语权,耶律质舞既是小辈,又是下属,自然无法违背。 很快,她就把草原上的消息都告诉了多阔霍。 听完,她的眉头瞬间皱起,她想过契丹的形势会很危急,却没想到局势回败坏成这副模样。 耶律倍和耶律德光为什么会死,多半又是大唐天子的手笔。 想了想,她说道,“我书信一封,你尽快派人送到你母亲手上。” 耶律质舞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母亲和弟弟的处境很危险,她纵使想帮忙也使不上力,现在多阔霍出面,总算是让她看到了些许曙光。 很快,多阔霍就写了一封信交到耶律质舞手上,脸上挂着些许落寞,“这封信能给你母亲一些帮助,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全都看她自己了。” “谢谢祭司大人。”耶律质舞连忙答谢。 办完这些事,多霍阔心中担忧的事总算放下,之前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所以她很茫然,现在知道外面的消息,她反而不急了。 看到脸上犹带着稚嫩的耶律质舞,多阔霍用一种长辈的语气问道,“质舞,他对你怎么样?” 耶律质舞嘴角露出一丝苦涩,“陛下待我极好,只是这么多年,肚子不争气,一无所出。”对于皇后而言,成婚几年,却一无所出,苏铭身边的女子又有很多,她如何不急? 多阔霍眼里闪过一丝思索,沉吟片刻后问道,“怀孕之事还要看缘分,不是强求就能强求得来,问题也未必出在你身上,这些年除了你之外,他其他的妃子是不是也没有怀孕?” 耶律质舞身躯一震,想起来似乎是这样,不由得点点头。 得到答案,多阔霍眼里迸发出一丝斗志,她现在似乎可以确定,大唐皇帝的身体有问题,无法让女人怀孕,如此一来,李唐皇室后继无人,这偌大的基业未来必将遇到传承问题。 若是大唐内乱,契丹未必没有机会。 只是,多阔霍忘了,连她都能长生,更遑论苏铭,再不济,袁天罡手上还有有不死药的药方,以他的能力再炼出一颗不死药并不是问题。 若是大唐天子长生,未来契丹更没有机会。 …… 洛阳皇城一角,这里的宫殿已经变成了工坊,正日以夜继的印刷书籍,自从科举考试以来,书籍的需求量倍增。 苏铭此前搜集工匠,建立了印书坊,每个月都有数万部书籍被印刷,其中大部分是科举的试卷名目,这些最畅销。 其次便是与科举有关的书籍,这些类似于教科书,朝廷的考题大部分都是从里面选出,因此那些立志要科举的士子也纷纷购买。 这些书籍问世之后被许多商贩模仿,不过这种东西也没必要查,禁是禁不了的,而皇家刻录的都是精品,苏铭在工坊建立制定了严格的流程,对质量把控很严。 没钱的读书人买盗版,有钱的自然是买皇家正版,这也是天子内库的一大进项之一。 此前,苏铭也想过搞活字印刷,结果发现,这玩意还不如雕版简单便宜,泥活字易坏,铜铅活字造价贵,而且现在很多字都是最古的繁体字,铜活字实在太复杂,所以后来工坊就放弃了。 时至今日,工坊再放在皇城已经不合适,苏铭索性下令将其搬到皇城之外。 冬日科举考试的教材早早的印刷好,等朝廷颁发政策之后就摆放到了各大皇店的货架上,引得洛阳士子争相购买。 不过,任苏铭如何折腾,抱怨的读书人始终都有,但更多的是埋头钻研,或是找有经验的匠人请教。 科举嘛,不寒颤,连孔老夫子都曾求教于小孩,他们问个匠人又怎么了? 就在科举准备如火如荼之际,苏铭终于得偿所愿。 大殿里,多阔霍换上了素色宫裙,身材窈窕,玲珑有致,嫩白的肌肤吹弹可破,俏脸微寒,凸显出御姐的气息。 “你当真要如此?” “寡人有疾,不知夫人今夜愿与我同席共枕否?”苏铭站在她面前,终是说出了那句曹贼语录。 “堂堂中原天子,要什么美人没有,何苦纠缠与我?”多阔霍心中很是不愿。 “美人确实不少,但活了三百岁的美人却只有你,朕也想尝尝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多阔霍,也你不想未来草原凋零,被大唐军队肆意屠戮吧?”苏铭凑到她耳边,微笑着说道。 “无耻!枉你还是皇帝,竟如此没下限。”多阔霍冷哼一声,硕大的良心上下起伏,似乎要蹦出来。 “朕富有四海,更是天下之主,跟了朕你又不吃亏。” 多阔霍有心拒绝,但想到苏铭说的话,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在这方面,苏铭早已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也罢,就当被狗咬了。 当夜,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打响,三百年的女子岂是寻常之辈,战斗力非比寻常,一时间,苏铭竟然拿不下她。 更令他惊讶的是,多阔霍竟然还未经人事,这属实让他意外。 在他强大的攻势下,战斗分出了胜负,以多阔霍的全面溃败而告终。 …… “活了这么久,今天才知道做女人是何种滋味。”房间里,多阔霍躺在苏铭怀中,眉宇间充斥着满足的意味。 “朕也没想到,你竟然还是黄花大闺女。”苏铭坏笑道。 多阔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自我成道以来,草原之上没有人是我的对手,那些雄主霸主纵然强势也不过黄土一抷,随手可灭。” “袁天罡倒是够强,可惜太丑了。” 原来,这女人还是颜控。 张爱玲的那句名言,苏铭理解的很深刻,并付诸行动,现在看来,效果很好,多阔霍之前还嘴硬,现在满盘心思已经化成了绕指柔。 当然,多阔霍的元阴醇厚至极,双修之后两人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身心非常愉悦。 …… 就在苏铭拿下多阔霍的时候,南方诸藩镇的使者已经出发,带着国书前往洛阳,几乎是他们那边刚动身,不良人就得到了消息。 “天下终于要统一,大唐也将回到盛世。”不良人驻地,袁天罡看着手中信报,喃喃自语道。 翌日,袁天罡就入宫觐见上奏。 “果然,这些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等北方大战落幕才下决定,还不如王衍那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苏铭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以前他们投降或许还能讨价还价,现在得按朕的要求来。” “陛下说的是效仿河东旧事?”袁天罡很快就想到了李嗣源在河东做的事。 苏铭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不错,藩镇割据,底层百姓朝不保夕,也养肥了很大一批人,这些人占据大量财富。” “他们与藩镇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更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在,如果不把他们理顺了,即使朝廷接手,也会是一团乱麻。” “不收拾他们,朝廷怎么收取民心,哪来的田产分给底层小民?” 说白了,王朝建立本就是一次财富再分配的过程,千百年来,比较坚实的财产便是土地,这是最硬挺的东西,因为土地只要耕种就有产出。 但士绅和豪门占据大量土地,又不缴税,朝廷没赋税,就没有钱粮,没钱的朝廷自然离倒闭不远。 这些人无论有没有罪责,他们都必须得死。 第318章 大唐一统,隐患深藏 以前袁天罡不会在意底层小民的生存状况,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耗材,都是被统治的人,不值得一提。 安史之乱,他只看到了藩镇野心勃勃,奋起反抗,与中枢分庭抗礼,却没看到官府对底层百姓极尽盘剥,寅吃卯粮,拆东墙补西墙。 上层之人挥霍无度,好大喜功,贪污腐败不绝如缕。 黄巢之乱后,袁天罡方才慢慢看清楚,底层小民被压迫到极点究竟会爆发出怎样的能量,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天下一盘棋,光靠上层绝对成不了事,若没有百姓的顺从与臣服,朝廷什么事也办不成。 打击豪强和地主,其实也是在给底层小民争取生存空间。 “权贵官员虽然重要,但有时候又不那么重要,一户百姓,朝廷能不在意,十户,百户,千户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万户,十万户,朝廷便无法视而不见。”苏铭叹了口气道。 “陛下说的是,微臣受教。” 苏铭凝视袁天罡,沉声道,“在强者面前,没有弱者的席位,投降也仅仅只能保证他们自己的家族,其他地方就别想着再保全。” “袁天罡,你手下的不良人潜伏已久,朕要你们尽快拿出一个名单,届时帮助那些藩镇清洗南方的豪商大族。” “这些事不能脏了朝廷的手,这些豪强盘踞地方,很容易煽动治下百姓作乱,想要办成此事,未来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袁天罡明白,朝廷要当白脸,藩镇要扮演黑脸,如此一来,豪强积累的财富到手,也斩断了藩镇的统治基础。 …… 一个月后,南方藩镇的使者抵达洛阳,还未与朝廷官员接触,就被请进皇城。 与苏铭见了一面后又被送回各国,当藩镇们得知天子的命令时,当即就傻了眼,他们即使再傻,也明白遵守命令后会有什么结果。 一开始他们甚至想将此事曝光,但还没做便被心腹劝阻,如今的朝廷可不是一般的朝廷,若是坏了事,自己死了不打紧,牵连亲族才是最可怕的事。 随即,一道道政令下达,那些豪商大族纷纷入狱,积累多年的财富被官府洗劫一空,作恶多端为祸一方的豪强更是死于非命。 不良人出手,再加上藩镇掌控的兵马,清洗一隅之地再简单不过,他们抵抗不了朝廷禁军,但对付地方这些肥羊简直不要太简单。 在任何时候,军队都是暴力机器,足以碾碎一切秩序,他们引以为傲的人脉关系网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有不良人参与这件事,藩镇的高官哪敢参与其中,当然,也有不怕死的利益代言人出面,但没有用,有藩镇军队配合,不良人行动无往不利,敢插手的,连自己都搭了进去。 接下来的几个月当中,南方的天空十分惨淡,空气中都散发着肃杀与血腥,短短几个月,南方的豪门大族死伤惨重。 也有事先收到消息,妄想带着乡民造反之人,但是还未等他们成气候,就被藩镇兵马打的稀碎。 南方大地,哀鸿遍野,民怨四起。 不良人搜到了许多钱粮,搜出的粮食被存储在地方的官仓,金银财宝被秘密封存,等待时机运往洛阳。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免不了贪墨,军队和藩镇的小朝廷都略微分了杯羹,此事,苏铭早就心知肚明。 但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迟跑,这怎么可能? 没有利益的驱使,即使藩镇强行动员军队,时间久了也会引起骚乱,而且那些豪门大族最擅长用钱财收买他人。 唯有把他们的钱粮都变成战利品,才能驱使官员和军队上下一心,一起对付他们。 在这之间,有些许损耗再正常不过,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苏铭还是明白的。 等到南方收拾的差不多了,朝廷正式“接受”南方藩镇的投降,部分禁军奔赴楚国等地,弹压地方势力。 长江之上,大唐的战船渡过大江,一队队身着铠甲的士兵跨越大江,踏上了南方土地。金陵城乃是南方第一大城,这里留下了无数历史痕迹。 而这里也是受到不良人洗劫最多的地方,偌大的吴国首府堪称是一片惨淡。 当唐军踏足金陵城外时,这里的百姓都惊呆了,随即吓得惊慌失措,到处奔逃,南方承平已久,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强大剽悍的军队。 士兵军阵散发出的铁血气息,即使隔着老远都感觉得到。 大军来到金陵城下,吴国皇帝率领满朝文武出城迎接大军到来,同时献上印玺,自缚请罪。 看到这一幕,有豪门遗留之人热泪盈眶,“大唐天兵到来,咱们有救了,暴君再也不能逞凶,太平来了,金陵的青天就有了。” 唐军进驻金陵,一路上秋毫无犯,没有扰乱城内居民。 几天后,有豪门大族向唐军将帅告状,想要申冤,救回自家人。 朝廷派来的文官主导了几场公案,放了一批人,杀了一批人,主持了公道,短短几天,收揽了一大批民心。 随着高门的罪恶事迹传开,很快,底层百姓再也不同情那些高门大户,反而觉得朝廷杀的好。 至于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冤,已经不重要,再冤能有老爷们冤? 这样的事情在南方各国不断上演,本地藩镇做了黑脸,朝廷唱白脸,一套组合拳下来,朝廷得了钱粮,收揽民心。 这一路上,自然也少不了杀人和展示军威。 自古以来,唯有强权才是硬道理,不展现强大实力,那些野心家又如何心悦诚服。 至此,藩镇彻底和当地的势力切割,皇帝和大臣被送到洛阳,远离故土,有生之年也许再不能回到这里。 一年后,南方所有的藩镇正式回归朝廷,至此,天下大一统,历史掀开了新的篇章。 若说美中不足的地方也有,那便是南方的南诏等地和西北的陇西以及西域,这些地方太远,朝廷鞭长莫及,势力影响有限。 那些地方的王侯仗着天高皇帝远,并不把大唐放在眼里。这些,苏铭都记着在,以后等朝廷缓过劲来,自然少不了大军征伐。 洪武九年,大唐一统,四海臣服。 从登基称帝,再到一统天下,苏铭花了九年时间,前几年,他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怎么应付袁天罡上面,并未开始一统天下的进程。 龙泉宝藏之后,大唐就仿佛天命加身,各地藩镇纷纷臣服,中原一统,然后在北地大败契丹,扫清了一统天下的最后障碍。 洛阳皇宫。 苏铭头戴平天冠,身着冕服,端坐在龙椅之上,整个人散发的气势比以往更强势,更霸道,殿下群臣依次排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陛下。” 开始议事后,朝臣纷纷进言。 “陛下,天下一统,朝廷是否要更改年号,以显示新朝气象?”礼部尚书冯道率先提议。 “更改年号?”苏铭微微惊讶,他之前说过,以后每个皇帝只用一个年号,免得麻烦。但现在情况又有所不同。 以前的大唐偏安一隅,只是一个傀儡政权,随时都有可能覆灭,而如今的大唐却是一统天下,再度复兴。 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冯道提议更改年号,并没有什么不对。 苏铭心里想了一下,点点头,“礼部商议好,拿出个章程,但只限这一次,自这次以后,后世之君只许用一个年号,不可多做更改。” 没错,他是开国之君,用两个年号,没毛病! 后世的子孙,只准用一个,这是祖制,不得违背。 “陛下,朝廷如今一统,应当举行祭天大典,告慰先祖。”有官员提议道。 此事理所当然,苏铭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应下。 随后又是诸多提议,有的他点头通过,有的则是不允。 …… 一个时辰后,朝会解散,苏铭回到后宫,换了身常服,来到千秋殿。 而李存礼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苏铭见到他,很是惊讶,问道,“李爱卿,你怎么在这?” “陛下,北方东丹国派来使者,快要抵达洛阳。”李存礼不卑不吭的回道。 苏铭想了想,决定先晾一晾他们,“东丹国使者你们先接触,朕就不出面了。” “还有什么事?” 李存礼接着道,“南方藩镇有许多官员一起抵达洛阳,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陛下,微臣是想在这些人中择优录取,一是解朝廷人手不足之患,二是收揽南方人心,表示朝廷的大度与包容。” “这些小事,你们内阁看着办就好,大唐囊括天下,自有容人的雅量,无论南方北方都是大唐子民,若有才能,自然要用。” 李存礼犹犹豫豫半晌,“谢陛下指点,既然如此,微臣先告退了。” “慢着,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苏铭挑了挑眉毛,淡淡问道。 李存礼犹豫片刻,咬咬牙似是豁出去了,“陛下,朝廷之重任全系于您一身,皇室子嗣单薄,百官忧虑多时。” “臣知道陛下武功盖世,又是春秋鼎盛,皇位传承之事尚早,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后宫诸多妃子,却无一人怀孕,时间长了,百官惶恐,人心起伏。” “还望陛下早做准备,以宽群臣之心。” 一时间,苏铭竟沉默了,没想到李存礼找他竟然是为了这事,苏铭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你的意思朕明白,此事朕自有计较,你们放心便是。” 现在,苏铭才真正将此事放在心上。 朝堂是朝堂,江湖是江湖,不可混为一谈。 李唐皇室,除了前不久封的皇伯爷,就只剩下他一个,而苏铭现在不过二十多岁,却一个子嗣都没有。 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爸爸,底层小民都知道生育后代,而苏铭可是有一个国家要传承。 他总不能跟下面的官员说,朕已经长生,你们不必担忧,这传出去,恐怕他们要炸。 先不论这事是不是真的,光一个长生的皇帝都让人绝望,天下没有万世不易的皇朝,却出了一个能长生的皇帝。 万一哪一天苏铭玩腻了,不想玩了,大唐是不是要崩溃? 有了子嗣就意味着有继承人,没有继承人,底下的人就少了一层通往顶峰的权力之路,自古以来,陪太子上位才是最快的途径。 不管苏铭能否长生,子嗣的问题必须要解决,一人身系一个皇朝,干系太大,纵然他有这个实力,他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所以说,子嗣问题至关重要。 而且,苏铭也没想要一直在龙椅上待下去,时机到了,他自然要跑路。 之前他想让大爷生娃,李代桃僵,但此事显然有不小的隐患,自己打下这么大一番基业,结果让旁人得了去,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 之前,大唐没有一统,苏铭还不放在心上,现在,朝廷大一统,他身上忽然升起了一种责任感,要把这个王朝更好的传承下去。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然掌握了权力,那就要背负起权力应有的责任。 只是,以自己的身体,恐怕已经不能让寻常女子怀孕,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个女人,多阔霍。 多阔霍活了三百多年,功力高强,可能也像他一样,身体超凡脱俗,变得与常人不同,如果能怀孕,只有她才办得到、 看来,以后还得多多耕耘才是。 苏铭叹了口气,眼底的忧虑之色消失不见。 …… 后宫,琴嫣殿。 多阔霍与耶律质舞正在大殿中欣赏着歌舞,两女脸上挂着笑容,气氛和谐无比。 以前,耶律质舞在后宫中很少有能说话的人,侍女下人都不足以依凭,有什么事只能藏在心里。 现在多阔霍来了,她忽然就找到了依靠。 尤其是当她得知祭司大人也成了苏铭的女人,更觉得兴奋,甚至隐隐感觉到刺激,原来,祭司大人也只是一个女人。 至此,多阔霍在她眼里的滤镜消失。 第319章 天下承平,休养生息 有时候,滤镜的破碎只是一瞬间。 在草原部落当中,多阔霍是神秘的萨满教大祭司,代表了长生天,在耶律质舞眼里则是睿智的长者。 而现在,这个长者跟自己做了姐妹,服侍同一个人,以往神圣的印象荡然无存,即使再高贵的女人,上了床榻都是一个样。 相比于还有些稚嫩的耶律质舞,多阔霍就像是一坛陈年老酒,需要细细品尝才能得知其中滋味。 夜色降临,多阔霍坐在梳妆台前,她凝视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由得生出震撼,镜子里的人明艳照人,眸光水润,端庄而又典雅,眉宇间充斥着浓浓的风情,清冷而诱人。 她活了三百多年,何曾见过这样的自己? 只是,想到苏铭的凶猛以及双修的快乐,她又不禁心中一荡,俏脸上浮现出诱人的酡红。 自从成为他的妃子,自己似乎变得不像自己了,什么雄心壮志,深谋远虑都被丢到脑后,只想着跟他厮守在一起。 唯一让她有些不爽的,便是苏铭的妃子有不少,不只是她一个,可惜,她打也打不过,软肋还被他捏住,只能乖乖就范。 “陛下来了。”大殿外,宫女进来汇报。 多阔霍连忙回神,端正姿态,等待皇帝的到来。 不一会儿,苏铭踏入大殿。 “参见陛下。” 苏铭扫了一眼,宫女们顿时会意,悄然退下,殿中,只剩下多阔霍与她的贴身侍女。 “你也退下吧。” “奴婢遵命。” 这时候,大殿内只有他们两人。 见到苏铭凝重的神色,多阔霍知道他有事要说。 苏铭来到桌子旁坐下,神色中颇有几分笑意,“天下一统,未来必定要长治久安,你我都是长生之人,普通人的一生对于我们并没有意义,但是,朕乃天子,一个长生久世的帝王对于王朝并非好事。” “李唐王朝终究要有人继承,我麾下没有子嗣,耶律质舞他们武功低微,承受不了朕的雨露,此事还得靠你我二人努力。” “再过些时日,朕打算给你安排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免得群臣非议。”语气霸道,似乎并没有留下多阔霍拒绝的余地。 “你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多阔霍娇躯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苏铭。 “怎么?不行?” 多阔霍撇了撇嘴,“那你其他女人怎么办?你那些鬼话,我可不信。” 苏铭摇摇头,沉声道,“她们无法长生,百年之后还不是你陪着我,长生之药难得,不是所有人都有袁天罡那样的功力,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你这般际遇。” 虽然说多阔霍没有透露自己为什么能长生,但这世上既然能炼出长生药,那便有其他的长生之法,个人有个人的机遇,苏铭倒也不会多问。 假如现在苏铭让袁天罡炼制长生药,即使是炼出来了,女帝她们也吃不了,况且,这世上的长生之人并不是越多越好。 活得越久,祸害越大,多阔霍活了三百多年,在北方扶持起了契丹人,袁天罡活了三百年,为了一个赌约而霍乱天下。 倘若苏铭的女人当中再多出几个长生之人,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正是因为如此,自袁天罡之后,中原再无人可以长生。 多阔霍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随即摇了摇头,“可是我不想生孩子,一个人活的多自在,要孩子干什么?” 苏铭凝视着她,目光逐渐变得危险,“生不生孩子,这可由不得你,你说了不算,况且,我们的孩子不仅能继承大唐,未来也能统治塞外草原,将他们纳入统治。” “这不比你们契丹在草原吃沙子强?服王化,兴礼数,否则,即便是朕不做,未来的李唐君臣也不会坐视契丹崛起。” “到那时候,契丹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毫无疑问,这是明摆着的威胁。 多阔霍银牙暗咬,目光中满是羞恼,本以为变成他的女人会让这个人心软,结果他心肠居然这么硬。 什么纳入统治,说的好听,实际上还不是要打。 想到草原的情况,多阔霍很是头疼,毕竟自己慢慢扶持契丹壮大,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亡。 她并不傻,反而很明智,一旦中原王朝崛起,不会坐视草原壮大,历史由来如此,往后也不例外。 天下大势如此,谁也阻挡不了,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 只是,多阔霍没想到苏铭会说的如此霸道,如此狠辣,没有留半点情面。 思虑良久,多阔霍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从了他吧。假如能回到当初,她一定不会选择扶持契丹,给自己留下如此明显的软肋。 只要自己的部落过得好,管那么多干什么。 但现在,一切都由不得她了。 更重要的是,她打不过苏铭,只能臣服,在草原人的习俗当中,臣服强者并不是不能让人接受的事,只是多阔霍活得太久,当契丹幕后掌控者太久,习惯了高高在上。 而今苏铭压到她头上,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好,生就生!”多阔霍心中憋屈,暗暗想着,等以后我把你儿子教育成昏君,败坏大唐基业,看你神气什么。 若是知道她的想法,苏铭估计当场就要笑出声来,他要孩子不过是为了维护朝廷安稳罢了,至于孩子长成什么样,会不会当昏君,他才不关心。 再瞎搞,总比“圣质如初”的司马衷以及瓦剌留学生强吧? 败坏基业,他才不关心,等他走后,哪管这洪水滔天。 看着她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苏铭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那咱们抓紧时间吧,这次不用双修的法子炼精化气了。” “哼。” 夜色分外迷人,大殿中喧闹声此起彼伏,守在外面的宫女听到声音,不禁脸色绯红,夹紧双腿,十分不安。 古人云,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坦白之后,苏铭便让人给多阔霍安排了一个身份,正式纳入后宫,封为淑妃。 三个月后,淑妃怀孕的消息传出,满朝文武震动。 天子有后,香火有继,总算是了结了群臣们心中的担忧,即使这头一胎不是男儿,但天子有能力让女人怀孕,迟早会生出男孩。 …… 太极殿上。 苏铭如往常一般上朝,今日要召开朝会,商议年号,以往,朝廷复辟,算不得大一统王朝,如今除了沙洲以及南方的南诏等地,大部分地域都被大唐统治,基本算得上是一个大一统王朝。 开元正朔,不算违规。 短短几个月,朝堂上涌现出了几个新面孔,他们有的是南方国家中有能力的大臣,有的是被考成法提拔上来的官员。 自从不良人转而对内,监察百官之后,朝廷内部的吏治逐渐变得清明,没办法,苏铭杀的狠啊,一旦贪赃枉法的太狠,鱼肉百姓,直接全家完蛋。 虽然贪污不搞株连,但一人贪污,全家完蛋,罪犯之后再无法参加科举,这不比杀人还让人难受。 而不良人的组织遍及天下各地,无孔不入,谁也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否是不良人。 “启禀陛下,洪达正熙,天命昭昭,微臣以为当以洪熙为年号。” “陛下,宣威正统,微臣以为,当以宣统为年号。” …… 苏铭坐在上面,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的朝臣争论,此一时彼一时,之前的年号经常更改,现在不同了,一个年号是要用到皇帝退位,时间不短。 若他们建议的年号被采纳,史书上也能小小的记上一笔。 李存礼,冯道等人也纷纷提出意见,他们其实也知道,皇帝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这种事或许心中早有腹稿。 等他们争的差不多的时候,苏铭发话了,“昔日,大唐鼎盛乃是开元,天宝,但天宝年间,玄宗怠政,天宝盛世毁于一旦,后世子孙应当殷切鉴之,朕以为,当以开宝为年号,直追开元,远迈天宝,再造盛唐,诸君以为如何?” 一席话,使得朝臣陷入沉默,开元,天宝,那是大唐的盛世,过去了两百多年,世人还在仰望。 现在,苏铭提出这番话,也是给朝臣们树立了一个远大目标。 “陛下所言甚是,当以开宝为年号。” “微臣附议。” 皇帝一锤定音,他们还能说什么?再说,开宝这个年号,也不差。 于是,年号便定下,明年当改元开宝。 年号定下来之后,苏铭便与大臣们一起制定了休养生息,轻徭薄赋的政策,天下战乱数百年,许多地方被打成废墟,越是繁华的地方越是如此。 好在苏铭登基之后,天下局势趋于平稳,并没有大的战乱,百姓们得以喘气,而当苏铭将南北的世家大族又犁了一遍之后,百姓们的生存空间也大了不少。 世家大族的财产被没收,家族成员被流放,充实边疆,他们的土地也被收为官田,租给百姓。 若是将田地分发给百姓,要不了多久,新的豪强士绅诞生,他们有很多办法从百姓手中买来田地,在封建时代,自耕农抵御天灾的能力太差了。 即便没有天灾,一场大病也足以让人家破人亡。 苏铭好不容易才收的土地,岂会轻易就放出去。 随着各地的百姓回到家乡,朝廷政策慢慢颁布,天下慢慢走向太平。 就在这一年的年尾,渤海国耶律洪古派使者前来想要与大唐交好,苏铭没有理会,而是将这事交给朝臣。 即使大唐军方想要收回旧地,但现在朝廷百废待兴,条件不允许,他们也只能在武监中教导学员,训练军队,等待未来的大战。 还有好多地方没有收回,只不过现在朝廷不想理会罢了,等到国力提升,那些丢失的地方统统要拿回来。 大唐武德充沛,可不能丢了传统。 次年,朝廷改元开宝,淑妃成功为苏铭诞下一子,此子在母胎中足足待了十五个月,世人瞩目,谓之异象。 实际上,只不过是苏铭身怀龙元,精气太过浑厚,多阔霍又是天下顶尖高手,功力深厚,孩子在母胎中受到元气滋养,先天十分强大,所以在母胎中待的时间远超常人。 长子降世,苏铭和朝臣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大唐后继有人,苏铭总算不用被念叨着生孩子了。 因为异象的原因,这个孩子一出世便寄托了许多人的期望,苏铭给他取名为正元。 开宝初年,朝廷又颁布了一系列政策,调整赋税,训练军队,同时加开恩科,选拔官员。 官员,朝廷永远也不嫌多,现在正是百废待兴,需要官员治理地方的时候,到处都需要人。 而大唐选拔官员不止正官,基层的吏员也同样在这个范围内,所以缺口很大。朝廷几乎每年都要召开科举,还有恩科。 也就是说一年有两场科举,文武并重。 相比于文举,武举出来的人并未下放而是先在武监中学习,直到考试合格才会被下放到军队中担任官职。 千秋殿。 苏铭躺在宋青青腿上,闭目养神,而她则取过荔枝剥好,送到苏铭嘴边。 现在朝廷走上正轨,只需要按照框架和秩序走下去,一切都能按部就班的进行,有内阁主事,苏铭便将大部分政务下放,由他们处理。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不管事,偶尔也会从不良人手中拿出一部分名单交给刑部和御史台审理,查办官员。 这样下来,苏铭总算是脱离了几年前的那种状态,闲下来不少。 仗着武功高强,他经常和多阔霍出宫玩耍,小小一个皇宫,可困不住他俩。而多阔霍也好像是认命了一样,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儿子李正元身上。 生了孩子的女人跟没生孩子的女人,完全是不一样的。 至此,天下承平,慢慢平稳过渡,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自从朝廷定下开宝的年号之后,苏铭便很少见到袁天罡了,他大部分时间都奔波在外,查探各地官员的情报。 一腔热血,仿佛从未冷却,逐渐对内,数百年的时光,他也知道了什么是朝廷的根基,不再如往昔一样视底层百姓如无物。 第320章 限田令 官僚体系腐败带来的后果非常严重,或许短时间看不出毛病,但十年,二十年之后,朝廷在地方的统治将会逐渐瓦解,动摇民心。 不良人以前就有打击贪腐的职责,现在苏铭专门将不良人独立出来负责此事,算是延续了他们的使命。 天下平定,可朝廷在地方的统治依旧非常薄弱,在这个年代,皇权不下郡县,实在是太正常了。 最重要的是,一道政策本意是好的,结果在执行的时候却被扭曲,矫枉过正,直到后世也无法避免,更遑论是现在交通闭塞的古代。 马车上,袁天罡望着手上的一沓沓信报,漆黑的眸子泛着冷光,杀气再度浮现。大唐承平不过一年,那些世家大族又开始伸爪子了。 自耕农的耕田被兼并就算了,就连公田和官田也被侵占,每个地方都或多或少出现了这样的事。 最让袁天罡生气的是,地方的官员不仅视若无睹,甚至还跟他们一起侵占田产,逼得自耕农破产,变成佃户。 自耕农破产,朝廷收上来的税会越来越少,没钱,什么事都干不了。 在雍正实行官绅一体纳粮之前,官员们是不需要缴纳税赋的,他们也不用担任劳役等等。 自古以来,不是没有人想过要对这些官员士绅收税,但实行起来,阻力太大,根本通过不了。 官员和乡绅都不纳税,帮他们种田的佃户自然也不需要,这就造成了朝廷收不上税,地方与官府争夺劳动力。 两晋时期的门阀便是要兵有兵,要人有人,麾下田产佃户数不胜数,但朝廷却是一毛钱都收不到。 而不缴税,官员就能收购庇佑大量田产,从而一代代累积财产,形成大大小小的家族,这便是所谓的乡绅。 更别说,科举制上来之后,官员和有功名的读书人都享有免税特权,这些人占据了大量耕地,而贫者却无立足之地。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袁天罡才起了杀心,他打算向皇帝上奏,限制世家大族和官员庇佑田产,最起码不能无上限。 这样的事,当初北周都颁布过类似的政策,只可惜,门阀实力太过强大,再好的政策执行不起来也是一纸空文。 现在正好各地世家大族被军阀藩镇霍霍了,实力大不如隋唐开国之时,趁他们还没发育起来,正好刹住这阵歪风。 很快,袁天罡将自己想到的写到奏折当中,几天后送到了苏铭手上。 千秋殿。 看到不良人送上来的密函,苏铭不以为然,以为又出了什么贪官污吏,然而,打开一看,他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 土地兼并是历朝历代都避免不了的事,苏铭本打算等朝廷的官员体制完整,再实行清丈田亩,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政策。 但现在看来,若是等到以后再实行,指不定下面要滋生出多少侵占官田的家族。 “召内阁过来。” 另一边,在贞观殿办政的内阁正在处理国家政务,忽然有黄门侍郎走来,“诸位大人,陛下有请。” 内阁诸位大臣互相对视一眼,起身前往千秋殿。 路上,李存礼不着痕迹的从袖子里取出金豆子塞到黄门手上,“陛下找我们,不知有何事?还请指教一二。” 如今,李存礼已经是内阁首辅,文臣之首,黄门侍郎们哪敢像以前一样收他的金豆子,忙不迭退回。 “我也不知道,诸位去了就知道了。”黄门侍郎说完,又接着道,“陛下神色凝重,可能有大事。” 闻言,李存礼点点头,给诸位大臣递了个眼神,跟着黄门侍郎踏入千秋殿。 大殿上,苏铭正在奋笔疾书,听到众人来了,但他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依旧坐在原地书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 抓起一旁的密函扔过去,“诸位爱卿,这份密函,你们先看一看。” 李存礼心中讶异,究竟是什么密函,能让已经放权的皇帝把他们喊过来。 密函轻飘飘的落在李存礼面前,他双手捧着,然后打开慢慢查看,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皱成一团。 旁边官员拿过密函纷纷查看,也同样皱起了眉头,这封密函里面的内容毫无疑问让他们吃了一惊,没想到地方的土地兼并已经这么严重了。 当他们看完,苏铭也停下手中的笔,“诸位爱卿,你们有何对策?” 一个胖胖的官员小心翼翼的试探,“陛下,天下战乱数百年,良田荒废无人耕种,他们恢复耕种,有助于恢复民生,也算是为官府出力,些许良田,舍了便舍了吧。” 此人名叫宋亮,乃是从九卿提拔上来给内阁凑数的,内阁平时主事都是依靠李存礼以及副手任圜。 没错,当初扫平河东之后,苏铭也接受了河东的政治遗产,任圜以及安重诲重新回到朝堂,安重诲没去三司,而是去了户部。 任圜则是被进入内阁,辅助李存礼。 他说完,便感到大厅内的气氛凝滞了,李存礼跟任圜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不知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不明白。 袁天罡的密函虽然只写了自耕农被豪门大户收为佃户,陈述事实,可内容的偏袒却十分明显,意思也很明确。 结果你看完就只有一句舍了便舍了吧,差点让李存礼和其他几人蚌埠住了。 苏铭淡淡看了他一眼,没理会,实际上心里已经给他判了死刑,这次过后,要把这家伙剔出内阁,太傻了。 “李存礼,你怎么看?” 听到皇帝问话,李存礼只感到一股压力再度袭来,作为当朝首辅,他的目光也从河洛之地转到了天下。 当首辅,必须要有着眼于全局的谋划,侵占官田,将自耕农收为佃户,这件事看似不大,实际上却透露出一个意思。 土地兼并,已经悄然开始了。 朝廷手上土地流失,收不上税,后果不可想象。 只是,这件事也禁止不了,天下人对土地的渴望从来都不是一两道政策就能挡住,一旦朝廷下令,势必会让这些人不满,而这些人,恰恰在地方掌握了相当的权利。 一个不好,很容易引起动乱。 任圜沉思片刻后,出声道,“陛下,微臣以为,朝廷应该下令禁止,同时让不良人纠察各地,查办不法。耕地关乎着粮食,朝廷一定要慎重。” “禁止,怎么个禁止法,你说说。”苏铭来了兴致,示意侍者搬来椅子,茶水点心,让他们坐下。 任圜虽然看似老弱,实际上却十分刚猛,“陛下,官员们之所以敢买这么多田,是因为他们不纳税,可以荫蔽家族。只要朝廷更改税赋,让这些荫蔽的田地重新回到纳税的行列。到时候,他们吃了多少田,统统都要吐回去。“ 他的话说完,李存礼直接喊道,“不可!” “天下官员和家族不知繁几,朝廷如果要从这上面收税,无疑会引起动乱,届时官府不稳,人心躁动,再好的政令也执行不了。” “朝廷想从他们口里把这些收成挖走,无疑是刨了他们的根。” 李存礼的话,任圜何尝不明白,只是乱世当用重典,若是不从重处置,下面的人就不是阳奉阴违这么简单。 任圜就是要逼得他们动乱,到时候朝廷就有杀人的理由。 这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更不缺当官的人。 这做法虽然狠辣,但也不是不可行,只不过大唐太平不久,苏铭不想折腾的太狠。 “你的想法不错,可惜太偏激了,一刀切简单,可朝廷要到处救火可就难了。接到密函,朕想出了一个法子,你们看看如何。” 说完,苏铭把自己刚刚写好的法令递给他们。 李存礼和任圜互相对视一眼,接过法令,认真的翻看起来,一开始他们还皱着眉头,看完后神情只是略微有些严肃和疑惑。 苏铭的法令很直白,限田令。 他规定了,各级官员能荫蔽多少佃户,多少田亩不交赋税,丁税,从上到下,依次递减,虽现在只是草创,但打的框架有了,他们只需要陆续填充细节便可。 依照古代的土地产出,要养活一家人,一户人家至少需要数十亩土地。古代的一户可不是只有几个,往往都是八九个甚至十几个。 越穷,越是要生,越生,越是穷,这几乎已经成了死循环。 当然,这个数目不会很大,可能只是几十亩或者上千亩。 但问题是,现在的朝臣因为免税的原因,下面的农户纷纷来挂靠,只要当了官,立马就能变得有钱,几十亩算得了什么? 他们都是一户户收的,一户人家几十亩,几十户人家就是数千亩,膨胀的非常快。 如今朝堂的那些大臣,谁家的耕地不是以万亩为单位?少了这个数,你都不好意思,因为大家都这样。 没有田地,就没有产出和钱粮,没有钱粮如何维持当官的开销? 至于朝廷俸禄,不好意思,那点俸禄,还不够塞牙缝的。 苏铭的法子,算是取了个折中,留有缓冲的余地,上来就一刀切的官绅一体纳粮,这压根行不来。 李存礼和任圜思考了许久,苏铭坐在椅子上喝茶,并没有打扰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反应过来,看到苏铭不吭声,他们连忙请罪,“微臣失态,请陛下恕罪。” 苏铭笑了笑,“无妨,这道限田令,你们觉得如何?” 任圜想了想,当即回答道:“陛下,这道法令远比微臣想的要好,但是有一点可能会出问题。” “哪一点?” “陛下,再好的政策也需要官吏来执行,朝廷很多政策都是好的,但到了下面总是被歪曲,如果是离朝廷近一点的地方还要,那些偏远地方的低品级地方官可能仗着朝廷监管不到位,抵制朝廷政策,甚至将朝廷政策扭曲。“ “微臣以为,想要办成这件事,最首要的是要有一批可靠的官员,他们可以到各地丈量田亩,分配数额。” “而且,有些官员家中人口众多,一旦限田令下达,他们会将手中的田亩分给亲族,以此来占据更多的田地。” “所以,微臣以为,既然要限规定,不如让男女皆有规定的耕地数目,不能超过,一门一户限制太多,当以人口数量区分。” 这年头,人多力量大很有道理,尤其是对于出了官员的家族来说。 乡族情谊,岂是说说而已。 既然要公平,那就公平到底,这天下,始终是平民百姓居多,世家大族虽然人口多,但比起芸芸众生,那又算得了什么。 听完这些,苏铭满意的点点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任圜不愧曾经被李嗣源倚重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 “此事,内阁和朝堂商议,务必要拿出一个稳妥的法令。”提出问题,但苏铭不负责解决,而是直接丢给朝堂。 不然,把他累死,他也完不成。 随即,苏铭又补充道,“另外,在法令颁布之前,你们要做好官员储备,不必主政一方,只要稍作训练,便能用来处理田亩之事。” “术业有专攻,不一定所有的事都要由官员来办。” 李存礼和任圜对视一眼,目光中带着惊喜,“陛下英明。” 很明显,苏铭是想让他们挑大梁,动了田亩,无疑是改革,一旦限田令执行,他们将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金钱已经无法打动他们,官位也到达了顶峰,唯有青史留名,才是他们最大的追求。 生前事,身后名,他们当然在意。 “好了,你们退下吧。” “微臣告退。” 事情很快传出去,翌日,内阁和朝堂开始商议限田令,苏铭下旨让李存礼主持此事。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此事关乎到天下千万官员的利益,他们想不关心都不行,一时间,很多朝臣上书,想要阻止。 但苏铭的命令,朝廷无法违抗,结果这些人非但没有达成目标,反而把自己搭进去,杀鸡儆猴之后,他们总算是老实了。 第321章 述里朵抵达洛阳 这时候的世家大族早已不复当年的境况,根本没胆子抵抗朝廷,面对限田令他们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 他们本以为能借助以往的影响力,扩大田产,恢复元气,哪想到朝廷这么警觉,天下承平才不过一年,就着手限制土地兼并。 有法令和没法令完全是两种情况,虽然不能完全禁绝,但也能避免下面的官员和士子做的太火。 开宝二年,限田令正式施行。 洛阳朝廷专门组织了一批人手到各地丈量田亩,地点先从河洛之地开始,作为大唐帝都所在,这里的权贵最多,土地兼并也是最严重。 而这里又驻扎着朝廷禁军,即使有人作乱,朝廷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扑灭动乱。 当河洛各县城的官府开始限制土地,划分田产的时候,洛阳权贵才回过神,朝廷这下子是要来真的了。 一时间,各级官员鸡飞狗跳,搞得人心惶惶。 人都有侥幸心理,官员们以为朝廷的限田令肯定又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想到朝廷下来,先不查田产,首先就查官府中大大小小的官吏。 占了多余的田吐出来,数额不够的,朝廷补给你,只不过补足的这部分是朝廷的公田,不允许买卖,只收少量的地租。 一个县一个县的排查,这中间有不良人和大理寺的官员共同监督,避免丈量田亩的人和地方官员勾结。 在朝廷施行限田令的时候,渤海国的使者再次抵达洛阳,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耶律质舞的母亲述里朵。 现在契丹内乱,各部落为了汗位打的狗脑子都要蹦出来,他们也赢得了喘息之机。 但是,他们的本钱太少了,渤海国是耶律阿保机亲征才得以平定,结果高粱河一战,渤海国损兵十万,家家戴孝。 这时候,述里朵带着耶律洪古来到渤海国,压根就无法统治这里,十万青壮一朝丧尽,直接毁掉了耶律阿保机在这里的统治基础。 现在,他们只能偏安一隅,别说扩大势力了,能有一份栖身之地就不错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述里朵只能把目光投向大唐,期望得到帮助。 “母亲,你怎么来了?” 皇宫里,耶律质舞看着眼前的述里朵,顿时惊呆了,她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母亲。 几年过去了,时间好似在这个女人身上停滞了一样,比起当初,她的身姿更加成熟,再加上凌厉的气质,妥妥的女强人。 述里朵面容复杂的看着耶律质舞,柔声道,“质舞,你长大了。” “母亲。” 眨眼间,母女俩就抱到了一起,异国他乡之地,耶律质舞很是孤单,看到母亲自然是激动万分。 很快,母女俩坐在一起,互诉衷肠,当耶律质舞问起了契丹的情况时,述里朵叹了口气,风韵犹存的俏脸上浮现出哀伤。 “你父亲死后,契丹分崩离析,我跟你弟弟离开了漠北王庭,现在正在渤海国栖身。” 一时间,耶律质舞沉默了,她猜到契丹的情况不好,但没想到形势居然会败坏到这等情景。 见耶律质舞面露哀伤,述里朵沉声道,“你不要怪你的丈夫,两军交战,拼的是国运,你父亲入侵大唐,输了落得这个下场也怪不得别人。” “我听说,你至今没有给皇帝诞下子嗣?” 听到这句话,耶律质舞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母亲,我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就是怀不上。” 述里朵叹了口气,“若是你能诞下子嗣,以后他便是嫡长子,届时,皇帝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契丹或许还有救,你这肚子不争气啊。” “我这次来,是想向大唐皇帝求援,渤海国内乱,四分五裂,你弟弟也只能占据一方,无力进取,再这样下去,你父亲遗留的亲军也要被消耗殆尽。” “到时候,草原上再无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耶律质舞很不理解,“母亲,父亲都不在了,你们何必要待在草原,来大唐居住不好吗?” 述里朵摸着她的脑袋,“你还小,不明白,我生在草原,草原就是我的根,往后,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草原上。” …… 大殿里,苏铭与袁天罡相对而坐,他们面前放着一方棋盘,两人正在对弈,“陛下,述里朵亲自前来,看来这次她真是被逼急了。” “高粱河一战,契丹损失惨重,耶律阿保机手下的精锐死伤殆尽,就算是耶律李胡想另起炉灶,手上也无人可用。” “应天王后述里朵的名声是大,但耶律李胡没有耶律阿保机的才能,他能有一块立足之地已经不错了。”苏铭盯着棋盘,缓缓落下一子。 “边疆之地,朝堂可徐徐图之,或许他们母子还有用。”袁天罡沙哑的声音响起,想了片刻,手中棋子落下。 苏铭淡淡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朕打算相助他们稳定局面,借渤海国为跳板,回到契丹。” “自从北魏孝文帝汉化以来,胡人就被汉人同化,从南北朝一直到如今,北方草原不适合耕种,只适合放牧。” “朕打算在草原部落推行汉化政策,书同文,去胡服,易风俗,立城池,推行大唐体制。” 一时间,袁天罡沉默了。 他本以为苏铭只不过是想借助耶律李胡实行羁索政策,将契丹人收服,没想到他竟然想将胡人汉化。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道路,随着深入,他想到了不少,抬头凝视苏铭,“此举耗费甚重,陛下当从长计议。” 苏铭将手中棋子落下,淡淡说道,“你放心,朕暂时不会这样做,大唐需要的是休养生息,积蓄国力,汉代有文景之治,方有武帝扫平匈奴。” “大唐有开元盛世,方能攻略西域,无论是草原还是西域,未来都是朝廷的目标,天命在我,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这些,朕会用几十年慢慢完成。” 有这句话,袁天罡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就怕皇帝急功近利,强行上马,挥霍大唐国力。 如今的朝廷算不上是武德充沛,禁军虽然强悍,但也不过十几万,分散到偌大的边疆也就不剩什么了。 无论是经济,政治还是文化,朝廷现在都没有余力再开拓进取。 等到袁天罡落子之后,苏铭接着道,“现在朝廷的当务之急是把限田令完成,同时兴修水利,培养官员,充实各地,建立学校,弘扬教化,训练大军,一步步都要慢慢来,” “塞外的事交给锦衣卫,扶持述里朵母子只能是备用,打铁还需要自身硬,只要大唐够强,什么敌人都不怕。” 这时候,袁天罡起身,朝苏铭屈身行礼,“陛下圣明!” 苏铭笑了笑,轻轻拍着袁天罡的肩膀,“行了,吏治是朝廷的重中之重,不良人很重要,袁天罡,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陛下放心,不良人一定不辱使命。” 等到袁天罡走后,苏铭望着眼前的棋盘,叹了口气,想把扮演度刷满怎么这么难?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没得到袁天罡的认同? 难道非要他把大唐带到盛世的地步? 想到这,苏铭就有些郁闷, …… 大殿上,苏铭与述里朵终于见面,“应天王后述里朵,朕对你可是久仰大名。” 没了契丹,述里朵失去靠山,在苏铭面前不敢依仗身份,只能谦虚的道,“陛下过奖了,我不过是沾了小女的福分而已。” “大唐一统之时,你派来使者庆贺,如今又亲自前来,说吧,你想要什么?” 苏铭淡淡的看着她,平淡的目光让述里朵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眼前的人比耶律阿保机威势更强。 她低着头,柔声回答,“陛下,我只想让耶律家族重回草原,执掌契丹,届时,我们两国修好,互不侵犯,我们契丹可以帮大唐驻守边疆。” 听到这话,苏铭顿时笑了,“你凭什么让朕相信你?当初耶律阿保机也与大唐和谈,签订盟约,结果转眼他便撕毁盟约,兴兵来犯!” “区区一面之词,朕很难相信你。” 述里朵幽幽一叹,国与国之间,赢家通吃的道理亘古不变,倘若当初是契丹赢了,她哪里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陛下,您想要什么?我可以代替耶律家族答应。” 苏铭露出玩味的笑容,“这件事先不急,朕可以帮助你们在渤海国立足,甚至反攻草原,回到漠北王庭。” 听到这句话,述里朵心中大定,不管条件是什么,先答应再说,假如她得不到援助,他们在渤海国也支持不了太久。 耶律阿保机在渤海国挖的坑太大了,他们在渤海国受人排斥,根本融入不进去。 述里朵跪倒在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多谢陛下。” “这件事,朕会派人与你们接洽,只要你们母子足够安分,朕可以帮你们达成心愿。” 接下来,述里朵在洛阳逗留了一个月,与礼部接洽,更有锦衣卫暗中联络,最终心满意足的返回渤海国。 他们一回去,幽州就在边境开启了互市,与渤海国联络,倾销产品,而耶律洪古就是指定的承包商。 靠着大唐,耶律洪古他们总算是在渤海国安稳立足。 同时,锦衣卫派人加入耶律洪古,帮他扫平部落,施行汉人统治的政策,不再施行以部落为单位的松散联盟。 这些帮助,朝廷非但没有损失,反而经过剪刀差在渤海国身上吸血,幽州反而渐渐恢复,奔逃到渤海国的汉人百姓回归,朝廷又从人口浓密的地方迁移百姓,充实边关。 开宝六年。 朝廷休养生息,府库充盈,限田令在大部分地域施行完成,同时朝廷在各地组织人手兴修水利,推广耕具,使得荒废的田地复耕,民生恢复速度大大加快。 洛阳城。 农业恢复,朝廷体制稳定,没有动乱,商业也逐渐兴盛,虽然说西域丝绸之路断绝,但天南海北的行商依旧齐聚洛阳。 街道上,百姓络绎不绝。酒肆商铺,热火朝天,喧闹声接连不断。 这五年,整体上风调雨顺,没有大的灾害,洛阳的太仓和常平仓都被填满了。大唐的军队也逐渐扩充,禁军维持编制,而边军却不断膨胀,多达三十万。 这三十万大军是实实在在的人,没有人吃空饷,自禁军建立以来,喝兵血的事情屡禁不止,每年都有许多人头落地。 再多的钱,也得有命拿,最终刹住了歪风邪气。 开宝六年四月,大唐兵出陇右,收回了夏州绥州等地,当初没有臣服大唐,割据此地的李氏家族被全族下狱,送到洛阳。 大军收服陇右之后并未停息,而是继续进军将沙洲等地慢慢收服。 同时,南方也掀起了大战,大唐兵出大理,不到半年的时间,大理灭国。 至此,大唐光复全境。 另一边,在锦衣卫和朝堂帮助下,述里朵扶持耶律洪古光复了渤海国,这里完全按照大唐的统治制度进行,不允许穿胡人义服,使用汉语文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未来渤海国必定会融入大唐。 而在这几年里,契丹的混战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各部落势力相当,再加上锦衣卫暗中煽风点火,他们时不时都会打仗。 契丹部落当然察觉到这背后有人煽风点火,但那又如何,长久的战争使得他们沾染上了彼此的鲜血,除非有一方灭亡才能报仇。 开宝七年。 大唐出兵五万,渤海过出兵三万,号称十万大军与契丹各个部落开战。 短短半年时光,大唐便扫荡各个部落,将边境向前延伸了百里。 一战之后,耶律洪古入主契丹,成为契丹共主。 在这几年当中,耶律洪古受到大唐文化熏陶,学习汉语文字,汉化程度极高,而他麾下的大军有大半都是汉人统治,士兵也有一半都是汉人。 拿回契丹王位之后,耶律洪古非但没有跟大唐翻脸,反而直接向大唐递交国书,表示臣服。 不过,洛阳朝廷只收回了渤海国。 契丹现在的汉化程度太低,就算是朝廷纳入统治也不得人心。 第322章 凿通西域,开宝盛世 在耶律洪古的统治下,契丹开始实行汉制,重用汉人官员,推行汉风政策,革新的风终究在草原吹响,他们与原来一样走上了老路,只不过是被动而非主动。 武德充沛的大唐也不是缺失燕云十六州版图的大宋可比,五代十国大乱斗,契丹扶持儿皇帝,将中原都打烂了。 渤海国归附大唐,大唐基本上拿到了唐初的实控之地,耶律洪古虽然当上了契丹大汗,但如果没有大唐的帮助,他这个汗位坐不稳。 所以,即便是他现在是契丹可汗,他也不敢跟大唐翻脸。 昔日,契丹鼎盛之时,苏铭都能将他们击败,更别说现在的契丹,耶律洪古没有耶律阿保机的才能,无法让手下人信服。 为了汗位,他必须向大唐臣服,就像是历史上的儿皇帝石敬瑭一样。 千秋殿。 苏铭坐在案前批阅奏折,时间一晃而过,他还是如当初一样俊朗,没有半点苍老的痕迹,在他旁边,一个孩童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他便是五岁的李正元,多阔霍虽然嘴上说要祸害他,把他教的一无是处,实际上却刚好反过来。 这几年,契丹各个部落互相攻伐,底层的牧民过的非常凄惨,直到耶律洪古入主契丹,才停止了战争。 这其中萨满教也出了大力,早在她生下孩子之后,苏铭就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多霍阔却没有离开,而是等到李正元大一点了才返回草原,处理萨满教的事情。 比起宁静太平的中原,草原之上充满了饥荒与战乱,越是这样,信仰萨满教长生天的人反而越多。 石瑶缓缓走入大殿,声音一如既往的宁静,“陛下,李存礼又上交了辞呈。” “这是这个月第几封了?” “回陛下,算上这封,已经第十封了。” 苏铭放下手中的朱笔,把辞呈拿到手上,“他当内阁首辅,朕很放心,可惜这家伙学什么不好,非要搞急流勇退那一套。” 开宝五年之后,李存礼意识到自己在文臣之首的位置上待得太久了,前前后后,差不多有十年光景。 这些年来,他提拔各级官员,几乎朝廷的要害部门都有他的人,可以说党羽遍及朝野上下。 更别说近些年朝廷的 改革,他这个首辅背了很大的锅,如果再在首辅的位置上恋栈不去,恐怕未来皇帝要拿他平息朝野的怨气。 所以,开宝六年的时候,李存礼就开始上交辞呈。 …… 李府。 庭院深深,天高气清,院子里的花卉盛开,一个发须皆白的人坐在躺椅上晒太阳,在他身边,有仆人候在一旁。 “老爷,您的辞呈又被退回来了。” 短短几年的首辅生涯,李存礼身上的阴柔气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大权在握的沉稳和深沉心思。虽然年过四旬,可看起来却比五十岁的老人还要老,不复当年的阴柔俊俏。 “继续上奏。” 李存礼依旧闭着眼,似是早有预料,等到仆人离开,他才睁开双眼,眸子望着皇宫的方向,神色莫名。 “陛下,你难道真的要我学萧何自污?”如今朝堂上下,知道苏铭底细的人不多,李存礼是其中官职最高的人。 他在百官当中名声很差,几乎是皇帝让他干嘛,他就干嘛,从不违背命令,这也是苏铭一直让他当首辅的重要原因。 而内阁应当是作为皇帝和朝堂沟通的桥梁,应当有自己的主见,很多时候,苏铭的诏令对百姓有利,却损失了朝堂官员的利益。而李存礼却没有为百官争取,甚至还代表皇帝收拾了许多官员。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严嵩式的人物,可以说,若不是他资历高,又有陛下的支持,他这个首辅早就坐不住了。 数日之后,李存礼继续呈交辞呈。 苏铭看着手上的奏折笑了,“看来李存礼是铁了心要走,石瑶,你说朕该放他走吗?” 自从宋青青被确定身份,抬入后宫之后,石瑶就正式接管她的工作,帮苏铭处理政务。“放与不放,全在陛下一念之间,石瑶不敢置喙。” 想到过去的十几年,苏铭幽幽一叹,“罢了,他要走就让他走吧,跟了朕这么多年,就当全了这份君臣情谊。” 说完,苏铭就在辞呈上朱批同意,“加封李存礼太傅之职,再赏点东西吧,田地就不要给了。” 自从限田令执行之后,苏铭给朝廷官员的赏赐大多都换成金银珠宝等硬通货,不再给他们田地。 这份法令本就是皇帝提出,总不能带头去破坏。 夜晚,李存礼吃完饭,正在院子里消食,忽然,仆人走到他身边,“老爷,陛下准了您的辞呈。” 话音落下,李存礼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等到心情平息之后他转过身朝着皇城的方向叩拜。 “微臣谢陛下!” 半个月后,李存礼从内阁首辅的位子上退下来,将洛阳的宅院和田产卖给官府,收拾东西准备回河东老家。 洛阳城外,十里长亭,李存礼在城外跟百官告别,马车踏上官道,渐渐远去。 随着离洛阳越来越远,他整个人越发轻松,好似卸下了重担。 突然,马车停住,他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老爷,前面有人拦住去路。” 还有人敢拦我的车? 李存礼掀开车帘,就看到官道上,一道紫色身影款款而立,“李大人,久等了。” 他怎么会不认识眼前的人,惊讶的问道,“石瑶,你怎么在这?” “奉命而来。”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丢下一句话,李存礼便走下马车,跟在石瑶身后。 一盏茶后,他们停在一处凉亭前,亭子里有一道身影。 “微臣参见陛下。”李存礼走进凉亭,朝着那身影恭敬地行礼。 苏铭抬头望着他,笑着道,“看来你以后是不打算回洛阳了。” 卸下官职,面对苏铭,李存礼内心反而变得平静,再无以前面对皇帝的压力,“洛阳大,居不易,我一个离职的老臣还留在这干嘛,富贵还乡,娶几房小妾,颐养天年岂不是更好。” 面对他坦然的目光,苏铭举起案上的酒,“这杯酒,为你送行。” 李存礼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即大袖一甩,转身离去。 “走吧,我们回去。” …… 朝堂上,属于李存礼的时代落幕。 接替他的,是内阁次辅,冯道,此人辗转,吏部、吏部等部门,最后在洪武七年入阁,当了数年次辅,内阁的政务他早已烂熟于心。 李存礼离开之后,冯道继任内阁首辅,同时,工部尚书韩熙载入内阁。 历史上,冯道是六朝老臣,韩熙载则逃到南方,在南唐声名鹊起,留下了着名的韩熙载夜宴图。 如果说李存礼是苏铭的应声虫,那冯道则是有自己的主张,行事圆滑,能很好的转圜六部与三司,枢密院的关系,那韩熙载就是代表了朝堂上的激进派,经常针砭时弊,一心想要推动改革。 冯道担任首辅,朝廷上下的官员都松了口气,这些年,李存礼可劲的折腾朝廷官员,对他们做出了各种限制。 科举当中的进士举人不必纳税的政策也被他给改了,只要没有当官,就必须跟普通百姓一样服劳役,只不过举人进士在官面上有些许特权,可以见官不拜等等。 朝廷在两税制上进行了改革,将商税和关卡税交由三司统一管理,各地不允许再设卡关,同时允许百姓以钱财抵偿劳役。 而这些举措,都是在为后面的官绅一体纳粮做准备,同时南方偏远地方实行改土归流的政策。 总的来说,这几年的改革太频繁,苏铭启用冯道也是为了缓冲,为后面的改革做准备,做事要有急有缓,不能一个劲的猛冲。 张居正的改革固然为大明续命,但改革的时间太短,许多地方没有落实到底,最终人亡政息。 说到底,张居正不是皇帝,历代以来,改革的政策应当由皇权发起,才算是名正言顺,后继之君也会顾忌,不至于朝令夕改。 开宝七年,朝廷在松江府派出船队,探索海外,这基本上是复刻了历史上的郑和下西洋,现在丝绸之路暂时还没打通,总要找别的路子。 朝廷的经济,总要多元化,不能只依靠割治下百姓的韭菜。连通西域的节镇在几百年的战乱中废弃。 朝廷需要慢慢建立,同时,移民实边,将胡化的汉人迁入内地,再将汉人迁入边关,为未来的西域都护府打下基础。 如今的朝廷能打是能打,但打到西域后勤跟不上,打下来也守不住,除非朝廷将前唐时候的安西四镇恢复,说不定可以慢慢经略西域。 不过,前唐完蛋了,跟大唐争霸西域的吐蕃也没好到哪去,安史之乱后,大唐退出西域,吐蕃也没能吃下丝绸之路的红利。 大概是受到气候影响,高原的上吐蕃四分五裂,人口骤减,自保有余,却无力进取。 接下来的几年里,官府一直在执行前几年的政策,巩固基础,兴修水利,开发南方,修建道路。 各种各样的大工程接连不断,每一次大工程,都有不少人掉脑袋,总有利欲熏心的家伙喜欢伸手,要用自己的三族试试不良人的厉害。 开宝十一年。 大唐舰队,绕过非洲大陆,抵达西方。 高大的宝船停留在港口,震惊了西方各国,在西方停留了两个月之后,大唐船队返航,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大票西方船队。 至此,海上丝绸之路开启。 开宝十三年,西方国家船队抵达大唐,前往洛阳。 对于海上丝绸之路,苏铭早有准备,等船队回来后,苏铭将西方的地图和不良人绘制的地图结合在一起,绘制了欧亚大陆的简略地图。 至此,大唐官员们才得知,原来大唐只是大陆上的一角之地,西方船队到来,带来了一波热钱,民间和朝廷受利颇多。 大唐突然兴起了经略西域,重开丝绸之路的热潮。 有了利益的推动,朝廷在边疆的开垦速度猛然加快,各路商旅络绎不绝。 开宝十五年,朝廷正式出兵西域,收回安西四镇,陆续击败了高昌回鹘王国、于阗王国,与黑汗王朝碰撞。 与前唐的政策不同,大唐击败了各国,而是派遣官员,改土归流,编户齐民,将商队派到这里。 一时间,西域之地聚集了大唐二十万大军。 开宝十六年,大唐与黑汗王朝大战,黑汗王朝大败,走向分崩离析,大唐军队终于凿穿西域,重开丝绸之路。 海上和陆上丝绸之路开启,大唐的民间经济非常繁荣,为此,朝廷开启了专门的通商口岸。 这时候的西方文艺复兴尚未兴起,大唐的商品进入欧洲市场,收到极大热捧,同时西方各国决定派遣人员来东方求学交流。 开宝十七年,大唐击败倭国,分化州郡,开发倭国的银山,至此,大唐进入以银子为钱本位的时代。 …… 洛阳皇宫。 在苏铭大一统之后,洛阳进行了进一步的修建,皇城也重新翻修,几乎回到了盛唐巅峰的状态。 得益于民间经济流通,朝廷非常有钱,相比于以前的积蓄,现在朝廷非常热衷搞大工程,前两年花费亿万钱粮修河道,治理黄河。 千秋殿中,苏铭望着眼前的堪舆图,笑道,“袁天罡,海外之地如何?是否让你大开眼界?” 数年前,袁天罡跟随大唐船队去了西方大陆,在那里待了半年,见识了不同国家的风景和人。 “陛下,西方地处蛮夷,无论从哪方面都比不上我大唐,陛下派遣船队,是为了后世子孙考量?” “非也,朕只是想让世人知道不该坐井观天而已,大唐的确强大,未来一代代人口爆发,总有一天,土地承载不了这么多人口,迟早会发生动乱。” “朕不过是早做准备,南方瘴气太多,无法经营,西方偌大之地难道还不能让百姓立足?” 第323章 满级扮演度,再见张子凡 因为要准备摊丁入亩,这几年苏铭一直都在查探人口,而限田令规定了官员所能拥有的土地和佃户,相当一部分被隐匿的人口重新恢复。 比如公元263年,魏蜀吴三国统计的户口加起来,人口只有不到八百万,而到了晋太康元年,三国归晋时,总人口却忽然到了一千多万。 人口自然不会凭空变出来,但却会被隐匿,而天下太平后,隐秘的户籍被扒拉了出来,豪门大族被官府镇压,不得不释放佃户。 而这个时候,蜀地的人口变成了从之前的九十多万人变成了九十多万户,足足四百多万人口,翻了整整五倍。 由此可以看出,世家大族隐匿人口有多么疯狂。 同样的南北朝时期,世家大族蜕变成门阀,有了更上一层的政治地位,他们兼并土地,隐匿人口,行事无所顾忌。 不过,现在的大唐,没有门阀,世家大族声势也大不如以前,只能说是退化成了世家,再无以前超然的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 开宝十年,大唐人口恢复到了六千多万,这个数字基本上恢复到了前唐的巅峰,不过苏铭却觉的稀松平常。 先不说后世十三亿人口,连大清都有四亿多人,六千多万人,算得了什么? 大唐船队下西洋,带来了新奇的作物,尤其是番薯和玉米,或许后世的番薯盛世要提前到来。 苏铭看着袁天罡的眸子,笑道,“倒也不是说要攻打西方,征服他们,你也知道,普天之下,大唐不过一隅,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都有偌大土地,这么多地方,总要人口前去。” “过些年,朕打算将子孙分封到边疆,开拓土地,身为皇室,总不能混吃等死,把他们当成猪养。” “朝廷耗费这么多钱粮,总要有些用处。此事,朕会留下祖制,后世子孙不许在大唐之内分封,要当王就当筚路蓝缕,开拓进取的诸侯王。” 这时,袁天罡才发现,自己的心思想的差了,“陛下深谋远虑,微臣佩服。” 说完,苏铭拍着他的肩膀,凝重的说道,“你我都是长生久视之人,但这个皇位朕不打算一直坐下去,江山常在,不在于一家一姓,皇帝的位置并不好坐。帝王之路,孤高寂寞,走到最后,只不过一人而已。” 袁天罡愣住了,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不想当皇帝? 但他看到苏铭认真的神情,一时间沉默了,“陛下春秋鼎盛,何必如此?” “袁天罡,你心中的大唐已经实现,但你身什么时候为自己活过?”苏铭缓缓坐下,端起茶水慢饮一口。 “朕自从出生起,就背负了沉重的使命,这个使命是你给我的,为此,朕还被削皮剔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直到龙泉宝藏一战,朕才真正战胜了命运,主宰自己的人生。” “皇帝,固然是天下最尊贵的位置,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当,权势,于你我而言,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前唐传承数百年,但每一代皇权都是在鲜血中诞生,太宗皇帝李世民杀兄囚父,他的儿子骨肉相残,高宗就不必说了,玄宗皇帝当了几十年皇帝,最后一日杀三子。” “皇帝并不是当得越久越好,如果一个王朝因为皇帝而昌盛,又因为皇帝而衰弱,这样的王朝注定要衰亡。 ” 说到底,皇帝就不是享受的,除非搞君主立宪,但就华夏这情况,就没君主立宪的市场,除非跟后世大清一样被西方爆锤。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事。 大唐,太强了。 甚至如果后世不是大清以少数民族统治了汉族,即使大明灭亡,西方也未必打的赢,间接造成了神州陆沉。 不过,现在历史拐了弯,欧洲没有文艺复兴,神秘的东方在欧洲人面前逐渐揭开神秘的面纱,苏铭很好奇,当他们得知大唐大一统的思想,接触到大唐历史的时候,会作何感想。 未来会不会出现一个皇帝开启欧洲一统的道路,不过,苏铭觉得基本上不可能,现在神权压过各国君权。 他们连基本的主权都保证不了,何谈大一统。 苏铭的话,说的袁天罡哑口无言,这是历史逃不过的定律,皇帝活得长,对一个王朝不是好事。 就算是再英明的君主,老了之后也会昏庸,对自己的权利看的太紧,下意识的警惕所有人,这也是为啥太子会受到迫害的原因。 袁天罡沉默良久,缓缓朝苏铭行礼,“微臣告退!” 明亮的大殿之上,袁天罡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挺直的背好似一下子变得佝偻,在苏铭面前,他的想法或多或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有些事,明知是对的,但思维惯性,他们会下意识的忽视,不将其放在心上,更遑论是活了三百年的袁天罡。 海陆两条丝绸道路的开启,使得东西方文化交流开始,相比于后世被坚船利炮打开,现在的大唐反倒是主动开拓进取。 现在的西方固然是比不上大唐,但在某些方面他们也有得到之处,比如几何学等等,大唐从来都是包容并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来自西方的传教士来到大唐之后,瞬间被大唐的繁华震惊到了,相比于蒙昧落后的西方各国,大唐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文化都远远超过。 一时间,西方竟然掀起了移民浪潮,那些豪商大族纷纷派遣家族子弟前往大唐,至此,大唐成为了世界的灯塔,成为欧洲各国向往的存在。 尤其是当大唐的历史文献传到了欧洲之后,天主教全面禁绝,然而,这些东西从来都禁绝不了。 欧洲各国君主知道之后纷纷沉默,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远在万里之外,竟然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国家,没有凌驾于君权的神权,大小领主,至有统一的文字货币度量衡以及从上到下的统治制度。 …… 这一天,苏铭正像往常一样处理政务。 忽然,一道期待已久的机械声在他脑海响起,【假李星云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百,奖励:世界穿梭。】 听到这个声音,他没有久违的惊喜,而是心中怅然,终于结束了,只是到了这一刻,苏铭反倒是不舍得。 大唐刚刚走上正轨,他还有一些没做完的事要做,现在走,太早了。 苏铭当即问道,系统,我还能在这待多久? 下一瞬,系统作出回答,只要宿主愿意,随时可以脱离这个世界,想待多久待多久。 我还能回来吗? 只要宿主在下一个世界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五十,就能开启通道返回。 听到这句话,苏铭就放心了。 “系统,领取奖励!” 话音落下,苏铭脑海中浮现出一片星空,上面代表着一个个世界,其中大部分都是黑的,唯有一个星球是亮着的。 他叹了口气,关闭系统,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启禀陛下,天师府张子凡在宫外求见。” 张子凡来了? “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张子凡被领到千秋殿。 算算时间,他们大概有十多年没见了。 当初天下大一统之后,张子凡就没有在洛阳逗留,辞去了所有官职,带着陆林轩返回了天师府,正式接任天师之职。 在苏铭的治理下,佛道两派严格进行了限制,无论是僧人寺庙,还是道观都做了严格的规定,不再像之前那样无限制扩张,更是要交赋税。 消息传出,道教还好,佛教直接震惊了,因为此举无疑是刨了佛门的根,天下战乱,他们荫蔽了大量人口和田地,本来想躺着过日子。 结果朝廷来这么一搞,大量寺庙被抄家,田地被收回,没有通过经文考试的青壮僧人被勒令还俗。 抄家灭寺的财产归于朝廷之后,苏铭终于明白为啥周武宗要灭佛了,好家伙,光抄出来的赋税都足以抵得上大唐两三年的赋税。 期间,不少地方还造成了动乱,佛门寺庙带着僧人掀起叛乱,然而,他们早就被不良人严密监视,动乱刚开始不久,他们就被严阵以待的不良人格杀。 所谓的叛乱一点水花都没有掀起来,当然,苏铭也没有向后世的金羽门客林灵素一样进行佛门改革,把将佛刹改为宫观,释迦改为天尊,菩萨改为大士,罗汉改尊者,和尚为德士,皆留发顶冠执简,改佛为大觉金仙,易服饰,称姓氏;左右街道录院改作道德院,僧录司改作德士司,隶属道德院,改女冠为女道,尼为女德。 要这样搞,佛门不出二十年就得灭亡。 道教一门独大,这怎么可能? 佛教该抑制就要抑制,道门该炼丹炼丹,想成为大唐国教,那绝对不行,佛道之间应该平衡。 在苏铭的严厉打击之下,佛门势力大衰,近百年来搜刮的财富落到朝廷手里,至此,佛道两教呗戴上了紧箍咒,不得随意扩充僧人,道籍僧碟名录都掌握在朝廷手里,想要出家,可以,先到洛阳考试,通过了考试才能当和尚,当道士。 笑话,苏铭本来就觉得天下人少,结果你还出家,不整你整谁? 在这样的制度下,南方的天师府也逃不过,当初争霸天下,朝廷倚重天师府,后来,苏铭觉得天师府在南方的信众太多。 索性直接把天师府拆分,命令一部分道士来北地传教,在前唐楼观道的遗址上建立道观宫殿,继承法脉。 这一举措,也是为了平衡北地的佛门势力。 当然,天师府很不愿意,奈何在朝廷官府强烈要求下,他们不得不执行,大唐可不是朱温政权,连天师府都拿不下来。 因为这事,张子凡与他几乎决裂,十多年没有再北上,更没有送信。 时隔多年,两人再次相见,张子凡已经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当代天师,一举一动都尽显高人风范。 “天师府张子凡,参见陛下。” “平身。” 苏铭望着他平淡的眼神,突然道,“你这次来洛阳,是为了李嗣源?” 张子凡瞳孔猛地一缩,沉默片刻后回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恳请陛下恩准。” 这时候,两人之前的对话冷冰冰的,充满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苏铭玩味的笑道,“看来,你觉得自己的实力已经能赢下李嗣源了。” “托陛下洪福,送来了至圣乾坤功,我在玄武山潜修十余年,终于将五雷天心诀和至圣乾坤功合二为一,功力大涨。” 张子凡拱手行礼,深深拜倒,“李嗣源已经隐居洛阳不问世事,即使死了也不会影响朝局,我希望陛下能恩准,让我与他决一死战。” “当年这个约定,是朕定下的 ,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朕准了。” …… 昔日威震天下的晋王李嗣源投降大唐,被降为靖安侯,慢慢消失在朝野视线当中,过着隐居的生活。 苏铭也想不到,李嗣源竟然能活这么久,到现在还没挂。 “咚咚咚!” 张子凡敲开了侯府大门,“请通告李嗣源,就说十八年前的故人来访。” 门房见张子凡穿着道袍,气质不俗,不敢怠慢,当即进去禀告。 侯府后院,年近古稀的李嗣源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十几年的隐居生活让他得以休养生息,潜下心来研究武功。 虽然年近古稀,但他看起来就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一样,脸上没有太多皱纹和老人斑,显得精神矍铄,就像是个乐呵呵的老头。 “侯爷,外面有人叩门,说是十八年前的故人来访。” 听到这句话,李嗣源一下子睁开眼睛,浑身气势爆发,震得周围的空气荡开涟漪,“请他进来。” “另外,把把存智喊来。” 有李嗣源放行,张子凡与苏铭踏入靖安侯府。 “大哥,你找我?” 望着眼前的兄弟,李嗣源显得很平静,“该来的终究是来了,老七,张子凡来了,这次,我可能逃不掉了。” “大哥,难道我们不能跑吗?”听到张子凡的名字,李存智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去哪?况且,我也不想跑了,倘若这次我死后,你就离开侯府,我那些孩子都是不成器的人,你也不必管他们。” 第323章 父子对决 到了这个时候,李嗣源很是坦然,“你跟了我一辈子,带着我给你的东西走吧,想去哪就去哪。” 李存智依旧不想走,还想着挣扎,“大哥,你的功力肯定比张子凡厉害,那小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多活了十多年,我早就活的够本了,即使我打的赢张子凡,那又如何?难道还能杀了他不成?当初定下赌约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今日。” 李嗣源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怅然,“有陛下在,我不可能赢!其实,我早就该死了,比起李存勖,老天待我不薄了。老七,你赶紧收拾东西走吧。” 李存智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来,于是便没有坚持,朝他重重的行了礼,“大哥,你保重!” “老七,保重!” 随即,他便目送着李存智离开,等到他消失在后院,李嗣源叹了口气,朝前院的方向走去,他要准备迎接自己的宿命了。 张子凡走在靖安侯府当中,神色淡然,无悲无喜,十多年的修行,令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鲁莽,反而沉稳内敛,谋定而后动。 张子凡与苏铭被带到客厅,随后便有下人奉上茶水点心。 不一会儿,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张子凡面前,望着眼前的李嗣源,他眼里闪过一丝冷色,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放狠话,而是像老朋友一样打招呼,“李嗣源,你终于来了。” 然而,李嗣源没有理他而是对苏铭恭敬地行礼,“臣李嗣源,参见陛下。” 苏铭微微颔首,“平身吧。” “谢陛下。”随即,李嗣源走到主位坐下,笑眯眯的说道,“凡儿,这么多年不见,你越来越有天师府天师的派头了,不错。” 听到这声称呼,张子凡原本平淡的心绪掀起了波澜,“拖了这么久,我天师府跟你的恩怨早该了结了,李嗣源,当初的赌约,你可还记得?” 李嗣源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我当然记得,其实,我一直都在等你,没想到你竟然直到现在才来,实在是让我意外。” 张子凡手中折扇收起,“好了,废话到此为止,我今日来,便是了结此桩因果,你我公平一战,生死不论!” “可以,如你所愿。”李嗣源站起身,走向后院。 苏铭与张子凡紧跟其后,不多时,三人来到后院的演武场。 宽阔的演武场地上长着杂草,似乎很久没有人用,两人走到场地中央,相隔一丈,当两人立足之时,强横的气势随着他们目光相碰,形成了犹如实质般的气势。 场地上的杂草承受不住这股威势,被死死的压在地面或者倒向外面。 苏铭望着场上的两人,眉头轻挑,这两人的实力半斤八两,基本上达到了李茂贞的水平,算得上是当世高手的行列。 张子凡得到了残缺的至圣乾坤功,而李嗣源得到残缺的五雷天心诀,两个人在功法上算是打平了。 虽说李嗣源比张子凡年长几十岁,但张子凡乃是当代天师,有天师府的底蕴加持,足以弥平这个差距。 张子凡运足真气,一团金色真气在掌中成形,如同雷电一般。 李嗣源看到他的真气,眼睛下意识的眯起来,“你竟然把五雷天心诀和至圣乾坤功融合到一起,不错不错,还有点样子。” “但这种手法,我也会。” 话音落下,李嗣源手上同样亮起了金色的雷电真气,有几十年至圣乾坤功功力在身,即便他得到了残缺的五雷天心诀,也被他强行糅合在一起。 “受死!” 张子凡一声怒喝,化作一道残影,直接攻向李嗣源,宏大气劲撕裂空气,狠狠袭向李嗣源。 李嗣源不徐不疾,反而闲庭信步一般,挥掌拦下,两股强大的真气在手掌间碰撞,气劲如涟漪盛开,震得两人衣衫猎猎。 李嗣源朝他冷冷一笑,“不够,这点手段还打不赢我!” 即使他知道今日的路走到尽头,但身为武者,他绝不愿意束手就擒,曾经他也是一代王侯,有自己的骄傲,即便是死,他也要有尊严的死去。 “是吗?今日就让尝尝我天师府的拳法!世人,只知道五雷天心诀是我天师府的独门内功,却不知道还有五雷天心诀配套的功夫。”张子凡冷冷的看着他,化掌为拳,不断攻向李嗣源。 一道道拳风携带着狂飙的气劲,在空中化出残影,轰隆的雷声在李嗣源耳边炸响,令他面容失色。 短短瞬间,他便被张子凡压制,快捷的拳风迅猛如雷霆,轰在李嗣源的护体气罩上,一时间他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旁边的苏铭看到这一幕,眼里露出几分兴趣,“嗯?这拳法有点意思。”以他的眼界自然不难看出,这拳法与五雷天心诀相得益彰,足以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威力。 更何况张子凡一招一式娴熟至极,收放自如,已经把它练到了骨子里。 “这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都想着要报仇,为此我每到雨天都会在雷雨夜练功,感悟雷电气机,终于将五雷天心诀练到大成。” “李嗣源,你认输吧。” 张子凡拳风刚猛而霸道,蕴含着浓郁的雷霆,煌煌霸道。 “想让我认输,不可能!”李嗣源冷然一喝,全身真气鼓动,凝成了一道罡气化在掌心,竟然与张子凡的拳头正面相碰而不落下风。 这招有点意思。 苏铭眼睛微亮,他在这招里看到了先天罡气的影子,那至刚至阳的罡气,他可太熟悉了。 作为站在当世顶峰的高手,张子凡和李嗣源的厮杀很快就会毁掉了演武场,两人所过之处,草木摧折,气劲横扫,地面好像被犁了一遍,一片狼藉。 皇宫里,陆林轩见到了耶律质舞。 “拜见皇后娘娘。” 耶律质舞上前将她扶起来,“平身吧,林轩,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来京城看我?” 陆林轩不好意思的回答,“天师府事务繁多,脱不开身。” 事实上,是因为张子凡对皇帝生了嫌隙,不想来洛阳。 另外,在这十几年里,她又生了两胎,没精力到处跑。 两人聊了一会儿,耶律质舞突然问道,“对了,张子凡也来了吧?” 陆林轩点点头,神色有些沉重,她知道张子凡是为什么来洛阳,这十几年,他练功不辍,为的就是亲自手刃仇人。 现在他自觉武功大成,来洛阳为父报仇,她没有组织,为父报仇,天经地义,作为妻子她也只能默默支持。 说到报仇,这不得不提起当初她父亲陆佑劫,他死在黑白无常手上,陆林轩顾忌李星云,放弃报仇,倒也称得上是开明。 突然,耶律质舞脸上露出一丝哀怨,“唉,林轩我倒是羡慕你,这些年,我肚子不争气一无所出。” 整个皇宫,除了多阔霍为苏铭生了个儿子,其他女人全都没有怀孕,如果不是有这些人,耶律质舞心里更加不平衡。 陆林轩连忙安慰,“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以后肯定会有的,这事情,急不来。” 然而,耶律质舞脸上的哀怨消失,说道,“无妨,这么些年,我也看开了,有孩子,也未必是好事。” 这十几年来,不是没有朝臣建议苏铭废了耶律质舞,立汉人女子为皇后,只不过,这些提议都被苏铭压下。 是不是汉人,苏铭一点也不介意,算起来,李唐皇室还有胡人血统,根本算不清。以前,耶律质舞尚还稚嫩,不明白其中道理。 但现在,她知道,朝臣们能容忍一个异族女子当皇后,却未必能容忍一个拥有契丹血统的太子。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观念早已深入人心。 相比于她契丹公主的身份,多阔霍虽然也是契丹人,但她的身份早就洗白,明面上是汉人,因此,朝野上下倒是没什么异议。 …… “嘭!” 拳掌交锋,势大力沉,强横的真气在院子里横扫,地面出现了一道道深坑。 张子凡和李嗣源四目相对,彼此嘴角都露出血迹,真气消耗极大,显然,两人功力几乎旗鼓相当。 这一点,苏铭一点也不惊讶。 当初,他能通过嗑药提升功力,张子凡肯定也行,而且道教炼丹之术独步天下,张子凡嗑药的方式更高级,此时,他的功力已经不输于李嗣源,根基浑厚,很是扎实。 李嗣源喘着粗气,抹去了嘴角的血渍,“凡儿,你真让我惊讶,天师府果然底蕴深厚。” 即使他早有预料,但依旧惊讶。 只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苏铭时,心里的阴霾却愈发沉重,这十几年来,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初的龙泉宝藏一战。 别看自己现在和张子凡打的有来有回,但无论是袁天罡,还是皇帝都能轻松捏死他,而他们十几年前就已经很强了,更遑论现在。 尤其是李嗣源看到苏铭的面貌十几年没变,顿时明白苏铭已经和袁天罡一样长生了,袁天罡的形貌崩溃,而皇帝似乎已经是长生不老。 “最后一招,定胜负!”李嗣源吐出心中杂气,定了定神,望向张子凡。 “来!” 这一刻,两人强催真气,将体内为数不多的真气凝于拳头,掌中。随后,轰然对碰,拳劲对上掌风,真气崩溃倒卷,荡成一片涟漪。 尘烟散尽,两人身形露出,他们保持着拳掌交锋的姿势,一动不动。 “咳咳。” 李嗣源猛地咳嗽,口中喷出鲜血,脸色也瞬间变得灰暗。 而张子凡也同样如此,只不过他年轻力壮,正当巅峰,只是气息萎靡一些,情况要好得多。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看向对方,“李嗣源,你败了。” 这一战,结局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 安逸了这么些年,李嗣源早已失去了血勇,并没有拼命的决心,而张子凡却是为此准备了十几年,武者交锋,实力虽重要,但意志却也不可或缺。 李嗣源就是少了这股死里求生的意志,才输给了张子凡。 这时候,李嗣源的气息逐渐低迷,发出惨笑,“是啊,我败了。来,给你的父亲报仇。”说完,他闭上双眼。 然而,张子凡却没有动手,只是冷冷的盯着他,“当年,你没杀我,如今我也不杀你,你自我了断吧。” 虽说李嗣源一直在利用他,但对他却又真真切切的养育之恩,这一点他不能否认,但骨肉分离和杀父之仇他却不能不报。 李嗣源睁开眼,神色复杂的看着张子凡,微微点头,随即自断筋脉,血管爆裂,站在原地,没了生息。 杀父仇人自戕而亡,张子凡心中五味杂陈,没有太多喜悦,一直以来的那股执念却因此而消散,一时间,他竟然有些茫然。 双方分出胜负,苏铭缓缓走上前,“恭喜你,大仇得报!” 张子凡清醒过来,朝苏铭躬身行礼,“多谢陛下为我掠阵。” 苏铭微微点头,转身就走,“走吧,等会儿自有人来收拾残局。” 两人离开靖安侯府之后,不良人从暗中走出来默默打扫战场。 翌日,靖安侯无病而亡的消息在朝野中传开,时代的残影终究消失不见,最后一点余烬也熄灭。 十几年来,南方投降的诸侯陆续病故,李嗣源是最后一个活着的王侯,如今,他也死了。 他死之后,朝廷商议他的谥号,就在百官难以决断的时候,苏铭给内阁下了命令,追封靖安侯为晋王,以亲王的规格下葬。 皇帝一锤定音,朝野自然没有意见。 以晋王开始,以晋王之名落幕,李嗣源的一生也算是波澜壮阔。张子凡完成执念,在洛阳逗留几日,便向苏铭告辞。 离开洛阳之际,苏铭问了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身份?” 张子凡看着苏铭,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龙泉宝藏结束之后,天师府就秘密传信于我,那时候,我才知道,李星云,已经死了。” “死了吗?”苏铭望着张子凡,嘴角露出淡笑,没有再说什么。 或许,在肉体上是死了,但他却活在了悠悠青史当中,历史会传颂他的名字,记录着他开国君主的名字。 第324章 工业革命,禅位 很早的时候,苏铭就知晓张子凡知道自己的身份,否则,他不会远离洛阳,这么多年也不来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更何况龙泉宝藏之战当中还有很多人活着。 在世人眼里,他就是李星云,可在陆林轩和张子凡眼里,他终究不是李星云,长得一样,人却不是那个人。 那一声“李兄”终究是再也听不到,张子凡说完之后,便带着陆林轩离开了。 淡淡的复杂情绪在心头闪过,回过头,远方天边,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 “回去一趟,感觉如何?” 在契丹待了一年,多阔霍又回到中原。 千秋殿,她穿着宫裙,精致的面容上满是疑惑,“我们丢失了大片草原牧场,为什么契丹百姓的生活没有变差,反而变得更好了?” 苏铭淡淡瞥了她一眼,“之前契丹是什么成分你不知道吗?各部落组成联盟,跟野蛮人一样。” “耶律洪古虽然是个废物,但他身边的臣子可不是废物,如今各个部落编户齐民,安置流官管理,不比拿什么奴隶制度要强?” “话说你扶持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把草原部落化家为国,向中原靠齐?” 多阔霍瞪大眼睛,脸蛋微红,她的实力确实强,但如果要论治理国家,她就不行了,中原王朝为什么能屡屡崛起,就是因为大一统的集中制度。 草原部落松散联盟,巅峰时期还是,可如果遭遇挫折,那就会导致分崩离析,千百年以来,从匈奴,到鲜卑,再到突厥,契丹…… 草原文明一个个走向没落,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唯有中原王朝一次次破灭,一次次崛起,延续了文化传承。 当然,历史上,她成功了,契丹变成了辽国,雄踞北方数百年。 调侃了一下,苏铭接着道,“过几天,朕打算让正元娶亲,他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如今,李正元十几岁,差不多可以娶亲生子了,苏铭吃了半颗龙元,精气旺盛,连带着李正元都遗传了他的基因,十几岁就长到了七尺身高,如同大人一样。 李唐皇室一脉单传,他只有李正元这一个儿子,前两年,袁天罡主动要求在暗中保护李正元,毕竟李唐皇室传承系于他一身,他要是出了意外,那造成的震动简直无法想象,比后世大明朱标太子挂了还严重。 