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凉不了啊》 第一章 凉不透的人 无名山脚，流水溪边，摆着一座破道观。 “十次了……道爷永远不死！沧月老尼姑给我等着，带人围殴算什么本事？” 韩楚郁闷地吐了口恶气。 接着熟练地盘膝坐下，五心朝天，闭目凝神，感应着天地元气、世界规则。 他叫韩楚，是一名坚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二十四字真言的地球青年。 或许是他坚定的信仰干翻了天道，他得到了无限轮回、真灵不灭的能力。 到目前为止，韩楚死过十次，重生十次。 他曾在低武世界里力破千军，擒王杀将；也曾仙侠位面里摘星揽月，一棍破天。 在鬼神世界成就鬼王；在神道香火世界里绝天通地……作为一个穿越专业户，他深深地体会到了世界的恶意，上一刻还是掌控乾坤的至尊，下一秒，换了个世界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一夜回到解放前，而今迈步从头越的艰辛莫过于是。 韩楚上次重生在一个名叫青元大陆的低级修真界面，一步步从凡人修炼到其中最高等阶。 就在他想要渡劫飞升，用正常的方式，到它的上属世界时。 雷劫变幻莫测，凶猛异常，加上被敌人沧月道姑存心捣乱，致使飞升失败，最后被围攻，一波送走，身死道未消。 第十次开局了，这次的故事又要怎么谱写？走一步，看一步吧。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各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并不相通，应对的次数多了，总有些小手段。 不过这次，似乎是否极泰来，韩楚开始走运了。 “嗯?这个位面的修真法则竟然和青元大陆有些相似，”韩楚睁开眼，有些欣喜地喃喃自语道。 “这种体系讲究个人领悟重于修炼底蕴，是个好消息。不过此地得了灵气未免也太过稀薄了吧？”韩楚心念一转，参透了禅机，在刹那间就踏入了修真门槛。 点点灵光浮现，凝成实质的天地元气在日光照耀下，射出一条缤纷的彩虹。 这便是灵气具象化的结果。 彩虹兜兜转转，飘摇不定，将周遭的灵气光点尽数吸收，再猛的一缩，凝成一颗七彩圆球。 韩楚伸出手，捏起这颗天生地长的七灵丹，送入口中。入口即化，潺潺流水般顺着经络抵至丹田。 神清气轻，转眼间，便完成了练气期的积累。全身毛孔舒张，按着海浪的节奏微微律动。 捕捉到那玄之又玄的一刹，断绝与天地的沟通，身体内的法力流动自成循环。 不过半个时辰，心境调整完毕，底蕴也已经积攒到了巅峰。 踏出一步，走到观外，看着蓝天白云，顿生无限豪迈之情。某个关节骤然突破，达到筑基之境。 寻常散修数十年不得门路，终其一生也难以跨过筑基期的门槛，这便是底蕴带来的巨大差距。 “不过第一层境界好破，第二层就得费些功夫了。最起码，单凭这稀薄的灵气，没有上百年苦修，一次冲击瓶颈的机会也没有。”韩楚喃喃自语道。 忽然天边出现一个小黑点，没过多久就来到道观百丈高处。 他盘旋一周，按下遁光，落到韩楚身前，是一个相貌堂堂青衣男子。 “小道士，你刚才看见一道紫色流光了吗？”他问道。 韩楚不入轮回，真灵不灭，每次重生都会出现这样的异象。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他心里早有定计。 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韩楚还是熟练地摇摇头，缩在衣袖内的左手指尖一弹，闪过一丝紫芒。 “把宝贝交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青年激动地厉声大喝，眼尖的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宝贝就在小道士衣袖里。 韩楚再次摇摇头，眼神有些慌乱，同时把手再缩进去一点，好像在藏着东西。 青年见韩楚这般动作，眼底厉色一闪，反手一转，一柄青色长剑浮现出来。 待他再看韩楚，却猛然发现这小道士似乎变了一个人，目光沉静如水，哪有半点慌张。 不好，栽了！这是青年最后的意识。青色飞剑失去灵力供应，落下来，正好落到韩楚手里。 他一手拿着飞剑，另一只手却掐着法诀，刚刚放出了一道无声无息的风刃，了结青年的修道之路。 “跑什么?我又不吃你，” 点点灵光再次浮现，汇聚在韩楚掌心。 他一边调动法力炼化飞剑，一边却探手往青年尸身一摸。抓出来个淡绿色的光团，这是青年的元神。 收起飞剑，韩楚目光回到手里的光团之上，“虽然你听不懂我的话，但有些东西我要知道。” 光团忽然感受到一股仿佛坚不可摧的神识力量入侵，直接侵入了他整个识海！ “不可能，你是……元婴老……” “元婴？也可以这样叫吧，”韩楚这时说的语言却和青年一致了。 他的轮回只是肉身消亡而已，本质真灵还是那一个，神魂方面显露出来，应该和此界的元婴期修士相差不大。 短暂的搜魂结束，青年三十几年的记忆一览无遗。韩楚也知道了这个位面的大致情况。