多阔霍自然是没意见,她点点头,“嗯,你安排吧。” 一个月后,皇子李正元大婚,洛阳城上下,一片喜庆,满城张灯结彩,这次,苏铭给他准备了一个正妃,三个侧妃。 反正这小子练了他修改过的天罡诀,本钱雄厚。 大殿上,一个少年穿着蟒袍,眉宇间满是贵气,仪表不凡,“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 苏铭看着下面的李正元,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等你大婚之后就出宫开府建制,平日里跟着我观政吧。” 李正元猛地瞪大眼安静,“父皇,孩儿年纪还小,万一出了差错……” 苏铭对李正元管的不紧,没有像历史上的那些皇子一样,六岁的时候就开蒙读书,课程排的满满。 学习的时候该学,玩的时候该玩,等到李正元大了点才慢慢教导,因此,父子之间感情倒是不差。 现在李正元正值十几岁活泼好动,平日里他经常出入千秋殿,知道处理政务有多繁忙,因此才尽力推辞。 苏铭摆摆手,直接打断他的话,“行了,朕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收收心,这大唐未来要交到你手上,你不管,谁管?” “天下战乱数百年,好不容易太平,朕可不想你以后变成第二个杨广。”说到这,他的语气变得严肃,堂下的李正元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认真的听他讲话。 “你去看看你母亲吧。” “儿臣告退!” …… 开宝十七年,李正元正式成为大唐皇太子,大婚之日昭告天下。 成婚三个月后,苏铭就把李正元塞到了户部。 如今朝堂之上,三司主管朝廷赋税经济,而户部则主管钱粮拨用和天下户口,如果说要了解朝廷运转,最好的地方就是在户部和三司。 密密麻麻的数字代表着朝廷经济体制运转,国家财政好坏,从赋税和人口就能一眼看出来,赋税有没有增加,土地数额有没有变化,商税有没有增长。 除了在户部上班,李正元还要陪苏铭批阅奏折,听他分析奏折中蕴含的信息,在教育上,苏铭觉得耳濡目染,言传身教是最重要的。 很少有人不学过,就能会的,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他们需要一点点成长。 开宝二十年,内阁次辅韩熙载成为太子的师傅,教导他读书。 同时,大唐的改革一点点深入,数年前,朝廷完成了限田令,丈量土地,十年后,新一轮的改革开始。 改革先改革吏治,平日里的那些贪污腐败渎职的官员一茬接一茬送入大牢,然后吏部补足,这期间就花了半年时间。 半年后,官府组织丈量土地,清点户口,然后,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来了。 天下各地,朝廷的政令开始施行,现在的大唐官场流动性很强,内卷的很,每一个官位都是有数的。 自从大唐施行科举制度以来,每年都会涌现出许多举人进士,大唐别的没有,就是人多,这官,你不想当,有的是人做。 即便是朝廷吏治抓的很紧,在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的时候,地方依旧出现了许多阻力。 然而,面对封建体制的铁拳,这些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在这个过程中,皇太子李正元参与的很深,甚至他就是其中的执行者。 为了避免人走政息,苏铭必须未雨绸缪,将政治改革推行下去,不然,等后继之君做,阻力太大了。 除了他,没人受得了这个反噬,饶是如此,苏铭在文人士子口中的名声也降低了不少。 只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千秋之名自有后人评说,这些家伙说的不算,而他也不是雍正皇帝,他是开国君主,性质根本不一样。 开宝二十五年,太子李正元膝下已经有十几个儿子,皇室第三代可谓是昌盛。 不过,对于这些孙子,苏铭早就安排好了,等他们十八岁之后就分封到边疆,为大唐开疆拓土。 与此同时,大唐的科技树也在慢慢攀登,吸收了西方的科技精华,上年前的科技慢慢形成了组织。 苏铭专门组建了各种工学院,分门别类,数学,物理,化学,医学等等。 而且,大唐稳定之后,苏铭还让人把火药枪炮给搞出来了,蒸汽机,水泥那些东西自然是少不了。 开宝三十年,契丹投靠大唐,请求内附,至此,大唐北方再无游牧民族的边疆祸患。 时光冉冉一闪而逝,转眼间就来到开宝四十年。 在这一年,苏铭没有继续当皇帝,而是宣布禅位,将皇位传给了李正元,带着多阔霍离开了皇宫。 至此,天下迈入新时代。 长江之上,一艘小船沿着江顺流而下。 苏铭坐在船头上,望着长江沿岸的风景,对一旁的多阔霍说道,“在洛阳待了几十年,再好看的风景也看腻了,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 多阔霍美眸中浮现出异色,“九州之地人杰地灵,想当初我还想让契丹入主中原,现在想想,还真是天真啊。” 这些年,大唐各地兴修水库,大坝,还有铁路,江运,海运十分发达,比后世吃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技术的大英还要强。 不得不说,大英本土资源匮乏,还要到全球到处圈地,哪里比得上九州物华天宝,资源充沛。 不需要向外扩张,苏铭就引导着大唐完成了第一次工业革命。 “你看,那是巫峡!”忽然,一道怪异的口音从不远处传来。 苏铭抬头,就看到长江航道上,一艘大船行驶着,在甲板上,一个个黑发蓝眸,高鼻梁薄嘴唇的外国人正在惊叹。 这十几年,不断有西方人来大唐,他们有的是为了游历,有的是为了留学,还有的想要加入大唐,成为大唐的一份子。 对于这些人,苏铭来者不拒,大唐兼容并蓄,几千万汉人,还容不下几十万个外国人? 这些年,据说西方各国受到影响,三十年战争貌似要提前出现,各国暗地里厉兵秣马,准备反抗天主教,拿回国家主权。 同时,大一统的思想也在欧洲不断蔓延,西方历史上最大的国家也不过包围了地中海,而现在,大唐的出现对他们无疑是降维打击。 人会自然而然的向往好的,就跟后世老美成了人类世界的灯塔一样。 …… 在九州各地游玩了两年之后,苏铭回到洛阳。 千秋殿是苏铭待了几十年的地方,李正元登基称帝之后,萧规曹随,并没有更改苏铭制定的规则。 再加上大唐一二代传承平稳,并未像前唐一样发生了玄武门之变,权利和平交接,使得朝堂秩序稳定。 这一天,李正元正在批阅奏折,以前不当皇帝,他还能偷懒,现在当皇帝,他连偷懒都不行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李正元受到正统的帝王教育吗,该有的责任心,他都有,人生在世,大权在握,怎能不作出一番事业。 他老爹再造大唐,他不说让大唐变得更伟大,怎么着也不能败坏家业才是。 而他,就盯上了苏铭给他讲的开辟新领土的事,受到下西洋的影响,大唐海运极其发达,因此,朝廷船队顺理成章的发现了新大陆。 开辟新大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朝廷的力量有限,还需要民间自主进行,因此,苏铭提前把李正元的十几个儿子都分封到了海外,安排官员替他们打理。 等这些孩子成年之后,就把他们赶到封地去。 而现在,李正元等不及了,他颁布了一系列政策,鼓励民间到新大陆开辟,在新大陆大手笔的赏赐田地。 千百年来,百姓们对土地的渴望是刻到骨子里的,在大唐,他们能拥有的土地只有几十亩,而到了新大陆,他们只要耕种五年,就能得到上千亩土地。 一时间,民间资本当起了先锋,主动到新大陆开荒。 美洲,澳洲陆续兴起了移民潮,而澳洲铁矿和美洲金矿的发现,更是给这移民热潮加了把火。 根据开宝四十年的数据记载,大唐的人口达到了八千万,这是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后最精准的数字。 以前,大族们还隐蔽了少许佃户,而随着朝廷的体制不断健全,监督体制的完善,人口的潜力完全被挖出来,这八千万虽然不是最精准,但也是大差不离。 李正元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海外官府递上来的奏折,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他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穿着书生袍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 他神色一震,连忙起身,“儿臣参见父皇。” 苏铭望着他面前捋起来的奏折,点点头,“这两年,你做的还不错。” 闻言,李正元心头的压力瞬间消失了许多,正是因为有苏铭珠玉在前,他才有很大的压力,谁也不想当一个平庸的皇帝。 奈何,苏铭开了挂,他怎么追得上? 李正元上前,拉着苏铭坐下,给他沏茶倒水,“父皇,这次回来,你还走吗?没有父皇在后面给我压阵,儿臣心里着实不安。” 苏铭接过茶水,淡淡笑道,“行了,我好不容易休息,才不想回去处理奏折。你要是想的话,早点把儿子培养出来,把皇位传给他,这样以来,你就能跟我一样了。” 闻言,李正元讪讪一笑,不再开口,他才体会到皇帝的权利,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苏铭瞥了瞥他,“你现在是皇帝,怕什么?谁要拦你,找个名头杀了便是,没什么好顾忌的。” 李正元脸色更加尴尬,没想到自己当了皇帝还要被老子训。 他又不是开国君主,没那么大威信,可不能乱来。 父子两人聊了一阵后,苏铭在皇宫住了几天就离开了。 在那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第325章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春秋战国,是一个割裂非局面,也是华夏民族开拓的阶段,曾经的周王朝,只占据了西岐等富饶之地,但分封诸侯使得各路诸侯不得不开拓进取。 因为不开拓,不兼并就只有死路一条。 周王室分封了几百个诸侯,有的在开拓道路中消失,被北狄,东夷,西戎,南蛮等野人部落攻灭,有的则不断壮大,成为了天下最强的的几个国家。 春秋时期,齐桓公率先称霸,而后尊王攘夷,否则中原诸国则有被夷狄攻灭的危险,这时候,洛阳之地的周围才是天下中心。 像是晋国,鲁国等国家都被蛮夷包围,数百年的开拓,野人和蛮夷才彻底消失在中原大地。 春秋战国八百年,最后有七个国家脱颖而出,屹立在中原大地,分别是齐楚秦燕赵魏韩,史称战国七雄。 战国七雄的出现,昭示着一个崭新的时代到来。 为了变强,各国纷纷变法图强,引领一个时代,称霸六国,在这动荡的乱世中,他们始终屹立不倒,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两百多年。 礼崩乐坏,天子威严丧尽,群雄并起,各领风骚。 然而,直到秦始皇的出现,各国并立的天下结束了。 秦国始祖秦非子是恶来(商名将飞廉之子)之后,因此被周王朝封到边陲之地,成为大周镇守西戎的得力助手。 周孝王六年,秦非子因养马有功被周天子封为附庸国,治都于秦邑号曰“秦嬴”。后来,秦庄公击败西戎,被周宣王封为西陲大夫。 但在周平王东迁之后,秦国第一代国君秦襄公由于护送周平王东迁有功,故而被册封为诸侯。 春秋五霸之中,秦国先祖——秦穆公也曾经带领秦国取得一段辉煌的历史。 可到了战国时期,秦国已经不复秦穆公时期的辉煌,再加上边境西戎作乱,变成了七雄最末,成为战国开端中最弱小的国家,同时因为秦国早期与戎人杂居错处,远离中原,也因此被东方六国视为蛮夷。 直到秦孝公时期,秦孝公以卫国人商鞅为相,大力改革,使得秦国的国力迅速膨胀,逐渐成为战国中后期最强大的国家。秦惠文王时期,秦国兼并巴国和蜀国,而后自一个西部弱国,一跃成为七雄首强,破赵败魏,攻楚算齐,兵锋威震天下。 可以说,战国七雄当中,唯有秦国立国的过程最为艰难,堪称是一步步从最低微登上了诸侯之位。 公元前247年,嬴政在十三岁的时候被立为秦王,嬴政即位时由于年少,尊吕不韦为仲父,国政皆由吕不韦和母亲赵姬把持。 后来,在太祖母华阳太后的安排下,嬴政迎娶了楚国公主为王妃。在大秦朝堂上,除了关中老秦人和赵姬吕不韦的联盟之外,最大的一股政治势力就是楚国人。 虽然秦国楚国一直都在打仗,可两国数代联姻,彼此之间早已不分你我。 咸阳宫。 比起关东诸国奢华的都城,咸阳宫高大肃穆,通体黑色,令人望而生畏。 大殿内,青年跪坐在案牍之上,翻阅着竹简,哗啦啦的声音在周围回荡。 苏铭叹了口气,目光扫视四周,俊朗的面容上露出复杂之色。 这个世界是秦时明月,也不知道是因为在不良人世界中当了太久的皇帝,在这个世界,他竟然穿越成了嬴政。 此时的嬴政不过十八岁,还没有亲政,朝中大部分权力都被吕不韦和赵姬把持,作为秦王,他管不了国事,也无法调动军队。 在不良人获得的一身功力到了秦时明月世界,似乎水土不服,一身浑厚的功力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 没有冠绝天下的实力,苏铭即使成了嬴政,也不得不暂时潜伏,韬光养晦。 【恭喜宿主,嬴政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十,奖励:天子望气术!】 听到系统的声音,苏铭心中浮现出淡淡的喜悦,来这里一个月,他终于找到了扮演入门的途径。 相比于一心想要得到袁天罡认可的假李星云,嬴政的扮演则是要入神,入魂,并非是一成不变。 就像是十八岁的嬴政,还没有强势的霸道和一统天下的气概,此时的他正在隐忍,为以后的亲政做准备。 世人了解的嬴政强势霸道,是独夫,执着的追求长生不老,可亲政之前的嬴政却是隐忍,就像是潜龙在渊一样,等待一飞冲天的机会。 难道说,吕不韦和赵姬的奸情,嬴政作为秦王,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 嫪毐入宫,赵姬的反常,他没有半点怀疑? 如果非要举个例子的话,可以借鉴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郑庄公同其胞弟共叔段之间为了夺国君君权位而进行的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郑庄公设计并故意纵容其弟共叔段与其母武姜,其弟骄纵,于是欲夺国君之位,庄公便以此讨伐共叔段。 同样的,赵姬给嫪毐生了孩子,还想要把他扶上秦王的位置,直到嬴政二十一岁,即将亲政,在雍城蕲年宫举行冠礼。 嫪毐才发动叛乱,攻向蕲年宫,结果嬴政早有准备,嫪毐大败被擒,其人被车裂,曝尸示众,嫪毐与太后所生的两个私生子也被嬴政摔死。 而这个过程中,吕不韦的势力几乎没有起到太大作用,亲政没多久,嬴政就免除吕不韦的相职,把他放逐到巴蜀,后来,他饮毒酒自杀。 借助这次叛乱,吕不韦集团垮台,赵姬威严丧尽,嬴政一举夺回了大权,更以吕不韦十几年的威信为垫脚石,树立了秦王权威。 与郑伯取回大权的经历何其相似,嬴政能掌握庞大的秦帝国,他的政治手段和谋略冠绝天下,赵姬两人那么大动静,不可能事到临头他才发现。 以苏铭的理解,嬴政不过是在隐忍罢了。 从登上秦王之位,再到亲政,他等了八年,这八年,他没有出格的举动,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动声色之间就调动大军,剿平叛乱。 不鸣则已,一鸣则惊人,这便是对嬴政最好的写照。 随即,苏铭把注意力放在天子望气术上面,此功法出自《沧海》,有内视,预测天气,看穿对手气机,窥得三才之变(天、地、人)等神奇功效。 号称天子望气,谈笑杀人。 “系统,领取奖励。” 话音落下,一股武学记忆涌入苏铭的脑海,天地人三才之变,日月星辰等运转轨迹皆在他心中呈现。 良久,他消化了这股记忆,长长的吐了口气。 当他运转天子望气术之时,眼前的一切都不一样了,世间万物清晰无比,带着别样的气机,十分明了。 怪不得这门功法可以称得上是窥得三才变化,高手厮杀,要是能提前捕捉气机变化就能得到先机,这一点足以扭转战局。 太后寝宫。 被翻红浪,娇声软语。 苏铭在宫人的引领下来到太后宫外,侍者进门通报,苏铭暗自运转天子望气术,却看到宫殿上空,气机映照下,一只彩凤正在与一条黑蟒纠缠在一起。 见状,他收起望气术,神色慢慢归于平静,赵姬对他而言,不如一个路人,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可以立威的对象。 丝毫母子之情都不念,或许在嬴政登上秦王大位的那一刻,那个在邯郸母子相依为命的赵姬就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权力欲望吞噬殆尽的女人,历史上的秦始皇都没念旧情,更何况是他。 苏铭在宫外足足等了一炷香,宫门才慢慢开启。 “王上,太后召见。” 苏铭扶着秦剑,缓缓踏入宫殿。 宫灯燃烧着灯火,照亮宫室,空气里充满燃香的气味,但苏铭依旧能闻到些许淫靡的气息。 走到内殿,苏铭朝坐在软塌上的赵姬行礼,“孩儿拜见母后。” 此刻的赵姬面上满是绯红,眉宇间透着浓浓春情,三十多岁的年纪,犹如熟透的水蜜桃,她端庄的坐在上面,柔声问道,“政儿,有心了,今儿怎么比往常来的早?” 苏铭嘴角露出一丝淡笑,狭长的眉峰透着锐利,“今天读了不少书,静极思动,过来走走。” 说完,他目光在大殿上扫了一圈,看似随意,实际上却是在用天子望气术查看,最终目光在一个身形壮硕的寺人身上停留两息,然后就挪开了。 那个人就是嫪毐,长得魁梧,面相阴翳,透着股冷意,在他身上,苏铭看到了桀骜不驯的野心。 结合刚刚看到的气机映照,苏铭心中冷哼一声,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 上面的赵姬看到苏铭的目光落在嫪毐身上,心跳都骤然加快,仿佛提到了嗓子眼,此次苏铭提前到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好在一切掩盖住,没被发现。 随后,母子两人聊了一会儿,苏铭起身离去。 等他走后,赵姬一下子瘫软在榻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渍,她挥手屏退宫女,“刚刚差点把我吓死了。” 嫪毐走上软榻旁坐下,一把揽过赵姬,“怕什么?太后难道害怕王上?” 赵姬柳眉倒竖,冷哼道,“哼,要不是你今天一直缠着,怎么会差点露馅?以后,你可不许再这样!” 嫪毐低头顺眼的回答,态度很是恭敬,“小人明白。” 赵姬心中的怒火这才消散,挥手示意他退下。 嫪毐弓着身子退出大殿,大门关上之后,眼里顿时露出冷厉的神色,“哼,我迟早有一天会征服你,不会再让你对我呼来喝去。” …… 秦王宫内,苏铭坐在王位上,“相邦,母后身边何时多了一个寺人?” “王上,宫中之事,老臣不敢多言,想必是太后找来消遣,区区寺人而已,王上不必放在心上。”堂下,一袭灰色锦袍,头戴高山冠的老者沉声回答,他虽然老了,但仍是身形仍然站的笔直,仿佛不倒的青松,声音沉稳有力,掷地有声。 他表面看似平静,实际上心里却惊了一下,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前不久送进宫的嫪毐,难道王上知道这件事? 他先是疑惑,随后便在心中否定,如果王上知道这件事,怎么可能会如此平静。 “相邦说的不错,区区寺人而已,不过,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却能坏了大事,孤前些天读大秦传记,看到了芈太后扶持昭襄先王,与义渠王私通,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却为大秦平了义渠之患。” “相邦觉得,芈太后于我大秦,是有功,还是有过?” “轰!” 这一段话,如同晴天霹雳落在吕不韦身上,他花白的眉毛不断抖动,犀利的眼眸很不平静。 王上果然知道嫪毐的事! 先是提到嫪毐,再提到宣太后,意思已经昭然若揭,而今,大秦又是太后代行王权执政,与昭襄先王时期何曾相似。 现在,离王上亲政还有三年,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正是为了在赵姬那里脱身,他才献上嫪毐,没想到却被王上窥破。 沉默片刻后,吕不韦脸上的神色愈发严肃,“宣太后的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老臣没有资格评论,还请王上降罪。” 苏铭嘴角露出莫名的笑容,收回了目光,“相邦说笑了,孤不过是有感而发,相邦乃国之柱石,大秦国事还要仰仗于您,岂能轻言降罪。” 片刻后,吕不韦走出秦王宫,回头望着身后的大殿,仿佛察觉到有一道目光仍在注视着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果然,秦王血脉,不容轻视,以后要更加注意了。 想到这,他又想到了嫪毐,今天无疑是王上在用宣太后的事敲打他,至于是因为他献上了嫪毐,还是其他的,他还想不清楚。 毕竟大秦对男女大防这方面看的并不是特别重要,而历代太后在秦王死后,玩个男人也算不得什么。 只要不祸乱朝政,影响就不大,既然王上已经注意到嫪毐,那这个人就不能留了,无论会不会与赵姬翻脸,他都要处理掉。 得罪赵姬,只是有点麻烦,可得罪了王上,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第326章 嫪毐身死,造纸 苏铭坐在王座上,手指在扶手上敲击,目送吕不韦离去。 吕不韦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话里面的意思,苏铭只希望他能识趣点,早点把嫪毐这个不安分的家伙除掉。 他刻意容忍赵姬玩男宠,把持王权,但并不能赵姬给别人生孩子,宣太后也就算了,好歹她弄死了义渠王,使得大秦平定了义渠之患。 可嫪毐是个什么玩意,你给他生孩子,妥妥的给大秦王室蒙羞,甚至她给吕不韦生孩子,苏铭都能理解。 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值寂寞空虚,夫君又死了,不想守活寡,玩归玩,但不能酿成政治事件,否则损害的就是大秦的威严。 至于苏铭为什么敢敲打吕不韦,原因也很简单,大秦的王位传承十分平稳,一代代王位传承,很少见血,只要秦王登基,就一定会拿回王权,时间不过早晚得问题。 现在距离他亲政只剩三年,这三年里吕不韦固然可以兴风作浪,但三年之后呢,难道他不怕吗? 回到秦王宫,苏铭没有再理朝政,而是继续进行日常读书,韬光养晦,有些东西,急是急不来的,时间站在他这一边。 …… 太后寝宫。 依旧是娇声软语,被翻红浪。 然而,时间没过多久,声音便停息。 吕不韦一脸疲惫的从榻上走下来,不徐不疾的穿好衣衫,系好腰带,他正准备离开,身后一道娇柔妩媚的声音响起。 “老鬼,不留下吗?” 吕不韦微微皱眉,“夜已深了,老臣告退。还请娘娘早日歇息,保重凤体。” 片刻后,一声冷哼响起。“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话音中带着恼羞成怒和几分埋怨。 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吕不韦幽幽一叹,“太后娘娘,嫪毐我便带走了,老臣左思右想,此人实在不宜放在王宫之中,过几日,我会亲自挑选合适之人进献。” 床榻上,赵姬瞪大凤眸,脸上浮现着诱人的风情,“吕不韦,你敢!”话音冷厉,但仍能听出几分色厉内荏。 “此事事关重大,之前是我安排失当,下一个保准不会再出意外。”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吕不韦毫不留情的话语。 直到吕不韦走出寝宫,她才有余力从榻上起身,望着远去的身影,眸子里浮现出一丝恨意。 太后宫中,嫪毐正享受着宫女的伺候,自从跟赵姬上床之后,嫪毐的野心彻底被激发,天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都伏在他身下,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所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说的就是这种人,在嫪毐心里,只要他把赵姬哄好,抓在手里,他以后要什么有什么。 历史上,他成功的做到了,赵姬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更没有宣太后那样的狠辣智慧,甚至看上去就是个恋爱脑,嫪毐的一些手段把她哄得找不着北,给他生了孩子不说,甚至还帮助他谋反。 但凡她有点政治敏感性,也不会做出这种蠢事,强如把持王权数年的宣太后都被昭襄先王收拾了,更何况是她。 正当嫪毐志得意满时,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只见此人背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宝剑,戴着面罩,眸光冰冷,“嫪毐,相邦要见你,跟我走一趟吧。” 嫪毐当即爬起来,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了。 相府。 吕不韦坐在大厅当中,相府下人来报,“相邦,人已经带到了。” “带他进来。” “小人见过相邦。”一进门,嫪毐就恭敬地行礼,把姿态放的很低。 然而,当他进门的那一刻,吕不韦就察觉到他不对了,进宫之前的嫪毐很卑贱,就像是个市井地痞一样。 刚刚那一瞬,他虽然恭敬,但吕不韦仍感觉他似乎很有底气,“嫪毐,你是不是在好奇老夫为什么找你?” “小人能有今天,全赖相邦照顾,小人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相邦的恩德。” “放心,老夫不需要你肝脑涂地,只需要你献出小命就可以了。” “相邦大人,为何?”嫪毐瞪大眼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吕不韦大袖一甩,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多说无益,送他上路吧。” 嫪毐还想说什么,却冷不防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咽喉,拖到房间外。 嫪毐瞪大眼睛,眸子里满是不甘,他不明白,为什么吕不韦突然要杀自己,只是,吕不韦不想回答,他注定要做个糊涂鬼。 片刻后,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相邦大人,已经解决了。” “能在临死之前登上凤榻,你死也该瞑目了。”吕不韦幽幽一叹,压在心头的大石也终于落下。 “过几日,你再通过罗网搜集合适之人,送到太后身边,记得要废掉他的生育能力,太后是个蠢女人,老夫要避免她做出格之事。” 吕不韦之所以要找人替代自己,除了要避嫌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赵姬欲求不满,他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 翌日,苏铭起床,刚在用早饭,寺人前来禀告,“启禀大王,相邦大人来了。” “宣。” “老臣参见大王。” 苏铭放下筷子,“无需多礼,起来吧。相邦吃过早饭了吗?一起吃点?” “谢大王赏赐。”吕不韦其实吃过了,但他有事禀告,总不能直白的拒绝。 随后,一旁的侍者递上筷子。 吃了一会儿,气氛变得和谐,吕不韦开口道,“大王,那件事我已经处置好,以后再不会生出意外。” “相邦办事,孤很放心。” 听到这句话,吕不韦知道,这件事算是揭过了。 用罢早饭,他起身告辞。 左右侍者撤去饭桌,苏铭走到宫殿前的平台上,俯视下面的台阶,吕不韦能从一介商人爬到如今的高度,嗅觉果然敏锐,行事更是果断,不枉费他提前出面,给以后留下台阶。 少了嫪毐叛乱,赵姬和吕不韦两人都能保全。 他们的存在,可以给苏铭托底,安抚朝中老臣,其次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压制楚国外戚,历史上,扶苏之所以没被立为太子,就身怀楚国王室血脉也有一部分原因。 前几年,华阳太后仙逝,楚国外戚最大的靠山就倒了,声势一落千丈,等到日后,吕不韦和赵姬倒台,他们扶持了昌平君。 然而,灭楚之战,昌平君造反,二十万秦军全军覆没,再加上青龙计划遗祸深远,能用一个嫪毐换吕不韦,太值了。 未来攻打楚国,朝堂上的楚国外戚将不会再是助力,反而会变成定时炸弹,而现在,苏铭已经开始拆弹了。 至于能不能压服吕不韦,在大唐当了几十年皇帝,要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他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 嫪毐这件事处理完,苏铭就不打算再把目光投向朝外,即便是他现在亲政,他也不打算发动一统六国的战争。 大秦现在的实力还不够,还需要积累,事实上,若没有吕不韦执政,进行休养生息,嬴政亲政之后也不可能那么快发动战争。 “去少府。” 少府作为服侍王权的机构,有许多官署,在大秦占据重要地位,苏铭无法干涉政务,但在少府弄出点小玩意还是可以的。 “臣参见大王!” 得知大王到来,少府当中诸多官员前来迎驾。 苏铭扫视众人,来到主座坐下,“起来吧,东园主章令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诺!” 很快,诸多官员散去,只留下东园主章令在大堂上,神色很是不安。 “你叫什么?” 东园主章令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面相老实,有两撇小胡子,“臣公冶全参见大王。” “走,去你的官署瞧瞧。” “诺。” 东园主章令执掌木工,主修建之事,官署当中有许多木匠,他们有的在制作车轮,有的在制作案几和漆器。 苏铭看着空地上的流水线制作,问道,“这里有多少匠人?” 公冶全答道,“回王上,这里的工匠有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一人,为历代先王修建宫殿,手艺精湛。” “你召集几个匠人,孤要你做一件东西。” “大王请讲。” 当即,苏铭就将造纸的一系列流程告知公冶全,虽然他听的云里雾里,但他还是命手下记下来了。 不管有没有用,听命就是。 说完,苏铭凝重的看着他,“你们按照孤说的去做,有成品立即呈上,孤大大有赏。” 公冶全心中一凛,神色也很严肃,“臣一定不会让大王失望。” 这件事办完,苏铭在少府的机构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当然,在这,他看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流水线,比如标准化的制造,大秦的后勤体系冠绝七国,有些黑科技,放到后世都令人惊叹。 比如公差很小的箭头,比如剫了铬的秦剑,千年不腐,只可惜,这些优良的技术在战乱的时候失传。 到了后世,还需要外国技术输入,实在是让人扼腕。 苏铭离开后,公冶全立即展开行动,召集手下工匠安排工作,大秦的流水线制度已经深入人心,公冶全直接将造纸的一个个流程剥离,分别制作,齐头并进。 另一边,苏铭回到王宫,继续读书。 之所以要造纸,实在是因为竹简太重了,一卷竹简,只能刻一百多个字,他想起来,嬴政一统天下之后,每天要处理的政务极多,竹简上百斤,要全都换成纸,那可轻松太多了。 深夜降临。 苏铭坐在榻上练功,一股股元气从他外界不断涌入身躯,壮大体内的真气。 秦时明月的世界比不良人要高级,天地精气浓郁,他体内的功力直到现在还没有转化完全。 在不良人当了几十年皇帝,什么泣血录,什么九幽玄天神功,五雷天心诀以及至圣乾坤功他都研究了个遍。 得出的结论是,不如天罡诀,也不如先天罡气,于他无用,只能用来开拓眼界。 各门各派的功法都有各自的弊端,限制颇大,而到了这个世界,苏铭发现,他的天罡诀用不了。 因为他体内的经脉发生变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已经不是童子之身,无法把体内的真气转化为至刚至阳的真气。 好在,作为大秦的王,别的他可能缺,但唯独不会缺功法,随着他一声令下,罗网便奉上了道家天宗的功法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此功法中正平和,没有走火入魔的祸患,与后世道家的功法一脉相承。 罗网传承数百年,根基庞大,区区道家功法简直不要太容易,当然,苏铭问过了,更高级的天地失色罗网搞不到,因为只有天宗掌门指定的继承人才能学。 作为秦时明月当中领域类的武功,苏铭还挺好奇的,这部功法可以释放出至纯内力覆盖四周,可使区域内物体失去生机,被此区域覆盖者,五感变得迟缓,内力不精者失去感知以及行动力,连天罡诀都没有这个功效,天地失色居然做到了。 排除心中杂念,苏铭静心凝神,运转功法炼化体内的真气。 一时间,他体内精纯的纯阳真气源源不断的被炼化成心若止水和万川秋水的真气,心若止水和万川秋水虽然都是道家天宗的绝技,但一个放,一个收,内功心法截然相反。 苏铭现在只打算用来过渡,等以后有更高级功法,再换也不迟。 阳刚的真气化作至柔的真气,至阳化作至阴,令苏铭又生出了感悟,一时间,他陷入阴阳转化的感悟当中,体内真气的转化速度不断加快。 与此同时,少府内,空地上,纸浆在匠人不断漂洗之下,再捞出,放在院子里晾晒,工匠们动作快捷,井然有序。 一天后,苏铭正在看书,忽然有寺人来报,“王上,少府令求见。” “让他进来吧。” “参见大王。” “起来吧,孤让你们做的东西,做好了?” “启禀大王,少府已经做好,请大王查看。”少府令说完就呈上木盒。 寺人接过木盒,放到案几上,苏铭打开,里面正静静躺着纸张,不同于后世洁白的纸张,现在的纸还有些泛黄,不过表面光滑,也不粗糙,正适合书写。 苏铭从案上取过毛笔,蘸上些许墨汁,提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嬴”字。 第327章 雕版印刷,招贤令 白纸黑字,十分明朗,待墨迹干后,苏铭示意寺人上前把这张纸递给少府令,“此物名为纸,赏你了,东园主章令造物有功,赏千金,爵位进一级。” “少府组织人手,建立作坊,务必要将纸张产量提升起来。” “谢大王。” “退下吧。” “诺。” 有了纸,以后看书就不必再搬动竹简,纸张代替竹简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 想到这,苏铭将寺人喊来,“来人,把这些纸给相邦送去,问一下他,此物价值几何。” 大殿上,吕不韦正在查看各地呈上来的奏报。 “相邦,王上派人来了。” 吕不韦放下手中竹简,起身迎接。 “相邦大人,大王我问你,此物价值几何?” 吕不韦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正躺着一沓薄薄的纸,“此物有何用?” “大王曾用毛笔在上面书写,相邦可尝试一二。”寺人答道。 他心里有数了,拿起毛笔在上面书写,相比于竹简,白纸黑字更让人赏心悦目,拿起来薄薄的一张,很是轻盈。 吕不韦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激动之色,“此物价值千金。” 作为一国宰相,又是七国最成功的商人,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纸张当中蕴含的商机,一旦此物出现在市场上,定然会引起无数人追捧,这东西比竹简可好用多了。 很快,处理完政务之后,吕不韦便迫不及待的去见苏铭。 案牍上,苏铭正在用毛笔在纸张上书写,一个个篆字一一呈现,吕不韦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直到他写完,方才开口。 “老臣参见大王。” 苏铭抬头,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相邦,你看我这几个字写的如何?” 吕不韦走近,目光在纸上扫过,赞道,“大王笔力雄厚,线条美丽,假以时日,必是一代书法名家。” “相邦说笑了,天下大才何其多也,孤哪能算得上书法名家。” 吕不韦也不想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大王,不知这纸张从何而来?” 苏铭神色变得严肃,“此物乃是少府工匠制作而成,制作之法乃是孤自梦中得来,除了造纸之术,还有一法。” “哦?何法?” “印刷之法,此法可将文章刻于木质雕版纸上,再用白纸压印,便能快速印刷文章,比誊抄公文快捷百倍。” 造纸术,印刷术,没有这两样东西,后世就不会有那么璀璨的文化。 在吕不韦眼里,这两样可以让大秦疆域之内的行政效率快捷十倍以上,他长吐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激动,“祖宗显灵,天佑我大秦。” “大王,有此两法,足以让我大秦国力再度提升,山东六国技穷矣。” “此次祖宗显灵,梦中赐我良法,助我大秦,相邦可要好好使用这两种方法,孤可不想再用这笨重的竹简了。”苏铭看着案上的竹简,开玩笑道。 “大王放心,此事交由老臣处理。” “相邦做事,孤自然放心。” …… 跟苏铭交流之后,吕不韦来到少府当中,将工匠集中到一起,调动大军军管,再从全国各地调动物资,源源不断地生产纸张。 短短数日,咸阳城外又升起了一座座工坊。 一个月之后,吕不韦看着手上刚用雕版印刷刻录出的《吕氏春秋》,仰天大笑,“天佑我大秦!” 一个国家的力量发动起来,效率极快,短短一个月,吕不韦就将各种书籍刻录,送到了王宫当中。 同样,吕不韦将刻录的《吕氏春秋》给朝中大臣送了一部,一时间,咸阳城内的达官贵人对纸张十分好奇,纷纷打听来源求购。 在吕不韦眼里,这些东西不仅是可以提升大秦行政效率的利器,更是一座座金山,咸阳城内尚且如此,如果放到关东六国,那该是何等利益。 很快,官营商铺上了货,卖纸,而且纸张有好几种,从最便宜的草纸,再到用于书写的黄纸,再到洁白如新的白纸,喊得价格极高。 达官贵人们纷纷抢购,一时间,咸阳纸贵,供不应求。 吕不韦并未将所有的产量都铺上,而是派出商队前往关东六国发卖。 短短几个月,其余六国也知道大秦有一种可以用于书写的纸张,比起笨重的竹简,纸张轻盈美观,很快就赢得了世人的追求。 纸张在吕不韦手上迅速成为了一座源源不断的金山,在任何时候,垄断都是最赚钱的,更别说纸张这种刚需品。 在别人研究出纸张制造技术之前,吕不韦并不打算将纸张完全铺开,供给各大衙门,因为一旦做了,先不说要白白消耗多少人力物力。 纸张一到官员手上,他们就倒卖给其他人,官府也查不到,所以,他打算限量供应,除了一小部分官员之外,其他人要用纸,必须花钱买。 吕不韦怎么谋划,暂时不关苏铭的事,他依旧闭门读书,等待日后亲政,大秦的体制摆在这,他暂时也抵抗不了。 不过,他也不打算一直留在秦王宫当中。 大唐的盛世他已经看腻了,现在他想看看历史上的战国时代究竟是何种模样,雄伟的大梁城,齐国的稷下学院,还有诸子百家各路各派,思想的盛世。 苏铭想了想,将后世的招贤令改了改写出来,“来人,命相邦发出此令,孤要效仿大秦先王,求取天下贤才。” 他是秦王,可还没有亲政,王令下达也要经过吕不韦的允许方能通行。 大殿上,吕不韦看到招贤令,脸色很是复杂,沉默片刻后挥挥手,“就按王上的意思张贴榜文,不止是咸阳城,大秦的各地的城池都要张贴,不得有误。” 翌日,咸阳城门就出现了一道招贤令。 很快,城内的人都知道秦王广邀天下贤才,为秦国效劳。 秦王,那可是天下权势最大之人,如果被秦王看上,那岂不是一步登天,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远有商鞅,范睢,近有吕不韦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谁不心动。 招贤令发出,天下云集响应,有抱负,有野心的人纷纷收拾行囊,准备去秦国碰碰运气。 消息很快抵达了东海之畔的桑海城。 儒家,小圣贤庄。 山巅之上,云海飘扬,一株古松屹立在山崖上。 松树下有一方大青石,三个人正跪坐在此处。 其中有一位老者,他戴着高高的礼冠,蓝色襦袍,面容苍老,气度不凡,脸上的皱纹印刻着岁月沧桑,他坐在这里,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他便是儒家最后一位圣人,荀子。 在他左手,有一年轻男子跪坐于此,他穿着素色襦袍,衬出他修长的身躯。丰神如玉,姿容俊秀,一对剑眉,斜飞入鬓。 飞扬的剑眉加上深邃的桃花眼、纯净清澈,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尤其是乃看似玩世不恭的眼眸,其实深处无时无刻不探究着眼中的一切事物,锐利而邃远,让人心折。 此人,便是在儒家求学的韩非。 荀子右侧也坐着一个年轻人,他穿着深色襦袍,有些地方都洗的浆白了,面容严肃,眉宇间透着刚毅,眸光锐利,目光时不时落在韩非身上,目光深处有一丝嫉妒。 不知过去了多久,荀子睁开双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十分纯净,仿佛婴儿一般。 韩非比李斯更受荀子宠爱,还未等荀子开口,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上前去,“老师,学生这里有一篇文章,请您过目。” 荀子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转移到纸张上面。 “这是何物?” “老师,此物名为纸,是从秦国传来的货物,价格不菲。但此物轻盈,非常适合书写文字。” “有趣。” 荀子接过纸张,看起了上面的文字,这篇文章正是在关东六国流传的招贤令,看完后,他做出了评论,“情深意切,字字珠玑,是一篇不可多得的雄文,这是哪位君子所写?” 韩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旁边的李斯回答道,“老师,此文是秦国大王嬴政所写,已经传遍了六国。” 秦国与韩国多次交战,几十年前更是因为上党引发了长平之战,韩非身为当代韩王之子,面对这招贤令,自然感到尴尬。 想到如今六国的情况,再想想国势蒸蒸日上的秦国,荀子幽幽一叹,“原来是秦国。能写出这样的文章,看来嬴政也是一个不甘平淡的秦王,看来,这天下又要乱了。” “这纸倒是有意思,比竹简好,便于携带,未来将发挥不可思议之用,可惜落在了秦国手里,成了牟利之物。”荀子眼光深远,一眼就看出来未来纸张大行其道,传播文化的效用。 不过现在天下七雄并列,纸张作为大秦独有之物,吕不韦自然要为秦国谋取到最大的利益,等到天下归秦,造纸之法自然不用再隐瞒。 一纸招贤令,荀子与韩非心生波澜,旁边的李斯内心却燃起了名为野心的火焰,如果有机会,他想去秦国碰碰运气。 …… 楚国,云梦泽深处。 两个青年站在山谷之外,一人着长袍,手持木剑,双臂异于常人,几乎过膝,一人身形壮硕,眸光锐利,头发灰白,戴着抹额。 这两人便是当代的鬼谷门徒,盖聂,卫庄。 “师哥,你打算去哪?” “我打算去秦国。” “小庄,你呢?” 卫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自然是回去做我该做之事,师哥,不要忘了你我的对决。”说完,他便提着剑消失在路上。 …… 天下风云变幻,苏铭一纸招贤令,惊动了六国的有识之士。 燕国太子府。 太子丹跪坐在榻上,手里握着一张纸,上面正是苏铭的招贤令,他阴翳的眸子散发着嫉妒与疯狂。 昔日,两人同为质子,而今,一人贵为天下最强国的大王,一人却只是手无大权的燕国太子。 燕王喜很不喜欢这个太子,于是扶持了弟弟燕春君执掌朝政,与太子丹分庭抗礼。 同为质子,太子丹深知嬴政的志向,一旦他亲政,势必会发起攻灭六国的战争,留给燕国的时间不多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劝说,燕王喜都不放在心上,七国战乱上百年,秦国想要一统天下,怎么可能? 有识之士都知道天下会再度走向统一,但谁又能知道,统一就在未来几十年当中。 各国君王纷纷摆烂,醉生梦死,六国多次攻秦,均在函谷关下败退,奈何不了秦国,等到信陵君身亡,六国再没有如此名声显着之人号召六国合力对付秦国。 前些年,秦国覆灭洛阳周天子的国家,取了九鼎,天下各国理都难得理一下。 随着老将一代代凋零,六国攻秦已经成了奢望,而天下间能与秦国相抗的赵国还在舔舐长平之战的伤口。 这个时候,没人愿意撩拨秦国虎须。 事实上,太子丹做梦都想成为信陵君那样的人,号召六国覆灭秦国,祛除这个祸患。 然而,他在燕国虽然小有名声,但毕竟不是君王,调动不了多少人马,他又没有信陵君那样的才能,如何服众? “夫君,怎么了?我看你这阵子总是皱眉。”房间里,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 太子丹收起刚刚那副面孔,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起身看向太子妃,“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 “国事固然重要,你要保重身体啊。”房间里,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太子丹,她秀发上戴着黄金凤冠,缀翡翠,身着赤色锦袍,上绣金线花纹,温婉而端庄。 看到眼前的丽人,太子丹心里莫名的生出烦躁。 当初,他察觉到绯烟身份不同凡响,与她相爱,借助阴阳家的力量逃回了燕国,离开秦国代表着绯烟任务失败,她再也无法借助阴阳家的势力。 对于眼前的妻子,他更多时候是利用,而今,区区一个太子妃对他已经没有太大用处,她不仅要隐姓埋名,更要提防被阴阳家发现。 这样一尊高手,却不能用,实在令他郁闷,毕竟阴阳家的术法实在太有辨识度了。 第329章 阴阳入世,盖聂入秦 (已经改了,高月确实还没有出生。)不得不说,东君绯烟是有点恋爱脑的,直到被阴阳家抓回去囚禁在蜃楼当中,也依旧爱着燕太子丹。 可惜,她遇到了一个一心要搞事业的男人,当了墨家巨子,一心反秦也就算了,结果连女儿也扔在墨家不管,完全担不起一个父亲的责任。 当然,利用归利用,燕太子丹也是一个会哄女人的高手,当即上前握住她的手,“绯烟,我刚刚拜入墨家,准备借助他们的力量抵抗秦国,当初我们逃回燕国,已经得罪了他们,秦国野心极大,未来必定会再度发动战争,身为太子,燕国之事,我责无旁贷,只能先委屈你了。” 绯烟娇艳的面容上露出温婉的笑容,明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夫君,无碍,君喜我喜,君忧我忧,无论你做什么,都支持你。” …… 就在山东六国因为秦国流传过来的纸张也掀起抢购热潮时,吕不韦掌握造纸术和印刷术,卖纸不过是细水长流,慢慢来,而加上印刷术,那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在这个时代,知识是无价之宝,而一本着作,刻录在竹简上,至少要十几斤,翻阅起来极其不便,而若用纸张来写,薄薄的一册就够了。 至于苏铭只提出了雕版印刷而没说活字印刷,那是因为在封建古代,活字印刷的使用率一直都比不上雕版印刷术,因为活字印刷的材质要求很高,单独的木质活字容易损坏,变形,铅铁也不行,唯有铜字才最适合。 然而,在古代,但凡封建王朝就没有不缺铜的,连制造铜钱的铜都不够,哪有精力去做铜字印刷。 相比之下,雕版印刷简直不要太简单,雕版坏了就重新换就是,总而言之,不是不能用,而是性价比不高。 后世简化文字尚且如此,更遑论大秦的小篆。 总而言之,纸张在吕不韦手上很挣钱,尤其是各国的王侯贵族很是追捧,他们甚至抛弃了厕筹,用纸张擦屁股。 草纸还不行,非得用最贵的白纸。 吕不韦不仅割六国的韭菜,自家的韭菜也割,追求享受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对于那帮贵族而言,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这些家伙有封地,有商队,积攒了钱财,正好被吕不韦搜刮,用来充实大秦府库,同时,吕不韦颁布了律令,私自造纸者夷三族。 律令颁布下来,那些蠢蠢欲动的权贵们顿时没了想法,他们可不想拿自己的头去试试大秦的律令,当初连商鞅都死在了自己的律令之下,更别说他们。 六国当中,所有的变法几乎都是朝令夕改,人亡政息,唯有秦国的变法最彻底,一路坚持下来。 秦法严苛,可不是说说而已。 造纸术的诞生,使得吕不韦身上的政务轻松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还要翻阅竹简,而赵姬那边,他又送上了一个青壮男人,只不过这一次,这个男人被毁掉了生育能力。 解决了这件事,他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下,可以专心处理政务。 这时候的始作俑者,依旧在秦王宫当中,他在等待招贤令发酵,期望得到更多人才。 无论在什么时候,人才都很重要,甚至能影响一国的命运,被招贤令吸引而来的人才被苏铭所用,在他登基之后也能慢慢取代朝臣,建立班底。 一朝天子一朝臣,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七国之间的人才流动很频繁,许多文臣武将在自己的国家没能出头,却在敌国大发光发彩,苏铭很期待历史上那些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自己面前。 赵姬那里,他依旧日常请安,只是她依旧陷在新的男宠身上无法自拔,嫪毐的消失并未让她感到伤心,左右不过一个玩物,没了就没了。 她的状态也让苏铭很放心,男宠就男宠吧,只要不在朝政上乱搞就行了,总不能指望她给便宜父亲守寡吧,大秦的太后就没有守寡这个概念和习俗。 时光荏苒,秦王政六年就这样过去了。 在这期间,在赵国老将庞煖率领韩、魏、赵、燕、楚大军共击秦国,然而,没有信陵君这样有名望和威望的人号召,联军各怀鬼胎,攻取了寿陵之后在函谷关外无功而返。 这样的奏报几乎都没引起苏铭太多动容,现在不是几十年前六国合纵攻秦的时代了,齐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赵国还在舔舐长平之战的创伤,到现在都没缓过劲。 连当初六国都没能跨过函谷关,攻入关中秦地,更何况是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好怕的? 五国攻秦,无功而返,这算是打掉了他们最后一股心气,于是他们彻底开始了摆烂生涯。 秦王政元年,其时韩国因惧秦,遂派水工郑国入秦,献策修渠,藉此耗秦人力资财,削弱秦国军队。 这几年,关中一直都在调动人力修建郑国渠,故而秦国没有发动大战攻打其他国家。 郑国渠以泾水为水源,灌溉渭水北面农田的水利工程。东起中山,西到瓠口,此渠一成,关中再添百里沃土,福泽后世。 大秦喜欢搞奇观不是没有道理,兵马俑就不说了,郑国渠,秦长城,都江堰哪个不是功在千秋的大工程。 近几年,郑国渠即将完工,意味着大秦东出六国的时间不远了。 秦王政七年,招贤令引来的人抵达咸阳。 这个时候的咸阳还不是天下第一大城,魏国大梁,齐国临淄都是不下于咸阳的大城,而且大秦实行耕战体系,很少有民间商人前往六国,大多都是秦国贵族的私人商队东出贩卖采购。 即使像秦国这样严格实行耕战体系的国家,也禁绝不了商人活动。 咸阳城高大而厚重,已有百年时光。 街道上行人来往,百姓们多穿黑衣,道路两旁依旧有商人在售卖货物,这些都是来自关东六国的商人,只要有钱赚,即使冒着砍头的危险,他们也敢来。 一道挺拔的身影走到城门张贴的招贤令前,报上自己的姓名,然后有宫人将他带到招贤馆当中。 楚国,九宫神都山 这里是诸子百家当中阴阳家的驻地,春秋末期,阴阳家先辈们为追求天人极限,脱离道家,剑走偏锋,自成一派。五百年来,创出了很多威力巨大的招术,世代也有俊杰辈出。 同样,阴阳家的大本营在楚地,为了发展,他们化用了楚辞九歌当中的神话人物,将他们的名字作为自己的代称。 阴阳家大殿之内一片漆黑,而穹顶之上却又散发着微光,仔细一看,上面的光亮由一个个星点组成,竟像是一幅周天星图。 此刻,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台阶上,高冠宽袍,脸上戴着黑色面具,身上的黑袍绣着金色纹路,身前垂着两挂金环。 他的掌上托着一个水晶球,其内仿佛有一片星河流转。“大道阴阳,无极太一,帝星闪耀,变数横生,我阴阳家该提前入世了”。” 高昂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旋律,仿佛在吟唱又好似在陈述。 “月神,你代替本座走一趟吧。” 下一瞬,漆黑的大殿骤然亮起,通道上,一道道蓝色灯火被点燃,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名为月神的女子缓缓走来,她有着浅紫色长发,两侧各垂下一缕,紫发上插着天蓝色水晶发簪。 外罩浅蓝色短袍,腰间有海蓝底紫蓝与深蓝相间腰封,内穿海蓝色广袖长裙及月白色交领中衣,长裙曳地,高贵而清冷。 最吸引人的是,她的眼睛被一根天蓝色丝带遮盖,长垂及腰,很是神秘。 “东皇大人,那苍龙七宿?”温润的女声高远而空灵,露出一丝疑惑。 东皇太一的面孔隐藏在黑袍之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苍龙七宿的事,本座亲自出手。” 月神微微点头,“东皇大人放心,秦国一行,必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东皇太一声音中罕见出现了波动,“我阴阳家追寻数百年的秘密,终于有了现世的希望。” 天之四灵,以正四方,东为青龙,即东方七宿,也是解开一个巨大宝藏的谜题。苍龙七宿是一个流传千年且尚未破解的秘密,被阴阳家保护多年。 七个星辰,七个国家,七个秘密,苍龙七宿的核心,历朝历代都是由各国唯一的继承人掌握,传说谁掌握了苍龙七宿的秘密,就拥有掌握天下的力量。 春秋时期诸侯中的第一位霸主郑庄公,在位期间,使郑国强盛一时,权势让周天子黯然失色。周天子联合四国欲削郑封藩,却被郑庄公击败,天下人好奇郑庄公崛起成为霸主的力量源泉,这和苍龙七宿之谜存在着莫大关联。 关于这个秘密,苏铭也很好奇,贯穿了秦时明月世界的主线,这样的力量,没有人不好奇。 秦王宫中,苏铭正翻阅典籍,其中正提到了苍龙七宿,只是,秦国的文字只是提了一嘴,并没有详细记载。 毕竟这种东西太过离奇,世人不相信罢了。 不过,苏铭可不觉得这东西是虚妄,否则阴阳家追寻数百年,不惜从道家天宗分裂出来,正是为了寻找这个谜题。 想到这儿,他嘴角露出淡笑,区区阴阳家也妄想坐收渔翁之利,简直痴心妄想,这一世,有他在,阴阳家就别想拿到苍龙七宿,老老实实给秦国打工吧。 “王上,有人进招贤馆了。” “哦?是谁?” “此人通过考试,展示了非凡剑术,自称是鬼谷派出身,名唤盖聂。” 盖聂来了? 苏铭抬头,放下手中竹简,盖聂的到来他并不意外,天下大势已经很明显,秦国只要不出意外,定能一统天下。 前有张仪入秦,使用连横之术破苏秦合纵之法,现在鬼谷门徒再来,总有一份香火情谊,毕竟当初苏秦搞得那一套差点把秦国逼到绝路。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口气虽大,但说的也是事实。 历代鬼谷门徒都是绝顶的人才,前有孙膑庞涓,后有苏秦张仪,几乎都是可以左右一个时代的走向。 然而,这一代的鬼谷弟子几乎可以说是历代最差的一届,一个当了秦王贴身侍卫,一个当了江湖杀手团的头子,逼格掉了一地。 不过也不怪他们不行,在大秦一统天下的年代,七国早已没有了鬼谷门徒施展才华的平台,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鬼谷派精通纵横之术,又怎么看不透未来的大势?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当代鬼谷子传他们纵横剑术的原因吧。 招贤馆内,盖聂手持木剑,将馆内的剑士击败,同时也通过了苏铭设下的考试。 不错,为了避免那些糊弄的家伙,苏铭设立了文武两道考试,只要通过一项,就能被他召见。 对于盖聂来说,其实他不必考试,一个鬼谷门徒的身份就足够了,在这个年代,鬼谷派就是天下最绝顶的大学,虽然人少,但个个都是精英。 “盖先生,我们已经禀告大王,请您稍候片刻。” “有劳了。” 半个时辰之后,苏铭从秦王宫赶来。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坐在案前的盖聂。 他穿着粗布衣衫,手上拿着一柄长剑,眸光锐利,眉清目秀,很是秀气,双臂也比寻常人要长,一看就知道是练剑的好手。 苏铭走上前,“先生出身鬼谷?” “回大王,在下确实出自鬼谷。”不得不说,这年头有个好的出身那是相当的重要。 先不说才能如何,鬼谷派招牌一亮,就让人不敢轻视。 “听闻先生剑术无双,暂且请先生屈就,在孤身边当剑术教师,如何?” 盖聂二话不说,直接应下,“愿为大王效劳。”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没那么多试探和弯子,直接定下,别的不说,光鬼谷门徒这四个字就够了。 传出去以后,也是一个响亮的招牌,招贤令招来了真正的大才,就跟广告一样,鬼谷纵横就是这战国时代的顶流。 有他在,定能引得更多人才投靠,连鬼谷门徒都投靠秦王,你凭什么不来? 第330章 少年甘罗 去岁,盖聂和师弟卫庄在魏国和黑白玄翦交手,那时候,黑白玄翦只有一把黑剑,却能在纵横联手之下全身而退。 这给了盖聂卫庄不小的刺激,两人这才决定离开鬼谷,下山历练。 盖聂的第一站是秦国,而卫庄则恰好相反,选择了七国当中最贫瘠,最弱小的韩国,因为这里是他的生养之地。 自此,盖聂便成了秦王身边的首席剑术教师兼保镖。 …… “相邦,孤最近一人读书实在无趣,孤听闻你门下有一少年,其名甘罗,乃是甘茂之后,此子聪慧,曾出使赵国,令我大秦白得数座城池,不知相邦可否割爱?” 春秋战国里面的神童有很多,远的就是孔子之师项驼,近的就是秦国的十二岁上卿甘茂,可惜,此人最后沦为嬴政跟吕不韦之间的政治牺牲品,被杀了。 在这个世界,此人倒是没死,反倒被阴阳家收留,变成了阴阳家日月星三护法中的星魂,阴阳家的人操弄五行阴阳之术,天资高绝。 如此人才,进了阴阳家实在可惜。 嫪毐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吕不韦在苏铭面前从容了许多,他捋了捋胡须,笑道,“没想到此子的名声竟然传到大王耳中,看来,他有福了。” 苏铭放下手中书卷,“人才难得,孤颁布招贤令,目前能入眼的也只有鬼谷弟子,甘罗少年天才,孤倒想多亲近亲近。” “纸张此物,相邦可还满意?” 说到纸张,吕不韦脸上笑容更深,“此物传于六国,让我大秦收获金银无数,达官显贵皆追捧此物,可惜,此法目前只能由我们官营,否则会有泄露的风险。” “若论经商,天下有谁能比得过相邦,这东西可以暂时不必推行,竹简已经用了这么多年,再继续用下去也无妨,慢慢过渡就是。” “只要能为我大秦谋取更多利益,一切都值得。” “大王说的是,老臣定不会让大王失望。” …… 官署,一个少年人正跪坐在案牍前翻阅竹简,他穿着黑色劲装,头上戴着铁冠,稚嫩的面容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甘上卿,相邦大人召见。” 甘罗微微点头,放下手中竹简,“好,我这就去。” “甘罗,本相有件事要你去办。” 大厅中,吕不韦坐在上首,当朝权臣的风范溢于言表。 “相邦大人请说。” 吕不韦盯着甘罗,眼里露出一丝惋惜,“大王逐渐年长,正在读书,本相要你在大王身边伴读,你可愿意?” 一时间,甘罗沉默了,若说不愿意,那是假的,他是大秦的王,一旦他亲政,自己就能一步登天,踏入秦国朝堂掌握实权,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当个虚职上卿。 可,他是吕不韦的门客,若背弃主家,实在违背道义。 吕不韦一眼就看清了甘罗的顾忌,当即就道,“你我都是大秦的臣子,为大王效劳是应该的,以后你入朝为官,老夫脸上也有光,你不必顾及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甘罗也无法再推辞,当即朝吕不韦行礼,“甘罗拜谢恩相。”随即,甘罗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吕不韦的门客。 …… 甘罗踏入秦王宫,沿着高高的台阶一步步向上,刚走到顶上,就碰到了穿着王袍的苏铭。 “甘罗,孤等你很久了。” “臣参见大王。”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的年纪比孤要小吧。” “微臣确实比大王要小两岁。” “走吧,随我用膳。” 宫殿内,苏铭让寺人摆上饭菜。 粗糙的粟饭,水煮芥菜,还有鹿肉,清酒,有荤有素,搭配很合理。 “甘罗,最近你在读什么书?” “回大王,微臣正在钻研相邦大人的《吕氏春秋》。”甘罗坦荡的回答,没有隐瞒的想法。 苏铭端起酒杯,嘴角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吕氏春秋,一字千金,呵。” 要说吕氏春秋没有一个字能改动,他是不信的,之所以没人敢改,那是因为这本书是秦国丞相吕不韦命人编纂而成,慑于他的权威,谁敢改? 当然,那是之前,现在吕不韦已经慢慢收敛,不再像以前那样气焰张扬,从他退出赵姬的后宫就可见一斑。 很快,苏铭吃完饭,擦了擦嘴,对还在慢慢用饭的甘罗说道,“用完饭,孤赐给你一部书,这部书比《吕氏春秋》更值得钻研。” “谢大王。” 当他起身离开大殿的时候,甘罗也连忙起身跟在后面。 来到藏书室,入眼处的书架当中吗,摆放的不是一卷卷竹简,而是一本本厚厚的书籍,书籍的封面是一种质地很硬的纸,上面写着书的名字。 苏铭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书递给甘罗,“这本书,你要好好研读。” 甘罗神色一凛,双手接过,“臣谢大王赏赐。” 拿到书,看到书面封皮上的三个大字,他愣住了,“《韩非子》?” 此刻,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疑惑,韩非是何人? 现在的韩非尚在齐国桑海求学,拜在荀子门下,所写的《韩非子》尚不全,等到他回到韩国,才将完整的《韩非子》写完。 可即便是如此,他的书仍旧很对苏铭的胃口,哪怕他在后世看过全篇,依旧觉得有趣。 苏铭看着他疑惑地神情,笑道,“写这本书的人是韩国人,比你大不了几岁。” 一听这话,甘罗心中的好胜心被激起,我倒要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居然被大王如此推崇。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翻开书开始阅读,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作为秦国大臣,他当然看过商鞅的《商君书》,可当他再读韩非这本书时,仍旧大开眼界,此书已经形成了以法为中心的法、术、势相结合的政治思想体系,是法家之博采众长之集大成者,虽然还未写完,但书中蕴含的想法和思考依旧让甘罗震撼万分。 这当中提到的改革,比商鞅的改革更全面,更具体,更细致,描述了一个大一统王朝该有的典范。 历代以来,《韩非子》这本书都是帝王必读之书,足以表明他的分量。 看到甘罗沉浸在书中,苏铭也不打扰他,“你慢慢看吧,孤先走了。” 而这时,他已经听不到苏铭在说什么了,心神完全沉入其中。 “盖聂,你观此子如何?”苏铭向一旁的盖聂问道。 沉默片刻,盖聂回道,“天资高绝,人中龙凤,若能习武,他日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高手。” 作为鬼谷门徒,盖聂自然知道相人之法,只是寥寥数面,就做出了这样的评语。 他倒也没说错,先不说十二岁就成了上卿,后来甘罗进入阴阳家成为星魂,也是一等一的天才少年。虽说比不上成为剑圣的盖聂,但也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 苏铭目光落到盖聂的手中的剑柄上,“先生识人之明,孤佩服之至,不过,他天资再高,又如何比得上出自鬼谷的先生?孤听闻,历代鬼谷子都会收纵横两名弟子,等到两人决出胜负,胜出的那人便是新任鬼谷子。” “不知先生,是纵还是横?” “在下学的是纵剑。” “先生的师弟是何人,孤倒是有些好奇了。”苏铭知道卫庄的身份,但依旧向他问话,联络感情,使得相处不再那么尴尬。 盖聂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当即就回答道,“在下的师弟名叫卫庄。” 苏铭佯作惊讶道,“卫庄?可是得了妖剑鲨齿的卫庄?” “大王也知道妖剑鲨齿?” “楚国相剑师风胡子曾做出一副名剑谱,将天下名剑都做了排列,可惜妖剑并不列入其中,曾经妖剑出世之时,大秦还派人争夺过,最后落在一个名叫卫庄的手上。没想到此人竟是你的师弟。” “大王言重了,不过是一柄剑而已。” 苏铭又开了个玩笑,“若是你师弟也能投靠我大秦就好了,纵横皆入朝堂,当是一桩美事。” 盖聂连忙为卫庄解释,“我师弟性格固执,我来了秦国,他绝不会再入秦,纵与横之间,总是要分个高下。” “可惜了。” …… 后来,一连数日,苏铭都在与盖聂和甘罗拉近关系,而他们之间的纽带就是那本《韩非子》。 甘罗是甘茂之后,家学渊源,盖聂是鬼谷门徒,传承久远,而苏铭更是来自异世,当了几十年皇帝,三人坐在一起,思想的交锋分外激烈。 在这个过程中,苏铭也慢慢的把自己的思维融入这个时代。 坐在什么位置,就要办什么事,既然成为嬴政,那他就必须努力扮演好嬴政这个角色,嬴政没做到的,他要做到,嬴政已经做到了的,他要做的更好。 如此,才能尽快提升扮演进度。 现在,苏铭是未亲政时的嬴政,他就不会做出格的事,更不会借自己的身份影响朝局,不说他能不能做到,即使能做他也不会做。 大秦的掌权者是吕不韦跟赵姬,不是他,他若指手画脚,岂不是会让吕不韦不自在? 一个吕不韦不算什么,但影响到朝局那就不好了。 最起码,他不想自己在掌权之后就卸掉吕不韦的相位,逼他去死,留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原本历史上,嫪毐叛乱,吕不韦卸职,服毒自杀,这些事对朝堂的影响太大了,人心浮动都是轻的。 光吕不韦一案牵连的人就太多了,貌似历史上的甘罗也是因为如此而消失,他跟吕不韦之间可以和平相处,没必要内耗。 即使他可以做的更好,但在吕不韦执政的时候,他还是会尽量尊重他,不会去指手画脚。 有什么想法,可以等亲政之后再实施,还是那句话,朝堂稳定最重要。 要收拾吕不韦有很多办法,不必用手段最差的那种。 …… …… 在苏铭敲打了之后,吕不韦在赵姬那里收敛了许多,经常搜罗男宠送入后宫,男宠们聚在一起,各自争宠,也避免了新一个“嫪毐”的出现。 而赵姬沉迷在男色当中无法自拔,朝堂大事皆托付给吕不韦,扫平了他的后顾之忧。 “孩儿参见母后。” 太后寝宫,苏铭立在大殿之上。 这段时间,有了充足的滋润,赵姬比以前更美了,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诱人的熟妇风情,她凝视着下面的苏铭,挥挥手,“政儿不必多礼。” 一开口,苏铭就放出了个大雷,“母后,还有两年我便要亲政,我打算趁着这段时间游历六国,增长见识,为以后一统六国做准备。” 听到苏铭要离开秦国,赵姬先是一愣,随即面上浮现出几分恼怒与不解,“不行,我不允许你出去,现在六国虎视眈眈,万一你在外面暴露了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苏铭早就猜到赵姬会这么说,当即便道,“母后,孩儿已经长大了,身为秦王要有担当,未来大秦一统天下,我若是连治下的百姓过的什么日子都不知道,岂不是失职?” “笼子里养不出雄鹰,雏鹰总有展翅起飞的那一天,等以后我亲政,可就再也不能出去了。母后,孩儿恳请你允许我游历六国,增长见识。” 看到苏铭坚持,执拗的神色,赵姬心中幽幽一叹。 目光又落到他挺拔的身形之上,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政儿长大了,已经成为了八尺男儿,不再是那个在邯郸与他相依为命的稚童。 赵姬心中愁绪万分,“好,既然你坚持要走,母后也不拦你,出门在外,身边总得有个伺候的人,这样吧,我从罗网当中调一个人保护你。” 苏铭心中一松,“孩儿谢母后。”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死缠烂打的打算,没想到自己只是提了,赵姬竟然答应了,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只要赵姬这一关过了,吕不韦那边就好说,他应当不会拒绝。 随后,苏铭留在这里陪赵姬吃了一顿饭,便起身离去。 在他身后,赵姬神色幽幽,有些怅然,不过,当她想到儿子走后,她不用再顾忌,又放松了许多。 第331章 罗网杀手惊鲵 当天,赵姬在罗网当中发布命令,召集人手给苏铭挑选保镖。 秦王宫。 苏铭与吕不韦相对而坐,两人身前摆放着一方棋盘,黑白二子纵横交错,你来我往,杀的很凶。 “大王真的想好了?”吕不韦落下一子,眸光之中蕴含着复杂的意味。 苏铭很是坚决,意志不容动摇,“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孤如果连咸阳城都不敢踏出,如何担得起这王位,不知民间疾苦,不知六国之境况,如何统治其他国家的百姓。” “相邦以前是赵国的大商人,经常到各地行商,深入民间,开拓了眼界,这个才能稳坐大秦相邦之位。” “一个统治者,如果脱离了底层人民,他的统治就如同空中楼阁,看似稳固,实则危如累卵。我大秦之所以能雄踞天下,正是靠着无数老秦人的支持。” “没有他们,当初大秦赢不下长平之战,更无法抵御六国的军队,孤希望他们以后都能纳入大秦的统治,成为老秦人那样的百姓。” 这样的话令吕不韦始料未及,他想不到眼前之人竟然有如此大的雄心壮志,使天下凝一是历代秦王都为此奋斗的事。 可天下凝一之后该怎么做,大家都没有想过,而他眼前的人正在思考这条道路。 “大王高见,老臣佩服。”吕不韦沉默片刻,先是赞叹,随即话音一转,“如今六国敌视大秦,大王身为大秦的君王到了他国土地,若是泄露身份,那些与大秦敌对之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老臣希望大王慎重考虑。” 吕不韦的话丝毫没有动摇苏铭的决定,只见他缓缓摇头,沉声道,“相邦大人说笑了,危险当然有,做什么事没有危险?可是再危险,孤如何比得上那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大秦将士?更比不上那些在炎炎烈日之下辛苦耕种的百姓。可比起即将收获的东西,孤以为,这点危险,还是值得。” 苏铭的心意吕不韦已经明白了,年轻人血气方刚,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可以理解,但,他也有他的考量。 作为庄襄王钦定的辅政大臣,他的权势建立在秦王身上,一旦苏铭在六国之外出事,他这个当朝丞相难辞其咎,甚至还会被问罪。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苏铭出去冒险,老老实实待在秦国等待两年后亲政。 可他知道,自己阻挡得了一时,阻挡不了一世,即使现在他限制住苏铭,往后等他亲政,他一样会往外跑,那时候会更危险。 现在的秦王养在深宫之中,即使是秦国也没有多少人认得他,一旦亲政,就意味着秦王走到前台掌权,那时候将会有无数道目光紧盯着他,到那时,再往外跑会更危险。 吕不韦幽幽一叹,最终服软了,“既然大王执意如此,老臣遵命,不过外出之前,大王应该早做准备。” 苏铭笑道,“相邦放心,孤自然不会孑然一身跑出去,该有的护卫自然不会少,孤打算假装成商队,前往各地行商,学习六国的语言和文字。” 吕不韦微微点头,既然大王已经做好准备,那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自己终究只是臣子,即使未亲政的王也依旧是王。 …… 吕不韦办事很快,第二天就让人送来了通晓各国语言文字的专业人才。 苏铭和甘罗一起开始了学习生涯,而盖聂依旧抱着剑护在身边,这些课程他在离开鬼谷之前就已经会了,不需要再学。 懂不懂什么叫鬼谷大学的含金量啊。 得益于苏铭敏捷的思维,他学的很快,堪称是举一反三,六国文字,齐国,楚国,燕国算是一档,韩赵魏的语文和文字基本上通用,毕竟他们都是由一个国家分裂而来。 一个月之后,他就将六国的语言和文字学习的七七八八了。 太后宫中。 赵姬看着手上密密麻麻的罗网杀手名单,秀眉不禁蹙起,罗网的杀手成百上千,在七国之内,大量吸收亡命死囚,流浪剑客,加以残酷血腥的训练,将他们培养成致命冷血、绝对服从的刺客。成员会被遗忘名字,并以兵器的名字命名。 罗网组织内部等级严密、权责明确,相应级别匹配着相应的实力,并享有相应的权利。其等级从高至下,依次为天、杀、地、绝、魑、魅、魍、魉。 在赵姬眼里,后面等级的杀手直接被忽视,她直接看向了天字一等。 其中出现了越王八剑以及黑白玄翦,此时,罗网当中尚未有六剑奴,那是在后面赵高执掌罗网的时候以名剑吸引剑客,创造出的杀人利器。 越王八剑当中,其余的都是男子,唯有惊鲵是女子,因此,赵姬一眼就相中了她。“来人,把惊鲵找回来,本宫有重要任务要她去做。” 数日之后,魏国大梁城。 二层小楼之上,一个女子跪坐在案前,她容貌绝美,天生丽质,倾国倾城,肌肤如玉脂,胜若桃花,白里透红,皮肤晶莹剔透,宛如天上明月。田言的母亲,第一代惊鲵  她便是罗网天字一等杀手,越王八剑之一,惊鲵。 看着手上的消息,她心中很是疑惑,接近信陵君魏无忌的任务已经快要完成,罗网竟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召回? 虽然疑惑,惊鲵却没有违背命令,立马收拾东西,换上罗网杀手的装备,趁着夜色离开了大梁城。 自小她就在罗网当中接受各种训练,成为了一台精密的杀人兵器,兵器不需要自己的思想,只需要执行命令。 隔日,一个青年踏上小楼,这里却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些许暗香在空气中浮动。 他先是一愣,随即发出悲愁的惨笑,摇着头离开了,此人便是魏国信陵君魏无忌,去岁,在纵横的帮助下,他夺回了“魏武卒”的领导权,遏制了罗网的渗透。 可是,他即使再英明,再睿智,可始终不是君王,再加上他以前“窃符救赵”的事情,使得魏王很忌惮他。 不到半年光景,魏无忌又被安厘王削掉了手中兵权,担任闲职,至此,魏无忌淡出魏国朝堂,终日饮酒作乐,留恋花丛。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被罗网盯上了。 不只是因为他遏制了罗网在魏国的谋划,更因为他七国王室后人的身份,苍龙七宿的秘密不仅阴阳家在追寻,罗网也在秘密调查。 可如今,秦国太后下达命令,罗网即使有自己的意志,也不得不收回爪牙。 …… 太后宫。 苏铭被赵姬召来,母子两人聊了一会儿,赵姬就拍拍手,从大殿后走出来一人。 其人身材窈窕,双肩罩在犹如铁丝网一样的鱼鳞皮甲之下,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细腻的脖颈,凸凹有致的身形,美不胜收。 赵姬紧紧盯着苏铭,柔声道, “政儿,这是母后给你找的高手,出门在外不比在宫中,她不仅可以保护你,还能伺候你的衣食住行。” 说完,她回头看向惊鲵,“惊鲵,我的政儿就交给你保护,以后,你就是他的人,不再归属罗网,即使豁出性命,你也一定要保护他的安全,明白吗?” “遵命。”银色面具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惊鲵? 苏铭挑挑眉,如果按照剧情,她现在难道不应该在魏国谋划对付信陵君?母后居然把她召回了。 也对,有自己乱入,剧情发生偏移也很正常,即使信陵君没死在罗网手上,未来也没几年好活。 他微微点头,向赵姬感谢,“谢母后关心。” 赵姬一下子红了眼,眸子里似有水光闪动,“政儿,从小到大,你都没离开过我,这次你离开秦国,母后实在是担心,可你是秦国的王,总不能一直养在深宫当中,有惊鲵在,母后就放心了。” 见她真情流露,苏铭心中幽幽一叹,安慰道,“母后放心,孩儿一定全须全尾的回来,我还等着以后亲政,让母后登上这世上最尊贵的位置。” 不管怎么说,赵姬与他毕竟是母子,嫪毐的事情注定不会再发生,而他也不会是历史上那个孤家寡人的嬴政。 …… 回到秦王宫,苏铭这才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惊鲵身上。 “你叫惊鲵?” “我没有名字,惊鲵是我的代号。”她的声音依旧清冷。 “把面具摘下吧。” 惊鲵身形僵住,犹豫片刻,便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一张绝美面容,眉目如画,樱桃小嘴,神色冰冷,脸蛋娇小使得她看起来十分柔弱,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汇聚一身,令人不禁生出好奇。 看到这张脸,苏铭满意的点点头,他勉强算是个颜值党,不喜欢太丑的人,所性这惊鲵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往后你在孤身边就当一个侍女,不必再保留这身装束,更不要流露出杀手的气质,明白吗?” 她依旧是神色冰冷的回答,宛如机器,“惊鲵明白。” 苏铭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突然道,“惊鲵这个名字太容易引人遐想,你脱离罗网,不听从罗网命令,惊鲵这个身份就不要再用,孤赐你一个名字,可好?” 惊鲵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今天经历的一切都是她过去不曾经历的,先是培养自己的组织放弃了她,后是她没法再用惊鲵这个代号,接二连三,使得她平静的心绪也生出了波澜。 只是,她已经习惯于服从上司命令,没有拒绝,默然点头。 “以后你就姓赵,赵鲵。” 苏铭是嬴姓赵氏,惊鲵保留鲵字,两者合二为一,正好。 “赵鲵遵命。” 见她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苏铭暂时也失去了与她继续交谈的兴致,今天经历的事情已经够多,先让她自己好好消化一下。 这样的三无少女,未来调教的机会还有很多。 他也很好奇,这样一个杀手绽放笑容,会是什么样子。 …… 相府。 吕不韦接到宫中传来的消息,没有表露异议,罗网本就是他成立的组织,即使这个组织在他当上大秦丞相之前就已经出现。 可他还是将其招揽,收入麾下。 这股力量在庄襄王时成形,庄襄王驾崩之后,这股势力便由他和赵姬共同执掌,天行九歌当中,也正是因为赵姬下令,黑白玄翦形成的八玲珑才会对嬴政下手,甚至牵扯到了秦国老将等武安君旧势力。 要不然,以吕不韦的手段,要对付嬴政,他根本无法活着回到秦国。 现在,嬴政身边有两个护卫,一个是鬼谷传人,一个是罗网天字一等杀手惊鲵,这样的阵容堪称豪华,只要隐藏好身份,六国之地,随处可去。 …… 三月中旬,苏铭带着甘罗,与盖聂,赵鲵乘坐马车离开了咸阳。 秦王宫中留下一个傀儡,代替他坐镇咸阳。 长长的马车在道路上前行,马车上,一个穿着灰袍的青年正驾着马车前行,他嘴角叼着狗尾巴草,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正是苏铭,离开咸阳之前,苏铭就事先化了妆,此时的他脸色灰黄,唇边有着一缕缕胡须,脸颊上一颗黑痣,任谁都不会将他和嬴政联系到一起。 不得不说,他在不良人世界中学习的技能放在这个世界依旧实用,尤其是易容术,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技能。 这次,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齐国,马车上除了甘罗等人,还载着两车纸张。 如今,这玩意可是硬通货,在六国疯传,那些达官贵人大多为了享受,而那些饱读诗书的士大夫则是用这个取代了竹简。 当然,这世上仍旧有一部分顽固不化之人依旧坚持使用竹简,拒绝用纸张代替书写,这样的人历朝历代都有,只是少数罢了。 六国对于纸张的需求很大,为此他们还通过官方渠道向秦国采购,送上门的买卖,吕不韦没有不要的道理,于是他下令与六国通商,允许各国商人来秦国采购纸张贩卖。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背景,苏铭才能伪装成商队离开咸阳,实在是来这里的商人太多了,利益动人心,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第332章 初至有间客栈 咸阳城外,阡陌交通,阳光正好,微风不躁,放眼望去,不远处有一大片平整的良田,农人们正在太阳下耕种。 他们分隔在田间,互相喊着古老的关中方言:“大田多稼,既种即戒。既备乃事,以我覃耜。” 另一边,有人回应:俶载南亩,播厥百谷。既庭且硕,曾孙是若。 辛苦的劳作,在田里刨食,使得他们学会了苦中作乐,被压完了没关系,只要田里有个好收成就行了。 眼前的一幕,似乎让苏铭回到了数千年后,关中故地,依然有人在田间劳作,田依旧是那块田,人却不再是当年那些人。 就是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底层人民,构成了帝王将相统治的基石。 走过一阵,前方的路被拦住了。 苏铭跳下马车,来到前面,这里聚集了许多商人,他们也在观望。 远处道路被占用,一个个穿着黑衣的秦人正背着箩筐挖土,像是蚂蚁一样搬运,从他们这里可以看到深深的沟壑,那是正在修建的水渠。 国人都喜欢看热闹,现在秦国最大的热闹就是正在修建的郑国渠。 这条水渠已经修建了将近七个年头,耗费了关中无数人力物力,正是因为这条水渠,大秦一直没能发动大战,东出函谷关发动战争。 这几年,关东六国可算是过了个好日子,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哪天大秦派兵来攻,这条水渠也让关东六国看了好一阵笑话。 春秋时期,吴国耗费大量钱粮修建运河,以方便进攻齐国,结果前脚刚弄好,后脚老家就被偷了。 这时候的人还不知道大型水利工程的概念,在他们看来,大秦做这样的工程就是在劳民伤财。 世上能看出来这是“疲秦”之计的人不少,可大秦依旧做了,一道郑国渠,构成关中平原北部,泾、洛、渭之间构成密如蛛网的灌溉系统,使高旱缺雨的关中平原得到灌溉。 也正是因此,贫瘠的关中变成了王霸之基,直到后世唐朝才逐渐没落,福泽绵延千年。 咸阳宫中,苏铭能看到下面的奏报,得知郑国渠的修建进度,可当他来到现场的时候才发现又不一样。 密密麻麻的人头在沟渠当中攒动,用粗糙的工具挖掘,慢慢运输,像是蚂蚁搬家一样,在后世,苏铭也修建过大工程,可这郑国渠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关中老秦人万众一心,要把这条水渠修好,不仅是为了国家,更是为了自己,所以他们拼了命的去做。 在郑国渠修建过程中,已经有不少人因此而丧命,可百姓们依旧络绎不绝,他们万众一心,眼睛里燃烧着希望的光芒。 不知何时,甘罗与盖聂也下了马车,走到人群中,凝视着眼前这一幕,这比战场上千万人厮杀更让人震撼。 人定胜天,在这一刻得到了诠释,为了生存,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从古至今,底层百姓要的其实不多,只要能勉强生存下来就够了。 只是,这个要求,在大多数情况下,很难得到满足。 看了许久,苏铭离开了,“走吧,等我们回来,这条水渠,差不多应该要修好了。” 盖聂与甘罗也收回目光,跟在他身后。 连续走了两个月,他们终于离开秦国的土地,抵达齐国。 在一般人的印象里,秦国处于西陲边境,要抵达齐国,需要途经韩国魏国,事实上,在大秦灭了东周洛阳之后,秦国的土地就已经和齐国接壤了。 与秦国不同,齐国国境的百姓比较懒散,而且守备没有大秦那样森严,路过关卡的时候,他们只是送上了一点刀币,守关的人就把他们放过去了。 哪像大秦,路过商队,还需要严查,而且还要抽税。 没错,纸张在各国被追捧,商人闻利而来,吕不韦允许商人贩卖纸张,却也在边境建立关卡,按照货物种类和重量分别收税。 因为秦国内部只有两种职业,一种是农民,一种是军人,不允许经商,货物运转的这部分利益被各家贵族瓜分,吕不韦才组建了税卡。 直到大秦一统天下之前才取消了商税,以此换得各国商人对大一统的支持。 齐国的商业氛围比秦国要好得多,来来往往的路上,苏铭已经看到了好几波商人,还有人询问他们运的是什么,当他们得知苏铭车队上运的是纸的时候,当即露出羡慕的表情。 这天下谁不知道,贩卖纸张最为赚钱,这东西又轻便,又便于保存,一本万利。 还没抵达桑海城,苏铭车上的纸张就被各路商人截胡抢空,他们买了之后再贩卖到齐国其他地方当二道贩子。 没了货物,苏铭他们行车的速度继续加快,半个月后就抵达了桑海城。 桑海城是一座靠海的城市,凭借渔盐之利成为齐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这里,有三处非常着名的地方。 第一个便是七国闻名的稷下学宫,在其兴盛时期,曾容纳了当时“诸子百家”中的几乎各个学派,其中主要的学派有道、儒、法、名、兵、农、阴阳、轻重诸家。 稷下学宫是春秋战国最璀璨的学宫,在其兴盛时期,汇集了天下贤士多达千人左右,其中着名的学者如孟子、淳于髡、邹子、田骈、慎子、申子、接子、季真、涓子(、彭蒙、尹文子、田巴、儿说、鲁连子、驺子、荀子等。 光这些名字在春秋战国的史书中都能占据很大一部分笔墨,其中相当一部分开创了学派,闻名于世。 尤其是荀子,曾经三次担任过学宫的“祭酒”。当时,凡到稷下学宫的文人学者,无论其学术派别、思想观点、政治倾向,以及国别、年龄、资历等如何,都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学术见解,从而使稷下学宫成为当时各学派荟萃的中心。 这些学者们互相争辩、诘难、吸收,孕育出了“百家争鸣”的大时代。当时齐国统治者采取了十分优礼的态度,封了不少着名学者为“上大夫”,并“受上大夫之禄”,即拥有相应的爵位和俸养,允许他们“不治而议论”。 只可惜,随着时过境迁,齐国衰败,稷下学宫也跟着走向没落,而荀子也最终离开了稷下学宫。 一个是号称天下儒宗之地的小圣贤庄,这里有儒家宗师荀子坐镇,此时,齐鲁三杰尚未扬名,小圣贤庄能号称天下儒宗,正是因为有荀子这块金字招牌在。 最后一个则是有间客栈,人都离不开衣食住行这四个字,而有间客栈的菜肴则是出了名的美味。 而有间客栈的主人名叫庖丁,这是一个很有渊源和历史传承的名字。 “庖丁解牛”这个故事首先出现在庄子的着作当中,一个厨子能做到技近乎道,着实不一般。 之所以现在有间客栈的主人依旧是庖丁,是因为他们每一代的传人都继承了先祖的名字,都叫庖丁。 连一个厨子都有数百年的传承,由此可见齐国的底蕴,作为东方大国,齐国本土很少遭到战乱。 这样的和平之地吸引了大批人才前来,庖丁一脉在桑海城立足数百年,当初他的祖先在魏国作为魏王的御厨,而魏国在战国之中丢失了霸主之位,庖丁一族也从魏国迁徙到了齐国。 数百年扎根下来,他们真正融入了这座城市,成为了地头蛇。 而苏铭来桑海城的第一站便是这有间客栈,有间客栈地处繁华之地,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苏铭一行人走下马车,踏入客栈,店小二迅速迎上前,“客人,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苏铭扫了一眼大堂,这里几乎座无虚席,人满为患,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不自觉的勾动人的食欲。 “客官您要几间房?” “四间上房,外面的马车给我照顾好,让你们掌柜的赶紧上一桌好菜。”说完,苏铭就丢了一袋刀币扔过去。 店小二见状,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客官,这边请。” 随后,苏铭他们被请到二楼,把行李安顿好了下楼。 刚下楼,一个大肚圆圆的胖子迎了上来,他一脸富态,八字胡,笑吟吟的样子,“客官,初次驾临小店,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作为掌柜的,庖丁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出来苏铭是这四个人当中的话事人。 “阁下莫非就是有间客栈的掌柜庖丁?” “我就是庖丁,让客人见笑了。” 苏铭嘴角露出一丝淡笑,“哪里,庖丁掌柜厨艺闻名桑海,我初到此地就听闻你的大名,等下,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这边请。”庖丁哈哈一笑,伸手邀请他们入座。 大堂一角已经摆上了一桌饭菜,苏铭四人入座,刚坐下,他就闻到了饭菜香,仔细一瞧,碗里不是粟米,而是稻米。 现在普遍的主流是吃粟米,没想到在有间客栈,居然还能看到稻米,这挺让苏铭意外。 相比于美食荒漠的秦国,数百年的和平带来的深厚底蕴果然不一般。 “阁下怎么称呼?” “我姓苏,你叫我苏先生就好了。”这个时代,公子只有王室后人才能这么叫,其他人称公子,那便是僭越失礼,不被其他人接受,哪像后世,公子这个称呼都烂大街了。 “苏先生,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些菜,” 桌子上有四碟菜,一盘清水白菜,一样糕点,还有一盆清汤,一盘鱼片。 庖丁先介绍桌上的米饭,“苏先生,这饭与我们常吃的粟米不同,是来自楚国的稻米,由我精心挑选,再用城外高山深处的山泉水蒸好,粒粒晶莹,香气十足。” 对于其他人,米饭确实是个稀罕物。 苏铭夹了一筷子米饭,淡淡的饭香扑鼻,口齿间还沁着甜味,软糯可口。 