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之后才能飞升，倒也差不多，”韩楚沉吟着，“不过这个修真体系我已经见过了，法则方面细心钻研也得不到更多东西，兼修点杂道吧。” 心念一动，青色长剑游鱼般滑到韩楚脚下，十分温驯，几乎丧失了作为飞剑的自尊。 一道青色虹光冲天而起，闪动几下，就消失在天际。 没过半炷香的功夫，从西北方向来了一道赤红遁光，直接落在道观门口。 现出身形，是一个赤袍披发男子。 他盯着脚下的一堆正在飘散白灰，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儿啊！此仇不报，我赤焰真人怎能苟活于世！” 抛出一块八卦乾坤盘，打一手寻因问果诀。若有人欠他的因果，要应他的劫数，则会指明那人方位。 “怎么可能?”赤焰真人看见法盘上的指针并不转动，似乎这天大的杀子之仇并不成立，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他哪里知道韩楚惯常使用的钓鱼执法根本不会欠下任何因果，这叫正当防卫，了不起算个防卫过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也就是说杀修仙者算是仇杀，老天常常闭眼，杀凡人就要担起大因果了。 混长了时间，总会知晓一些手段。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 流云剑宗地处太岳山脉，是晋国五大玄门正宗之首。 十里落仙坡，百丈升仙台。 升仙台是一座方圆百丈的青色石台，显然不是凡人刀砍斧凿的成果，而是大神通修士聚土化石的法术。 上面有一名剑眉星目的白衣弟子，他面对着台下形形色色上千名散修，侃侃而谈。 “诸位今天到了这里，就应该知道我剑宗的规矩。不论是各地散修还是小家族的子弟，凡是修为达到了练气十二层，或者身具某种利于修习剑道体质的，我们都收下了。” “至于那些达不到的要求的，也可以上来接受测试，不过这批人，到最后我们只收三个。” 话音刚落，台下喧嚣声就响起来了。 “怎么才三个？上次不是五个吗？” “没错，越来越少了，以前可是收七个的！” “我们不答应，我辈修士……” 倏然，一声冷哼炸响，升仙台上空出现一颗金光闪闪的剑丸。 逼人的剑光隔着百丈距离，透过护体灵光，洞穿孱弱肉体，直刺每个人的心底。 喧嚣声如秋叶表层的寒霜般，转瞬消融不见。 “一个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我剑宗收人何须过问你们的意见，想死么?” 白衣飘飘，从天而降一个羽衣少年，恐怖的灵压逼迫得在场众人说不出话来。 韩楚挤在修士群体中间，默不作声。他来这里自然是有一方面的考虑的。 虽然剑道天赋不高，但御剑术实在太过犀利，加上他并不畏惧死亡，恰好契合了剑道舍生忘死、有我无敌的气概。 其次，他的首要目标也不是加入流云剑宗，而是看上了剑宗附属宗门，百巧阁。 修炼一途，他并不需要师父，曾经达到过更高的境界，他在功法方面可以无师自通。 他唯一需求的，就是想方设法地提高实战能力。毕竟就算无限重生，该打不过的，还是打不过。上辈子要是够彪悍，说不定能同时顶着天罚人劫。 只要每次重生都能得到提高，韩楚坚信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那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名字，都会得到制裁的。 第二章 升仙 羽衣少年出场，立即震慑群修。 一位金丹期的修士，落到这堆练气期的乌合之众里。 半只手，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把他们灭得一干二净。 而且他的剑道修为极高，那颗金色剑丸更是极品法宝，专攻杀伐，现在的韩楚只怕也接不住他一剑。 不过这样一位大能，为何会来这里炸鱼塘? 那名白衣弟子回应了韩楚的疑惑。 “玉师叔，你不是盘龙谷斩妖除魔了吗？怎么到了这落仙坡？” “血影门那群杂毛太菜了，全宗上下没一个人挡得住我剑丸一击，也敢给我们剑宗脸色?我随手剿了他们长老，砍了血月老儿狗头，又在谷口布下剑阵，等着宗门最后的决议呢。” 羽衣少年一脸傲据，又有三分自得，洋洋洒洒地说道。 “原来如此，”白衣弟子哑然失笑，“不过师叔怎么没回宗门复命，反倒来了这里?” “受故友所托，接个人。”羽衣少年回答道，一边调动神识轻轻一扫，在上千名散修中，锁定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着一张小圆脸，身形圆润，不是痴肥，是有点像萌萌的小胖球，皮肤粉嫩富有光泽，任谁看了都想掐上一掐。 白衣弟子也看着圆润少年的相貌，眼珠一转，微笑道：“这莫不是雷师叔的后人?” “雷师兄平日里就说你小子精明，我倒不信，今天是看出来了，果然所言非虚。”羽衣少年笑吟吟地回答道。 同时探出手，轻轻一抓，就把小胖子提到高空处，见他手舞足蹈地不停挣扎，羽衣少年朝他说道：“你就是雷小松?