他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淡淡说道,“的确不错,老板有心了。” 甘罗和盖聂吃饭,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眼里都露出了诧异,盖聂在鬼谷当中可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他们吃饭可都是自己动手。 甘罗在秦国虽然是上卿,但厨子的手艺显然没法跟庖丁相比,更遑论秦国的土地不适合种稻米,唯有巴蜀才能耕种。 至于赵鲵,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察觉苏铭的神色,庖丁心里有些纳闷,指着桌子上的那道糕点介绍,“苏先生,你们再尝一下这道菜。” 盘子里的糕点分量不多,只有八块,还没伸筷子,他就闻道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随着糕点入口,香甜的气息在口中瞬间散开。 苏铭眼前一亮,赞叹道,“这糕点甜而不腻,香而不浓,好像吃到了桂花一样,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他说的是实情,在这个世界,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但在大唐的时候,他作为皇帝,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只是,在秦国过惯了苦日子,突然吃到好吃的东西,感觉自然不一般。 甘罗和盖聂更是在心里由衷赞叹,这个厨子有点东西。 听到苏铭的赞叹,庖丁一双眼睛更是笑得只剩下一道缝,“哈哈,先生说笑了,这道糕点由糯米粉、糖和蜜桂花为原料制作而成,关键在于选材之上,桂花要在第一次初开时摘下,再用特殊方法烘干,保持其香气。而制作糕点的水,必须要用干净的山泉水,不可用井水。” 想要做好菜,好手艺,好食材,缺一不可。 庖丁家族传承数百年,更是御厨出身,他们在厨艺一道上钻研很深,而有间客栈则不用说,有庖丁在,肯定很赚钱。 有钱,就能买到最顶尖的食材,因此,他才能做出美味的菜肴。 这一趟,不虚此行,光这一个厨子就让他收获不小。 苏铭暗暗决定,等以后打下齐国,得把庖丁带回咸阳,专门为他做菜,这么好的手艺,放在这实在是浪费。 更别说这家伙还跟墨家那帮叛逆搅在一起,好好的一个厨子,做什么不好,非得造反,就冲这厨艺,苏铭也愿意饶他一命,救他于水火之中。 第333章 前往小圣贤庄 墨家如果在六指黑侠的带领下还能平稳过渡,可惜六指黑侠被一心护夫的东君绯烟给弄死了,继承的燕太子丹视秦国而仇敌,把墨家带到沟里去。 苏铭心思百转,目光转向那道清水白菜,“丁掌柜,那这道菜又有何特别之处?” 庖丁嘿嘿一笑,“我说了不算,客人您亲自尝了才知道其中滋味。” 几人又把筷子伸向那道清水白菜,随着白菜入口,一种清脆舒爽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明明是一道素菜,但苏铭却在其中尝到了鸡肉味,腊肉味和排骨香气,多种味道糅合在一起,非但没有冲突,反而层次鲜明,又不失白菜本身的清爽甜美。 甘罗这时候已经惊呆了,没想到齐国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再对比秦国的食肆客栈,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着眼前的菜肴,他感觉自己过去十几年吃的都是猪食。 苏铭笑道,“丁掌柜,我估计齐王的御厨都没你做的饭好吃吧?” “哪里,先生说笑了,我不过是开客栈的,哪能跟那些御厨比。”话虽如此,可庖丁脸上的笑容却非常自得。 作为厨子,自己做的菜能得到客人的赞扬,那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即使他已经听过很多种类似的话,他依旧乐此不疲。 最后,桌上还剩下一道清水汤和鱼片,苏铭没有动那道鱼片,而是拿起勺子,盛了半碗汤。 看似寡淡的水,一入口,味蕾瞬间爆炸! 当汤水轻轻划过舌尖顿感味蕾被冲击着,口鼻之中留有余香,回味无穷。没有任何感觉,只有一个字,鲜! 喝完,苏铭接着问道,“丁掌柜,这道菜是怎么做的?看上去这么不起眼,没想到竟然这么鲜,算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了。” 庖丁嘴上的八字胡抖动,缓缓说道,“这是取塞北肉感最为醇厚的黄羊肉,以及吴越之地的白鱼精制而成。我花了大力气,析出羊膏,再熬出鱼汁,配以密料,反复熬煮,花了七七四十九天,将这汤色蒸至水色,今日才算大功告成。” 光是听他讲,苏铭都能体会到其中蕴含的心血,“你这手艺,真是没话说,就算是你把过程告诉我们,我们也做不到,在厨艺这道上,你可以称得上是宗师了。” 丁胖子摸了摸脑袋,感觉怪不好意思,“哈哈,我不过是个做饭的,不懂那些东西,只要客人吃得开心就好,几位,我先忙去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店小二。” 苏铭微微颔首,“你先忙吧,我们自便即可。” 庖丁走后,四人陷入了沉默。 “都吃啊,这么好吃的菜,愣着干什么。” 他发话了,三人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一开始,甘罗还能不紧不慢,保持贵族风范,可当他看到其他人风卷残云,丝毫不讲究风度,也加入了行列。 吃完之后,他满意的打了个嗝,“今日方才知晓,何为美食。” 盖聂亦是点点头,放下了高冷范,“庖丁的手艺放在六国也足以称道,这一趟,不虚此行。” 至于赵鲵,她依旧是冷冰冰的,仿佛再好的美食在她眼里也跟啃干粮差不多。 苏铭长长的吐了口气,这里的客人没有过多嘈杂,都沉浸在美食当中。 “走吧,我们回房休息。” 苏铭给店小二打了声招呼,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房间不大,一方小案,一道屏风,一个床榻,苏铭褪去鞋子,来到床上盘膝坐下,开始运功。 这段时间以来,他终于将天罡诀转修了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将内力转化完全,可以做到如臂指使,收发随心。 随着他不断运功,周围空气中游离的元气不断没入他的身躯,内力也开始一点一滴的增长。 在路上无聊,苏铭也将这两门内功传给了甘罗。 他本身只粗通拳脚,练过剑术,对于内功没有涉及,可当他获得内功之后,短短一天就入门了。 当初转修功法,连他自己都花了三天,甘罗只花了一天,不愧是能做阴阳家护法的人,这份天资果然恐怖。 秦时明月当中妖孽辈出,星魂就不说了,他算是上一代人,只不过年龄被冰冻了。 最出名的,莫过于道家天宗的晓梦,入天宗,战败诸多长老,被北冥子收为入室弟子,那一年,她八岁。 十年后出关,已经成为不输纵横级别的高手。 再看看大叔二叔,他们修炼了多少年? 晓梦再往下,还有阴阳家的少司命以及少羽和天明这两位主角,一个是后来的西楚霸王,一个是一路开挂,最终被封号的家伙。 天才之上更有天才,不过,比起那些家伙,苏铭丝毫不虚,而今他的根基转化,虽然损耗了许多,算下来不到两甲子内力。 这部分还要再打一个折扣,这么多内力依然要经过打磨,精炼,才能彻底与他融为一体,可即使如此,他也能轻易跨入当世顶尖高手的行列。 当然,想要像不良人中那样乱杀,那是不太可能了。 修炼完毕,苏铭推开窗户,运转天子望气术。 一道道迥异的气机出现在眼前,其中最大的一股是在城外,气息纯净,中正平和,那个方向应该是小圣贤庄。 其次便是桑海城内来自六国的武者,在这里,苏铭还察觉到了罗网的气机。 赵鲵在身边待了这么久,他已经熟悉了罗网的味道,死亡、冷冽、暴虐、黑暗,就像是毒蜘蛛一样致命,杀机暗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着了道。 不得不说,为了秦国统一的霸业,罗网在私底下做的事很招人恨,行事无所顾忌,这张网铺的太大,等到以后掌权,还得将罗网的势力慢慢瓦解才是。 无论什么时候,皇帝都需要手持利剑,像是汉朝的绣衣卫,唐朝的不良人,宋朝的皇城司,以及明朝的锦衣卫和清朝的粘杆处。 制度限制不了文臣武将,但头悬利剑的威胁却是可以。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大秦需要这样一个组织监视内外,充作皇帝的耳目和利刃,但这柄利刃却不可以是罗网。 苏铭眸光闪动,心中暗暗有了决断。 …… 小圣贤庄坐落在桑海城外,自从齐国覆灭鲁国之后,礼制就开始侵蚀昔日的齐国,渐渐的,齐国在这样的氛围下失去了开拓进取的意愿。 依靠荀子的偌大名声,小圣贤庄成为了天下儒宗,即使荀子和他的学说在后世儒家当中一直遭受诟病。 但在这个时代,荀子是不折不扣的儒门宗师,无论是学识还是名望,儒家当中都没有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人。 在有间客栈安顿好之后,苏铭和甘罗,盖聂三人一同前往小圣贤庄,至于赵鲵,她身上罗网刺客的味道太严重,去了反而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这个时代的儒家,君子六艺是必学的课程,他们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当初孔子带着三千门徒周游列国,可是相当能打。 乘坐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目的地。 小圣贤庄坐落在桑海之畔的山峰上,依山而建,山道上有青石台阶,苏铭三人拾级而上,学府大门敞开。 苏铭三人走进去,便有穿着儒袍的青年拦住他们,其人戴着礼冠,头发一丝不苟,面容端正而严肃,“三位客人,你们来小圣贤庄,所为何事?” 苏铭朝着他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先生,我等听闻小圣贤庄是儒家最高学府,想要在这里学习礼仪,不知你们这里还收不收弟子?” 那青年听到这话,丝毫不感到意外,像这样的人,他见得太多了。 同样,甘罗和盖聂也是一同行礼。 青年也同样回了一礼,语气变得客气了许多,“在下宋平,今日荀师叔正在讲课,你们可以过去旁听。” 苏铭与盖聂对视一眼,再度施礼,“有劳了。” 踏入大门之后,宋平为三人带路,小圣贤庄不愧是儒门最高学府,这里有亭台楼阁,花池水榭,星罗棋布就像是一处宫殿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静雅闲适气息,踏入这里,心神会不自觉的变得宁静,而这里的建筑都带着岁月沉积的韵味。 再往前走,苏铭他们看到了一方小湖,湖水清澈,不起一丝波澜,有碧绿莲叶浮于水面,荷花数朵,清素雅致。 高山之上有这样一处所在,山水相得益彰,果然不一般。 苏铭心中暗赞,与秦国端庄肃穆的建筑风格不同,齐鲁的建筑奢华中带着古朴,而小圣贤庄当中完全是按照周礼的格局建造,有种别样的古朴美。 不远处便是一片竹林,从中隐隐约约传出抑扬顿挫的声音,宋平停下脚步,对苏铭三人说道,“三位先生,前面就是了,你们进去吧,我还要回去守门。” “多谢。” 苏铭三人踏入竹林,沿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不多时,豁然开朗。 空地上聚集了一大片人,最中心有一处高台,台上,有三人跪坐在那里,两位青年,一个老人,声音正是从老者嘴里传出。 “礼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声音不大,中正平和,苍老而稳重,带着莫名的韵律,好似在歌唱一般。 老人头发花白,颔下三寸胡须,头上戴着高高的礼冠,面容消瘦,身形单薄,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一段正好讲到了荀子的礼,苏铭三人进入人群,倾听着荀子的讲课。 与孔子推崇的周礼和孟子的仁义不同,荀子的礼基于现实,将礼仪和人所处的阶级和欲望结合在一起,剖析了礼的本质。 纵观儒家学说,荀子的学说最接近唯物,也是最接地气的,可惜,自从汉代董仲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搞出了天人感应以后,儒家吸收了阴阳家的部分理论,朝着神神叨叨的路上一路狂奔,到了魏晋竟然衍生出了玄学这么个玩意。 一席话,即使苏铭有着超出旁人几十年的阅历,也受益良多。 很多东西,经不起思考,也经不起推论。 苏铭听了一阵,就把目光投向了荀子旁边两个青年。 这两人应当就是韩非和李斯,知到姓名,他 很轻易就判断出谁是李斯,谁是韩非。相比于李斯,韩非长得更俊美,身上的气质也更洒脱。 而李斯,就像是乖乖学生一样,一板一眼。 此刻,谁又能想到,这两人在历史中将会留下偌大名声,一个是法家集大成者,是诸子百家当中最后一个可以称“子”的人物。 而另一个在大秦朝堂执掌一国朝政,位高权重,堪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人生的际遇,当真离奇。 韩非坐在台上,表面上看似在认真听,实际上却开起了小差,目光在台下游离,而李斯则听的很认真,时不时露出思索之意,好像要把荀子讲的话都记下。 一个时辰之后,荀子感到有些口干了,才停止讲课。 “诸位若是有问题,我的 弟子将会代我解答,今日的课就到这里,老夫年迈体衰,先告辞了。” 说完,他拱手行礼。 众人在台下亦是朝他深深行礼,以示尊重。 他们或许听不懂荀子的学问,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日后将这段经历当做谈资,或许等到经历一些事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回想起荀子所说的话。 说完,荀子便起身离去,把李斯跟韩非留在这里代替他解答疑问。 台下,苏铭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他今日来这里,第一目的是见识一下荀子,其次就是看看李斯和韩非。 以他的目光来看,这两位现在还稍显稚嫩,不足以担当重任。 台下,有人疑问,李斯很热心的代为解答,而韩非就显得有些不上心,回答问题断断续续,很笼统。 而苏铭却听出来,他的回答正在关键处,只是太含蓄,那些人太蠢了,听不明白。 第334章 荀子的思想 聪明人之间说话,一点就透,不需要说完全部,这也是为什么前辈高人说话总是云里雾里,互相打机锋。 不到那个层次根本听不明白,或者是思维频率以及眼界和见识差别太大的缘故。 一个答案,韩非可以用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回答,或者直接标注答案出处,而问问题的人显然跟不上他的思路,学识也没有他渊博,听的莫名其妙。 “甘罗,你看这两人如何?”苏铭目光落在韩非身上,眼中露出玩味的笑容。 甘罗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服输的说道,“他们能被荀子收为弟子,定然是人中龙凤,不过,我以后不会比他们差。” “那你可要更上进才是,他们有名师教导,即使现在名声不显,但锥处囊中,才华是掩盖不了的,或许有一日,你们还能同朝为臣。” 苏铭丝毫不掩饰他对人才的渴望,即使在历史上,嬴政对于人才也是求贤若渴,本来都驱逐了吕不韦的门客以及关东六国的人才,结果李斯上了一封《谏逐客书》,他立马就收回了诏令。 这无异于是啪啪打脸,打的还是自己的脸,可嬴政还是这么做了。 “我希望那一天能早点到来。” …… 台下的人解答疑惑之后慢慢散去,场上的人逐渐减少,韩非和李斯逐渐放松,就在这时,苏铭上前问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荀曰者何也?” 听到这个问题,韩非和李斯皆是精神一震,这个问题问的很笼统,很浅显,却很有水平,同时又把他们的师傅跟孔子孟子相提并论,抬到同一个高度。 孔子离世之后,儒家四分五裂,荀子的学问确实是高,但儒家内部意见不统一,依旧不把他看作是孔孟之后的儒家第三位圣人。 韩非沉默片刻,眸子里浮现出别样的光彩,“荀曰礼法。” 仁和义都是个人的思想和道德精神,而荀子的礼法则体现的是秩序。 李斯愣住了,在他看来,师傅的主要思想是礼,王霸并用,礼法并施,礼在前,法在后,礼是统治国家的秩序,而法则是辅助,“师弟,休得胡言。” 他喝止了韩非,然后朝着苏铭赔罪,“这位先生,刚刚我师弟孟浪,胡言乱语,还请先生莫怪。” 苏铭微微点头,算是应下,然后接着问道,“这位先生说,荀老夫子的主张是礼法,难道你有不同的意见?” 此时的李斯还未经过现实的毒打,没有经历蹉跎,依旧是荀子门下乖徒儿,“我以为,老师的主张是礼更为妥当,周天子失国,礼崩乐坏,周礼逝去,当有新的礼诞生,至于法,还不足以与礼并存。” 旁边,韩非沉默,既不认可,也没有反对。 苏铭哈哈大笑,“你们一个主张礼法,一个主张礼,谁对谁错,也难说的很,不若你们回去问一下夫子,等来日,我再来求教。” “两位告辞了。” 不等他们回答,苏铭便大袖一甩,扬长而去,只留下李斯和韩非面面相觑。 离开小圣贤庄之后,苏铭回到有间客栈,再度享用了庖丁掌柜烧制的可口饭菜,回到房间休息。 而他的问题,也传到了荀子的耳中。 竹楼内,荀子喃喃自语,“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荀曰者何也?” 孔子中心思想为“仁”,孟子中心思想为“义”,荀子继二人后提出“礼”、“法”,与孔、孟相比,荀子的思想则结合现实,更加实际。 只是,太现实了反而不容易被人接受,在后世,荀子都被踢出了孔庙。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却不利于统治者,比起现实,人们更喜欢做那些虚无缥缈的梦,“礼”和“法”都是王朝适用的秩序。 东周的兄弟之国鲁国是周礼的继承人,按照礼制行事,可大权旁落,被三家分了权利,最终国破家亡并入齐国。 反倒是主张法治的秦国慢慢崛起,一步步踏上强国之路,成为天下最强的诸侯。 这个对比,也是荀子将礼和法相提并论的重要根源。 在荀子之前,儒家之人只谈论道德与思想,对于法,那真是避之不及,认为那不过是弄权的手段,哪里比得上心中的仁义? 可是,春秋以来,礼崩乐坏,各国纷纷变法图强,抛弃了不合时宜的礼,其中最显着的便是战场上的礼。 以前,两军交战,一方如果输了,逃出一定的距离,敌方就不再追击,还有自诩为“仁义之师”的宋襄公。 可孙子兵法(老六兵法)的出现颠覆了战场的礼仪,为了胜利,双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什么偷袭,什么卖给敌国煮熟的种子,什么美人计,令天下诸国可算是开了眼界。 尤其是作为君主的勾践,把君主的道德下限拉的极低,越国的变革,也促使天下其他国家产生变革。 时至今日,大家已经不再遵从战场礼仪,这个时候,你跟他们谈一下“仁义”试试?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荀子看到了法的重要性,儒家崇尚德治,当有贤人以身作则,教化万民,带他们学习美好的品德。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贤人,人无完人,要统治天下,光靠那几个贤人怎么行,而荀子给出的答案便是礼法兼施、王霸统一。 这个答案被后世历代朝廷沿用,他们虽说不推崇荀子的学问,却一直在使用荀子的治国理论。 就像是君子耻于谈利,却一直在追逐利益一样。 单独的“礼”会变成周国,单独的“法”会变成秦国,糅合了礼法,一个国家才能长久。 这是历史给出的答案。 荀子注视着两位徒儿,“你们以为我的主张是什么?” “礼法。” “礼!” 两道不同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韩非与李斯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撇过头。 荀子捋了捋胡须,淡淡说道,“韩非,你说的不错,我的主张一直都是礼法,李斯,其他人想说什么就由他们说去,你作为我的弟子,难道也不愿说实话?” “韩非,老夫知晓你推崇法治,你写的书我看了,很不错,有成一脉宗师的气象。”说完,他又看向李斯,“李斯,时至今日,你的内心仍旧混沌,学问和知识你并不比韩非差,却为何如此迷茫?” 李斯沉默片刻,缓缓叩首,“老师慧眼如炬,学生佩服,可如今正值大变之世,弟子纵使读再多的书又有何用,孔夫子学问通天,却仍旧颠沛流离。” “弟子比不上孔夫子,却也不愿像他一样,请老师恕罪。” 果然走到了这步,荀子心中轻叹。 这两个弟子他很满意,也知道他们都不是能沉下心做学问的人,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牵挂和念想。 尤其是年轻人,他们有无限的未来,不可能一直陪他在这小圣贤庄中度过一生。 荀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也罢,你们各有各的路,什么时候想走,就走吧,记得把你们的学问用到该用的地方。” “老师恕罪!”李斯跪在地上,声音中满是颤抖。 “起来吧,老夫从不无端降罪,你何罪之有?”荀子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严厉,“学得再好,脚下也要脚踏实地,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学至于行之而止。” “小圣贤庄太小了,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你们。” 这一番话下来,李斯才直起身子,“学生拜谢老师。” “你们退下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学生告退。” 离开竹楼,韩非和李斯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刚刚他们差点以为老师要将自己逐出师门。 下山时,韩非打趣道,“师兄,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改不了睁眼说瞎话的毛病。” 李斯心有余悸,脸色仍旧有些惨白,“师弟,我可不像你那样受老师的宠爱,幸好刚刚老师没有生气,否则这关可没法轻易过了。” “师兄,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刚刚荀子的一番话,让韩非心中生出了悸动,久在外国的游子也想家了。 李斯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得找到合适的机会才行。”他没有韩非那样显赫的出身,而且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在走之前,他必须慎重考虑。 此时,苏铭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个问题,使得韩非和李斯有了提前离开小圣贤庄的打算。 “齐国是天下顶尖大国,若是游历的话,有一个地方那是非去不可。”房间内,苏铭正在规划接下来的路程。 小圣贤庄已经去过,他不打算再去了。 荀子他已经见过,但若要真正与之交谈,还不是时候,至少,在亲政之前,他不打算与荀子接触。 荀子的学问很对他的口味,更是诸子百家的一面旗帜,若是能将他招揽,可以安抚许多人,对一统思想有很大帮助。 “稷下学宫?”盖聂手握宝剑,惜字如金。 甘罗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好奇之色,对于诸子百家群英荟萃的地方,他可是好奇得紧呢。 “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 盖聂眼眸垂下,淡淡说道,“稷下学宫在齐国国都临淄,与齐王宫比邻,那里形势复杂,比桑海城要危险的多。” 甘罗眼里浮现出一丝狐疑,“作为鬼谷弟子,对于稷下学宫里面的东西,你就不好奇?听说那里有很多藏书。” 盖聂的语气很是平淡,“我的职责是保护好公子,至于其他问题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我只是想说,去之前,务必要做好准备。” 甘罗想要激起他的好奇心,可盖聂压根就不接这个话茬。 “此事我已有计较,你们放心吧。” …… 与此同时,秦国咸阳迎来了一位特殊客人,阴阳家月神到了。 来到咸阳城之后,月神第一时间来到招贤馆。 文武两种考核,文,她显然不行,武那是相当的有把握,小小的露了几手阴阳家的术法就让招贤馆内的侍者将她看作是仙人。 然而,消息上报却石沉大海,咸阳宫中一点消息都未传出。 招贤馆内,月神等了半个月,耐心逐渐被消磨殆尽,她决定主动出击,找秦国最有的权势的吕不韦帮忙。 相府。 吕不韦正伏在案前看着来自秦国各地的奏报,担当秦相十几年,他一直都在积蓄实力,铸造盔甲,兵器,箭矢,长戈,储存粮食。 曾经秦昭襄王发动的几场大战,让秦国损耗极大,尤其是长平之战,几乎让大秦元气大伤。 后来嬴子楚上位,秦国一直都在舔舐伤口,恢复国力,期间山东六国数次合力攻打秦国,但都被挡在函谷关外。 在这样的背景下,秦国还悍然出兵,覆灭了周天子,结束了周朝八百年的国运。 正是因为有吕不韦打下的坚实基础,嬴政才能在登基之后不断发起灭国大战,无论吕不韦做过什么,这一点功劳却是不容抹杀。 纸张的出现,使得吕不韦处理政务更加轻松,得心应手。 “启禀老爷,府外有人求见?” “何人?” “来人自称是阴阳家之人。” 阴阳家的人? 吕不韦一愣,作为杂家宗主,他非常清楚诸子百家的实力,诸子百家当中实力最强的是农家,其号称有十万弟子,遍及山东六国。 其次便是墨家、道家、儒家、阴阳家等等势力,与儒家大本营在齐国一样,阴阳家的老巢在楚国,他们深深扎根在楚国,参与楚国的祭祀之事。 比起道家,阴阳家倒是显得更神秘,没有人知晓,他们想要什么。 “带他进来吧。” “诺。” 随即,吕不韦走出大堂,来到客厅坐下,侍女又奉上茶水。 片刻之后,一道美丽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月神红唇轻启,朝他行了一个晚辈之礼,“阴阳家月神见过吕先生。” 在这里,吕不韦代表的是诸子百家之一,杂家创始人的身份。 他端起桌子上的茶,轻饮一口,“老夫如果没记错,你们阴阳家一直都在楚地,缘何来我秦国?” 第335章 再见韩非 月神的眸子被轻纱掩盖,脸上看不出喜怒,轻声道,“相国大人,难道秦国不欢迎我们阴阳家?” 吕不韦淡淡说道,“若是你们要帮助大秦,我自然欢迎,可如果是别有居心,那就难说了。” “诸子百家除了我杂家以及分离出来的墨家,公输家族,余者皆视大秦如洪水猛兽,不愿前来。” “阴阳家虽是从道家天宗分离出来的学派,历来都缩在楚地,几乎不问世事,如今,你们突然来我大秦,由不得我不多想。” “难道,身为杂家宗主的吕相国怕了?” 吕不韦神色微冷,“怕?这世上,或许有能让本相畏惧的事物,但你们阴阳家却不在其中。本相也不想跟你们绕弯子,说吧,你来大秦,所为何事?” 月神脸上神情变得微妙,不料吕不韦这么直接,没有留给她缓冲的余地。 “吕相大人,论及阴阳玄妙,气运轮转,这世上还有哪一派能超过我阴阳家?大秦一统之势已成,等到秦王亲政,山东六国抵挡不了秦国,未来,天下将再度一统。” “我阴阳家总助东皇阁下曾言,乱世终结,楚国也将覆灭,我们不过是想提前下来,登上秦国这艘大船。” 这个解释,吕不韦勉强能接受。 六国当中不乏眼光深远之辈,他们当然也看得出来秦国大势已成,但纵使他们想有所作为,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他们不是君王。 相比于其他国家,秦国几代君王励精图治,方有如今之强大,相比之下,齐楚燕赵韩魏六国就不够看了。 他们早些年或许还出过英明神武的君主,可近百年来,一个比一个摆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强者恒强的道理在国与国之间尤为分明。 封建王朝,君主对于国家实在是太重要了,一个英明的君主可以使国家繁荣昌盛,一个昏庸的君主却能葬送一个帝国。 吕不韦放下茶杯,眼里露出一丝玩味,“想上我大秦的船,可以,但你们阴阳家能付出什么代价?” “日后,秦国攻打六国,我阴阳家可协助你们拿下楚国,此物,是我阴阳家的诚意,请相国大人品鉴。”月神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用真气托起,缓缓送到吕不韦面前。 这一手,吕不韦并不惊讶,拿起卷轴阅览,刹那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嘴角抽动,止不住的震撼。 这份卷轴居然是楚国的地图,上面画着山川水流,城池要道,十分详细,比秦国密探绘制的地图要详细百倍。 别的不说,光这一份地图能帮大秦省多少事! 吕不韦将其合拢,目光转向她,“好,既然你们阴阳家有如此诚意,老夫便代替大王谢过东皇阁下。” 月神嘴角轻扬,“相国大人,不知我何时能觐见秦王?” “不,现在你见不到大王,等大王即将亲政之时,你就能见到他了。” “相国大人,这是何意?我们的诚意难道连大王的面都见不到?”清冷的声音带着诧异。 “我大秦自有国情在此,月神稍安勿躁。”吕不韦端着茶杯,老神在在的说道,“这样吧,月神可先入我相府当客卿,等到大王亲政,我再亲自为你引荐,你看如何?” “我记得秦王前不久不是刚刚才颁布了招贤令,我堂堂阴阳家之人难道还称不上贤人?” 吕不韦轻轻摇头,“大王的招贤令是为了秦国朝堂,阴阳家的人总不能入朝堂为官,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这件事,吕不韦也是有口难言,他总不能说大王不在咸阳。 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六国肯定蠢蠢欲动,大秦的辐射力量有限,鞭长莫及,在嬴政回来之前,他肯定要守口如瓶。 见吕不韦实在坚持,月神只好同意入相府为客卿。 翌日,吕不韦送给月神一座宅院,将她安顿好。 …… “大人,昌平君求见。” 院子里,阴阳家的弟子走进来汇报。 月神蓦然睁开眸子,盈盈起身,衣摆飘飞,仪态万千,“带他进来。” 客厅。 昌平君是大秦朝堂楚国外戚中的领导者,历代以来,楚国与秦国联姻,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势力。 秦庄襄王驾崩之后,任命文信侯和昌平君为左右丞相,共同辅政,这样做,其实是用楚国外戚平衡朝堂,更有制衡吕不韦的意思。 然而到了今日,吕不韦也未有过僭越和逾矩,一直勤勤恳恳的处理政务,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楚国外戚势力坐大。 “昌平君见过月神。” 月神面色看似平淡,实际上却暗含嘲讽,“昌平君消息倒是灵通,我前两日刚入吕不韦门下为客卿,你就找上门了。” 她在咸阳待了这么久,昌平君都未上门,现在听到自己当了吕不韦的门客,这就急了? “文信侯在朝中势力强大,即使我也是丞相,权势也远不及他,倘若我越过他与月神大人接触,以后阴阳家将无法在咸阳立足。” “为何?我阴阳家不过是诸子百家中的一个学派,何以让他如此警惕?”月神很是诧异,没想到昌平君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大王的皇后是楚国公主,我这个丞相也是楚国人,而阴阳家扎根楚国,势力庞大,他如何不警惕?” 月神是阴阳家的长老,是江湖中人,对于朝堂之事嗅觉迟钝,不明白其中关键,听昌平君这么一说,现在才回过味。 “在下向请问,阴阳家要入秦么?” 月神微微点头,“楚国国势衰败,内忧外患,抵挡不了秦国,东皇大人命我入秦,提前与秦王拉近关系,若有必要,可出力一同扫平六国。” “东皇大人不愧是能洞察天机之人,这些年,大秦一直都在休养生息,关中耗费无数人力的水渠也将竣工。” “假以时日,大秦必将掀起战争,势不可挡,楚国,唉。”说到楚国,昌平君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昌平君起身告辞,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月神微微摇头,此人依旧心怀故国,没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啊。 想到自己入秦这么久,还是没能见到嬴政,月神内心也有点遗憾,只是却无可奈何,只能暂时如此了。 …… 齐国,桑海。 “不对,你这个眼神不对,太冷了。” 房间里,苏铭正在调教赵鲵。 离开秦国这么久,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不苟言笑,她越是这样,苏铭越是要掰直她。 一路上,都是她在照顾苏铭的起居,可无论做什么,她都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浑然不似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像是个玩偶一般。 “赵鲵,你加入罗网多久了?”房间里,苏铭侧躺在榻上问道。 赵鲵穿着黄色长裙,面容经过化妆,皮肤黯淡,还有一块丑陋的胎记,任谁看到了,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四人当中,唯有苏铭和盖聂知道这副丑陋面孔下是何等娇美。 赵鲵愣了愣,水润的大眼睛浮现出一丝思索,“回先生,我从小便在罗网当中,差不多已有十五个年头。” “在你们眼里,罗网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沉默片刻后,赵鲵回道,“强大,可怕,就像是一张无处不在的大网,只要加入其中,便无法逃离,犹如陷入蛛网的猎物一般。”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些许恐惧。 连天字一等的杀手都感到恐惧的地方? 天字一等的杀手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然而,连他们都畏惧罗网,这个组织,果然藏着很深的秘密。 “在被召回之前,你在哪执行任务?” “魏国。” “什么任务?” “除掉信陵君魏无忌,寻找苍龙七宿的秘密。” 苏铭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除掉信陵君魏无忌?这是谁下的命令?吕不韦应该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赵鲵摇摇头,“不知道,罗网向来都是单线传达任务,我也不知是谁下达的命令。” “那你查到了?” “没有,任务还没有执行,我就被召回了。” “魏无忌和苍龙七宿有关?” “不知道。” 时间就在这一问一答中流逝,在路上,人多眼杂,苏铭没有太多和赵鲵独处的时间,而今有了落脚的地方,他总算能慢慢与她拉近关系了。 夜色降临,苏铭用过晚饭,对赵鲵说道,“走吧,今日无事,我带你出去 逛逛。” 桑海商业氛围浓厚,没有宵禁。 街道上有着稀稀疏疏的行人来往,道路两旁有商贩在摆摊。 苏铭提着灯笼,与赵鲵并肩而立,晚风中带着海风的咸湿气息,这时候,城中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红楼楚馆。 来自各国的美人在楼中招展,清丽的的歌喉与乐器声音夹杂,在风中传荡,即使隔着一条街,苏铭也能听得到。 然而,听到声音的赵鲵却是有些愣神,她想到了自己在魏国执行任务的日子。 “美酒佳人,不虚此行啊。” 街道上,一个穿着儒衫,头戴铜簪的青年摇摇晃晃从楚馆中走出。 这时候,苏铭正好路过这里,熟悉的声音令他想到了一个人,回头一看,他笑了。 …… 韩非提着灯笼,借着晚风消磨酒气,忽然从背后传来一道声音,“若是荀老夫子知道他的弟子在这里买醉,不知是否会抽出戒尺训你?”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谁?” 随着灯笼照亮,黑暗中苏铭与赵鲵露出身形,“韩非,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谁?”韩非举着灯笼,想要看清苏铭的脸,然而,苏铭那天在小圣贤庄的存在感实在不强,韩非想了一圈都没认出眼前之人。 “在下苏铭,前日曾在小圣贤庄听荀夫子讲课,受益良多。” 听到这句话,再看看苏铭的面貌,韩非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 “苏先生,你怎么也在这?莫非?”韩非脸上露出一丝坏笑,看着不远处的楚馆,意思不言而喻。 “你误会了,在下初到桑海城,只是想见识一下这里的夜景,没想到竟然偶遇到韩先生,实在是三生有幸。” “相见便是有缘,天色已晚,韩先生孤身一人,出城不安全,不如跟我一起到有间客栈住宿一夜,如何?” 听到有间客栈这四个字,韩非眼睛一亮,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有间客栈的饭食那可是桑海城一绝啊。 在美味的诱惑下,韩非浑然忘了自己还要回去,欣然同意。 三人回到有间客栈,客栈门口挂着灯笼,招牌在光亮照耀下熠熠生辉。 即便是深夜,有间客栈依旧没有打烊,还有客人在这里吃饭,只是相比于白天,夜晚的有间客栈显得有些嘈杂。 “小二,来一桌饭菜送到楼上,对了,再来两壶好酒,麻烦丁掌柜快一点。” “好嘞,您稍等。” 点完餐,苏铭回头露出歉意的笑容,“韩先生,大厅里人多眼杂,我们到房间里吃饭,如何?” 若是平时,韩非肯定不会答应,奈何他现在酒还没醒,肚子又饿,晕乎乎的便答应了。 三人一起上楼,来到苏铭的房间。 “赵鲵,去备茶吧。” …… 隔壁,盖聂睁开眼,察觉苏铭回来,却又听到了韩非的声音,随即,他又闭上眼睛,不准备理会。 一路上,他已经察觉苏铭有一身不凡武功在身,并没有太紧张,一个不会武功的韩非,问题不大。 一连喝了两杯茶,韩非总算是清醒了不少。 “先生的酒醒了?” 酒醒了,韩非的智商回归,瞬间想起了苏铭,“原来是你,没想到今晚居然能遇到,真巧。” “是啊,真巧。” “韩先生应该不是齐国人?怎么会在桑海求学?” 韩非谦虚道,“我是韩国人,自小喜欢读书,听闻小圣贤庄有诸多藏书,所以来桑海求学,运气好拜在老师门下,也算是得偿所愿。” “荀老夫子学究天人,与儒家那些腐儒不同,韩先生能拜在荀夫子门下,当真是天大的福缘。” “腐儒?” “迂腐守旧的儒门弟子。” 第336章 系统奖励 韩非哑然失笑,很是赞同,“哈,这形容倒是贴切,复古守旧,不知变通,腐儒两字用得好啊。” 门外,店小二拎着食盒敲门,“先生,您的饭食好了。” “进来。” 很快,案几上摆好了四样小菜,醋溜白菜、生鱼片、烧鸡、凉拌黄瓜,还有两壶酒。 酒壶只是刚刚打开,韩非轻轻一嗅,嘴巴微张,很是陶醉,“如此深夜,美酒佳肴,更有苏兄这样的朋友相伴,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说完,他拿起酒壶,给两人满上,“请。” 苏铭一同举杯,清冽的酒水入喉带着绵柔醇厚的口感,还有粟米的香气,比他在咸阳宫喝的酒要好喝得多,毕竟秦国实行禁酒令,粮食是战略物资,要储存起来用于打仗,酿酒太消耗粮食了。 一杯酒入喉,韩非打开了话茬,“我喝过许多酒,还是有间客栈的酒最合我的口味,兼具米酒的香气和黄酒的口感,可惜,就是有一点不好。” 在华夏,历代以来都是黄酒米酒是主流,到了近代,因为时局变幻,白酒才慢慢取代了黄酒米酒的位置。 “哦?哪一点不好?” 韩非晃了晃脑袋,“这酒太贵了,丁掌柜的酒菜是桑海城一绝,想要喝到,还得花大价钱。” “依我看,韩先生应该不缺钱才是。”苏铭的目光在他的衣服上扫过。 韩非一杯酒饮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世上,有谁不缺钱呢?这酒虽好,偶尔一顿解解馋不错,但若是经常喝,把嘴养刁了,那可就惨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正是这个道理,就像是美人一样,再好看的美人,天天看也会腻味,只有品鉴不同的美人才能领略到不同的风情,更不会腻味。” 苏铭神色略有些古怪,怎么韩非这小子跟他说话就像是老飘客一样。 “同样,法之道,也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不能一味地照本宣科,因循守旧,否则,再好的法也会不合时宜,令人厌恶。” 突如其来的转变把苏铭惊得不行,能从酒讲到美人,再讲到法,不愧是能写出《韩非子》这种着作的人,想象力就是丰富。 苏铭给自己倒上酒,笑着问道,“哦?韩先生以为未来的法将是何种模样?” 喝了酒,韩非显得有些上头,脸上出现了绯红色的酒晕,“我心中的法,可以囊括一个王朝的方方面面,从一个人出生到死亡,成婚、分家、种田、税赋、生子等等。” “这样的法一定要具有因事变动,因时变动的活力,不可一成不变,此一时彼一时也,一百年前的律法用于现在,或许还能说得过去。” “可两百年前,三百年前的法再用,就显得不合时宜。” 苏铭又问道,“韩先生,现在的七国用的不都是两百年前的律法?各国变法之后,原先的法不是被废弃就是名存实亡,能留下来的一直沿用至今。” 韩非眼里闪过一丝清醒,随即又陷入混沌,“是啊,除了秦国之外,各国已经失去了开拓进取的心思,当权者醉生梦死,惶惶度日,连自保都困难,更不用说改革变法。” “但我相信,未来天下会再度一统,将会有一个史无前例的国家出现,它囊括了七国之地,包容海内,从南到北,疆域万里,千万子民。” “这样的国家需要一部完整全面的律法,唯有如此,才能将割裂的百姓统一管理,消除天下人的隔阂。” 话虽然如此,但韩非知道,这样的国家永远不会是他所在的韩国。 七国当中,韩国地域狭小,是最弱小的国家,本身又夹在秦魏之间,无论向南向北,都无法开拓。 中原之地富饶,可四战之地却也让人头疼,没有开拓的余地,无论 是秦国,还是魏国都不是现在的韩国可以抗衡。 一旦韩国变得强大,势必会迎来秦魏两国的打击,他们不可能允许韩国变得强大。 苏铭幽幽一叹,“这样的国家,当真是让人向往,未来若是有这样的国家出现,我定当出仕,为国效劳。” 想到后世嬴政被黑了两千多年,暴秦之名被无数文人墨客口诛笔伐,他便心生扼腕。华夏历代皇帝当中,若是选出一个皇帝排名的话,嬴政即使不是第一也一定是前三之列。 只可惜,司马迁的史记把秦国黑的太厉害了,什么“失期,法皆斩。”这些都是杜撰之语,是为了表明秦法的严苛与残暴,突出造反的合理性。 秦法确实严苛,但并不残暴,后世云梦睡虎地秦竹简算是给秦法正名,狠狠打脸了一波史记。 历史,从来是成王败寇,政治正确历来都是如此,假如 司马迁不黑秦国,史记也未必能发表。 既然苏铭要扮演嬴政,那他就要实现嬴政的梦想,建立一个强大昌盛的秦帝国,不会再让它二世即亡。 随着思维散发,苏铭逐渐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并想要将其付诸于行动。 【恭喜宿主,嬴政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二十,奖励:藏兵诀。】 熟悉的机械声再度响起,苏铭一愣,神色恢复如常,选择了不理会。 韩非放声大笑,“哈哈,这样的国家,若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这辈子算是没白活了。” 作为法家集大成者,他非常清楚法家对于一个统一国家的重要性。 礼或许重要,但在他眼里,法才是一个国家的基石。 礼是贵族,是士大夫和官员们的制度,礼仪可以束缚他们,但却管不了下面的芸芸众生,礼不下庶人。 庶人百姓,不通大礼,该如何约束他们? 唯有制定合适的律法,才能管理天下千万百姓,这世上,终究还是庶人更多,他们才是一个国家统治的基础。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天下战乱几百年,有多少人正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他们连衣食足都做不到,更遑论是仓廪实。 即便是坐拥鱼盐之利的桑海,也一样有数不清的穷人,他们连饭都吃不起。 是因为他们懒,不知上进么? 不,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耕种的田地,没有可以用来打渔的渔船,只能终日游荡,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 管中窥豹,可以得知天下还有多少这样的百姓。 要靠礼仪来管理他们,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们连生活都成问题,仁义,多么奢侈,孔孟之道适用于个人修养,让人不断向完美的君子靠近,却不适合用来治国。 苏铭慢饮一口美酒,沉声道,“天下战乱数百年,苦的终究还是百姓,这天下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但他们却沦为野心家的垫脚石,成为他们丰功伟业的一部分。” “韩先生,想必天下百姓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战争,更讨厌无休止的杀戮,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人能结束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 此时,韩非一杯接一杯,已经醉了。 闻言,他举起酒杯,“来,敬这份太平!” 双方碰杯之后,韩非当即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苏铭叹了口气,将杯中酒饮尽,“韩兄,敬这份太平!” 终究是交浅言深,苏铭没有说出招揽的话语,韩非是韩国公子,体内流的是韩国王室的血脉。 秦国与韩国敌对,他怎么可能会帮助秦国对付韩国。 不经历打击,他是不会对韩国死心的,年轻之人,一腔热血,不撞南墙不回头,希望韩国这面墙够硬,能让他头破血流。 苏铭放下酒杯,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 随后,苏铭叫来店小二,给韩非安排了一间客房,第二天一大早,收拾东西上路,离开了桑海城。 城门前,苏铭回头,望向有间客栈的方向,韩非,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 …… 马车内,苏铭双目紧闭,心中默念,“系统,领取奖励!” “系统奖励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随即,苏铭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术法,藏兵诀就是武者用来藏匿兵器的术法,可将武器与武者绑定,心念相合,或伪装成其他事物,或藏在身上,常人无法用肉眼见到,如同障眼法一般。 这道术法,有意思。 苏铭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幅画面,他伸手一招,一柄宝剑蓦然出现在手中,仿佛凭空出现。 像是后世那些武侠剧当中,就有类似的场景,看着他什么都没拿,伸手一招,武器就出现在手上,就像是变戏法一样。 这种手段,倒是挺实用,毕竟有时候的场合不适合带武器,有藏兵诀倒是免了这样的境况。 随即,苏铭运转口诀,修习藏兵诀。 至于宝剑,他现在还不急,这个世界有各种各样的名剑,等他攻灭六国,还怕找不到适合他的宝剑? 罗网当中倒是有名剑,只可惜那些名剑杀戮太重,造型太丑,他不喜欢。 另一辆马车上,甘罗坐在车前,找盖聂聊天,“盖先生,听说你们鬼谷弟子下山前,要经历鬼谷子的各种试炼,当初你下山的时候,经历了什么样的试炼?” “鬼谷一脉的试炼分很多种,我下山前经历过一场智谋考验,那次正好与罗网中的黑白玄翦碰上,好在那次不是我独自一人,不然现在能不能站在这里,还是两说。” “罗网的人有这么厉害?”甘罗作为秦国上卿,只知道吕不韦成立了罗网组织,并没有亲身面对过罗网。 盖聂沉默片刻,回道,“罗网的杀手深不可测,那日,如果不是和师弟一起执行任务,那真的是凶多吉少,黑白玄翦实力超群,我远远不及他。” 甘罗瞪大眼睛,以为盖聂是在夸张,“盖先生谦虚了,罗网的杀手再厉害,难道还能比得过鬼谷纵横联手?” 然而,这句话说完,盖聂沉默了。 现在的鬼谷纵横还真打不过黑白玄翦,即使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当然,黑白玄翦本身就是一代剑豪,再加上黑白双剑,天下少有敌手。 无论是盖聂,还是卫庄都只是初出茅庐,见识不多,等以后他们成长为完全体,自然不虚黑白玄翦。 至于现在,他们还太嫩了。 …… 半个月后,苏铭他们终于来到临淄。 临淄城作为“春秋五霸之首、战国七雄之一”的齐国都城长达八百余年。 战国策·齐策》记载:“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高气扬 。”临淄城居民七万户,为海岱之间一大都会。 战国时代,几十万人的大城市并不多见,而像临淄这样有将近八百多年历史的城市只有一个。 秦国在战国的时候迁都,楚国在郢都定都之后,历经数次迁都,被秦国击败后又定居在寿春,韩赵魏更是在分了晋国之后才确定了国都。 这些国都的历史都不长,唯有齐国的临淄作为齐国国都,一直没有迁移。 临淄城墙高大,夯土上有着斑驳的痕迹,仿佛岁月的年轮,现在的齐国国君是齐襄王之子田横,他即位之初,由母亲君王后辅政,后来君王后逝世后,王后的族弟后胜执政。 可以说,王权已经衰弱,朝政由外人把持。 如今的齐国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已近黄昏,体制腐败,王权衰弱,使得拥有八百年历史的临淄看起来也有些衰败。 齐国商业发达,苏铭这样的商人在城门交了钱就被放进去了,他们一行人做过伪装,又会说齐国话,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在城内找了个客栈住下,苏铭他们就安顿下来,来临淄,主要是为了见识一下稷下学宫,战国时期最着名的学府。 一连几日,苏铭他们都在外面打探稷下学宫的消息。 自从荀子辞去祭酒之位后,稷下学宫的声势就大不如以前,而今诸子百家各路学派的思想已经趋于成熟,甚至在创始人逝去之后陷入分裂。 因此,稷下学院已不复当初“百家争鸣”的盛况,但即使是如此,这样的学府也不是一般人能进。 很快,苏铭他们就找到了门路。 第337章 赵姬病重 临淄的百姓很高傲,即使穷困潦倒,对于其他国家的人依然有种优越感,这一切都来源于这座临淄城。 就像后世的皇城百姓差不多,而作为这座城市当中权势最大的后胜,骄奢淫逸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他的生活。 深海的珍珠,鱼翅,高山的熊掌、鹿茸,珠玉,金石等等堆满了他的府库,作为齐相,他的宅院甚至比齐王宫还要奢华。 当初五国联合攻秦的时候,秦国也派人给后胜送来大量贿赂,游说他不要让齐国参战,收到大量钱财的后胜果然没让齐国参战。 后来,五国攻秦失败,后胜的主张在齐国获得很大声望,想到连七国当中最厉害的秦国都要讨好自己,后胜更加嚣张跋扈。 苏铭的目标就放在后胜身上,不过,不是通过他进入稷下学宫,而是通过他身边的人,后胜作为齐相,地位太高,他现在不方便动用秦国的力量。 最后,由盖聂出面,贿赂了后胜的门客,得到进入稷下学宫学习的机会。 稷下学宫是齐国的牌面,曾经云集了许多学派高人。 苏铭带着甘罗,盖聂,踏入稷下学宫的大门。 学宫占地极广,足以容纳数千人在其中生活,学习。 刚进门就看到一座高台,上面有着一套整整齐齐的编钟,数目众多,分门别类的放好,苏铭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套编钟不比秦王宫里面的差,数目和规模貌似一样。 甘罗瞪大眼睛,“这礼器似乎不是凡品,难道是齐国祭天的乐器?” 盖聂解释道,“这套礼器非是齐国之物,而是源自于鲁国,楚国覆灭鲁国之后,鲁国的礼乐制度传入齐国,为齐国所接纳,而这套原本用来祭祀文王的乐器也被留在稷下学宫。” 鲁国,号称周礼尽在鲁矣的鲁国也被灭了。 若是周礼当真能安邦定国,恪守周礼的鲁国如何会消亡,也正是因为鲁国没了,所以小圣贤庄来到了桑海,儒家整体也搬迁,去了齐国。 儒家在齐国扎了根,再加上稷下学宫这样浓厚的学术氛围,这才诞生了荀子这样与传统儒生格格不入的宗师。 随着齐国被燕国带着五国联军干碎,后来即便是复国了,国势也逐渐衰微,再也无法担当六国合纵的领头人。 齐国积累数百年的底蕴被洗劫一空,这也为后来其他五国逐一被灭,齐国作壁上观埋下了隐患。 春秋战国当中,被几个国家联合攻打的不少,可是被五国联军干过的,只有齐国和秦国。 秦国底子厚,商鞅变法将地利和人力转化为了国力,又有函谷关这样的天险,每次六国攻秦都在函谷关下铩羽而归。 反观齐国就悲催了,燕赵之相乐毅率韩、赵、魏、秦、燕五国之兵而攻齐,齐国被打的只剩下两座城池,险些灭国,最后还是用了离间计才复国。 天下大势需要平衡,齐国作为屹立八百多年的诸侯,春秋时期就崛起,称霸数百年,大国的舞台一直都有它的位置。 这样的国家如果被灭,那震动就太大了。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齐国复国,时至今日还没有恢复元气。 战国大乱斗,就是互相拖后腿的过程,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各领风骚。 齐国国势衰微,稷下学宫也逐渐走向没落,建筑依旧精美高大,但学宫之内的士子却不多,稀稀疏疏。 偶尔有人路过看到苏铭他们这一行人,也只是扫了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 学宫内部有一处高台,这里空旷,但无人敢在上面,因为这是诸子百家争鸣时期,各路宗师讲学的地方,一般人,怎敢轻易僭越。 在这个高台上,曾经有儒、名、法、墨、阴阳、道、小说、纵横、兵家、农家等各家学派互相争论,学者们聚集一堂,围绕着天人之际、古今之变、礼法、王霸、义利等话题,展开辩论,相互吸收,共同发展。 然而,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几个人够资格站在这里辩论。站在高台前,苏铭心中轻叹,秦国就没有这样的地方,百家争鸣,多么波澜壮阔,这样的地方,过去秦国没有,但未来,一定会有。 一刻钟后,苏铭他们来到稷下学宫中最重要的地方,书阁。 自从稷下学宫建立以来,无数人在这里辩论,诸多思想学派在这里诞生,前辈们的言论都被记录下来,留在其中。 走进书阁,里面有不少人正在翻阅竹简。 书架上密密麻麻的竹简,琳琅满目,在这里,苏铭看到了《宋子》、《田子》、《蜗子》、《捷子》等,同时还有《管子》、《晏子春秋》、《司马法》、《周官》等着作。 看到这些书籍的时候,除了苏铭之外,甘罗和盖聂也目露惊讶之色,这些书籍,好多他们都没有见过。 光这座书阁里的书,比整个秦国的藏书都要多。 这不是在尬吹,那是真的,相比于山东六国,秦国是真的文化沙漠,走上耕战体系之后,文化这玩意,就跟他们不搭了。 甘罗惊讶道,“先生,这里的书可比家里多太多了。” 刨除那些巫医占卜,神神叨叨的书籍,其他国家真没有这么系统且全面的东西,苏铭点点头,“确实如此,齐国的藏书冠绝齐国,恐怕没有哪个国家能与他们相比。” 同时,苏铭在心中暗暗决定,等以后拿下齐国,他要把这里的藏书统统搬回秦国。 这么多好东西,流传到后世的太少了,百家争鸣是华夏文化璀璨的时代,后世的诸多书籍都是在这些典籍上二创而来。 现在有了造纸术和印刷术,这些东西肯定不会再轻易失传。 接下来的日子,甘罗,盖聂,和苏铭一直都泡在稷下学宫当中。 同时,苏铭也在逐渐融入这个时代,衣食住行,渐渐的向这个世界靠拢,礼仪文化,生活习惯也逐渐发生变化,不再是格格不入。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习俗,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文化。 就像是在后世,我们很难理解古人的思维一样,觉得他们的脑回路很奇怪,这是因为价值观和世界观不相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相同。 在这里的文化熏陶之下,苏铭套上壳,融入了这个时代,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充分了解当下各国的习俗与文化。 一切都无声无息,他们就像是普通的学生一样,在这里学习,读书。 三个月后,苏铭他们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稷下学宫。 …… 然而,正当苏铭准备继续游历六国的时候,秦国传来的一则消息打断了这个过程,迫使他终止自己的计划,回到秦国。 太后赵姬病了,病的很严重。 说起来也有点尴尬,苏铭离开秦王宫后,赵姬再无顾忌,失去了束缚后玩的贼欢,经常和麾下男宠进行多人运动。 时间一长,赵姬的身体就慢慢的变虚了,一次狂欢之后受凉,结果风寒入体,生了一场大病。 古代的风寒可不像现代的感冒那样小打小闹,一个不好那是真的要死人的,而且,现在的医术也不像后世那样发达,中医也没有形成完备的体系。 鉴于这样的情况,吕不韦通过罗网给苏铭传信,请他赶快回秦国。 一个月后,苏铭四人回到咸阳。 咸阳宫。 苏铭回到宫殿,换上王袍王冠,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凝重而沉稳。 望着铜镜里的人,苏铭丹凤眼一挑,冕旒轻轻晃动,“摆驾太后寝宫。” “诺。” 七国当中,秦国除了虎狼之师可以称道之外,再然后便是医术了,秦国的医术自春秋开始就名传天下。 只是,面对太后的风寒,即使秦国最好的医生也不能轻易治好。 给人治病难,给贵人治病更难,一个不小心,那可是要夷三族的。 因此,那些医生不敢下猛药,只能尽量用温和的治疗方法。 太后寝宫。 空气中的松香掩盖不了浓郁的药味,苏铭踏入大殿,服侍的寺人宫女皆尽跪下,苏铭目不斜视,直奔太后的床榻。 “母后,孩儿回来了。” 苏铭屈身跪坐在床榻上,握住赵姬冰冷的手。 赵姬的形象令他很是惊讶,他离开秦国的时候,赵姬还是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样,现在才过去半年,赵姬就形容枯槁,脸色灰暗。 清丽的眸子十分黯淡,嘴唇泛白,说话更是中气不足,“政儿,你回来了就好,娘真担心再也看不到你了。” 趁着双手握住的时候,苏铭探出真气,发现赵姬体内已经有一股醇厚的真气盘踞体内,护住五脏六腑不受侵害。 吕不韦的手笔? 苏铭眉头一挑,除了吕不韦,他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会这么紧张赵姬,不惜用浑厚内力护住她的身体。 “母后放心,孤一定会让人医好你。” 见到苏铭,赵姬柔弱的面容逐渐放松,内心也好似得到安慰,情绪缓和了不少,“有政儿在,娘就放心了。” 与赵姬待了一阵,等她睡去之后,苏铭回到咸阳宫。 吕不韦已经在大殿上候着了,“臣吕不韦参见大王。” 搁在以前,嬴政称呼吕不韦仲父。 但苏铭到来之后,他便改口,再也没有叫过吕不韦仲父,一直则是以君臣相称,“孤在外游历,国事全赖相邦处理,孤可要好好赏你。” 半年不见,吕不韦看上去老了不少,眼角又多出了几条鱼尾纹,“先王将国家社稷托付于我,老臣不敢怠慢,此乃分内之事,大王言重了。” “太后病重,孤甚为忧虑,相邦,孤打算颁布诏令,邀请天下名医齐聚咸阳,若有能治愈太后之病者,赏千金,封公乘。” 说起秦国的耕战体系,就不得不提到军功爵制,秦国的爵位是二十等爵分别为:一级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长,十一右庶长,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十六大上造(大良造),十七驷车庶长,十八大庶长,十九关内侯,二十彻侯。 非有功者,不能进爵,如今的大秦,对于封爵位很是严厉,而到了汉朝,军功爵制彻底被刘家人玩崩。 尤其是大汉开国的时候,为了收揽关中民心,连刚出生的小孩都有爵位。 爵位一旦烂大街,那就不值钱了,更失去了荣誉性,至此,军功爵制彻底被废掉,扫入了历史垃圾堆。 这件事是应有之理,吕不韦自然不会反对,“大王之孝心,老臣佩服,明日,我就让人颁发诏令。” 赵姬体内的那股真气是他所遗留,她的身体状况吕不韦再清楚不过,肯定死不了。但大王这样做,对大秦又没有害处,他自然会同意。 于苏铭而言,此事不过是给他宣扬一点孝心名声而已。 在这个时代,孝道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历史上嬴政落得刻薄寡恩的名声,与赵姬关联很大,毕竟历朝历代,开国之后屠戮功臣的皇帝不要太多,而嬴政手下的功臣是一个都没杀。 就这样,还落得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赵姬的事情说完,苏铭继续道,“相邦,这次的事给了孤一个提醒,我大秦的医者还不够多,不够好,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好,以后要是有其他的病症,岂不是更难医治?” “孤打算花费重金,召集全天下的医者编纂一部治病救人的医书,相邦以为如何?” 医书? 吕不韦身躯一震,大王怎么突然想到要编纂医书? 不过,这件事对秦国也是一件好事,生老病死是任何人都逃不过的事,编篡医书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好事,况且编篡医书花费不多,大秦的国库也支撑得起。 “医书之事干系重大,对秦国有利,大王有此心,老臣愿意帮大王办成此事。” “不必,相邦忙于国事就够了,医书之事就交给孤,再过不久,孤便要亲政,编篡医书之事,且让吾先试试手。” 第338章 编篡医书 既然大王要做这事,吕不韦也不好揽在身上,而他每日要处理的政务太多了,就算是接下这件事,也很难投入太多精力。 与其如此,不如把这件事交给大王去做,他迟早要亲政,还不如先用这些事练练手。 略一沉吟后,吕不韦就答应了。 不过,编纂医书对于苏铭而言不过是一个幌子,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建立战地医院,顺理成章的插手军队。 在战场上死亡的士兵其实是有相当一部分能活下来,只是医生不够,士兵们只能硬扛,运气好落下残疾,运气不好就死了。 如果能提前建成战地医院,战场上能救下多少本该死去的士兵,同样也能增强他在军中的威信,而不是仅仅依靠秦王之位。 个人威信很重要,秦昭襄王之所以要赐死白起,还不是因为他在军中的威信太大,一呼百应,威胁到自己。 未来,大秦要一统六国,定然会涌现出一大批军功贵族,苏铭弄出战地医院,有利于他在军队中提升威信,施恩于底层士兵。 在春秋战国,有着名的医者扁鹊,但事实上,扁鹊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医者组织,同样,现在诸子百家当中还有医家。 若是能将医家拉入大秦的阵列,再加上阴阳家,法家,兵家,还有未来与大秦合作的道家,诸子百家当中几乎有大半的学派都投靠,或者是与秦国合作。 至于墨家,毫不客气的说,墨家正统在秦国,自从墨子死后,墨家经过历代巨子传承,墨家一分为三,齐墨擅辩论,楚墨擅武力,秦墨擅技艺。 在秦国当中,也有墨家之人的存在,大秦的军工体系之所以能标准化,和墨家公输家族的技术分不开关系。 “老臣遵命。” 吕不韦接着又道,“大王,您离开秦国已有半年光景,是否要召开朝会露面,安定人心。” 冒牌货毕竟是冒牌货,上朝的时候吕不韦都不敢让他说话,唯恐露馅,现在正品回来了,那个冒牌货自然是被雪藏,说不定哪天就被处理掉。 “可以,明日就召开朝会吧。” 接下来,吕不韦向苏铭汇报了秦国内部的政务,比如开拓了多少土地,去年又增添了多少人口,又建造了多少盔甲兵器等等。 这些东西,苏铭听的很认真,同时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要动可以,等亲政以后再说,他现在插手其中,拿不到最大的政治利益,虽说都是为了秦国,但等他上位,总是要提升自己的威望,提拔自己的人。 无论是技术革新,还是其他的调整,都需要人去执行,而今大秦朝堂上楚国外戚,吕不韦一系,老秦人盘亘错杂,苏铭虽已是秦王,但根基太浅。 在一统天下的时候,这些人或许会与大秦一条心,可一统之后,这些人就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敌对,甚至联合起来抵制他这个秦王。 即便是再不良人世界当中苏铭成了开国皇帝,也依然扶持了帝党,李存礼,冯道等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能忠诚的执行皇帝诏令。 在大秦也是如此,帝王心术,在于权衡,他只有秦王的权利,而在朝堂上的根基太少,往后要是改革,说不定又要效仿秦孝公商鞅变法,砍掉一大批人才行。 众所周知,秦法可以用于平乱世,却不可以用来治世,很多后世的改革放在这个时代依旧可以照搬,而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贵族的力量并不强,大秦的集权比后世国家丝毫不差,从某方面甚至犹有过之。 在后世,还有儒家和世家门阀这种怪物能限制皇权。 在战国时代,除非君主年纪小或者是能力太弱,否则一般不会出现大权旁落的情况,就像是魏国,安厘王才能不高,一样不把信陵君限制的死死,只是不敢杀他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战国之后的大一统帝国就像是一张四分五裂的白纸,即便内部有着各种各样的隐患。 但没有经历过,门阀和世家豪强的熏陶,简直不要太好对付。 像世家门阀那种怪物那才叫难收拾,杨广要收拾他们,结果隋朝二世而亡。 …… 翌日,大秦章台宫召开朝会。 苏铭坐在王座之上,俯瞰下面的朝臣,一道道熟悉的面容,令他自然而然的对号入座。 随后,在朝会上,吕不韦主持通过了一件件事,苏铭都没有二话,只用点头就够了,这些事早在上朝之前就有流程,苏铭也不想插手。 等朝会上的事说完,苏铭开口了,“太后病重,宫中医者难以医治,孤想要召集六国内的名医为太后治病,同时编纂一部医书。” 吕不韦率先表态支持,“大王有此孝心,太后一定会痊愈,老臣以为此事可行。” “臣附议。” …… 虽说朝中大臣对于大王突然发布命令感到惊讶,但既然吕不韦都表态支持,他们也不会在这个关头上触霉头。 大王还有一年多就要亲政,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他不值得。 事情很快就在朝堂上通过,有了朝堂首肯,苏铭便可以轻易地调动大秦的人力物力,编纂医书。 同时,秦国发布诏令,召集六国医者入秦为太后诊治,凡有功者,赏千金,秦王有感医书甚少,愿召集天下医者编篡一部医书,凡参加者,皆可署名,大秦另有封赏。 消息传出,各国震动,惊讶的是,秦国太后赵姬病重,貌似很严重,连本国的医者都治不好。 前不久,秦王才颁布了招贤令,招揽六国贤才,现在又召集医者,编纂医书,真能折腾。 同样,六国之人也将这件事跟吕不韦编篡《吕氏春秋》联系到一起,认为这是秦王在和吕不韦打擂台。 一时间,六国暗流涌动。 内部混乱的秦国不可怕,铁板一块的秦国才最可怕,秦昭襄王任用范雎为相,驱逐魏冉、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排除贵族势力,使得大秦成了铁板一块,结果就是六国挨了揍。 现在的大秦,秦王尚未亲政,国内还有郑国渠这样的大工程,可以说手脚完全被绊住,要是秦王跟吕不韦闹翻,那六国真的是做梦都要笑醒。 …… 大秦召集医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六国。 楚国境内,山林密布,村庄在丛林中若隐若现,一队人马从山里走出,他们背着竹篓,里面装着各种药材。 队伍中,一个年轻人犹豫道,“师傅,我听陈地的贵族说,秦国召集医者为太后治病,同时要编纂医书,咱们要去吗?” 领头人是一个老者,他发须花白,脸上满是皱纹,却面色红润,目光很有神采,闻言,他冷哼一声,“哼,村里的病人都还没治好,你这就想着走?” “师傅,只是那医书事关重大,咱们扁鹊可不能错过啊。” 从三皇五帝时期到现在,医药之道源远流长,可天下的医术虽多,但能被广泛使用的,有且只有一本《黄帝内经》。 但《黄帝内经》的内容十分广博,除医学外,还记载了天文气象、生物地理、算术、音律等等。 天下何其大也,病症何其多也,光凭一本医书怎么够用? 这个时代,医师都是父子,师徒相传,出现了扁鹊和医家这样的组织,但这样的组织,治病救人尚且不足,哪有多余的精力编纂医书? 秦国的消息传遍六国,被扁鹊得知之后,他们便心动了,能参与编纂医书,这对于一个医者是多么大的诱惑。 同样被秦国这个诏令惊动的,还有医家。 此时的医家正处在与世隔绝的环境当中,这里处在山中,有蓝天白云,湖水荡漾,薄雾氤氲,医家的据点就在湖中央的小岛上,看上去如同世外仙境。 小岛笼罩在大雾之内,依稀可以看见中央是一座低矮的山丘,上山丘被薄雾轻轻笼罩着,看不分明。 小岛上建有一座庭院,四面是树枝围成的篱笆墙,里面是几间茅草房,庭院里晾晒着各种各样的药物。 房间里躺着求医的病人,一道身影正在庭院中晾晒药物,她穿着一身浅灰色长裙,束一条靛蓝色腰带,乌黑青丝用一根木簪挽起,脸上的表情极淡,长长的睫毛下,一对眸子平和淡然,却又透着股清冷之感。 她便是如今医家的掌门人,念端。 “师傅,我听外面的人说,秦国正在召集天下医者,想要编纂一部医书。”一个少女推开院门走进来,声音欢呼雀跃。 少女约莫二八年岁,肌肤白嫩细腻,模样清秀,发丝用方巾包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阳光反射下透着别样的光彩。 念端眉头一皱,神色却很冷淡,“我知道了。” “蓉儿,药都采回来了?” 端木蓉取下背上的药篓,“师傅,都采回来了。” “嗯,赶紧将它们洗好,晒干,还有人等着要用。”说完,念端便转身回房了。 见到师傅不理会自己,端木蓉也不生气,拎着药篓去忙活了。 房间里,念端冷淡的神色瞬间消失,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想了许久依旧皱着眉头,显然,端木蓉带来的消息给了她很大触动。 想了许久后,她从一个隐蔽处取出一卷羊皮,打开阅览,上面一个个文字正是历代医家的智慧结晶。 医家不是一个松散的组织,而是有着独特的传承,也曾带着人去稷下学宫辩经,正是因为他们治病救人,不干涉其他的理念,也让医家得到了诸子百家的认同。 毕竟,这些人只救人,不参与治理国家。 念端看着羊皮卷上面的文字,脑海里浮现出先辈的教导,要让医家传承下去。 为了避免乱世,医家选择在深山中居住,与世隔绝,传到她这一代,医家就只剩下她和端木蓉师徒两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守住山中的清苦,往后,医家该何去何从? …… 在金钱的诱惑下,六国的医者慢慢汇入秦国,其内除了传统的医者,更有巫者等等,在战国时代,祭祀和巫医数不胜数。 对于这些人,秦国来者不拒。 苏铭回来之后,三天两头去看赵姬,可能是因为他回来了,赵姬的情绪稳定不少,风寒也有了痊愈的迹象。 虽然看上去还是弱不禁风,但比之前那副随时都要挂了的模样真是好多了。 太后情况好转,秦国的医者内心放松许多,开始将精力转到编纂医书上面,为了这件事,苏铭调动了不少人力物力。 治病,除了针灸,更需要各种药材辅佐。 苏铭首先就安排人员与医者交流,记录他们所用的种种药材,对比,删减,这些医者之间也往往互相印证各自所学。 光是秦国之内的医者就有数百人,这么多人汇聚在一起,不同的经验,不同的阅历让他们各执一词。 每天光是争吵就耗费了大量时间,苏铭索性在咸阳城内开了医馆,安排这些医者坐诊,为百姓免费治疗。 消息传出,咸阳城内的百姓纷纷高呼秦王万岁,殊不知自己成了免费的小白鼠,可实际上,在这个时代,医者非常稀缺。 连贵族有时候都因为找不到好医生而病死,更别说是穷人了。 在治病的过程中,一应的药材消耗由大秦官府提供,医术高低,通过治病就可以体现出来,理论可以造假,但治病这玩意很难。 好没好,患者可能自己看不出来,但那么多医者难道看不出来? 咸阳城内几十万人,各种疑难杂症层出不穷。 医者们在治疗的时候,同时也有秦国官府派遣的小吏记录,本来这些都是不传之秘,可既然要编纂医书,这些东西就藏不了私,索性大家都敞开了。 你看了我的,我也要看你的东西,大家互相交流,谁也不亏。 有大量的临床病人案例,上百家医馆治疗病人,短短一个月,大家就确定了不少通用的药材,也剔除了一些来咸阳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巫医。 第339章 魏无忌病逝,医家入秦国 列国当中,从未有国家动用国家力量,聚集医者。 在这个时代,医者是贵族的专属,除了像医家和扁鹊那样的组织之外,天下间的医者几乎都是为上层人服务。 学医需要大量的时间,更需要积累经验,没有底蕴,根本成不了医者。 也唯有贵族才能养得起医者,底层人付不起治病的钱。 直到后世,道教与医生结合,医者才慢慢走向大众,也唯有道家这样底蕴深厚的诸子百家,才能培养得起大量的医者。 将医者聚拢之后,苏铭便不再直接插手管理,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后世的东西未必适用于这个时代。 他固然可以直接拿出《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这样的医书,但这玩意难免会水土不服,不同的时空,环境不同,人也不同。 就像这个世界有喝茶的茶叶,还有各种水果蔬菜等等。 更牛逼的是墨家和公输家族的那些机关兽,苏铭一直都奇怪,那些玩意是用啥做动力。 墨家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机关兽,公输家族也不遑多让,机关蛇,还有飞行器都搞出来了,更别说还有跨时代的宝船蜃楼。 这玩意放到一千年后也是相当先进的东西,更别说还有号称墨家至尊武器的非攻,那么小的一个东西,千变万化,两千年后的科技都做不到。 所以,不能用普通的世界观来套这个世界。 医家的事情,苏铭交给少府的人员处理,吩咐他们研究金疮药,各种手术缝合,连机关术这种玩意都搞得出来,没道理外科手术不行。 …… 秦王政七年匆匆而过,悄无声息的跨入了秦王政八年。 苏铭的招贤令与秦孝公的求贤令在咸阳城并列,没错数百年前,秦孝公的求贤令一直在咸阳城挂着。 正是因为有着秦孝公的求贤令,才有了山东六国的人才入秦效劳。 秦国的变法历时百余年,七国当中,唯有秦国用人不拘泥于出身和出处,只要有过人的才能就能在秦国谋得职位。 商鞅、吕不韦出自卫国,昌平君等人是楚人,郑国是韩人,张仪,范雎,尉缭是魏人。 在秦国,只要有才能,就能走上高位,在这里,唯才是举。 而在齐楚赵魏韩燕六国当中无法想象,外人或许能在异国他乡立足,却无法登上高位,更别说是丞相之位。 山东六国恪守宗法体系,非王公贵族难以臻至尊位,普通的士大夫很难跨越阶级走上高位。 当然,也有例外,但这个例外只在军队当中,未有兵家才能用自身才能突破界限。 秦国不拘一格的用人法度,令大秦迅速崛起,走到了今日。 而苏铭新颁布的招贤令,在六国又掀起了轩然大波。 魏国大梁。 刚刚过年,魏国便传出噩耗,信陵君魏无忌病逝。 消息传出,整个魏国一片缟素,大梁城的百姓自发地为信陵君戴孝,满城哀悼。 王宫当中,安厘王得知信陵君的死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信陵君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若非魏无忌始终恪守君臣之道,他的魏王之位根本坐不稳。 想当初信陵君窃符救赵,自己的妃子居然都心向于他,这对男人而言,妥妥的绿帽子,更别说后来秦国攻打魏国,他向其他国家求援,那些国家不予理会。 可当魏无忌回归成为魏国统帅之后,其他几个国家不仅同意派军解救魏国。 甚至还愿意合兵反攻秦国,那一战,山东六国大败秦将蒙骜,逼到了函谷关,这一战震动天下。 信陵君在国外有极高的声望,在内又受到他人爱戴,更是魏国王室之人,他如果要谋反,简直轻而易举。 在大梁城,他一直压制信陵君,却不敢对付他。 现在,信陵君死了,他的心头之患终于消失。 既然他死了,安厘王也放下过去,对他的事情既往不咎,安排朝臣处理他的后事,风光大葬。 信陵君死亡的消息,让魏国蒙上了一层阴影,一直以来,信陵君就是魏国的顶梁柱,他死了,魏国再无能力挽狂澜之人。 城内,一个中年人顺着人流,前往信陵君的墓前祭拜,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前来,不只是魏人,楚人,齐人,赵人、韩人、燕人甚至是秦人都来了。 信陵君逝世,六国都派遣使者前来参加葬礼悼念。 中年人在其中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但他的名字却在日后响彻六国,因为他叫尉缭。 祭拜完信陵君之后,尉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魏国,在他看来,这魏国没救了。 而这次,他要去的地方,是秦国。 …… 秦国。 得知信陵君身死的消息,朝堂上下一片欢声笑语,没有信陵君的魏国还剩下什么? 下一次,他们将挡不住秦国的兵锋。 秦王宫。 苏铭得知信陵君身死的消息,没有多大意外,只是让吕不韦派遣使者悼念,虽然互为对手,但这样的敌人值得敬佩。 而这一年,扁鹊组织来到了秦国,同样一起到来的还有医家。 招贤馆内,盖聂正在招待端木蓉,“念端先生,稍等片刻,大王马上就到了。” 现在的端木蓉正是豆蔻年华,青春靓丽,目光在盖聂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他的剑上,“你是剑客?” 盖聂淡淡回道,“在下只是大王身边的剑术教师,算是吧。”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苏铭到了,他刚刚去了医馆,查看了一下医者们的进度,听闻医家之人到来,于是顺路过来看看。 医家再怎么人丁凋零,也代表诸子百家中的一脉,在这个时代,诸子百家象征着大部分士大夫阶级,更掌握话语权。 医家治病救人,若能将其收入麾下,更能彰显秦国的仁德,虽然秦国打天下不靠这玩意,可一统六国之后总要收揽民心,将他们变成秦人。 当大秦的医馆开遍六国城池,难道百姓们生病了,还会硬撑着等死? 苏铭踏入大厅,映入眼帘的便是两名女子,他看向其中那个年岁稍长的妇人,微微点头,“念端先生。” “参见大王。” 苏铭来到主位坐下,“不必多礼,医家传承源远流长,你们能入秦一起编纂医书,实乃天下人之幸。” “大王言重了,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念端谦虚道。 “医家治病救人,仁者仁心,对这世道贡献不小,其实,孤有一个梦想,未来,天下每一座城池都能有一座医馆。百姓们生病之后,可以有医生给他们看病,不必硬扛着等死。” 此话一出,念端内心震动不已,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倘若这件事真的能完成,医家不必再担忧传承之事,那将是多么美好。 反应过来后,她摇摇头,“大王说笑了,此事难以完成,而天下也没有这么多医者。” 苏铭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哦?假如,孤成立太医院,安排医者教导医术,十年不成那便二十年,二十年不成那便三十年。” “只要孤还活着,这件事总能完成,治病救人是仁者仁心,总不能单单只靠你们这些医者,国家也该出力。” “念端先生,孤希望你们医家能加入大秦,帮助大秦完成此事,这是利于天下万民的善事。” 念端瞳孔一缩,内心止不住的震动,一旁的端木蓉惊呆了,此事,给她的冲击性太大了,她从未想过,医家还能走向这一步。 站在旁边默默守卫的盖聂亦是震撼不已,作为鬼谷弟子,他敏锐的察觉出,此事一旦完成,秦国能收揽多少民心。 百姓是淳朴的,谁能让他过上好日子,他就拥护谁,只要生活过得越来越好,他们心中的故国会渐渐忘却。 国仇家恨,有时候并没有那么让人刻骨铭心。 甚至不需要此事做成,嬴政的名声就能迅速传遍天下,收揽民心。 民心可畏,当初,依靠老秦人,大秦崛起,以一国之力对抗六国,可秦二世胡亥胡作非为,即使老秦人也不再支持他。 短短数年,天下大乱,连函谷关也抵挡不了项羽的兵锋。 在六国当中,秦国百姓过惯了苦日子,而秦国的强大,使得他们避免了战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这也是老秦人支持秦国的原因。 嬴政驭龙宾天之后,大秦烽烟四起,不仅是因为大秦统一的时间太短,更因为秦国没有收揽六国的民心,不断耗费人力物力,修建大工程,即使是任劳任怨的老秦人也被折腾的不行。 一手刀枪,一手治乱,方能安定天下。 沉默片刻后,念端给出了回应,“此事事关重大,请大王让在下考虑一二。” “无妨,念端先生自便即可。”苏铭也不意外,念端又不是那种有政治诉求,渴望建功立业的士大夫,不可能见面就叩首顿足,投入麾下。 他相信,自己的这个计划一定会吸引他,因为这非常符合医家治病救人的宗旨。 …… 秦王政八年,咸阳城当中的医馆很是红火,人大多都会生病,而咸阳城几十万人,积累下来,每天医馆中求药的人都是络绎不绝。 踢除了鱼目混珠,招摇撞骗的巫医,剩下的医者大多都是有真材实料,苏铭命人将这些医者分门别类,安排不同的医馆。 同时,赐下大量的钱财和住宅,算是买下他们一身本事的价钱。 有了这些东西,他们便不再藏私,把自己的经验和所学统统拿出来。 治病救人,互相交流印证,编纂医书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而医家念端的加入更是加速了这个进程,为了编纂医书,她献上了医家的传承。 为了更好的完成此事,苏铭将少府中的太医丞剥离出来成立了太医院,安排这些医者担任老师,教授学生。 太医院的成立让念端心中大震,她知道嬴政在慢慢实行自己的计划。 年中,念端决定率领医家加入大秦。 从古至今,很少有像嬴政这样重视医者的君王,更别说给医者如此宽厚的条件,帮助他们研究,编纂医书。 即使这件事对大秦也有利,但她依旧拒绝不了。 有医家的表率,从春秋开始奔波于各国的扁鹊组织也加入秦国。 整合了医者,苏铭便不再管理此事,安排甘罗盯着,在这个过程中,他吩咐甘罗准备军中医院,囤积药草等物。 这件事之后,他便甩手不管了。 明年,苏铭将要举行冠礼,正式亲政,这一年的下半年,他都在为此事忙碌,分不开精力。 秦王宫内,宏大的礼乐声响起。 苏铭正在宗室长辈的督促下练习礼仪,在秦国,年幼的君王亲政早有一套流程,他需要前往雍城举行冠礼,祭祀先祖,然后再回咸阳,正式亲政。 没有嫪毐的出现,秦国内部很是稳定,在这个关头,吕不韦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一旦苏铭出了事,所有的矛头都将指向他。 年末,大雪纷飞,雍城屹立在大地之上,这里是秦国曾经的都城,也是大秦的陪都,很多祭祀典礼都在这里举行。 年末的时候,苏铭和赵姬一起来到雍城,准备开年之后的冠礼。 在这里,他看到了历代君王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雍城的建立始于秦国第七任君王之位的秦德公,昔年,因平王东迁,秦襄公出兵护送,以功封诸侯。 东迁后,平王把王室无力控制的岐山以西土地赐予秦国,自此秦国开始成为周朝的诸侯国。 而岐山正是周朝的发源之地,只是周王室已经无力控制这里,而此处亦遭受着西戎的侵袭,大秦被封在这里,正是为了抵抗西戎。 西周发源于西岐,这片土地无疑是富饶的,被封为诸侯之后,秦国第一任国君秦襄公立鄜畤以祀白帝,后德公迁都于雍,遂于雍立郊天之坛。德公三子秦穆公又立宝夫人祠,岁岁致祭,遂为常规,后来虽再迁咸阳,此规不废。 秦穆公是春秋以来,秦国第一位霸主,这项制度绵延已久,到现在已经四百余年,雍城故宫是君王加冠之处,已经是赢秦王室的族规,苏铭遵循祖制,尚没有要挑战族规的意思。。 第340章 加冠礼,秦王亲政 曾经秦昭襄王亲政之后,大权仍被朝臣把持。 而今的大秦朝堂远远不是一家独大的局面,吕不韦虽然党羽众多,可老秦贵族以及楚国外戚也占据相当的势力。 这一切还得益于当初庄襄王的安排,平衡了朝堂上的势力。 蕲年宫,苏铭在宫女的伺候下穿上王袍,头戴王冠,衣摆之上绣着龙纹,端庄而大气,不过,他的目光却落在这座宫殿之上。 与秦国其他宫殿不同,蕲年宫是一座城堡式的宫殿,当初修建蕲年宫的时候,秦国内部不稳,时常遭受西戎袭扰,外表上,这座宫殿的形制倒是与章台宫相近,一脉相承。 论奢华与气势或许比不上咸阳的章台宫,但论战时应变,蕲年宫就成了一座军事堡垒,一旦有战事,秦国君臣便可进入蕲年宫躲避战乱,军事用途大于政治寓意。 入冬之后,蕲年宫内寒冷而干燥,即使烧着地龙,出了大殿也依旧寒冷,不过以苏铭的武功,这点温度对他倒是没影响。 整座堡垒占地数千亩,庭院数十座,房屋楼阁更是多达六百多间,暗渠引入雍水,外围而观,整个蕲年宫的四周城墙高高耸起,三丈六尺则小矣,外层全部用长六尺、宽三尺、高一尺的大石条垒砌,里层夯土墙两丈六尺宽,城内再用大砖砌起。 雍城依山而立,城墙只开东西南三座城门,每门只有一个城洞,城门箭楼十分坚固,稳如要塞,宫内可驻扎兵马数万,攻守兼备。 从这里,苏铭依稀可以想到大秦历代君王在雍城驻扎军队,扫平西陲边境的场景。 如今,西戎覆灭,义渠纳入掌控,大秦内部没有战乱,雍城也渐渐失去了军事地位,只剩下大秦旧都得政治地位。 此行前来的数千兵马已经在蕲年宫各处把守,侍卫、侍女、仆役各归其位,诏令而入,左右近臣入蕲年宫中央大厅,那里是历代秦王处理政事之所。 历代秦王,都是在这里加冕称王,开始执掌秦国大权。 嬴政,当然也不例外。 …… 咸阳城内,吕不韦望着空荡荡的府邸,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些许复杂,太后与大王去了雍城,也将大臣带走大半。 秦王亲政,是秦国最重要的事,从今年开始,大秦的朝堂中心就要从他这里转移到嬴政身上,一时间,他还有些不习惯。 权利是会上瘾的,嬴政没有亲政之前,吕不韦可以代行王权,把持朝政,可当大王亲政之后,他势必要拿回权利。 届时,自己如何自处? 在秦国,权臣没有好下场,这样的情况与昭襄王时候很像,芈太后依靠魏冉、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四人把持朝堂。 可当昭襄王亲政,立即就将这四人驱逐,一举夺回权利。而今,大王亲政,吕不韦觉得自己也该留条后路了。 在秦国,君王的权利大于一切,当年秦孝公变法,有那么多贵族反对,变法依旧进行,持续了几百年。 表面上看,自己贵为大秦丞相,执掌朝堂二十多年,根深蒂固,可一旦大王铁了心要对付自己,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想明白这一点,吕不韦便做出了决定,往后在朝堂上决不轻易与大王硬碰。 …… 时间慢慢推移,很快就到了四月,雍城的大秦宗老准备好了冠礼大典。 宽阔的校场之上,数千大秦锐士手持长戈整齐划一的站在两列,森森长戈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芒。,文武百官穿着玄红官服,在场中等候。 天高气清,微风吹拂,旌旗猎猎,大秦王旗耸立在城墙之上,威严而肃穆。 校场之上已经建好了祭台,长长的台阶上铺着红毯,最高处有玄色大鼎,其内正燃烧着熊熊烈焰。 此刻,文武官员一片静默。 高台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赢秦宗老高声呼喝:“加冠大礼,开始。” 话音落下,立于祭台两侧的战鼓轰隆隆响起,健壮的力士双手挥动鼓槌,牛皮大鼓发出震天声响。 苏铭穿着王袍,头戴王冠,两条剑眉斜入鬓角,一双丹凤眼,幽森而富有威严,拾级而上。 一步步,走的很平稳,慢慢走上祭台。 随后,大秦宗老念着古怪复杂的祭文,还有巫师祭祀在场中跳大神,祭祀上苍,山川河流。 念完之后,写有祭祀文章的卷轴被放进青铜大鼎。 苏铭缓步走到宗老面前,缓缓跪坐下来。 礼乐之声再度响起,比起刚刚的战鼓,此刻的礼乐庄严而肃穆,配合祭台上的场景,竟然让下面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见证着秦王加冠礼的那一刻。 “一加布冠,今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赢秦宗老从随从的托盘上取出玄布,站在苏铭身后,将他束起的头发包裹起来,这代表着冠礼的第一冠,这一礼象征着不忘本 这一礼完成,台下百官躬身作揖,一片肃穆。 “二加皮弁,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寿胡福!” 第一礼完成后,宗老从另一个托盘中取出黑色皮弁,扣在苏铭束起的头发上,随后将墨玉发钗插入头发,随后,宗老又从托盘中取下一柄秦剑,躬身系在苏铭腰间,下面的朝臣再度躬身行礼。 “终加玄冕,显先王之光耀,承皇天之嘉禄,天命王者,福泽九州,千秋万年,与天无极!” 宗老缓缓托起王冕,双手竟在颤抖,好似这王冠有千斤之重,最终,漆黑的王冠戴在了苏铭头上。 这一刻,苏铭只觉头顶一沉,旒珠垂落,遮盖住他的视线。 在古代,行了冠礼,便代表着男子成年,可以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与权利,越往后,人们对冠礼的意识越发淡漠。 在五胡乱华之后,许多礼仪制度消失,从南北朝到隋唐,冠礼一度废而不行。南北朝时,南朝宫廷还有一些皇家冠礼,随后的朝代,儒家崛起,冠礼慢慢恢复,但这也只是在官面之上,民间的冠礼几乎彻底消失。 等到满清入关,冠礼彻底消失在华夏大地当中,后世之人只能从书中的文字畅想过去。 这个时代,即使是平民百姓,也很注重冠礼,即使再穷,也会让亲友长辈给男子加冠取字,而女子则要及笄。 举行冠礼的日期需通过卜筮吘心挑选,以确保一切顺利。 束发,在加冠仪式上,青年男子的头发会被束起并在头顶挽成发髻,然后用绸子包裹。 加冠,这是冠礼的核心部分,通常包括三次加冠。一般而言,普通人加“三冠”,象征着自此后拥有的三项权力: 第一加缁布冠,象征不忘初心,可拥有人治权; 第二加皮弁,自此佩剑,可拥有兵权; 第三加爵弁,正式成为宗族一员,可拥有祭祀权。 但是,天子和诸侯还要再加一冠,即第四冠,天子为衮冕,诸侯为玄冕,这是权力交接的象征。 祭台上,苏铭从寺人手上接过象征着王权的秦王大印和调兵的虎符,他深吸一口气,将秦王大印举过头顶,“大秦万年!” 高台上的声音与战鼓声交织在一起,在众人耳边回荡,文武大臣们手持笏板,齐声高呼,“大秦万年。” 苏铭立在祭台上,俯视下面朝臣,“孤为秦王,当继承先祖遗志,东出函谷,匡诸侯,天下凝一。” “大王万年!” “愿为大王效命!” 周边的士卒目睹这神圣的一幕,激动不已。 随即,文武朝臣纷纷向苏铭行礼,表示臣服。 …… 冠礼和亲政典礼举行完,代表着苏铭正式亲政,王权归于自身。 数天之后,苏铭与文武大臣一起回到咸阳,第二天便召开朝会。 章台宫,作为大秦朝会和举行典礼的宫殿,庄严而肃穆,以往,苏铭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参与朝政,而今,他成为了主人。 恢弘、肃穆的宫殿内,百官云集。 苏铭身着玄色王袍,头戴九旒冕,跪坐在高台上。 天子十二冕旒,而秦国即使再强大,也只是诸侯,若以后要戴上十二冕旒,必须等到一统天下之后,否则会被天下人耻笑。 加冠后的第一场朝会,文武百官齐聚,没有一个人缺席。 吕不韦、芈启、姚贾、李斯、蒙骜、王龁、蒙武、王翦、甘罗等人全部在列。 “臣等拜见大王,大王万年!” 殿内传来洪亮的声响,百官躬身参拜,高声大喝。 “众卿平身。” 苏铭伸手虚抬,冕旒之下的目光在诸多大臣身上扫过,“孤即已加冠,往后一应奏折当送至王宫,孤亲自批阅,不假他人。” 在他亲政之前,这些奏折本该是由吕不韦和赵姬共同批阅,但赵姬不管事,批阅奏折这件事便全数落在了吕不韦身上,他得以代掌王权。 这句话落下,朝臣们把目光落到前面的吕不韦身上,等待他的回应。 然而,吕不韦没有丝毫犹豫,“老臣遵命。” “大秦国内,医者极少,百姓生病却无医药,孤决议组建太医院,诸子百家中的医家已经入我大秦效劳,协助教导医者,编纂医书。” “甘罗,此事之前由你负责,此事很重要,医药之事,人命关天,孤希望,以后大秦的每一座城池都有一间医馆,为百姓治疗病痛。” 百官当中,一个少年手持笏板出列,“大王放心,甘罗定不会让大王失望。” 随即,苏铭将目光转移到案前的竹简上,“竹简笨重,不便书写,往后各级官署尽量使用纸张处理政务,一应所需由少府提供。” 少府令出列,“诺。” “孤继位之时,韩人献策,助我大秦修建水渠,。至今已有数年之久,工程即将完成,此水渠乃是大秦之心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今年,务必要将此渠道贯通,灌溉关中土地,一应钱粮,拨付到位,不得有误。” 治粟内史,都水丞出列,“臣领命!” 这三件事说完,苏铭没有再主导朝堂,下面的官员也是陆续上奏,商议朝政。 在这个世界,即便是第一次上朝,苏铭没有半点错乱,一切刚刚好,既没有大肆动作,也宣告了自己的政治主张,顺利交接朝政。 新官上任三把火,火肯定是要放的,但不是现在。 而在朝堂上,吕不韦就显得沉默了,很少开口说话,显然是想把主导权交给苏铭。 下朝之后,苏铭回到王宫,宫内的寺人上前道,“大王,太后召见。” 苏铭点点头,去了太后宫。 大殿上,苏铭拱手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赵姬走下来,看着眼前的苏铭,眼眶一下子红了,“像,实在是太像了。” 看着眼前穿着王袍,头戴冠冕的苏铭,赵姬就好像是看到了嬴子楚一样,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 “母后,今日孩儿初次召开朝会,母后应当高兴才是,何故哭泣?”苏铭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 “母后是高兴,以后,我儿便是天下间最有权势的王侯。”说着赵姬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木盒放到苏铭手上,“政儿,这是大秦秘密组织罗网的信物,以后罗网就归你管。” 苏铭接过木盒,看也没看就放进袖中,“母后放心吧,我一定会继承大秦先王的志向,一统天下。到时候,母后就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赵姬擦着眼泪,目光中满是慈爱,“政儿,你一定会成功,这天下除了你,没人能做到。” 没有嫪毐这一档子事,赵姬依旧是向着他,不再像历史中那样作妖,对于她和男宠之间的事,苏铭也不打算插手。 只要不生孩子,不明目张胆的给先王戴帽子,他由得她去,这个时代对于女人的贞洁看的也不是很重。 比起在朝中扶持亲信,专横擅权,玩玩男宠算得了什么? 从赵姬那里回来之后,苏铭在宫女的伺候下脱了冕服,换上常服,冕服厚重,不利于动作,没有外人在,他当然是怎么轻松怎么来。 第341章 李斯尉缭入秦,加速修建郑国渠 在秦王亲政的同时,天下的局势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屹立在咸阳的招贤馆迎来了两人,一人穿着灰袍,面相方正,自魏国大梁而来,一者身着儒袍,面容青涩,自齐国桑海而来。 这两人便是尉缭和李斯。 尉缭的目光在李斯面上扫过,“这位小兄弟,如今之秦王亲政,秦国大有可为,你来这里,当真是眼光不俗。” 李斯穿着与普通的儒家弟子不同,面相也很普通,并不突出,尉缭精通相面之法,却看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未来必将大富大贵,起了结交之心。 “先生自何处来?”李斯并未接这个话茬,反而打探尉缭的来历。 尉缭坦然道,“我自魏国大梁而来,小兄弟,你是儒家之人?” 李斯点点头,神色很是平淡,没有半点自傲,“家师荀夫子。” 尉缭眼神一凝,“原来是荀夫子的高徒,失敬失敬。” 名师出高徒,以荀子的名声,他的弟子值得被人高看一眼。 李斯盯着尉缭问道,“先生既然来自魏国,为何要入秦,为秦国效劳?难道先生想如当初的秦相范雎一样?” 范雎是魏国人,却在秦国得到重用,官至大秦丞相。 “秦国广纳天下贤才,不拘出身来源,也不必身份尊贵,唯才唯德,若非如此,小兄弟又怎会踏入这招贤馆?”尉缭用一个反问,回答了李斯的问题。 “魏国虽大,可自信陵君逝世之后便再无力挽狂澜之人,昔年魏国用不了公孙鞅,也用不了范雎,如今更用不了我。” 言语中颇有自傲之意,将这三人与自己类比,放在同一个层次。 李斯眼光一闪,“先生说的不错,天下之大,唯有秦国才是我等的出头之处,六国之中,庸碌者居于高位,依在下看,这天下迟早要归于秦国。” 尉缭见眼前之人颇有见的,于是起了考校之心,“何以见得?” “六国空有人才而不能用,却为秦国所得,这是其一。秦国上下一心,以法治国,这是其二。大秦历代君王都以一统天下作为目标,反观六国之君王,耽于享乐,骄奢淫逸,此为其三。” “大秦的国力远在六国之上,更耗费十年之功修建水渠,此水渠一成,关中土地得到灌溉,又是一处粮仓,反观六国之间互相打仗,数次联合攻秦却无所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合纵之法已经抵挡不了秦国,这是其四。”说到这,李斯便不再说了。 尉缭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还有呢?” 李斯双手一摊,“先生,光这些难道还不够吗?余者,自不必再多说。”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说得好,说的太好了,有两位先生相助,我大秦定然会更加繁荣昌盛。” 苏铭从门外走进来,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面上露出笑容,得知招贤馆来的人是尉缭和李斯之后,他放下手中的事,从王宫赶过来,没想到正好碰到这一幕。 尉缭和李斯看到来人穿着玄色王袍,头戴冠冕,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除了秦王,还有谁能穿这种衣服。 “尉缭参见大王。” “李斯参见大王。” “不必多礼,平身吧。” 苏铭早在历史上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但见面时,依旧没有显露出倨傲之色,虽说他是穿越者,可却依旧要遵从这个世界的规则。 求贤若渴,就要有求贤若渴的态度,对待贤才,礼贤下士既是诚意,也是礼节所在,不可马虎。 否则,招贤不成,反目成仇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单单一个尉缭,就值得苏铭亲自出面,更别说还有一个李斯。 在苏铭刚进来的时候,尉缭就一直在打量他,看到他斜长的丹凤眼,英挺的鼻梁,饱满圆润的天庭,锐利的目光,温和的面容,心中暗暗赞叹。 别的不说,光这卖相就比魏国的安厘王不知好了多少。 历史上,或许是因为赵姬的事和吕不韦的服毒自尽,使得尉缭对嬴政的印象极差。 他在被嬴政赏识之初曾经认定他的面相刚烈,有求于人时可以虚心诚恳,一但被冒犯时却会变得极之残暴,对敌人也毫不手软。尉缭认为这样的秦王欠缺照顾天下百姓的仁德之心,多次尝试逃离秦王为他安排的住处,想要离开秦国。 《史记·秦始皇本纪》:“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尉缭这段话也是历史上关于秦始皇面容的最早记录,实际上也是对嬴政的丑化和抹黑。 正常人怎么可能长成这样,更别说还是一国之君,除了欧洲那种近亲繁殖的产物,王室的血脉一代代优化,即使最开始的君王面相平庸,几代基因优化下来,也会变得俊美。 毕竟抹黑嬴政在汉朝是政治正确,不过能被司马迁这样写,尉缭没准还真的想离开秦国。 历史上,尉缭刚入秦,与后来的秦国将军蒙恬偶遇,蒙恬为之亲自牵马,请回府中。蒙恬曾请尉缭继续着书,尉缭断然回绝,并打算离开蒙府,在蒙恬的苦苦央求下才留下。 嬴政多次求教,尉缭多次拒绝,后来出走,这使得嬴政大怒,欲杀之,但在李斯的苦求下同意让李斯将其追回,并在李斯的建议下授以国尉之职,最后终于得到尉缭的首肯,愿意扶助秦国,入朝为臣。 这算是苦求不得,强求留下的范例。 不过现在,嫪毐没有作乱,吕不韦也没有因此而受到牵连,嬴政在六国的名声不差,先天印象如此。 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没有坏名声扰乱,这尉缭再用相面之术,得出的结论就是此人颇有王者之风,胸襟宽广,且心怀善念。 最后一个结论,是得自苏铭召集天下医者编纂医书而得来。 医者仁心,仅此而已。 苏铭轻笑道,“先生,随我入宫一叙吧,请。” 李斯与尉缭互相对视一眼,躬身行礼,“诺。” …… 将两人带到王宫,苏铭与他们交谈许久,草拟稿天下形势,谈到律法经济,再到兵法战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书记官在记录。 尉缭和李斯望着案上的一沓沓白纸,眼中满是赞叹,“此物在手,不下于二十万雄兵。” 在古代,行政的效率很慢,竹简笨重,携带书写都很不便,往往一卷竹简,最多也就几百个字,得有数斤重。 换做白纸书写,轻若无物,携带方便,极大的提高了行政效率,因此,尉缭才有此一说。 苏铭微微点头,“先生说的不错,自从大秦朝堂官署用纸张代替竹简之后,消息传递比以前快了数成,行政效率大大加快。” “而且,此物轻便易于携带,即可用来书写,也可用来作画,连羊皮卷也被取代。孤打算以后将纸张推行于天下,彻底取代竹简,所有的文字图画记录皆以纸张代替。” “大王英明。” …… 李斯和尉缭加入大秦,苏铭便授予了他们官职,拜为大夫,可上朝议事。 这样的官职比不上原本历史上李斯的廷尉以及尉缭的国尉,可两人还是欣然同意,接受了官职。 寸功未立,骤然登上高位,容易引发朝堂不满,即使当今的丞相吕不韦也是因为立下功劳,才被庄襄王授予官职。 他们能有参政议政的权利,已然超过大部分官员。 翌日,朝会。 苏铭跪坐在台上,高声道,“关中水渠已近完成,孤打算在今年完成,诸位爱卿有何建议?” 吕不韦眸光一凝,进言道,“大王,现在关中百姓已经调动大半,再抽调劳役,耽误农事,影响收成。” 左丞相昌平君出声道,“吕相此言差矣,水渠若是能在今年完成,明年的春耕正好能用上,届时多产的粮食难道弥补不了消耗?” 秦王政元年,韩惠王派水工郑国前往秦国游说。 大秦占据川蜀天府之国,那里虽是天下粮仓,但地处南方,蜀中地形复杂,粮道狭窄绵长,运输不便。 往往运使一石粮,路上就要消耗不少。 川蜀虽是粮仓,但太远了。 关中平原是秦国的根基,这里是平原之地,很适合耕作,可这样的地方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缺水。 耕种很依赖水源,而关中却是十年九旱,咸阳屹立在千里沃土上,却难有大用,没有水,长不出庄稼。 郑国渠的修建计划正好能解决这个难题,这是明晃晃的阳谋,可秦国君臣明知道这是陷阱,但还是不得不跳进去。 因为水渠一旦建成,对秦国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届时,秦国的国力将大大增强,关中的战争潜力将成倍增长。 如今,派郑国使用疲秦之计的韩惠王已死,但这条水渠仍在修建,现在已经即将成功了。 郑国主张修建的这条水渠,西引泾水东注洛水。泾河从北部群山中冲出,流至礼泉就进入关中。东西数百里,南北数十里。 这个地方的地形特点是西北略高,东南略低。 郑国的计划是在东北的谷口开始修干渠,使干渠沿北面山脚向东伸展,把干渠分布在灌溉区最高地带,最大限度地控制灌溉面积,靠着水往低处流的规律形成全部自流灌溉系统,可灌田四万余顷。 四万顷良田,这是什么概念,可以算得上是又一个巴蜀。 这几年来,大秦投入庞大的人力物力用来修建水渠,更是因此停止了对外扩张,全力准备此事。 而今,苏铭要让这条水渠提前完成,引发了朝中热议。 吕不韦一系的官员不愿劳民伤财,而老秦贵族以及楚国外戚却是支持加速水渠修建,早日形成良田。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台上,苏铭望着这一幕,冕旒之下,他的嘴角露出淡笑,“诸位爱卿不必争论,修建水渠不仅是关中百姓的事,更是大秦所有人的事。” “这几年来,关中百姓为此耗费了无数心血,孤不会再强行发动劳役,要加速修建水渠,并非没有其他办法。” “孤要从骊山大营中调动大军,全力修建水渠,诸位以为如何?” 这几年,秦国也并非有没军队参与修建水渠,但军队的作用在于拱卫王城,其次,军权太敏锐,不可轻易调动,没有谁愿意担这个风险。 如今,苏铭愿意调动大军一起修建水渠,满朝文武都被这个想法惊呆了。 随后,他们再一想,这似乎也不错。 军方将领也不是傻子,水渠修建好了,军队是间接的受益者,他们可以从关中直接调粮,不必等待巴蜀的粮食,这对军队来说太重要了。 “大王,末将愿率领士兵修建水渠。”军中大将蒙武率先表态。 “启禀大王,末将也愿意率领士兵协助修建水渠。”王翦紧随其后。 有了两人带头,朝堂上其他将领也纷纷赞同。 将领们都同意了,文臣们似乎也没什么理由不同意。 于是,这道命令很快就通过,即日起,骊山大营调兵五万,全力修建水渠,务必要在秦王政十年之前完成。 有了五万有纪律性和服从性的军中青壮帮忙,修建水渠的速度必然会加快。 “王翦,蒙武,李信,命你三人前往骊山大营,调兵五万,协助修建水渠,不得有误。” 三人出列,齐声道,“末将领命!” 不得不说,这算是白捡的功劳,一旦水渠修建好,他们也能分润些许功劳,或许官职升不了,但爵位或许可能会升两阶。 另一边,苏铭把李斯也塞进去,参与此事,李斯善于政务,这件事正好让他历练历练。 军令发出之后,拱卫咸阳的骊山大营调动五万大军,奔赴关中,帮助修建水渠。 泾水河渠之地,这里深山峡谷,营地密布,有将近十万人在这里凿山开石,一处处水道逐渐完成。 第342章 郑国渠建成 之前修建水渠,是由吕不韦主政负责,苏铭亲政之后没有换人,而是继续任用,而今,他要加速工程修建,将李斯作为副手塞给他。 李斯的加入,将吕不韦从繁杂的政务中解脱出来,水渠的人力调动以及后勤物资的筹划很考验人的政务水平。 吕不韦本就是大秦丞相,政务缠身,在水渠修建上只掌握大方向,而李斯不愧是精明能干之才,处理这些事情游刃有余,吕不韦发现此人是可造之材没到也没有为难他,反而将大部分事情都交由他处理。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李斯初入朝堂,寸功未立,可如果能在修建水渠这件事上分润一些功劳,未来就有了升迁的资本。 权利的驱使下,李斯将全部精扑在此事上,他的表现连吕不韦也赞赏有加。 从骊山大营调遣了五万大军之后,水渠修建的速度大大加快。 郑国渠修建了八年多,这其中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秦国原本用来存储军粮的六大仓为了供给此地,几乎快要空了。 大秦这几年之所以没有进行太大的战事,也正是因为要修建这道水渠。 不是秦国没有将士,将士确实有,但没有关中百姓支持,后勤跟不上,粮草也不充裕,只能暂时收缩战线。 时间荏苒,很快就到了秦王政九年年末。 郑国渠的修建已经到了尾声,大部分百姓已经回家休整,只有秦国的军队依旧还在继续后面收尾的事。 此事,朝堂上下全力应对此事。 “吉时已到!” 大河之畔,一众老秦人在河渠旁围观,高台上,奉常身着红黑色的礼袍,头戴冠帽,手中拿着长长的卷轴,正念诵着祭文。 人群当中,一个老人徐徐上前,他便是韩人郑国。 入秦数年,他是真正为这份水利事业耗尽了心血,面上深深的沟壑就如同即将成型关中平原水网一样,一双老眼久经风雨,目光中满是希望的光芒。 疲秦之计一开始是别有用心,但于秦国而言,诱惑力太大了,符合关中老秦人的利益,因此这项工程才得以进行。 而放到关东六国,这几乎是难以想象,像是修建王城,他们或许可以,但这样的大型水利工程,别说十年了,二十年都未必做得到。 如今,水渠即将建成,关中之地有了灌溉系统,未来将成为粮仓。 不说别的,就凭主持修建这个工程,他郑国,在史书上也要狠狠地记上一笔。 山谷之上,已经搭起了祭祀高台。 奉常宣读完祭文之后,李斯捧着一方卷轴,缓缓上前。他身着红黑色官袍,宽衣大袖,头戴玄色礼帽,红色绶带垂在两侧,严肃而又庄重。 这半年以来,他参加修建郑国渠,经过历练,身上的青涩也逐渐褪去,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官员。 李斯打开卷轴,这上面是秦王诏书,“秦王有令,今日泾水渠成,将此渠定名为——郑国渠。” 声音不大,却传遍沟渠两岸,老秦人欢呼鼓舞。 最高兴的还要数人群中的郑国,以他之名为渠道命名,这是何等的荣耀? 即使以后他死了,这道工程也将屹立在关中,被世人铭记。 郑国激动的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的说道,“老臣谢大王恩赐!” 当初,疲秦之计被发现,他上书力陈此事之重。没想到秦国君臣没有杀他,反而让他主持水渠修建。 前后数年,终于将这道水渠建成,不负使命。 想到这,郑国再度拜倒,“叩谢大王恩典。”他接过王令之后,便转身走下高台。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时刻,开闸放水,贯通渠道。 “开渠放水!” 吕不韦作为丞相,他没有出席此事,反倒是作为副手的李斯成了郑国渠贯通的主导者,在他一声令下。郑国单手持青铜尺,怒吼道,“开渠!” 一声令下,铜尺一挥,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工匠迅速动作,机扩声连续不断,青铜齿轮磨合转动,重达千斤的闸口缓缓上升。 顿时,瓠口洞开,泾水入洛,漫天水雾夹杂着浓郁的尘土气息顺着开辟的河渠东游而去,浩浩荡荡。 看到渠中的水自发而下,往低处流动,郑国便知成了。 人类改造大自然的奇迹在这一刻出现,李斯激动的喊道,“泾水河渠,成!” 刹那间,整个河谷周围,漫长的河渠两岸,万千老秦人顿时欢呼雀跃,声震云霄。 无数老秦人喜极而泣,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为了这条河渠他们挥洒汗水和鲜血,中间有不少人在开凿山石的时候不幸遇难,多少人家自带干粮上阵,为的就是早日贯通河渠。 这些困难,没有挡住他们的步伐,历经九年时光,这水渠终究是成了,以后,他们的田地都能得到水源灌溉。 “大秦万年!” “大王万年!” ······ 这一刻,河谷两岸的秦激动的不能自已,他们高声喝道,两岸响起如雷鸣般的喝声,令人震撼。 远处的山丘上,苏铭望着那一幕,眼里露出满意之色,这条郑国渠的建成时间比历史上还早了一年。 一年的时间,关中能多收获许多小麦,粟米。 这个时代,人们还没开发出小麦的吃法,只是用来蒸了做麦饭。 小麦做的麦饭,难以下咽,可为了生存,他们必须得种,数百年前,那个掉进厕所死亡的晋侯曾被预言在临死前吃不上开春的麦饭。 直到汉朝,石磨才普及开来,小麦磨成面粉,才成为北方人的主食。 而现在,苏铭已经让少府制作石磨,未来将在在秦国各个郡县建立磨坊,以官府的力量推行此物。 此物,于民有利,于国有利,制作也简单。 看完整个开渠的过程,苏铭离开了。 然而,他走了,另外的人却没走。 郑国渠的开通,关注此事的不仅仅只有老秦人,更有关东六国以及诸子百家的探子。 水渠建好,代表秦国能抽出手来应对天下之事,甚至发动战争。 “秦国啊。” 山峰上,一道穿着黑袍的身影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轻叹,他知晓,此等情景,只会也只能出现在秦国。 没有强大的国力,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好这样的大大工程,即使是墨家的机关城,当初也是花费了数代之力才建成。 相比之下,这个几百里的水渠是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太惊人了。 黑袍飘飞,一柄漆黑的铁尺若隐若现。 数百年前。秦穆公时期的百里奚在关中西部开出的那条百里渠,攻略巴蜀,秦人修建栈道,都江堰,关中郑国渠······ 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建立万里长城、灵渠、秦直道,可以说,华夏民族基建狂魔的基因就是从大秦开始的。 没有哪一个朝代陆陆续续建造过如此多的大工程,福泽后世,屹立千古。 如今,这条铺满秦人汗水与鲜血的四百多里的泾水河渠,已经巍巍然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渠。 远处的高山上,数道身影陷入沉默,耳畔传来大秦万年的声音,令他们无话可说,这一幕实在是令人震撼。 秦国,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可怕! …… 章台宫。 郑国渠贯通之后,秦国朝堂照旧论功行赏,郑国虽为韩人,却在郑国渠的修建上付出大量心血,依照秦律,爵升五级,晋为五大夫。 相邦吕不韦呕心沥血,主持修建,劳苦功高,赏金十万,赐美玉十枚,文房四宝五套。 余者官员各有赏赐,参与修建的关中老秦人升了爵位,家中免去五年劳役。 诏令下达,整个关中都沸腾了,纷纷叩谢王恩。 当然,免税是不可能免税的,现在秦国府库空空如也,正需要大量的粮食补充,即便是有纸张源源不断带来金钱。 这些金钱又用来购买粮食收入大秦府库,也依旧不够。 战争一旦掀起,粮食作为战略物资一定会被管控,届时,有钱都没地方买粮食,自给自足的重要性自是不必多说。 苏铭刚亲政,郑国渠便修建完成,这无疑是给大秦上下注入一针强心剂,秦王的威望也初步建立起来。 …… 与此同时,咸阳宫中有客人前来。 她便是阴阳家的月神,当初吕不韦拦下,不让她与嬴政接触,如今秦王亲政,他再也没有理由阻拦。 “你就是阴阳家的月神?”苏铭跪坐在王位上,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佳人,浑身上下充斥着浓浓的威势,令人不寒而栗。 面对苏铭,月神蒙在面纱之下的双眼微微低垂,“阴阳家月神参见大王。” “你们阴阳家,意欲何为?” 月神红唇轻启,“启禀大王,紫微星降,天命在秦,大秦若是要一统天下天下,我阴阳家愿为大秦效劳,贡献自己的力量。”平淡的声音,柔软而高远,有些空灵的味道。 “阴阳家向来与楚国交好,而你们在诸子百家中的势力似乎并不强。” 月神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诸子百家各路各派,不识天时,妄图与大势抗衡,而我阴阳家却不愿与楚国陪葬,大势不可更改,秦国的霸业就在眼前。” 这并非是恭维,那日郑国渠开通的时候,她就在暗中观察,秦国尚黑,为水德,郑国渠成,关中龙气成形,属于秦国的黑龙气运威临天下,无人可挡。 那时,她才明白为何东皇大人要她早早入秦。 作为阴阳家的首领,月神眼光极高,见多识广,在她看来,如今的六国君主,哪一个不是昏庸无能,只顾享受玩乐? 反观秦国,君臣上下一心,在苏铭身上,她看到的是一股王霸之势的龙气,那是天子格局。 “既然你阴阳家投靠大秦,孤愿意接纳,阴阳家在诸子百家中擅长占卜,测算天机,以后,你就在钦天监入职吧。” 阴阳家投靠大秦,无疑是想坐顺风车,借助大秦的力量收集苍龙七宿,对此,苏铭心知肚明。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能获得意想不到的回报,对于诸子百家,苏铭并不会吝啬官职,医家,阴阳家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未来,等墨家变成反秦势力,苏铭将会把秦墨推到前台,宣布墨家正统在秦国,即使墨家有机关城在手,掌握游侠和辩论两大力量,那又如何? 反贼就是反贼,手艺人才是墨家的归宿。 在古代,钦天监,是国家极为重要的机构。 春秋战国,测天象,断气运,已经屡见不鲜。一入大秦,就能入钦天监,可见苏铭对其重视和拉拢。 别的不说,只要阴阳家能在秦国对付楚国的时候帮忙,他们就值得这份拉拢。 “多谢大王。”月神盈盈一笑,当即拜谢道。 很快,阴阳家投靠秦国的消息传遍诸子百家。 有医家的例子在前,阴阳家的投靠不算意外,而衰弱的楚国也无力对付阴阳家,只能放任他们背叛。 …… 秦王政十年。 这一年不会平静,大秦已有数年不动道兵,而郑国渠修建完成,代表着秦国已经能腾出手来对付山东六国。 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地处中原腹地,夹在魏国和秦国之间的韩国。 韩国,新郑。 这座城池拥有深厚的历史底蕴,昔年,春秋时期,第一个称霸的诸侯是郑庄公,郑国让周天子大败,使得周天子丧失了威严,至此,春秋争霸的格局拉开序幕。 而到了战国时期,郑国国势衰微,被三家分晋的韩国灭掉,郑国的都城也顺理成章的被韩国霸占,在此建立了都城。 不过,昔年韩国灭郑之时,曾屠杀了上万投降的郑国军队。 近日以来,韩国国内接连发生大事,先是鬼兵劫饷,后来从桑海学成归来的公子韩非出任司寇之职,从“鬼兵”手上追回了军饷,声名远扬。 新郑城很大,整个城池很是繁华,街道上人来人往,商铺之内,宾客云集,宽阔端的道路由青石砖块铺就,两侧则是遍布着小摊小贩。 这么多年来,韩国被周边诸侯欺凌,已经习惯了。 即使有识之士都预知到战争即将到来,可新郑依旧是歌舞升平,达官贵人醉生梦死。 第343章 韩国局势 街道上吆喝声回旋,商人小贩仕途招揽客人,新郑百姓穿着粗布麻衣极力的为生活而劳作,脸上满是麻木的神色。 道路中央,锦衣贵人乘坐车马出行,美酒佳人相伴,好不快活。一条道路,隔开不同的人生,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路旁,有顽童手持风车,呼啦啦的跑着,追逐打闹,嬉戏之音响彻闹市,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作为一座有数百年历史的城池,城池内部构造比其他国家的城池要简单不少,由城门而入,一条笔直的大道可以直通王宫。 再然后,由大道延伸而出许多小路巷道,纵横交织,密密麻麻。 夜色深沉,新郑大部分人已经安眠,但对于贵族们而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城内有青楼楚馆,花枝招展的女子在门外揽客,阵阵香风在夜色中弥漫开来,而在这其中有一栋建筑分外显眼,因为它足足有四层之高,入口高悬,三个古朴的韩文大字悬浮其上,紫兰轩。 阁楼内部,没有高台,没有舞女,而是留下偌大空地,一株株绽放些许紫色花朵的树木林立,轻薄的紫纱点缀其表,雅致非凡,紫兰轩,恰如其名。 典雅的装饰,将其与周围其他的青楼楚馆区分开来,别有特色,使其成为了新郑城有名的销金库。 正是因为声名远扬,韩非回新郑后不久便来到这里,因此结识了紫女,卫庄等人。“鬼兵劫饷”一案后,韩非如愿获得司寇一职,但也意识到韩国内部的不平静,姬无夜号称韩国百年以来最强大将,是韩国对抗秦国的依仗。 但同时,他也是祸乱韩国的罪魁祸首,在韩非看来,姬无夜不除,韩国必亡。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 这是流沙创立的宗旨,这个组织由韩非和鬼谷传人卫庄、韩国丞相张开地之孙张良、紫兰轩老板娘紫女一同创立,目的是“术以知奸,以刑止刑”,铲除“夜幕”组织等奸邪,拯救韩国。 相比于夜幕四凶将,流沙的力量无疑是弱小的,若是没有外因,他们绝对不是夜幕的对手。 然而,为了给韩王一点小小的震撼。 夜幕放出了赤眉龙蛇,百越废太子,天泽,局势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天朗气清,晴空正盛,红楼楚馆还未开张,整条街道都陷入沉寂。 紫兰轩内并没有莺歌燕舞之音弥漫,路过这里,却能感受到一丝丝清香之气从紫兰轩内飘出,带着花草的香味。 紫兰轩二楼,一道身影轻轻拨开木窗,漆黑的眸子扫视下面的街道,城池,目光漠然,冷淡,好似没有生息。 他一袭黑色锦衣长袍加身,其间夹杂金色条纹与装饰,稍显华丽,冷峻的气息扩散,身材几近六尺,看似清瘦,灰白色的短发散在两肩,加持整个人孤傲的气息,更显一丝不言的冷意。 一条黑金的抹额束发,上有龙纹刺绣,年岁不大,面容刀削斧凿,鼻梁英挺,很有辨识度,一双冷眉平添了几分杀伐冷酷,让人不敢直视。 此人便是鬼谷传人,卫庄。 最吸引人的,是房间内木架上摆着的一柄奇异长剑,这把剑造型奇特,不同于寻常利刃,剑身宽阔,一面是如鲨鱼牙齿般的剑齿,一旁是锋锐的剑身,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此剑,正是号称“妖剑”的鲨齿,是天下名剑的克星。 卫庄望着城池当中如往昔般的景象,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 这个国家,没救了。 郑国渠成,天下皆惊,而近在咫尺的韩国却是无动于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上层如此,底层亦如此,国家完全没有整军备战,防御秦国的意思。 当年,韩国的疲秦之计被其余五国称赞不已,以为这个计划会拖垮秦国。 因为此工程之浩大,亘古罕见。 大禹开山治水只是传说,史书上也没有详细记载,昔年吴国一条水渠,耗费无数人力,什么用都没有。 而今,秦国修建这条四百多里的水渠,这得是多么大的工程,更别说主持修建这个水渠的还是韩国人,他怎么可能背叛自己的国家。 但韩王忽略了人心,这个时代,士为知己者死,不外如是,郑国自入秦开始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他想不到,秦国君臣不仅没有杀他,反而还将郑国渠的交由他主持修建,这份信任,这份支持压倒了他对韩国的忠诚。 因此,这才有了郑国呕心沥血,不辞艰辛的修建郑国渠,山东六国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等着看秦国的笑话,等到的却是这样的噩耗。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郑国渠建成,关中顿成粮仓,秦国补给线缩短,就地征粮,六国谁还能挡其兵锋? 一时间,天下有识之士无不捶胸顿足,仰天悲叹,未来一片灰暗,仿佛天塌了一样。 大秦得此水渠,关中根基已成,一统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这样的背景下,韩国君臣竟然视若无睹,丝毫没有警惕。 夜色降临,新郑城内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红色灯笼照亮街道,暧昧的光照下,一条条在清凉微风下随意飘动的紫色纱幔摇曳,缕缕女子幽香弥漫,醇香酒气蔓延,空气中满是醉人的气息。 阁楼房间内,一位位公室贵胄、大夫上卿在这里纵情娱乐,这里软玉温香,酒水迷人,美女环绕,一入手滑腻无比。 丝竹管弦之音不绝,高雅动听,真是天上人间之所。 然而,在紫兰轩顶楼的房间里,这儿却陷入了冷场。 案几上,酒仍旧是美酒,器具也精致华丽,韩非在拍卖会上买的上好酒樽,搭配美酒,相得益彰,可往日里素爱美酒的韩非静静地跪坐在席上,对此无动于衷。 这两个月以来,韩非创立的流沙和姬无夜所率领的夜幕,在朝堂上明争暗斗,纷争不断,有丞相张开地居中拉偏架,流沙与夜幕纠缠的难解难分。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王安冷眼旁观这一切。 或许是姬无夜让和他感受到了威胁,他乐意见到有人与姬无夜不对付,张开地太老了,不是姬无夜的对手,而韩非的出现,恰好能维持朝堂上的势力平衡。 韩王安与历代韩王一样,善于弄权,姬无夜贵为大将军,掌握韩国大部分军队,但这么多年,他始终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敢在后宫掺沙子,就足以证明韩王安的权谋。 可惜,这样的权谋却无法让韩国富强,只能慢慢走向衰弱, 然而,韩国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她的政治地位,中原四战之地,他也没有办法,国家地处险要,四周都是强敌,谁都打不过。 曾经,韩昭侯任用申不害变法,十几年中,韩国变得国富民强,军事力量得到提升,四处征战,算得上是韩国最强的时候。那时候的韩国攻东周,取陵观、刑丘、高都、利,后来韩国又与魏国联合出兵,攻取了楚国的上蔡。 这时候的韩国被六国称之为“劲韩”,在战国初期声名远扬。 然而,韩昭侯一死,人亡政息,申不害喋血新郑墙头,变法被推翻,贵族卷土重来,反攻倒算,十几年的变法成果一朝尽丧。 在那之后,韩国推翻变法,国力衰弱,不仅吞并的领土被迫吐出,就连韩国本土也没能保住,国土不断丢失,苟延残喘至今。 在韩昭侯之后,韩国再也没能崛起,韩王们也开始摆烂,对于韩王安而言,他很清楚,如果韩国保持现状还好,可一旦韩国再度崛起,周边国家不会允许,秦赵魏三国将其围住,他早就没了扩张的余地。 现在不是百年前,韩国已经失去了扩张的战略空间。而今,韩王安是能活一天是一天,只要下面的臣子不造反就好。 要斗就让他们斗去吧,姬无夜虽强,那又如何,他根本就没办法统合朝堂势力,做出田氏代齐之事。 要知道,作为君主,最重要的就是把握平衡,朝堂如果是铁板一块,那君主就的危险了,韩国虽弱,可申不害变法中,给君王们带来的权谋之术却被历代韩王很好的继承下来。 前面,姬无夜有韩国宰相张开地,后面,有韩非的流沙。不论怎样,韩王都是稳坐钓鱼台,看戏。 结果就是韩王稳如泰山,越是弄权,他们的地位就越稳固,韩国就越虚弱。 前不久,赤眉龙蛇脱离了姬无夜的掌控,隐藏在他身上的后手在流沙的帮助下被解掉,至此,这头猛兽彻底被放出牢笼。 结果就是,秦国使者死在了新郑。 秦国使者死亡,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立即就惊动了韩国上下,满朝文武为此争论不休。 …… 很快,消息传回秦国,苏铭立即召开朝会,商议此事。 “诸位爱卿,我大秦使者在韩国遭袭身亡,你们有何看法?”王台上,苏铭跪坐在上面,淡淡说道。 顿时,所有朝臣把目光落在朝堂最前面的吕不韦,等待他开口。 一直以来,为了修建郑国渠,秦国没有对外征战,与各国和平相处。 现在,郑国渠修建完毕,秦国终于可以轻装上阵,拿起兵锋,横扫六国。 吕不韦扶着笏板,沉声道,“大王,使者代表我大秦,此事务必要向韩国讨一个说法,否则我大秦颜面何存,若不处理此事,天下各国该如何轻视我大秦。” “微臣以为,韩国必须付出代价。” 对于秦国和韩国而言,死一个人不算什么,可这个人是秦国使者,代表大秦,以前,秦国每腾出手也就罢了,现在秦国腾出了手,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韩国。 “丞相说的不错,老臣附议。”昌平君也站出来附和。 忽然,将领当中,年轻将领李信出列,“大王,末将请战,给我十万兵马,末将替您灭掉秦国。” 这句话说完,满朝文武都笑了。 吕不韦捋了捋胡须,淡笑道,“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韩国算得了什么,我大秦要灭掉他们,随时都能办到。” “韩国虽小,却处在中原战略之地,如果我大秦灭掉他们,必定会引起他国震动,届时说不得又是一次合纵攻秦。” “我大秦好不容易东出函谷,难道要因此铩羽而归?” 苏铭头上的王冠轻动,冕旒微晃,“相邦老成持重之言,李信,你好好学学,战争从来都不是目的,打仗要考虑方方面面的事,以后,可不要轻易妄言。” 李信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拱手道,“谢大王赐教。” “诸位爱卿,孤以为,现在不是用兵的时候,六国尚在观望,我大秦虽说不惧他们,可六国合纵终究是个麻烦。” “此事,孤打算派遣使者与韩国交涉,哪位爱卿愿意前往?” “大王,微臣请命!” 两道声音同时在大殿上响起,甘罗和李斯互相对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他们都不想放弃这次建功的机会。 “两位皆是俊才,甘上卿年幼之时已代替大秦出使赵国,小小一个韩国没有资格让我秦国上卿出面,否则便是大材小用,杀鸡焉用牛刀?” “李斯,你可愿代替孤出使秦国?” 李斯内心激动不已,“大王,微臣愿意!” “此事交你了,不要让孤失望!” 紧接着,苏铭看向吕不韦,“单单只是派遣使者还不足以震慑韩国上下,相邦,孤打算派遣大军陈兵韩国边境,以作威慑,你觉得如何?” “大王明鉴,臣佩服之至。” “好,蒙骜,蒙武,此事便交由你们父子。” “末将领命!” 秦国的行政效率不是其他六国可以相比,朝堂头天做出决定,第二天,出使韩国的车队就离开了咸阳城。 半个月之后,秦国已经派遣大将蒙骜,领兵十万,陈于韩国边境。蒙骜是一名老将,一生征战无数,即使曾经败在信陵君六国攻秦的军队下,号称韩国百年以来最强大将的姬无夜也不敢直面他的兵威。 第344章 公输仇 七国当中,能与大秦比拼军事实力的国家唯有赵国,战国四大将,秦国和赵国平分了,赵国有胡服骑射,秦国有军功爵制。 其他五国以前或许还能看看,现在就剩下互相摆烂了。 所谓韩国百年来最强大将,听听就好了,当不得真,他在韩国可能最强,可在秦国,狗屁都不是。 这件事,韩国理亏,面对秦国大军压境,他们一面派使者与秦国交涉,以免联系山东五国请求帮助。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韩国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五国朝堂,没有人愿意帮他们,秦国数年没打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是山崩地裂。 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在这个时候碰秦国的霉头,反正韩国也不是秦国的对手,割几座城池给他们就是了。 这一点韩国也上下也心知肚明,张开地与姬无夜在朝堂难得达成了一致,无论如何,都要避免大战爆发。 即使是分割领土,也要平息祸端。 没办法,秦国太强了,而其他五国不出兵,韩国看不出任何赢的可能。 秦国与韩国很近,不到半个月,使者李斯便踏入韩国都城新郑。 当李斯手持符节,出现在韩国朝堂的时候,韩王安以及文武大臣麻了,因为李斯一上来便要求韩国给秦国割让十座城池。 另外,他们必须尽早抓到罪魁祸首,给大秦一个交代。 面对李斯的咄咄逼人,即便是口才惊人能舌灿莲花的司寇韩非也只能沉默,弱国无外交,更何况,这次还是他们理亏。 下朝之后,韩非回到紫兰轩,一句话也没说,拿着酒壶一口口的往嘴里灌。 外交有很多种途径,即使韩国朝堂上下知道秦国胃口不小,但一上来就要十座城池,太狠了。 韩国这些年一直国土沦丧,地盘是七国当中最小的,十座城池他们不是拿不出,可这太多了。 秦国的威胁固然存在,但韩非所见之下,韩国朝堂上下全都是软骨头,没有人愿意与秦国打仗。 这是最令人痛心的事,韩非想过出使魏国,请求魏国出兵一起抗衡秦国,可韩国朝堂上下这个模样,让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只想着求和,委曲求全,一点都没有抗争的想法。 面对这样的朝廷,韩非有些心累。 就像是那种,臣等正欲战死,陛下何故先降的意思。 但身为王室,振兴韩国,是他的责任,是他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的责任,除李斯能够去吕不韦那里毛遂自荐,而他从一开始,便没有选择。 “唉,韩国朝堂的事,你都知道了?” 紫兰轩二楼,紫女跪坐在席上,给卫庄倒满酒。 卫庄抱着手臂,神色依旧冷酷,“秦国大军压境,韩国上下惶惶不可终日,只能乞求秦国退兵,他就算是胸中有再多的韬略,碰上这样的君臣,也无用武之地。” 韩非端着酒杯的手一滞,脸上露出苦笑,“卫庄兄,我都这样了,你还打击我?” 卫庄冷淡的扫了他一眼,“你那师兄投靠秦国,即便是身份低微,可有秦国作为依仗,没人敢小看他,就算是姬无夜,也要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而你在韩国却仅仅只是一个掌握不了大权的司寇。” “难道你不羡慕?” 韩非睁开醉眼惺忪的眸子,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那卫庄兄你呢,听说你的师兄现在是秦王身边的首席剑术教师,说不定未来还能搅动天下大势,卫庄兄,你难道不羡慕?” 两个人互相揭短,扎心,卫庄目光一凝,给韩非投过去一个死亡眼神,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紫女捂嘴轻笑,缓和气氛,“好了,你们就别斗嘴了,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局势吧。” …… 深夜,卫庄和紫女一离去,韩非醉醺醺的躺在榻上,恍恍惚惚陷入梦境。 苍松白云,翠山石壁。 云雾缭绕的山巅上,一名白发银须的老者,和一名青年人相对而坐。 葱葱的木叶飘动,缕缕云雾弥漫,恍如仙境一般,老者双目紧闭,神色悠然,浑身弥漫着祥和的气息。 “老师,昨夜我做了一个梦!”韩非开口,语气中带着困惑与不解。 荀子并没有睁眼,缓缓开口,声音铿锵有力,“哦?什么样的梦?” 韩非的语气里满是疑惑,“醒来时,我已经忘记了梦里的内容!只是发现枕上泪痕犹然未干!” 荀子睁开双目,“是悲伤的梦吗?” 忽然,韩非的语气变的释然,“也许吧!我并不知道那是伤心的泪水,还是来自领悟的喜悦。” 荀子这一次语气有所变化,有了一丝笑意,看着眼前的得意弟子,笑道,“嗯!你又多了一层领悟,不错!” “而且,我发现自己最近似乎一直在重复做这样的一个梦!” 荀子略微思考一下,声音透着惊讶,“如果你已经忘记了梦里的内容,为什么会认为是不断重复的梦?” 韩非面上露出犹豫之色,“因为,在梦里始终都有一首歌,萦绕在我的心头。” 老者再度闭上双目,“什么样的歌?” 韩非眼里闪过一丝回忆,声音中充满了惊叹,“无法形容的美丽,又似乎很伤感,很遥远,又似乎很熟悉。” 喳喳!! 此时,云中有鸟雀飞上来,落在青石旁的苍松之上,清脆悦耳鸟鸣声响起,它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树下的两人。 “你有什么样的感受?” 韩非的语气中有些释然,“听到这首歌,仿佛我的心变得透彻,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 随着画面一转,韩非骑着白马在官道上走过。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他独自一人在荒凉平原上疾行,马蹄踢踏,掀起一道尘烟。 目光所及,人烟稀少,他只看到路边废弃的耕田与村落,道路两侧的土地上隐隐有白骨的痕迹,村头的歪脖子树上,漆黑的乌鸦双眼通红,歪着脑袋,等到他路过,阵阵鸟雀被惊散,发出哇哇的乱叫。 随着他渐行渐远,消失在地平线,残阳也逐渐散去,夜幕开始降临,画面再一转,他出现在一处牢笼当中,神思不定,走向了死亡。 “公子,您醒了吗?”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驱散了黑暗。 韩非睁开双眼,眸子里满是迷茫,屋外传来柔和的问候,没听到动静,脚步声便逐渐远去。 窗外的光,温暖而明亮,令他渐渐回神。 韩非突然觉得眼角有些凉,伸手一摸,才发现枕头上满是泪痕。 他愣了愣,刚刚,自己梦到了老师,还梦到了,自己的死亡? 这场梦有自己曾经经历的事,如此清晰,更有着那灰暗的未来,死于牢狱当中,难道这便是自己的未来? 韩非原本不相信有人能预言,可这场梦如此清晰,让他记忆深刻。 想到这,他不禁哑然失笑,他曾想过自己的结局,为了变法而死,或者被姬无夜他们杀死,却没想到自己会死在牢狱当中,连个正式的结局都没有。 很快,韩非将这场梦抛在脑后,开始思考目前的局势。 翡翠虎,血衣侯,潮女妖,蓑衣客。四人分别从财、军事、朝堂、情报上牢牢掌控住韩国。 正是有着这四个人的支持,姬无夜在韩国才能有这么大局势。 经过流沙的谋划,他们成功除掉了翡翠虎,断去了姬无夜一臂。 翡翠虎在夜幕当中的地位看似不高,实际上却一直都是姬无夜的钱袋子,现在,这个钱袋子没了,姬无夜算是偃旗息鼓了不少。 “韩兄,秦国大军压境,不知你可想出了良策?”张良一身青绿色锦袍,青涩的脸上带着稚嫩,眉宇间闪烁着灵动的光辉。 流沙当中,张良的年纪最小,他能够进入流沙,除了他自身才学智慧以外,他的家世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张家四代为相,朝堂上门生故旧遍地,在文官系统中威望很高,在流沙之前,张家在韩王的支持下,也不过是和姬无夜勉力抗衡。 张良作为张开地的孙子加入流沙,可以成为流沙与张开地的关系纽带,使得两者心照不宣的合作,一起对抗姬无夜。 可惜,百越废太子天泽的出手打乱了这个进程,面对秦国的威逼,韩国朝堂上的内斗已经停止了。 “可惜,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要对付姬无夜,现在也必须停止了,韩王还要靠他抗衡秦国大军,这是韩国仅能依靠的救命稻草,韩王不会纵容你们在这个关头对他下手。”怀抱着鲨齿的卫庄挑了挑剑眉。 韩非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摇摇头,“你还真是高看我了,若是能得到魏国的支持,此事尚有余地,但秦国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来不及了。” 连他都没法解决这个问题,张良闪动的眸子黯淡下来。 韩非晃着酒壶,语气淡漠,“最重要的是,韩国上下都不想与秦国开战,包括底层的百姓,军心民心皆不可用。这次出使韩国的使者是我在桑海城求学时的师弟李斯。” “有这层关系在,恐怕父王会让我负责此次的和谈,到时候,我估计要变成韩国的罪人。” “什么?”张良惊呆了,和谈就是割地让城,尽力满足秦国的条件,无论谁主持和谈,结果出来,肯定要遭受韩国民意冲击,声誉尽毁。 他连忙道,“韩兄,此事万不可参与,韩王是想让你背锅,当替罪羊?” “太迟了!”卫庄瞥了张良一眼,“从秦国朝堂让李斯出使的那一刻,一切都无法挽回。无论是你祖父,还是姬无夜,亦或者是韩王都不愿意承担割地赔城的责任。” “他是韩国王室,又身兼司寇之职,此事,舍他其谁?” …… 秦国,章台宫。 “李斯到了韩国?”苏铭跪坐在王座上,玄色王袍衬托出他俊秀的面容,整个人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禀大王,李斯五日前已经抵达新郑。”大殿上,一道漆黑的身影回道。 此人,正是秦国秘密组织黑冰台,黑冰台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在秦国对外的战争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它不仅具备暗杀能力,还能进行挑拨、收买、散布谣言等各种行动。 从秦国第一代大王秦惠文王开始,黑冰台就已经建立,核心人员由铁鹰锐士组成,只对历代秦王负责。 正是因为这个组织只忠于秦王,吕不韦才会另起炉灶,建立了罗网。 苏铭顾忌罗网的存在,不欲让其壮大,从赵姬手上接过黑冰台之后便从国库中调取钱粮,继续扩大这个组织。 至于罗网,等天下一统,这样的野心组织就不必存在了。 “和谈之事你们不必插手,全权交由李斯处理,孤要你秘密关注韩国丞相张开地的孙子,张良。” 黑色身影躬下身子,沉声道,“诺。” 如果苏铭没有猜错的话,黑冰台便是后来大秦影密卫的前身,可惜,在与罗网的较量中一败涂地,致使局势崩坏。 韩非,这次,我们又要见面了。 此次李斯出使韩国,除了要让韩国割让城池之外,还带着两个条件,第一,苏铭要让韩国九公子韩非入秦效劳,第二,和亲。 华阳太后离世之后,后宫被楚国公主,楚国外戚依旧屹立不倒,苏铭不想在这个时候压制他们,只能引入外来势力制衡。 韩国红莲公主加上韩非这个组合,应该能给他一个惊喜。 苏铭给李斯下了命令,只要韩非能入秦,韩国可以少割让几座城池。 这个诱惑,对于韩国君臣不小,他们不会不答应,反正是韩非入秦,去的又不是他们,何乐而不为。 看完黑冰台从各地传回的消息,苏铭心里渐渐有了底,处理完政务,他再次来到少府。 这次,迎接他的不再是少府令,而是一个老者,他面容枯槁,头发全掉完了,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他有只手臂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机械手臂。 他便是公输家族当代家主,公输仇。 当苏铭在少府见到公输仇的时候,他真的是惊呆了,机械手臂,这可是妥妥的黑科技,堪比机关兽了。 第345章 公输家族与墨家的合作 苏铭问过公输仇,这玩意造价太高,没法普及,不然,那些在战场上残疾的士兵们就有福了。 “公输仇,熔炉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公输仇眼睛一亮,“墨家机关,木石走路,青铜开口,要问公输。”这是对于世上两大技术群体的具体描述。 墨家擅长木石机关,而公输家族最擅长青铜冶炼,苏铭将后世先进的冶铁技术给公输仇透露了一部分之后,他立刻就叹服了。 答应将公输家族的机关术全部交出,培养更多学徒。 公输仇嘿嘿一笑,丑陋的面貌显得狰狞可怖,“大王,熔炉已经建好,生产出来的铁质地极好,就是太费钱了。” 苏铭点点头,“先生产出来的铁不必用于铸造武器,用来做犁具,按照孤给你的图纸做,明白吗?” 公输仇顿时愕然,这么好的铁用来做犁具?“大王,这些铁质地极好,做犁具是不是太可惜了?” 苏铭淡淡一笑,“我大秦这些年军工体系已经固定,若是用这些铁制作武器,其他环节都要更改,现有的青铜数量极大,难道还要回炉不成?” “相反,关中郑国渠修建完成,正需要农具,这些犁具未来将会由官府租住给百姓,粮食是最要紧之事。” “新炼出的铁不许其他人挪用,你给我盯紧了。” 公输仇身形一颤,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老臣明白。” “走,去看看墨家研究的纺织器具。”吩咐完炼铁的事情,苏铭对这里就失了兴趣,转而前往另一处工坊。 墨家分裂之后,有一支墨家门人入了秦国,这支被称为秦墨,技艺高超,一直以来都在完备大秦的城池防御体系。 现在六国无力攻打秦国,郑国渠修建好之后,攻守之势异也,苏铭便将墨家人撤回来,让他们研究更先进的纺织机,抽水器等民生用具。 这些东西,往后会在关中推行,提高百姓们的生产力。 自从石磨被推广开来,麦粒被磨成面粉,底层百姓们开发出了各种面食,像是面条,馒头,烤馍陆续出现在百姓的餐桌。 这玩意,不比什么麦饭要好吃多了? 同时,苏铭命令大秦官府收购小麦,制成炒面粉,充作军粮,这玩意在后世都能被当成军粮,没道理这个时代不行。 再怎么说,也比糙米加上米糠等饭食要强。 来到工坊,苏铭看着空地上摆着的大型纺织机,面上露出淡笑,墨家能搞出来机关城那种玩意,没道理做不成小小的纺织机等机器。 木石器具,成本小,材料普遍,容易在民间推广,比公输家族的东西成本低,更适合百姓们使用。 墨家首领相里正停下手里的活计,来到苏铭面前,“参见大王。” “平身吧,让你们做的东西都做好了?” 相里正面上露出一丝为难,“大王,器具是做好了,但结构太复杂,我们还在改良。” “结构要尽可能简单,工艺也要简化流程。公输仇,炼铁的事情忙完了,多到这里走走,墨家与公输家族曾经是死敌,现在你们两家同为大秦效劳,何必拘泥于门户之别?” 苏铭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了公输仇一眼,“墨家的技艺未必不能为公输家族所用,而公输家族未必不能用墨家的手段。” “这?”公输仇很是为难,要他跟家族的宿敌合作? 相里正也沉默了,从墨家祖师爷墨子开始,公输家族就是墨家的仇敌,几百年的恩怨怎么可能轻易化解? “我大秦可以包容诸子百家,技术总有贯通之处,难道公输家族的机巧当中就没有用到墨家的理念?” 这个问题,公输仇知道自己不能反驳,因为技术性的东西很多都是相通的,就比如说机关兽,要不是墨家搞出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公输家族也不会针锋相对的搞出来机关蛇等机关兽。 “禀大王,确实有,但……” 还未等他说完便被苏铭打断,“有就够了,这次修建郑国渠,你们两家出力甚多,孤希望以后你们两家继续合作,以前,墨子能写出《墨经》那样的书,你们两家通力合作,未必不能再写出一本不输于墨经的书。” “到时候,诸子百家,或许能再出一个工家,以机巧造福天下,研究万物。” 公输仇和相里正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火热,诸子百家再开一家? 相里正作为从墨家分离出来的那一支,并不被墨家正统认同,认为他们投靠秦国,背叛了墨家。 而公输家族虽然以机械之术闻名天下,却不是诸子百家中的一员,得不到认可。 这个时代,诸子百家就是顶流,他们的学问大行其道,法家、墨家、儒家、道家、兵家、阴阳家、小说家等等,皆受到世人的追捧,名骚一时。 为何就不能有工家? 动心了,他们动心了。 他们不得不动心,对于搞技术的人来说,他们对金钱权势追求不大,但却想让自己的东西得到更多人认可。 诸子百家,是这个时代的顶流,一旦成为诸子百家中的一员,他们将吸引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孤先走了。” 撂下这句话,苏铭就走了,留下这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后,相里正开口了,“阁下是公输家族家主公输仇?” 公输仇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错,老夫就是公输仇,相里正,大王刚刚说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你们这一脉已经被开革出门墙,不再被墨家认可,而我公输家族也不被诸子百家认可,倘若我们合力,或许能在诸子百家中重开一脉。” 相里正叹了口气,“难,太难了,机巧之物向来不被人重视,更是难登大雅之堂,对于墨家来说,机巧之术只是实现他们理想的手段。” “我们这一脉以机巧之道见长,拙于辩论,若真的成立了一家,如何被世人接受,如何让诸子百家的同道认可?” “这么说,你愿意与我公输家族合作?” 公输家族一直对当初败在墨子手上而耿耿于怀,为此追逐了几百年,他们对技术有崇高的追求,一直想着要在机巧之道上压过墨家。 现在,苏铭给了他一个机会,若是能学到墨家的技术,跟公输家的技艺结合,未必不能胜过墨家。 相里正摇摇头,“单单机巧之道,并不能为世人认可,想要成立新的学派,必须要有能立足的理念,没有这些,即便我们的机巧超过墨家,在其他人眼里,也只是小人罢了。” 公输仇也紧紧皱起眉头,不说话了。 要让他搞技术还行,但是搞理论,他也不会啊。 一时间,两个技术佬面面相觑,唉声叹气,来自诸子百家的歧视,让他们感到说不出的难受。 …… 韩国,新郑。 李斯立在朝堂之上,趾高气昂,“我国使者死在新郑,这是对大秦的挑衅,莫非大王想试试我秦国的兵锋是否锋利?”冰冷的话语下,是逼人的寒意。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鸦雀无声,李斯的话语咄咄逼人,让人难以招架。 沉默片刻后,韩国丞相张开地捧着笏板,“使者息怒,这是有贼人想要挑衅秦韩两国之间的友谊,并非我韩国的本意。” “贼人?那请问这个贼人你们抓到了吗?” 沉默,又是良久的沉默。 “呵呵。” 李斯脸上挂着一丝嘲讽,“从使者身亡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十几天,这么长时间,你们竟然抓不住贼人,这难道就是你们的诚意?这难道就是你们韩国的友谊?” “这次若非我家大王以一己之力压下朝中文武官员,否则今日来的就不是在下,而是我大秦雄兵,我家大王够给你们面子了,但好像你们似乎不想接受我家大王的善意,直到现在,你们竟然都没抓住那个贼人。” 说完,李斯目光一转,投向坐在上面的韩王安,“韩王,这就是你给我家大王的诚意?” “滴答。” 一滴冷汗自韩王安头上滴落,他露出讨好的笑容,“李使者息怒,孤并没有轻视秦国的意思,这些天,孤派遣军队封锁内外,但城里人太多了,一直没找到凶手。孤希望你能再给韩国一些时间。” 韩王安态度服软,李斯也没有一味强逼,沉思片刻后点点头,“好,既然韩王这样说,本使者就再宽限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一个答案。” “不过,你们也别想随意找个人糊弄我,我好糊弄,但我秦国君臣却不好糊弄,我言尽于此,尔等,好自为之。” 韩王安松了口气,“使者放心,三天后,我们肯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 秦国大军压境,压力终于传到了新郑,街上的商人少了许多,城门处,贵族行商纷纷出逃,带着家当逃离秦国。 一时间,市面上竟然百业凋零,繁华的新郑城竟然有些死寂。 夜色降临,街道上没有一个人,红灯笼在风中摇曳,远远望去,好似有鬼魅在黑暗中游走。 在这样的情况下,紫兰轩也受到了影响,客人大不如以往,但还是有不少人,压力越大,越有人破罐子破摔,今朝有酒今朝醉。 三楼,房间里充斥着凝重的气息。 卫庄立在窗前,手上抱着鲨齿,淡淡说道,“三天,你只有三天时间。” 紫女娇美的面容上浮现出担忧之色,“要在三天里找到天泽,无异于大海捞针,韩非,你有什么想法?” 韩非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天泽的目的就是要把韩国的水搅浑,现在他肯定躲起来了,偌大一个新郑,藏个人轻而易举,说不定,他早就离开新郑。” “三天,不过是拖延的说辞。” “我身为司寇,掌管刑狱,此事,我脱不开干系。” “所以,你打算束手就擒?” 韩非摇摇头,“不,条件还是要谈,韩国太弱了,没有与秦国正面交锋的资格,割让城池是必然,不过,我以为怎么割让,仍有文章可做。” 卫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哦?说说看。” 韩非淡淡一笑,“韩国与魏国本该守望相助,两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一旦韩国灭亡,魏国也就不远了,所以,割让城池的时候,我打算尽可能让秦国与魏国接壤。” “你是想效仿长平旧事?” “魏国安厘王才能并不突出,为人短视,如果不让他感受到危险,他如何会与我们一起共抗大秦?” “单凭韩国之力,绝对无法抵抗秦国,可如果拉上魏国,这盘棋就有了盘活的可能。”说完,韩非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神情颇为苦闷。 卫庄点点头,不置可否,“小心引火烧身,魏国未必会按照你想的那样走。” 韩非苦笑道,“没办法,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谁让这次咱们理亏,秦国正好建好了郑国渠,能腾出手。” 下朝之后,韩王直接调动大军,在新郑城内大肆盘查,然而,天泽作为百越前太子,各种秘术层出不穷,轻而易举的就躲过了追查,愣是没让人找到他。 一时间,朝堂上下感觉天都要塌了。 三日后,李斯踏上韩国朝堂。 “诸位,约定的时间到了,杀死我秦国使者的罪魁祸首,可找到了?” 半个月都没找到,指望三天能找到,这简直是在做梦,李斯早就预料到,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目的很明显,先礼后兵,退让是为了更进一步的威逼,得寸进尺。 秦国作为天下最强的国家,已经退让了两次,诚意已经够了,传出去,别人也挑不出毛病。 一时间,朝堂之上,竟无人敢回答。 最终,张开地硬着头皮道,“李使者,惭愧,我们已经查出了那人的身份,可惜还是没能抓住他,请使者见谅。” 李斯的声音顿时拔高,“见谅?我可以见谅,但我秦国君臣可不会见谅,数万大军可不会见谅,韩王,时间我给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愤怒的声音在大殿内传荡,掷地有声。 第346章 双方和谈 张开地站出来,硬着头皮说道,“李使者息怒,我们并非刻意怠慢,只是贼人狡诈, 难以追查。此事,我韩国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王座上,肥硕的韩王安跪坐在上面,苦着脸,眼眶深凹带着点乌青,一看便知是纵欲过度,张开地说完,他忙不迭的点头。 “使者放心,秦韩两国交好,我们定会给秦国一个满意的答复,不会让秦国使者白死。” …… 下朝之后,李斯回到秦国使馆,迎来了一位熟悉的故人。 “师兄,你终于来了。” 八角凉亭内,李斯与韩非相对而坐,去年,他们刚从桑海分别,如今再见已是对手。 韩非望着案上的酒壶,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你猜到我要来,所以早就备好了美酒?” “这酒是我从咸阳带来,师兄应该没喝过秦国的酒吧?”李斯给两人倒上,一股淡淡的酒气在空气中弥漫。 “秦国的酒,我倒是还没尝过。”韩非端起酒杯,轻饮一小口,瞬间,他的眉头便紧紧皱起。 这酒是韩非喝过最难喝的酒,苦涩、辛辣,难以入喉,可他还是强忍着咽下。 “怎么样?这酒很苦吧。”李斯淡淡笑道。 韩非放下酒杯,好奇的问,“我从未喝过如此难喝之物,为何秦国的酒如此难喝?” 李斯忍着苦涩,将酒喝完,“酿酒,要消耗大量粮食,秦国虽然坐拥关中粮仓,但人口却是七国当中最多,还要供应军队所需,粮食很紧张。” “这些酒,是用麦糠,米糠以及少许粟米酿成,陈年老酿,所以才这么苦。” “师兄今日来,是奉韩王之命探秦国的底?” “韩国上下都不想打,有什么条件直说,我们双方商谈,和平共处。” “和平共处,师兄莫不是在说笑?” “直说吧,秦国想要什么?”韩非懒得跟他打嘴炮,直接开门见山。 李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简单,十座城池,派质子入秦,与我秦国和亲。” 饶是韩非早有心理准备,依旧感到惊讶,割地他早有准备,可质子跟和亲实在令他意外,说到和亲,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红莲公主。 王室当中,能够和亲的适龄公主,只有他妹妹。 韩非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好,秦国的条件,我会转交给大王。” 公事谈完,李斯的神色缓和下来,凝视着韩非,“师兄,你后悔吗?” “没什么好后悔的,我是韩国公子,这里是我的国也是我的家,从出生开始,我就背负了这个使命。” “但现在韩国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内有权臣当道,君王弄术而不作为,外孤立于六国,没有后援,独木难支。” 韩国的变法虽然失败了,但申不害留下的术治却遗祸无穷。 没有强势的君王,君臣上下猜忌,君上玩弄权术,想要控制平衡朝堂势力,对朝臣也多是猜疑。臣子明哲保身,争权夺利。 正是因为君臣无法一心,才使得韩国陷入内耗,连自保都成问题,更别说开拓进取。 几十年前,秦国为了报周天子撺掇六国合力攻秦的仇恨,派遣大军攻打东周洛阳。 你猜韩国怎么干的? 他们为了让东周与秦抗衡,消耗秦国的国力,居然送了几座城池给东周。 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周天子已不是之前可以号令天下诸侯的周天子,他分封的诸侯国,没有一人派兵救援,坐视周国被秦国灭掉。 至此,传承了八百多年的大周朝就此灭亡。 韩国的这种行径就跟跳梁小丑一样,虽然对秦国无法造成伤害,却也把他们恶心的不行。 更别提韩国祸水东引引发长平之战,逼得赵国与秦国交战,双方大打出手。 可是,引发了战争的韩国却不参战,作壁上观,漠然看着赵国与秦国两军对垒,没有帮助赵国。 毕竟在他们看来,无论是赵国,还是秦国都是侵略者,都是当世大国,他们能明哲保身已经不错了。 诸神之战,岂是凡人可以参与。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长平之战,秦国赢了。 大国交战,小国如果不站队,想当墙头草,左右逢源,怎么可能? 这场大战过后,秦国,赵国都恨上了韩国。 直到韩国被秦国灭掉,赵国也没有派兵援助,这次,秦军大军压境,韩国向其他国家求援,却没有得到回应,很难说没有这部分的原因。 堂堂一个国家,不想着富国强兵,整个朝堂乌烟瘴气,权谋大行其道,算计诸国,想要左右逢源,渔翁得利。 玩火,必将自焚,这次他们终于尝到了恶果。 郑国渠的修建是阳谋,妄图以此拖垮秦国,然而,秦国非但没垮,还建成了水渠,令关中实力大增。 乱世当中,国家之间,终究还是要靠实力说话,计谋虽然能获得一时之利,但并不长久。在堂堂正正的大势面前,这些小算计毫无用处。 韩非沉默片刻,“师弟,此一时彼一时也,秦国的野心,天下皆知,六国合力抗秦不过数年光景,这次,我韩国理亏,其他国家不好插手,因此才失了外援。” “想要依靠秦国走上更高层,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师弟的事好久不劳你费心了,听说你在新郑成立了一个流沙组织,还弄掉了夜幕中的师兄将翡翠虎,断掉姬无夜一臂。” 韩非摇摇头,“小手段罢了,姬无夜对韩国的害处远大于利处,他不死,韩国绝无变法的机会,唯有变法,才能拯救韩国。” 李斯并未对此做出评价,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师兄,你可要加油了。” …… 韩非走后,李斯回到房间,取出一壶酒,放在案上,这壶酒是他从齐国带过来的,本来是想与师兄共饮,但现在看来,他没机会了。 “师兄,师弟期待我们再见面的一天。” 月色下,李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 王宫里。 韩非站在大堂上将李斯的条件一字一句的说出之后,张开地深深的皱起眉头,这条件太狠了。 派遣质子还说的过去,毕竟各国之间都有互相派质子的习俗,当初嬴政不也是在邯郸当了几年质子。 纵使发生了长平之战,赵国人也不敢杀了他。 这就跟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是一个道理。 割地是必然的,大国的尊严不容冒犯,这个韩国君臣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和亲,就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据他们所知,嬴政已经迎娶了楚国公主为王后,假如他们把韩国公主送过去,顶多只是一个妃嫔。 割地和亲,两者齐下,这无异于是把韩国的脸放在地上摩擦。 韩国再怎么说,也是当世七国之一,还是要面子的,这条件太苛刻了,他们最多只能答应两个。 姬无夜率先开炮了,“九公子,秦国使者如此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十座城,他们只是死了一个使者而已。” “我听说你们是师兄弟,难道九公子不能凭借昔日情谊,好好与他磋商一二?” 之前,韩非让他损失了翡翠虎,他一直没找到好的方法对付他,和谈这件事,总算是让他找到名头了。 听到这话,韩王安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韩非,你们是师兄弟,就不能向他求求情,这三个条件实在有失韩国颜面,传出去,我韩国恐怕会沦为他国的笑柄。” 韩非心中轻轻一叹,解释道,“父王,这些条件恐怕不是李斯的想法,而是秦国君臣的要求,他也只是转告,事关两国之间的交易,不是他可以左右。” 这话,毫无疑问掐灭了韩王安的幻想。 韩王安不耐烦的摆摆手,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好了,这件事你们赶紧议论下,拿出个章程,孤乏了。” 在场当中,只剩下四公子韩宇,九公子韩非以及大将军姬无夜和丞相张开地。 韩国太子死在天泽手上,太子之位高悬,现在能入韩王安眼里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韩宇,另一个就是韩非。 韩王安的离去让在场的气氛陷入冷场,众人一语不发,最终还是韩宇打破宁静,众人才开始议论。 离开王宫之后,韩王安觉得国势堪忧,身形疲惫,来到后宫,想要找一找安慰。 踏进后宫,他便直奔明珠夫人所在的宫殿。 大殿上,一位身着黑纱的女子跪坐在铜镜前,镜子映射出一道美丽的身形,轻薄的黑纱,白皙嫩滑的肌肤,黑与白的交织,带着无限魅惑。 她便是明珠夫人,也是血衣侯白亦非的表妹。 这是她明面上的身份,实际上她还是夜幕四凶将当中的潮女妖,替夜幕暗地里掌控后宫,影响韩王安。 这世上,枕头风,也是相当有用。 踏进大殿,韩王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顿时令他扫去了心中的疲惫,他踏步上前,揽住潮女妖,大手不断动作,脸上更是露出满足的笑容。 潮女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漂亮的脸蛋上却是挂着嗔笑,“大王,你也太心急了,臣妾还没换衣服呢。” 软玉在怀,韩王安笑道,“美人,何必换,你这身衣服刚刚好。” “大王,秦国使者的事解决了?”明珠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嫩滑的小手在韩王的胸膛抚摸,令他身心舒爽。 韩王安似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当即大吐口水,“秦国使者狮子大开口,割让城池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派遣质子,送公主和亲,简直不把韩国放在眼里。” 潮女妖脸上挂着淡笑,轻轻来到他耳边,呵气如兰,湿湿滑滑,带着股子甜腻,“大王何必担心,这些事交给大将军和丞相处理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平息秦人的怒火,不能让他们开动大军。” 提起这一点,韩王安如梦方醒,那点脸面和矜持顿时丢在脑后,“对对对,美人说得对,秦国的军队犹如虎狼,太厉害了,孤宁愿割让城池,也不想和他们打仗。” “一旦打起来,那得死多少人!” “美人,你真是孤的小心肝。”韩王挪动着身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到鼻间,深深一吸,眉宇间顿时舒缓下来,脸上满是陶醉之意。 “你身上好香啊,孤要吃掉你。” “是吗?大王。”潮女妖脸上依旧是公式化的笑容,舔了舔红润的嘴唇,露出雪白的贝齿,话音柔和,却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此刻,大殿上一股奇异的香气开始蔓延,韩王安的眼睛逐渐变得呆滞,无神,脸上带着淡笑。 而潮女妖则从他怀里抽出手臂,来到案前取出纸笔,写下一行文字,再从里间拿出一只信鸽,将信绑好,随即放飞。 她露出一丝冷笑,“韩非,这次,我看你还有什么颜面在朝堂上立足。” 夜幕的计划就是把韩非推出来,让他主持和谈,事情谈成,他背了所有的锅,到时候必然无法在朝堂上立足,那时候,再收拾他就简单多了。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韩王安同意和谈。 …… 数日之后,韩国君臣总算统一了意见,在朝堂上召见李斯。 “韩王,我国大王想要秦韩之好,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秦韩两国日后定能守望相助,韩国也可免遭兵锋之苦。”李斯手持符节,和煦的话语下,是逼人的寒意。 王座上,韩王安肥胖的脸上,双眼眯的只剩下一条缝。“寡人听闻秦王初亲政,便力排众议修建水渠,建立医馆,编纂医书,是一位仁君,两国交好,本王乐意如此。双方换质,理所当然。” 李斯摇摇头,郑重道,“韩王,我们大王的意思是,韩国质子于秦,秦国并不派质子前来,同时你们还要送出公主和亲,割让十座城池,这样一来,秦韩两国双方交好,互不攻伐。” 韩国的国土本就所剩不多,再割让城池,那韩国就不剩下什么了。 李斯懒得多费口舌,直接抛出了最终目标,“如果你们不接受的话,或许还可以换个说辞,韩国送出公主和亲,派遣九公子韩非为质子,以五座城池为聘礼,韩王,您以为如何?” 第347章 推广犁具,朝堂的风波 秦国,咸阳。 四匹马拉动的马车在官道上前行,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原野,郑国渠修建成功之后,关中平原得到灌溉,这片贫瘠的土地在短时间内焕发了生机。 苏铭走下马车,来到田垄上。 远处,有农人正在提着水桶,在沟渠与田地之间来回运水浇地,虽然很累,但看到田地得到灌溉,农人们的内心便充满了希望。 这时,有人看到田垄边被侍卫围起来的苏铭,又看到他头顶的铁冠,觉得他们身份不凡,连忙上前询问。 当他们得知来的人是秦王之后,当即跪倒在地。 “参见大王。” “平身吧。”苏铭走到近前,将一位老人扶起。 “老人家,今年的春耕怎么样了?” 老人头发花白,皮肤晒得黝黑,脸上沟壑纵横,满是皱纹,“托大王的福,今年春耕,官府发下种子,又有水渠灌溉,我估计今年的收成比去年要好。” 苏铭的目光在田垄上扫过,“哈哈,好就对了,孤记得前不久,官府不是可以租赁犁具,我怎么没看到你们用?” 老人家讪讪一笑,“大王,我们也不知道这东西好不好用,这租用的钱不少,咱也不知道值不值。” “值不值,试一下不就知道了。”说完,苏铭朝后面招招手,侍卫从马车上取下一副曲辕犁。 “老人家,这犁孤送你了,拿去用。” 老者看着面前曲辕犁上面森冷的犁尖,顿时合不拢嘴,“谢大王。” 不管这玩意好不好用,先谢了再说,反正又不用自己花钱。 得益于老秦人的支持,再加上王室并没有那些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的人,这底层的百姓并不惧怕他这个秦王,而关中老秦人对大秦王室很拥戴。 跟他聊了几句,苏铭便走了。 老人回到田垄向周围的人炫耀大王赏赐的曲辕犁,顿时引得其他人羡慕不已。 “这玩意到底好不好用,让大伙开开眼啊!”有人吆喝道。 “好,试试!”老人家虽然年纪大,动作却利索的很,当即走到自家田地前,将麻绳套到犁具上,让自己儿子拉着犁具在前面开垦,自己则在后面掌握犁耙。 比起传统的犁具,这曲辕犁用了上好的钢材,森白的犁尖在土地上穿梭,形成一条深深的沟壑。 “好快,这犁比咱们之前用的快多了。” “对啊,这犁只用一头牛就够了,好省啊。” “这东西听说官府在向外租赁,这玩意这么好用,我也去租下试试。” 很快,老者就从田头到田尾,犁了个来回。 “幺儿,累不累?”老者下了地,问道。 他儿子咧着嘴笑道,“爹,我不累,这犁比我们家原来用的那个好用多了,你看,肩膀都没红,汗也没出。” “有这东西,咱们那几十亩地怕是能快不少。” 有了示范,其他人也好奇的上前摸摸犁具,尤其是那森白的犁尖更是让大家赞不绝口。 “真是好铁啊。”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铁。” 一时间,大家纷纷嚷嚷着要试试,老者也很敞亮,来者不拒,很大方的让大家尝试,只不过必须得在自家的地上尝试。 就这样,大家轮流尝试,不到半天的功夫,就翻完了两亩地,而他是一点力气没出。 试了一下,大家纷纷赞不绝口,家里有耕牛的更是眼热,有了这曲辕犁,他们耕地的速度要加快一倍不止。 传统的犁具,费劲不说,结构粗犷,还需要两头牛才能牵引,转弯也不好转,哪有这曲辕犁方便,就算是没有耕牛,人力也能犁的很快。 很快,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原本无人问津的曲辕犁被农民租赁一空,有钱的,甚至直接购买。 现在曲辕犁刚出来,造价不低,苏铭也没想着靠这个赚钱,收回成本就够了,等到后面冶炼技术进一步提高,成本将会摊到更低。 到那时候,曲辕犁才能真正走向民间。 巡视了一天之后,苏铭回到秦王宫,用罢晚饭,他再次前往少府。 苏铭直接走到墨家的工坊,“相里正,你们墨家擅长木石机关,孤要你们研究一种简单水车,用于农田灌溉。” 没错,这个时代是有水车的,这玩意本该在东汉时候出现,结果在战国时代就有了。 相里正脸上很是不解,“大王,不是有水车么?” “现在的水车造价太高,没法普及,孤要你研究两种水车,一种是足以灌溉几十亩乃至上百亩的大型水车,一种是结构简单,制作简易的小型水车,灌溉几亩地就够了。” 今天去咸阳周边巡视,苏铭发现了很多问题。 耕具这方面他已经安排了曲辕犁,只要百姓发现这玩意好用,不用官府推广,这东西自然会被普及。 可郑国渠建好了,犁具有了,苏铭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灌溉艰难! 不是所有的田地都在水渠附近,大家灌溉田地,只能依靠人力运送,效率缓慢,关中平原广袤,要灌溉所有的田地,太费时间了。 当然,比起之前无水可用,现在的状况要好多了。 一场巡视下来,苏铭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粮食是重中之重,只要能增进粮食收成,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相里正知道改进的方向,心中大定,“大王放心,微臣会尽快着手改进水车。” 别的不说,大型灌溉水车他已经有了修改方案,他们墨家四大机关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其中玄武就是墨家机关城的动力枢纽,维持整个机关城的运转。 玄武本身就具有灌溉的功能,相里正虽然没有参与过玄武的修建,但他们这一脉却有相关记载。 至于小型水车,他暂时还没有头绪。 得到相里正的回答,苏铭满意的点头,又赏赐了千金,去了公输仇那里。 如今,秦国手艺最好的机关术工匠全在公输家族和墨家,苏铭每次来少府,总要到他们那看看,指定让他们研究一些东西。 河流旁,流水声湍急。 公输仇站在河边,望着河畔的机械,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不行,水量太小了,水碓力量小,不足以用来锻造。” “大王来了!” 听到手下的报告,公输仇放下手中的事,前往迎接,“参见大王。” “起来吧,公输仇,上次让你研究的东西,准备的如何了?” 公输仇回道,“启禀大王,弩机已经改进好,可以连发五箭,若想再连发,一人难以携带。” 苏铭微微点头,又问道,“这东西以后就叫连弩,射程和准度如何?” “启禀大王,射程只有七十步,还需要进一步改进,准度不太好,臣正在安排改造。” 短短时间内研究出连弩已经让他意外,准度和射程不足倒也能理解,“不错,尽快改进,装列军中,有了这连弩,我大秦将士在战场上必将所向披靡。” “这是水碓?” 公输仇见苏铭把目光放到河边的水碓上,脸上挂起笑容,“大王,我听说墨家有机关兽玄武,以水力驱动,无可尽也,水力便捷,我打算研究水碓用于锻造。” “水力锻造?”苏铭点点头,这个技术算是点对了,人力锻造总会跟不上形势,千年后,正是因为有水力锻造,才有了成块成块的板甲和具装骑兵。 大秦将士现在的盔甲大多都是皮甲,青铜甲胄只有中高级将领才能穿戴,如果水力锻造研究成功,锻造铁甲将迅速普及开来。 “这条河水太少了,流速太慢,孤允你前往大修建水碓,用于研究。” “谢大王。” 看完锻造的熔炉,苏铭便离开了。 墨家研究民生机械,公输家族研究战争武器,两者各展所长,至于他们的合作,以后有的是机会。 如今大秦并不打算用兵,军队换装也不急于一时,先进的武器往往造价都不低,一旦要换,那将耗费不小的代价。 等攻伐六国的时候,苏铭打算把马蹄铁给弄出来装列大军,至于马镫,这玩意已经有了。 …… 韩国朝堂。 李斯的话说完,朝堂上一片寂静,让九公子韩非去秦国当质子? 大部分朝臣震惊不已,姬无夜听到这话,粗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与得意,若非顾忌场合,他几乎要当场大笑。 自从韩非回来,他事事都不顺心,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 还是把天泽放出来才扳回一城,结果天泽转眼就失去控制,给他捅了大篓子,要不是他提前撇清关系,这火早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王座上,韩王安眉头皱起,有些不爽。 张开地则是面色阴沉,神色颇为复杂。 而韩非也没料到这一点,十分惊讶,之前在使馆,李斯从未对他说过,现在突然抛出这个条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见到满朝君臣不说话,李斯上前一步,抬头直视坐在台上的韩王安,“韩王,十座城池换成五座,已经是我秦国最大的诚意,当初我国上卿甘罗出使赵国,可是毫不费力就让赵国割让城池。” “如今,我大秦使者在韩国身亡,你们也交不出凶手,五座城池,已经够给你们面子了。” 王座上,韩王安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李斯话语中的决然,连忙答应下来。 他肥胖的面容挤出一抹笑,“秦王的诚意,孤深表感激,李使者,我韩国会割让五座城池给你们,同时,孤膝下红莲公主美丽可爱,真好配得上秦王,韩非作为我韩国王室公子,理应前往咸阳为质,替孤向秦王赔罪。” 态度放的很低,令人不齿。 但满朝上下也没人能嘲笑他,韩国远不如秦国,如果一个公主,五座城池能让韩国免于战乱,这笔账,值得。 韩王安的话,让李斯松了口气,只要韩王答应,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至于韩国朝堂上的形势,李斯看的很清楚,能送走韩非,大将军姬无夜求之不得,丞相张开地或许不乐意,但他无法违抗韩王的意志。 至于韩非,他的意见不重要。 夹在两国中间,个人意志显得非常渺小,微不足道。 …… 下朝之后,不知为何,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新郑。 街道上,韩人议论纷纷,轻松了许多,战争带来的恐慌很快便消失了,五座城池不多,更何况还有派公主前往秦国和亲,两国交好,百姓们乐意如此。 他们不明白什么叫国家荣辱,也不知道大是大非,他们只知道,和谈成功之后,秦国不会打过来就行了。 百年间,山东六国闻“秦”变色,秦国的虎狼之师威震六国,尤其是“人屠”白起的出现,更让六国瑟瑟发抖。 秦国只要不打过来,他们就能安稳的过日子,至于割让五座城池就算不得什么,区区五座而已,给了就给了,又不是只有他们韩国割让城池给秦国。 连比他们强的赵国都割让城池于秦国,他们有什么割不得? 当夜,大将军府大宴宾客,庆祝和谈成功。 姬无夜在诸多宾客面前盛赞九公子韩非为国尽忠,让韩国免去了一场战争,将军府的传闻很快就传遍新郑。 一时间,韩人也纷纷感激韩非的付出,不断称赞他。 在姬无夜的盛赞中,韩非被捧的下不来台了。 …… 紫兰轩。 房间里,气氛很是凝重,韩非看着场上众人,脸面色很是平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说完之后,房间内仍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紫女、卫庄、张良、弄玉几人都直直的盯着他,眼神愈发的凝重,经过姬无夜这么一搞,他们知道,韩非不可能再韩国继续待下去了。 那日韩非与李斯的对话,他们都知晓,但谁也没料到,李斯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卫庄凝实韩非的双眼,一双冷眉皱成一团,“你那位父王还真是软弱无能,李斯只是稍稍让利,他就把你抛弃。依我看,秦国和亲,索要城池是假,逼你入秦才是真。” 听到他的话,韩非脸上顿时挂上了苦笑,“卫庄兄这话真是在我的伤口上又插了一剑。看来,以后没法再与你们一起对付姬无夜了。” 第348章 红莲出嫁,韩非离去 紫女幽幽一叹,“秦国还真是舍得下本钱,居然不惜出动大军做威慑,上次李斯隐瞒,或许等待的就是这次朝会。” “秦国一再忍让,这不是他们的风格,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对韩国有所求,韩非,看来你的名声已经传到秦国去了。” 韩非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脸苦涩,“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韩非何德何能让秦国如此厚爱。” 卫庄继续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准备?韩国,你肯定是待不了了。” 说到这,韩非神色瞬间变得凝重,“我虽然走了,但韩国还有流沙,卫庄兄,流沙就托付给你了,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卫庄沉声回答。 韩非放下酒杯,“姬无夜不除,韩国必亡,我走之后,流沙在朝堂的势力一扫而空,丞相大人也没有实力与他抗衡,有秦国的威胁,他的地位稳如泰山。” “在朝堂上,我们绝对对付不了他,只能另寻他法,卫庄兄,这一点还得靠你。” 卫庄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韩非的意思就是让卫庄用特殊手段对付他,比如刺杀,下毒,这些手段虽然下三滥,可却往往能解决一些正常途经做不到的事。 韩非见他默认,于是接着道,“我走之前,会上奏疏给父王,尽我所能,奏疏上的内容能否推行,还得靠你这个大将军,我建议你们以后跟四公子韩宇合作。” “他在朝堂上势力不小,为人也还不错,最关键的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对于姬无夜这样的权臣,他们最不希望未来的韩王是一个强势英明之人,而韩宇正好是朝堂上下公认的贤才。 一旦他登上王位,夜幕再想趴在韩国身上吸血就不容易了。 即使他们有不同的目标,但在面对姬无夜,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饶是丈量也感到惊讶,没想到韩非这么快就安排好了退路,“韩兄深谋远虑,子房佩服。” 韩非轻轻摇头,“子房,韩宇一直想要你投靠他,以此来拉拢你祖父,我走了以后,你不必再拒绝他了,人情难还。” “你祖父与姬无夜势如水火,流沙撤离朝堂,他必须寻找盟友,韩宇是最合适之人,唯有你们合力才能与夜幕抗衡,寻得机会除掉他。” “子房明白。” 说完,他又看向紫女。“紫女姑娘,翡翠虎死后,我们得了他部分财产,紫兰轩待不了了,我建议你们转移据点,不要留下明显的破绽。” “韩国的未来,就拜托诸位了。” 随后,韩非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几人深深施礼。 此刻,房间里弥漫着些许哀伤,这些话听上去有种托付后事的意味。 …… …… 韩王宫,这里看上去宏伟华丽,纸醉金迷,富丽堂皇。 极致的奢华带来的是极致的堕落,华丽的背后是不堪入目的腐朽。