我姓玉，和你叔祖雷凌天是师兄弟，你可以叫我玉师祖。” 小胖子闻言愣了愣，把手伸进衣袖，找了半天，摸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把飞剑，飞剑上遍布雷纹。 他有些怯生生地说道：“出门时，我娘给了这个，让我见到一个叫玉半生的人，就拿出来，是你么?” 羽衣少年点点头，单手一指，悬在半空的剑丸化作一道流光，来到两人脚下，又升起一道金色遁光，卷起两人身影，绕着升仙台转了两圈。 “我走了，师侄自便，这小胖子算是占了一个名额。若是有人问起问起，就让他来找我！” 留下这句话，金光骤然收敛，化作一条金色细丝，转眼消失在天际。 “好遁术，”韩楚心中暗暗赞叹一声，能打能跑还会阵法，这样的人才多半在流云剑宗也是一员虎将了。 再把目光放回升仙台上。 白衣弟子微笑着送别他的玉师叔，转过头来却立即恢复了一副冷酷的嘴脸，“符合条件的，请到台上来，没达到标准的的，我们只要两个人。” 此时，条件更恶劣了，却没人敢多说一句话，连在心底暗戳戳骂两句都不怎么敢了。 韩楚眼皮也不抬，这种事他见惯了，别指望在修仙世界里玩投票表决那一套。 把法力压制到练气十二层，他随着三三两两的散修走上升仙台。 测试资质的人排成了长队，白衣弟子看了一眼，一共有十七个人。 他掐指念诀，放出一块圆形法器，食指轻轻一点，法器上面爆射出十七颗黯淡的白色光团，落到每人头顶。 韩楚看了一眼自己头顶的光团，渐渐明亮起来，心中有了底。 不到一炷香时间，光团变化完毕。只剩下十五个，其中有四个散发着各色的光芒。 这四个应该是有特殊的体质的，不过另外两人呢？鱼目混珠也得看地方。 “你们四个资质不错，可以成为流云剑宗的低阶弟子，其余通过考核的，可以加入百巧阁。至于剩下的人，”白衣弟子说着，随手一指，两个故意浪费他法力的散修又被迫浪费了他些许法力。 白衣弟子接着往台下一看，冷声道，“按照惯例，斗法定输赢，最后只有两位幸运儿能随我们离开。” 韩楚听了，心中暗自点头。能从这么多同阶修士中杀出来的，肯定过人之处，就算资质差一点，当一个合格的弟子还是可以的。 升仙台上，顿时排开了阵势。两两一组，捉对厮杀。敢上台斗法的散修，基本都有十层以上的功法在身，这样的人拢共不过百人。 加上练气期的散修法力不多，手段同样不多，施法结束基本就能判定输赢，故而斗法进行地很快。 到落日时，已经选出最后两位优胜者，都是练气十一层的中年散修。 气血未虚，经验老到，适合外放到各地，处理凡间俗事。 最后一缕夕阳的光芒消失在天际，升仙台也重归寂静。周围都静悄悄的，修仙者少有嘴碎者。 韩楚忽然抬起头，遥望远方的星河，一片星辰越来越大，好像要落到地上。 真正的星河当然不会轻易陨落，这是一艘特殊的飞舟。 “接引的师兄来了，不要弄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可丢不起这个人。”白衣少年盘膝坐在一柄银色飞剑上，叮嘱道。 “是，是。”十几人中，到底还是有几个市侩的人，立刻奉承。 飞舟降落了，韩楚也看了个明白。 原来这飞舟是用附带着星辰之力的材料炼制的。它的表面也做了伪装处理，每一个阵纹节点都模拟着星辰闪耀。很有梦幻的星河战舰意味。 “林师弟?带新弟子上来吧。”飞舟上面传来一个声音。 飞舟放下一片漂浮的圆形甲板，众人站了上去，上了飞舟。 站在飞舟舟头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袍道士。 他背着一柄飞剑。飞剑的材料很特殊，和飞舟的同出一辙。这把飞剑的剑身若有如无，隐藏在夜色之中，剑柄处镶嵌了一颗明珠，忽闪着淡淡的白光，仿佛星辰变幻。 更可怕的是剑气内敛，仿佛一只沉睡的雄狮，醒了，便是要吃人的。 假丹期修士，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 韩楚看得清楚，心中却有些不解，看这天地元气稀薄的程度，筑基修士应该是门派中坚才是，怎么收个把菜鸡都出动两位筑基期剑修? “萧师兄，上次我们见面，你似乎还是筑基中期吧？这才三年，没想到师兄法力精进到了这种地步。” “以林师弟的资质，若是肯不出在洞府，苦修三年，进益应该不会比师兄少的。” 白衣弟子面露一丝囧色，不是谁都能承受修道之苦的，摆摆手，让新弟子自行安排。 韩楚不打算太显眼，怼天怼地怼空气之前，最起码要先做好情报工作，他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还不够多，先苟一波。 顺着人流，穿过大厅，来到飞舟两侧的厢房。 厢房共有二十间，通过尽头可以去下一层，不过那里是给剑宗本宗预备弟子住的。 韩楚住进了第十号房间。房间布置很精简，只有一张平平的木床，和一间小木柜。 床头放了一个青色的储物袋。总算看到了修仙者的标配，先前钓到的那个憨批连储物袋都没有，穷的不忍直视。 韩楚试了试，储物袋空间不大，应该只能放一立方米的东西。 里面有一柄银白色的飞剑，剑身侧面用古纂刻着流云二字。 