高高耸立的宫殿,灯火通明,但黑暗中的阴影却是如同毒蛇一样,引而不发,这后宫也有夜幕的影子。 大殿上,姬无夜站在堂下,“大王,臣以为,之前我们派九公子与秦国使者交涉,我们只知道秦国的条件,对于他们的底线一无所知,这是九公子从中作梗,隐瞒了情况。” 他一身将军袍服,古铜色的脸上长满横肉,坑坑洼洼,丑陋且凶恶,此刻,他眼神戏谑,正在韩王面前上眼药。 韩王眼睛一皱,“老九行事是有些鲁莽,国家大事之上他可不会含糊,大将军莫不是搞错了?” 姬无夜很顺从的转移话题,“大王,这次好不容易和谈,让韩国免于兵灾战乱,往后我们可得小心,不要再招惹到秦国。这次要划哪五座城,大王可有想法?” 韩王叹了口气,面容显得苦涩,“老九行事虽鲁莽,但有些话还是有些道理,单凭我韩国无法抵抗秦国,只有结合韩魏之力才能抵抗秦国。” “这五座城池割让出去之后,韩国边境收缩,让魏国与秦国接壤更多,唯有如此,魏国才会感受到 压力。” 对于韩非,韩王安其实一直都不太喜欢他,因为他太能折腾,太能搞事了。自从他自桑海归来之后,韩国先是经历鬼兵劫道,然后又是百越余孽作乱,太子惨死,秦国使者身亡,······ 在这个过程中,新郑城还遭遇大火,烧的一片狼藉。 即使这些事不是韩非所为,但韩王都将其归咎到韩非身上。 上位者不看过程,只看结果,他看到的就是韩非回来之后,新郑城风波不断,怪事一桩接一桩,让他心力交瘁。 韩王安没有大志向,与魏国的安厘王一样,他只想安稳的做一个大王,吃喝玩乐,享受人生。 振兴韩国,富国强兵,这些东西在他眼里都不重要,反正韩国已经是七国中最弱的诸侯了,再怎么振兴变法,也还是最弱。 变法之前,韩国是最弱的国家,变法之后还是最弱,这法他不是白变了嘛,既然如此,不如躺平,你们爱咋滴咋滴,其他六国怎么打都行,只要韩国能保全就好。 这就是韩王安的逻辑,只要能安安稳稳的做韩王,就够了。 过去的几十年里,一切都很好,即便秦国东出函谷关,打下了韩国不少土地,但相比于其他国家,韩国损失其实也不大。 然而,随着韩非的归来,一切都被打破了,现在的韩国经不起折腾,他也不想折腾,他现在就一个想法: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韩王安之前是想用韩非来制衡姬无夜,可秦国的大军压境让他意识到,韩国离不开大将军姬无夜。 对于姬无夜,他是既重用又防备,没办法,韩国无人可用,他只能仰仗姬无夜。 如今,韩非要被送到秦国,韩王心理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姬无夜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大王英明。” …… “父王,我不嫁!” 韩王宫,红莲公主嘟着嘴唇,一脸不爽,气鼓鼓的看着韩王安。 和亲的队伍不久之后就要启程,韩王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幺蛾子,只能尽力去哄,“红莲啊,父王也没办法啊,秦国势大,为了保全韩国只能委屈你。” 红莲像个高傲的天鹅,仰着脖子道,“要嫁你去嫁,我才不嫁!” 这时候的红莲公主已经和卫庄碰过面,像卫庄这样冷峻,武力值高强的男人,对少女有着极强的杀伤力。 那日只是在韩王宫惊鸿一瞥,她心里就有了他的影子。 这句话刚说完,韩王安便一改温和的面容,严肃的盯着红莲公主,“红莲,你是公主,维护韩国是你的责任,这件事,由不得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好不容易得到和谈的机会,让韩国免于战乱,你没有拒绝的资格,父王告诉你,你就算是死,尸体也要嫁到秦国!” “你自己好好想想!” 丢下这句话,韩王安大袖一甩便离开了,走之前,他命令宫中侍卫严加看守,不许放红莲公主出去。 房门关上,红莲公主便泪如雨下,娇美稚嫩的面孔上满是哀伤,她没想到,自己亲爱的父王竟然会这么对自己。 此时的红莲还没有蜕变为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赤练,她依然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 刚回到寝宫,韩王安就收到侍卫来报,说是九公子韩非求见。 韩王安想到韩非不久之后就要离开韩国,见见也无妨。 大殿上,韩王安坐在上首,“老九,你怎么来了?” 韩非脸上难得没有笑容,一脸凝重的说道,“父王,儿臣深夜到访,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父王禀告。” “说吧,何事?” “这是孩儿历经数个日夜,想出的强韩之策,请父王阅览。”说完,韩非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举过头顶。 强韩? 韩王安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不过,看在韩非前往秦国为质的份上,他没有立即发作,让内侍取过小册子,送到自己手上。 随即,他细细翻看起来,然而,越看,他的脸色就越差。 韩非的强韩之法一针见血,可谓是针砭时弊,然而,他摊上的君王却是一个无能无为之君。 强忍着怒火把书册看完,韩王挤出一个笑容,“老九,写的不错,孤会用心翻阅,你放心吧。” 然而,听到这敷衍的话语,韩非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最后的努力,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韩国,真的没救了。别看他在流沙众人面前胸有成竹,智珠在握。 实际上,他比谁都急,变法如果得不到君王支持,那便是空中阁楼,一戳就破。 显然,韩王不是他所想的那种君王。 韩国,注定沉沦。 …… 韩非走后,韩王安轻轻一扫,把韩非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东西扔到地板上,冷哼道,“哼,幸亏把他送走了,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添多大乱。” “以后,不要放老九进来,孤不想看到他。” “诺。” 侍者指着地上的书册道,“大王,这东西怎么办?” “拿去烧了吧,孤看着就烦!”随即,韩王大袖一甩,回到后宫继续夜夜笙歌。 然而,拿到册子的侍者并没有将其烧掉,而是拿出去卖了,毕竟,这玩意是用纸写的,还值点钱。 结果,这东西机缘巧合之下落到了黑冰台手中,黑冰台的人意识到这东西的价值,连夜送往咸阳。 …… 张府。 丞相张开地跪坐在案前,脸色有些差,在他面前,秀气的张良侃侃而谈,好似未来 的韩国蓝图尽在言语当中。 可即便他说的天花乱坠,张开地也无动于衷。 韩国是否强大,他并不关心,乱世之中,苟全性命才最重要,韩国的腐朽已经到了骨子里,他不想去触碰某些人的底线,更不想从他们口中争夺利益。 他已经老了,不复年轻时的冲动,他要为自己的家族考虑。 等张良说完,他问了一个问题,“子房,你觉得九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思考片刻后答道,九公子睿智,果断,才能冠绝韩国,子房远不如也。” 张开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连他这样的人都被逼得远走韩国,你难道觉得你会比他更厉害?” “韩国,没救了,它就像是我一样,老了,腐朽不堪,如黄昏落日,离死不远了,韩宇那边,你不必去了,我会向他解释。” “流沙的事,你也不必参与,等韩非离开,你就启程去齐国,去韩非曾经去过的地方求学,在那里,你会找到答案。” 张良瞪大眼睛,眸子里满是不敢置信,“祖父!”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张开地严肃的面孔,“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韩国是一个是非之地,你必须赶紧走,走的越快越好,子房,你从小就聪慧,祖父都看在眼里。” “年轻人有热血,有冲劲是好事,但祖父不希望你因此而死,我已经老了,你才是张家的希望。” “未来,张家就靠你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红莲公主风光出嫁,车队缓缓离开新郑,道路两旁,韩国百姓欢呼雀跃,以为和平到来。 殊不知,这只是战争到来之前的宁静罢了。 新郑城外的十里长亭,前往秦国的车队徐徐而行。路边的垂柳稀稀疏疏,枯黄的叶子带着几分萧索之意。 一队队身着黑甲的士兵牢牢守护着车队,远远望去,令人不敢靠近,这些士兵非是韩国士兵,而是秦国的虎狼之师。 车队中,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面躺着一个青年,他眸光散乱,不复之前的睿智,白净的脸上也出现了几根胡茬,看上去落魄又可怜。 此人,便是被韩国抛弃的韩非。 质子入秦,往后再无回国的机会,除非韩王传位于他,但这是不可能的事,韩王如此厌恶,怎么可能把王位传给他。 韩非拿着酒壶大口大口的灌着,些许酒液自嘴角滴落,洒在衣衫上,他却浑然不在意。 第349章 吕不韦看强韩书 早在韩王答应把他送出去当质子的时候,他就知道韩国没救了。 这并非是他自吹自擂,韩国的情况太危险了,内忧外患,变法或许救不了韩国,但不变法必定死路一条。 为了这个不确定的未来,韩非愿意赌上性命,做好了为变法而死的准备,但他连为国赴死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未想过要当韩王,他只想救韩国。 那份《强韩书》他在递上去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他不愿意承认,韩国连自己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变法。 回到韩国不久,他就看透了自己的父亲,那不是一个能变法的人。 在车队离开新郑的那一刻,韩非便心如死灰。 与他相同的,还有车队中的红莲公主。 那日与红莲争吵之后,韩王安就将其软禁,直到和亲的队伍准备好才放松了监视,在这之前,红莲公主只是一个被宠溺的公主,武功和智谋都不行,如何反抗得了韩王,如何反抗得了秦国的意志? 马车上,红莲公主趴在车窗上,望着郊外缓缓驶过的景色,漂亮的眸子满是灰暗,就像是一颗失去了光泽的宝石。 “公主,您就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了?”车厢内,穿着宫裙的宫女跪在地毯上恳求道。 肚子里传来咕噜声,红莲公主望着案上摆着的食物,咽了口唾沫,强忍着饥饿冷声道,“拿走,我不吃!” 马车里,除了跪着的宫女之外,还有一人,她穿着宫裙,身上有一股温婉的气质,给人非常高雅静谧的感觉,裸露的脖颈和肩膀微微露出,显出她的美好曲线。 她便是左司马刘意的夫人,也是百越之地火雨山庄火雨公的长女,弄玉的母亲。也是韩王安身边的红人胡美人的姐姐。 与弄玉相认之后,胡夫人也算是流沙的编外成员,这次红莲公主和亲,身边不能没有贴心人伺候,紫女安排胡夫人充作侍女,照顾红莲公主。 有年长的妇人在身边,总不至于让红莲在异国他乡吃亏,这算是流沙尽的最后一点力了。 红莲公主不吃东西,胡夫人没有劝说,而是默默的收拾东西,一语不发。 这时候,她正在气头上,劝是没用的。 这世上,劝说别人改变观念是一件很蠢的事。 她知道,只要等红莲公主饿的受不了了,她自然会主动吃东西,这世上,能绝食而死的狠人不多,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车队走了一段,突然被拦住去路。 护卫的秦国士兵交涉之后,来韩非身边禀告,“公子,前方有几位自称是您的朋友,想要与您一会。” 说完,韩非颓废的眼睛射出一道光,立马坐起来,丢掉酒壶,“麻烦您通融一下,我想在离开韩国之前跟朋友再见一面。” 韩非语气缓和,侍卫们早就接到上级吩咐,得知韩非是极其重要的人物,哪敢怠慢,不过面对这样的请求,他们也很为难。 万一韩非逃跑,他们这些守卫的人可就惨了。 韩非看出他的想法,洒然一笑,“你们放心,本公子不会逃跑,这样好了,你们可以派一队士兵看护,我不会走远。” 士兵听完便去请示上司,不一会儿,一队士兵过来,将韩非带下马车。 远处的官道旁,有一处凉亭。其中正站着流沙一行人,卫庄,紫女,张良,弄玉。 “你们来了。” 韩非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 卫庄握着鲨齿,平静的打量着他,“看来,这次给你的打击很大,酒可以让麻痹自己,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闻言,韩非的笑容顿时呆滞,变得苦涩,“卫庄兄,你说话总是这么直接,又在我的心上插了一剑,就不能委婉一些?” 卫庄神色冷淡,丝毫不让,“话说的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事实,你被这个国家抛弃了。” 紫女掩嘴轻笑,“行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斗嘴。” 俏皮的话语冲淡了离别的悲伤,韩非换上严肃的神色,看向卫庄,“卫庄兄,以后流沙就拜托你了。”说完,他给卫庄行了一礼,庄严而又郑重。 说到正事,卫庄神色略微缓和,“放心,我记得当初曾说过的话,你走之后,流沙会全体蛰伏,等待时机。韩国的事,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倒是你在秦国要小心了,秦国君臣可不是韩国可比,他们没那么好对付。” 韩非轻轻一笑,打趣道,“这是我第一次从卫庄兄嘴里听到关心的话语,难得啊。” 下一刻,一道锐利如刀的眸光闪过,韩非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 随即,韩非又看向张良,“子房,我有件东西交给你。” 说着,韩非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 纸张出现的时间不长,可发展速度却很快,各种各样的请柬,信封信件,层出不穷。 “韩兄,这是何物?”张良凝重的接过信封,清秀的俊脸带着疑惑。 “如果以后你无法在韩国不能待下去,就拿着这封信去桑海,那里的环境很适合你。” 流沙当中其他人他都不担心,唯独担心张良。 张良虽然年纪幼小,但他表现出来的智谋和心机远超常人,不输于秦国那个声名鹊起的甘罗。 两人接触的时间不到一年,可韩非断定,只要能成长起来,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只是,张良和他都有一个通病,家国情怀太严重了。 自己是韩国王室子弟,张良是韩国相国之孙,而张家在韩国五代为相,家族跟韩国绑的太紧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正是因为两人如此相似,韩非给了张良一条退路。 普天之下,也只有远在齐地的儒家才能容得下他,这封信,是交给他的老师荀子,他在信中希望老师能收他为徒。 这句话,让张良沉默了,他想到了祖父的话,韩非离开之后,他也不会留下。 但这些话,他说不出口,流沙成立的时间虽短,但彼此的合作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尤其是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对付夜幕,立志要让韩国崛起。 只不过,这个志向不可能实现了。 张良轻轻一叹,朝韩非躬身一礼,“韩兄,希望我们能有再见的一天。” 韩非挑了挑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也希望有那一天。” 跟张良交代完,韩非又看向紫女,“紫女姑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要保重。”流沙里的人都不简单,尤其是紫女,来源神秘,韩非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紫女的身份和背景。 不过,志同道合,这些都不重要。 一旁的紫女紫色衣裙罩身,成熟风韵的气质丝毫未减,清丽的眸子紧紧看着韩非,忽的一笑,好似鲜花盛开,“你也是,保重。” 随即,韩非把目光投向弄玉,“弄玉姑娘,你的琴声很好听,往后要是能再听到就好了。” 此时的弄玉,盛装出行,脸蛋素净,五官精致,眼神如脉脉秋水,红唇轻启,“九公子,保重。” 话说完,气氛陡然沉寂下来,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感到彼此心中的悲伤。 韩非心中好像憋了什么东西,却又说不出来,最终只能长吐一口气,朝大家拱手行礼,“诸位不必再送,告辞!” 几人一起还礼,“告辞!” 韩非露出淡笑,在侍卫的陪同下离去,挺拔的身影犹如青松一般,这一走,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 望着韩非消失不见的身影,流沙众人心情沉重无比。 他们来此,既是送行,也是告别。 除了张良,没有人知道他也要走了。 凉亭中,卫庄比之前更加沉默,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韩非,我们一定会再见! …… 秦国咸阳。 秦王宫中,苏铭手里正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册研读,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这本书册便是韩非数日前给韩王上的《强韩书》,此物,韩王看都懒得看一眼,被贪婪地内侍售卖,辗转数次,流落到黑冰台手中。 这时候,黑冰台已经成了直属于秦王的秘密组织,苏铭早就要求他们严密监视有关于韩非的一切消息。 《强韩书》这种东西,别人或许看了会当笑话,可黑冰台的密探却不敢怠慢,得到之后立刻快马加鞭安排人手送回咸阳。 就这样,和亲的队伍还在路上的时候,这本书册就到了苏铭手上。 看完之后,苏铭不由得感叹,“韩非,果然是大才啊。” 强韩书当中详细剖析了韩国现在的处境局势,并针对韩国提出了一系列改革的政策,包括不限于限制贵族权利,打击贪污腐败,梳理财政,训练军队,与各国交好,共抗秦国。 可以说,一个个都说到了点子上。 然而,强韩书是一剂猛药,对韩国这样的病人更是一剂虎狼之药,吃了要么变好,要么迅速死掉,如果真的实行,很可能是后者。 若当代韩王师韩昭王那样的人物,说不定韩国真的能变法。 很可惜,韩王安不是。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苏铭巴不得六国的君王都像韩王安和齐王建一样,朝堂上最好都是郭开这样的战神。 如此一来,大秦攻打六国,扫平天下,岂不是简单许多。 “来人,传相邦进宫。” 相国府,吕不韦正在处理政务,忽然下人禀告,说是宫里召见,他迅速放下手头的事,换了身衣服进宫。 “参见大王。” “平身吧。” 刚坐下,苏铭就把《强韩书》递给他,“相邦,孤给你看一样东西。” 吕不韦心中疑惑,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而当他打开《强韩书》,看完之后,眉头直接皱成一团。 他连忙进言,“大王,此书是何人所写?若不能为我秦国所用,必不能让他活在这世上,否则必成大患。” 苏铭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相邦别急,这《强韩书》如何?” 吕不韦沉声回答,“此书针砭时弊,若韩王采纳,日后攻打韩国必有祸患,此人若真能在韩国变法,当是商君再生。” 商鞅虽然死了,但他对于秦国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吕不韦将韩非提升到商鞅的层次,不算是辱没了他。 “相邦,既然孤能拿出这份书册,自然有了应对之法,韩国可不是我秦国,他们变不了法。” 苏铭一说,吕不韦反应过来,心里松了口气,“大王说的是,微臣受教。” “此人不日即将来咸阳,到时候相邦就能见到,孤相信,你们两人见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说完,苏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事实上,吕不韦也算是个改革者,这么多年,他执掌秦国朝堂,也在潜移默化的变法,想要让秦法更温和一些。 只不过,他没法明目张胆的变法,改革也只是修修补补,等他挂了,秦国又顺着惯性走上了老路,再也刹不住车。 吕不韦也笑道,“老臣也期待能与此人见面,到时,一定要请他畅饮一杯。” 紧接着,苏铭又开始聊正事,“相邦,御史台的清查做的如何?” “大王,如您所言,各个郡县贪腐之事数不胜数,以前行政效率缓慢,察觉不出,这次,那些官员小吏总算是露馅了。” 说到这,吕不韦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杀意,“这几年来,大秦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建郑国渠,竟然有人在这上面贪腐,以次充好。” 郑国渠,关乎大秦未来的战略,意义重大,要是修建的郑国渠出了问题,他这个大秦丞相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贪官污吏,任何时候都该杀! 以前,吕不韦没查,是为了稳定大局,现在苏铭刚刚亲政,新官上任都要三把火,更别说他这个秦王。 新政自然要有新气象,郑国渠是第一把火,贪官污吏是第二把火,同时,这也是在为日后大秦东出扫平祸患。 杀了这些贪官污吏,震慑上下官员,让未来秦国的后勤粮秣物资更有保障,使得那些人不敢伸手,算是杀一儆百吧。 第350章 韩非入咸阳 吕不韦想了一会儿,道,“大王,臣打算安排御史台搜查之前的资料,倒查十年,这次一定要把官府里的害虫都揪出来!” 苏铭喝了口茶,“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孤却不信这套,吏治之重在我大秦是头等大事,贪污腐败更是重中之重,单单一个御史台不够,相邦,孤打算组建一个新衙门,专门清查官员腐败。” 单独成立衙门? 吕不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考苏铭的用意,诚然,如他所言,御史台的确人手不足,不足以清查官员腐败。 这几年来,参与修建郑国渠的人何止十万,背后的后勤管理人员也不少,御史台能盯着咸阳城中的官员已经够吃力的了,哪抽得出人手清查中下层官员的贪污腐败。 不过,在吕不韦看来,这是大王要加强掌控朝堂的信号。 修建郑国渠,提拔了一大批人,上上下下都受益,如果清查贪污腐败,必定有不少人落马,届时大王可另外提拔官员,加强对朝堂的掌控。 这是一举两得,吕不韦也没打算反对。 “大王英明,此举甚好。” “相邦,孤以为,李斯才能过人,精通庶务,由他来负责此事,你觉得如何?” 李斯? 吕不韦对这个人印象很深刻,他记得此人是通过招贤令被大王招揽,修建郑国渠的时候给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此人精明能干,此事交由他清查,大王可以放心了。” 苏铭又问道,“对于这些贪污腐败的官员,相邦有何看法?” 吕不韦回答很干脆,“依大秦律法,杀一儆百!” 这个回答,苏铭并不意外,他轻轻摇头,“相邦,若是在以往,孤会这么做,但现在不同了,这些人可以杀,但不能全杀。” “为何?” 苏铭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未来大秦东出函谷关,占据六国的土地容易,但要使这片土地长治久安却不容易,六国土地广袤,人口众多,要将这样庞大的土地纳入掌控,不仅需要强大的军队,更需要众多官吏。” “总不能大秦每攻下一处土地,就任用原来的官吏。” 历史上,秦国之所以崩溃的那么快,官吏不够,统治基础薄弱也是原因之一。 吕不韦瞳孔一缩,没想到苏铭看的这么远,站起来朝他拱手行礼,“大王高瞻远瞩,老臣佩服。” 随后,苏铭接着道,“齐国、魏国、韩国、楚国、赵国要完全统治这些地方,需要大量官吏,这次清查出来的贪官污吏,贪污严重者依秦律斩首,不严重的,可以从轻处罚,允许戴罪立功。” “另外,孤打算让少府建立一所官署,用于培养官吏,日后大秦东出六国,每打下一处,我大秦的官吏也要跟上,如此,才能真正将那些地方纳入统治。” 吕不韦心里明白,大王这是在收权,少府主要是为王室服务,拥有庞大的官员体系,少府培养出来的官员,以后自然而然的归于少府门下,也就是大王的人。 不过,这件事,他必须避嫌,更要主动配合。 自己屹立朝堂数十年,可谓是门生遍布朝野,若是再伸手,大王未必还能容他,现在大王不收拾他,已经是看在昔日的功劳和情分,若是他自己再不知道收敛,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此事事关重大,唯有少府才能担此重任,老臣觉得可行。” 吕不韦的识趣让苏铭很满意,嫪毐没出现,赵姬和他的关系没崩,吕不韦也还活着,他虽然没在朝堂上立威,可朝野上下也无人敢轻视他。 两人聊了一会儿,吕不韦便告辞离开。 …… 很快,曲辕犁就在关中传开,东西好不好用,百姓们一用就知道,有人开了头,不用推广,其他人就知道了。 曲辕犁推广完之后,大秦官署又立即推出了灌溉水车,在郑国渠和渭水沿岸修建水车,灌溉田地。 只要是对种地有利,能让百姓得到利益,底层的百姓欢迎至极,农民们虽然淳朴,却也不傻,他们知道好赖。 通过曲辕犁和修建水车,苏铭的名声很快在关中大地传开,百姓们对他这个秦王更加拥戴。 在关中热火朝天耕种的同时,韩国的和亲队伍穿过函谷关,来到咸阳。 沿途,韩非坐在马车上,望着官道两旁平整的农田,笔直的水渠,模样怪异的曲辕犁和水车,每看到一样,他的内心便愈发惊讶。 关中的情况他都是通过前人的文字知晓,这里有广袤的土地,但缺少水源,粮食产出并不高。 他知道秦国修建好郑国渠之后,国力进一步提升,有关中这个大粮仓,他们可以放手攻打六国,不必再顾忌粮食。 可惜,这样的场景不是出现在韩国,而是敌对的秦国。 眼前的景象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更加绝望,这样的大秦,还有谁能拦得住他们! 相比于他的绝望,车队中的红莲公主就不同了。 经历了几天绝食之后,她终于忍受不住饥饿,开始进食,在那之后,再也没有闹出绝食这些事。 进入函谷关之后,红莲公主愈发好奇,透过小小的窗户观察外面的景象。 秦国,跟她想象的似乎不一样,这里的百姓并不凶恶,勤勤恳恳的种地,士兵依旧凶恶,让人害怕,风俗与韩国大不相同。 看着好奇的公主,胡夫人好心提醒道,“公主,再过不久就要进宫了,往后,我们可要小心啊。” “小心?” 胡夫人小声道,“听说当今秦王才二十二岁,年轻气盛,公主万不可触怒他,免得给韩国惹来祸端。” 红莲公主数了一下,“二十二岁?跟我九哥差不多啊,比我也就大五岁而已。”说完,她又叹气道,“我知道,你放心吧,这里不是韩国,我会小心的。” 得到回答,胡夫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 咸阳宫。 得知韩国和亲队伍到来,苏铭在章台宫接见了韩国使者,双方正式移交边境五座城池,同时,红莲公主也被送入后宫。 不过,他倒是没去看红莲公主,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 比起她,苏铭更在意韩非。 大殿内,苏铭身着玄色王袍,头戴冠冕,腰间配着秦剑,整个人显得不怒自威,极具王者风范。 殿中,韩非一改之前的颓废,特意在入宫前休整,再怎么说,也不能失了韩国王室的颜面。 此刻,他一袭华贵锦雅地紫纹单襦袍,丰神如玉,姿容俊秀,特别是一对剑眉,斜飞入鬓,飞扬的剑眉加上深邃的桃花眼、纯净清澈,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一看就知道非是等闲之辈。 看着身前的紫衣贵公子,苏铭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韩非的大名如雷贯耳,即使法家在汉朝罢黜百家的时候失去了政治地位,可历代儒家无一不是披着法家的皮行事。 可以说,韩非就是诸子百家时代最后一个绝顶人才。 通过黑冰台的消息,苏铭也得知了韩非回到韩国后的经历。只能说,不愧是能写出那些千古雄文的大才,不愧是能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的人,不愧是可以被称为子的人。 有的人,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其人。 有着后世的记忆,苏铭可知晓韩非看似玩世不恭的背后,有着远远超常人者的理想和才能。 “参见大王。” “韩非,我们终于又见面了。”高台上,苏铭盯着韩非,眼里满是欣赏。 韩非眼皮一跳,“大王之前见过我?” 苏铭嘴角微扬,“我曾前往齐国桑海,在那曾与你见面,还请你在有间客栈吃了顿饭,有间客栈的酒,滋味不错吧。” 此话勾起了韩非的记忆,他想起来,当初在桑海,是有过这段经历。 韩非面上露出淡淡的苦笑,“大王千金之躯,竟然远赴桑海,实在令人意外。古人云: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而大王可谓是万金之躯,却如此冒险,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能在桑海见到荀夫子,遇见你韩非,冒点风险也是值得。” 这时候,韩非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来秦国了,一切都是源自于桑海的那次会面。 而他不知道的是,即便他没有与苏铭见面,他一样会来秦国,无论是苏铭还是历史上的嬴政,对人才都是极其渴望。 有偌大的名声在外,他岂会忽视? “大王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听到他的话,苏铭声音幽然,透着淡淡的得意:“天下虽广,列国袤阔,却少有懂我之人,然一阅韩非先生所着之书后,让人回味无穷。今天这次见面,孤期待已久。” 诸夏之民数千万,庄周三剑以蔽之,列国乱世,大秦独霸天下,大势已成,唯缺少最为重要的一环,这也是自己为何要找韩非的原因。 苏铭固然可以给秦国变法,但他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咸阳城站的太高,离底层百姓就越远。 变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秦国若想建立一个长久的帝国,必须变法,他可以做领导者,却不能当执行者,人的精力有限,他不可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变法上。 这也不符合嬴政的人设,既然要扮演,那就务必扮演好这个角色,不能出戏,没道理嬴政能做到的,他做不到。 随即,苏铭走下高台,邀请他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孤曾听闻,先生说七国的天下,你要九十九?” 韩非神色大囧,“大王的消息果然灵通,一时玩笑,当不得真。” 苏铭点点头,又摇摇头,“先生师出儒家,又创立法术,集商君之法、申不害之术、慎到之势为一身,如此,堪为天下之才,先生之法,也当为天下之法。”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七国民众受乱世之疾久矣,百家各有其道,唯有在先生的身上,寡人看到了希望。先生可愿与我携手,铸就一把天子之剑,开千古一国之梦!” 韩非心中轻叹,虽然他很想答应,但他知道答应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不希望自己成为灭亡韩国的帮手和助力。 “大王言重了,韩非不过是多读了一些书,实在担不起如此重任。” 苏铭脸上笑容更浓,从袖子里掏出薄薄的书册,“哦?这份《强韩书》也不是你写的咯?” 什么? 韩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目光死死的盯着苏铭手上的书册,久久没有移开,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正是自己呈给父王的那份,上面还有自己的名字,这东西为什么会在秦王手上? 秦国对韩国的侵蚀已经如此厉害了? 良久,韩非幽幽一叹,“秦国的情报,当真厉害,韩非受教了。” 苏铭将书册放到案上,沉声道,“韩非,你变法的想法没错,可惜挑错了地方,韩国没有变法的条件,更经不起折腾,四战之地,国小民弱,如何变法?” “数百年前,秦孝公之所以能变法,是因为秦国地处西陲边境,有一个安稳的大后方,其次,秦国有山川地形之势,其他国家没法轻易攻下秦国。” “最后,秦孝公一心求才,想要振兴大秦,相比之下,你那父王真是糟糕透了。” 面对这些诛心之语,韩非无话可说,因为他说的都是对的,而且都说到了点子上。 事实上,他比谁都知道韩国的情况,可他就是不死心,妄图以一人之力对抗大势,结果就是,自己输了,连自己的国家都容不下他。 见他不说话,苏铭接着道,“从秦孝公开始,大秦实行商鞅之法已经过去几百年,以前的律法,放在现在已经不合时宜,孤以为,韩非可以是我大秦的商鞅。” 韩非皱皱眉头,问道,“秦国的国力冠绝天下,六国不能敌,大王为何要变法,须知变法也有可能失败。” “大秦历代先王都想一统天下,使秦国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国度,至此已有六代国君,孤希望,先辈的事业能在我手上完成,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国家,更是我毕生的目标。” 第351章 逼迫韩非 韩非没有回答,这个反应也在苏铭的意料当中。 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地割舍自身的血脉与国家,时代命运如此,个人秉性如此,一时间没法扭转。 苏铭给自己倒上茶水,感慨道,“庄子云:庶人之剑,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如!” “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 “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 “孤用的便是诸侯之剑,如今,我大秦已经有了东出函谷,横压六国的实力,你以为,孤能不能铸造一把天子之剑?” 韩非心中一沉,“天子之剑,以燕赵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韩宋为镡。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举世无双,天下归服。” “可要铸造这把天子剑,秦国要死太多人,大王,难道真的要走这一步?” 苏铭没有在意韩非的话,而是反问他,“大周共主八百年,孔子着春秋,战国分七雄,哪一个时代不是生灵涂炭,什么时候没死人?” “大秦一统天下,就是为了消除战争,让天下百姓就此安稳下来,不必遭受战乱,现在死人是为了以后死更少的人。” 韩非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辩驳,只能恭维道,“大王远见,韩非佩服。” 怎么辩解? 秦国修建成了郑国渠,关中成为粮仓,只要今年收成好,把粮食收上去,说不得明年秦国就会发动战争。 天下七个国家,彼此征伐,战乱不休,秦国的野心固然大,可他说的也是事实,韩非不是名家之人,说不出黑白颠倒的话。 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苏铭直接开门见山,“韩非,你的才能孤很欣赏,未来秦国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可愿为大秦效劳?” 韩非摇摇头,“恕韩非难以从命,韩非是韩人,更是韩国王室之后,大秦要一统天下,韩国首当其冲,我不会帮大秦对付自己的国家。” 苏铭脸上挂起一丝冷笑,韩非的反应在他的预料当中,如果不是这样,历史上他也不会死在牢狱当中。 不过,苏铭可不是在跟他商量,“既然来到秦国,一切由不得你,不要忘了,你妹妹红莲公主已经入宫,未来秦国攻灭韩国,韩国的王公贵族都会被大秦掌控。” “你如果不想这些人给你陪葬,那就老老实实为大秦效力,说不得孤会对他们网开一面,如若不然,法家的手段你很清楚。” 听到这些话,韩非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平心而论,他不想为大秦效力,即使这是变法最彻底的国家,也是他实现胸中抱负的理想之地,但他的身份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事实上,不仅是他,大秦攻灭楚国的时候,昌平君芈启官至大秦丞相,又是秦国朝堂上楚国外戚的领头者。 这样的身份在秦国政坛上极有分量,可即便如此,后来他还是背叛了大秦,与残破的楚国合作,还登上了楚王之位,最终殉国自杀。 家国情怀,身体里流淌的血脉就是这么奇妙,有时候会促使人忽视自己的切身利益,为不现实的理想奋斗,即便明知会失败,也要一往无前,如飞蛾扑火一般。 但苏铭知道韩非有怎样的才能,岂会轻易放过他,更别说让他死在牢里,可以说,光韩非就值十万大军。 大秦可以用商鞅之法打天下,却不能用商鞅之法治天下,至少不能全盘用商鞅之法,必须要变法。 放眼七国天下,除了韩非,诸子百家当中没有一人能做到。 当然,苏铭也可以变法,在不良人世界中当了那么久的皇帝,对朝廷运转自然看的很深,也不是不可以变法。 但问题是,大秦和大唐国情不同,生产力不同,他如果变法,很可能会水土不服,届时对他这个秦王的威信打击很大。 总不可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变法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做的事,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和非凡的才干。 因此,他需要推出一个代表,让他主持变法,最合适的人,就是韩非,他的理论已经是集法家大成,未来在法家这条道路上,也没有人能超过他。 既然理论已经有了,那实践也就不远了,相比之下,李斯的才干也不差,但这个人太滑头,太精明,不适合用来变法。 变法,注定要杀的人头滚滚,触碰一部分人的利益。 李斯,只适合随波逐流,不适合掀风起浪,既然要做仓中鼠,那就做他的仓中鼠,当个执行者好了。 苏铭的话让韩非感受到了什么叫秦王的权势,他可以不答应,但代价是韩国王室以及贵族,他知道自己不接受,眼前之人还有更多手段威逼他就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韩非闭上眼,脸上满是挣扎之色,想到父王,红莲,自己的兄弟,韩国君臣以及百姓,一道道身影在他眼前划过。 最终,韩非臣服了。 没办法,他不是一个人,他不能割舍的东西太多,他的弱点也太多。 这世上,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只要有弱点就能解决,韩非的弱点被苏铭看的一清二楚,逼迫他屈服自然是轻而易举。 想清楚之后,韩非站起来,朝苏铭躬身行礼,“韩非拜见大王。” 闻言,苏铭哈哈大笑,心中畅快了不少,起身把他扶起来,“好,有先生相助,孤何愁大业不成?” 韩非能说什么,只能苦笑。 苏铭拍拍他的肩膀,和蔼的说道,“刚刚的话,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只要你为大秦效劳,孤一定会善待你的家人以及韩国的百姓。” 面对苏铭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韩非嘴角一抽,“韩非明白。” 苏铭点点头,接着道,“韩非,大秦一统天下是必然,无人可以阻挡,韩国不能保全,这一点,你必须明白!” 这一世,苏铭可希望韩非搞什么保全韩国的幺蛾子,六国必须灭,没有人可以阻挡,这是秦国上下的意志。 确实,秦国的耕战体系和军功爵制打开了底层百姓跨越阶级的道路,上至朝堂,下至百姓都希望通过发动战争,获取利益,建功立业。 相比于其他国家的百姓,秦人是真的想打仗,真的想一统天下,就连最底层的百姓都有这个概念。 可以说,秦国上下已经成了一个利益集合体,吞并六国,才能满足他们的利益。 只有明白了这一点,才是一个合格的秦王。 得到苏铭的警告,韩非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大王,韩非明白。” 苏铭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接着道,“韩国灭亡,但韩国那些王侯贵族却不一定会死,不过,他们以后的结果,取决于你,只要大秦稳定,能繁荣昌盛,孤自然能容得下他们。” “可要是大秦治下烽烟四起,统治不稳,为了大秦的统治,孤也不会手软,而这一切,取决于你能否让大秦顺利变法,统治六国的土地和百姓。” 直到这时候,韩非也明白,苏铭说的不是空话,而是真正的实话。 换做是他坐在秦王的位置上,也同样会如此。 以前,苏铭觉得秦始皇若是将六国贵族屠戮殆尽,哪有后面六国反秦之事,然而,等他坐上了秦王之位后,苏铭才明白一个道理。 秦国之所以二世即亡,最主要的原因是自身内部出了问题,六国贵族叛乱,不过是推手罢了。 老秦人内部人心散了,连关中百姓都不再支持秦人政权,基本盘都稳不住,如何能统治天下? 想当初,大秦连长平之战都能打赢,数次抵抗六国合纵攻秦,结果后来,连函谷关这样的天险都守不住,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所以,苏铭不打算把六国贵族都杀光,杀了太浪费了,全都迁到咸阳,圈禁起来,脱离了地盘和百姓,贵族能翻起来什么浪花? 苏铭也不打算把他们当猪养,大秦不养闲人,全特么劳动改造。 是人都会有烦恼,但人在饥饿的时候,通常只有一个烦恼,但是一旦吃饱了,就会有无数个烦恼,很多烦恼都是吃饱了撑的。 这时候,韩非也明白自己未来该做什么,当即表态,“韩非定会尽力而为!” 识时务者为俊杰,韩非不傻,他知道该怎么选择,这世上,一根筋头铁的不多,作为儒家出身的韩非,有相当灵活的底线。 苏铭微微点头,“好了,一路舟车劳顿,你先退下,回去休息吧。” 现在的保证他不信,唯有做出行动才能取信于他,而韩国贵族的下场取决于韩非自己,希望他真心为大秦效劳。 …… 韩国割地和亲的消息传到其他各国,各国朝堂对此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还有些惊讶,没想到秦人这次这么大方,居然只要了五座城池。 不过,秦军没有东出函谷关,还是让大家松了口气,不管如何,他们不希望战事发生。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国依旧默默积蓄国力,等待出兵的时机。 六国之间打了几百年,矛盾不小,没有秦国的压力,六国自己狗脑子都会打出来,那时,才是大秦东出函谷关的时候。 此时的秦国要做的就是苦修内功,积蓄实力,不出则已,一出就要一鸣惊人,实行灭国之战。 有吕不韦的配合,苏铭火速指任李斯,建立都察院,清查秦国朝堂内的贪腐,主抓郑国渠修建过程中的贪污渎职。 秦国对基层的管理很细致,什么皇权不下乡,在大秦就是狗屁,秦国是有各种各样的贵族,但他们影响不了大秦的地方统治。 朝堂既然要查,地方根本阻止不了。 为了防止火龙烧仓,阴兵借粮这些事,苏铭特意从蓝田大营调动大军,清查秦国各大粮仓,实行军队管制。 军队这样的暴力机器插手,一切都简单了,先从粮食开始查,再顺藤摸瓜。 短短半年内,许多官员被革职,数百人被砍头,家人沦为官奴。 这已经是苏铭克制的结果,不然死的人要更多。 同时,少府将有罪却不至死的官吏集合起来管理,让他们将自己的在地方办事的心得和流程方法写出来。 同时,又从秦国各大区域筛选识字的良家子,统一培训。 几年后,这些人将会成为吏员,大秦每攻打一处,这些人将会代替秦国统治地方,为此,少府事先教导他们学习六国的语言文字,不求全部精通,至少要会一种。 这些事,便是秦王政十年的主旋律。 这一年,天下总体上算是风平浪静,起先秦国修建好郑国渠,还让六国暗自警惕,防备大秦兵出函谷关。 而这一年里,秦国没有丝毫出兵的意思,就连使者死在韩国,也只是动用大军威慑。 这样的动作,让六国渐渐放松了警惕。 算算时间,大秦已经许久没有攻伐六国,掠夺城池土地。 如此一来,六国自然慢慢对秦国放下防备,维持一支大军十分消耗钱财,既然秦国不打仗,把钱留着吃喝玩乐不好吗? 于是乎,各国的军备再度废弛,战斗力逐渐下降。 不过,有一个国家正好相反。 那便是赵国,与秦国同样,他们的边境时常有胡人作乱,逼得他们不得不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国李牧逐渐脱颖而出,成了赵国军方的顶梁柱。 时光荏苒,来到了秦王政十一年。 这一年,承平已久的天下再度掀起了战火,而秦国也等到了他们想要的机会。赵、燕两国发生战争,赵国出兵攻燕,燕国不敌,大败。 第352章 秦国东出 咸阳宫左侧宫殿区域一角,身着漆黑铠甲的士兵把守在这里,守卫很是森严。 这里,是大秦钦天监,更是阴阳家在咸阳城内的驻地。 中央大殿之内,暗金色的装饰布满整个区域,肃重而又内蕴神秘,穹顶上紫色纱幔低垂,随风而动。 屋檐下,有精巧的青铜铃铛,上面刻着篆字符文,微风一吹清脆的铃声演奏出一道优美的乐章,更显其妙。 大殿最中心,有九级台阶垒成的高台,上有八卦图案,象征道化太极,乾坤分野。 九为数之极,大殿内的建筑暗合九宫八卦五行阴阳的规律,看似千篇一律,实则存在细微的差距,内有乾坤。 寻常人贸然闯入,定会在这里迷路。 高台,一道绝美的身影盘坐上,淡蓝色衣裙勾勒出玲珑的身材,一双眸子被轻纱遮盖,神秘莫测。 大殿穹顶上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美玉,灯火映照下若隐若现,闪烁不断,遍观全局,如一颗颗星辰运行的轨迹遍布其内,似是包含了日月星辰的规律。 月神睁开双眸,素白的指尖轻动,甬道内的油灯一个接一个燃起,照亮整座大殿。 “大司命,东皇大人有何指示?”轻灵之音徐徐扩散。 话音落下,台阶下,一道火红色的身影悄然现出身形,鲜红色的长裙紧紧贴在其玲珑有致的身形上,裙摆上玄色纹理点缀其上,胸口处隐隐可见一抹雪色浮现。 此女便是阴阳家内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司命,猩红的嘴唇犹如沾满了鲜血,娇艳欲滴,红的令人心颤。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迥异于常人的手,不似常人那般,而是通体赤红,墨色的指甲反射冷光,好似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大司命立在高台下,轻声道,“苍龙七宿异动,东皇大人命让我等伺机寻找苍龙七宿的秘密。”冰冷的声音,凄神寒骨,犹如万载玄冰一般。 月神微微颔首,“韩非,此人身上蕴含着苍龙七宿的秘密,只是他为秦王所看重,若对他下手,恐怕我阴阳家会触怒秦王。” “此事非同小可,过几日我会传信东皇大人,请他示下。” 紧接着,她又提醒道,“大司命,咸阳宫内不比九宫神都山,守备森严,切不可轻动。” “事关阴阳家的大计,我会小心。” …… 深邃肃穆的寝宫,灯火燃烧,倏忽间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一道影子爬上墙壁。 苏铭立在寝宫之内,身着素白色长袍,漆黑如墨的长发披在肩上,眉宇间弥漫着凛然威势,好似山岳,雄浑傲然。 墙边的木架上有一柄剑,剑插入鞘,古朴的青铜剑柄篆刻纹路,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忽然,帷幕被风吹动,一只蛾子朝着油灯飞去。 年轻的王者,眼眸微阖。 “咔嚓。” 一道神光乍现,仿佛虚空生电一般。 飞蛾停顿在空中,身体被分为两半,笔直的掉落在地,苏铭手握长剑,清冷的剑锋横在眼前,映照出那双狭长的丹凤眼。 “这个由剑开始的时代,必将由剑来终结!” 去年,关中收获增长数倍,不仅能够关中百姓食用,更有余粮充入大仓,使得秦国不再极度依赖蜀地的粮秣运转。 关中自给自足,意义重大。 这代表着秦国的后勤压力大减,便于发动战争。 而燕赵之战,正好给了秦国出兵的机会。 …… 章台宫。 古朴大气,带着粗犷的线条,不似六国宫殿之奢华精细,远远望去,如黑色巨兽一般坐落在大地之上。 秦国的宫殿除了按照诸侯的礼制建造之外,没有过多地雕饰和浮夸的奢侈,一眼望去,除了大,就是黑。 而山东六国有极为的文化习俗,燕歌、赵舞,楚辞等文化,这些东西造就了他们的繁荣,却也使得王公贵族逐渐堕落。 上行下效之下,六国是一年不如一年。 大殿上,文武百官站在两列,扶着笏板,神色庄重。 “王上驾到!” “参见大王。” 苏铭跪坐之后,伸手虚抬,“平身吧。” 武将李信率先出列,“启禀大王,燕赵两国交战,正是我秦国大好时机,末将请战!” 苏铭望着下面意气风发,锐气十足的将领,笑道,“李将军勇气可嘉,诸位,议一议吧。” 文臣中,王绾问李信,“敢问将军,若大秦出兵,将攻何处?” 李信早有腹稿,胸有成竹的回答道,“燕国兵力薄弱,不如赵国,若我领兵,当攻赵救燕,解其围困。” 王绾反驳道,“将军莫忘了长平之战,这些年来,我秦国一直休养生息,赵国也从那一战的阴影中走出,兵力强横,若再与赵国交锋,事态扩大,如之奈何?” “王大人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大秦何时怕他赵国,以前我们能打赢长平之战,现在一样可以。” 昌平君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出言道,“依我看,不如攻韩,韩国弱小,兵力不足,地处险要,毗邻魏国,赵国,秦国。是大秦东出六国的咽喉之道,大秦与赵相争,倘若其他五国合兵,借道韩国,到时候,一旦局势生变,攻赵之战恐生变数。” 李信猛地看向昌平君,“昌平君,你别忘了,韩国去岁才与我大秦和亲,若此时攻韩,岂不是言而无信,为六国耻笑?” 昌平君笑道,“我大秦行事,何必在意他国眼光,若此战能一战灭韩,大秦东出之路再无祸患。” 一时间,群臣为攻赵还是攻韩争论不休。 文臣最前列,吕不韦扶着笏板,双眼微眯,不说话也不发表意见,似是在思考。 吵了一会儿,苏铭看向吕不韦,“相邦,你有何看法?” 此时,朝臣们不再争论,等着吕不韦这个重量级人物开口。 两朝老臣,大秦丞相,这时候的吕不韦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走出来,沉声道,“大王,老臣以为,此战当攻赵国。” 话语一出,李信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挑衅一般的扫了王绾一眼。 “为何?” “赵国是六国当中军备武力最强的国家,更是我大秦扫平天下最大的对手。韩国弱小,弹指可灭,留着韩国,可以麻痹六国。” “赵国势大,我大秦应不间断的削弱赵国的实力,等待最后一战灭赵!” 寥寥几语,言简意赅。 他说完之后,朝臣们不再争论,确实如吕不韦所言,韩国弹指可灭,对付他们不用费多大力气,可如果因为灭掉韩国使得六国警惕起来,那才是因小失大。 六国继续躺平,互相摆烂不好吗? 王绾听完,也服了软,“相邦大人老成谋国,在下佩服。” 吕不韦微微点头,“无妨,同朝为臣,有不同想法很正常。” 高台上,苏铭身姿挺立,一锤定音,“诸位爱卿,既然统一意见,那便发兵攻赵,解救燕国!” …… 朝堂统一了意志,秦国这架战争机器很快就行动起来,即便他们有数年没有打过大仗,但战争已经是刻在老秦人骨子里。 咸阳城内外满是肃杀的气息,街道上穿着漆黑铠甲的士兵不断调动,街道上关中百姓欢呼雀跃,激动万分。 打仗,意味着又有人要升官升爵了,军功爵制,使得秦人向往战争,因为这是他们跨越阶层的唯一途径。 出征的校场上,军旗猎猎,黑底红字的秦字大旗迎风招展,苏铭扶着长剑,走到高台上,亲手将虎符赐予两人。 “李信,王翦,此战就交由你们二人统帅。” 李信是军中小将,锐气十足,相比之下,王翦是苏铭亲手自军队中提拔,此人用兵稳重老辣,与李信配合一快一慢。 李信年轻的面孔满是激动,脸色涨得通红,“谢大王。”王翦也跟着行礼。 苏铭走到高台上,拔出腰间长剑,对着下面的将士们高声呼喝,“出征!” “大秦万胜!” “大秦万胜!” 数万人站在下面,呼喊声穿云裂石,气势恢宏。 …… 秦王政十一年,秦国以救燕为名,派王翦,李信等将出兵分别夹攻赵国。 赵国主力正猛攻燕国,一时间无法回援,秦军勇猛,此战先后攻取了赵的阏与、轑阳、河间、安阳等邑,漳水流域已为秦所占有,秦国的版图再次扩大。 章台宫。 苏铭正在与韩非对弈,两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杀的不亦乐乎。 韩非摸着下巴,调侃道,“大王难道就不关心前线战报?万一,秦国不小心吃亏了呢。” 苏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无妨,孤对将士们有信心,此战,大秦必胜。” 若是李信对上赵国的李牧,苏铭还担心他吃亏,他李信身边有王翦,他有什么担心的? 战国四大将领,亦是秦赵两国的武安君,白起,王翦,李牧,廉颇,这四人放在将星璀璨的战国时代亦是顶尖。 王翦最大的优点就是稳,用兵稳重,或许打不赢李牧,但也输不了。 随即,苏铭又问道,“韩非,大秦律法看的如何了?” 韩非脸上的笑容消失,整个人变得认真起来,“商君大才,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为何商君变法能让大秦崛起。” “秦法严苛,限制百姓和贵族的私斗,避免内耗,二十级军功爵让底层百姓看到了希望,如此,秦人才奋勇参军,不惧生死。” “相比之下,山东六国皆是人亡政息,变法只存在一时,贵族掌握朝堂和军队,国势日渐衰颓。” 在写《韩非子》之前,韩非就详细研究过各国变法,秦律是重中之重,而今,当他看完了大秦律法卷宗,方明白秦法到底有多厉害。 一部秦律限制了王公贵族,给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刻下准则,如此,百姓们慢慢变得服从,到了战场,服从的百姓就是最好的兵源。 苏铭眸光闪烁,沉声道,“是啊,改革非一时之事,自古以来,变法都是以鲜血为代价。商鞅车裂而死,尸骨横飞鲜血满地,吴起变法被贵族所害,万箭穿心倒在灵堂之中;申不害变法,浴血城头自杀而亡;苏秦惨死在刺客利刃之下……” “革新之道,何其难也。” 韩非亦是点头,“变法之难,在于君王,若君臣一体,变法就是强国之路,如秦孝公与商鞅,若君臣猜忌,那便是魏文侯与吴起。” “先生觉得,孤是秦孝公还是魏文侯?” “大王只是大王,这两位怎么比得上您。” “难得先生还会吹捧。”苏铭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看上去很是受用。 “在下说的是事实,日后大王一统六国,功绩又岂是他们可以相比?” “先生放心,孤的变法绝不会人亡政息,未来,大秦的旗帜将在这片大地飘扬,屹立不倒。” 这是个一个承诺,承诺苏铭不会用韩非的人头平息贵族的怒火。 韩非与苏铭对视,一字一句的说道,“若能为变法而死,这是韩非的荣幸。” 短短一年,韩非就被苏铭拉拢,将他视为知己,苏铭也让扶苏拜他为老师,跟他学习礼法。 他可不会把扶苏丢给那帮儒家子弟,给他洗脑,秦国以法立国,怎么因礼而废法,以韩非的才能,足以教导扶苏不会走歪。 这实际上也是给韩非足够的信任,若他主持变法,日后扶苏公子继位,有这层关系在,也不会让他走上商鞅的老路。 士为知己者死,放在韩非身上同样适用。 尤其是当他知道秦国没有攻韩而是攻赵,内心对苏铭更加感激,韩国能保存一天是一天,他已经没有太大的奢望,更不求能保存韩国宗庙。 只要人活着,就够了。 …… 后宫。 红莲公主坐在梳妆镜前,眉目含春,整个人就像是经过洗礼一样,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她现在不是韩国的公主,而是秦王的宠妃。 一开始,她对秦王印象极差,而当她见到苏铭之后,立刻就改变了想法。 没错,红莲公主是个颜狗,而苏铭正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长得帅就是好人,很快,她就把卫庄忘在脑后,全心全意的投入苏铭的怀抱。 第353章 打压楚国外戚 胡夫人跪坐在红莲公主身侧,宫裙宽大却依旧难掩曼妙的身姿,她拿着梳子替红莲公主梳头,“公主,大王这些天都在我们这歇息,今晚还会来吗?” 红莲伸手给自己敷上珍珠粉,红唇轻启,“不知道呢。”说着,她轻轻瞥了胡夫人一眼,似笑非笑,“怎么?你想大王了?” 胡夫人俏丽的脸蛋浮现出晕红,两轮圆月不安的动了一下,“公主说笑了,我不过蒲柳之姿,哪里能入大王的眼睛。” 自从红莲公主入宫被临幸之后,苏铭这大半年都腻在她这里,连王后那儿都很少去,少女初承恩泽,不堪征伐,好在她不是一个人。 胡夫人是成熟的女人,又是未亡人,若是看外貌和身材,谁能想到她还有个十几岁的女儿。 人妻,未亡人,人母,属性算是拉满了。 再加上她那丰腴有致的身材,其实每次苏铭是来找她的,红莲公主不过是顺带而已,她太菜了,没几下就不行了。 小女孩就是好哄,苏铭只是略微出手,就把她哄得找不着北,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 只是可惜了,以后再不见赤练! 不过她年纪小,还有成长的空间,按照原剧里面,往后可能不输于胡夫人,算得上是另类的养成游戏。 红莲公主归心之后,苏铭也没禁止她跟韩非见面,正是知道妹妹在王宫中过的很好,韩非才慢慢归心。 亲情束缚了他,也是他的破绽。 红莲公主是他在异国他乡唯一的亲人,他没法不重视。 门外,侍者的声音响起,“大王到!” 红莲公主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顾不上刚画好的妆,提起裙子就跑出去。 苏铭踏入大殿,刚进门,一道身影就撞进他怀里,熟悉的香味,柔软的身躯,一下子就让他知道来人是谁,“红莲,你慢点。”声音有些无奈却又带着宠溺。 红莲抱着苏铭,抬头看着他的俊脸,笑容盛开,嘟着嘴道,“大王,人家想你了嘛。” 苏铭揽着她的腰,似是被笑容浸染,脸上也露出淡笑,“好了,快下来,今晚我不走了。” 红莲扫了一眼胡夫人,“快去准备吃的,一会儿我要跟大王好好喝几杯。” 胡夫人低眉顺眼的行礼,“诺。” 苏铭扫了一眼裙摆之下的圆月便收回目光,来到软榻上和红莲一起看书,他们看的是韩非新写出来的《韩非子》。 入秦之后,韩非得以遍观秦国所有的律法和文献,对商君的法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便将他写的《韩非子》重新编写修订。 这一版没有流露出去,只有苏铭和韩非有。 书里面的东西,红莲不懂,不过,她可以捣乱,时不时在苏铭身边撒娇,朝他耳边呵气,对此,苏铭只能痛苦并快乐着。 “大王,膳食到了。” “走吧,一起用膳。” 案上摆着几盘小菜,鲜嫩的鹿肉、芥菜、炖鸡、豆羹,还有两碗白米饭。 自从在齐国有间客栈尝过庖丁的手艺之后,苏铭就对王宫中的饭菜嫌弃的不行,食材是好食材,烹饪的手段太差了,连庖丁十分之一的厨艺都没有。 于是,他便命人铸造铁锅,让厨子们做炒菜,可惜这么久,他们还是没长进,苏铭寻思着,自己要不要用九族消消乐试试。 做不好炒菜,直接诛九族,五马分尸! 想想还是算了,秦人本来就不擅长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换其他国家的厨子他又不放心,总不能让他这个秦王亲自下厨吧。 最终,苏铭决定忍了! 不过,这酒倒不是秦国酿的,而是从山东六国买的,秦国内部实行禁酒令,盐铁酒官府专卖,从山东六国买酒竟然比秦国自己酿酒更划算。 在这个年代,粮食可是战略必需品,山东六国竟然用大量粮食酿酒,也怪不得他们不如大秦。 夜深,酒足饭饱,苏铭顺理成章的在这里歇息。 与此同时,王后寝宫内,王后得知今夜王上又去了韩国公主的宫殿,心中气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事实上,苏铭亲政之后就一直在打压楚国外戚在朝堂上的势力,招贤令给他带来了不少人才,这些人展现出了非凡的才能,被火速提拔。 朝堂上的官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升官自然就有人丢官,这些丢官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是楚国外戚一脉的人。 昌平君和昌文君两兄弟在朝堂上也备受冷落,不复之前的权势。 这一切,王后心知肚明,可她又能怎么办? 华阳太后已死,太后赵姬又非楚人,苏铭压制楚国外戚没有谁能阻挡他,不到两年光景,朝堂上楚国外戚的势力大大缩水,远不及苏铭亲政之前。 即便没有昌平君谋反,苏铭一样要打压楚国外戚,从跟楚国和亲开始,楚国一系的势力在朝堂上就迅速扩张,芈太后,华阳太后这些都是能左右朝堂大局的人。 扶苏的母亲也是楚国公主,若是再出一个芈太后,后果太严重了,只有斩断楚国外戚的触角,她们才能安安稳稳的在后宫当她们的王后,太后。 更别说后世汉朝那样的帝后二元政治,以后登基了,他自然要下达一个后宫不得干政的律令,斩断外戚干政的触手。 …… 翌日清晨,苏铭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左右两个梨花带雨的女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穿好衣服就离开了。 他走后,红莲公主和胡夫人就醒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羞得不行。 上朝之后,苏铭处理完政务,韩非又来了。 韩非刚坐下,便问了一个令人惊讶的问题,“大王,你可曾听说过苍龙七宿?” 苏铭端着茶杯,淡淡说道,“孤曾经听闻,在七国之中,流传着一个古老相传的传说,苍龙七宿,传闻苍龙七宿拥有强大的力量。” 虽然他对这个传闻不太相信,但能被古老相传的的东西,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否则,阴阳家何必苦苦追寻数百年。 韩非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苍龙亦可称之为青龙,苍龙七宿指角、亢、氐、房、心、尾、箕等东方青龙七宿,七个星辰,七个国家,七个秘密,苍龙七宿的核心,历朝历代都是由各国唯一的继承人掌握,传说谁掌握了苍龙七宿的秘密,就拥有掌握天下的力量。” 苏铭冷笑,“掌握天下?若是掌握一个秘密就能拥有掌握天下的力量,那周天子也不会大权旁落,被秦所灭,传闻终究也只是传闻罢了。” 历代秦王对于苍龙七宿,大多都不信,比起虚无缥缈的苍龙七宿,他们更相信大秦的虎狼之师。 当传承八百年的周王朝覆灭后,所有的疑虑都不复存在。 苍龙七宿,被周天子分为七部分,每一部分都被一个强大的诸侯国掌控,既然这个秘密号称能掌握天下,那周天子为何要将这个秘密分开? 春秋时代,数百个诸侯争霸,历经几百年,现在只剩下七个,周天子选取的七个诸侯国,有的在漫长的岁月中消逝,也有的留存下来,传承古老。 苏铭相信,当年的秦国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得到苍龙七宿,毕竟秦国开国的时候只是给周天子养马的。 几百年过去了,秦国一跃成为七国中势力最强大的国家,靠的是秦国历代君王的励精图治,靠的是无数老秦人历经艰辛,筚路蓝缕,方有如今之局面,而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秘密。 韩非神色变得凝重,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道,“大王,我想告诉你,苍龙七宿并非一个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事物。” 苏铭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韩非嘴角一抽,“苍龙七宿可是关乎到长生的秘密,大王你难道就不好奇?” “可历代周天子都死了,没有人能长生,孤也从来不相信长生。”苏铭本身就已经长生,对这玩意自然不好奇。 “大王意志坚定,韩非佩服。” 苏铭摇摇头,“行了,与其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想想以后如何在大秦变法,千万别让我失望。” 变法是一把双刃剑,有利也有弊,如果君王不能审时度势,完全掌控朝堂,变法,就是亡国之路。 苏铭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变法,现在的秦国就像是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可以减速,可以加速,却唯独不能立刻掉头。 大秦正在厉兵秣马,等待兵出函谷,横扫六国。 若是在此时变法,往小了说,大秦一统天下的时间就会推迟。往大了说,商君建立的秩序若是被推翻,秦国在短时间内陷入混乱,一统天下的时机不再,山东六国都将赢的喘息之机。 要变法至少也要等秦国灭掉赵国楚国这两个大敌才能慢慢着手准备,变法不能操之过急,更需要有长足的耐心,苏铭可不会像历史上的嬴政,一统六国之后只活了几年就病逝。 作为大一统的帝王,身上更有着强大威望,变法只能在他手上完成,后世之君能稳固江山,当个守成之君就不错了。 而变法的人,苏铭也想好了,过几年,他会让吕不韦告老还乡,他在朝堂上待得够久的了,要是再积累功勋,岂不是要封王? 历史上的嬴政都没封王,他怎么可能干这种蠢事。 韩非作为法家大成者,有一套变法的理论作为指引,而他师弟李斯正好是个实干的人才,可以将理论化为实践,两人联手,足以变法。 想了想,苏铭又给韩非吃了个定心丸,“韩非,你放心,三年之内,大秦不会对韩国用兵。” 三年内,秦国当然不会对韩国用兵。 韩国国力弱小,灭掉他不费什么劲,但大秦的郑国渠刚刚建成没多久,关中根基并未转化为实力。 就像是之前在朝堂上所说,灭掉韩国,只会会让其他国家警觉。战国纷争上百年,即使当年齐国被几国联军击溃,只剩一城之地,齐国也没有灭亡。 七国并列的格局延续了数百年,若轻易变动,定会让他国警惕。一旦韩国灭亡,那就代表着新的局面即将开启。 秦国尚未做好准备,即使现在有能力灭掉韩国,目前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 韩非知晓秦国的情况,即便心知肚明,他依旧站起来朝苏铭深深施礼,“韩非谢大王。” “不必,你若真的心怀感恩,那便好好研究变法,把扶苏教好,这便是对孤最大的回报。” …… 夜晚的咸阳城,宁静深邃,除了少数人家,大多数屋舍早已熄灭灯火,这个时代的咸阳城是有宵禁的。 天下七国当中,大多数城池入夜之后都会宵禁,目的也是为了防止敌人作乱。 闾右街道上有许多达官贵人的居所,其中有一处占地极广的建筑,这座府邸的主人是大秦丞相,昌平君。 房间内,灯火明亮,昌平君伏在案前,一边写着什么,一边皱着眉头,似乎很是苦恼。 灯火摇曳之下,他干瘦的脸庞亦是明灭不定,一双眸子时不时有精光闪烁,显然是在算计什么。 楚国外戚势力的情况,让他很是担忧。 想到近两年的情况,狭长的眸子微微闭合,有些头疼。 然而,一闭上眼,他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道尊贵至极的背影,一时间他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当今秦王不过二十多岁,却已经威压大秦,掌控朝局。 伴随着山东六国的人才入秦,楚系势力正在不断被瓦解,吕不韦在朝堂之上也当起了聋子瞎子,对政事不管不问,即使秦王打击吕不韦一系的势力,他也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这样的局面,昌平君始料未及,他本以为吕不韦和王上将会有一场明争暗斗的较量,到那时,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暗自壮大。 可惜,吕不韦老了,没有了之前的心气,不敢与大王抗衡,六国之人进入不断占据高位,蚕食楚系势力,据后宫传来消息,大王剥夺了王后对扶苏公子的教育权利,更是许久没有与她亲近。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王亲政之后,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第354章 发动战争 再这样下去,楚国外戚势力将会被大王一一剪除,最后彻底消失在大秦朝堂之上,想到这,昌平君心中就生出了一丝难言的恐惧。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小子就想让他引颈就戮? 不可能! 自己身负秦楚两国的王室血脉,怎么能轻易认输! 然而,昌平君将朝堂上的势力想了一圈,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联手的势力,罗网。 自大王亲政之后,黑冰台发展迅速,势力扩张非常快,相比之下,罗网的扩张遭到了严格限制,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随意招收各国的游侠剑客。 罗网的内部也遭到了清洗,一大批杀手被处决,整个罗网遭受重创,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张牙舞爪,肆意妄为。 这柄凶器,似乎快要折了。 昌平君想了许久,觉得还有些不够,单单罗网和楚国外戚联手不足以抗衡大王的打压,必要的时候,他会选择由明化暗,将楚国外戚的势力转到台下。 想了半宿,昌平君想到了一个势力,诸子百家。 在这个时代,诸子百家的团体非常特殊,游离于各国,具有武力和极大的影响力,若是能与诸子百家的人合作,那就更简单了。 …… 咸阳宫,御花园凉亭。 苏铭穿着素色白袍,黑发没有束起而是简单的披在身后,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黑白分明不含一丝杂质,却又闪烁着洞彻人心的智慧,令人不敢直视。 凉亭里,摆着一局围棋。 与他对弈的人是现任秦王首席剑术教师盖聂,此时的盖聂还不是十几年后成为剑圣的那个大叔,身上还残留着些许稚嫩。 盖聂腰间挂着宝剑,一手捏着棋子,俊秀的脸上满是犹豫,目光陷入呆滞,似乎是在决断,又似乎是在思考,颇有些举棋不定的意味。 这一子,他思考了许久。 饶是以苏铭的耐心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于是出言提醒道,“盖聂,该你落子了。” 盖聂身躯一震,看着棋盘上的局势,神色茫然,只觉一头乱麻。“王上好棋艺,在下输了。” 最终,盖聂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直接认输。 苏铭站起来,走到凉亭外,淡淡说道,“盖聂,今日下棋为何举棋不定,心神大乱,这不像是你啊,” “难道是听说了你师弟在韩国所做的事?因此而困扰?” 最后一句,明显带着调侃之意。 盖聂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我听闻鬼谷弟子下山之后有一个比试,胜者将成为下一代鬼谷子,左右天下格局,败者,身死魂消,一无所有。不知你与卫庄的比试,又在何时?” 闻言,盖聂沉默良久。 最终,他站起来,走到苏铭身后,“很多人都是被时代改变,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改变时代。而这极少数人中,只有王上一人可以做到。在我看来,时代如大浪淘沙,适者生存。鬼谷的时代已经过去,唯有主动适应这个时代,才能更好地生存。” “这是我在下山的这几年里得到的感悟,我从不畏惧死亡,师傅说过:这个世上,胜者生,而败者亡,在世事的胜负面前,生与死不过是必然的因果。” “但是在追寻鬼谷的道路上,我看到了另一条路,一条前所未有的太平之路,我想亲眼看到这条路出现。” 说到这,盖聂的声音罕见的出现了波动,“鬼谷弟子的宿命相争,我并不打算去赴约执行,这是鬼谷的宿命,却不是我的宿命。”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即使拥有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改变历史的潮流。自从大王亲政之后,旧时代的车轮已经开启,无人可以违抗大势,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时代的沙砾,如果不想被时代抛弃,那就只能跟着时代的脚步前行。” 寥寥几语,却带着不可改变的决心,盖聂从来都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或许他在决断上有所欠缺,不如卫庄,但他在坚定上却要胜过卫庄。 当初下山执行任务,在魏国遇到罗网的人之后,他便明白,鬼谷需要改变,他也该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他想看到那条不同的道路,即使被人唾骂,为世人所不齿,但他依旧会坚定的走下去,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相反,他师弟卫庄选择了韩国,也走上了历代鬼谷子的道路,诸侯争霸,选择与大势对抗。 或许是因为不甘,也或许是因为命运的驱使,他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 从一开始,他和卫庄就明白,这条路,注定艰难,权利的纷争,注定要死很多人。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 历代鬼谷子,以一人之力而强过百万之师,靠的就是鬼谷弟子那远超世人的眼光和权谋。 乱世,符合鬼谷的利益,但不符合天下人的期望,几百年的战乱纷争,人们早已厌倦现在的世道。 以前,天下各国的势力趋于平衡,这才有鬼谷弟子游离于各国,施展纵横之道的空间,如今,各国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 秦国坚持变法数百年,国力远超其余六国,饶是六国合纵攻秦爷奈何不得,在那时起,鬼谷的路,注定要有所改变。 而盖聂,做出了这种改变。 听完盖聂的话,苏铭转身凝视他的眼睛,沉声道,“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鬼谷弟子,果然不凡!” …… 一次出击,并不能满足秦国的野心。 两年后,秦王政十三年,秦国再次出兵,大举向赵国进攻,此战,赵国大败,秦国以所取的赵地建立雁门郡和云中郡。 两次战争下来,赵国损兵失地,战争潜力再度降低。 一年后,秦国派遣使者出使魏国,随即魏国被迫把部分土地献秦,这部分地方恰好是魏国与韩国接壤的紧要之地,正好封锁了魏国救援韩国的道路。 这几次扩充版图,秦国都没有动用多少兵力,完全是以强大的国力碾压周边各国。而在这期间,关中年年丰收,秦国国内的粮仓再度充盈。 秦王政十五年,苏铭决意发动战争,正式开启攻灭六国的新章程。 巍峨的咸阳宫,漆黑肃穆,如同一只黑色巨兽张着大口,俯视每一个人。 每当朝堂官员踏足于此时,心中总有一分沉甸甸的压抑感。 因为,这是秦国的政治中心,也是天下的权利中心,秦国的朝堂就坐落在此。 章台宫,王座之上,一道身着玄色王袍,头戴九道冕旒王冠的身影跪坐其上。 冕旒之下,有一双剑眉,下面是一对灿若星辰的眸子,黑白分明,瞳孔幽森,好似无底的深渊。 苏铭只是静静的跪坐在那里,威势却是愈发厚重,犹如泰山压顶,让朝堂上的官员不敢言语。 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离而立之年还差三年。 这次的统一战争,比历史上发动的更好,因为水车和曲辕犁大大增加了耕种的效率,关中年年丰收,百姓安居乐业,对战争越发渴求。 若是其他六国,百姓巴不得不发动战争,然而,这是在秦国,不发动战争,百姓们如何加官进爵,如何晋升为地主? 跨越阶级的渴望不是一般欲望能够满足,战争算什么,死亡又算什么? 即使秦人死在战场上,他们的战功也会被记录下来,由他的亲人继承,到时候官府不仅发放抚恤,更有补偿。 即便是战争,秦人的每一个家庭里,都有一个劳动力。 这些年,秦国内部整军备战,让许多上了年纪的老兵退伍,分发田产,补充新的青壮,即使这样会让秦军的战斗力下降,但一切都值得。 这些老兵即使退伍,也依旧在民间种田,为国家奉献。 当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一统天下的伟业,就此拉开帷幕。 章台宫,文武朝臣,并列两旁。 如今,秦国将帅,首推王翦父子,其次是太史腾,李信以及蒙恬父子。 而且,王翦父子与蒙氏父子向来不对路,两家针锋相对,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军队,他们势如水火,谁也不服谁。 通往权利的道路只有一条,两个家族的争斗总有一方要输,这不以个人的意志决定,也是他们故意为之。 军队若是铁板一块,苏铭这个秦王该坐不住了。 文官,以文信侯吕不韦为首,其次就是冯去疾,王绾,尉缭,李斯,昌平君等人,近两年来,楚系势力成员纷纷被调离重要岗位,昌平君在朝堂上的声势可是大不如以前。 苏铭扫视殿下群臣,轻声道,“今天,孤召集诸位前来,是要共同商议一件大事。”天下割据数百年,也是时候该结束这场战争了,诸位以为如何?” 话语一出,群臣肃然。 饶是他们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当他们亲耳听到的时候依旧觉得震撼。 站在文臣首位的吕不韦则是眼睛微眯,古井不波的脸上也出现了动容之色,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朝堂上,国尉尉缭率先开口,他扶着笏板,吐字清晰,“启禀大王,蓝田大营,骊山大营编练新军已达百万,关中之地,年年丰收,六大仓重新堆满,足以支持数年战争所用。” 入秦之后,尉缭凭借他的才能在朝堂上步步高升,登上了国尉之职,即便他身上没有军功,可他的战略眼光和远见卓识却让军中大将佩服至至。 在他的建议下,秦国军队改变了以往不少坏毛病,军队的军令也做出了一定的修改,秦国内部整顿军队,让老兵退伍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此话一出,武将一列的官员无不露出兴奋的光芒,身为将领,有什么能比打仗更让他们兴奋? 只要有战争,他们就能获得军功,更进一步。 苏铭微微点头,接着道,“当初,昭襄先王时,范雎曾言明大秦攻伐六国之策,孤以为,可继续实行远交近攻,各个击破的策略,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当初,若不是白起被秦昭王忌惮,赐死,或许秦国国势将会更加厉害。 现在的秦国,奋六世余烈,积蓄了数百年,无论是人口军队还是粮食都远超六国,君臣上下一心,足以发动这场战争。 不过,秦国君臣也没有自大到多线交战的程度。 山东六国,几乎每一个国家都曾称霸一时,韩国不算,他们从来没称霸过(滑稽)。 韩国的劲弩,魏国的武卒都足以让人警惕,大秦是想灭掉六国不假,却也没想着一上来就硬抗六国。 一打六,听上去好听,可即便是打赢了,秦国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也是苏铭不想看到的局面。 朝堂众臣自然没有异议,齐声道,“大王英明。” 随即,苏铭下达了命令,“命令黑冰台严密监视六国重臣,不惜花费重金贿赂各国大臣,麻痹六国。” 黑冰台的前身是秦国精锐部队,但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密布六国,刺探敌情。 打仗,打的不仅是国力,打的更是情报,因为情报准确,所以秦国对外作战,几乎都能取胜。 就像是长平之战,赵国情报出错,不知道秦国已经换将,结果输掉了长平之战。 苏铭接着问道,“诸位爱卿,既然如此,那我们首先该打哪一国?赵国,或是韩国?” 年轻将领李信依旧是那么锋芒毕露,“启禀陛下,末将建议首先攻打韩国,韩国处险要,是通往中原的重要途径,拿下韩国,魏国也就不远了。” 尉缭子点点头,很是赞同,“不错,攻打韩国,于大秦而言,轻而易举,首战,大秦必胜!” 说完,他又问道,“不过,韩国王室该如何处置?往后其余诸国王室该怎样处置,请大王示下。” 这个决定,唯有苏铭这个秦王能决定。 对这,苏铭早有想法,目光在尉缭略有些苍老的脸上扫过,“韩国王室以及大贵族,尽数迁往咸阳,不得乱杀!往后,依循旧例即可,” 这一招,是跟刘邦学的,虽然粗暴,但老管用了。 第355章 燕丹的动作,卫庄归来 贵族的统治基础在于他们掌握的文化传承和广大的生产资料,脱离了故国,他们所掌握的权势就是无根浮萍。 只要被迁入关中,他们就再也翻不了盘,这里是老秦人的核心,再加上商鞅一系列编户齐民,连坐的制度,估计还没等你逃出函谷关就被弄死了。 当初商鞅也想跑来着,结果还是没能跑掉。 苏铭不认为这些六国贵族到了大秦的地盘还能翻天, 没了贵族带头,下面的黔首百姓并不一定会造反,只要日子过得去,能够生活,不会有太多人想要造反。 至于亡国,这个影响还真不大,亡国造反,是那些失去了政治特权和利益的贵族做的事,普通百姓哪有那么多要造反的?即使后世的大一统帝国被灭了,底层百姓不照样要过日子。 尉缭接着又道,“大王,此次我大秦士兵攻城掠地必须尽可能减少杀戮,不波及平民,如此才能收的民心。” 听到这话,大秦军方的将领纷纷皱眉,在大秦战场上 斩获的人头占领了战功相当一部分比例,少杀人,这不是让他们把到嘴的肉吐出来? 李信脸色有些难看,“国尉大人,若是有平民坚决不投降,帮助敌军,我们难道也要放过他们?” 尉缭胸中早有腹稿,沉声解释道,“放下武器,不帮助敌军那便是平民,若拿起武器,那就是敌人,此事,关乎大秦一统,若是把人都杀了,就算是拿下韩国也只剩下一片白地。” “此战是大秦灭国的第一战,韩国败亡之后,消息很快会传遍诸国,若你们杀伐太深,日后攻打其他国家定会引起强烈抵抗,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上午,连续讨论了两个时辰,大秦朝堂上下终于定攻灭六国的章程,也确定了主将和出征的兵力。 军队绝不允许屠城,不可滥杀平民,尽量俘虏,入城之后维持秩序,直到官府派遣官员接管城池。 经过争执之后,大家一致决定,由大将太史腾以及李信领兵十万,先攻南阳,直再下新郑,务必要在短时间内攻灭韩国。 …… 秦国内部蠢蠢欲动,为战争做准备的时候,诸子百家这个庞大的势力也没有沉寂,他们感受到秦国的庞大压力,开始彼此串联起来。 燕国。 地处北方,这里的雪,下的很大,很白,也很美。 燕国之地,看似平缓,实际上气候太冷,冬季方圆百里都见不到人烟。 室内,一道身着蓝色华服的青年静静地跪坐在榻上,其人身形挺立,乌黑长发用一根簪子簪起,方正的面容却暗含一丝阴翳。 此人,便是燕国的太子丹殿下。 墙角焚着熏香,桌上用炉子温酒,窗外雪景很好,可他却无心观赏,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自从逃离秦国之后,太子丹在燕国的处境越来越不好,本来作为质子,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秦国,可他却逃离了秦国。 燕国自从燕昭王之后基本上就处于躺平的状态,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振兴燕国,甚至说服父王与秦国对抗,何其难也。 何况他本来就不为燕王所喜爱,即便燕王只有他一个儿子,可朝政大权却掌握在他叔父燕春君手中。 赵国的攻击,让燕国损失惨重,若非秦国攻赵,燕国几乎要丧失大半国土。 面对这样的情况,燕丹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根本摸不到兵权。因此,他将目光投向了诸子百家。 今天,他要等的人便是诸子百家中号称人数最多,势力最大的农家侠魁。 农家,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经在齐国和燕国扎下根基,拥有数万弟子,在诸子百家中闯出了诺大的名头。 忽的,房门砰的一声开启,一阵寒风闯入房间,燕丹的头发被吹乱,漫天风雪裹挟而来,等燕丹再睁开眼,眼前已经站着一人。 燕丹眼睛瞪大,连忙行礼,“燕丹见过先生。” 此人相貌普通,面色灰黄,下巴有一圈短短的胡须,乍一看跟普通老百姓没两样。但仔细一瞧,却见他虎口以及掌心都布满一层厚厚的老茧,此人定是用剑的高手。 他,便是农家现任侠魁田光,他虽然一直在帮助燕丹,但却尚未在燕丹面前显露身份,燕丹以为他只是农家的高层。 田光伸手将燕丹扶起,“太子殿下不必多礼。” 燕丹面上满是激动,诚恳的说道,“先生能来,燕丹感激不尽。” 田光轻轻摇头,“太子殿下言重了,田光不过是一个江湖人而已,不值得太子殿下如此厚爱。” 燕丹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先生。燕丹实在是担忧,燕国内部不稳,父王不顾朝政,前几年大败于赵国,对此视若无睹。燕国的情况还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我最担心的是秦国。” 说到秦国,田光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秦国,太强了,强的令人窒息。 田光夜不想跟他继续客套,“以燕国之力恐怕无法抗衡秦国,太子殿下有话便直说吧。” 燕丹知晓田光这样的人岂是能轻易拉拢,于是便道,“先生是农家之人,燕丹想请农家助我一臂之力。” 很显然,燕丹是想借助农家的势力对抗大秦,甚至是扫平燕国内部的祸患,但田光不是傻子,怎么会让农家当燕丹手中的刀? 农家是目前诸子百家第一大势力不假,可在国家机器面前算得了什么? 几万弟子,很多吗? 国与国之间交战,一场战争下来,死的人都不止这个数。 田光摇摇头,“太子殿下,恕难从命,农家内部六堂并列,如此大事,我做不了主。” 说完,他又接着道,“不过,农家无法帮你,或许另一个势力可以帮到你。” 燕丹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先生请说。” 田光凝视着燕丹的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墨家!”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墨家反对不义的战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介绍你拜入墨家。” 对于这个结果,燕丹心里有些失望,但也只能这样,自己手上的筹码不够,没有足够的利益,农家不可能入局。 他向田光求助,不过是想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谢先生!” 察觉燕丹稍显的疏离的态度,田光还是给他吃了个定心丸,“太子殿下不必过于担忧,秦国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此次老夫从齐地而来,正是要前往大秦商议大事。秦人残暴,更有虎狼之师,若让他们攻灭六国,天下危矣。” 闻言,燕丹眼睛一亮,似是重新燃起了斗志。 片刻后,房间内再度只剩下一人。 燕丹跪坐在榻上,将铜炉中温好的酒倒上一杯,此刻,他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眸光逐渐变得锐利,“嬴政,我不会输给你!” 昔年,两人同为质子。 而今,一人贵为秦王,掌控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一人却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子,差距太大了。 燕丹深知嬴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知晓他的野心,而自己,注定是他的敌人。 良久,他走到窗前,将杯中的残酒洒落。 …… 这几年,秦国内部平稳发展,国力持续上升,而韩国内部却是动荡颇多。 真应了那句老话,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韩非离开韩国之后,韩国朝堂再度变成一潭死水,姬无夜独揽大权,横行无忌,张开地独木难支,只能勉强支撑局面。 尤其是秦国兵临韩国边境之后,大将军姬无夜更是明目张胆的挟敌自重,就差把篡权两个字写到脸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王安这种无能的君王也无可奈何,只能拼命拉拢示好,不断地赏赐,安定人心。 然而,他的软弱,换来的是姬无夜更加嚣张。 最近,姬无夜更是强迫韩王安将公主下嫁于他。 姬无夜长得又老又丑,如花似玉的公主嫁给他真是糟蹋了,即使连新政的百姓也看不惯姬无夜的嚣张了。 大将军府的名声在新郑可谓是臭不可闻,民间被搅得一片怨言,连繁华的新郑也不如之前人烟炽盛。 …… 经过几个月的准备,韩国公主出嫁了,她很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这是王室之人的责任,而这本该是红莲公主的宿命。 新郑街道,张灯结彩,满城喜庆。 饶是姬无夜在民间名声很差,可百姓还是愿意在这个时候看热闹,从古至今,看热闹和八卦是人的天性。 将军府内,姬无夜穿着一身盔甲,身后一袭红色披风,他向来警惕。 当初被流沙派来的弄玉刺杀之后,他每日铁甲不离身,公主再美,不到洞房那一刻,他绝不会放松警惕。 红纱帐缠绕的梳妆台前,一方铜镜倒映出隐隐约约的人影,红唇皓齿,凤冠霞帔,纤腰如丝,鲜红盖头遮住娇艳如花的脸蛋。 王室送亲的队伍走到街道上,街道两旁挂起了鲜红的纱巾,犹如被血色笼罩,喜庆中透着森然。 夜晚,送走了客人。 一身戎装的姬无夜拎着八尺刀踏进了婚房,即使结婚,他的武器也不离身,可见能走到今天,他还是有几把刷子。 房间里,红纱幔帐,满室馨香。 “公主,本将军来了,嘿嘿。” 正当姬无夜准备上前时,屋顶传来一声巨响。 一道犀利的剑气自上而下,姬无夜看也没看,宽大的八尺刀瞬间上撩,刀剑相交,火光迸溅。 这柄剑? 如此特殊的剑,姬无夜岂会不认识? 然而,现在的他来不及多想,因为更汹涌的攻势向他袭来。 数年不见,卫庄的横剑术已经大成,用剑技巧已经臻至顶峰,每一剑,但都是功敌必害,每一招,都是用来杀人。 一时间,殿内,两道身影纵横交错,不见人影,只闻刀剑交击声。 坐在床榻上的公主听到动静,掀开帷幕,看到这一幕,亦是惊喜的捂住嘴,美眸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有人来救她,太好了! 刀剑相交,气劲破空声连绵不断,短短一瞬间,姬无夜和卫庄已经交手数招。 姬无夜脸色很是难看,眼前的人带给他强烈的危机感,他从未有一刻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明明几年前,他还没有这么厉害,怎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姬无夜不知道的是,这世上有一种生物,名为天才。 “咔嚓!” 伴随着一声脆响,青铜八尺刀被卫鲨齿剑斩断,在姬无夜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被一剑穿胸。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姬无夜软倒在地,脸上带着弥留与不甘。 一道身穿黑金长袍的身影立在他面前,熟悉的白发,熟悉的气息,然而,结果却再不相同。 这几年,卫庄的变化非常大,俊秀的容颜已经布满沧桑,直接蜕变成了大叔。 灰白的短发早已化为雪白,披在肩上。 不知这几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有如今的卫庄。 断裂的八尺刀横在姬无夜身旁,他脸上带着不甘之色,嘴角淌着血迹,明明都走到这一步了,却倒在这里,他不甘心! 明明流沙已经消失在韩国,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姬无夜死死地瞪着卫庄,声音断断续续,“流沙,卫庄。我姬无夜戎马一生,被称为韩国最强之刃,没想到今日竟会被你暗算。” 卫庄手持鲨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带着胜利者的俯视,“不错,是我。暗算如何,明算又如何?死人都是一样,又何必计较死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韩王若是能明白这个道理,韩国又怎会沦为六国的俎上鱼肉?” 突然,姬无夜眼里爆发出一抹精光,竟朝着婚床上的公主扑过去。 然而,下一刻,一股剧痛自他的身体蔓延开来。 他望着胸口冒出来的剑锋,喃喃自语,“我不甘心!” 随着卫庄收回鲨齿,姬无夜倒在地上,韩国大将军,就此死亡。他死后,卫庄看都没看床上的公主一眼,推开门就离开了,留下一双美眸痴痴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忘怀。 第356章 卫庄深夜入韩宫 谁也不知道卫庄这些年去了哪里,以至于变化如此之大。 比起之前,他的手段更直接也更果断。 自从韩非离开秦国之后,张良也在祖父张开地的安排下前往桑海求学,流沙便只剩下紫女,卫庄以及弄玉等人。 而后,紫女设计,以牺牲弄玉的代价废掉姬无夜的左膀右臂,使得他手下的白鸟刺客团一蹶不振。 趁着姬无夜重伤的功夫,流沙在新郑找到了赤眉龙蛇以及他手下之人,并悍然击杀天泽,夺取了他手上的百越残余势力。 至此,流沙又加入了无双、焰灵姬以及墨玉麒麟三人,再加上背叛姬无夜的白凤,流沙的势力进一步加强,已经超越了姬无夜手下的百鸟刺客团。 然而,在这个时候,流沙组织却突然消失,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新郑。 没有流沙,姬无夜更加肆无忌惮,欺压韩王,行僭越之事,新郑百姓民怨四起,姬无夜怎么也没想到,流沙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自己更是在人生最巅峰的时候丧命。 大将军府内。 几道身影从黑暗中现身,满身肌肉的彪形大汉无双,妩媚动人的焰灵姬,身着白色劲装,肩头有白色丝带飘扬的白凤以及手持链剑丰腴美丽的紫女。 将军府内,一片血腥。 卫庄踏出房间,没有丝毫留恋,“我们走!” …… 杀掉姬无夜,对于卫庄来说只是第一步,流沙重新回到韩国定然要完成之前未做完的事,这是他跟韩非的约定。 新婚之夜,大将军姬无夜被刺杀,阖府上下几乎死伤殆尽。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韩王耳中,得知此消息,他吓得瘫坐在王座上,肥胖说完脸上满是恐惧。 大将军府的护卫力量不输于王宫,甚至还隐隐超出,刺客既然能杀姬无夜,那就代表着也能杀他。 他,害怕了。 上朝的时候,他命令司寇严查此事,给朝野一个交代。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注定没有答案,姬无夜的死对于韩王是幸运也是不幸,幸运的是他的韩王之位保住了。 不幸的事,姬无夜一死,朝堂再无大将可以抵抗秦国,若大秦率军来攻,韩国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 虽说韩国肯定打不过秦国,但好歹要抵抗一下,总不能直接投降,摆烂,也不是这么摆的。 一时间,朝堂上下蒙上了一层阴霾。 消息传出去,新郑百姓反而拍手称快,姬无夜在朝堂飞扬跋扈,他手下的军队和将军府的人在新郑极尽盘剥,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至于姬无夜对于韩国重不重要,百姓们可不懂那么多,他们只知道欺压他们人死了。 这时候,新郑城内出现了一则流言,姬无夜是死在秦国刺客手中,目的就是为了瓦解韩国军队实力。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到了后来讨论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信了。 没办法,流沙做的太干净,没有人知道是他们下的手。 事实上,这些流言就是流沙散播的,流沙想掌控韩国,必须得有外力介入,否则即便他们把韩国朝堂杀了个遍,也根本得不到应有的地位。 …… 韩国新郑,王宫内。 韩王安抱着一个黑丝薄纱女人躺在床上,睡梦中,他紧紧皱着眉头,脸上肌肉抽搐,似是在做梦。 忽然,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昏黄的老眼中满是惊恐,看向床外。 女人迷迷糊糊的醒了,“大王,怎么了?” 然而,韩王安却没有回答她,而是瞳孔瞪得溜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有个人正在他房间里。 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前,昏暗的灯火摇曳,令韩王看不清他的面貌。黑暗中,一双锐利的眼睛,散发着寒光和杀意。 女人发现那人,刚要尖叫,下一刻,一道剑光闪过,她的瞬间没了声息。 韩王安小心翼翼的看着倒在自己身旁的妃子,其喉间一丝鲜血滴落,身子不由得抖的更厉害了,头上也有汗渍渗出。 “饶命!” 他突然爬起来,不断叩首。 “韩王,你果然胆小。”卫庄挥出一剑,剑锋高速擦过灯芯带来高温,油灯立刻亮起,他的身影也显现在韩王面前。 韩王抬头,看着面前霸气侧漏的男人,不由得汗毛竖起,“阁下是?” “鬼谷,卫庄。” 听到鬼谷这两个字,韩王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阁下有何所求,尽管明言,只要孤能办到,绝不推辞。” “你可知晓秦国已经下令调动大军攻灭韩国?” 韩王一听,顿时急了,都忘了自己的性命还在他人的掌控之中,“什么?竟有此事?这该如何是好?” “先生既然是鬼谷弟子,深夜到访,必然是想求官,先生可否代替韩国出使秦国,劝说秦国万万不可兴兵。” 卫庄神色更冷,“可笑,秦国要灭韩国,岂会被三言两语扰动,韩国现在要做的就是整顿军备,全力应战。” 韩王面露苦涩,“可是,我国大将军前不久刚被人刺杀,如今无人可做大将,无法抗衡秦国啊。” “韩王,你放心,我会帮你。” “这?”韩王安脸上带着迟疑,事关兵权,他不敢轻易答应。 察觉韩王的迟疑,卫庄冷哼一声道,“哼,姬无夜已死,韩国再无领兵之将,你若不想当亡国之君,这韩国的大将军之位,我难道坐不得?”虽是疑问,但语气里却满是不容置疑的味道。 在话语落下的瞬间,卫庄手上的鲨齿更是向前逼近一寸,韩王隐隐都能闻到剑锋上传来的血腥味。 韩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先生,此事事关重大,可否容孤考虑考虑?明日与朝中大臣商议一二?” 很明显,韩王要使用拖字诀。 然而,卫庄此刻已经有些不耐烦,“不用考虑,现在就给我答案。”顷刻间,刺骨的寒意在他周身弥漫,毫不掩饰的杀意瞬间喷薄而出,直逼韩王。 韩王安被逼到绝境,只能应下,“此事孤答应了,莫动武,莫动武!” “咔嚓!”鲨齿入鞘,卫庄退后一步,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恭喜韩王,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五日内,我要接管新郑周边所有的军队,这次,秦国调动了十万大军,如果不想韩国灭亡,你最好不要搞小动作。” 刹那间,韩王人都傻了,十万大军,看来这人说的是真的,秦国是铁了心要将韩国灭亡。 想明白这点,韩王安再看卫庄时,目光里已经不是恐惧敬畏,而是像看救命稻草一样,鬼谷弟子,或许韩国还保得住。 随着卫庄退后一步,韩王终于看见他的面孔,冷峻,沧桑,一双眼睛,犹如利剑一般,锋锐逼人。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若能保住韩国,孤感激不尽。”韩王从床上走下,来到卫庄面前深深施礼。 “不要让我久等”。卫庄凝视着他的眼睛,丢下一句话便消失不见。 “噗通!” 等他走后,韩王一下子瘫倒在地,浑身发软,双目失神,不知不觉,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刚刚差一点,他还以为自己差点要死了。 半晌过后,他才恢复了些力气,“来人,把这儿收拾干净,孤要去别的地方睡。” ······ 韩王宫。 朝臣们立在朝堂上,脸上很是不安,韩王突然召集他们也不知是为了何事,因为大将军姬无夜的死,朝堂上下人心浮动。 韩王安跪坐在上面,轻咳一声道,“诸位,今日召集你们上朝,是为了大将军的事。” “大王恕罪,刺客暂时还未抓到,请大王见谅。”司寇官连忙请罪。 韩王摆摆手,“无妨,今天不是为了此事召开朝会。” 他知道,肯定抓不到刺客,甚至他已经怀疑卫庄,不过,现在还指望着人家帮他们抵挡秦国,就算是卫庄杀的,他又能怎么办? “姬无夜身死,大将军之位空悬,孤以为当选出新的大将军。” 这? 什么情况? 一时间,朝臣议论纷纷,不知道大王到底要干什么。 好不容易送走姬无夜,大王竟然主动要求再弄一个大将军,他难道不怕旧事重演么? 有官员建议道,“大王,此事事关重大,臣以为应当谨慎为之。” “大王,杀死姬将军的刺客还未抓捕归案,臣以为在此时推举新的大将军不妥。” …… 朝臣们陆续发表意见,大部分都是反对,很少有支持韩王的意见,没办法,朝臣们可不想再冒出一个姬无夜骑在他们头上。 就算要选大将军,也该是由他们操作,韩王搞突然袭击,实在不讲道理。 韩王脸上满是不悦,“哼,孤听闻秦国已经发兵十万,欲要灭我韩国,事态紧急,诸位爱卿还想争到什么时候?” 秦国要打来了? 一时间,朝臣们鸦雀无声。 秦国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十万秦军,韩国拿什么去抵挡? 这时候,有些臣子眸光闪烁,已经开始思考退路。 “秦国大军压境,韩国军队不可无首领,否则拿什么抵抗秦国的进攻?孤遇到一个鬼谷弟子,此人熟读兵法,武力充沛,当为韩国大将军。” 鬼谷弟子? 听到鬼谷这两个字,原本有意见的臣子们也没意见了。 在这个时代,鬼谷就是顶尖人才的代名词,诸子百家中也没人敢冒充他们,若是由鬼谷弟子担任大将军,不是不可以接受。 很快,在韩王的催促下,这件事便定下了。 …… 紫兰山庄。 自从流沙撤离韩国之后,这里就空荡下来,慑于姬无夜的权势,这里渺无人烟,无人敢靠近。 姬无夜把这里拆了个遍,好东西全都带走,只剩下残破的废墟。 然而,久经尘封的山庄再度开门,迎来昔日的主人。 山巅上,有一处凉亭,经过修整,看起来还算干净,流沙一行人在此聚会。 紫女端着酒杯盈盈一笑,“恭喜你,终于成为韩国大将军。” 卫庄神色淡淡,没有多少喜悦,“不过是韩王无奈之举罢了。” 忽然,紫女感慨道,“若是他能看到今天就好了。” 卫庄眸光一凝,端起案上的酒,“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 …… “有意思,真有意思。” 秦王宫,苏铭看着黑冰台传回的密报,笑得很开心。 韩国大将军姬无夜被刺客刺杀。 看到这个,苏铭哪里还不知道是卫庄回来了。 看完,苏铭把密函递给身后的盖聂,“你师弟的手段还真是粗糙啊。” 盖聂很快就看完了,他也猜到这是卫庄的手笔,在这几年里,他的武功更进一步,剑术突飞猛进,想必卫庄也跟他差不多。 有这样的实力,拿下姬无夜自然不是问题。 “小庄性格如此。”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与我大秦作对,如此之人却不能为大秦所用,可惜,可惜。”卫庄这种性格,很适合当君主手里的快刀。 无论是用来改革,还是用来肃清吏治都不错,他的性子也蛮合苏铭的胃口。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苏铭摇摇头,拿起毛笔将卫庄的信息写到纸上,“迅速传往前线大营。” “诺。” 韩国换帅的事肯定要告知前线将帅,鬼谷弟子当中可是出了孙膑,庞涓这类人物,苏铭可不希望他们翻车。 情报及时,大秦也能少些损失。 至于卫庄,苏铭暂时还没有招揽的想法,这种刺头,没挨够毒打是不可能屈服的,早晚有一天,苏铭要让他尝尝什么叫大一统帝国的封建铁拳。 搞刺客团,做梦! …… 与此同时,咸阳城内一处隐蔽的民居内,迎来了三个神秘的人物。 简陋的庭院,却左右了未来的走向,乃至于无数百姓的命运。 他们三人分别是大秦丞相,昌平君;农家侠魁,田光;楚国武安君,项燕,他们都是被昌平君邀请而来。 目的,就是为了抵抗秦国。 随着楚国外戚势力被清除,昌平君知道秦王迟早有一天要对自己下手,他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他联系了他们。 第357章 青龙计划 项燕穿着宽大的袍子,头上戴着兜帽,可昌平君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铁血气息,“昌平君熊启,我们终于见面了。” 粗糙而洪亮的嗓音响起,随即兜帽被掀开,露出一张须发虬节的老脸,他头发花白,眼睛十分明亮,很是锐利。 “是啊,你我在不同的国家,同为楚人,我早已知晓你,如今,却是第一次见面。”昌平君轻轻点头,言语中有些感慨,自己的身上终究流淌着楚王的血脉,关键时候,还是故国之人靠得住。 “熊启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 昌平君在秦国出生,在秦国长大,可以说,除了自身血脉之外,他完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秦人。 只是,现在为了自保,他不得不背叛秦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国一统天下乃是大势所趋,六国不过是苟延残喘,迟早要被秦国吞并,项燕是楚将,长时间站在抗击秦国的第一阵线上,对秦国的实力非常清楚。 数次合纵攻秦失败,没能让秦国遭受重创,从那时起,结局便已经注定。而今,六国之间就算再谈合纵之事,只怕也没有人响应,更没有人有那个威望和才能。 他不得不承认,秦国,已经势不可挡。 可即便心知肚明,项燕也不会屈服,只因为他是楚人,这就足够了。 一开始昌平君给他传信,他压根就不信,直到他得知楚国外戚势力在秦国朝堂备受打压,他才渐渐半信半疑,直到秦国要发兵灭掉韩国,项燕才决定赌一把。 光凭楚国的势力,实在没法抵抗秦国,他必须寻找其他方法。 项燕与昌平君打完招呼,把目光转到田光身上,“这位是?” 面对楚国大将军,田光的姿态放的很低,“在下农家侠魁,田光。” 项燕眼里闪过诧异之色,向他抱拳,“原来是农家侠魁,失敬失敬。” 三人彼此熟悉之后,昌平君打开话茬,“今日邀两位前来,是商量一件绝密的反秦计划。” 一听到反秦,田光和项燕面色变得凝重,仔细倾听起来。 昌平君望着两人,声音低沉,“这个计划,我将它称之为青龙计划。” “秦国崇尚严刑峻法,这百年来,六国惨遭荼毒,倘若真让秦国一统天下,天下百姓苦矣,我等都将成为亡国之人。” “这项计划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抗秦。诸子百家,齐楚燕赵韩各国都是这项计划所要涉及的对象。” 紧接着,昌平君紧紧盯着田光,“田兄,若秦国真的一统,想必我和项将军都失败了。那接下来,抗秦之事就由你负责,青龙计划由明转暗,不是所有人都甘愿当亡国奴,农家是诸子百家中人数最多,也是最不可能被消灭的势力。” 农家有数万弟子,大本营在齐国,看似人数众多,实际上这些人当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农民,天下人数最多的不是秦人,楚人,而是农民。 只要还有农民,农家就不可能被灭亡。 这也是为何昌平君要把农家侠魁拉上的原因。 “六国灭亡之后,田兄可暗中联系诸子百家以及六国遗民,等待时机。” “六国传承几百年,不可能轻易的被抹除,秦国的暴政一定会逼得天下人造反,你一定要保持足够的耐心,积蓄势力。倘若秦国一统失败,那我们就再行合纵攻秦之事。” 听完昌平君的话,田光内心非常沉重,这个计划太庞大了,昌平君想的也太远了,他真的能承担起这个重任吗? 昌平君和项燕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片刻之后,田光的眼神愈发坚定,深深朝昌平君拜倒,“放心,此事便交给田光!” 交代完后手,昌平君又把注意力转到项燕身上。 “项将军,秦国若要一统天下,我们楚国一定是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韩国弱小,赵王昏庸,魏王无能,齐王懦弱,他们都不可作为援手。” “要对付秦国,只能靠楚国自己。”说到这,昌平君语气中满是无奈,谁让他遇到了这个摆烂的时代。 而这个时代,又恰好是秦国国力最强的时代。 项燕眉头紧紧皱起,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昌平君所言极是,但现在楚国内部情况堪忧,王室倾轧,已有祸起萧墙之乱。本将即使有心抗秦,但后方不稳,如何抗秦。” 他当然愤怒,现在,国家正值危急存亡之际,而楚国君臣却由不自知,内部各方势力正还在为王位的事明争暗斗。 项燕这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要是楚国内部铁板一块,他犯得着千里迢迢来咸阳冒险?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有一丁,大楚必兴。 这是日后阴阳家楚南公给出的预言,这则预言在楚地广为流传,最后竟然真的应验了。 三户,指的是楚国政坛过上势力最强的三股势力,屈,景,昭三大家族,曾经投江的屈原就是屈氏一族之人。 否则的话,屈原怎么能配上天问这样的绝世名剑。 这三户势力遍布楚国上下,从朝堂到地方,几乎掌握了楚国大半的力量,连楚国王室也对他们忌惮三分,若是这三族合作,换一个楚王轻而易举。 但问题是,这三族之间仇恨绵延数百年,彼此之间不死不休,不可能合作,也正是因此,有熊氏稳坐楚王之位,不像晋国那样直接被分了。 除了这三族之外,楚国内部还有许多中,小家族,这大大小小的家族拥有自己的土地和私人武装。 即便是楚王,也没法轻易号令他们。 几十年前,楚国和韩国一起发兵灭了百越,可百越之地环境恶劣,难以维持统治,如今百越之地的余孽死灰复燃,牵制楚国不少的力量。 内部祸患未平,上下不齐心,才导致楚国空有广袤的土地和人口,却发挥不了强大的力量,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哀。 三户势力当中,项氏一族实力最强,以勇武冠称楚国。 现任族长项燕是楚国的武安君,在军队中声望极大,类似于昔日秦国的白起,但因为这个原因,项氏一族被王室乃至于其他两族防备,手上并没有掌控太多的军队。 武安君,只是一个名号。 可能与白起齐名,这也导致了项氏一族在楚地的名声超过王室。 这样的情况让项燕急得不行,火都快烧到眉毛了,楚国还在内斗。 看到项燕脸色极差,昌平君连忙道,“将军不必担忧,本君自有解决之法。” “愿闻其详。” “楚王膝下两子皆有争位之心,各有一大批支持者,双方明争暗斗,导致楚国内部政令不一,关键还是在于王兄未立太子。若是他早早立下太子,何以至此?”说到这,昌平君幽幽一叹,若不是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他甚至还能一争这楚王之位。 可惜,现在自己在秦国朝堂为官,不可能当楚王。 “韩国灭亡将会引起天下震动,各国人人自危,外有强敌,楚国内部不可能再继续内斗,当年白起对楚国造成的伤害难道还不够深?” “等韩国灭亡,我会给王兄写信,劝他立下太子,以前他是贪恋权位,怕太子威胁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怕什么?只要太子之位定下,楚国内部稳定,我们便可徐徐图之。” 往日里,大家争一争也就罢了,现在大敌当前还争,那就是找死。 听到昌平君的话,项燕点点头。 这些话说的在理,若没有秦国的压力,楚国内部势必会有一场大乱斗,可秦国都开始灭国了,大家要是再争,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那些中小家族可以投靠秦国,可他们这些大族差不多跟楚国休戚与共,没有楚国,他们什么都不是。 实际上,楚国内乱,也有他们三家在内左右逢源的原因,他们若想稳定朝堂,简单的很。 但一个衰弱分裂的王室,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所以,各大家族分别支持一位公子,除了争权夺利之外,也是为了削弱王室,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毕竟,谁也不希望看到一个强大的楚国王室,虽然项燕有心扫平乱象,但他还是项氏一族的族长,他不能违背他自身阶级的利益,身处朝堂,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除非有一天,他脱离了项家,彻底投靠王室。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在这些人眼里,家族的利益大于国家的利益,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称得上是国贼,与姬无夜并没有本质区别。 楚国的情况,昌平君也很清楚,他知道项燕的难处,于是便道,“秦国若是攻打楚国,本君会尽所能帮你,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牺牲我自己。我可以死,但楚国不能亡!” 没办法,他在秦国的路已经被堵死,即使楚国这条船快沉了,他也必须登上去,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 就算是死,他也要让秦国付出代价! “楚国,不能亡!” 项燕重复了一遍,两人目光相碰,达成了一致。 一个反秦的计划,就此出炉。 …… 一个月后,十万秦军东出抵达秦国边境,在李信等人的指挥下攻入韩国,一路上,他们势如破竹,几乎都没遇到强力的抵抗。 可当他们攻入城池后却发现,城里的粮食早就被搜刮一空,青壮都被带走,只剩下老弱妇孺。 得益于这些年编练新军,秦国颁布了新的军法,秦军没有对这些老弱们下手。 深夜,李信和王翦正在中军大营中商量接下来的行军路线。 韩国的情况,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显然,对于秦国的进攻,他们早有准备。 营帐外,有士兵进来禀告,“报,黑冰台有密函送到。” 黑冰台? 李信与王翦对视一眼,目中浮现出凝重之色,李信上前拿过密函,读完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原来如此。” “怎么了?” “你看看便知。”李信将手中情报交给王翦。 然而,看完之后,王翦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姬无夜死了,韩国大将军换了人?”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韩国有反常的举动,原来是换了主将。 李信年轻气盛,一点没把卫庄放在眼里,“卫庄?哼,没听过,就算是鬼谷弟子又能怎么样?” 通过这一系列的收缩,王翦知道自己遇到了难缠的对手,“此人不好对付,看来,我们得加快行军进度。” “正合我意。” 卫庄的那些举动有点类似于坚壁清野,留一帮老弱妇孺,目的就是为了消耗秦军的粮食。 秦国若想把韩国纳入统治,总不能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可以说,卫庄这一手,堪称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明晃晃的阳谋。 丢下老弱不管,无疑是伤了韩国民心,但为了大局,他必须这样做。只要韩国守得住,等到其他国家的援兵,定能化解这次的灭国危机。 韩国的位置实在是太险要了,若是韩国灭亡,魏国的腹地便全然暴露在秦国兵锋之下,魏国可不是秦国的对手。 两国差不多是唇亡齿寒的关系,魏王就算是再傻,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 韩国灭亡,所以,他必须出兵。 只要魏国出兵,赵国大概率也会出手,毕竟三个国家共同分了晋国,有那么一丝香火情在。 集齐韩赵魏三国之力,或许打不过秦国,但自保肯定没问题。 …… 识破了卫庄的计划后,秦军的行军速度突然加快,沿路破开城池,留下一些人把守便继续行军。 短短数天之内,韩国国土沦丧大半。 消息传到其他各国,让各国君臣很是惊讶,为何韩国败的这么快? 卫庄将大部分兵力调到国都新郑,在阳翟一线布置了重兵防守,有些城池能丢,有些城池不能丢。 阳翟这样的大城,卫庄不可能轻易拱手让人。 即便大概率还是会丢,但他也要为韩国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阳翟城外,秦军总算是碰到了硬茬子,城内守军被布置了重兵,城墙高大,守备物资丰厚,拖住了秦军的脚步。 第358章 卫庄负我! 秦王宫。 “叮咚,叮咚!” 悠扬的琴声在大殿内回旋,宫女寺人候在一旁,紧张的眉眼在琴声的带动下逐渐舒缓,变得放松。 苏铭跪坐在榻上,眼眸闭合,手指不断在案上敲击,应和琴声的旋律。 很快,一曲终了。 “旷修的琴声果然美妙,如此琴声若能不滞于外物,专于此道就更好了。”苏铭睁开眼睛,淡漠的眸光扫过外面那道身影。 殿上,旷修披头散发,神色平淡,脸上有几个刺字,“大王教训的是。” “以后,你便留在宫中乐府教习琴道,戴罪立功。” “谢大王恩典。” 很快,便有宫人将他带下去。 在苏铭亲政的前一年,长安君成蛟在攻赵的时候叛乱,投靠赵国,失败自杀,事后,长安君这一系的人不敢在咸阳逗留,想要逃离秦国。 旷修便是牵扯到这些事情被关进牢狱,苏铭亲政之后,秦国大赦,旷修免了死罪,却依旧被囚禁在牢狱。 人才难得,关着未免可惜,苏铭就将他踢出牢房,放在少府中候用。 旷修没死,高渐离自然也不会来秦国,荆轲也没能与他遇上,那一曲黍离或许他没机会再听到。 旷修走后,苏铭差人把甘罗找来。 几年的光景,甘罗在大秦朝堂内部稳步提升,帮助苏铭处理日常朝政,算是他的左膀右臂,“甘罗,韩国若灭,孤打算派你坐镇韩国,你可愿意?” 堂下,甘罗穿着黑色官袍,身形挺拔的站在那里,整个人沉稳而内敛,数年打磨,让他从一块璞玉逐渐变成了美玉,散发着光彩。 主政一方? 甘罗眼睛一凝,当即便道,“大王,微臣愿意。” 看着眼前这个走上不同道路上的人,苏铭心中略有感慨,“你少年成名,又是孤的伴读,朝堂中枢待得太久对你并非好事。” 事实上,苏铭对他的定位跟李斯差不多,他也有这样的天赋和潜力,李斯师出名门,在朝堂内部久经锻炼,不缺主政的经历。 而甘罗却不同,他在朝堂待得太久,与底层的人脱节了,不利于未来主政,同样,这也是给李斯的一道制衡。 甘罗拱手行礼,“谢大王栽培。” “韩国历经战乱,贫弱不堪,你身上的担子不小,务必要让韩人尽快归心。” “微臣明白。” …… 天色已晚,月上梢头。 繁华的韩王宫不复昔日光景,战争的到来使得这座宫城也蒙上了阴影。 此刻,韩王宫中有一处极其黑暗的所在,这里是韩国冷宫,也是原郑国宫殿的遗址,历代韩王都没有收拾这里,使得这片宫殿荒废下来,寒鸦嘶鸣,老树枯藤,残垣断壁到处都是。 自从成为韩国的大将军以来,这里是卫庄待的最久的地方,他儿时就是在这里度过,至今,卫庄的身份依旧成谜,不过,能在这里出生,也代表他和韩国王室有一定的关联。 或许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他下山之后才会来韩国。 夜色深沉,寒风呼啸,宽大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森白的长发舞动,而他却屹立在此,没有动弹。 忽然,宁静被打破了。 “启禀大将军,敌军已经攻破阳翟,正集结大军,直奔新郑。”廊道上,一个身穿铁甲的士兵快速跑过来禀告。 卫庄转过身,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这个士兵把头低的更深。 他面色平淡,可眸子里却很惊讶,阳翟是韩国为数不多的大城,南阳本来也是,不过那里离新郑太远,离秦国太近,他的布置未必能生效。 所以卫庄才着重防守阳翟,妄图拖延敌人的脚步,毕竟秦国只动用了十万大军,未必敢分兵。 无论是阳翟,还是新郑没有几万兵马根本打不下。 这才过去了多久,阳翟居然被破了,秦军的战斗力和攻城能力远超乎他的想象。 一瞬间,他脑海里想了许多,“不必惊慌,收拢军队驻守各大城池,没有命令,不得随意出击。” “遵命!” 卫庄当上韩国大将军虽然只有短短不到半个月的光景,寻常将领光磨合手下都不够,而他只用了短短几天就做到了。 他的手段也很简单,杀人。 接手军队之后,他将姬无夜的核心班底屠戮一空,震慑全军,又将精锐部队抽调,打乱编制,提拔将领。 一系列动作下来,韩军算是被卫庄掌握。 剔除老弱病残和吃空饷的,韩国可战之兵不过十万,这十万大军大多都疏于训练。 曾经血衣侯白亦非手上有十万白甲军,姬无夜手上也有十几万大军,看上去多,实际上全是吹得。 韩国就这么点地盘,就这么点人口,拿什么养二十多万大军? 也正是因此,卫庄才不得不他放弃其他城池,合兵一处,抵抗秦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他是鬼谷弟子也变不出兵,手上就这么点人,也只能这么做。 新郑是韩国最大的城池,没有足够的人马根本守不住,他也从未想过要带兵击败秦军。 没有人愿意跟秦军野战,正面对垒,六国之中,几乎没有哪个国家是秦军的对手。 卫庄当然不会傻乎乎的跟秦军硬碰,兵法有云,攻城为下。不管是强军还是弱军,最不愿意打的,就是攻城之战。 韩军虽弱,占据地势以及器械之优势,再加上充足的粮草和青壮,未必不能抵挡秦军的脚步。 现在,只希望魏国的援军来的快一点。 这时候,紫女款款走来,“白凤有消息传回,说秦军使用了新式武器,韩军军心崩溃,阳翟才被攻破。” 卫庄眉头一皱,“新式武器?公输家族又搞出了新玩意?” 公输家族的霸道机关术在战场上独霸天下,令人闻风丧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的器械和武器,有时候能改变一场战争的结局。 “让白凤回来,我倒想知道,是怎样的武器。”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事关韩国的命运,他不能有差池。 …… 紫兰山庄灯火通明,与之前相比,现在的紫兰山庄重新建立起来,这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紫色的花卉遍地,散发着迷离的幽香。达官显贵往来于此。 韩国朝野,谁不知道,这里可是大将军卫庄的产业,如今韩国的局势可以说是一国安危都寄托在他身上,大家能不巴结他? 然而,与之前的紫兰轩的风雅作乐不同,这里更显得混乱,带着淫糜的气息,与青楼没什么两样。 因为这里的掌舵人换了,卫庄身为大将军,要看着朝堂和军队,没有时间管理紫兰山庄,白凤和无双更不适合。 紫女要协助卫庄,山庄的事也无法顾忌,最终,这件事变落在了焰灵姬身上,她的风格,向来都是如此。 秦军兵压韩国,卫庄接掌军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锁新郑,许进不许出,权贵们逃不出去,又对付不了他。 战争逼近,新郑的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极度压抑之下,大家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挥霍,醉生梦死,享受难得的宁静。 若是秦军进城,他们所拥有的富贵和权势都将不复存在,没办法,谁让他们没法润呢。现在,大部分权贵的怨气都集在卫庄身上,所有人都恨不得他早点死。 就算是城破了,韩国灭了,他们这些权贵也不一定会死。 若是能在城破之前投靠秦国,劝说韩王投降,说不定他们还能保住自己的权势财富,甚至更进一步。 忠诚,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这世上,像屈原那样的人不多。 …… 山巅之上,卫庄望着山下紫兰山庄的盛景,嘴角噙着冷笑。 这样的韩国,没救了。 想到当初自己下山时的豪情壮志,卫庄忽然觉得有些可笑,韩人他们自己都没想着救韩国,他们凭什么当救世主? 一个国家若是要堕落,不是一个两个人能拯救得了。 这次他回到韩国,不过是想榨干韩国最后的价值,顺便尝试一下权利的滋味。身为韩国的大将军,有兵马在手,他可以掌握无数韩国人的生死,甚至是一国的命运。 权势的滋味,果然让人着迷,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也不知,最小的韩国都让他难以割舍了,那最强的秦国又是何等光景? 轻盈的脚步,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卫庄大人。” 一道白色身影落在树梢的叶子上,单足轻轻落在上面,好似身体全然没有重量。 卫庄没有回头,而是淡淡问道,“白凤,秦国的新式武器如何?” 白凤轻挑的眼神变得凝重,“秦军的新武器可以携带士兵凭空升起,从高处攻击,无法防御,阳翟的守军没见过这种武器,士气溃败,被秦军掩杀,攻破城池。” 卫庄面色一沉,凭空升起的武器?难道是墨家的木鸢? 公输家族是墨家的死对头,墨家能搞出来木鸢,公输家族高处能升空的飞行物倒也说得过去。 这样一来,新郑恐怕也守不了多久,自己该早点准备退路,区区韩国不值得他赔上性命。 …… 与此同时,韩王宫内,年老的韩王抱着胡美人,脸色愁苦,写满了后悔与懊恼。 他,失算了。 本以为卫庄会是韩国的救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是包藏祸心,自己居然引狼入室,当真是瞎了眼! 后悔,真是后悔,早知道他这么狠,自己当初就不该轻易地把兵权都交给他。 卫庄前脚掌握了军队,后脚就封锁了新郑,掌控朝堂,自己这个韩王也被幽禁在王宫当中,无法掌控朝堂,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点点灯火映照在韩王枯黄肥胖的脸上,可以看到,他的一双眼睛明显深凹进去,周围布满黑眼圈,眼角满是鱼尾纹,这几天下来,他的头发全都白了。 失去了权利,当真是让他老了不少。 这时候,韩王也只能用美色来提神,不管怎么说,自己就算是当了亡国之君,也不会死,这是这个时代的礼。 刑不上大夫,亡国之君不会死,至少不会明面上被处死。 “大王,事到如今,您竟然还能坐得住。”正当韩王的一只大手不断在妃子裙内蠕动之时,一个道幽深,诡谲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谁?” 有了卫庄的前车之鉴,韩王对这样的事情非常警惕,当初卫庄走后,他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这时候再听到,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见过大王!”角落里,两道漆黑的人影自黑暗中显出身影。 见状,韩王连声高呼,“来人呐,护驾!” 两人走上前,露出瘦削的身形,“大王别喊了,就算是你把喉咙喊破,也没有人来救你。” 韩王喊了几声,及听到声音在房间内回荡,外面却没有一点声音,这时候,韩王眼睛里才涌现出强烈的恐惧。 他指着眼前的两人,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旁的狐美人靠在韩王怀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也顾不上自己只穿着小衣,春光乍泄。 两人对胡夫人的样子视若无睹,只是紧紧盯着韩王,“我们当然是来帮助韩王的人。” 想到卫庄做的事,韩王嘴角抽搐,“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你们帮。” 其中一人突然道,“大王在宫中耳目尽失,想必还不知道韩国的情况吧?” 韩王心中一动,“你们知道?” 遮盖在黑色面罩下的人发出一声轻笑,“一个月前,秦国大军攻入韩国,一路势如破竹,攻下十几座城池,沿路没有遇到半点抵抗,短短半个月,韩国国土沦丧大半。” “韩国大将军卫庄在阳翟布置重兵,期望挡住秦军,可惜,这座重城只挡了秦军五天,阳翟一失,通往新郑最后的防线也被瓦解。” “韩王,要不了几天,新郑将被秦军包围,成为一座孤城!” “什么?” 听到这些消息,韩王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自己把韩国兵权都交到卫庄手上,以为他能守住韩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其中一人用蛊惑的语气说道,“大王,您托付的人好像让您失望了,若是大将军姬无夜还在,韩国不可能败的如此之快。” “卫庄负我,枉我将国事托付于他,他竟然如此。”此刻,韩王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第359章 针对卫庄 他怀里的胡美人秀眉一皱,韩王捏疼她了。 韩王安知道韩国挡不住秦国,但哪想到局势崩坏的这么快,韩国马上就要亡了,一想到韩国灭亡的场景,韩王安便心痛不已,他不想失去权利。 忽然,他眸光一凝,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不对,你们在骗我,卫庄是鬼谷传人,他不可能这么轻易输。” 一人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轻笑,“大王说笑了,秦国虎狼之军又岂是一个鬼谷传人能挡得住?就连这新郑也未必挡得住秦军,大王不妨猜一猜,卫庄这些天做了什么。” 韩王安就像是赌输了的赌徒,几乎要红眼,他死死的盯着两人,问道,“他做了什么?” “卫庄封锁新郑,许进不许出,同时向城内贵族们征收大批钱粮和丁役,说是用于防御秦军。” “哼,要防御秦军,要粮要人都行,可要钱有什么用?难道不是卫庄在以权谋私?” 听到这些话,韩王终于有些动摇了。 随即,黑衣人趁热打铁,“若非卫庄对我们这些贵族极尽压榨,不放在眼里,我们又怎能在层层守卫之下见到大王?” 韩王深吸一口气,“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新郑是大王的新郑,是韩国的新郑,不是卫庄的新郑,他是大将军不假,可他却让韩国丧土失地,欺凌王室,如此之人不配当大将军,如此危急时刻,唯有大王才能拯救韩国。” 韩王听闻此言,眼睛一亮,当久了大王,丢失权利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只是,自己可以相信他们吗? 卫庄可不好对付! 黑暗的人影,犹如深渊般,仿佛要将他吸进去,“我们只是想逃命,卫庄却要我们的命,一切都是为了自救,至少卫庄没有资格决定我们的命运。” “大王,韩国的命运只能由您来主宰!” 韩王眼睛一瞪,有些犹豫,“大将军乃韩国栋梁之柱,本王深信之,你们何至于此?” 黑衣人沉声道,“可他辜负了大王的信任,不配当韩国的大将军,更妄想把整个韩国拉入深渊。” 韩王心动了,双眼眯起,“卫庄武功高强,不好对付,万一失败,那……”从某方面而言,卫庄带给韩王的压力比姬无夜还大,因为这家伙下手太狠,行事果断。 自己刚帮他登上韩国大将军之位,结果他反手就把自己囚禁,把持朝政大权。 黑衣人连忙趁热打铁,“大王放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卫庄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武夫,此事交给我们就是。” “可是……” 一想到失败的结局,韩王又开始犹豫不前,难以决断。 “大王,时间不多了,万一卫庄真的把新郑卖给秦国,一切都来不及了!”逼迫的话语带着威慑,令韩王心中发寒。 可是想到卫庄此前对自己的逼迫,韩王便觉得屈辱万分,自己是韩王,他竟敢如此对自己,连姬无夜都没这样干。 要不是自己,他怎么可能坐上大将军之位。 他的一切是自己给的,他能给,也能收! 我才是韩王! 想到这里,韩王点点头,“好!” 没办法,他不得不答应,本以为卫庄能保护自己,可韩王宫在大军的保护下依旧被人渗透进来,今天如果不答应,说不定他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喜色,给韩王又吃下一颗定心丸,“大王英明,我们这些人只是想活命,拿下卫庄之后,新郑依旧是大王的新郑!” 韩王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只希望他们能说到做到。 随即,两个黑衣人推开大门消失在房间里。 他们走后,韩王长吐一口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终于把他们送走了。 走到这一步,韩王安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命运操于人手实在是让人难受,如果那两人说的是真的,卫庄是真的该死! 这才多久? 他可以容忍卫庄把自己当成傀儡,但不能容忍卫庄把韩国这个盘子砸了,卖给秦国,说到底,韩王只在意自己能否继续过奢华的生活,韩国怎么样,他并不是特别担心。 崽卖爷田,当然不心疼。 …… 新郑。 冲天呼喊声中,大秦十万雄兵包围了新郑城。 数日的攻城消耗下,护城河已经被填满,城墙上满是血痕。 踏入百步之内时,“嗖嗖嗖……”,阵阵箭雨从城头洒下。 将领高喝:“举盾!”,然而疾速奔行中,到底防御不周,且并非所有士卒都配备盾牌,因而仍给箭雨无情的带走一批批士卒的鲜活生命。 韩军配备弩机,箭雨密密麻麻,如暴雨一般,而秦军则顶着牛皮大车慢慢前行。 数千精锐的齐心协力,慢慢靠近城墙,到了一定距离后,牛皮大车内的军士扣动机扩,下一瞬间,原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大车衍生出一道梯子,迅速探向城头女墙。 公输家族建造的云梯在战场上太好用了,只要攻打到城墙附近便能使用,云梯亦是由特殊材质建造而成,等闲的手段根本无法摧毁。 看到云梯,城头上的韩军撑杆、长枪之类的东西竭力顶开云梯,亦或甩出火罐、火把之类的物什,试图烧毁云梯……,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这些攻城器械在建造之初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上面刷了一层特殊油漆,难以点燃。 很快,数座云梯搭好,城头上顿时成了一处绞肉机。 数以万计的士兵在这里厮杀,城墙下,攻城将领没有急于进攻,而是让弓箭手压制守城士兵,顷刻间,密密麻麻的黑芒呼啸着冲上半空,划过些微弧线,倾泻在城头。 “啊!” 一时间,城头惨叫声仍此起彼伏,正忙于应付攻城云梯的守军下饺子般跌落城下,摔得粉身碎骨。 趁着韩军被压制,少量秦军精锐爬上城头,占据一些位置,而韩军也奋不顾身,死死地缠住秦军,饶是秦军再凶猛,可登上城头的人实在太少,很快又被赶了下去。 连续几日下来,攻守双方各不相让,杀得如火如荼,不时有双方士卒惨呼着从城头跌落城下,摔得血花迸溅。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都损失惨重,韩军占据地利,可这些士兵太弱鸡了,多少年没有打仗,碰到久经战阵的秦军,压根不是对手。 不过,战争最能锻炼人,短短几日下来,活下来的韩军经历几次战斗就变成了老兵,战斗力提升不少。 城头上,卫庄穿着黑袍,手上握着鲨齿剑,望着城墙下密密麻麻的秦军方阵,眸子里散发出摄人的寒意。 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秦军的攻势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投石机、云梯、云冲吕公车、巢车…… 一件件攻城器械,有的是先人器械,有的是秦军的新式武器,可无论哪一种都给守城的韩军带来极大危险,弥补了秦军地利的差距。 这几日下来,守城的韩军死伤过万,遍地哀嚎。新郑城墙两里以内的建筑尽数被投石机摧毁。 有这些威力强大的器械,韩军士气很低落,这才打了几天? 想到这,卫庄内心便有些烦躁,出身鬼谷的他熟读兵法,可当真正打仗的时候,他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秦国的军队太强了,配合的太好了,他们盔甲,装备远远胜过韩军,士气更不用说,这样的仗打的太糟心了。 就在他思考之际,城墙上一个侍卫走过来,恭声道:“启禀将军,大王已于宫中设宴,邀请将军共商抗秦之计。” 韩王? 卫庄眉头微皱,这时候他又搞什么幺蛾子,不会是想投降吧? 想到秦军这几日的威势,再想到韩王安的胆小,卫庄心中更加烦闷,都这个时候了,还来拖后腿,真是废物! “我知道了,晚上,我定会赴宴。” 虽然现在韩王只是傀儡,但他毕竟是韩国的王,还得靠韩王稳定人心,否则纵使他有十万大军,也守不住新郑。 还得把这个废物稳住,免得他动摇军心。 侍卫恭敬地行礼,“是,将军!” 然而,卫庄却想不到,新郑城内,一个针对他的阴谋已经悄然展开。 他的心太大,看的太远,却忽视了脚下,城内的达官贵人并不想陪韩国送葬,他们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和财富。 至于韩国会不会亡,没几个人在乎。 正是因此,黑冰台才能在新郑戒严之下来回串联,甚至进入韩王宫。 …… 韩王宫,灯火通明,丰盛的酒席早已摆上,大殿中央,有宫廷乐舞,秀娥妙姿。 韩王跪坐在主座上,慢慢饮酒,身旁,胡美人依偎在怀里,给他夹菜。 然而,美人在怀,他眼底却闪过些许焦急,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来?难道是暴露了? 靡靡的宫廷之音在大殿回旋,让人不由得沉醉其中。 “启禀大王,大将军已到。”守在殿门的侍卫看到远处的卫庄,立刻进殿禀告。 “啊?快请,快请!”韩王先是一愣,脸上迅速挤出一抹笑容,赶忙下令。 随着卫庄一步步踏进大殿,韩王脸色开始慢慢有些苍白,但看到大殿上伺候的宫人,他深吸一口气,内心变得平静下来。 都到这一步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臣参见大王。” “大将军,免礼。”韩王言语中带着小心翼翼,在看到卫庄握着的鲨齿,神色顿时一僵。 卫庄装模作样的行礼,盘膝坐下,鲨齿剑放到一侧。 角落里,一个宫人将兽形香炉里的熏香换了,点燃,一股淡淡的异香开始在大殿内弥漫。 似是看到了卫庄放下鲨齿剑,韩王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坐在上位。 韩王斟酌片刻,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今不知将军有何退敌之策?秦军已经兵临城下,近日里城内人心浮动,恐怕……” 而此时,卫庄正缓缓拿起酒杯,准备饮下,忽然他又放下,抬头看着韩王,安慰道,“大王不必担心,秦军攻不进来。只要我们等到魏国援兵,秦军一定会撤退!” 事实上,卫庄也知道就算是魏国派出援兵,也未必打的赢秦国,如今韩赵魏三国加起来才勉强能与秦国抗衡。 可现在的韩国已不是曾经的韩国,赵国和魏国在历年大战中国力渐渐衰弱,不复从前。 这次,如果只是魏国派援兵,那就是来送菜,如果赵国也出兵,兴许韩国还有的救。 “有大将军在,孤便放心了,只是近日将军索求太狠了,城中官员和贵族们心思浮动,还望将军能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 自己已经在克制了! 卫庄眉头紧皱,不过是索要一点钱财,这些人居然闹到韩王这里,看来自己还是太心慈手软,等回去得找几个人立威,杀杀他们的威风! “大王放心,新郑有十万,更有二十万百姓,粮草足用数年,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一定能等到转机。” 然而,这番话语连卫庄自己都不信。 换句话讲,即使保住了韩国,又有什么意义? 区区韩国大将军,他还不稀罕,等城里的钱捞够了就是他离开的时候,韩国注定要灭亡,没有人能救得了! ······ 新郑城外,秦军大营。 一道漆黑的人影正在中军大帐中,似是在汇报。 “城内今夜有变?”王翦端坐上位,神色诧异,没想到,黑冰台居然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黑冰台的密探沉声道,“不错,卫庄在新郑内部大索钱财,与达官贵人们离心离德,我们才能顺势而为,见缝插针,一旦卫庄出了差错,韩军必定军心大乱。” 听完这些,王翦面上露出淡笑,“好,如果这次真能成事,攻克新郑之后,本将亲自在大王面前替你们请功。” “有劳将军,在下先行告退。” 黑冰台的人走后,王翦来到军帐的堪舆图上,上面是新郑城的建筑构图,这玩意本是机密,奈何韩王宫就跟筛子一样,黑冰台没费多大力气就得手了。 想到这几天攻城的惨烈状况,王翦内心有些悲伤,他宁愿这些士兵死在野战中,也不愿他们在死在攻城上。 “李信,明日你亲自督战。” “诺!” 第360章 卫庄入坑,韩国投降 美人香风,丝竹歌舞。 安抚了韩王安之后,卫庄耐着性子陪他用膳,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他也觉得酒意升腾,感到燥热。 宴席已到尾声,他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了。 “大王,微臣还要巡视守卫,告辞。” 卫庄拿起身边的鲨齿,站起来朝韩王行礼,便准备离去,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自己手上的鲨齿,怎么重了这么多?眼前也迷迷糊糊的。 韩王看到卫庄摇晃的身形,心中涌现出激动之色,“今夜夜深了,将军何不就在宫中歇息?” 察觉自己无法调动真气,身体酥软无力,卫庄保持冷静,没有发怒,只是将鲨齿拿在手,面无表情的看着韩王。 “哈哈,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是韩王,是我让你当上了大将军,可你呢,辜负我的信任,把持朝政,将我囚禁,忘恩负义。”韩王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似是有些歇斯底里。 卫庄冷眉一挑,“若不是我将韩国军队整合,现在新郑已经被攻破,你已是阶下之囚。” 韩王安脸色一沉,“卫庄,姬无夜怎么死的,难道还用我说吗?” “看来还是被你猜到了,没错,姬无夜是我杀的,这个肮脏的韩国早就该亡了,从韩非离开韩国的那天起就注定要灭亡!” “流沙的底细我已经知道了,既然你们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沉默片刻后,卫庄答道,“履行流沙的誓言,就算是韩国灭亡,姬无夜这个罪魁祸首也必须要死!” “誓言?难道不是为了壮大流沙?”就在此时,几道身影从大殿外走进来,为首的一人冷笑着说道。 “参见大王。” “平身吧,城里的情况如何了?”韩王摆摆手,询问下面的朝臣。 朝臣恭敬地回答,“启禀大王,城内大军都稳住,没有闹出乱子,不过,流沙的人好像消失了。” 看到这一幕,卫庄明白自己已经大势已去,城内的局势已经被这些人控制住了。 流沙虽然武力强悍,但很多时候不是武力强就能控制一切,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流沙离开太久,在朝堂没有根基,要控制新郑必须和朝臣们合作。 但也正是因此,才让这些人钻了空子,找到了翻盘的机会。 “消失了?卫庄,看来你的手下对你也没那么忠心,鬼谷弟子又怎么样?”韩王脸上泛起红光,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狠狠地嘲讽卫庄。 此刻,卫庄立在原地,没有再说话。 “来人,将他打入死牢!”韩王大手一挥,便有侍卫上前将卫庄手上的剑拿下,押进死牢。 整个过程,卫庄没有一点反抗,此时的他手脚酥软,内力尽失,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昨日还是大将军的卫庄在今天就成了阶下之囚。 随着卫庄被拖走,整个大殿只剩下韩王以及一众朝臣。 “大王,卫庄贼子已除,明日是否召开朝会,商议抗秦之事?您这么久没上朝,咱们可离不了您这个主心骨。” 韩王安点点头,目光在朝臣面上扫过,“放心,孤明日会召开朝会,尔等救驾有功,孤不会亏待你们。” “臣等告退。” 待众人走后,韩王跪坐在高台上,发出大笑,自己终于拿回了权利,熬过了姬无夜,算计了卫庄,他终于掌握了韩国的大权,没有人再能掣肘他。 即使只剩一座城池,韩国依旧是韩国,他仍旧是韩国的王,哪怕只有一天。 “爱妃,孤终于赢了。”笑着笑着,韩王安眼角隐隐有泪花浮现。 胡美人心中轻叹,面上却笑颜如花,“恭喜大王除掉贼子。” 韩王心中畅快无比,这时候,城外的秦军完全被他抛在了脑后,纵然是要卖国,也得由自己这个韩王来卖,轮得到你个外人越俎代庖? 卫庄的目的本就不纯粹,那就别怪城内的贵族官员们合起伙来弄他,要是他一心保韩国,说不定还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卫庄包藏私心祸心,那就别怪大家掀桌子了。你吃干抹净就想跑路,做梦呢。 这也算是韩国君臣一起给他上了一课,武力并不能代表全部。 卫庄入狱不久后,一朵烟花自新郑城内升起在天空炸开,宛如花朵一般。城外的军营里,王翦立在营门前,看到这一幕心中振奋不已! 灭韩之日,不远了! …… 新郑城外,旌旗猎猎。 穿着黑甲的秦军从美国城头望去是乌压压的一片,投石车,弩车等等攻城器械不断攻击,城墙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 压得城墙上的韩军不敢抬头之后,秦军立即发动攻击。 “杀!” 城墙之上,喊杀声接连不断,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晨曦的曙光照耀在新郑城墙,黑压压的秦军从四面八方发动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今日天色刚亮,王翦就命令秦军发动进攻,韩军经历这几天的战斗已经适应了秦军的攻击节奏,双方鏖战了许久,也没能分出胜负。 城下红底黑字的“秦”字大旗迎风招展,哄闹声冲天而起,喊杀声震耳欲聋。 王翦望着远处高大的城墙,感叹道,“当年郑国耗费巨大人力物力才建立了这座都城,没想到最后白白便宜了韩国,事后韩国背信弃义,坑杀了郑国降卒,百年后,韩国也被人兵临城下,天道好轮回啊。” 李信扶着腰间长剑,目光在营寨前面的投石车上扫过,“再壮阔的城池早有一天也会被攻克,当初郑国能被灭,韩国也一样如此。” “说的不错,加快攻势,韩国撑不了太久。” “明白。” 韩军现在远远没到极限,不到最后关头,韩王和城内的达官贵人不会屈服,唯有死伤才能让他们畏惧。 只要秦军表现出悍不畏死,势要攻破城池的架势,他们一定会畏惧,甚至退缩。 此刻,城墙上的韩军已经军心不稳,当韩王派遣大臣接掌大军,宣告了对于大将军卫庄的处置,这几天以来,卫庄亲自领军在城墙上守备,赢得了不少军心。 即便他们对卫庄陌生,可这几天下来,一个与士兵同甘共苦,又拥有强大实力的将军赢得了士兵们的爱戴。 可以说,韩军上下刚拧成一股绳,结果大将军就被韩王下狱,极大的打击了韩军的士气,尤其是这个时候秦军的进攻越发凶猛,没有卫庄局中调应,统揽大局,新郑的防御体系出现了各种漏洞。 士兵们防守的越来越吃力,秦军多次攻上城墙,险些站稳脚跟,韩军好不容易才将他们赶下去。 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短短两天之间,韩军死伤惨重,甚至比秦军的伤亡还严重,秦军有战地医院,有医馆里培养出来的各种医者。 可韩国没有,受了伤,运气好的变成残废,运气差的死路一条。 在死亡的压力下,韩军士气一落千丈,出现了逃兵。 若是卫庄在这里稳定军心,居中调度,韩军还不会落得这样的情况,城内军队多达十万,粮食充备,他们守卫的还是韩国的都城,民心可用。 然而蛇无头不行,韩军上下即使能凭借地理优势 抵抗一时,但如今,士气已泄,战意全无,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 “大王,秦军攻势太强,士兵死伤惨重!” 朝堂上,韩王听到守城将领的战报,内心惴惴不安,他才刚拿回权利,形势居然已经如此危急。 他看向诸位朝臣,问道,“诸位爱卿,大敌当前,有何良策?” 丞相张开地颤颤巍巍的说道,“启禀大王,秦军凶猛,攻城器械犀利,不到十天,守城士兵死伤三成,再这样下去,怕是守不住了,老臣愿意前往秦军大营与他们和谈。” 韩王眼底闪过一丝希望,“和谈?秦军会和谈吗?” 张开地脸上的皱纹挤得密密麻麻,“总要试一试,秦国势力太强,咱们守不住,魏国的援兵就算再快,至少也得一个月才能到,我们支撑不到那个时候。” “有劳爱卿。” …… 当天中午,韩国将丞相张开地送出城外。 中军大营里,张开地见到了王翦与李信。 “见过将军。” 王翦坐在主位,惊叹道,“张丞相,韩国难道无人否?居然派你这样的老人家出城谈判。” 张开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道,“将军,韩国现在只剩一座城池,我家大王愿意把所有的城池都献给你们,只保留新郑。” 李信轻轻一笑,“丞相大人莫不是说笑,这些城池已经被我大秦攻取,哪里用得着韩王献城,如果韩王真的有诚意,那就向我们投降,我可以向你保证,入城之后,我们不会滥杀无辜。” 王翦也点点头,“不错,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开门投降,城内的王公贵族以及达官显贵都可以活命,我们不会滥杀无辜。” “韩国已灭,未来大家都是大秦的子民,这也是我家大王的意思。” 张开地眼睛一亮,“当真?” 王翦与李信对视一眼,将秦王诏书拿到张开地面前,“这是我家大王的诏令!” 看到诏书上字和秦王大印,张开地微微松了口气,“果真如此。” “此事我无法决断,还请将军送我回城禀告大王。” “好!” 随后,王翦派人将张开地送回去,在这期间,秦军也停止攻城。 …… 王座上,韩王满脸的失神落魄,“爱卿,难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张开地叹了口气,劝道,“大王,秦国势大,我们抵挡不了,这次他们是铁了心要灭我韩国。” 这时,看到韩王意志松动,朝堂上的臣子也纷纷劝说韩王投降。 事实上,韩王本就是昏庸之人,更没有鱼死网破,为国赴死的决心,他更希望能苟且偷生,好好的活下去。 挣扎片刻之后,韩王终于下定决心,“也罢,那便降了吧。” …… 翌日清晨。 韩王安命人打开城门,率领文武百官投降。 王翦代替秦王接受了韩王的投降,派遣士兵将韩王看守,以礼相待,连同朝堂大臣也受到了严密的监控。 随后,秦军入城。 “全军听令,保持警惕。” 大批秦军铁骑闯进新郑城时,这里的百姓早已躲进房门。 “降者不杀,所有人放下武器。不可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不可掠夺百姓之财,违令者,军法处置。” 随着骑兵在街道上狂奔,熟悉的韩语在街上回荡,百姓们听到这则军令,心中松了口气。 战国乱世,两国交战掳掠财货,斩杀百姓毁灭根基,这本身就是常见之事,天下七国,没有哪个国家没干过屠城的事。 秦国虎狼之师的名声就是在白起手上打出来的,粗略算一算,白起带领的秦军差不多杀了一百多万人,其中有士兵也有平民。 “杀神”之名,名副其实。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 一统天下之战,能不杀就尽量不要杀,毁灭永远比建设更容易,大战后民生凋零,如果没有人口,战乱带来的创伤很难恢复。 这时候的统治者已经意识到,人口也是一种资源。 …… 咸阳宫内,苏铭跪坐在高台之上,一袭黑袍,更显深沉肃穆。 丞相吕不韦扶着笏板,出列禀告,“启禀大王,前方发来战报,韩王投降,韩国已灭。” “恭贺大王!” 下面的朝臣纷纷拱手行礼,齐声道, 苏铭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轻轻抬手,“众卿平身。” “谢大王。” 国尉尉缭轻捋胡须,慨然道,“此次灭韩,只用了月余光景,如此神速,当真难得。” 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灭掉一个国家,这速度确实快,不过想想韩国与秦国之间的国力差距,这也就不奇怪了。 “此战我军伤亡不过万余,大王高瞻远瞩建立医馆,救治伤兵,微臣佩服。” 苏铭没有理会,而是说了另一件事,“尽快将韩国君臣押送至咸阳安置,另外,孤打算将新郑城内所有的百姓迁往关中安置,再用关中之民填充新郑,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第361章 收服卫庄 灭国之后,一国之都往往最是容易发生叛乱,这里是一个国家统治的精华区域,更是有传承了数百年的文化。 将新郑城内所有的贵族以及百姓都迁走,分散在关中各地,再用关中百姓填之,一来避免了他们作乱,二来有利于秦法的推行。 吕不韦等人很轻易的就想到了此法的好处,齐声道,“大王英明。” 李斯进言道,“大王,微臣以为,新郑当成范例,以观后效。” “准!” 如果新郑的政策能维持韩地的稳定,以后这种都城迁人将会成为惯例,燕赵楚魏齐各国同样施行。 咸阳宫御花园,夏日炎炎,姹紫嫣红遍地,淡淡的花香,让人迷醉。 在一处精致的小亭之内,两道人影正跪坐于此,两人对立,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局棋,或者说是一道残局。 苏铭与盖聂依旧坐在这里对弈,一者风姿傲骨,卓尔不凡,是天生的王者,一者心怀侠义,自有一颗剑心暗藏。 苏铭下棋很快,每每对方刚落子他便跟上,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相反,盖聂下棋的时候总喜欢深思熟虑,难免看上去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连续落了几颗子之后,盖聂认输, “王上棋艺高超,在下输了。” “今日你看上去似乎有心事。”。 “大王慧眼如炬,臣确实无心下棋。” “哦?难不成是因为你师弟卫庄?” 盖聂没有说话,面上闪过些许挣扎“王上,臣恳请大王能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苏铭和端起旁边的茶水,淡淡扫了他一眼,“赦免他?理由。” 盖聂咬咬牙,沉声道,“微臣可以劝他为大秦效命。” 替大秦效命? 这似乎很有诱惑力,罗网被苏铭打压,势力日渐衰弱,以后得大秦帝国需要一柄凶器,无论任何时代,野心家都是不缺的。 六国遗民,诸子百家,这些人失去了权利,怎么会甘心? 只要他们不死,就一定会处心积虑的造反,没办法,新生的大秦帝国,没有他们这些旧时代遗民的位置。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当个平民百姓,在地里刨食。 可他们是贵族,是士大夫阶级,习惯了当肉食者,见到了阳光又怎么甘心忍受长久的黑暗。 即使他们成为大秦的贵族和统治阶级,也不会再拥有以前的权利,造反是唯一的路。 要镇压这些人,大秦需要一柄凶器,苏铭好不容易把罗网关进牢笼,自是不会把它再放出来,而黑冰台是情报组织,兼有密探的职责,不适合当凶器。 那便只有铸造一把新的凶器。 “你能替他做主?” 鬼谷的弟子虽然少,但他们的手段,智慧绝对不差,称得上是顶尖人才。 历代鬼谷弟子在春秋战国几百年的时间里扮演了一个很特别的角色。以一人之力,改变了天下大势。 孙膑计杀庞涓,葬送了魏国赖以成名的魏武卒,使得魏国国力衰微,退出了争霸的舞台。苏秦张仪,行合纵连横之事,在秦国与六国之间主导了百年大势。 这是纵与横的对决,他们的对决也影响到了天下大局,有些时候他们是顺势而为,没有他们这些事迟早会发生,但他们的作用却不可忽视。 盖聂神色变得凝重,“王上,今时不同往日,新的时代降临,鬼谷需要新的道路,我会劝他改变想法。” 苏铭微微点头,笑道,“可以,如果你真能劝他为大秦效命,孤不吝赏赐,荣华富贵,权利地位,只要有能力,任他取用。” “多谢大王,臣定竭尽所能。 作为师兄,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师弟死,他们是对手却也是最懂对方的人。 …… 院子里,韩非望着天空闪亮的群星,似是心有所感,喃喃自语,“韩国亡了。” 在秦王宫,他与外界的消息断绝,但通过王宫寺人和宫女的一些蛛丝马迹,他看得出来,秦国正在发动一场战争。 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突然,他伸手一抓,一把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上,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向四方扩散,整座庭院渐渐被灰白之色掩盖,与外界似是两个天地。 这是一把特殊的剑,剑身由大大小小的碎片组成,剑柄上刻着凶兽的图腾,散发着神秘而又腐朽的气息。 在这片灰白色的空间内,一道身影悄然浮现,他没有影子,身上穿着古老的将军铠甲,面上有黑色布带遮住双眼,手上拿的正是那柄特殊的剑。 韩非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剑灵,“逆鳞,也许我并不是你真正的主人。” “当年,我在小圣贤庄的藏书阁得到你,至今你已经跟随了我十几年,直到现在,我依旧没查清你的来历,一把拥有剑灵的剑。” 说完,剑灵没有任何反应,韩非挥挥手,逆鳞便消失在庭院,转身看向章台宫的方向,“希望他能遵守承诺。” …… 宫中,红莲公主得知苏铭派遣大军灭了韩国,气的她两天没吃饭。 苏铭得知此事后,过来看她,“红莲,你放心,孤不会伤害你父亲,过些时日,你们一家便能在咸阳团聚了。” 红莲哭了许久,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可怜巴巴的望着苏铭,“大王,可是韩国……” 苏铭摸摸她的俏脸,安慰道,“无论韩国在不在,你都是孤的爱妃,你只是一个女子,承担不起国家的重量,多替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说完,他扫了一眼旁边的胡夫人,“胡夫人,红莲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 曾经胡夫人也是火雨山庄的大小姐,火雨山庄被灭,她们姐妹两人就成了胜利者的战利品,好在她们长得漂亮,都找到了一个不错的靠山。 如今的红莲与她的经历可谓是极其相似,由她劝说应当有效,有些话女人说,要比男人更管用。 苏铭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只留下胡夫人和红莲在大殿当中。 …… 韩国灭亡,秦军进入新郑,秋毫无犯,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大肆屠杀,反而在城池内维持秩序。 有了秦军坐镇,新郑城的治安环境反倒比原来更好了,地痞流氓,作恶的帮派全都被清扫了个遍。 韩国经过休整,有十万大军,攻城的时候死伤过半,剩余五万大军,王翦在其中选拔出了一万精锐,剩余的韩军解散退役。 紫兰山庄,紫女与焰灵姬几人正在商量对策。 焰灵姬把玩着纤细锐利的发簪,红唇轻启,“卫庄大人真的还活着吗?” 紫女拿过一盏香茗,轻饮一小口,“韩王没那么傻,卫庄大人可是出身鬼谷一脉,他师哥现在是秦王身边的首席剑术教师,杀了大人,对他有何好处?” 白凤站在窗边,肩上的白色翎羽随风飘荡,“现在新郑被秦军控制,我们要怎么救他?” 紫女款款起身,纤细的腰肢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我自有办法,即便韩国亡了,流沙也不会就此消亡。” …… 新郑城外,一道长长的车队抵达,青年撩起窗帘,望向车窗外的风景,“终于到了。” 营帐内,王翦与李信站在下首,一个青年站在他们的帅案前。 “恭迎大人。” 甘罗一袭黑红色官袍,整个人显得沉稳,干练,“王将军,李将军,大王有令,命你等尽快班师回朝,将新郑所有百姓迁往关中,王公贵族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一听要把新郑所有的百姓迁走,王翦与李信互相对视一眼,齐声道,“遵命!” “两位,在下便是以后韩地的主官,这次迁移百姓,还请手下留情。”甘罗朝他们拱手恳求道。 李信拍着胸脯保证,“好说好说,甘大人放心,不该拿的东西我们绝不会拿!” 甘罗脸上笑容更深,“多谢二位,在下这便进城将官府财产登记造册,以免错漏,对了,这次随我来的还有一人,他要见你们。” 话音落下,盖聂从营帐外走进来,朝他们抱拳行礼,“王将军,李将军。” 大王身边的红人?他怎么会来? “盖先生,好久不见。” “两位,长话短说,不知我师弟卫庄现在在何处?” 王翦沉声道,“尊师弟正在王宫监狱之内,先生放心,他并无性命之忧。” 听到这句话,盖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事实上,王翦和李信知道卫庄的身份,也不敢杀他,毕竟谁也不知道鬼谷子是不是还活着,万一杀了他弟子,引得鬼谷子报复,使得大秦统一之业再生波澜,那便得不偿失。 “还请两位将军行个方便,我想见他一面。此事,大王也知晓,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好。” …… 王宫大牢,昏暗看不到光亮,空气里弥漫着腐臭的气息,偶尔还有微弱的呻吟声。 卫庄就在大牢的最深处,一身华丽长袍已是破烂不堪,上面布满了血渍与污痕,,雪白长发一绺绺的搭在肩膀上。 此时的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面上没有血色,肩膀的琵琶骨被洞穿,一身功力全被锁住。 然而,他却听到了一个梦幻般的声音,“小庄。” 他眉头一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然而,下一声呼唤,让他明白,这并不是幻觉,他真的来了。 卫庄睁开双眼,眸子一如既往的犀利,“你到这,是来看我笑话?” 盖聂轻轻摇头,“不,我只是想带你出去。” “哦?你跟你的主子又在谋划什么?”卫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 “大王答应我,只要你投靠秦国,为大秦效命,你想要的都能得到。” 卫庄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哦?也包括与你决斗,分出生死?” “我可以答应与你决斗,但不是现在。” “你给你的主子卖命,还要拉上我?当真是忠臣啊。” 盖聂沉默片刻,“鬼谷之道不正是如此?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没有他们,我们鬼谷弟子何来容身之处。” “师哥,这可不像你说出的话。” 盖聂盯着卫庄的眼睛,沉声道,“天下纷纷扰扰,各方势力格局一方,强弱均衡,这才有了鬼谷派纵横捭阖的空间,可当强弱的平衡被打破,我们鬼谷也无法逆大势而为。” “天下一定会统一,我希望能在新时代找到属于鬼谷的位置。” 说到这,卫庄沉默了。 自从韩国灭亡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那个群雄并起的战国时代结束了,过往的两百多年当中,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庄家轮流坐,却没有哪一家可以通吃全局。 可现在,有一家的实力不仅可以统吃全局,甚至还能把桌子都掀了。 鬼谷的未来,究竟何去何从? 思考良久,卫庄轻轻叹气,“好,我答应你。” “小庄。”盖聂心里顿时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盖聂,我们仍然是对手!” “好!” 与原时空不同的是,如今是黑冰台统领大局,卫庄在监狱中并没有受到根本性的重创,休养了几日便准备启程。 三天后,盖聂与卫庄一起回到紫兰山庄,在这里,他见到了流沙的全部势力,几人很诧异,他们还没出手,卫庄竟然自己出来了? “我们走。” …… 韩国灭亡的消息震动天下,谁能想到短短一个多月韩国就亡了。 魏国大梁城,魏国君臣还在为是否出兵而争论不休,收到消息,他们也不再争了,韩国都亡了,他们出兵干什么? 天下诸国当中,除了魏国和赵国为此紧张,一边整军备战,一边联系各方之外,楚国、齐国、燕国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十几年前,连洛阳东周都被灭了,现在再灭一个韩国又算得了什么? 齐国,桑海。 小圣贤庄。 青年得知韩国被秦国灭亡的消息,瞬间脸色惨白,失神落魄,张良没想到,自己才刚出来几年,韩国就亡了。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天到来之后他依旧感到心痛,那可是他的母国,而现在,他成了亡国之人。 第362章 医书现世,决定攻赵 越是想到这里,张良越是感到无力。 当年韩非被逼入秦是如此,现在韩国灭亡亦是如此。 作为灭亡韩国的秦国,张良也开始敌视他们,“难道真的没人能抵挡得了秦国?”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有没有答案,而他现在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 时代的大势碾压过来,他只是一颗沙砾,只希望其他各国因此而警醒,联合起来对抗秦国,否则危矣。 …… 关中。 卫庄一行人穿过函谷关进入秦国关中,在这里,他看到了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百姓们在农田里耕种,商人们在道路上运送货物,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 在这里,他看到了秩序和规则,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国家欣欣向荣,看上去充满生机与活力。 这就是秦国么? 咸阳宫。 苏铭的案上摆放着一本薄薄的书册,里面记录着各种各样的药材,药方以及病患事例,以及银针诊脉之术。 他翻阅着书籍上的内容,赞叹道,“医家居然这么快就把医书编写完了。” 比起黄帝内经里面的包罗万象,这本医书显然要更加专业,除了一些养生知识以外,其余他全都是和医药有关的东西,比《神农百草经》更加完善。 苏铭目光转移到念端身上,赞叹道,“念端先生,此书问世,以后不知要少死多少人,参与编纂医书的诸位医者当真是功不可没。” 念端素净的面容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很真诚,“若无大王支持,纵然医家耗尽心血,也写不出这本医书,还请大王为此书赐名。” “医者仁心,此书便叫仁医药经吧。此书编写完,你们医家接下来打算如何?” 这么多年下来,念端也习惯了秦国的环境,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大王,此书完成,我医家多年心愿已了,在下希望能借助秦国之力,培养更多医者,救治百姓。” “念端先生宅心仁厚,孤佩服,以后大秦的每一座城池都会有一座医馆,希望医家的弟子也能遍布天下。” 两人聊了一会儿,念端便起身离去。 “传令,尽快将此书刻录印刷,孤要让这本书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世人面前。” “诺。” 连续几年的投入给秦国培养了一大批医者,苏铭便在秦国主要的城池内建立医馆,算是官方编制,享有俸禄。 没办法,这年头学医的人不多,苏铭只能尽力提高医者的待遇,使其成为百姓晋升阶级的另一条道路。 毕竟现在科举制还没出来,秦国官吏选拔的主要来源有四种,军功爵制,以军功授予官职。殿最制。这是一种用来选拔和考察官员的制度。察举制。此制度是由地方官向中央推荐人才,由皇帝考察任用。任子制。此制度指一定级别的官吏可以保举自己的子弟为官。 这几种制度结合在一起构成了大秦选拔人才的制度,这个时代,官员是世袭的,父死子继,代代相传。 即便吕不韦进行了改革,可依旧治标不治本。 只不过,现在即便是苏铭想用科举制,可造纸术印刷术刚出来,士大夫阶级垄断了文化传承。 科举制,也不过是给他们进步的另一条道路罢了。 也正是因此,苏铭打算在秦地建立官学,培养读书人,只有读书人这个阶层扩大了,科举制才有生存的土壤。 否则,那就是空中楼阁。 不过,建立官学,需要大量读书识字的人才,更需要一个基本盘。 这些年,少府已经培养出了一大批官吏,但是还不够,离苏铭要的还差得远。 …… 韩国的灭亡,让其他五国震动,可这一战,秦国并未损耗多少实力,反倒是极大的威慑了其他五国,令他们不敢轻动。 但秦国的脚步却不会因此而停下,灭亡韩国只是第一步。 秦王政十六年,大秦决定再次出兵。 章台宫,秦国满朝文武齐聚,群英荟萃,汇聚一堂。 苏铭身着玄色王袍,一双犀利的眼眸扫视着下首的群臣,:“诸位爱卿,大秦攻灭韩国之后,已经将其土地纳为国土,韩国内部已平,以后便是长久治理。尔等以为,接下来,该攻取哪一个国家?” “启禀王上,微臣以为,应当先攻取赵国。” 苏铭话音方落,群臣之中的王绾就第一个站出来,他看上去白发苍苍,年纪已老,这是一位效力秦国数十年的老臣。 与吕不韦,李斯等人不同,王绾是关中本土士人,因此也深的苏铭重用。 一直以来,大秦朝堂都维持着一个平衡,即使六国杰出之人入秦为官,但朝堂上接近一半的人都是老秦人。 其次便是山东六国的臣子,武将当中蒙氏一家也非秦人出身,但他们依旧忠于王室。 与之相反的是,昌平君所在的楚国外戚势力经过打压之后,势力大损,昌平君本人也久不上朝,即使上朝,也只是当个泥塑像,并不参与朝政。 但他们的偃旗息鼓非但没有让苏铭放下戒备,反而更加警惕,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别说一个偌大的政治势力。 苏铭也没有明目张胆的对付昌平君这些高官,可他们一反抗,二不来求情服软,什么动作都没有,定然是包藏祸心。 历史上,昌平君曾做的事,苏铭可记得很清楚,那可是秦始皇一统天下的战争中栽的最大的跟头。 王绾沉声道,“长平之战后,赵国与我大秦已经成为了死敌,加之赵国地处关东六国腹地,要攻灭其他各国,必须先对付赵国。故而,臣以为,应当先攻取赵国。” “王大人此言差矣。” 王绾话音方落,群臣之中御史大夫李斯便站出来,毫反驳道:“赵国在长平之战中虽然输了,但几十年来,他们已经从长平之战的阴霾中走出来,军队实力渐渐恢复,尤其是他们的武安君李牧,他驻守雁门,让数十万胡人不敢越过赵国边境一步,被草原狼族称为猎狼人,想要攻灭赵国,谈何容易?还望大王三思。” “李大人以为该当先进攻哪个国家?” 面对王绾的问题,李斯回道:“启禀大王,微臣以为,该当攻灭魏国。” “自信陵君死后,魏国再无力挽狂澜之辈。而且魏王昏庸,国力不断衰弱,人心涣散,安厘王不理朝政,更是整天以养犬为乐,想要灭之,应当比攻赵要简单的多。” “更重要的是,灭掉韩国之后,大秦随时可以逼近魏国腹地,魏国深处平原,无险可守!” “哼!”听到李斯这么说,王绾冷哼一声,反驳道,“你可知晓,魏国大梁城历经数代魏王营造扩充,乃天下少有的雄城,岂是可以轻易攻破?一旦我军久攻不下,其他国家出兵援救,到时候,我大秦可以腹背受敌。” 一时间,李斯与王绾各执一词,针锋相对,朝堂上也分成了两派。 “先攻魏国!” “先攻赵国!” 随着他们进言,其他臣子也议论纷纷。 霎时间,原本庄严肃穆的大殿就纷乱一片,群臣全都吵了起来。 苏铭冷眼旁观,可待得后来,群臣争论的不可开交,久久没有停息。 “够了!” 短短两个字,传入群臣耳中,声音并不大,可对于群臣而言,却无异于是在心头响起的惊雷。 唰! 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变得死一般的寂静。诸位大臣皆低下头,谁也不敢再开口。 苏铭没有看他们,而是将目光投向吕不韦,“相邦,你有何想法?” 这时候,吕不韦扶着笏板,慢悠悠的出列,“大王,老臣建议先攻赵国,理由有三,第一,赵国毗邻秦国,一旦攻魏,很容易使大秦腹背受敌,两面作战。第二,赵国军力不弱,六国之中,能与秦国在军队战斗力上一较高下的国家,只有赵国。大秦若要一统天下,这个硬骨头必须拿下。第三,如今的赵王并非明主,其人如当初的赵孝成王一般,优柔寡断,偏听偏信。” 不愧是当了几十年丞相的吕不韦,一席话直指要害。群臣也冷静下来,不断考量其中利弊。 王绾想了想,补充道,“吕相所言极是,赵王迁刚上位不过几年光景,当初李牧攻灭胡人,保卫边境,又大破樊於期,战功赫赫,因此被封为武安君。但赵王并不信任他,反而更信任先王的宠臣郭开,但因为赵国上一任武安君廉颇的关系,赵国军方对郭开极为仇视。因此,李牧与郭开在朝堂上水火不容,互相敌对。” “大王,有廉颇在前,我们完全可以效仿当初的案例,离间赵国君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攻魏还是攻赵已经很明显。 苏铭扫视下面的群臣,高声道:“诸位爱卿还有何看法?” 李斯也没有硬顶,当即变了想法,“若吕大人所言为真,我们或许可以重现当年长平之战,令赵王弃用李牧。” “那以你们所见,下一个目标就是赵国。不知哪位将军愿意领兵出战?” 说完,苏铭把目光转向另一侧的武将官员。 “启禀大王,末将愿意领兵出战!”年轻气盛的李信当即站出来,攻韩一战,他的爵位连升三级,得到许多赏赐,尝到了甜头。 而在他前方的蒙武以及王翦兵威出声,反倒没有贸然开口。他们知道,赵国跟韩国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武安君李牧又是多么难对付。樊於期之败不远,此次出战必须慎重。 此时,尉缭出列道,“大王,微臣听说,郭开此人贪婪,我们可贿赂其人,麻痹赵国君臣,必要时,可许诺官职爵位,大肆拉拢。” 兵家战场,正奇相合。 以郭开为路,施以反间计,离间赵国君臣,此是奇,而两军交战,攻伐取胜为正。阴谋诡计虽好,但也需要硬实力。 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不是一两个阴谋诡计就能摆平一切。 说完,尉缭又扫了李信一眼,“启禀大王,老臣以为,李信将军固然作战勇猛,但面对李牧仍有不足,此次出战者非上将军王翦不可。” 苏铭淡淡一笑,他当然知道李信不行,对上李牧这样的兵家宿将,大秦当中,唯有王翦才能与之较量,其他将领都不够资格。 没办法,武安君岂是随便封的? “王将军以为如何?” 王上都这样说了,显然也是有意用他为将,王翦自然不会推辞,“老臣愿意出战,只是此次出战,希望杨将军能一同出战。”他所说的杨将军,名为杨端和,是昭襄王时期的老将,功勋卓着。 “哦?杨将军以为如何?” “老臣自当为大王效命!” 武将队伍当中,一个老当益壮,刚健勇猛的老人站出来说道,他一身戎装,头发花白,胡须根根竖起,犹如铜刺,眼中带着逼人的锋芒,一看就知道是沙场宿将。 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将领军,算是又加了一道保险,就算是输了,也不会输的太狠。而且,有大秦战神郭开在,秦国怎么可能会输? “老将军不必多礼,此次有你和王将军领军,孤放心。” “臣定不负王上所托。”王翦和杨端和当即跪倒,高声喝道。 …… 邯郸位于赵国东南平原之上,西面是太行山,东面和南面都是大河流过,同时地处交通要道,可以说在赵国之中是一个地理位置绝佳的城池。 相比之下,赵国曾经的都城晋阳也是军事要塞,但交通不便,因此才被舍弃。 而赵国邯郸、秦国咸阳、燕国武阳、齐国临淄、魏国大梁、东周洛邑等都是这个时代的大城市,人口动辄几十万人。 然而,当初齐国被五国联军大败,险些灭国,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气,但想恢复到原来,已经不可能了。 赵国经历长平之战,十室九空,这几十年来人口是恢复了不少,但当年那次惨败整整折了一代人,赵国也因此一蹶不振,无法再与秦国相提并论,即便是现在也同样如此。 第363章 凌波飞燕,天命在秦 就在大秦朝堂上下商议攻赵的时候,整个赵国却是歌舞升平,压根没有察觉到战争即将到来。 初春三月,天气暖中带着些许寒意。 邯郸城中,行人来往,步履轻快,口中呵出的暖气在夜色中凝实,一会儿便消散。 夜幕降临,一座阁楼挂上了大红灯笼,整座楼宇张灯结彩,令行人为之侧目。 有人在街道对面,看着达官贵人的车马不断在这里停留,惊讶的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大排场?” 一个上了年纪的马夫轻捋胡须,得意洋洋的说道,“嘿,要是问我,你们可是问对人了,我告诉你们啊,今天是妃雪阁雪女姑娘登台表演的日子,据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雪女姑娘是谁?她很有名吗?” 马夫抓起腰间的葫芦,灌了一口酒,似是炫耀一般,“小子,她岂止是有名,我告诉你,妃雪阁是赵国最有名的舞团,雪女姑娘正是妃雪阁的头牌,七国的乐舞都是跟赵国学的,而她就是赵国最顶尖的舞女,你说厉不厉害?” 此时,这个马夫脸上挂着笑,还有几分骄傲,毕竟,雪女可以说是邯郸人的骄傲,但随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变得失落。 他又狠狠地灌了口酒,长叹一口气,“你们能看的赶紧抓住机会看吧,以后就没机会了,今晚是她最后一次在邯郸表演。听说,雪女姑娘和太子相恋,王室容不下她。她只能离开赵国,到时候,这样的舞姿就再也见不到了。” 周围的人听到马夫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一同走进妃雪阁,即便这里消费不低,可这玩意以后再也看不到,不趁着这个机会看一次,岂不是可惜。 夜色低沉,天空中中浓重的云朵遮挡了明月的清辉,原本皎洁的明月变得朦朦胧胧,天气似乎变了。 妃雪阁内,灯火通明。 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都是雪女倾城一舞的日子。 而今天来妃雪阁的客人格外的多,因为这是雪女最后一次表演。