这应该是流云剑宗人手一套的流云飞剑，品质比韩楚手里的青虹剑好一点。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说它是上阶法器都有些勉强。 流云剑旁边摆着一本流云剑典，算是剑修入门功法。 这些东西对散修还有点用，韩楚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开过高达的人怎么会看得上小手弩。 盘膝坐在木床上，合上眼，一抹七彩流光出现在他身体里。从丹田出发，流过奇经八脉，蕴养肉身。 在上个世界，韩楚在法术方面，虽然造诣颇深，但大半的时间都花到炼体上去了，狂战法师是种信仰。 这次重修，顺利无比。 也是，修道、法术都是个精细活。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出半点岔子，运气好是没有效果，运气不好就走火入魔了。 但炼体不一样，本来就是个糙活。只听过道士要人护法，没听过狂战士还要人保护。 当然，这时的韩楚对这片世界历史文化并不了解。这也埋下了日后的隐患。 第三章 入宗 剑舟飞行了一个晚上。月落日升，窗边透过几缕曦光，这座飞舟终于抵达目的地。 韩楚早早地结束了打坐，出了船舱，靠着船舷，只见峰峦叠嶂之间，一座青山傲然挺立，直耸入云。 “我的娘啊，这座山得有多高啊？”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散修，仰望着，为这座巨峰的壮丽折倒，赞叹不已。 “的确很高了，得有三千丈吧，”韩楚淡淡地回答道，这座青山估计在此界也是能排前十的存在了，不过他的心思却在别的地方。 深深地呼吸一口清凉地空气，韩楚感受到其中蕴含着浓郁的灵气。 修真求道讲究财侣法地。但是护山大阵外面全是末法时代，护山大阵里面的灵气浓度却能有机会冲击化神期，这种情形韩楚是真没见过。 幸亏没有上来就浪，不然翻车概率太大了。 “好眼力。这座青山是本宗的剑峰。剑峰的下一千丈，是流云剑宗本宗所在，中一千丈，是本宗历代长老的剑冢，上一千丈，是本宗太上长老闭关禁地。”萧姓弟子走了出来，笑吟吟道。 “萧师叔，林师叔呢？”又有一个散修走出来问道。 萧姓弟子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反而看着韩楚，笑着问道：“你愿意做我门下剑童么？” 散修面色微变，低下头，郁闷地倒退几步，想拉关系却吃了个闭门羹的感觉可不好受。 韩楚心底暗自吐槽，一个假丹期修士也想把自己收做奴仆? 不过明面上还是最好不要表露什么，韩楚回答道：“多谢师叔好意，鄙人还是希望去学点炼器术，将来也好讨口饭吃。” 萧姓弟子面色一沉，微微有些不快，倒也没说什么，等飞舟落地，直接驭起流星剑，径直走了。 “你看看你，大好的机缘不去珍惜，现在好了！”立刻就有人扼腕痛惜，似乎拒绝招揽的是他一样。 “贵姓?我和你很熟么？”韩楚冷冷地回怼道。 又上来两个青衣弟子，修为在练气期顶峰左右，应该是低阶打杂弟子。 “你们就是新入门的弟子？跟我们来吧，百巧阁正缺人手。” 韩楚回头一看，没有发现那四个弟子。他们可能是提前一步入了剑宗。 众人在青衣弟子的指引下，往青山旁边的一座矮峰行去。 矮峰不是很大，目测它的高度大概在三十丈左右，难道这百巧阁竟然建在地下? 矮峰上面有一座石殿，建在峰顶。石殿大门紧闭，没有人把守，只有一层黄蒙蒙的光幕护住石殿四周。 韩楚低下头，眼底闪过一缕蓝芒，透过泥土，越过岩层，看清了下面的情形。 黄色的光幕不单单只是石殿的防护罩。它地上加地下的完整形状是一只四足器鼎，这山顶处的石殿只是鼎盖中央一处小小的凸起。 假如有人能放出千丈法相，他就能提着这石殿，一把掀开这盖子，如同捣毁一座蚁巢。 也只是想想而已，据韩楚的见闻，肉身能有千丈之巨的，不是上古真灵，起码也是身负蛮荒血脉的凶兽了。 这等存在要是降临到了此界，普通修士在它眼里可能连蝼蚁都不如吧。 收回心思，韩楚目光一凝，还想再往里面探究，却发现一道微妙的禁制挡住了他的侦查，甚至有反向锁定他的意图。 韩楚连忙抬起头，好容易混到一个安逸的世界，他可不想被当做妖人给一剑斩了。 不一会，众人走到石殿门口，领路的两人各拿出一块玉符，拼接到一起，抛了出去。 黄色光幕顿时开了个口子，不是很宽，仅能容纳一人通行。 “两位师兄，百巧阁平日里不许弟子随意进出的吗？”韩楚看见这般复杂的操作，不禁问道。 “你懂什么?上月才刚刚结束战事，戒严令没有解除，这点繁琐都不能忍受，还修什么道?进去吧。” 打仗?看来在这里貌似很难做一个划水的瓜皮。韩楚腹诽一句，还是跟着众人走了进去。 没办法，这里天地元气太浓厚了，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推开石殿门，走进去。石殿没有地板，或者说，它底下已经被挖空了。 石殿中间立着一根青色石柱，石柱不大，一丈方圆，边沿有一条石阶，不断向下盘旋，直到底部，是一片翻滚的火红岩浆。 升腾的热浪扑面而来，韩楚看清楚了。原来这里面已经被挖成了内凹形的空洞。粗数过去，约摸有五十层环形区域从上到下依次排列。 