赵国许多达官显贵都一掷千金,买一个上好的雅座隔间,只为了能好好欣赏传说中的凌波飞燕。 明亮的灯火照亮了整座阁楼,雪女的经历使得大家都格外的同情她,悲剧容易让人产生共情,今晚,即便是达官显贵在这里,也没有人闹事。 随着场中贵宾到齐,所有人都静心凝神,等待雪女出场。 “咚!” 楼上,清脆的编钟声响起,下一刻,呜咽的萧曲自楼上传来,哀婉凄清,充满悲凉与愁苦。恍惚间,人们似乎看见了大雪纷飞,漫天风雪,唯有自己孤身一人,清冷而萧瑟。 楼外,孩童手持风车蹦蹦跳跳的在街道上玩耍,头上的发髻摇摇晃晃,忽然,他们抬头望向天空,情不自禁的伸出小手,“雪。” 下雪了,妃雪阁穹顶的天窗也落下片片雪花,仿佛孤寂的箫声也感染了这方天地。 与此同时,红色的幕帘垂落,依稀可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站在后面。她吹奏着清丽而哀伤的白雪,片片雪花在空中轻舞。 “叮咚,嗡!” 古朴的编钟在乐师的敲击下发出不同的声响,构成一道优美的旋律。 在场地最中央有一方圆台,此台名为飞雪玉花台,只有舞艺最精湛的舞女才有资格在上面表演。 伴随着乐曲声在大厅内回荡,飞雪玉花台周边是一方水池,池中水波荡漾,一朵朵金色的莲花悄然从碧水中升起,含珠带露,在灯光的映射下,折射出朦胧的流光溢彩。 金莲尽数绽放的那一刻,飞雪玉花台上的红色帷幕瞬间倒卷而上,一道风华绝代的身姿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肤白若雪,发丝是异于常人的白色,看上去非但不突兀,反而有一种别样的美。一袭蓝裳摇曳生姿,身上佩戴着许多精巧的银色饰物。 精巧的瓜子脸,粉嫩的红唇,海蓝色的杏眼,纤长秀气的眉宇,眉毛下画着灰蓝色的眼影,眼角镶着三颗宝石,浓妆却不妖艳。 在她现身的那一刻,在场的观众呼吸都为之一窒,世上竟然有如此气质,如此风姿绝世的女子。 怪不得连堂堂赵国太子都与之相恋,还闹出了极大的风波。 看到雪女的瞬间,大家都理解了赵国太子的想法。 此等尤物,当真世所罕见。 雪女显露身形之后,场上骤现琴声铮铮,冥冥中奏出清幽孤寂之音,犹如玉珠滚落,与她所吹奏的箫曲隐隐相合。 她站起身,一举一动尽显优雅,目光扫视周围,莞尔一笑,娇柔的身躯随着琴声飘然舞动,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机敏的迅飞体轻如风。 花瓣飞舞间,一颦一笑是那样动人心弦! 翩翩起舞的姿态十分优美,看得人眼花缭乱,赵国舞步独步天下,堪称一绝,乃是赵国的骄傲,而雪女的舞姿却不仅仅只有女子的柔美,还蕴含着男子的凌厉,优雅从容间有着酣畅淋漓的风格。 忽然,她的舞姿随着乐曲陡然改变。 白色的丝带自她身上飘起,晶莹雪白的玉足轻动,天上飘落的雪花似乎也被她吸引,凝聚在她周围,伴随着舞步上下起伏。 这一幕,深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屏息凝神,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一幕,不想放过任何细节。 舞步错动间,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仿佛有千言万语凝在其中,流光飞舞,令雪女整个人犹如隔雾看花,朦胧缥缈,遥不可及。 整座妃雪阁安静的可怕,只有音乐声和舞步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 绝美的俏脸含嗔带笑,蕴含着无限的风情,美丽动人。 玉手挥舞,长长的丝带在飞雪玉花台不断飘扬,仿佛泛起了白色波涛,雪女玉足轻点,衣袖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这便是传说中的凌波飞燕! 每一步都好似踏在观众的心头,让许多人的心狠狠跳动,这一幕也深深印刻在所有人的记忆当中,久久不散。 不知过去了多久,琴声渐渐停息,台上的红色帷幕缓缓落下,雪女的身形消失在其中,缓缓落幕。 而此时,妃雪阁内仍旧是一片寂静。 半晌后,大家才从刚刚的震撼中回神,纷纷高呼,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样的舞姿,世所罕见,今天,没有白来一趟。 深夜,妃雪阁送走所有的客人,关上大门。 雪女坐在阁楼顶,取下身上的银色装饰,放进盒中收藏,此时的她神色冰冷,与舞台上的她判若两人。 等收拾好后,她走下楼,外面的马车已经备好。 此时,天上的雪正好停了,雪女抬头看着天空,目光在妃雪阁上停留刹那,然后登上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邯郸,是她的伤心地,她以后或许不会再回到这里。 …… 秦国,咸阳。 钦天监,月神坐在观星台上,忽然,她猛地抬头,发现穹顶上的星辰发生了变故,紫微星光芒大盛,某一处的星辰黯淡无光,摇摇欲坠。 数息之后,几个穿着星辰长袍的秦吏也发现了变故,为首为九卿之奉常,其身后则是负责观察天时星象的太史,以及擅长卜筮的太卜。 他们见到天上星象,在经过仔细查看推断后得出结论:东南衰微,赵地生乱。紫薇并起,秦之当兴。 天象昭示着天命,在这个时代,有一些人能从日月星辰的变化中看出天地运转的玄机,这个本事不仅仅是阴阳家独有,道家,儒家各路各派都有这样的人物。 星象的变化,牵动了一些人的心神。 星象异动不久后,赵国多处发生强烈地震。房屋倒塌,百姓死亡,连边防都陷入空虚之中。 大灾之下,赵国内部却有了不稳的迹象,武安君李牧在朝天上陷入郭开的算计,被派往镇守边关远离朝堂,而李牧手下众将,也都被分散到赵国各地。 一时间,李牧在军中的影响力骤然下降。 ······ 章台宫大殿,苏铭跪坐在王座上,心情很是愉悦,“诸位爱卿,昨日孤得到了一份钦天监的卜算之辞。” “大王,不知是何等卜辞?” 一个侍者踏上前,高呼道,“东南衰微,赵地生乱。紫薇并起,秦之当兴。” 如此卜辞,即便是不怎么识字的军中大将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一时间,诸位大臣齐声高呼,“大秦万年!” 他们刚要攻打赵国,钦天监就送来这样的卜辞,这岂不是意味着,天命在秦? 古人很相信天命,这是从西周开始就一再强调的事物,这么多年来,已经被天下人所接受。 天命的出现,给大秦带来的帮助并不小,即便不能在战场上直接获利,可对于秦国的统治却又极大的帮助。 尤其是攻下各国的地盘,秦国不仅要统治这里,更要收服百姓的民心,天命玄之又玄,百姓愚昧,只要他们相信,这就是真的。 旬月之后,赵国发生地震的消息传到秦国,秦国朝堂上下喜气洋洋。 苏铭特意命人张贴榜文,昭告秦国各地,安定人心。 …… 秦国准备攻打赵国的时候,鬼谷纵横中的另一位却是离开了秦国,回到楚国。 楚国,云梦山。 这里有极其幽深的山谷,常年大雾,掩盖痕迹,寻常人就算是进来,也找不到出路,南方湿热,气候异常。 云梦山谷内却是四季如春,高大的古木,郁郁葱葱,环境极佳,非常适合隐居,这里,便是名震天下鬼谷拍。 在这人迹罕至的云梦山,却有一人踏足于此。 他,是一个男人, 一个拿着剑的男人。 此人,便是鬼谷纵横之一的卫庄,他白发披肩,随风飘扬,眉眼间满是冷酷,身着宽大的袍服,手上拿着鲨齿。 在被盖聂救出韩国之后,卫庄并没有去见苏铭,而是决定先回鬼谷一趟,下山这些年,他积累了很多问题,需要人解答。 卫庄的要求,苏铭很干脆就同意了。 这家伙虽然心狠手辣,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他有一个极好的优点,那便是遵守承诺,即使他走了,苏铭也不担心他会一走了之。 他是走了,可流沙中的其他人却都留在秦国,没了这些人,卫庄势单力薄,即便他想重走老路,手下无人他也不过是一个光杆司令。 苏铭不相信,卫庄会甘于平静,甘于当一个平凡的人。 此刻,卫庄踏入鬼谷,入眼之处,一片荒凉。 他们生活的小院,已经长满杂草,房屋内的家具都蒙上了一层薄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眼前的一切,令他始料未及。 师父,竟然不在鬼谷当中。 当他走进后院,却看到屋檐的台阶上摆放着两样事物。 那是一卷竹简,一枚戒指。 竹简开篇,刻着六个字,“百步飞剑剑谱”。戒指他也很熟悉,那是历代鬼谷子相传的掌门戒指,只有成为鬼谷子才能够拥有。 师傅为什么留下这两样东西走了?难道他早就料到自己会回来,所以留下了百步飞剑的剑谱。 可为什么不是横贯八方的剑谱? 难道师傅认为我会是最后的获胜者? 卫庄站在庭院里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这两样东西被他收入怀中,他没有去碰,更没有学习百步飞剑的想法。 因为,他还不是鬼谷子。 只有成为鬼谷子,他才有资格拥有这一切,与盖聂的战斗,他要赢得堂堂正正,而不是用这些占便宜的伎俩。 回来本想是解决心中的疑惑,没想到离开时,疑惑却更多了。 卫庄带着满腹疑惑,离开了鬼谷。 …… 大地上弥漫着血腥与杀戮,硝烟飘到了遥远的尽头,呐喊在空寂里沉默。残余的老兵迷茫的望着天空,谁也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这一年,秦国大举入侵赵国,为了守护家园,赵军在战场上与秦军拼命厮杀,坚守不退。 秦国的入侵对于赵国而言是雪上加霜,他们刚经历大地震,民生凋零,需要救灾,偏偏这个时候现在大秦又出动大军来袭,他们不得不放弃救护灾民,将力量用在抵御秦军上面。 第364章 大秦战神郭开,正式上线 赵国边境,武安君李牧率领赵军抵抗秦国大军,作为当世名将,李牧没有辜负武安君的威名。 纵然秦军的战斗力在赵俊博之上,可在战场上,秦军愣是没能从他手上占得便宜,毕竟秦军是异地作战,这一点足以抹平两军之间的差距。 可即便如此,战场的胶着之势仍让赵国君臣无比担心,若不尽快击溃秦军,赵国坚持不了多久。 因为,赵国没粮了。 这次地震对赵国影响太大了,多处城镇在地震中崩塌,造成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江河变道,良田颗粒无收。 赵国这些年虽说储备了一些粮食,但这些粮食是军粮,万不可动用,长平之战的亏他们已经吃过一次,不想再吃第二次。 这场战争几乎让李牧梦回长平之战,当年廉颇老将军要坚守,结果赵国撑不住想要速胜换帅,结果长平之战赵国大败。 如今也是相同的情况,赵王想要李牧速胜,将秦军打回去,但李牧根本做不到,别说李牧了,世上任何一个名将都做不到。 秦国这次率领大军的将领是王翦跟老将杨端和,一个是出了名的稳健,一个是经验丰富的沙场宿将。 就算李牧智计百出,也无可奈何。 …… 邯郸城。 马车从王城门口驶到郭府,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穿着红色官袍的中年人从马车上走下来。他就是赵王的宠臣,郭开。 他望着昏暗的天色,深深叹了口气,最近赵国的局势让他这个丞相极为头疼。 老仆上前搀住郭开,将他引进宅院,路上,仆人关心道,“老爷,这几日下朝您看起来都不太好啊。” 郭开面上满是疲惫,摆摆手,语气中有些黯然,“秦军大举进攻,偏偏我们这时候遇到了地龙翻身,损失惨重,无粮可用,大王正在为这事发愁啊。” 老仆领着郭开进门,给他奉上茶水,饭食。“老爷,公务再忙,您也得注意身体啊,要是您累垮了,赵国可怎么办。” 郭开跪坐在榻上,轻轻摇头,不想多说,“我自有计较,你下去吧。” 老仆没没再多说,屈身行礼后悄然离去。 往日里可口的菜肴吃到嘴里味同嚼蜡,郭开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走到庭院前,望着院中郁郁葱葱的竹子,陷入沉思。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一阵冷风吹来,郭开如梦方醒,刚刚他站在这发愣不知站了多久。 厅堂内,漆黑一片。 郭开皱皱眉,有些不悦,下人怎么回事,连灯都不点? 就在他踏进来的那一刻,忽然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似被什么猛兽盯上。 “来人,掌灯!” 就在郭开话音落下的一刻,厅堂内灯火骤明。在正位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武士服的人,一双眸子正直勾勾的盯着他,让他心底一阵发寒。 “郭大人,恕在下不请自来,唐突了。” “阁下是?” 郭开心里咯噔一跳,眼前这人是来者不善啊。 不过,郭开作为赵国丞相,气度也不小,略微惊讶之后走到案前跪坐。 “在下来自秦国,黑冰台,不知郭相可有耳闻?”黑袍人走到郭开面前,与其相对而坐,淡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波动。 然而,听到秦国这两个字,郭开眼睛瞪的圆溜溜的,脸上的镇定从容已经消失,这个关头秦国人竟然找上自己了! 黑冰台的事郭开也略有耳闻,他知道这是秦国的秘密情报组织,负责刺探情报。 以前,秦国的罗网最为出名,可当秦王亲政之后,罗网似乎销声匿迹,而黑冰台却渐渐兴起,出现在世人面前。 郭开冷静下来,试探道,“秦国贵客莅临府上,倒是我怠慢了。” 黑衣人发出沙哑的笑声,淡淡说道,“郭相不必如此,黑冰台只听大王的命令,我这次前来亦是奉了我家大王的诏令。不知郭相愿不愿意听?” 这? 郭开心中一跳,秦王的诏令? 顷刻间,二五仔之魂再度觉醒,“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在下洗耳恭听。” 郭开的反应在他的预料当中,黑衣人沉声道,“大秦已经攻灭了韩国,而下一个目标就是赵国。” “郭相以为,凭赵国的实力抵挡得了秦国吗?” 郭开面上故作淡定,笑道,“我赵国有十几万大军,更有武安君李牧,秦国想要拿下我赵国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们难道就不怕长平之战重演?” 黑衣人哈哈大笑,直接反驳,“哈哈,如今赵国是何种情形,郭相一定比我更清楚,长平之战过去了几十年,赵国堪堪恢复国力。” “反之,我大秦韬光养晦,积蓄国力,建成郑国渠,关中化为粮仓,就算是再来一场长平之战,赵国还是会输。” 郭开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无从反驳。 长平之战,赵国输的太惨了,被活埋了四十万大军,几乎是整整一代青壮,反观秦国,这些年发展的势头令人惊恐。 他听闻,关中巴蜀年年丰收,秦国的仓库都堆满了粮食。 “郭相,这场战争,赵国输定了,作为战败者,赵国的下场可以预见,当初我家大王在邯郸当质子的时候可是没少受到赵人的欺凌,若皆是我王报复,邯郸上下,没人能承受得了。” “我家大王有令,倘若郭相投靠大秦,秦国保证你一家老小安然无恙,荣华富贵享受不尽,郭相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此事事关重大,可否容我想一想?” 听到说这些话,郭开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开,他们这是要让自己当叛徒? 可自己是赵人,背叛赵国以后能有好果子吃? 郭开又看了看眼前之人,忐忑的心渐渐平复下来,秦国黑冰台既然已经盯上自己,怎么会轻易放弃。 今天,如果自己不答应,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不仅自己要死,一家老小就得死。赵国还未灭,可自己却要先走一步。 想到这里,郭开怎么也不甘心,他还有大好年华,还有那么多钱财没花,现在就死,实在是太亏了。 就在他犹豫之际,黑衣人继续诱惑他,“郭相,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身为赵国丞相,良禽择木而栖,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得着我说?只要你投靠大秦,帮我们拿下赵国,我家大王许诺,届时将授予你官职爵位,更会赏赐钱财。” 霎时间,郭开脸上冷汗不断渗出,脑海中天人交战,一方面是自己所效忠的赵国,自己是两朝老臣,更是大王倚重的丞相。另一方面是自己的前途,自己的性命。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如何选择? 郭开能走到今天这步,靠的不是自己的才能,而是对赵王的忠心,他郭开,当初坑害廉颇,让他不能掌兵。 作为文臣,他只忠于赵王,帮助赵王平衡赵国内部的文武势力。 于君王而言,奸臣贤臣并不重要,他更需要忠心,而郭开,无疑是符合这一点。 此时,黑衣人又换了一个语气,他不再利诱,而是威逼,“郭相,你和李牧是敌人,如今赵国全靠他支撑,他在赵国的威望已经够高了,假如这次我大秦无功而返,他李牧又立下大功,到时候他将是赵国的无冕之王,比赵王威望更甚。” “当那一天到来,你说李牧会不会恃功自傲,威逼赵王处置你?你对赵王对赵国忠心,可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赵王一定会用你的人头平息军方的怒火,你们郭家将消失在赵国朝堂上,你郭开将死无葬身之地。” 一时间,郭开冷汗淋淋,仿佛看到了自己身首异处的场景。 他知道,眼前之人说的是事实,一旦李牧赢了,赵国军方势力膨胀,赵王一定会用他的人头平息军方的怒火。 因为赵国只能依靠李牧对抗秦国,赵国可以没有自己,却不能没有李牧。 “郭相,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郭开知道自己心动了,纵使他再忠心,可还是得面对现实,如果赵国存在的代价是牺牲自己,他绝不愿意。 没有人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尤其是郭开比很多人都活得滋润的情况下,他更不愿意了。 于是,他开始在心中说服自己,给自己找理由,如今的赵国再也支撑不了一场长平之战,现在的秦国也不是当年的秦国,秦国远比赵国要强大。 李牧或许用兵如神,可一旦秦国再用长平之战的打法,赵国一定会被拖垮。 赵国只有一个李牧,可秦国除了王翦,更有蒙武等一批老将,下面更有蒙恬,李信等一大批青年将领,人口众多,粮食充沛。 现在只是王翦他们率兵,一旦秦国再打一场长平之战,全员征兵,几十万大军顺着漫长的边境线攻击赵国。 李牧纵然再厉害,也无力回天。 韩国已被大秦攻灭,秦国占据地利,反观赵国,遭逢地震大灾,国内几乎无粮。就算是打起来,以赵国的存粮,根本撑不了多久。 赵国,拿什么打? 他缓缓闭上眸子,脸上满是悲戚与纠结,大王,真不是我要背叛啊,赵国根本赢不了,自己不想陪着这个国家赴死。 自己投靠秦国还能帮他们早点拿下赵国,到时候也能少死一些人,自己完全是为了赵国好。 大王,不是我不忠心,实在是秦国太强了! 挣扎良久,他睁开眼眸,不再纠结,凝视黑衣人的眼睛,“假如我帮你们灭赵,你们真能保我富贵,保护我一家老小?” 黑衣人蒙在面罩之下的唇角扬起,“郭相放心,只要你配合我们,肯定能保住你,你的名字早已出现在大王的案前,你投靠秦国,以后就是秦国人,大王不会怠慢你。” 此刻,郭开彻底想通了,“说吧,你们要我怎么配合你?” 做下决定之后,他非但没感到罪恶,反而很是轻松,赵国这艘船注定要沉,就让它在自己手上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黑衣人说出了早就定下的计谋,“郭相,既然你投靠我大秦,那我们就送你一份大礼,不久之后,前线将发来消息,李牧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投靠秦国。郭相临危受命,拨乱反正,命人诛杀李牧,收回兵权,如此,可好?” 低沉的话语犹如惊雷一般在他的心头炸响,他的身体骤然绷紧,冷冷的看着黑衣人,秦国的计谋果然狠辣! 郭开何其精明,他一眼就看透其中关要。 只要李牧一死,赵军自然崩溃,没有李牧的赵军,根本无法抵抗秦军。 这几乎是与长平之战一样的计谋,但郭开明白,假如真的有消息传回来,赵王真的会这么做。 他从来都不信任李牧,对他百般提防,在很早之前就想夺走他手上的兵权,稳固自己的权利。 镇守雁门时,李牧就跟赵王起了龌龊,更别说现在的李牧是赵国柱石,顶梁柱,他越是重要,越是战功显赫,赵王就越是提防他。 李牧手握赵国大半兵马,在民间声望极高,一旦他起兵造反,赵王根本保不住自己的位置,所以,即使是流言,赵王也会相信。 因为,他赌不起,也不相信李牧。 这个流言就算是假的,在赵王眼里也是真的。 郭开惴惴不安的问道,“这样真的可行?” 黑衣人反问他,“郭相,你难道不了解你家大王?只要我们在前线做出一些假象迷惑赵军,赵王得到消息又岂会无动于衷?” 郭开讪讪一笑,没有接这个 话茬,作为赵王最忠心的臣子,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大王?当今的赵王疑心太重了。 就算李牧是国家柱石,他也会上钩。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注定要背负骂名,不过不要紧,反正他在赵国的名声就不好,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一切都值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赵国迟早要灭亡,他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轻轻推了一把。 今夜之后,大秦战神郭开,正式上线! 第365章 离间计成,赵国覆灭 邯郸城外,一道白色身影立在树梢上,白色翎羽随风飘扬,脚尖立在树叶之上,身体好似轻盈无物。 林间,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数道黑衣人来到近前,“大人,郭开已经投靠,计划可以开始。” “好。”白凤点点头,双足运劲,轻轻一点,身形跃至半空,忽的,一阵强力气流席卷而来,正当白凤要落在树梢上时,一只体型庞大的白鸟出现在他脚下。 他稳稳的落在鸟背上,衣袍随风舞动,白色大鸟尾巴上又三根长长的翎羽,神似传说中的凤凰,双翅一震便在十几丈开外。 以白凤的能力,一夜奔袭上千里轻而易举。 秦军大营。 王翦和杨端和接到白凤传回来的消息,两位将军喜不自胜,赵国内部不稳,秦国的机会终于来了。 李牧无疑是一个难缠的将帅,与秦国许多将领都交过手,在公平较量下,几乎没人能从他手上占到便宜。 幸亏当年长平之战,赵国的脊梁被打断,如今秦国的国力也碾压了赵国,否则,赵国还真不好对付。 王翦当即下令,“来人,传令下去,全军后撤十里,不得轻易出击,违令者,斩!” “诺!” 很快,秦军便开始后撤,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阵地抛弃,这举动令赵军摸不着头脑,连李牧也想不明白秦军为何要这样做。 …… 接下来,秦赵两国在前线对峙了一个多月,双方没有发生战争,秦军克制进攻的想法,一面积蓄势力,一面加紧对赵军大营的监视。 秦军不主动攻击,赵军自然也不会主动挑衅,他们能守住防线已经是尽了全力,哪来的余力反攻? 前线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朝堂,赵国君臣也是一头雾水,直到李牧拥兵自重,意图投靠秦国的流言在邯郸流传的时候,赵王迁慌了。 当夜,他便急召丞相郭开入宫,商议对策。 王宫内,年轻的赵王迁在大殿内来回走动,脸上满是不安。 “参见大王。” 郭开一来,赵王迁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上前抓住他的手臂,“爱卿,你终于来了。李牧,他要造反!” 郭开见赵王迁六神无主,只得先安慰他,“大王切勿惊慌,老臣一定替大王解决此事。” 赵王迁咬牙切齿的说道,“怪不得前线一个月没有战事,原来李牧跟秦人约好了,要借此拖垮我赵国,这计谋当真是恶毒!” “枉费孤把赵国大军都交到他手上,他就是这么回报孤的?”低沉的咆哮在大殿内响起,伺候的侍者连忙低下头,生怕被波及。 察觉赵王迁暴怒,似是失去了理智,郭开心中暗喜,表面上依旧劝说,“大王息怒,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解,大王切勿中了秦人的奸计!” 赵王迁心中惊怒不已,难以置信的望着郭开,“爱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 郭开叹了口气,“王上,李牧是赵国武安君,唯有他才能抵抗秦国,邯郸的流言微臣也有所耳闻,微臣也担心李牧造反,可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他要造反。” “就算是大王要处置他,朝中大臣都不会答应,还望大王三思!” 发泄了一通后,赵王迁总算是恢复了理智,忧心忡忡的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郭开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来,“大王,我们的粮草不多了,前线吃紧,若继续这样僵持,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不如大王下令,让李牧主动出击,他在草原上能大败胡人,没道理对付不了秦人,有十万大军任他调度,就算是无法击败秦军,也能把他们逼退。” “若李牧违抗王令,不愿出击,那他就是与秦人媾和,早有预谋,大王便可名正言顺的解除他的兵权。” 郭开的计划刚说出来,赵王迁顿时转怒为喜,“妙,此计甚妙,爱卿果然老成持重,就这么办,如果李牧违抗王令,孤定不饶他!” 翌日,赵王迁以国内粮草不继为由,命令李牧主动出击,击退秦军,有邯郸的流言在先,朝中大臣也不敢反驳。 谁都知道赵王迁向来与李牧不合,这次出击,也是让李牧证明自己,朝中也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人心。 于是,这道诏令很轻易的通过,在半个月之后抵达前线。 …… “荒唐!我们能维持现在的局势已是不易,大王居然命我主动出击!” 赵军大营内,李牧看着邯郸发来的王令,怒不可遏。 副将司马尚劝道,“将军,这是大王诏令,我们必须遵命!” 李牧按着腰间的宝剑,沉声道,“秦军的实力比当年更厉害,他们现在正等着我们主动出击,一旦我们输了,整个阵线都要溃败,到时候,赵国危矣。” “我不能白白送手下儿郎去死,反攻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将我们置于危险当中,现在吗,我们只能守!” “将军!”司马尚还想再劝,可李牧已经铁了心,“不必再劝,我不会出兵,如果大王不满意,那就换别人来当主将!” 邯郸朝堂密切关注着前线的局势,李牧违抗王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朝堂。 赵王迁当即就召开朝会,准备处置李牧,这下子,就算是心中向着李牧的大臣也不好给他求情,前有流言四起,后有李牧违抗王命,这可是大忌。 于是,朝廷很快就下达诏令,命丞相郭开为特使,去前线问罪李牧,押回邯郸。 朝臣们不知道的是,赵王迁还给郭开下了密诏,命他就地处死李牧,不留祸患。 前线十万大军,万一李牧煽动士兵造反,这对赵国是致命的,现在,赵王迁也顾不上外患,就算拼着国家灭亡,他也要收拾李牧。 这便是典型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思维。 …… 郭开得到诏令,日夜兼程赶往前线,一到军营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夺了李牧和司马尚的兵权,同时向黑冰台传出消息。 另一边,秦军大营得知郭开到来,黑冰台立即派出人手协助郭开。 在将李牧,司马尚押往邯郸的路上,郭开动手了! “将军,快走!” 原野上,李牧亲兵们急切的吼道,马蹄声如雨点般急密,在他们远处有穿着黑甲的骑兵,这些人来势汹汹,充满杀气。 一个披着甲胄的中年人,眼中含着悲色,李牧没想到,赵王迁居然要杀自己,看着手下的亲兵一个个赴死,他心痛不已。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将军,快走,我们兄弟死不足惜,可将军不能死,赵国不能亡!将军,你一定要活下去!” “为将军而战!” 面对黑甲骑兵,亲兵们明知道必死无疑,依旧尽力拖延追兵,给李牧赢得了喘息之机,厮杀声在平原上响起,面对源源不绝的追兵,这些人能做的,只不过是拖延一些时间。 但能拖延一些时间,已经足够。 最终,他们来到一处绝地,山崖上,一具尸体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浸透身体,面容上血肉模糊,看不清真实面目。 “这是李牧?” 黑冰台的密探上前探查尸身,查验了许久也没法确定,最终,领头者一锤定音,“不用看了,他就是李牧,我们走吧。” 跟随他们的郭开也没有追究,这个人,必须是李牧。 李牧,已经死了! 茫茫草原上,一人一骑正在纵马狂奔,在昏黄的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已经来到了胡人的领地,普天之下已无他的容身之地,唯有在塞外才能苟活。 李牧不遵王令,被赵王迁下令诛杀的消息传遍赵国,朝野震动,邯郸百姓自发地为他送葬,城内一片哭声。 为了消除影响,赵王迁不得不选择罢朝。 邯郸,郭府。 郭开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的明月,心里仍有一丝疑惑,“李牧,你真的死了吗?” 随即,他又笑了,李牧死没死,他也不必在意,李牧这个身份死了,就算他还活着又有何用? 赵国,注定要亡,就算他活过来,也扭转不了大局。 …… 李牧被赵王迁诛杀的消息在军营中迅速传开,短短两天,赵军军心大乱,士气大跌,司马尚也被罢免,赵王迁令宗室赵葱、颜聚代替他们统领大军。 此时,秦军发起进攻,全线猛攻赵军大营,没有李牧他们统领全局,代替的新将如何是王翦和杨端和的对手。 短短几天,赵军大败,主将赵葱被杀,颜聚逃亡,不知所踪,防线尽数被秦军攻破。十万大军一朝丧尽,赵国大势已去,再无力抵挡秦军。 一个月后,王翦和杨端和包围了邯郸。 此时的邯郸一片死寂,再无往日的繁华。战乱使得民生凋敝,贵族豪商纷纷逃离邯郸,加速了这座城池的衰败。 ······ 在秦昭襄王的时候,邯郸也被秦军包围,那一战,魏国楚国派出联军援救赵国,秦军因此败退,赵国逃过一劫。 而今,邯郸再次被围,而邯郸城中却无廉颇,乐乘这样的大将统领全局,再加上赵王迁诛杀李牧,失了民心。 秦国的攻城器械极其强悍,即使邯郸城墙高大也没法再像以前那样抵御秦国大军,半个月后,秦军攻克赵国,赵王迁被俘虏,赵国灭亡。 秦军进入邯郸之后,严格遵守军纪,张贴榜文安稳人心,维持邯郸城内的秩序,同时,因为邯郸缺粮难以为继。 随军官员请示咸阳调集粮食送到赵国,缓解粮食危机。 同时,秦军前往赵国各地驻守,救治地震的灾民,收揽民心。 秦赵两国几十年的仇恨不是轻易就能洗清,但如今赵国灭亡,再深刻的仇恨随着国家的消亡而落幕。 人,终究要生活。 他们总不能不接受秦国的援助,自杀殉国。 伯夷叔齐的例子终究是少数,只要能苟活,比什么都强,国仇家恨,有时候也没那么重要。 一个月后,秦军班师,带着邯郸城内的王公贵族以及赵国王室离开赵国。 郭开坐在马车上,随着秦军离开了邯郸。身后的城池横亘在大地之上,城墙上满是战争遗留的伤痕,如同一只受伤的猛兽。 郭开掀开车帘,探头遥望邯郸城,心中感慨莫名,这次一走,以后或许不会再回来了,赵人把李牧的死都算在他头上。 有生之年,他不会再踏足赵国的土地。 …… 秦军班师回朝,苏铭立即召开朝会。 大殿上,秦国文武官员皆是面带喜色,又一个国家被秦国灭亡,他们如何不高兴,尤其这个国家还是曾经与他们争锋的赵国。 王座上,苏铭目光凝聚在王翦和杨端和身上,脸上亦是挂着笑容,“此次灭赵,两位将军功不可没!” 王翦谦虚道,“全赖将士用心,黑冰台的离间之计才能让赵国自毁城墙,我等不敢居功。” 苏铭微微点头,沉声道,“此次灭赵,依大秦律例分功行赏,各个官署不得有任何纰漏,士兵的抚恤和赏赐不得延误。” “相邦,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吕不韦扶着笏板道,“老臣遵命。” 然后,苏铭将目光转移到回咸阳述职的甘罗身上,“甘罗,韩国现在如何?” 甘罗出列,回答道,“启禀大王,新郑迁来的秦国百姓已经安置妥当,土地也划分好,恢复耕种,商旅也恢复来往,各地官员上任之后推行秦律,再过两年,可见成效。” “不错,推行秦律不可操之过急,百姓也要安抚,不可过于严苛,韩地免除三年赋税,以示大秦之恩泽。” 一听免税,甘罗喜不自胜,“谢大王。” 有了免税,韩地百姓定能更容易融入秦国,推行秦律的阻力也会少很多。 紧接着,苏铭看向李斯,“凡是站在大秦的领土上的人,必须要遵守秦律。赵国也一样如此。李斯,赵国一地的主政,孤就交给你了。” “还是一样,邯郸城内的百姓尽数迁往关内,以关中百姓填之,编户齐民,推行秦律,与韩国一样免三年赋税。” 闻言,李斯的心怦怦直跳,终于轮到自己了,“微臣明白。” 第366章 故人相逢 谁能想到,昔日的乡间小吏,现在却位列秦国朝堂,担任廷尉之职,李斯经历过微末,知道底层的生活是怎样的,只要有机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 在秦国,唯有做出政绩才能不断升迁,李斯很自信,以他的才能,未来或许能登上丞相的位置。 苏铭也是有意锻炼手下的臣子,未来大秦一统天下,变法还需要这些人冲锋陷阵,他们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这时,王翦再度出列,“启禀大王,老臣有要事禀告。” “说。” “攻克邯郸之前,赵国王室公子嘉带着亲信逃出赵国,至今没能找到他们,还请王上降罪。” 赵国的地盘远胜韩国,一时间根本无法吞下,一个赵国公子铁了心躲藏,不可能找到,苏铭轻声道,“无妨,赵国被灭了,就算给他十万人马又能如何?将军不必担忧。这些赵国余孽迟早会自己跳出来。” 这场灭赵之战打了不到半年,着实惊呆了其他各国君臣,秦国比之前更强了。韩国也就罢了,连当世强国的赵国居然也抵挡不住秦国的进攻,难道真的没人能挡住秦国的虎狼之军? 一时间,剩余几国开始谋寻出路,魏国君臣是彻底慌了,秦国打韩国的时候,他们没出兵,攻打赵国的时候他们袖手旁观,以为能多消耗秦国的兵力。 谁能想到,赵王迁在这个关头竟然中了秦国的离间计,杀了李牧自毁城墙,原本还能僵持的局面直接崩溃。 不得不说,战神郭开的作用是巨大的,他一人,可抵得上十万雄兵,秦国不能办成的事,都让他做到了。 魏国君臣派出使者出使楚国,齐国,希望能和他们守望相助,共同抵抗秦国。赵国灭亡,秦国可以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魏国大梁城在平原之上,无险可守,也根本守不住。 …… 下朝之后,苏铭亲自接见了郭开,对于这个大秦战神,他也是相当的好奇。 大殿内,郭开恭恭敬敬的在这里等候。 “臣郭开参见大王。” 苏铭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脸上挂着淡笑,“平身吧,此次灭赵,你郭开功不可没,孤封你为上卿,进爵靖安君,你可满意?” 这家伙看着挺正派,卖相也不错,谁知道居然是个卖国贼? 不过,彼之仇寇,我之英雄,用个上卿和爵位赏赐他倒也值这个价,要不是郭开,这次攻赵之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时间长了还容易生出变数,他的功劳真不小。 闻言,郭开顿时喜笑颜开,躬身拜倒,“谢大王赏赐。” 跟他聊了一会儿后,苏铭便让他退下。 大殿外,郭开回头看了一眼,仿佛看到穿着玄色王袍的年轻王者正在那里俯瞰着他,深沉的目光让他感受到强大的压迫力,如山岳一般沉重。 这种感觉,他从未在赵王迁身上感受到过,同样是一国之君,差别也太大了,秦国有这样的大王,何愁大业不成? …… “你终于来了。” 凉亭内,摆着一方案几,上面有一壶美酒。 韩非正跪坐在案前,望着故人,淡淡笑道。 “你知道我会来?”卫庄走上前,坐在他对面。 韩非给两人倒上酒,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当韩国灭亡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秦国。” 卫庄眉眼闪过一丝惊讶,“看来,你已经接受了韩国灭亡的事实。” 韩非端起酒杯向卫庄示意,轻饮一口,神色很是平静,“人总要向前看,不能沉湎于过去,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而韩国早就掉队了,纵然没有秦国,韩国也会走向没落。” 卫庄想到当年他们意气风发组建流沙,不禁哑然失笑,“你当年可不是这么想的。” 韩非与他相视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卫庄兄怎么能用老眼光看人?我也是到了秦国,才彻底明白,变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韩国也根本变不了法!” “在秦国这几年,你收获不小。” 韩非点点头,神色变得凝重,“的确收获不小,尤其是当我看到秦国的史书以及秦律才明白,变法有多难,小圣贤庄里的记载虽然不少,但却是雾里看花,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如盲人摸象一般。” “天下各国都经历过变法,唯有秦国坚持到今天,才铸就了一个强盛的国家,其余诸国不是半途而废,便是人亡政息,究其原因,祸患从变法之初就已经埋下。”说完,韩非又朝着卫庄挤眉弄眼,“我听说你在韩国做的事了。” “没想到你还遵守当初的誓言,杀了姬无夜,可惜,我父王并非明君,否则局势何以至此。” 提到韩王,卫庄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新郑的经历是他这辈子栽过最大的跟头,他在师哥手上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见卫庄神色不对,他明智的转移话题,“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结果,他被冷冷的瞟了一眼。 “明知故问。” 韩非尴尬一笑,举起酒杯,“来,故人相逢,先喝酒。” 卫庄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举起酒杯跟他虚碰一下,饮下杯中的酒。 “卫庄兄,你知道秦王为何要收服你么?” 卫庄在这件事上看的很明白,“他需要一柄利刃,帮他扫清祸患。” 闻言,韩非摇摇头,“卫庄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王固然需要一柄利刃震慑内外,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你为变法保驾护航!” “变法?” 卫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有些疑惑,现在的秦国已经足够强大,为何还要变法? 似是知道卫庄心中的疑惑,韩非将杯中的酒饮尽,沉声道,“秦国的变法只适用于图强扩张,却不适合治理天下。商君打造的耕战体系让秦国变强,可当秦国一统天下之后,民心思安,思变。” “以前,为了战争,保家卫国,百姓们可以毫不犹豫的付出奉献,因为战争是他们晋升的台阶。” “消灭了六国,天下再无战事,没有战争,百姓们失去上升的通道,不会再忍受沉重的赋税和劳役。” “大战之后,秦国需要休养生息,商君之法便不合时宜,大秦更需要变法,将目标从一统天下变为治理天下,使国家国泰民安。” 一席话,让卫庄沉默良久,“这就是秦王将你留下的原因?” 韩非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在韩国,我想变法,还未开始便已结束,但在秦国,我却得到重用,被大王委以变法的重任,如此厚爱,韩非实在难以拒绝。” “我听说,你妹妹红莲公主为秦王诞下一子?” 听到这句话,韩非脸上笑容更加苦涩,有红莲公主和这个孩子作为亲情的羁绊,韩非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若是他能在秦国掌握大权,韩国王室也能过得好一些,这也是他唯一能为韩国做的事。 …… 章台宫。 “卫庄参见大王!” 苏铭居于王座之上,俯视站在台下的卫庄,隐藏在冕旒之下的面容露出淡笑,鬼谷纵横终于在秦国团聚了。 “平身吧。” 卫庄站直身子,雪白的长发,犀利的眉眼,即使处在王宫大殿,依旧看上去意气风发,霸气十足。 “卫庄,听说你手下有个组织叫流沙?” 卫庄与韩非一番深入交谈之后,对苏铭有了不少了解,当即回道,“不错,术以知奸,以刑止刑就是流沙的宗旨。” 苏铭微微颔首,“术以知奸,以刑止刑,不错的想法,以后流沙继续归你掌管,白凤现在为大秦军方效命,等战事结束,他会回归。过几日,孤会在大秦设立一个官署,严查不法之事,这个重任,你能否承担?” 卫庄心中很是激动,没想到韩非说的竟然是真的,自己在韩国没能得到重用,一来秦国就被秦王委以重任,其中的差别令他感慨万分。 同样是君王,秦王能用韩非,韩王却不能,怪不得秦国能连灭两国,卫庄当即躬身行礼,“大王,此事交给卫庄,定不负大王信任。” “好了,你先退下吧,有一位故人正在等你。” “诺。” …… 离开大殿之后,卫庄在走廊上碰到了一个熟人,自己的师哥盖聂。 见到盖聂,卫庄内心很是复杂,曾经自己视他为对手,没想到却是他救了自己,而现在,他们又即将效忠同一个君王。 “小庄,鬼谷一行,你心中的疑惑解开了吗?” “当我回到鬼谷的时候,师傅已不在谷中,只留下世代相传的鬼谷先生戒指以及百步飞剑的剑谱。”说到这,卫庄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师哥,师傅为什么留下的是百步飞剑的剑谱,而非横贯八方的剑招?” 盖聂也很震惊,惊的是师傅离开了鬼谷以及他留下的东西,百步飞剑剑谱。难道师傅认为小庄才是未来的鬼谷子? 盖聂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是便转移了话题,“我也猜不到师傅为何这样做,走吧,你刚回来,我已经备好酒宴,给你接风洗尘。” 卫庄也没有拒绝,他们仍旧是对手,但关系却不像以前那样敌对,更多的是良性的竞争。 …… 在秦国上下陷入欢庆的时候,昌平君府却显得格格不入。 庭院之内,花朵如簇,但仍掩饰不了繁华之后的落寞。空旷的庭院,弥漫着死一般的孤寂。攻灭韩赵两国的战争中,秦国内部许多官员将领得到升迁。 无论是六国的人才还是老秦人一脉都在这两场大战中建功立业,唯有楚国外戚一脉没有分润到功劳,反而继续被暗地打压。 如今,昌平君在朝堂内已经失去了话语权,手中也无实权。 一位老者立于凉亭之内,他盯着身前的一朵花,那朵花很平常,洁白的花蕊被淡黄花瓣簇拥,散发出一股清香。 他便是,大秦丞相,楚国外戚的首领昌平君。 盯着花看了许久,昌平君收回目光。 他人虽老,但身躯却是愈发笔直,犹如尚未出鞘的宝剑,虽未出鞘,但他却锋芒内敛,等待着出鞘的那一天。 “韩国,赵国,下一个国家是魏国还是燕国?”昌平君摘下面前的花朵,眼里闪过思索之色。 按照他的谋算,秦国要想攻灭韩,赵两国,至少需要三年时间,趁着秦国朝堂的注意力被转移,他便能继续筹谋青龙计划。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让他始料未及。赵国遭逢大灾,又自毁城墙,原本赵国可以与大秦抗衡,至少维持一年的战争打了半年就结束了。 昌平君的很多谋划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有些东西,他知道,但他不能说。他可以暗中谋划,推动,但他却无法帮助别人,传递消息。一旦做了,就代表他没了后路,代表着鱼死网破。 一个棋手,一旦亲自入场,那就代表着局势已经无法挽回。 无论接下来是攻打魏国还是攻打燕国,他都有时间继续完善自己的计划,而且,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有许多志同道合的同伴。 那些亡国的遗民,那些有识之士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秦国一统天下,这两场战争应该能把很多人打醒吧。 接下来的战争,不会像以前那么容易了,而昌平君也在燕国留下布置。 …… 冬天的燕国,极为美丽,在冬天最深的日子里,天空会下整整一个月的大雪,把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一个白云般的天地,远处的山脉,近处的宫殿,都染成白色。 在雪花飘落的最后一天,是燕国最盛大的节日。 人们会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戴上最闪亮的头饰,,聚集到一起,用大木头,燃起熊熊的篝火,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春天。 冬天即将结束,人们庆祝春天的即将到来,百姓们唱着歌,跳着舞,喝着燕国特有的酒,酒的香味,远远的飘散。 燕歌赵舞,名冠七国。 即使这个国家的人过得很苦,但在这样的节日当中,百姓们依旧苦中作乐,享受难得的快乐时光。 然而,在这个盛大的节日当中,燕国首都蓟城迎来了新的客人。 第367章 燕丹入墨家 燕国太子府。 大雪纷飞落在屋顶,天寒地冻。 房间内一尊青铜大鼎正熊熊燃烧,上好的木炭散发的炽热的温度,两道身影正在房间内相对而坐。 燕太子丹一袭蓝色锦袍,跪坐于案上,神色凝重,案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美酒,散发着甘醇浓郁的香气。 他对面坐着一个面容白净,眉宇间透着悲戚的青年,此刻,两人无心对饮。 此人,便是邯郸城破之前逃出的公子嘉,燕赵两国毗邻,代县一地贫弱,他只能来燕国寻求帮助。 “燕兄,秦国灭我赵国,唯有代县一地地处偏远得以容身,只要我还在,赵国就不会亡,我今日来此,希望太子殿下能帮我,我们一起对抗暴秦。” 一想到赵国只坚持了半年就被秦国攻克,燕丹心中颇不是滋味,秦国的强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沉重的气氛在房间内弥漫,思考片刻后,燕丹缓缓开口,“秦国乃虎狼之国,韩国,赵国已经覆灭,他们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燕国,代县地处险要可与我燕国守望相助,赵兄所求,燕丹尽力而为,你想我如何助你?” 公子嘉很是激动,他带着亲信跑到代县,人困马乏,缺少物资,有了燕丹的帮助,他便能在代县站稳脚跟。 他站起来,朝燕丹拱手行礼,“太子殿下仁义,在下感激不尽,我需要粮草以及武器。不瞒殿下,在下师承赵国武安君李牧。只要有充足的粮草和武器,我可以在代县聚集赵国残余势力,重建赵军。” “倘若日后秦军攻燕,代县赵军一定会全力相助,赵国已经被灭,在下实在不希望燕国也步上后尘,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谈到李牧,燕丹面上露出几分惋惜,“李牧将军,可惜了。” 公子嘉眼里闪过一丝悲痛,“是啊,若非王上听信郭开谗言,将他处死,赵国又怎会如此轻易就被秦国灭亡。可笑我大王他们在咸阳做了阶下之囚,那郭开却被封为靖安君,享秦国俸禄。” 说到这,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在他看来,要不是郭开,他师傅就不会死,赵国也不会亡。 随即,燕丹又想到燕国内部的情况,神色黯然道,“郭开此人实在是该杀,赵兄,虽说我身为太子,但燕国朝政皆在我叔父燕春君手上,父王不理朝政。我能给你的帮助有限,还望见谅。” “燕兄言重了,你能出手相助,赵嘉感激不尽,又岂会因此生怨?”公子嘉再度朝燕丹众重行了一礼。 目光看向屋外,眼神里流露着愧疚,悲伤,最终化为坚定,“进来吧,以后,你就是燕丹殿下的人。” 话音落下,房门大开,寒风夹杂着雪花,一道绝美的身影缓缓走进屋内。 看到她,燕丹不由得瞪大眼睛,失了仪态,这世上竟然有如此优雅的女子! 来人,正是赵国,雪女姑娘。 赵国灭亡,雪女无处可去,只能跟着公子嘉等人一起逃往代县,这次为了获得燕丹的帮助,公子嘉只能忍痛割爱,将其送给燕丹驱使。 ······ 咸阳,少府。 庭院里传来一阵阵咕咕叫的鸽子声,一个个木制笼子当中关着许多鸽子,灰的白的黑的,放眼望去,不下数千只。 白凤站在庭院里,望着满院的鸽子,俊秀的脸上满是苦涩,他没想到自己从战场上回来之后,竟然被派到这里专门培育信鸽。 战场之上,消息瞬息万变。 古代,信息的传递具有滞后性,在大秦,最快的就是千里加急传信,但跑的,怎么比得上飞的。 白凤是号称百鸟之王,能听得懂鸟语,苏铭专门把他安置在少府,培育信鸽,有一个懂鸟语的人专心此事,事半功倍。 …… “殿下,你当真要入我墨家?” 燕地,漫天风雪之中,一道黑色人影立在大地之上,漆黑的长发,黑色的衣袍,在风雪之中分外显眼。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这便是墨家。 此刻,燕丹也换上了一袭黑衣,神色肃穆,“墨家有仁爱之理,兼爱平生,燕丹早有仰慕之意,如今能见到巨子,在下总算是了结了心愿。”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此人便是当代的墨家巨子六指黑侠。 “老兄,燕丹在燕国素有贤德之名,对百姓贵族也一视同仁,这样的人不正是你们墨家需要的人才?” 在黑色身影旁边正站着田光,他也出声劝道,“老兄担任墨家巨子十多年,似乎还未收徒,不如就收他做徒弟,你看如何?” 六指黑侠望着燕丹,轻轻摇头,“太子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入我墨家怕是不妥。” 见六指黑侠拒绝,燕丹顿时急了,连忙朝他深深施礼,“燕丹若入墨家,定当遵守非攻墨门,兼爱平生之理念,以光大墨门为己任。” “此身入墨门,我与这天下万万千千的墨者一样平等,何来尊贵之说,还望巨子大人念我一片赤诚,收在下入门。” 说完,他一直弓着身子,没有动作。 雪花从天空飘落,将燕丹的头发染白,两人在风雪之中僵持了许久,见燕丹态度坚持,六指黑侠发出无奈的叹息,伸手将他扶起来。 “也罢,你起来吧,看在田兄的面子上,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希望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坚守非攻墨门,兼爱平生的理念。” 墨家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自墨子死后,他们内部就陷入分裂,历代墨家巨子勉强统合了楚墨和齐墨两脉,算是墨家的正统。 可秦墨一脉却是完全投靠秦国,帮助秦国征战天下,如今天下局势动荡不安,诸子百家都在观望,没有人轻易入局。 阴阳家已经入秦,医家念端也在咸阳,更有鬼谷纵横双双为大秦效命,墨家的前路,又在何处? 身为当世显学之一,墨家弟子众多,仅次于农家,而墨家弟子来源复杂,遍及六国各处。 赵国大战时,墨家也曾出力帮助赵军守城,然而,面对秦军,墨家的力量微不足道,依然改变不了赵国灭亡的事实。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也只有国家才能干涉,岂是一个小小的诸子百家能扭转大局? 春秋时期,墨家能消弭战争,但如今,即便是墨家有强大的机关术也影响不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更别说,公输家族投靠了秦国,墨家的守城之术能有多少用处还尚未可知。 在墨家诸多首领的见证下,燕丹加入墨家,成为墨家巨子六指黑侠的弟子。 …… “此次能够拜入墨家,多亏田光兄为我引见巨子大人。” 太子府内,燕丹与田光相对而坐,对他拱手称谢,同时他也察觉到,田光能让墨家巨子给面子,在农家的身份肯定不低。 “燕国与齐国相邻,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秦国强大,我们必须合作才能与他们抗衡。”田光依旧是一副老农打扮,拿着匕首削木雕,说完则是深深看了燕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还有一件事,太子殿下也当知晓。” 田光的语气似乎不同寻常,燕丹挑了挑眉,“何事?” “樊於期已经来了蓟城。”田光微微一笑,用在木雕身上比划着,似乎要找出其中的瑕疵。 听到这个消息,燕丹眼睛一亮,“秦将樊於期已经来了?” 田光点点头,“樊於期正在我家中歇息。” 燕丹神色满是激动,“如果我没有记错,秦将樊於期曾率领一路大军征伐赵国,结果却败于李牧之手,因恐嬴政降罪,逃亡至今,而长安君成蛟叛乱,也被赐死。” “樊於期先是败将,而后叛逃,秦国张贴榜文用重金悬赏,没想到他竟然来了燕国。” 田光扫了燕丹一眼,嘴角笑容更深,“不错,嬴政的确很想要樊将军的人头,想要极了。” 燕丹抬了抬眼眸,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突然变得冷静,“樊於期此来,是想投靠我燕国?” 闻言,田光放下雕像,目光凝视燕丹,随即摇摇头,“都不是。” 这时,燕丹放下送到嘴边的酒杯,略有些诧异,“此话怎讲?” “他是专程来将自己这颗大好头颅送给殿下的。”话音未落,田光手里的匕首轻轻一划,木雕的头应声而断。 燕丹一脸错愕,不等他说话,田光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铺在案上缓缓打开。 这正是燕国的核心,督亢之地的地图。 看到地图,燕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此人竟然有燕国的地图,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张地图比燕国府库中的更详细。 此人,究竟是何居心? 田光直直的盯着燕丹,一字一句的说道,“燕国的督亢地图,再加上秦国头号通缉犯樊於期的人头,这样,殿下的使臣便有机会接近嬴政身前十步之内。” 燕丹神色一沉,冷冷的看着田光,“你究竟是何人?事到如今,还望田光兄再勿隐瞒真身。” “太子殿下,在此之前,田光想再确认一下您的心意,太子殿下从秦国回到燕国的那个心愿,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实现的心愿,是否有所动摇。” 田光没有回答,反而问了燕丹一个问题。燕丹的志向他很了解,但此一时彼一时也,秦国势大,他必须慎之又慎,诸子百家卷入昌平君谋划的漩涡当中,农家只能做背后的推手。为了实现那个目标,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至死方休。” 燕丹似乎察觉田光不容动摇的意志,缓缓道出心中所想。 “嘭!” 下一瞬,一枚令牌被重重的拍在地图上,上面有两个血红的齐文。 “神农令?” 几乎是瞬间,燕丹便认出了上面的字,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的门客竟然是农家的侠魁。此刻,他仿佛感觉到了一股恶意,此人在他身边潜伏这么久,究竟有什么目的? 田光察觉到燕丹眼里的防备,当即站起身,恭敬地行礼,“农家侠魁田光,拜见太子殿下。” 这时候,燕丹哪能反应不过来? 一下子就猜出了幕后的黑手,“没想到,近二十年来,农家势力在楚地和中原加速扩张的背后,竟是依靠了昌平君的资助,农家已成为了他在朝堂之外,江湖中的一股力量。” 田光嘴角再度扬起,“这些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从当年帮助殿下从秦国逃离,到这些年田光来燕国帮助殿下达成心愿。” 此刻,燕丹深深的感受到昌平君的可怕,自以为千辛万苦逃离秦国,竟然也是他人的谋划,这些年,自己竟然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没想到连我也在昌平君的安排之下,从农家到墨家,从秦国,楚国、再到燕国乃至于天下各国,昌平君的触角真是无远弗届,无处不在,所谋之事更是伏线千里,却又万无一失。” “我实在难以想象,这都是一人所为。”赞叹的话语却是含着讽刺之意,任谁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被掌控,也会反感。 田光似是也为昌平君的计划感到骄傲,轻声道,“天下间,只有一个昌平君。” “樊於期来燕国,难道是昌平君准备出手了?” 想到田光刚刚的话,燕丹的身躯开始颤抖,比起昌平君的算计,他更想对付那个人。 自从得知他成为秦国的王,燕丹心中的妒忌便开始吞噬他的灵魂,若是这世上有一个他最恨的人,那此人非嬴政莫属。 田光再度浮现出笑容,“不错,君上大人已经制定了针对嬴政的计划。” 燕丹喃喃自语,看起来有些失神落魄,“什么计划?” “这个计划的名字叫做青龙计划!” “青龙计划?”燕丹眸子愈发明亮,“这个计划需要我做什么?” 燕丹问都没问,直接想参与其中,秦国太强大了,他必须早点出手,否则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田光暗暗松了口气,只要燕丹愿意合作,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既然太子殿下加入,那我就将青龙计划完完全全的告诉你。” “青龙计划,也可被称为屠龙计划……” 第368章 放长线钓大鱼 “启禀大王,诸子百家这两个月以来频频异动,尤其是农家,他们的势力扩张非常之快,遍布六国各地。” 大殿内,黑冰台密探正在上奏密报。 苏铭立在大殿上,扶着腰间的宝剑,冷哼一声,“农家,哼,你先退下吧。” “诺。” 密探走后,大殿内只剩下苏铭一人,“昌平君,你果然出手了。” 这些年,农家扩张的背后一直都是昌平君在秘密扶持,这些事,苏铭一直都知道,但昌平君做的太隐秘,即便是黑冰台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因此,他一直在放长线钓大鱼,反秦势力若是隐藏在暗中搞事,默默发育,挖秦国的根基,那才不好对付。 可一旦他们浮出水面,不愁找不到机会收拾他们。 这两年来,苏铭一直都在打压楚国外戚势力,那些原本归属于楚国外戚的官员或被降职,或被明升暗贬,不再掌握实权。 昌平君一直都默默忍受苏铭对他们的打压,没有一声怨言,实际上,被打压的官员有许多都辞官离开大秦。 而他们的去向却是南方的楚国,而韩赵等新纳之地,苏铭全部任用老秦一脉的官员,他们才是秦国最坚实的基石。 即便这些官员当中不乏中饱私囊,贪污受贿的人,只要不耽误正事,苏铭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再严苛的制度也有漏洞,也需要人来执行,绝对的法治根本不可能存在。 相比之下,六国官员来源复杂,降地的官员大多心怀故国,不可重用,只能用来过渡,未来等少府培养的官员到各地掌握要职,苏铭才能渐渐放开对六国官员的任用。 这个时代,贵族掌握文化的也不多,天下打了几百年,灭国的王室,破落的贵族,没了封地的士大夫。 这些人占了相当一部分,再加上诸子百家有讲学之风,培养了许多人才,而贵族虽掌握经济大权,有文化传承,在官职上并未形成垄断。 要是真的像汉朝那样士族垄断,苏铭也会感到很棘手,秩序破灭,让垄断的文化流传开来,铸就了诸子百家的辉煌。 当然,等大秦一统之后,苏铭将会在各地建立官学,招收学子,科举取士,相比于科举诞生出来的乡绅阶层。 他更厌恶士族门阀以及垄断的贵族,这玩意儿比毒瘤还毒瘤,两相权害取其轻,只能尽早的培养科举阶层,打破贵族统治。 贵族结合权利,再加上家族差举,再强大的帝国也经不起他们挖墙脚,要不了几代,土地兼并将会逼得百姓无立足之地,官府收不到税,肥了各家。 历史的脉络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苏铭只需要按照正确的路走下去。 昌平君代表的不只是诸子百家,更有贵族当中反秦的势力,他们才是苏铭要严厉打击的对象。 …… 燕国的冬天,寒风朔雪,冰冷刺骨,王宫内暖意盎然,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此事,我墨家上下恕难从命。”房间内,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 暖阁之内有两个人,一者身穿黑袍,看不清面孔,刚才的话语就是从他口中说出,另一人便是燕国的太子丹殿下。 他对面坐着的便是墨家巨子六指黑侠,此刻,燕丹面上满是大义凛然,六指黑侠的拒绝并未让他退缩,他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劝说,“师傅,您收我入墨家,教导我墨家的精神,墨家,兼爱天下,此等大义之事,舍我其谁。 “此事若成,无异于是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弟子不明白,为何师傅要拒绝此事。” 六指黑侠摩挲着手中的墨梅,轻轻摇头,“殿下,此事万难成功。战端一开,无人可以幸免,墨家是有非攻的思想,但我的这个决定,正是为了墨家,也为了苍生免受战乱之苦。” 燕丹不知道六指黑侠的故国是何处,但自从挡住帮助赵国抵挡秦国失败,他便知道六国大势已去。 因此,面对诸子百家扑朔迷离的局势,六指黑侠仍旧保持清醒的头脑,相当克制,而当他得知燕丹的计划,立马就拒绝了他。 他知道,一旦墨家参与此事,下场一定会是万劫不复,秦国的怒火,没有哪一家能承受,他是墨家巨子,必须要为墨家上下负责。 燕丹身为燕国太子,这是家仇国恨,他与秦王水火不容,必定有一个失败,他无法逃避。 墨家非攻有非攻的思想不假,可秦国的做法也一样是在消弭战争,以武止戈是墨家未曾想过的道路,但这条路在秦国手上恰恰成为可能。 师傅的再次拒绝令燕丹沉默良久,他还想继续劝说,“师傅,这件事已经不是墨家一家之事,六国的仁人义士已经汇聚到一起,共商义举,就连农家侠魁和秦国昌平君也······”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六指黑侠却已有了几分怒色,他当即出声打断了燕丹的话,“太子殿下,墨家身为当世显学之一,确实实力不弱,但诸子百家,光凭农家还不够,倘若你能把诸子百家全都聚集起来,大家一起齐心协力谋划这件事还有成功的可能,否则,此事不仅不会功成,还会引来滔天大祸。” 见燕丹满脸不甘,六指黑侠话语陡然变得严厉,想断绝他的念想,“只要我还是墨家的巨子一日,全体墨门弟子定当谨守非攻之道。太子殿下,言尽于此,还望恕罪,告辞了。”不等他开口,六指黑侠起身推开大门,扬长而去。 门外的田光见此情景,本想劝阻一二,但六指黑侠不想听他说话,短短数息之间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田光走进来,坐在燕丹对面,“殿下,现在该如何打算?” 燕丹叹了口气,眼底有些失落,“倘若集合墨家、农家之力,再加上昌平君的帮助,此事胜算不小。” 说到这里,燕丹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但师傅他害怕引火烧身,牵连到墨家,不愿参与此事。诸子百家,龙蛇混杂,阴阳家、医家、法家已经投靠秦国,要把他们聚在一起共谋大事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此等大义之事,燕丹绝不会退缩。” 然而,田光却摇摇头,“我们计划的是,墨家的剑客荆轲,此人号称十步绝杀,是最适合当刺客的人选,而墨家当中亦有高明的铸剑师可谓援手,只要在进献地图的时候踏进嬴政周围十步,便能诛杀此人,令秦国陷入混乱。” “但是巨子不答应,为之奈何。” 说完,田光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笑容,盯着燕丹继续道,“如果殿下成为了墨家巨子,一定能承担起抗秦大业,有墨家相助,此事必能功成。” 燕丹心里一跳,脸上却露出十分生气的表情,“侠魁切勿多言,巨子安好,我燕丹方才加入墨家,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事实上,他动心了,假如他成为墨家巨子,屠龙之计功成之后,他将享有莫大的名声,到时候,他可以借助这股声势,名正言顺的成为燕国的王,去问鼎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然而,这也仅仅只是臆想罢了,六指黑侠不死,他绝难出头! 田光眸子里爆出冷光,他知道燕丹动心了,因此,他盯着燕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想到号称侠义的墨家竟然会怕嬴政那个暴君,违背了墨家侠义的精神,依我看,他不配当墨家的巨子。” “殿下,为了天下万民,为了燕国,我认为,只有太子殿下才能领导墨家,你才是墨家巨子的最好人选,田光必定会为您达成心愿。” 言下之意,田光要对六指黑侠动手! 为了青龙计划,昌平君谋划许久,如果不能把墨家这个庞然大物拖下水,他们根本施展不了屠龙计划。 只不过,表面上看,是农家墨家一起合作,共谋此事,实际上此事却是由墨家出手,人是墨家的人,剑是墨家的剑,燕丹更是墨家的巨子。 事后,秦国就算是要报复,也是报复墨家,根本牵扯不到农家。 在这个计划里,墨家只是昌平君眼里的一颗棋子,更是为农家挡刀的人,青龙计划将诸子百家都当成了棋子,农家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线,只要农家不灭,就算是昌平君本人死了,青龙计划也能传承下去。 事实证明,昌平君看人的眼光不差,田光不仅是一个拥有执行力的人,更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为了青龙计划,他竟冒着农墨两家开战的危险欲要对墨家巨子下手。 “田光兄,你······” 闻言,燕丹一脸愕然,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实际上他心里却很期待,因为六指黑侠死了,他就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一跃成为棋盘上举足轻重的人。 田光深深的看了燕丹一眼,他知道眼前之人和自己是一样的人,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殿下不必多言,为了苍生大义,六指黑侠的牺牲是必然的,此事乃是暴秦所为,与我田光无关。” “为了天下万民,为了青龙计划,小小的牺牲,在所难免。” 燕丹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忍,“田光兄说的在理,为了天下万民,一些牺牲是必要的。但他毕竟是我师傅,我······” 田光知道这件事不能脏了燕丹的手,否则会影响到他执掌墨家,“殿下放心,田光不会让殿下背上弑师的罪名,此事交给我就好了,殿下等着执掌墨家便是。” 听完这句话,燕丹心潮澎湃,再也无法保持平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的风雪愈发的大了,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然而,宫殿外的走廊上,一道穿着红色宫裙的丽人贴在窗边,静静地听着里面的谈话,以田光和六指黑侠两人的武功,竟然都没能发现她。 她转身望着漫天风雪,心中喃喃自语:丹,我一定会替你实现梦想。 两个月之后,六指黑侠消失在秦国境内,墨家联系不上他,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最终,墨家多个大统领角逐巨子之位,六指黑侠唯一的弟子燕丹在农家侠魁的暗助下成为墨家的巨子、 自此,墨家走向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风雪之中,成为墨家巨子的燕丹意气风发,在燕国,他虽不在朝堂,但燕国江湖势力尽为他所用,天下,有无数墨者听候他的差遣,他终于掌握了权利。 …… 秦国,章台宫。 苏铭静静地看着手上的卷宗,上面写着墨家巨子六指黑侠身死的消息。 他知道,秦国两年攻灭韩赵两国引起了诸多势力的反抗。 燕国,即将吹响反抗的号角,成为反抗秦国的一面旗帜。 秦国之所以能快速的攻灭韩赵两国,除了秦国国力强大之外,更因为六国百年征战,内乱不休,各国之间互有仇恨,互相攻伐,谁也不相信谁。 可秦国灭韩,灭赵,打的太快了,其余国家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两国就被灭了,这样的情况远超他们的想象,足以引起他们的警惕。。 接下来,秦国再想发动战争,必须师出有名,否则,其他几个国家一定会联合起来反抗秦国。 这是必然的选择,他们不得不为,就算是他们的国君再昏庸,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况是一个国家。 荆轲刺秦,倒是一个好理由。 灯光下,苏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 燕国,太子府。 一道温润柔美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你又要出去?” 燕丹刚推开门,便听到这句话,只能应一声,“嗯。” “刚回来就要走?我们的孩子,她天天哭着要父亲。”屏风后,女子的声音满是哀求。 闻言,燕丹眉头一皱,眼里有怒火浮现,他猛然回头,“你懂什么,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保全这个国家。” “总要有人牺牲,我没有选择,月儿,就劳烦你了。” 话音落下,燕丹推开门,大袖一甩,扬长而去。 第369章 刺秦之局的准备 风雪涌动,漫天的寒风夹杂着雪花落下,燕丹的身影不消片刻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房间屏风后面,一个穿着红色宫装的女子坐在榻上,娇艳的面孔上充满悲哀,眼角有泪珠洒落。 旁边一个婴儿躺在小床上,似是感受到母亲的哀伤,她小脸一瘪,哇哇大哭。 这个婴儿,便是燕丹之女,高月,这个女人便是燕国太子妃,绯烟,而她的真实身份却是阴阳家的奇女子东君。 为了帮助丈夫,她冒着暴露的风险出手击杀墨家巨子六指黑侠给燕丹铺路,然而,她爱上的男人得到权势之后一心扑在所谓的大事之上,全然不顾及她们母女。 可即便她武功再厉害也照样拴不住他的心,只能被冷落。 …… 秦国咸阳。 官道上,一辆宽阔的马车正在行驶,它是由四匹全身洁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拉着前行。 苏铭撩起车帘,观察外面的情况。 这两年,秦国虽然发动了战争,但战争规模并不大,打的又快,没有对国内造成太多影响。 十万人级别的战争对秦国来说还真不够看,像是长平之战,灭楚之战几十万大军齐出,那才算是动用全国的力量。 连春秋时期的秦国都能拉出几十万大军,更别说现在的秦国,只要愿意爆兵,百万大军轻而易举。 两年的发展,关中已经彻底变成了富饶之地,郑国渠两岸修建了各种水利设施,用来灌溉田地。 大秦这些年气运正隆,全国各地没有发生旱涝虫灾等自然灾祸,粮食丰收,百姓稳定,不过苏铭依旧没有减免赋税的想法。 战争仍在继续,韩地和赵地还需要投入资源治理,若是减免赋税,国库财政会加重不少,难以为继。 赋税容易减,可要是加就难了,现在的情况,只能先苦一苦百姓,反正从商鞅变法以来,百姓都是这么过的。 关中之地,苏铭已经安排少府招收年轻人入学馆学习算术,耕种,律法各种庶务,未来,他们将前往各地任职,成为大秦的官员。 在关中,巴蜀等地,秦国对基层的统治很强,可当秦国一统天下之后,没有那么多官员,只能任用各地遗留的官吏和贵族。 这非常影响秦国的统治,更别提历史上嬴政一统天下只活了十二年,十二年不足以让秦国的统治深入基层。 如此一来,也给六国的流亡贵族钻了空子,要是秦国对楚地的统治深入基层,项羽怎么可能轻易地就拉起八千子弟。 关中的百姓很淳朴,大秦朝廷的威望也深入人心,再加上郑国渠的修建使得百姓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利益。 孩童,少年纷纷加入学馆学习认字,还有各种庶务,要培养这么多官吏花费代价当然不小,但苏铭认为很值。 再加上少府垄断了纸张的来源,自负盈亏绝对是没什么问题,而且,新的冶炼技术也给少府带来了财源,好的农具,犁具纷纷在市场上售卖。 事实上,秦国的百姓并不穷,一家人买不起农具,几家人合起来凑钱买还是没问题,在这个过程中,铁器慢慢的开始取代青铜。 这些青铜也不会浪费,少府专门将其冶炼,准备用来以后铸造钱币。 等以后大秦一统天下,收拢全国的兵器,苏铭才不会搞什么十二金人的奇观,完全是浪费,反正也留不到后世。 秦国遗留的十二金人不照样被后世王朝给融了铸成钱币? 中原王朝太缺铜了,留给后世不如自己先霍霍了,就算是铸造了大量钱币,不愁花不出去。 秦直道,秦长城都需要花费大量的钱财,这跟后世用基建拉动经济是一样的效果,当然,还得防止官员上下其手,贪污腐败。 要做到大型基建拉动经济,必须要有可靠,合格的一批官吏才能正确的执行朝廷的政策。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需要官吏,这个投入根本避免不了。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朝廷必须早点准备,而且,培养合格的官吏一两年根本不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有大量的平民官吏进入官署,也能间接地消除贵族阶层的影响。 在苏铭征征入神的思考中,他们已经走出很远,马车旁的侍卫凑上前禀告,“大王,前面就到郑国渠了。” “停下吧,孤要下来看看。” “诺。” …… 秦国正在迁移百姓,消化赵地维持统治的时候,燕国再度掀起了风浪。 很快又到了年末,燕地大学,一个穿着素衣的青年正走在风雪中,漫天的风雪,仿佛簇拥着他前行。 他的衣衫很单薄,常人若像他这样,不消几刻就会被冻僵,然而,所有雪花在接近他周身一尺之内都在无声无息间化为碎末,而他脸上仍旧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好似江湖浪子。 此人,便是荆轲,也是墨家游侠一脉的统领,他正是奉墨家巨子之命才来到燕国。 荆轲刚踏入燕都不久,便有燕国士兵找上来,“荆轲统领,太子殿下等候多时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盯上了。 “带路!” 太子府已经备好酒席,而堂堂燕国太子丹殿下却站在门口等待,目光不住的眺望街道,片片雪花飞落,染白了他的头发。 终于,他看到街道走来的身影,不禁眼前一亮,迎上前去。 荆轲在大老远也看见了燕丹,两人从未见过面,但作为墨家游侠一脉的大统领,荆轲又怎么不知道墨家巨子的真实身份? “荆轲兄弟,请!” “巨子不必多礼,请!” ······ 很快,大殿上宴会开始。 燕丹态度十分热情,笑呵呵的招待荆轲,一点也没有身为墨家巨子的威严。 而荆轲性子随和,大大咧咧,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 两人吃饭的同时,大殿上正在表演着歌舞,一个个舞女极尽婀娜之态,容颜妖娆,身披轻纱,丝带曼舞。 荆轲吃的差不多了,便全心全意的欣赏,对燕丹的殷勤充耳不闻,面上始终是带着笑意,神色迷离,仿佛沉浸其中。 “美人之手减之一分则瘦,增之一分则肥,纤弱无骨,美哉。” 忽然,荆轲看到场上的一个舞女的扬起的玉手赞叹道。 燕丹心中一动,笑道,“荆兄弟喜欢,那此女就送予你吧。” 自己两手空空上门,被人热情款待还拿礼物,荆轲就算是再大大咧咧,也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美人之美在于远观,求而不得,太子殿下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如此美人还是留在太子府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荆轲吃的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燕丹邀请他在太子府住下,荆轲婉言拒绝,然后在燕国城内客栈租了一间房居住。 翌日,他刚打开房门,门外已经有人在等候,并送上了一个盒子,明言这是太子殿下的礼物。 荆轲皱皱眉接过盒子,还未打开,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回到房间,他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双血淋淋的手,这正是昨日宴会上那个舞女的手。 因为自己称赞了一声,巨子就把舞女的手砍下来送给我? 这也未免太残忍了,荆轲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悦,同时也更加警惕。 半个月后,燕丹再次邀请他打猎,燕都的雪在几天前就停了,积雪融化正是野兽出来觅食的时候,也是打猎的好时机。 两人在狩猎场中见面,荆轲打趣道,“冬日狩猎,殿下好兴致。” 燕丹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向荆轲介绍,“我昨日得了一匹千里马,今日打算试一下。” 然而,荆轲却不买他的账,说出的话很煞风景,“我曾听闻,用千里马的心肝下酒乃是世间绝品,也不知这是不是真的。” 闻言,燕丹嘴角一抽,不好接话。 荆轲哈哈大笑,一夹马肚,冲了出去,“在下先行一步。” 燕丹也随之跟在身后,“驾!” 这次狩猎,荆轲玩的很是尽兴,而燕丹也陪在身边,两人比试狩猎,气氛很好,如此下来,他们的关系也逐渐拉拢。 然而,三天后,荆轲又受到太子府邀请做客,在宴会上见到了一盘炮制好的心肝,看到这东西,他心中已有猜测。 燕丹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兄弟曾说千里马的心肝下酒是世间绝品,今日我让厨子杀了那匹马,正好用它的心肝来下酒,请。” 荆轲脸上没有多少笑容,眉宇间也不见之前的洒脱,整个宴席上,他没有动这道菜一筷子。 随后几个月,燕丹经常邀请荆轲做客,态度依旧很热情,而荆轲仍然是那副不远不近的模样。 而他越是如此,燕丹越是迫切。 很快到了炎炎夏日,燕丹带着荆轲游东宫池,水池上波澜不惊,有荷叶莲花漂浮在水面,池中,一只青蛙正趴在荷叶上呱呱大叫。 见此一幕,荆轲玩心大起,捡起瓦片投掷池中青蛙,燕丹心中一动,立即让人从府库中拿来金弹,赐给荆轲击打青蛙。 对此,荆轲欣然接受,玩的不亦乐乎。 燕丹对荆轲的礼遇和厚爱渐渐传到了外面,燕国朝野出现了一则民谣:“蛙承金弹,马成马肝,美人妙手,竟盛玉盘。上卿之能乎,燕人之悲乎!” 没错,在燕丹热烈请求下,荆轲作为太子府客卿,已经被授予上卿,虽然只是名誉,由此足以见燕丹对他的礼遇。 欲将取之,必姑予之。 可即便如此,荆轲对他的态度依旧不远不近,燕丹待他极为礼遇,赠他美人手,骏马肝,殷勤招待,此间所谋,绝非小事。 他入了墨门,是一方统领,并不值得燕丹如此礼遇,更别提燕丹还是墨家巨子,是荆轲的顶头上司。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燕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同时也很舍得下本钱。 …… 燕国的民谣自然也传到了荆轲耳中,晚上,夜色深沉,他却无心睡眠,来到窗边抬头看着天边月色,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燕丹的礼遇,让他感到沉重,他再洒脱,再不拘小节,可依旧被他拉拢关系,而民间的歌谣彻底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他隐隐觉得,这次来到燕都,也许是一个错误。 …… 与此同时,另一人与他有着类似的经历,却是有不同的心境。 房间内,樊於期正在与一人相对而坐。 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田光似笑非笑的盯着樊於期,“樊将军,如今该是你为太子殿下尽忠的时候了。” 樊於期心生不妙,问道,“田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光脸上笑容更深,就像是看到田间即将丰收的老农一般,“世人皆知樊将军在秦国为将的时候吃了败仗,而后叛逃秦国,秦国悬赏十万金要你的人头,你遗留在秦国的宗族皆尽覆灭,是太子殿下收留了樊将军,委以重任,这样的恩情,樊将军难道不该回报殿下?” 樊於期“嘭”的站起身,内心惊惧不已,“田先生,有什么话,你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 “将军放心,只要你答应给我一件东西就够了。” “你要什么?” 田光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很简单,我想要将军的项上人头。” 闻言,樊於期额头青筋暴起,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原来,你们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我的项上人头?” “不错,将军只要答应,我保你全家老小平安。” 樊於期来秦国,已经在这里重新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此刻,这些已经成了他的软肋,没有人想死,他也一样。 而现在,他却不得不答应,因为,他已经无路可退。 他已经背叛了秦国,再背叛燕国,普天之下将无他的容身之地,没有哪个国家会收留他,脱离了国家的庇佑,秦国要收拾他简直不要太简单。 他若是答应,家人还能活,若是不答应,不仅他会死,他的家人一样会死,他没有选择。在国与国之间的博弈当中,他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或许,在他背叛秦国的那一刻起,结局已经注定。 第370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咸阳,钦天监。 中央大殿,肃重而神秘,穹顶上紫色纱幔低垂,随风而动,漆黑的甬道上,一道身影踏着轻盈的脚步缓缓走进。 赤黑色长裙紧紧贴着玲珑有致的身躯,胸口隐隐可见白皙的沟壑,她正是阴阳家火部长老大司命,“月神,东皇大人有消息传来。” 大殿中央的高台上,月神缓缓睁开眼眸,一股无形的波动传开,屋檐下精巧的青铜铃铛晃动,发出清脆的铃声,如同一道优美的乐章。 月神凝视着大司命,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什么消息?” 大司命猩红的唇角微扬,“墨家巨子六指黑侠神秘消失,东皇阁下占卜之后发觉此事与东君有所牵连。” 听到东君这两个字,月神隐藏在轻纱下的眉眼挑起,神色也发生了变化,东君焱妃,阴阳家第一奇女子,曾经在阴阳家一直压制着她。 而后,焱妃与燕丹相恋,叛逃阴阳家,藏入燕地,自此销声匿迹,没想到东皇大人居然找出了她的行踪。 想到那个女人带给自己的压力,月神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窘迫的境地,“阴阳家的叛徒必须付出代价,此事我会亲自出手。” …… 燕国太子府。 密室之内,墨家巨子燕丹、农家侠魁田光、墨家第一剑客荆轲,以及墨家顶尖高手秦舞阳,秦国叛将樊於期几人齐聚在此。 望着眼前几人,燕丹心中生出无限豪情,一年前,他什么都不是,麾下势力弱小,现在,他不仅是吗,墨家巨子,更与昌平君等人一起谋划屠龙。 然而,当情绪冷静下来之后,他目光扫过樊於期,荆轲,秦舞阳等三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愧疚。 他起身跪在他们的面前,行了一个大礼,如此算计,只为了屠龙,无论是否功成,这三人肯定是一去不回了。 燕丹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樊将军,荆兄弟,秦兄弟,此事就拜托了!”说完,他朝着三人重重的磕了一记响头。 “巨子!” 见巨子跪倒,秦舞阳赶忙上前一把将他搀扶起来,发出爽朗的笑声,颇有几分豪迈的气势“您何必如此?”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只要能替天下人除掉那个暴君,就算是付出性命又如何?能在死之前去秦王宫走一遭,也算不枉此生,在下心甘情愿。” 旁边,一脸络腮胡的樊於期面上露出惨淡的笑容,“我樊於期的宗族都被嬴政那个暴君诛绝,如果能用在下的项上人头为家人复仇,一切都值得。” 事实上,樊於期才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他作为秦将,在战场上吃了败仗,还叛逃秦国,依秦律诛杀全族是没问题的。 假如樊於期不跑,回国请罪,罪责一个人扛,也不会牵连到宗族,这本就是他咎由自取,而今,他被田光抓住了软肋,再也无法逃避。 众人当中,玩世不恭的荆轲也洒脱一笑,“樊将军说的不错,秦国势大,若继续下去,天下将无我们的容身之所。” 荆轲也是被燕丹设了套,套牢了,不得不答应他,没办法,那首民谣已经传遍了燕国,若自己退缩,恐怕日后名誉将毁于一旦,在墨家中也无法立足。 荆轲虽然洒脱,但也逃不过世俗名利的诱惑,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受了燕丹这么大恩惠,他总不能忘恩负义。 燕丹道明了他的目的之后,荆轲没拒绝,很快便同意了,即使,偿还恩情的代价是付出自己的性命。 人活在世上,总有些东西是比生命还要宝贵的。 “拜托了。” 燕丹深深地望着自己面前的三人,再度躬身行礼。 这个屠龙计划,是一把豪赌! 赢了,秦国陷入内乱,吞并天下的势头止步,输了,他们将迎来秦国史无前例的报复,不仅他要死,燕国也要亡。 燕丹刚说完,樊於期反手拔出腰间的佩剑,明亮的剑锋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着寒光,他扫视室内众人,深深的看了田光一眼。 眼中浮现出一丝决然之色,将长剑放在自己的脖颈之上,狠狠一划。 “噗嗤!”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室内,滚烫的鲜血飞溅,洒落在了身边的众人身上,但无论是谁,都没有选择避让,任凭他的鲜血溅落在自己等人的身上,久久不动。 樊於期瞪大眼睛,缓缓倒下,眸子逐渐失去了神采。 他的眼神,田光看到了,他会放过樊於期的妻儿,他死了,那妻儿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放了也没什么。 毕竟在他看来,樊於期只是一颗棋子,无论这颗棋子是死是活,只要能发挥出作用就行了,甚至以后他这里的所有人,都将会变成死人,棋子的作用消失了,也只有被放弃这一条路,包括他自己。 樊於期的死让众人沉默良久,燕丹走上前,用剑割下樊於期的头颅取出早已备好的锦盒,锦盒内早已备好了防腐之物,确保樊於期的人头不会腐坏。 接下来,便是派遣使者出使秦国。 刺秦之路,即将开始。 …… 秦王政十七年,天下无战事。 连续两年发动战争,即使秦国有足够的兵力,苏铭也打算放缓脚步,他还年轻,不必操之过急。 韩赵灭亡,剩余四国就是砧板上的肉,跑不了。 韩赵两国灭亡之后,楚魏燕齐四国互相派遣使者,想要彼此结盟,奈何苏铭手下的黑冰台早就收买了齐国的丞相后胜。 四国争吵了数月,四国联盟最终没能成功。 毕竟,这四个国家之间的仇恨也不小,当初楚国要问鼎中原,魏国带领韩赵两个小弟多次把他们棒揍回去。 若是楚魏两国的仇恨已过去上百年,那燕齐两国的仇恨也就几十年而已,几十年的光景不足以抹平仇恨。 燕国带领五国联军把齐国打的只剩下一座城池,自齐国建立以来,他们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即便后来齐国复国,积攒数百年的底蕴被五国劫掠一空,元气大伤,国势自此衰败下来,再加上有后胜暗自搅局。 四国联盟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于是,各国不得不另谋出路,派遣使者入秦。 …… 燕国朝堂。 “大王,儿臣以为,此次派使者入秦,当竭力彰显我燕国的诚意,勿使秦国来攻,我燕国地处偏远,与秦国没有仇怨,当与之交好。” 大殿上,燕王之弟燕春君闻言,立刻站出来反驳,“太子殿下说的轻松,秦国岂是那么容易满足?万一弄巧成拙,我看你如何收场!” “叔父放心,侄儿自有计较。” 王座上,燕王看着殿上锋芒毕露的燕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丹儿,事关两国情谊,你可不要胡吹大气。” 对于这个儿子,燕王十分不喜,奈何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只能让他当太子。 见父王神色不对,燕丹心里咯噔一跳,都到了临门一脚,他不可能把出使秦国的主导权让给他人,否则他这些日子的谋划岂不成了一场空? 屠龙计划,必须进行! 