每个区域都延伸出了一条圆柱形管道，连接到最中心的青色石柱上，汲取地火。 其中一个领路的人又拿出一块白玉盘，上面点缀着横竖各十点的金色点阵。 白光一闪，点阵上面的金点一次亮了起来，组成两个数字。 【9，4】 “师弟，你带他们去第九层，4号区域。师兄先走一步了。” “是。” 另一人放出银色飞剑，正是剑宗标配流云剑。 “跟我来。” 众人见状，同样放出流云剑，踩着飞剑就往下飞去。 到了下面，韩楚才发现里面的繁忙，各个区域都经常有飞剑起飞、降落。 有时候上面站着人，有时候只带着一条储物袋。数百柄飞剑不断穿行，可想而知，韩楚这一批人，大半也将成为这支苦力大军中的一员。 “咦?” 韩楚突然发现在靠近底部的区域，有一列奇特的法器，它们互相独立韩楚却能感觉到它们本为一体。 这不是以阵法相连的联动型法器，也不是一套子母连环，倒像是把一件强大的器物因本循源给揉碎了。 有意思，单看这个，韩楚就知道没白来。 不一会，抵达目的地。前来接手的是一个不修边幅，有些颓废地麻衣青年。 “程师兄，这批人已经带到了，马师伯最近好像很缺人手啊。” 这位程师兄抬起眼皮，点点头，示意已经完成了交接。 “你们跟我来吧，把在外面的性子收着点，不要偷懒。马师伯可不是好说话的。”程师兄警告道。 又换了一个领路的，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 众人跟着程师兄往前走，越过一条公共走廊，来到第四区域岩壁上的一排石门面前。 “你们的任务就是每日提炼一批低阶材料，马师伯隔三天就会上来一次亲自收取，同时考校你们的炼器心得。” “好了，马上开炉吧，完不成任务可是要挨罚的。”麻衣师兄说完这句话，放出飞盘就往下层飞去了。 与其他急着做苦力的人不同，韩楚决定先到处看看。 蓝芒再次在眼底浮现，他看到程师兄去了底层第四十二层。那列奇异的法器回归的地方也是第四十二层。 韩楚微微一笑，这就是缘分了。 三十层以上每层按顺序分为四个区域，自三十层起往下，每层都是一个整体。 也就意味着百巧阁现存的炼器大师，应该在二十个左右?过不了多久，或许还要加一个。 看了半天，没看出更多东西了。韩楚便随意挑了一扇门，走进去。 走过一段不长的走廊，尽头只有一间房。房间中心有一座半人高的器鼎，器鼎底下有三个出火口。 房间靠墙左右各有一间储物柜。储物柜里堆放着材料。 侧面的墙壁上，刻着一篇口诀，是调用器鼎的法诀。 韩楚先给这房间施加一个预警禁制，省得有人探查，他还浑然不知。然后才慢悠悠地把器鼎从出火口上搬开。 天然地火直接使用效率太低，他决定先来一手骚操作。 打开出火口，轻轻一点，虚空中浮现一个青色的漩涡。 炎炎地火刚刚喷涌而出，就一头撞进凝实的漩涡里，左冲右突而不得出。 未几，化为一朵浅红色火焰，正是地火之精。幸亏这里灵气浓郁，诞生的后天之火数量足够，不然那轮得到他。 韩楚面露一丝喜色，“没想到一次就成了，手感不错。” 轻轻一推，火焰落到三个出火口中心，不断汲取着地火之力，火焰愈盛。 等这浅红色火焰渐渐转为淡蓝色，其大小也从半个巴掌，凝聚成一个指甲盖，韩楚才把出火口闭合。 “嘿嘿，也算是借鸡生蛋吧，这后天地火虽然只能逞一时之威，应付筑基期的争斗却是够了。” 韩楚微微一笑，忽然把蓝焰送入口中，运至丹田，这是要把它炼化成火种。 完成之后，可以借用天地元气，或者直接使用法力，来弥补斗法中的损失。 至于提炼材料，精炼后的地火也是犀利无比。这就是所谓的磨刀不误砍柴工了。 第四章 炼器宗师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密室里面，韩楚盘膝而坐，他身前漂浮着一尊青色器鼎。 器鼎边沿处的三个出火口按照逆时针的顺序，依次冒出幽蓝色的火焰。 鼎里的声响渐渐停歇，炼器进行到最后一道工序——成型。 寻常炼器师这个时候肯定会小心翼翼，生怕出半点差错。 不过韩楚却不一样，他虽然在炼器之道上谈不上形成自己的理念。但炼制这等寻常的器物却是手到擒来。 衣袖轻轻拂过，器鼎缓缓落下，后天地火收入体内，韩楚的掌心出现一枚寸许长的半透明飞针。 现在他的身份是新来的苦力，领到的材料不多，除去那些要求上交的份额，韩楚又从残渣里提炼出了少量的边角料。 炼制一套法器是痴人说梦，炼制一柄迷你飞剑也有点勉强，不过炼制一枚阴人的飞针却是够了。 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两柄飞剑，再加上这枚飞针，配合几种魔改的法术，算是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了。 “来了，”韩楚抬头朝外看去，目光洞穿了岩层，收起东西，要去改变一下身份了。 外面稀稀落落的站了一排人，只有三分之二的人完成了要求。显然，马师伯的心情不会太好。 一群菜鸟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关注着身前那个全身遮掩在蓑笠下面的高大男子。 这就是马师伯? 石门开了，韩楚无喜无忧地走了出来，昂头挺胸，在这群尽量使自己不要太显眼的菜鸟里面，显得极为自信。 高大男子目光落到韩楚的脸上，斗笠微微颤动，发出了一个极为苍老的声音，“你的材料提炼好了？” 韩楚不慌不忙地走到队列里面，一甩手，丢出一块颜色各异的杂合矿石团。 马师伯接住了，顺手掂了掂，翻转瞧了瞧，这块矿石团是八种材料粘合而成，每一块的纯度都非常高。 “好手艺，不过为什么要做成一个大块?”他问道。 韩楚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有点自夸的意味说道：“炼的时候是一起炼的，最后懒得分开了，反正到时候是要一起用的。” 众人默然，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求个合格，不要挨骂都这么困难，你这样搞，很招仇恨的。 于是不免在心底暗戳戳地骂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你横行到几时！ “可是我记得你们房间里的出火口，达不到能同时炼化八块材料的程度吧？三天前我炼器炼到一半，忽然地火的威能减弱了一半，是你小子搞得鬼？”马师伯阴测测地问道。 好么，报应来了，众人心底狂喜，有些人几乎喜形于色。 其中就有那个骂韩楚错失机缘的路人。 也不是韩楚多小心眼，故意去看别人的反应，在心底记小本本。单纯是习惯于观察么，韩楚自认是个大度的人。 韩楚施施然点点头，“师叔要是想罚我，我还会一点炼器术，或许能够帮上忙。” 马师伯顿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师侄说笑了，我这个做师长的，怎么能浪费弟子的时间。不过师侄若是真的有心，可以来四十二层，我手头倒是有几件东西可以增长师侄的见闻，开拓师侄的眼界。” 话毕，收起所有的材料，高大男子向外平移三丈，然后向下飞去。 “师叔等等我！”韩楚放出流云剑，驭起飞剑，紧随其后，留下一众无能狂怒的新人在风中凌乱。 这三天时间大部分人都出来过，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况。 据老弟子所言，一般新来的人要熬上十年世间，底下的炼器师才会正眼看他们一眼，然后挑几个看得过去的人到下面去当苦力。 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苦熬十年时间，现在有人一步登天，这心底的滋味真是难以言表。 第四十二层没有划分确切的区域，更像是一座巨大的环形洞府，专属于马师伯一个人的洞府。 韩楚看得真切，自四十层往下，所有的洞府都属于结丹期炼器师。 然而从马师伯的神魂波动来看，他只是个筑基后期修士，能凭借自己的技术硬生生提高自己的辈分等级。 这在修真界是极为罕见的。不过马师伯的天赋却差了那么点意思，因为他很老了。 眼前的身影并不是马师伯的真正肉身，所以韩楚不能判断他的准确年龄，只能大致估算出他起码一百五十岁了。 到了这个年纪，连假丹境都没有达到，这辈子突破金丹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想着，前面的高大身影忽然止住脚步，韩楚回过神，发现已经来到大厅。 “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话音刚落，蓑立遮掩下的身影骤然塌了下去，飞出一列整齐的法器。 是他三天前看见的那列法器，原来它们组合起来是一个人形的躯干。 此时马师伯本尊坐在密室里，操纵着头颅形法器侧了一个角度，他想看看韩楚的表情。 震惊?害怕?好奇?……都不是，韩楚像个没事人一样，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顺便拿起桌几上的灵茶，慢慢喝了起来。 难道他早就猜到了?反倒是马师伯吓了一跳。 法器飞走后不久，一阵清风拂过，大厅主椅上多了一个人。 是个短小精悍的老头，一百六十二岁，神仙难救了。 “马师伯好！”韩楚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着问好。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子弟？” “鄙人韩楚，一介散修。” 马师伯沉默半晌，眯起眼，叹了一口气，“散修就散修吧，别是魔修就行。” 韩楚略一思量，随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马师伯的一身炼器术应该是造诣极高的，光看这普普通通的一列散装法器，韩楚几乎可以断定他在炼器的某个领域是开辟了一条先河的。 然而曲高和寡，有本事继承他衣钵的人不是没有。但是，拜一个筑基修士为师太掉价了。 有愿意拜师的人，但马师伯又看不上，嫌他们资质太差，守住他的名声都难，更别提发光大了。 韩楚沉吟片刻，悠悠地说道：“我这人是不嫌师父多的。本来进百巧阁就是为了学点炼器术，如果您的东西够好，叫一声师父没什么。” “嘿嘿，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好苗子了，以你的资质手段，进剑宗本宗应该不是难事吧？”