想到这,燕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父王,“父王,前不久,我抓到秦国叛逃的将领樊於期,秦国重金悬赏他的人头,我打算以他的人头作为礼物之一进献给秦国。” “樊於期的人头?” 朝中大臣闻言,暗自心惊,没想到太子殿下不声不响居然做下如此大事。 燕春君冷冷的扫了燕丹一眼,“哼,光是樊於期的人头还不够吧!” 这时候,燕丹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如果加上督亢之地的地图呢?” 什么? 督亢之地的地图? 闻言,朝中大臣全数变了颜色,督亢之地可是燕国的核心,把地图作为礼物交给秦国,这是不是太过了! 王座上,燕王鼻子都气歪了,“逆子,你说什么?” 燕春君似是抓住了燕丹的弱点,眸光犀利的盯着他,“督亢之地是我燕国要地,燕丹,你想要卖国不成?” 此时,燕丹没有退缩,依旧与燕王对视,“父王,敢问我燕国是否能抵挡秦国的虎狼之师?” 此话一出,燕王逼问的气势一落千丈,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见父王不回答,燕丹把矛头指向了燕春君,“叔父,你觉得我燕国是否挡得住秦国的大军?” 燕春君讪讪一笑,皱着头皮回道,“秦军军威强盛,我燕国大概是挡不住的。” 燕丹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叔父,既然我们挡不住秦国,也守不住国土,那这督亢地图给不给秦国又有什么干系?” 瞬间,燕春君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毫无疑问,燕丹说的很有道理,但这样做是不是显得燕国太卑微了?然而,话到了嘴边,他却没法开口。 都低头求和了,哪有什么卑微不卑微,能保住国家才是最要紧。 见燕春君无话可说,燕丹步步紧逼,“如今,四国联盟不成,各国一定都派使者出使秦国,若我们不能打动秦国后果不堪设想,叔父,除此之外,你难道还有更好的建议?” 燕春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燕丹扫视群臣,继续道,“诸位,不献出督亢之地的地图,难道我燕国要割让城池给秦国不成?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可以打动秦国,不妨直说。” 此话一出,群臣噤声,不再言语。 这时候,燕王也知道适可而止,这事只能交给他,“好,既然丹儿愿意主持此事,派使者入秦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勿要让孤失望。” 闻言,燕丹嘴角微扬,终于成了。 “谢父王,微臣定不辱使命!”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燕丹暗地里竟然在谋划着一个疯狂的计划,这项计划彻底将燕国葬送。 …… 从燕王那里拿到出使的主导权之后,燕丹命上卿荆轲作为出使秦国的主使,秦舞阳为副使者,带着樊於期的人头和燕国督亢之地的地图上路了。 表面上,他背负着出使秦国的使命,暗地里,他们却谋划着屠龙。 无论此事是否成功,他们都将名传天下,载入史册。 易水,是燕国境内的大河。 冬天的易水结上了厚厚的冰层,雪花飞舞,将大地染成素白一片。在这无边无际的白色中,却出现了一抹黑色。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这是墨家的宗旨,屠龙计划乃是义举,在燕丹的统合之下,墨家全力支持此事,荆轲他们即将离开燕国,燕地的墨者全都来到易水之畔为他们送行。 “大哥,你真的要去?” 荆轲旁边,一个穿着白衣,面容俊秀,带着文雅之气的青年很是担忧,此人正是燕国高渐离,擅长击筑。 即使没有旷修之事,荆轲还是与他相遇,两人意气相投,成为了生死之交。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或许就是上天交给我的使命吧。”荆轲穿着一身淡黄色衣袍,肩上披着黑色的披肩,脸上仍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高渐离也不再劝说,而是嘱咐道,“此行艰险万分,大哥保重。” “荆兄弟,保重!”全体墨家上下,抱拳喝道,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易水之畔。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是一个后脑勺。 易水之畔,高渐离摆好案牍,开始击筑。 此情此景,高渐离闭上双眸,键入佳境,片刻间,凄清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天地,激昂雄阔,悲壮至极。 即便是不通音律的人也被这声音所震动,忍不住流下眼泪。 在慷慨激昂的击筑声中,荆轲一行人上路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听到击筑声的荆轲也不禁和声高唱。 慷慨激昂的声音响彻云霄,他们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天地间,被风雪埋葬。 这句话让高渐离睁开双眼,他听着熟悉的声音,心头愈发的愤懑,仿佛要将眼前的筑击碎。 随后,筑声越发激荡,穿云裂石,仿佛要击破这风雪一般。当那道身影彻底看不见后,筑声也戛然而止。 第371章 赵高身死,图穷匕见 易水之畔,悲壮的击筑声与荆轲的和声在众人的脑海里传荡,久久未散。 天地间,狂风呼啸,雪下的越发大了。 高渐离望着漫天风雪,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自顾自的背上筑离开,与这漫天的风雪融为一片。 他们没发现的是,一道意味莫明的目光正盯着他的背影。 此人正是燕丹,时至今日,他已是墨家巨在,手下能用的人不少,但他觉得,要反秦就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 高渐离是燕国有名的琴师,最擅长击筑,而刚刚他发现高渐离还有一身不错的武功,而他与墨家之人又有渊源,不入墨家实在是太可惜了。 眨眼间,燕丹心里闪过千般心思,开始谋算怎么把高渐离拉入墨家。想来想去,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绝美的身影,嘴角莫名的浮现出一丝笑意。 …… 咸阳宫。 苏铭正在批阅奏折,他亲政之后拿回了大权,现在吕不韦很多时候不管事,昌平君又被他打压,成了朝堂上的边缘人物。 王权空前的集中,但这样的后果就是苏铭现在特别忙,每天都要批阅几百份奏折。事无大小,悉数上奏。 纸张的出现也让朝堂的行政效率提高不少,当然,这样一来,苏铭对秦国内部的情况了解不少。 最起码,朝堂上的官员没法轻易糊弄他。 大殿内,除了油灯灯苗发出的声音,只剩下苏铭手中的毛笔落在奏章上的书写之声。 突然,他眸光一凝,落到了少府中书谒者令呈上来的一份奏章,上面是考核通过即将升迁提拔的官员。 在这份名单上,苏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赵高。 亲政之后,苏铭压根就没注意他,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出现在自己面前,上面的籍贯出身都和历史上的赵高对得上。 此人包藏祸心,苏铭自然是不会给他出头的机会,随即,他御笔朱批,以其出身赵国,包藏祸心为由命永巷令将其处死。 有苏铭在,此世大概不会再出现赵高了,纵然他有才但那又如何? 天下有才之士如过江之鲫,不缺他一个,他现在确实没有做危害秦国的事,但谁让他叫赵高? 作为君王,杀自己的宦官,需要理由么? 这样的人不杀难道留着过年? 像他这样的人一旦找到机会钻了空子,造成的危害可就太大了,苏铭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正当苏铭写完之后,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落入了苏铭耳中。“启禀王上,奉常上奏,半个月后,燕国使团将抵达咸阳。” 燕国使团? 苏铭眸光一凝,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压抑凝重的威势,笼罩整座大殿,宫殿内的宫女宦官,身体不自觉的弓着,好似面对着一只恐怖的猛兽。 “传令,孤要在王宫之中,召见燕国使团。” “诺!” 这时候,苏铭已经没了批阅奏章的心情,手中的毛笔再次挥动,将面前的奏章放好,便放下手中朱笔。 “荆轲,十步绝杀?燕丹,你终于出手了。” 苏铭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奸行未露,法以何行?蚍蜉撼树,自取灭亡,堂皇大势,岂是阴谋诡计所能撼动?” 按照秦国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荆轲刺秦成功,秦国顶多混乱一阵子,然后新的秦王登基,再继续韬光养晦,等亲政之后继续完成统一的大业。 统一不只是秦王的意志,而是整个秦国的意志,百姓们渴望军功,跨越阶级,官员们希望得到功劳升迁,将领们希望建功立业,获得荣华富贵。 秦国已经成了一架战争机器,他可以慢下来,但现在绝对停不下来。 这些人只看到眼前的一点,却看不到问题的核心,他们注定失败。 …… 少府当中,一道身影正在房内翻阅公文,准备明天的事,此人面色阴柔,鼻梁高挺,皮肤带着病态的白。 想到自己即将升迁在望,他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容。 然而,下一刻,数道身影踏入房内。 赵高脸上笑容凝固,内心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放下公文,走上前,“诸位上官,请问来此所为何事?” 为首之人并未回答,而是质问他,“你是赵高?” “小人便是赵高。” “那就没错了。”为首之人点点头,一挥手,他身后的人上前将赵高左右双臂擒住,令他不得动弹。 “你们要干什么?”赵高心中一慌,高声呼道。 “传大王旨意,赵高出身赵国,入宫以来包藏祸心,特命诛杀。” 赵高满脸惊慌,他心中却是深恨秦国,但也没包藏祸心,为何大王要下令诛杀自己?“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就是你!”说完,为首之人朝左右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左一右勒住赵高的脖子,令他不能呼吸,片刻后,他眼珠瞪大,没了呼吸和心跳。 日后令人闻风丧胆的罗网之主,中车府令赵高就此死亡,再也不会出现在历史当中。 …… 荆轲踏上秦国的领土之后,他的内心渐渐归于平静,悲愤是有的,惊怒也是有的,但这些情绪都渐渐消失。 他知道,眼前这段路这是自己人生最后一段路,他要一点点把它走完。 燕丹的算计他知晓,但他并不后悔,这就是属于自己的天命。 不过,荆轲在得知燕丹的计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怀孕的妻子送出墨家,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墨家将受到秦国的报复。 这时候留在墨家,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且燕丹执掌的墨家正在走向一条危险的道路,他可以为了这条路赴死。 但并不代表他愿意把自己的妻儿置于险境,燕丹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事实上,燕丹出任墨家巨子把整个墨家都拉下水,再不复显学之位,荆轲死后不久丽姬随之身死,他的孩子流落咸阳被一对老夫妇收养。 等到盖聂叛逃秦国,荆天明才回到墨家,这中间跨越了数年,墨家竟然没有把荆轲唯一的遗孤带回墨家抚养。 如此行径,当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也怪不得荆轲会把他的孩子托付给盖聂,或许他早就料到燕丹的不可靠。 苏铭赦免了旷修,高渐离和荆轲没有来咸阳劫狱,也没有惹到秦国,被罗网或者黑冰台盯上,自然就没有和他的妻子丽姬失散,夫妻两人过的很是和睦。 直到燕丹召集他去燕国,他平静的生活才被打破。 随着使团车队在官道上前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荆轲见老人气度不凡,于是走下马车与他交涉。 老者面色慈祥,问道,“少侠,此行何处?。” “秦国咸阳。” 老者盯着荆轲背后的剑,神色很是严肃,“少侠,你身上的剑太过于凶戾,久用之,会害了你自己。” 荆轲摇摇头,沉声道,“多谢老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放弃。” “此剑何名?” “剑名残虹。” 老者轻轻一叹,让出了道路,眼前的迷雾越来越浓,荆轲慢慢走远,回到马车上,老人却只是看着他背后的剑,摇头叹息。 “残虹,由天上坠落星辰残骸所铸,此剑杀气深重,过于凶戾,伤人亦伤主。长期持有,将有噬主之害,名列剑谱第二。”老人取出毛笔,在一卷竹简上郑重写下。 纸张现世之后,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这种新奇的事物,一些顽固守旧之人认为纸张太容易损毁,依旧用竹简记事。 …… 半个月之后,燕国使团抵达咸阳。 咸阳宫大殿,苏铭端坐王位,屹立于高台之上。 大殿上左右两侧,文武百官林位列两侧,连久不上朝的昌平君也罕见的上朝了。大家都以为燕国使团前来是为了求和。 然而,只有昌平君知道,今日的章台宫,将发生一件足以名载史册的大事,如此一出好戏,怎么能少得了他? 殿外,乐师举起手中的乐器,奏响礼乐,一阵低沉肃穆的声音响起,在大殿内传荡,庄严肃穆,郑重有礼,尽显历经数百年岁月沉淀的诸侯国底蕴。 “传燕国使臣上殿!”王座下首的台阶之上,寺人尖着嗓子高声道。 ······ 这道命令被殿外的侍卫,宦官依次传递直到外面的宫门,片刻间,仿佛整个咸阳宫只剩下这不断回荡的声音。 不多时,两名男子在秦军士卒的护卫下穿过甬道,向章台宫走来,高高的台阶,足有数百步,两人一步步踏上台阶,脚步沉稳有力。 荆轲穿着使者的礼服,余光扫视咸阳宫,内心很是震撼,秦国的宫城远比燕国的宫城要肃穆,高大,庄重。 荆轲手中捧着一个长长的卷轴,这正是燕国督亢之地的地图。 昔年,燕昭王时期,战国七雄中的燕国终于崛起了一次,迎来了历史上最为辉煌的时代,他千金买马骨,收揽人才,与各国合纵攻齐,齐国大败,令号称强国的齐国被打的只剩下一座城,险些被覆灭。 自此之后,燕国占据辽东和督亢之地。 督亢之地人口众多,辽东之地虽然苦寒,但资源丰富,没有督亢之地,燕国或许连韩国都不如。 荆轲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一个人——此人便是墨家高手秦舞阳,他手上捧着一个锦盒,锦盒之中所盛放着的便是樊於期的人头。 很快,他们走完台阶,双双步入大殿。 朝堂百官都注视着两人,吕不韦浑浊的老眼在他们身上扫过,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嘴角扬起。 有意思。 百官当中,昌平君与荆轲目光相碰,一触即分。 秦国朝堂,充满肃穆和庄严的气息,跟在荆轲身后的秦舞阳深深低下头,似是失去了勇气。 大殿上,荆轲悄悄抬头,正好与上面的苏铭对视了一眼,二人目光交错,刹那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荆轲目光微微一顿,不由得收回了目光,面对苏铭霸道,凌厉的目光,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燕丹会这么怕他,处心积虑要对付他。 眨眼间,他心底里种种思绪闪过,待到奉常主持的礼仪流程走完,荆轲毕恭毕敬的在苏铭面前稽首道:“外臣荆轲拜见王上!” “平身!” 荆轲立身于大殿之上,沉声禀告,“启禀王上,我燕国愿以督亢之地和叛将樊於期的人头为礼,两国交好,互不侵犯。” “呈上来!” 寺人自秦舞阳的手中接过锦盒,打开探查,确认里面没有机关毒药之后拿到苏铭的面前,锦盒开启,一颗熟悉的头颅出现在苏铭面前,樊於期怒目圆瞪,布满虬髯,眼中满是不甘。 见到樊於期的人头,苏铭微微点头,并没有多大欢喜,一个叛将而已,不值得他花费多少心思。 正当寺人即将从荆轲手上拿过督亢之地的地图时,荆轲忽然道,“王上,督亢是燕国膏腴之地,十分复杂,外臣斗胆上前为王上解释一二。” “准!”话完,苏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荆轲刺秦,这个名场面终于来了。 他弓着身子踏上台阶,来到苏铭的面前,将包裹住残虹的督亢地图缓缓展开。 随着画卷展开,一幅详细而精美的地图呈现在苏铭面前,当整个卷轴完全展开之后,一柄短剑骤然浮现! 荆轲眼里散发出摄人的凶光,握住了这柄屠龙之剑——残虹。 此刻,这把由天上星辰的碎片铸造出来的屠龙之剑上,好似燃烧着熊熊烈焰,散发着无尽的凶戾之气。 一剑在手,荆轲身上气势陡然一变,化为一个绝代刺客。 此时,他手中,执的是屠龙之剑。 而眼前,是一条真龙! 今日,他要行屠龙之事! 刹那间,荆轲用出了他的成名绝技,十步一杀,他与苏铭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十步,残虹的剑气包裹着荆轲,人与剑不分彼此。 剑身上散发出浓郁的杀气,与荆轲融为一体,直直的向前刺去,十步,一瞬即至。 剑锋尚未落到身上,苏铭就已经感受到其上蕴含的庞然杀意,在这一剑上,他感受到了荆轲胸中的杀意。 第372章 先天罡气显威,谋划攻燕 此时的他仿佛化作一道残存的长虹,绚丽夺目而又充满杀机,大殿之上,所有人都被这一剑夺了心神,来不及反应。 大殿上的昌平君却是面色沉静,眼中却是含着淡淡的期待。 “有刺客!” “大胆!” “王上小心!” 就在荆轲来到苏铭身前三尺的时候,殿中的群臣终于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纷纷惊呼。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原本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一片混乱。 所有人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出大事了。 然而,面对这招十步一杀,苏铭的神色却是异常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嘲讽之意,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残虹划过空气,正要继续向前刺出,但荆轲却发现,无论他如何用力,剑锋前面好像碰到一道无形的墙壁。 三尺的距离犹如天堑一般,无法跨越。 苏铭的手笼在袖子里,强横的真气瞬间爆发化作一道三尺厚的气墙横亘在他周围,先天罡气,自从他学到手之后,已经有几十年的修炼经验。 这门武功在他手上已然大成,连袁天罡都险些没能打破先天罡气,又何况是区区一个荆轲? 感受到剑锋的滞涩,荆轲眼里满是不甘,只要突破三尺,残虹上淬着的毒就能刺到他身上,令他当场毙命。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谁能想到堂堂秦王,居然有一身如此强横的功力,这天下,没有人能杀他。 大殿上,昌平君眼里的笑容僵住,他想到了所有的情况,唯独没想到苏铭年纪轻轻居然有一身如此高强的武功,远比荆轲要强。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又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响起,大殿内再次充斥着无边的剑气,群臣眼中,一抹清冷的剑光好似化作了一条白龙,后发先至,斩在了荆轲的剑光之上。 这一招是百步飞剑,出手之人正是鬼谷传人盖聂。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目光交汇,盖聂看到了满眼的死意。兵刃交击的脆响伴随着火花迸射,传遍了整座大殿。 而此时,本该一同出手的秦舞阳刚准备出手,却被苏铭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顿时脑海一片空白,被无形的威压震慑,瞬间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百官中的昌平君脸色惨白,屠龙计划失败了。 “咔嚓!” 只听到一声脆响,残虹折断,掉落在地。 荆轲的十步一杀本就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然而却被苏铭的先天罡气所阻,劲力溃散,剑势由盛转衰。 因此在不敌百步飞剑,被盖聂一剑穿胸,当场死亡。 他倒在地上,双眸中满是遗憾,恍惚间荆轲仿佛看到丽姬牵着一个小男孩朝自己走过来,那是我的孩子? 他心里升起一丝明悟,不甘的闭上眼睛。 自始至终,苏铭都未曾动过,一场刺杀风波就这样被平息。 他先是看了一眼盖聂,随即下令道,“来人,将秦舞阳拿下!” “诺!” 秦律之中,未得王命,无论是谁带着兵器上殿,皆杀无赦! 殿内佩戴武器的,除了近身护卫盖聂,就只有苏铭,而他也不用像荆轲刺秦那样狼狈,被迫绕柱。 随着苏铭一声令下,大殿外的侍卫纷纷涌入大殿,将秦舞阳拿下,荆轲的尸体也被拖走。 一场惊天刺杀,就此落下帷幕。 …… 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将是苏铭的怒火。 然而,秦舞阳被抓住后,没有反抗,竟然直接自断心脉,没有给他们审问的机会,如此一来两个燕国使者皆死在大殿之上 苏铭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在大臣身上扫过,拂袖离去。 奉常站在诸位朝臣面前,高声喝道:“退朝!” 夜色笼罩整座咸阳,苏铭矗立在大殿上,身上散发着浓重的威势,在他的面前,放置着那一柄凶戾不祥的屠龙之剑。 “残虹,屠龙之剑?” 看着这柄被斩断的剑,苏铭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柄剑不似以后铸成的渊虹那样修长美丽,剑身上有陨石的纹路,血红一片,此刻,它发出了一阵宛如低吟的剑鸣,似是不甘。 “来人,此剑太过凶戾不祥,命少府工匠重铸!” 如此一柄剑,断了就太可惜了,苏铭命人将其重新铸造, “诺。” …… 短短几日光景,荆轲刺秦之事传遍整个咸阳,渐渐扩散至关中以及天下。 所有得知此事的人都惊呆了,没想到燕国派人出使秦国,居然暗怀刺杀秦王的目的,他们胆子可真大啊。 诸子百家,没有反应,对此事有着噤声的默契,就连喜欢谈论政事的儒家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而江湖上这件事掀起了轩然大波,有人赞叹墨家之侠义,有人为这个计划失败而惋惜,还有人惶恐不安,预料到战事即将到来。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燕国要遭殃了。 求和变成刺杀,还是刺杀秦国的王,此事无异于挑衅,若不报复,秦国颜面何存? …… 章台宫。 荆轲刺杀一事之后,苏铭罢朝几日,再次召开朝会。 大殿上,文武群臣规规矩矩的站在两侧,就在前几日,他们目睹了一场刺杀。 此刻,他们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之气,燕国竟然敢刺杀秦王,这是大秦立国以来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虽说事未功成,但仍旧触怒了秦国上下,主辱臣死,此事,是秦国的耻辱。 这样的耻辱,唯有用敌人的鲜血才能洗清。 武将李信性格冲动,当即出列道,“大王,燕丹假求和之名,行刺王之事,罪不容诛,末将肯定大王发兵,攻打燕国,活捉燕丹。” 而老臣王绾却是持反对意见,“大王,臣认为不妥,刺王杀驾之事败露,现在最恐慌的恐怕是燕国君臣,只要我们派遣使者,燕王必定妥协,我们可以逼他献上燕丹的首级,如此一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报仇。” 李信皱皱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王大人,燕丹是燕王唯一的子嗣,他会同意?” 王绾解释道,“将军或许不知道,燕丹虽是燕王唯一的儿子,但他这么多年来,只生了一个公主,没有子嗣,而且燕丹并不受燕王喜爱,反而备受打压,他这位燕国太子,分量并不重,如今的燕国是燕王之弟燕春君掌权。” 另一边,冯去疾补充道,“说起这位燕国太子,老臣倒是想起来,此子当年为质子逃出咸阳之后,回到燕国就被立为太子,在民间颇有贤名,没想到竟做出如此蠢事,给燕国招祸。” 国尉尉缭扶着笏板,出列禀告,“启禀大王,燕国在燕昭王时期,得到乐毅等贤臣辅佐,强盛一时。但数百年来,燕国国力弱小,地处偏远,但却善于和各国结盟以求自保。” “如今的燕国现在形势危急,一旦攻燕,势必会逼得他们重启结盟之事。燕丹谋划此事,说不定目的就是为了结盟。 若是他游说各国,以唇亡齿寒之事举例,会逼得各国与燕国合作,到时候会使得统一大业平添变数,给大秦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此举无异于是剑走偏锋,把燕国逼上绝路的同时,也隐隐把其他各国都拉下水。 秦国灭赵、灭韩,已经引起了其余诸国的警觉,不到一年再度发兵,势必会引起局势动荡。 若是再灭了燕国,天下只剩下齐、楚、魏三国,更加难以抵挡秦国的兵锋。 李信忍不住反驳道,“国尉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就算是各国结盟我秦国也不惧他们。” 尉缭摇摇头,“诸位,我大秦虽然有雄兵百万,但今时不同往日,灭赵之后,我们与草原接触的边境线又延长了不少。草原之上有匈奴人,有胡人,这两家都不是好对付的。” “一旦这四国联盟合作,在与草原上的胡人联系,双方夹攻,我大秦腹背受敌,长时间下去,得不偿失。” “无论是燕国,楚国,还是魏国齐国,都是三千里地的大国,如果分兵攻打,恐怕不是轻易就能拿下。” “为了镇压楚国,我们设立了蓝田大营,可一旦动用了蓝田大军,楚国将蠢蠢欲动,南方危矣,这样的后果是什么,轻则一统大业就此中断,重则韩,赵两国复国我大秦重新被逼回函谷关。” “当年六国合纵,彼此之间明争暗斗,不齐心,可现在,他们被逼到了绝路,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况是他们,到时候我们面临四国合纵的局面,恐怕在座诸位也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 说到这,尉缭转身看向苏铭,“大王,大秦的目的是统一天下,但是在四国君臣的眼中,攻占韩国,是因为韩王安使用疲秦之计,谋算秦国。攻打赵国,是为了报复樊於期战败之仇,这两战皆是师出有名。” “而现在,攻打燕国的理由也有了,燕太子丹刺杀大王,大秦报复出兵攻燕,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理由。” “这次我们依旧师出有名,但韩国赵国的灭亡已经引起了他们的警惕,我们赢得太快了,他们害怕,害怕燕国也被这样攻灭。” “所以,若我们此时发兵攻燕,齐国不好说,但楚国魏国必然出兵久远,魏国大王昏庸但魏国朝臣中必有良才。” “韩赵两国灭的太快,快到他们还没来得及救援,而这次若是攻打燕国,他们必然会出援兵,联合抵抗大秦的进攻。” “战争陷入泥潭,到时候就连蓝田大营的四十万大军也得卷进去,若此时匈奴与胡人来攻,边境危矣。” “还请大王三思!” 尉缭不愧是兵法大家,将后续的事情推演了个大概,直指核心,燕国重要,不仅因为他们善于结盟,更因为燕国的地理位置,灭掉韩、赵两国后,燕国就位于秦国的东北方。 后方之地,岂容燕国酣睡,燕国必须灭,但也必须顾忌到其他各国的反应。 历史上,荆轲刺秦之后,秦国也并未立即出兵,只是动用大军威慑,逼迫燕国。 尉缭说完之后,蒙武也出列道,“目前,赵公子嘉居于代县,燕国却没有趁机灭掉赵公子嘉所部增强实力,这意味着他们放弃了昔日的仇恨,联合抗秦,此事不得不防。” 如果燕国再和齐国,楚国,魏国结盟,就会让合纵之势死灰复燃。 所以,减缓攻势,看似是延缓统一天下的时间。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却是为了加速统一的进程。 大秦太强了,强的令人窒息,比历史上的大秦更加强大,可即便如此,秦国也不想在灭国之战中同时攻打两国或者三国。 远交近攻,各个击破是早就定好的国策方针,尉缭和蒙武劝说,正是为了防止大家上头。 灭国之战必须要速战速决,绝对不能陷入僵持,打成消耗战。 此时退一步,是为了收回拳头,让下一次的出拳更有力,先礼后兵,步步蚕食。 只要能快速攻灭燕国,剩下的魏国,楚国,无论灭掉哪一国,大秦一统之势就成了,到时候即使打了败仗,大秦也不会落得腹背受敌的局面。 至于齐国,他们有心无力,鞭长莫及。 听完他们的分析,苏铭亦是点头,“诸位爱卿言之有理,到这个时候,的确不能操之过急。” 等些时日也没什么,大秦的实力依旧在急剧增长,军队正在慢慢更换武器装备,等全部完成换装,大秦的军事实力将进一步提高。 只要能在战场上少死一些人,等些时日还是值得。 苏铭的同意令李信眸光一暗,旁边的尉缭似是得到了鼓舞,继续道,“燕国军事实力弱小,灭燕并不难。但燕国和草原胡人接壤,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将燕国拿下,让燕丹和赵公子嘉逃到草原,重新立国,届时,我大秦边境将后患无穷。” “这次我们退一步,可逼迫燕王杀死燕丹用来赎罪,接下来的灭燕之战,甚至比灭赵要动用的大军更多。” 老臣王绾沉声道,“老臣才明白为何当初灭赵之后,王将军只是陈兵云中郡,并未一鼓作气,攻打燕国。” 历史上,燕王就是逃到了辽东之地,让秦军废了不少力气。 能一战灭燕,自然是好事,苏铭等得起。 第373章 系统奖励:凌霜剑 荆轲刺秦失败的消息传回了燕国,燕王他们都吓傻了。 自己派使者过去是为了求和,怎么变成了行刺秦王?此事,无论如何与燕丹脱不了干系,朝会上,面对父亲燕王以及燕春君的逼问。 燕丹对此供认不讳,做都做了,难道还怕人说吗? 燕王气的浑身发抖,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招惹秦国,燕丹这么一搞,燕国祸事来了,秦国肯定会兴兵来攻,燕国拿什么抵挡。 然而,朝堂上,燕丹却还在振振有词,想要与魏国,楚国达成联盟,共同抗衡秦国,说什么三家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云云。 燕王当场气晕,燕春君主持大局,下令将燕丹囚禁,不允许他离开,与外界联系。 燕国人得知太子殿下主持了刺杀秦王的事,纷纷上街奔走相告,为他鸣不平,全然没想到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 …… 与此同时,墨家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危机。 墨家前任巨子六指黑侠神秘消失,墨家本来就有些不稳,燕丹的威望并不足以服众,屠龙计划事实上只得到了一部分墨家首领的同意。 但现在,刺秦之事败露,荆轲,秦舞阳都是墨家子弟,这直接把整个墨家都拖下水。 其他各地的墨家统领纷纷传信,让巨子大人给个说法,事情是他们干的,锅整个墨家背了。 谋划刺秦,燕丹只想到了成功,没想到失败了他会是什么下场,被他拉下水的墨家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现在,苏铭未死,秦国内部未生乱,但燕国自己却乱了阵脚,他本人更是被剥夺了权利,囚禁在太子府当中。 燕丹的行为,让墨家面临分裂的局面。 秦国势大,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与秦国对抗,他们有的人也认为,秦国一统是在消弭战争,符合非攻的宗旨。 原本秦墨就脱离了墨家,现在韩地、赵地魏地这些地方的墨家首领和弟子也纷纷脱离墨家向咸阳的秦墨靠拢。 燕丹太可怕了,他为了保密,在实行屠龙计划的时候,完全没有与各大统领商量就实行了。 如今,这口黑锅墨家是甩不掉了,若继续跟着他们,墨家子弟也将遭受秦国追杀,没有人想陪着他死。 燕丹背虽然被囚禁在太子府,但有墨家帮助,他依然悄无声息的离开,召集了墨家机会,他消失的这个半个月里,墨家人心散乱,士气大乱。 这次墨家集会他很早就发出了邀请,然而,统领级别的人只来了不到一半,他们没来,意味着他们脱离了墨家。 也就是说,现在的墨家,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势力,元气大伤。 然而,这件事对墨家是坏事,对燕丹却是一件好事,他加入墨家的目的本就不纯,也不信奉墨家的宗旨。 一个不完整的墨家,更容易被他掌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墨家仍旧是一个庞然大物。 只要严密的组织架构仍在,他迟早能恢复墨家,如此一来,他才能把墨家变成他手中复仇的工具。 …… 荆轲刺杀秦王半个月之后,大秦昭告天下,言明要讨回公道,让燕国交出燕丹的人头和督亢之地,否则就派大军压境。 秦国一向霸道,逼迫各国割地是常有的事,这次的事情无疑是损害了秦国的颜面,让燕国割地顺理成章。 见秦国没有调动大军,其余观望的国家纷纷松了口气,要是秦国真的攻打燕国,他们不得不出手相助。 没办法,就算是燕国理亏,也不能轻易地让秦国灭了,否则秦国更难对付。 一时间,各国纷纷派出使者游说燕国,希望他们答应秦国的条件,割地怎么也比灭国要强。 燕王本就昏庸,再加上燕春君在一旁煽风点火,燕王稀里糊涂就答应了,没办法,他压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谁让燕国理亏,而且打不过秦国? …… 燕王还没动手,燕春君就盯上了燕丹手下的人。 赵国灭亡之后,妃雪阁就搬到了燕国,在燕都重新开业,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燕丹的支持。 赵国舞步独步天下,到了燕国一样受到追捧,并且在这里站住跟脚。 妃雪阁每次开场,场场爆满。来这里的人,不仅要有钱,还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 夜幕将近,一首呜咽的萧曲从妃雪阁中传来,曲子哀婉凄清,带着悲凉之意。 燕都上空,开始飘雪,片片雪花落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看着天空,面上带着沧桑之意。 燕国的冬天不好过啊,这雪,下得让人心酸。 秦国的诏书已经传到燕国,大家从一开始的兴奋激动冷静下来后才明白他们的太子丹殿下究竟捅了一个多大的窟窿。 没了督亢之地,燕国的实力要削弱一半,连普通的百姓都从感受到了雪中蕴含着悲凉以及浓浓的孤寂。 妃雪阁。 当初雪女离开妃雪阁,如今,妃雪阁搬到燕国,她也回到了妃雪阁,重新成为这里的头牌,为燕丹敛财。 红色的幕帘垂挂下来,依稀可见一道曼妙的身姿出现在台上,她吹奏着清丽而哀伤的箫曲白雪,与此同时,飞雪玉花台边上的水波荡漾,一朵朵金色的莲花悄然从碧水中升起,含珠带露。 红色帷幕收起,显露出雪女的身形,她身穿浅蓝露腰缀雪花舞裙,头戴银镶蓝水晶头饰傲然立于高台之上。 三千雪丝垂在身后,纤细的腰肢扭动开来,一根雪白色的飘带握在掌中,展露出了让人沉迷其中的风采。 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一派曼妙,引得在场的达官贵人,个个如痴如醉。 人虽依旧,但雪女为情所伤,秀丽的青丝却已转白,整个人变得冷若冰霜,孤傲不群,仿佛一只高傲的天鹅。 一双秋水剪眸,明明是在笑,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在哭。 而在幕后,尚有一名披着长发的琴师,他的目光时不时看着台上的雪女,眼中露出倾慕之色。 十根修长的手指按在了古琴之上,弹奏出了一曲美妙的琴音。 此人便是燕国着名琴师,高渐离。 美妙的琴音与绝世舞姿相得益彰,如同一幅绝美的画卷,仙女临凡,遗世独立,唯美动人。 然而,在二楼的一个雅间之中。 有一人身着玄色华服,他身材矮胖,头戴高冠,屹立在栏杆前望着下首的舞姬,眼神无比的炽热,带着贪婪。 看到雪女跳舞,嘴角甚至分泌出了点点液体,恨不得现在就这么一口将对方吞下肚子。 他,就是雁春君,是燕王喜之弟,也是燕国最有权势之人,在燕国上下,想要雁春君首级的人,即使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因为他鱼肉百姓,无恶不作,把整个燕国扰的乌烟瘴气,多少人因为他而妻离子散,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雁春君被人行刺的消息。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雁春君怕死的很,身边常年带着一大队侍卫,护卫头子——绝影更是千中选一的高手。 凡是想杀雁春君的人,全都送了菜,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 咸阳宫,巍峨,肃穆。 不论是谁,走到这里都会不由自主的低下身子。因为这里有一个人,一个世间最有权势的人。 自从荆轲死后,咸阳宫的守卫越发森严。明面上有咸阳禁卫军,暗地里有秦国最神秘的黑冰台守卫。 苏铭跪坐在大殿上,翻阅各地呈上来的奏报,到了年关,各地官署都在清查,算是一年的总结。 少府官员悄悄走进大殿,恭敬的禀告,“大王,那把剑少府已经重铸完成。” “呈上来,你先退下吧。” “诺。” 苏铭站起身,看着案上的锦盒,眸光带着些许诧异。 锦盒之内,放着一把剑,样式古朴,还未出鞘,苏铭就能感受其上蕴含的锋芒,比起当初暴戾充满杀气的残虹,这把剑却是杀性内敛,不再克主。 “盖聂,你观此剑如何?” 苏铭拿起渊虹,微微用劲,剑刃顿时出鞘,清亮的剑光,散发着夺目的寒芒,他平淡的双眸倒映在剑身上。 “此剑锋利,端凝沉雄,是一把好剑,即使在剑谱上也足以名列前茅。”盖聂自黑暗中现身,看着苏铭手上的剑,素来平静的脸上也带着几分动容。 身为一名剑客,没有不爱剑的,他手上的剑虽不差,但远远不如这把剑,当初他能斩断残虹是因为残虹剑势已尽,正处于微弱之时。 苏铭淡淡看了他一眼,笑道,“此剑名为渊虹,你护卫有功,击杀荆轲,这把剑就赐给你了。” 闻言,盖聂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将渊虹赐给他,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多谢大王。” 他知道,即使自己不出手,荆轲也奈何不得大王,当初他请求苏铭饶恕卫庄,已经欠下人情,没想到现在又要欠下一份。 他不想答应,但名剑难得,他实在是没法拒绝。。 …… 【恭喜宿主,嬴政扮演进度达到百分之三十,奖励:凌霜剑。】 盖聂退去之后,熟悉的机械声再度响起,扮演系统的奖励到了,这次的奖励让苏铭眼前一亮。 凌霜剑出自魔剑生死棋,乃是魔剑遗族委托铸剑城所铸成的神兵,以万年冰泉铸成,加上魔剑遗族之血,以及九龙石,这才得以出世。 后来此剑分为了心剑和魔剑,魔剑威力无穷,而心剑则十分特别,魔剑注死,心剑注生,能够令人起死回生,心剑魔剑相生相克,两者合一威力更是可怕。 这柄剑,是一把有灵性的剑。 苏铭之前得到了藏兵诀,正需要一把好剑,秦时明月中有各种各样的名剑,他作为以后得皇帝,自然要最好的那一柄。 而排名第一的剑是楚国的天问,现在正在楚王宫当中。 没想到系统这么给力,居然奖励了凌霜剑,有了凌霜剑,谁还稀罕天问剑,苏铭压抑住激动的心绪,回到寝宫,“系统,领取奖励。” 随着他心念一动,一柄造型华丽的宝剑出现在他面前,此剑剑柄是两个金色龙头,剑身修长,可以用双手持握。 苏铭拔出凌霜剑,握上剑柄,他能感受到此剑当中蕴含的生机与杀气,不愧是凌霜剑,一面主生,一面主死。 相比之下,刚刚赐给盖聂的渊虹根本不够看,他能感受到,渊虹若是与此剑碰上,只要一击,便能被斩断。 不枉费自己一直等,系统还真是给力啊。 苏铭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笑容,收剑入鞘,再运转藏兵诀,与凌霜剑绑定,以后这柄剑他随身携带,外人根本看不到他藏在何处,十分方便。 十天之后,苏铭看着眼前的凌霜剑,心念一动,此剑立刻消失在他的面前,空无一物,但实际上,苏铭能感受到凌霜剑正依附在他身边。 他伸手一抓,光华涌现,凌霜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藏兵诀,真好用! …… 昌平君府。 “父亲,您回来了。” 昌平君回到府邸,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眉目秀丽的少女,她身披彩霞云锦之服,踏步浅红色凤纹高靴,漆黑的秀发梳拢,声音清脆如黄莺,稚嫩的小脸白净秀丽,五官端正,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看到女儿,昌平君满是皱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开怀的笑容,他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两女,对其很是宠爱。 “涟儿,今日课业如何?” “父亲大人,今日课业已经做完。”小女孩抬起头,闪亮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闪过一丝狡黠,“父亲房里的那颗夜明珠好漂亮,能不能借给涟儿玩一段时间。”少女摇着昌平君的衣袖,撒娇道。 面对自己的女儿,昌平君再无往日的老谋算计,面容慈祥的说道,“沧海曾有泪,遗尘在人间,这样的明珠有两颗,是赵国王室的宝物,价值不俗,虽比不得随和二宝,但也绝非凡品。” “沧海那颗夜明珠被大王赏赐给了上将军王翦,府上的这颗是遗尘之泪,这颗遗尘以后就归你了。” 第374章 燕国朝堂的争论 少女眼睛一亮,露出惊喜,孺慕之色。“当真?” 昌平君轻捋胡须,轻轻一笑,“自然当真。” 芈涟盈盈拜倒,“谢父亲大人!”昌平君刚要说什么,就见府里仆人走来,“君上,府上有客来。” 他微微点头,“涟儿,你先回去吧。” 芈涟也很懂事,没有耽误昌平君的事,“父亲,女儿告退。” 大厅偏房。 昌平君与一男子相对而坐,“刺秦计划失败,墨家必然会成为秦国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此紧要关头,农家万不可暴露。告诉田光,将农家由明转暗,不要参与反秦之事。” 男子神色一凝,惊讶道,“君上,何以至此?” 昌平君叹了口气,脸上皱纹仿佛更深,“荆轲刺杀失败,秦国攻打燕国,师出有名,燕国要亡了。燕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以后农家切勿与他牵连太深。” 说到这,昌平君眉宇间满是愁绪,屠龙计划失败,对抗秦国更难了。 …… 燕国。 冬日过后便是初春,天空中洒落雨点,淅淅沥沥,这是初春的第一场雨。 雨幕之下,街道上很少有行人往来,湖面上,船只靠在岸边,雨水落在湖面,荡出一圈圈涟漪。。 一道绝美的身影正立在湖畔,欣赏着湖面的雨景,奇怪的是,她没有打伞,而是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浸湿她的衣衫。 雪女依旧穿着妃雪阁中跳舞时的衣服,银白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香肩上,明眸善睐,琼鼻红唇,清冷而美丽。 雨水落下,她雪白的发丝已经湿润,紧紧的贴在脸颊上,有一种凄美的感觉。 就在她体味着雨水冰冷的感觉时,头上的雨忽然消失了。 高渐离白衣如雪,打着一柄油纸伞,慢慢的走到雪女的身边,遮住她头顶的雨水,“燕国的雨虽然凄美,但却冰寒彻骨,会淤积在肌体中。” 雪女轻轻扫了他一眼,眼里有些许诧异,“是你?” 她当然记得这个在妃雪阁中为他出头的琴师,燕丹被幽禁在太子府中,妃雪阁失去靠山,燕春君因此而步步紧逼,已经盯上了她。 雪女轻轻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转向湖面,声音有着些许疏离,“我知道,但是我喜欢。” 高渐离感受到这股情绪,没有再看她,“在燕国得罪了燕春君,恐怕没有人能够平安无事。” 雪女嘴角微扬,似是在冷笑,“你害怕了。” 高渐离轻轻一叹,在妃雪阁待了一年,他依然没能靠近她,“我能应付。” “昨天你为了我,挡住那些恶人,我好像还没跟你说声谢谢。燕春君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得罪了他的人,很快就会在燕国消失,永远不会再出现。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燕国,走得越远越好。”雪女神色冰冷,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那你呢,你怎么办?” 高渐离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这点苦涩在他心中蔓延,渐渐成为化不开的晕染。 闻言,雪女突然扭头,清冷的双眸古井无波,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难道,你还想保护我?” “如果你愿意,我会的。” 看着眼前的男人,雪女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我......” 高渐离懵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张了张嘴,但明明话已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他们之间并不熟悉,说喜欢,实在是太唐突。 见他不说话,雪女没有再看他,语气变得落寞还带着几分恨意,“你这么做,不过也就是为了接近我。其实你们都一样。” 高渐离再度凝视着她,眸子里满是怜惜,“你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我听说过你的过去,我能够理解,任何人有过这样的经历,都会……” 然而,这些话却唤起了雪女心中尘封的记忆。 她曾经是赵国最秀美最清丽的歌舞姬,也曾经是赵国太子的恋人,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成为了赵国首屈一指的歌姬,却依旧得不到王室贵族的承认。 就这样,一对恋人最终还是走向了分手,她伤心欲绝,一夜白头,立誓终生不嫁。 后来,她辗转流离来到燕国,在燕丹的帮助下重建妃雪阁。 如今,燕丹被幽禁,妃雪阁的靠山已倒,没有人能够阻止燕春君,等待她的,将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似是被高渐离的话触动了内心深处的伤痛,雪女转身直接扇了高渐离一巴掌。 语气也不似之前清冷,充满了愤怒,“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昨天晚上的那些看客,花了上百两黄金,等了整整两个时辰,只为了看我跳一支舞!他们这些人是什么身份,这些人在燕国,不是位高权重,就是富甲一方,但是在雁春君面前,他们连一点声都不敢出。你不过是区区一个琴师,有什么能力保护我!” 被打了一巴掌,高渐离并不恼怒,只是平静的说道,“我会留下来。” “那是你的事情。” 说完,雪女便离开了,重新回到了雨地,雨水落她身上,寒意彻骨,恰如她那颗尘封已久的心。。 高渐离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出声。 …… 太子府。 燕丹跪坐在榻上,问眼前的墨家弟子,“外面的情况如何?” 房间里的墨者恭敬的回答,“自从您被囚禁之后,秦国并未派兵来攻,而是派出了使者交涉,不日将抵达燕国。朝堂上,燕春君一人专权,越发肆无忌惮,前两日已经找上妃雪阁。巨子,我们要不要救一下雪女姑娘?” 闻言,燕丹脑海里闪过那道绝美的身影,摇摇头,“算了,以我现在的情况,不便露面,你们也不能暴露,雪女姑娘,希望她自求多福吧,我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事实上,并不是管不了,而是不值得,他叔父燕春君是燕国权势最大的人,好色如命,为了一个雪女暴露墨家,实在是不划算,燕丹很轻易就做出了取舍。 “代国现在怎么样了?” 墨家弟子又回道,“代国在易水之北建立防线,没有殿下的支持,他们的日子过的很难。” “易水······” 身为燕国太子,燕丹明白易水对燕国的重要,这是燕国的生命线。在燕国南部,亢督地区,对燕国最重要的地方就是易水,武阳要塞和燕长城。 武阳位于易水之南,在战国时期,易水流域是胡人和燕国的皮毛盐谷交易的地方,所以被当地人称之为易。 易水在这片土地上分成两股水流,南易水和北易水,因为有这两条大河的存在,燕国南部是燕国最富庶的地区。 南易水直通燕都,不过三百里,而北易水却和涞水相同,距离赵嘉所在的代国,只有三百里地,渡过易水,骑兵只需几日便能抵达。在南易水东岸,有一道四百多里地的燕长城,是燕国防御南来之敌的屏障。 武阳城坐落在北易水北岸,是燕国南部最大的要塞,更是燕国最鼎盛时期由燕昭王下令修建的重镇,此城依山而建,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七里,城墙巍峨坚固异常,又称燕下都。 一旦秦军逼近易水,北上可以进攻代国,南上可以攻打燕都,这两个国家就全在大秦铁骑的兵锋之下。 秦国这次出使,他也看的很清楚,目的就是为了逼迫燕国割让土地。 但战争却绝不会停止,他很清楚那个人的野心,他绝不会放过燕国。 秦国有虎狼之师,将星璀璨,与战斗力急剧下滑的六国根本不能比,赵国有李牧,被他们自己人害了,楚国有项燕。 而其余诸国,只有一堆臭鱼烂虾,燕丹很清楚,无论是燕国,还是代国都不可能抵挡得住秦军的进攻,想要保住国家,他们只能合兵,方能有一线生机。 晏懿献媚燕王,勾结雁春君,当上了燕国大将军,他在军中一力的排除异己,使得燕国失去许多有经验的武将。 燕国的朝堂又在燕春君的执掌之下,他深知燕春君的能力,现在的燕国已经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秦军若派兵来攻,他们拿什么来抵挡? 想到这,燕丹内心充满了烦躁。 …… 秦国派出的使者即将到来,燕国朝堂正在商量对策。 满朝文武都到齐了,唯独太子丹殿下依旧被囚禁在太子府中,无法参政。 燕王喜坐在王位之上,向诸位朝臣问计,“诸位爱卿,秦国派出使者,我燕国该如何应对?” 燕春君立刻说道,“启禀大王,我燕国使者出使秦国,却为燕丹利用刺杀秦王,如今,秦国愿意派使者交涉,我们当尽力弥补。” 太傅鞠武出列,盯着燕春君道,“不知燕春君要如何弥补?”他年纪很大,满脸的皱纹,是燕丹的老师,与燕春君向来不和。 燕春君看都没看他一眼,朝燕王拱手道,“割地。” 鞠武眉头皱紧,“君上要割地给秦国?秦国是虎狼之国,不会轻易满足,君上要割哪块地给他们?” “督亢之地!” “什么?督亢之地?” “那可是我燕国核心要地。” …… 一时间,朝臣们议论纷纷,要是把督亢之地给了秦国,燕国一下子要少许多耕地和人口,那是剜了好大一块肉。 鞠武用笏板指着他,怒骂道,“燕春君是燕国的臣子,还是秦国的臣子,难道你要当赵国的郭开不成?” “何出此言?我难道不是为了燕国着想?” “那君侯就该知道督亢之地对燕国有多重要。” 燕春君冷冷一笑,“那又如何?你们别忘了,督亢之地的地图已经落在秦国手上,如果我们不拿出足够分量的东西赔礼,到时候秦国派兵,拿下的就不只是督亢之地了。” “老先生如此反对,难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鞠武一下子愣住了,要说办法,他还真没有,“这?” 见老臣不好下台,燕王给了个台阶,问道,“王弟,难道真要把督亢之地给他们?” 燕春君苦笑道,“王兄,燕丹捅的篓子太大了,那可是秦王,他居然派人暗杀他,换做是你,你会轻易罢休?” 听到这句话,燕王的脸色阴沉的就像要滴出水一样。 然而,太傅鞠武的脾气却是又臭又硬,见他说自己的弟子,当即上前一步,愤怒的看着燕春君:“秦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太子派出上卿荆轲刺秦,乃是让七国百姓免于兵灾战祸的壮举,雁春君这样说,未免有失偏颇!” 闻言,雁春君冷哼一声,“秦国攻打韩国,乃是因为韩王安使用疲秦之计,消耗秦国的国力。而攻占赵国,却是因为樊於期战败的耻辱。” “你说的太子,他是质子,没有得到命令,私自逃回,不思自己的过失,反而收留秦国叛将樊於期,,继而派出刺客行刺秦王,给燕国召来祸患。” “若燕国灭亡,燕丹就是头号罪人,这样愚蠢的人有什么资格当太子,简直可笑!” 此话一出,太傅鞠武反倒是一脸愕然,无话可说,没办法,秦国每次出兵的确是师出有名,燕丹的举动就是给了秦国出兵的借口。 燕春君见状吗,趁势说道,“大王,燕丹逃离秦国,有违质子的重任,派刺客刺杀秦王,违背仁义,更将我们蒙在鼓里,私自行事。于公于私,这样的人,都不能担任太子,臣弟恳求大王废除燕丹太子之位。”见到他没有反驳,燕春君跨步上前,一脸气愤的说道。 “不可!”太傅鞠武听到此话,顿时就炸了,燕丹是他最看好的弟子,他觉得如果燕丹执掌燕国,一定会让燕国再次强大,废除了太子之位,燕国就没希望了。 王位上,燕王已经动心了,他向来都不喜欢燕丹,这次他又惹出这么大麻烦,他早有了废黜的想法,燕春君所言正合他意,“有何不可?孤倒是要听一听太傅的高见。” 见大王出声,鞠武哪里还不知道大王也有此意,当即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太子之位,是燕国储君,怎可轻言废除?大王三思啊!” 第375章 燕丹被废,燕春君身死 燕丹素来与燕春君不和,这个时候,他又怎么会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鞠武反对,燕春君立刻便嘲讽道,“太傅大人,那你说怎么办?这次刺杀秦王之事是燕丹一手主导,督亢之地你不给,燕丹的太子之位你也不愿废黜,秦国使者到来,你拿什么给别人交代?” “如果太傅不愿意给秦国一个交代,让燕国走上赵国的老路,本君也无话可说!搅吧搅吧,你就搅吧,搅得秦国大怒,出兵攻打我们,到时候大家一起当亡国奴,把这燕国亡了,你照样能在秦国当臣子。” 鞠武老脸涨红一片,指着燕春君喝道,“你,你怎能如此污蔑我?老夫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燕春君冷哼一声,“太傅是没有说这样的话,但秦国使者马上就要来了,敢问你如何平息秦王的怒火?保住燕国?” 鞠武愣住了,他只想着反驳燕春君,没想到如何应付秦国使者,“这?” “怎么?太傅说不出来了?”燕春君面带嘲讽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其他的大臣,“本君已经说了,废燕丹太子之位,割让督亢之地,平息秦国的怒火,你们有没有别的建议,。不妨说说看。” “如今燕国正值生死存亡之际,大家也该群策群力,共渡难关。” 燕王见他没有继续与鞠武争吵,连忙打了个圆场,“王弟所言极是,诸位爱卿可畅所欲言。” 很快,朝臣们开始议论。 半晌后,大多数朝臣都同意了燕春君的想法,毕竟秦国势大,燕国还是尽早低头为妙,他们可不想当亡国奴。 燕丹被囚禁之后,平时支持他的那些官员也偃旗息鼓,改换门庭,再加上燕丹闯了那么大的祸,谁敢支持他? 于是,朝堂上现在就是一家独大的局面。 看到这一幕,太傅鞠武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他只能跪倒在地,继续请求,“大王,三思啊,太子之位不可轻动。”燕春君的话,他无可反驳,现在他只希望,燕王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不要废除太子。 然而,燕王本就有意于此,见大臣们都不反对,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他的求情就放过燕丹,当即便下达了诏令,“即刻废黜燕丹太子之位,贬为庶人,闭门思过,若无诏令,不得私自外出!” 听到这话的鞠武顿时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他是燕丹的师傅,没想到自己豁出了颜面也没能保住他。 有些事,无关对错,只有立场,燕丹若是太子,以后很有可能继承燕王之位,光大燕国,现在,希望破灭了。 …… 秦国咸阳。 刚刚举行了春祭大典,各地官员开始组织春耕,至于动兵,苏铭是一点都不想,春耕之时出征,太伤农事,影响一年的收成。 况且,连续打了两年的仗,士兵们也该回家歇息,总不能把他们往死里用。 巴蜀,卫庄带着流沙在这里巡视各地,查清了许多贪赃枉法的官吏,罪证一经查清,传到咸阳,这些官员会被带到咸阳,一同处置。 蜀地融入秦国上百年,但其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交通不便,大秦虽然将其掌控,但山高路远,难免监管不到位。 苏铭派卫庄前来清查,也是想提前扫清一批硕鼠,为以后的变法打下基础。大秦虽说缺官吏,但他宁愿疼一阵子,也要剜肉治病。 不过,这样的巡查也是治标不治本。 上百年来,各地官员盘根错杂,已经形成了一个个利益体系,杀了一个官还会有别的官顶上。 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一步,等待日后改制。 卫庄还抽空去了一趟百越之地,在那里收服了隐蝠和苍狼王,流沙组织越发壮大。 少了一批官员,苏铭却发现,蜀地官吏的行政效率反而更高了,他哑然失笑,不予理会,杀鸡儆猴,不外如是。 韩地甘罗和赵地的李斯每个月都会发出述职的奏章,禀告编户齐民,推广秦律的进度,同时,他们还在城池内建立了学馆,推行小篆,一点点废除韩赵两国的文字。 这些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不过他们能有现在的进度,做的也算不错。 处理完政务,苏铭再度前往少府。 河边,苏铭看着一台硕大的水碓,目光露出异色,“公输仇,这是你新建的?” 公输仇用机械臂指着水碓说道,“王上,此物重达三千斤,可用水力驱动用于锻造盔甲,试验以来卓有成效。” 水力锻造盔甲? 他应该说的是板甲,如今大秦的铸铁技术突破,但锻造盔甲耗时耗力,用水碓代替人力不知道要省去多少道工序。 “王上,请看!” 这时,有官吏搬来一副盔甲,这盔甲依旧还是大秦制式盔甲的模样,但胸口腰腹处却是连接成整体的盔甲,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板甲。 如今秦军穿的盔甲大多都是皮甲,精锐部队着青铜盔甲,看到这盔甲,苏铭想到了重型步兵,也就是大唐的陌刀兵。 苏铭手指轻轻在盔甲胸口的甲片上敲了几下,沉声道,“再给你调派一批人马,给你一年时间,孤要三千套这样的盔甲!” 公输仇脸色一僵,还想讨价还价,但看到苏铭不容置疑的目光还是低下头答应了,“臣定当全力以赴。” …… 燕国。 朝堂上争论不休,外面的天空却是下起了大雨。 高渐离前往易水祭拜荆轲,回妃雪阁的路上碰到了一个人,此人是燕春君手下的头号杀手,绝影,杀人无数。 木桥上,两人狭路相逢,雨水滴落,浸湿衣角。 高渐离撑着一把白色的纸伞,面色平静,眼前的人给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但高渐离对自己很自信,他相信自己能够应付。 然而,结果却是,他错了。 雨水倾盆而下,在动手的瞬间,高渐离轻轻将伞抛起,然后出剑! 只见到一抹残影,高渐离胸口传来刺痛,嘴角淌出鲜血。 一招,他就败了,败的很惨,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那柄雨伞也落到地上。 “噗通”一声,他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眼睛被雨打打的睁不开了,随后他就被人捞起来带走。 最终,他绑在了燕春君府门前,吊在柱子上。 冰冷的雨水,带着彻骨的寒意,而他的心更冷,原来自己这么弱,还想着要保护她,实在是可笑,他抬头望着昏暗的天空,眸子里满是灰暗。 而那一把伞,被送到了妃雪阁。 房间里,雪女看着被送来的伞,神色一怔,果然,他出事了。 在燕丹谋划刺秦失败的时候,雪女便知道燕丹保不住自己,甚至自身都难保,没有权贵作为靠山,她区区一个女子如何能在燕都立足? 她试过离开燕都,但每次出去都会被人盯着,试了几次之后她就放弃了,直到那一次,她才知道,盯上自己的是燕春君。 乱世当中,她一个女子如何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 中午,燕春君下了朝。 乘着马车,急匆匆的回府,今日在朝堂上罢黜了燕丹的太子之位,他彻底放心了。没了太子之位,燕丹被贬为庶民,以后在燕国谁还敢跟他斗? 想到这,他便无比兴奋,刚要进门的时候,他目光一扫看到了被吊在柱子上的高渐离,很是得意,小子,还敢跟我作对? 妃雪阁中,雪女已经穿上了自己演出的服饰,这是燕春君特意要求的,铜镜里映照着一张美丽的面孔,精巧的瓜子脸,海蓝色的杏仁眼,纤长秀气的秋波眉,俏皮粉嫩的嘴唇,画着灰蓝色的眼影。 眼睛小巧而又灵动,但此刻这双美丽眼眸中却满是哀伤,带着几分决然。 她的心早就死了,现在,也刚好只是回归正轨,舞跳得再好,也不过是权贵们的玩物。 而在府前,高渐离被绑在柱子上,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就算是燕春君回府,他也没有多看一眼。 忽然,他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低头望向门口,一张轿子正被抬进府中。 而轿子里的人,他也猜到了,自己被擒,燕丹被囚禁,没有人再能保护雪女。 想到这,高渐离心如死灰,他本以为自己能应付所有的困难,但他连燕春君的手下都对付不了,拿什么去保护雪女? 一时间,浓郁的悲意在他心中回荡,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易水之畔的荆轲。 …… 府邸内,燕春君正坐在主座上大快朵颐,吃的好不畅快,想到自己即将得到雪女姑娘,他的内心更是热切。 很快,雪女被抬到门前,她掀开帘子,缓缓走进大殿。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上首的大胖子,燕春君,此时他正一脸贪婪的看着雪女,好像要把她吞进肚子里。 燕春君撑着下巴,笑道,“久闻雪女姑娘天姿国色,本君渴慕已久,今日终于能得偿所愿。” 雪女眉眼低垂,不咸不淡的回应,“君侯谬赞了,我只是一个小女子罢了,当不得如此。” “听说雪女姑娘有一个成名绝技,凌波飞燕,本君想见识一番,还请雪女姑娘成全。” 许女心中轻轻一叹,“还望君侯恕罪,我早已发誓,凌波飞燕不轻易施展,一旦施展,则必见血光。” “无妨,雪女姑娘尽管跳便是。”说完,燕春君轻轻拍手,而后有侍女走上前,拿着一方托盘,盘子里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色泽美丽,十分罕见。 “等会儿,雪女姑娘跳舞,把这个戴上,也算是本君的一点心意。” “是。” 知晓今日不能善了,雪女姑娘心中萌生了死志,点头答应,轻轻一语,却是毫无感情,生硬无比。 没有琴曲,也没有飞雪玉花台,她戴上手镯,就在这大殿上开始舞蹈,此刻,这里只有燕春君和她两个人。 轻盈的脚步在大殿中舞动,白色的丝带自她身上飘起,晶莹雪白的玉足轻动,一双水眸带着哀伤,流光飞舞。 长长的丝带在殿上飞舞,仿佛泛起了白色波涛,雪女玉足轻点,身姿飘扬,宛若凌波仙子一般。 舞步渐入佳境,她的动作愈发优美,好似世上最美的时曲,充斥着一种别样的美感,让人的心神沉醉其中,无声无息,难以抵挡。 而燕春君却早已沉浸在这凄美的舞蹈中,浑然不觉杀机已然降临。 随着丝带飘扬,雪女离燕春君的距离越来越近,眸子越来越冷,燕春君依然没有丝毫察觉,反而是目光呆滞,一动不动,仿佛被勾去了心神。 “唰!” 一道破空声响起,柔软的丝带在此刻变成了杀人利器,破开空气,附着内力的丝带,锋锐无比。 瞬间,燕春君只感到一道美丽的光影飘过,他下意识的捂住喉咙,却止不住鲜血喷涌,不甘的倒在地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一个舞女手上。 …… 在燕春君欣赏雪女舞蹈的时候,高渐离也迎来了危局。 他被人从柱子上放下来,那两人手持长剑,脸上带着狞笑,缓步上前,雨点被剑光撕碎,高渐离双眸紧闭,好像已经认命,然而,此时的他却是浑身汗毛炸起,好像嗅到了死亡的气机。 在长剑即将临身一刻,他蓦然睁开眼,微微侧身,剑刃擦着他的后背穿过,丝毫没有伤到他,随即他一个转身,同时手臂用力,长剑竟被狠狠夹住,转而刺进另一个人的胸口。 即使他被绑住,也不是两个小喽啰能对付的。 三两下解决了他们,高渐离用剑给自己松绑,朝燕春君府里走去,刚踏进大门,他便看到了一个人,绝影。 他正拿着武器,在屋檐下等着自己。 看到敌人,高渐离目光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这一次,他不会再输,他要带她走! 天空,惊雷阵阵。 剑光,刀光在雨中一触即发。 数息之后,胜负已分。 高渐离半跪在地,嘴角的鲜血不断滴落,被雨水冲散,绝影倒在他面前,死不瞑目。 这一次,他赢了。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他头顶上突然多出来一把伞,一把很熟悉的伞,撑伞的人,也正是他想见到的那个人。 第376章 攻打燕国 就在他们走后,府上的仆人发现倒在大殿中的燕春君,吓得惊慌失措,很快便惊动了燕王,他派出王宫禁军追查此事。 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在了高渐离和雪女身上,得知最终的结果,燕王人都傻了,弟弟走了,朝中谁还能信?谁能担当重任? 至于伤心,他倒没有多伤心,王室当中,能有多少情谊? 燕春君之死,使得燕都陷入混乱,满城戒严,搜捕雪女和高渐离。太傅鞠武得知燕春君被杀,在府里大宴宾客。 太子府,燕丹虽然被废,但燕王的诏书还未下达,他依旧还住在这里。 “巨子,燕春君死了。” “什么?” 这句话惊得燕丹目瞪口呆,叔父燕春君是他在朝中的死敌,一直与他作对,但他却无可奈何,之前他也想过下暗手,但他的府上有精兵把守,守备森严,只能放弃。 没想到,他突然死了。 “他怎么死的?” 墨家弟子禀告道,“巨子,是妃雪阁的舞姬雪女下手,还有琴师高渐离,两人正在被全城搜捕,不知去向。” “好,通知下面的弟子,尽快找到他们。” “遵命。” 墨家弟子走后,房间内只剩下燕丹一个人,他望着窗外连绵的雨线,眼里露出快意之色,老东西,你终于死了! 他甚至还有些遗憾,为什么死的不是燕王。如果死的是他,自己或许就能继承王位,成为一国之君。 翌日,朝廷的诏令抵达了太子府。 燕丹沉默的接过诏令,带着家人离开了太子府,自此以后,他只是一介庶民。 …… 历经一天一夜的逃亡,高渐离和雪女侥幸逃出燕都。 但燕春君之死令燕王十分恼怒,派出的禁卫紧咬着他们不放,势必要为燕春君报仇。逃跑路上,他们慌不择路逃到一处山崖。 此时,雨水渐渐停息。 两人身后是无数渐渐围拢的士兵,这些士兵小心翼翼,缓步上前,之所以没用箭矢,是因为他们要抓活的。 远处天边,飞鸟成双成对,一抹灿烂的彩虹在云间出现,霞光万丈,空中弥漫着雨后草木的清香。 高渐离雪白的衣衫满是血污,雪女的长裙也满是污痕,俏丽的脸蛋十分憔悴,但眸光却散发着神采,美丽动人。 一对不知名的鸟儿在云间出没,比翼齐飞,两女相视一笑,高渐离轻声道,“北岭有雁,羽若雪兮,朔风哀哀,比翼南飞。一折羽兮,奈之若何,朔风凛凛,终不离兮。” 雪女望着天边的云彩,喃喃自语,“终不离兮!” 两人再度相视一笑,手牵着手纵身一跃,从悬崖跳下。 而那些士兵却堪堪冲到悬崖边上,愣是没能抓住他们,为首的将领十分懊恼,煮熟的鸭子飞了,回去还要受到燕王的惩罚。 …… 数天之后,秦国的使者抵达燕都。 燕王喜在王宫中接见了秦国使臣,向他赔礼,提出要用督亢之地作为赔礼,这样的条件却被秦国使者拒绝。 因为他们什么都不要,只提了一个条件,那便是要燕丹的项上人头。 太傅鞠武当场就爆了,“燕丹纵然被编为庶民,也是我燕国王室,你们竟然敢逼迫大王杀亲子,未免也太过分了。” 秦国使者冷哼一声,“哼,那燕丹派人刺杀我家大王,难道就不过分?他只是一个被废的庶民,我家大王可是秦国之主,只要他的项上人头,已是宽宏大量。这样的条件,你们竟然不接受,莫非你们真的想与我大秦动刀兵不成?” 鞠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有再言语。 这个条件,他不答应,但燕王却很乐意,用燕丹的人头换督亢之地,简直不要太划算,放在其余诸国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燕丹自作主张,燕王对他十分厌恶,若真能换,就当是废物利用了。 燕王冷冷的扫了一眼鞠武,看向秦国使臣的,露出笑容,带着几分谄媚讨好,“我儿燕丹刺杀贵国大王,罪孽深重,若因为他两国兴兵,实在不值得,那便依使者之言,用他的人头换取我们两国之和平。” “大王,不可啊!” 鞠武还想再劝,但现在燕王已经不想听他的废话,“来人,把他叉出去!” 随即,便有凶猛的禁卫踏进大殿,把鞠武拖走。 剩下的朝臣见燕王铁了心要答应,也不敢再说什么。 很快,燕王便下达诏令,诛杀燕丹,以他的人头作为赔礼,重修秦燕两国之好。 刚下朝,一队禁卫就包围了燕丹的府邸,并在这里勒死了燕丹,砍下他的人头,送到秦国使者那里。 然而,秦国使者接过盛着燕丹人头的锦盒交给了旁边的人看一眼,然后又退还给了燕国士兵。 “你们回去告诉燕王,这个人不是燕丹。” “什么?不是燕丹?” 王宫内,燕王听到这句话有些懵,然后把目光投向盒子里燕丹的人头,“来人,查一下,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头!” 随即,便有人员上前对燕丹的头一阵摸索,最终,从他脸上掀下一块面具。 看到这面具,燕王面色铁青,“好,好,好,好得很啊!” “传令,全城缉捕燕丹,死伤不论!” …… 城外,一队马车正在泥泞的道路上前行,马车里,换着宫裙的太子妃正抱着怀里的孩子,娇美的面容上满是不安。 忽然,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瞬间一变,很是冰冷,周身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掀开车帘,轻轻一跃离开了马车,而整个车队却没有发现她已经离开。 “出来吧!” 她站在道路旁边的树下,神色冷淡,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与之前那个柔弱的太子妃判若两人。 两道身形陡然出现在不远处,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愤恨,“阴阳家的叛徒,焱妃!” 焱妃冷冷的望着眼前之人,红唇轻启,“月神,大司命!” 月神脚步情谊,神色很是冷淡,“焱妃,你逃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东皇大人的法眼,走,乖乖的跟我们回去!” “不要逼我们的动手,这次来的是我们,下一次就是东皇大人亲自出手。那时候,不只是你,其他人也逃不了。” 正是这句话,瞬间瓦解了焱妃的心防,作为阴阳家的护法,她也不知道东皇太一有多厉害,但她却明白,一旦东皇太一出手,她丝毫没有逃的希望。 这时候,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儿高月,心中轻轻一叹,“我跟你们走!” 见她不反抗,月神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没有说什么,三人就这样离开了。 …… 秦燕两国的和谈让其他各国大跌眼镜,秦国罕见的没有威逼,提出宽松的条件,没想到燕国竟然频频出了幺蛾子。 作为刺杀秦王的罪魁祸首燕丹竟然私自逃离,不知所踪。 燕王大怒,下令全国通缉。 消息传回秦国。 咸阳宫。 苏铭接到消息,神色很是平静,眼前的情况在他的预料之中,燕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不会轻易束手就擒。 今年,他并不打算打仗,接下来应该就是两国之间的口水仗,这件事注定不会平息,也不会等太久。 明年,秦国军队换装完毕,战斗力进一步提高,到时候就能更轻松的拿下燕国。 这样也是为了麻痹其他国家,防止他们串联,合纵抵挡大秦,战争难免有伤亡,但苏铭还是希望秦国士兵能少死一些。 唯有摧枯拉朽的战斗才能最快的覆灭一个国家,就像是攻灭韩国一样,同样,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能更从容的消化新纳之地,对秦国越有利。 历史上,这时候的秦国还在攻打赵国,时间站在秦国这一边,他不急。 …… 两国之间的口水仗打了整整一年,秦国的条件太过分,希望燕国割让大半国土,将易水以西的土地全数割让给秦国。 而燕丹在燕国的名声是彻底臭了,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惹到了秦人,是他临阵脱逃,苟且偷生。 之前,墨家和农家不断散布流言,吹出了偌大声名,让百姓以为燕丹是燕国的救世主。 可现在,他给燕国带来了危机,带来了战争,百姓们都痛恨他,骂他。 如果说之前燕国百姓对燕丹抱有多大的希望,现在就对他就有多痛恨,不得已,燕丹只能放弃了太子的身份,彻底融入墨家。 其他各国在观望的时候也放下了警惕,以为秦国不会攻打燕国,其实,关中之地早已秘密的调动军队,准备明年攻打燕国。 次年,秦国以燕国派人刺杀大王为由,悍然出兵。 此次领兵之人是秦国大将蒙武,他率领十万大军直逼燕国边境,休整了一年多的秦军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不到三个月,秦军便攻下了督亢之地,直逼易水。 …… 面对这样的情形,燕国上下一片黯然。 “秦军兵临易水,各位有何退敌之策?” 燕王的声音在大殿上传荡,落在每个官员耳中。 为了这事,朝堂上早就争论过了,秦国是虎狼之国,又得到赵地,韩地,兵员充足,粮食丰盈,燕国不可能是秦国的对手。 太傅鞠武出列,高声道:“启禀大王,赵公子嘉在涞水上游的代县聚兵十万,我已经派出使者,向他们求援。” “公子嘉愿意联合抗秦。燕国有大军三十万,代国有十万,双方合起来,有四十万。 只要我们聚兵一起抵御秦军,足以抵挡秦国的进攻。” 燕王喜点点头,此事他早就知道,现在不过是旧事重提,“太傅所言极是,不过,我们与代国联兵,谁为统兵上将?” 鞠武沉默片刻后回道,“大王,臣以为当以赵嘉为上将军,统领联军。” 燕国上将军晏懿一脸冷笑的看着他:“末将不敢苟同,将我燕国三十万大军,交给赵人统领,你到底是燕人,还是赵人?” 燕春君死后,晏懿接掌了他在朝堂上的势力,与鞠武抗衡,秦军来势汹汹,他也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若将大军交给赵嘉,他这个大将军会直接被架空,事关自己的权利地位,他不得不争。 鞠武扶着笏板,冷冷的看着他,“难道晏将军自问在领军之道上能比的过赵嘉?他师承赵国武安君李牧。” 晏懿脸色铁青,寒声道,“李牧已经死了,难道他的徒弟还能比他还强?如果是这样,赵国怎么会亡?别忘了,当初赵括可是生生葬送了四十万大军!” “你!” 鞠武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确实,有赵括的例子在前,谁也不敢保证,赵嘉是不是这样的人。 燕王也不愿继续争吵,直接下令,“好了,别吵了,燕代两国各自领军,互不统领,待燕代联合之后,立即出兵,迎战秦军。” 兵权未失,晏懿连忙应下,“是,大王!” 鞠武见状,也只能认下,没有继续争论,就算是吵赢了,也没人会支持他,三十万大军是燕国的命根子,不可能交给外人。 …… 很快,朝堂诏令下达。 前线开始动员,燕国,代国两国兵马开始构筑防线。 房间里,燕丹坐在案前,神色莫名,身为墨家巨子,执掌墨家,对朝堂发生的事情很清楚。 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燕国人都痛恨他,逼得他不得不隐藏身份。这件事被广之于众后,他不可能再回到朝堂,也不能在世间光明正大的行走更不可能再当太子。 这一年,他一直在促成各国联盟,但收效甚微。 秦国成功的麻痹了他们,让他们以为秦国不会攻打燕国,他更没有想到,秦国只是动用了十万大军,就能获得如此辉煌的战果。 当初,他们可是被赵军死死地拦住,短短三个月就抵达了易水,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秦燕两国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好在,有燕代联军,合兵四十万抵挡秦军,四十万对十万,总不至于会输吧,想到这,他心里又生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事实上,秦军的十万大军是实打实的十万大军,燕代的四十万大军,水分太大了,根本经不起推敲。 第377章 一战灭燕 燕国这些年军备废弛,前两年还被赵国揍了一顿,再加上燕春君这些年排除异己,燕军的战斗力急剧下降,早已不复燕昭王时期的勇猛。 晏懿也不是一个有统帅能力的大将,别说蒙武,连秦国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将军都不如。 同样,代国也是如此,虽然有十万大军,但这十万大军大多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缺少兵器盔甲,没有形成战斗力。 用来守城是可以,但却不能野战,更别说和秦军正面对垒。不过,与燕国联合之后,燕王也派人给他们送去了不少物资,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 易水之畔,燕代联军正在与秦军交战。 与此同时,秦国的二十万大军从云中郡出击,直奔辽东,欲要断绝燕国的后路,同时也有震慑草原胡人的作用。 灭了赵国,燕国,秦国一统北地,边境线十分漫长,若胡人与匈奴来攻,防守将受到极大的压力。 唯有显露兵锋,才能使他们畏惧。 营帐内,一个穿着铠甲的将军脸上带着些许愤怒,“将军,下面的弟兄们都不明白,我们明明可以打过易水,为什么要在这跟燕人们僵持?” 蒙武立在大帐中央,头发斑白,面色严肃,透着一股庄重的气质,他扶着腰间的宝剑,目光在沙盘上扫动。 “这是本帅的军令,你们只需要执行便是,若下面的士兵不愿,直接轮换。” “可是……” “没什么可是,若出了事,本帅一力承担!” “遵命。” 随着军令下达,下面的士兵又哀声叹气起来,不打过易水,他们就没法立功,到嘴边的肉却吃不了,实在是让人难受。 蒙武望着沙盘,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诚然,燕代联军兵力占优,但蒙武还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打过易水容易,但要一战灭燕,太难了。 辽东之地偏远,他不想在这上面耗费大量时间,他家小子蒙恬以及王贲率领二十万大军北上,一路扫荡。 事实上,他们这一路只是牵制,真正的主力是蒙恬他们那二十万大军,这四十万大军是燕国和代国的全部兵力。 只要蒙恬他们那一路突破北地的防御,直下燕地,燕国弹指可灭。 所以,蒙武才会留在这里陪他们演戏,否则,纵然他们只有十万大军,也不是能轻易对付的。 同样,他其实也在引诱燕军。 秦军擅长进攻,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擅长防守,当年六国合纵攻秦,他们依靠函谷关当六国拦在关外,论防御,他们并不差。 很快,在蒙武德授意之下,几战下来,燕代联军反而占据了微弱的优势。 这使得燕国上下都松了口气,前两个月,秦军势如破竹可把他们吓坏了,燕王喜差点都跑去辽东了。 好在守住了,他们不用迁都。 而这时,燕王喜看到秦国败退,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奇想,秦军不过如此,燕国也并不是不能打。 他要将秦军赶出燕国。 事实上,天下其他各国也在观望这场战事,看到秦国被挡在易水,他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要是燕国被灭,形势就大不相同了。 当然,这个关头,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出兵帮助燕国,帮他们趟雷,这场战争本就是燕国理亏,他们还在抱着侥幸心理,抱着秦国无法灭掉燕国的心理。 然而,他们不明白的是,现在的秦国已经不是原来的秦国,战斗力并非同日而语,只不过现在并没有在战场上表现出来。 赵国被内部攻破,韩国不够一盘菜,燕国更别说,如今之天下,可与秦国一战的国家只有楚国。 易水北岸,燕代联军的大营绵延数十里。 营地里,赵嘉望着面前的地图,目中满是疑惑,秦军的动向让他捉摸不透,他虽然师承李牧,但却从未亲自上场与秦军交战,不知道秦军的战斗力。 可通过赵地以及之前的战争,他觉得秦军的战斗力非常强大,他都做好了付出极大伤亡的准备。 但这几次交战,联军都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双方互有损伤。 燕国有三十万大军,远远达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可他麾下的十万大军却损失不小,几次交战下来,他损伤了上万大军。 没办法,谁让代军驻守的地方是整个阵线的薄弱之处,当然受到了秦军的重点突防。 “大王,我们的粮草不够了!” “什么?”赵嘉猛地转身,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副将,“前些天不是刚送过来一批军粮,怎么会不够?” “大王,那些军粮燕军拿了八成,我们只有两成,根本不够吃,我们可是实打实的十万大军,哪像燕军……”说到这,他的副将没有继续说了。 唉! 赵嘉深深地叹了口气,头上满是抬头纹,整个人显得很沧桑,这就是寄人篱下的代价,光凭代县根本养不了十万大军,没有燕国的支持,他连半个月都支撑不了。 “我去问问。” 晚上,赵嘉拖着疲惫的身影回到军营,他好说歹说才从晏懿那里求来了半成粮草,总算是勉强够吃。 …… 一个月后,晏懿收到了燕王来信,要他尽快驱逐秦军,收复失地。 于是他便召集手下心腹商议此事,他并不是厉害的将领,而是凭借裙带关系上位,对行军打仗的事并不精通。 不过,他手下有一批心腹幕僚帮他处理军务,这么长时间以来,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一个梳着八字胡的中年人沉声道,“将军,我认为这是大王催我们出兵攻打秦军,咱们该早做准备了。” “攻打秦军?”晏懿脸上满是犹豫,他希望这样的局势一直僵持下去,双方各自安好岂不美哉,他可以一边驻守,一边倒卖军粮。 短短两个月,他已经赚的盆满钵满,这样的好买卖可不多见。 身旁幕僚分析道,“将军,咱们燕国没了督亢之地,要供养四十万大军可不是容易的事,燕国府库也不充盈,大王也是希望咱们能速战速决。” “秦军并没有那么厉害,还请将军三思。” 晏懿沉思片刻,摇摇头,“此事事关重大,我还要想想,对了把赵嘉喊来,这事总得问问他。” 另一边,得知消息的赵嘉人都傻了,主动攻打秦军? 不过想到自己麾下死伤惨重,他也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件事,再这样下去,他这十万大军可支持不了多久。 燕代联军不像是秦军那样物资丰富,还有战地医院,相比之下,秦军的减员就少了很多。双方交换比例太大了,大的赵嘉也肉痛。 既然秦军并没有那么强大,反攻也不是不行,他深入思考之后,觉得他们只能速战速决,击溃秦军。 燕国不可能收复失去的督亢之地,能巩固防线已经不容易了,不过打完之后,他也好去休养生息,舔舐伤口。 数天之后,代国出兵五万,燕国出兵十五万,二十万大军齐出进攻秦军大营。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秦军早有准备,进攻后没多久,秦军就放弃了阵地撤退,晏懿被秦军做出的假象迷住了,以为秦军败退,连忙命令大军追击。 不追还好,一追他们就中了埋伏,骑兵掩杀,重步兵突阵一举击溃了燕代二十万大军。 赵嘉和晏懿匆匆忙忙逃回易水北岸,严令部下防守,好在,秦军正忙着消灭那二十万大军,并没有乘胜追击。 诸将逃离,联军群龙无首,二十万大军被骑兵来回冲阵,死伤惨重,最终十三万人放下武器投降。 蒙武收去了他们的武器和盔甲,接受了他们的投降,并未行杀俘之事,当年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实在是迫不得已。 秦国没有粮食养这么多人,但放回去,赵军又能立刻卷土重来,只能把他们杀了,如今,秦国并不缺粮食。 这些战俘大多都是青壮,是很好的劳动力,杀了太可惜了,蒙武打扫完战场,派人给咸阳送去战报,同时把这十几万战俘送到后方安置。 这一战,可谓是大获全胜,联军损失二十万大军,元气大伤,再无力反攻。 秦军也捞足了战功,上下的将士这时候也明白了蒙武德计划,称赞不已。 …… 消息传回燕都,燕王震怒,随之而来的惊恐和害怕,只是十万大军就打的燕国死伤惨重,秦国可不止十万大军。 万一他们增兵,易水根本拦不住他们,想到这,燕王便十分恐惧,连忙派出信使向各国求援。 然而,他没有等来援兵,只有魏国支援了一些粮草,其余各国没有派出一点兵马,这时候,他才明白,当初燕丹派人刺杀秦王是犯了多严重的错误。 没有哪一位君主喜欢刺客,春秋时期,刺客层出不穷,但到了战国,随着各国并立,秩序趋于稳定,刺客便不再像之前那样盛行。 燕丹派刺客,那是真的为各国君主所不容,秦王能躲得过刺客,并不代表他们躲得过刺客。 更何况,去年燕国一直跟秦国打口水仗,降低了各国的警惕,想要派兵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秦国除了派兵攻打燕国,在韩地还布置了二十万大军,威逼魏国,这样的情形,魏国怎么敢出兵救援? 同理,秦国蓝田大营几十万大军也死死的钉在蓝田,一旦楚国派兵救援,很难说秦军会不会趁势攻打楚国。 而唯一能出兵救援燕国的齐国却是和燕国结下了死仇,怎么会派兵救援他们? 诸多因素下来,燕国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窘境。 一个月后,秦军休整完毕,正式踏过易水,攻破了燕代联军,大将军晏懿,代国赵嘉兵败,当场自杀。 二十万联军俘虏了十万,燕国完败。 这一战,将燕国的大军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燕王吓得五内俱焚,匆匆忙忙下达了迁都的诏令,带着文武百官和后宫妃子退往辽东,岂不料,他们刚到辽东,就被蒙恬他们抓了个正着。 燕王喜被抓,燕都百姓士兵见状,也只能开门投降,至此,四个月的时间,燕国,代国彻底覆灭。 蒙恬,王贲二十万大军北出草原,攻破了数个部落,吓得东胡各个部落连夜迁徙,不敢窥视北境。 这一战过后,中原大地的北境已经全部落入大秦之手,秦国边境线再无祸患,接下来,便是挡在咽喉之地的魏国。 …… 咸阳。 寝宫内,硕大的烛火燃烧着光亮,角落里熏香袅袅升起,如烟似雾 苏铭穿着一身素衣,站在房间中央的沙盘前,这座沙盘做的非常大,从南到北,从秦国到齐国,囊括四海之地。 上面很多地方已经插上了黑龙旗,剩下的一半则是被三色分开,它们代表着齐国、魏国、楚国。 苏铭目光在沙盘上转动,最终落到了魏国的地盘上,“接下来,便是魏国。” …… 章台宫,一片肃穆。 苏铭端坐在王位上,下面群臣位列两侧。 六国已灭三国,天下已有大半都在秦国之手。而坐在王座上的苏铭身上的气势却是越发深沉,不怒自威,令群臣心惊胆战。 这便是君王,拥有着强大权势的君王,一举一动,令人畏惧。 “此次灭燕,一战竟全功,蒙将军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功不可没,爵位进三级。” 蒙武恭恭敬敬的说道,“老臣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若无犬子以及王少将军在辽东抓住了燕王,要攻克燕都不知还要费多少力气,他们的功劳也不小。” 这一战,苏铭没有动用王翦这样的老将,也没有用李信这样的年轻将领,而是启用了蒙武和王贲。 他们都是军二代,蒙氏父子,王氏父子在军中素有威望,渐渐水火不容,苏铭提拔他们也是为了分权。 王翦已经参与了灭国之战,再给他战功,到时候岂不是封无可封? 再说了,还有灭楚这样的大战等着他,那才是一场硬仗! 苏铭微微一笑,“不必推辞,你们各有功劳,孤都记在心里,此次灭燕,灭了燕国,又扫荡草原,清除边境祸患,一举两得,孤欲在开春之际发兵攻打魏国,诸位爱卿,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