马师伯反倒起了点疑虑。 “剑术么，自学成才就够了，不费心。” “好小子，有我当年的样子，你想从哪学起?” “先把那套法器唤回来吧，我再仔细看看……” 第五章 天地浩劫 “怎么样？”马师伯出声问道。 他本来不觉得韩楚能看出什么名堂的，炼器之道不是拿两本秘籍就有用的。 没有时间的积累，没名师亲力亲为地指导，入门都是一道天堑。 要有自己的见解就更难了，百巧阁里一半的金丹长老在他眼里和练气期的杂役没两样。 都是只会拿着图纸卖苦力的，搬砖工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 “很有意思，傀儡术本来就是炼器的一条分支，你把它拆成九个部位。九件上阶法器合起来应该有结丹期的威力了，师伯你的功法是偏向真元凝厚型的？”韩楚答道。 马师伯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稀落的胡须被沉重的鼻息吹起，快步来到韩楚身前，便要去抓他的手。 韩楚不假思索地把手收了回来，他不习惯和别人近距离接触。 “让我看看你的骨龄。”马师伯解释道。 “别多想，我还没成年呢。”韩楚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他掐指一算，九辈子拢共活了八千年，可他还是那个十六岁的青葱少年。 马师伯看他语气平缓，目光陈恳，不似作假，便在心底了暗骂一声妖孽，坐回位子，重新摆起了谱。 “你既然这样天才，还要我教你干嘛？” 韩楚微微一笑，“我本来就这么天才了，再来一个天才师父，不就更天才了么？” 韩楚已经掐准了马师伯的心理，这是个醉心于炼器之道，又有点好面子的小老头。 果然，马师伯那张老脸上露出菊花般的笑容，他满意地点点头，“这话说得不错，不过我的天才已经证明了，你的天才要让我看看才行。” 韩楚环视周围一圈，“师伯洞府里面的禁制，想必也是杂糅了炼器之道的，灵力补充够了，便是七八个结丹修士一起上，恐怕也得费一番功夫。” “好眼力，这禁制也是我的心血，集防御、困敌于一身，这是老头子准备用来当护陵大阵的。”马师伯略带几分傲意，炼器之道已是不俗，谁清楚他在阵法方面下了多少功法？ “的确如此，这大阵的理念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阵眼极少。” “阵眼再少也有遁去其一，你找得到？”马师伯似笑非笑地问道。 “已经找到了。”韩楚笑吟吟地回答道。 马师伯闻言，顿时向大厅某一处青石地板，上面多出了一个极其细小的孔，孔的下方便是他用来镇压阵眼的法器。 能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一点，眼前的少年有了和他平等对话的能力。 “怎么做到的？” 韩楚伸出手，掌心浮现一根半透明的飞针，他本来是打算让飞针停在马师伯右手旁的桌几上的，可是考虑他一把年纪了，不一定撑得住惊吓，于是作罢。 “能用低阶材料锻造出这样的法器，你是一个合格的炼器师，不过一个少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造诣？你若信我，便让我试试。” 一道青蒙蒙的法诀缓缓向韩楚飞来。 韩楚正襟危坐，这次他不准备躲，若是什么都防备，那日子未免过得太苦了。 “你真的是人类！岁数也对的上，真是妖孽……练气巅峰，离筑基只差一枚筑基丹了吧，我给你讨来。” 韩楚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这就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众星璀璨呐，正道有道姑，魔道有妖女，如今我炼器之道也有新星了。”马师伯的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韩楚倒来了兴趣，“道姑？妖女？以师伯的见识，她们该是很厉害了。” “不错，星河神阙掌教的得意弟子，先天道体，不足百岁就进入结丹期，正道玄宗的新生代里的第一人，假以时日，化神可期。” “那妖女呢？” “正魔两道，只有合欢宗的少宗主可以和她抗衡，虽然不清楚那位少宗主是什么体质，但据说成功冲击化神的可能性超过一半。” 韩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体质能在结丹期就预判化神的情形，我虽然久不经世事，但看过的书可不少。” 马师伯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你果然是哪个隐世家族的后裔，不过一隐就是八千年太夸张了吧？” “八千年？八千年前发生了什么？”韩楚装出有点焦急的样子问道。然而他心里却一清二楚，穿了这么多个世界，每个能保留历史记录的世界，都记载一场异变。 对于武侠世界来说，是远古的一次流星坠地、双日并天；对高等仙侠世界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时空风暴，阻碍了和所有下界的联系；对高等科技世界来说，是空间震荡，打穿过的次元壁重生，他们失去了和殖民地的联系。 这片世界对应的情况，应该是和上界失去了联系，飞升的可能性骤降至零。 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化神不应该是要绝迹了么，怎么反而变得轻松起来了。 “中土世界浩瀚无比，像大晋这样的国家，这片神州上有三四十个。更别提那些林林总总的小国了，这么大一片地方，九成的灵气聚集到一块，你觉得突破化神很难吗？” 出乎马师伯的意料，韩楚并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沉默下来，沉默之中，隐含着烈焰般的怒火。 “所以这就是外界灵气荒芜的原因？没有灵山灵脉，散修连修行都是奢望。” “你想打破这种情形？那个地方明面上的化神就有五位，而且他们不阻拦有资质的后辈进山修炼，于你来说，是有好处的。”马师伯眯起眼睛，缓缓地说道。 “聚拢天下九成灵气，就没有人反对他们?”韩楚不禁问道。 马师伯叹了口气，“八千年前，浩劫发生之后，一位化神期的占卜师测算了一下神州的运数。他只算出来有一场大劫，就因为反噬之力身死道消了。” 什么大劫能让化神期修士看一眼就死，除了这片天地的生死大劫，也没别的有这种档次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道姑、妖女，甚至是你，都应该是应劫而生的。或许你能把她们收入囊中？那可是两位大美人。”马师伯故意用这点玩笑来冲淡凝重的气氛，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位优秀的继承人，不想继承人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韩楚翻了个白眼，他练了八千年的童子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沾了身就没法走了，他对这个世界来说，终究只是个过客。 “那不是我的菜，师伯有时间八卦，不如多修习功法，毕竟还有几十年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破了。” 谈到修道，气氛终于平淡下来。两人写写画画，一起笑、互相骂，过了好久，马师伯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已经夜了，你既然到了我门下，也不用住这逼仄的地方了，我们百巧阁也有自己的一条山脉分支，你可以去开辟一间洞府了。” “不用登名造册的吗？”韩楚问道。 “这些杂事我去处理，你安心修炼就好。”马师伯浑不在意地回答道，然后把韩楚带到外面，给他指明了山脉的方向，便往青山飞去。 看着马师伯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韩楚轻轻叹息，若是没这半份师徒之情，他现在会干什么？ 不论要应对什么劫难，九成的灵气只能说明修士的贪婪。 韩楚不是人人平均的提倡者，他也赞成资源集中，不集中资源，别想办成大事。 但不是这么个集中法，马师伯没到过化神那个境界，韩楚却是深知其中的奥妙。 断绝和上界的联系，致使飞升机会渺茫，这群化神修士是想用灵气堆出一个上界出来，虽然没有相应的法则可以提升境界，但能够延寿对他们来说就够了。 “我不是应劫的……我该是你们的劫。”韩楚的身影缓缓消失了。 明月当空，普照大地，九万里俯瞰，广袤中土，万家灯火汇成一片。 夜景不变，人间已变。 …… “快去禀报阁主，星图斗转，大劫已经开启。” 神州西南，一处山谷，回荡着急促的声音。 …… “来了……易兄该你落子了。” 昆吾山巅，一处凉亭，两人对弈。 …… “陛下，天机已至，我大周能否重拾山河，就看这场浩劫了。” 神州中央，大周王朝，天枢殿里，君臣相对，神色难明。 第六章 坊市 清晨，韩楚开辟没多久的洞府就有人找上门了。 推开石门，韩楚将马师伯迎了进来。 “洞府开辟的时日尚短，有些粗陋，师伯不要嫌弃。”韩楚笑吟吟地说道。 “嫌弃？我看你这里的布局，比我的洞府都还要讲究了。只是缺了些东西，显得有些空旷。要不要我给你买几个侍女？” 马师伯随手拍出一枚玉牌，这应该是韩楚在流云剑宗的身份牌了。 收了起来，韩楚讪笑道：“师伯别打趣我了，我一心向道，哪来时间去处理那些杂物。” “红尘之中，亦有乐趣。更何况要突破结丹，就必须去红尘走一遭，不然没有心境积累，天赋再高也突破不了。”马师伯回答道。 “那结婴岂不是尝遍悲欢离合之后才能成功？”韩楚笑道。 不料马师伯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显然，韩楚猜对了。 “这是什么奇葩规定，修道不该太上忘情吗？”韩楚愣了。 “太上忘情也得先有情才能忘情，先得后失，方证大道。”马师伯笑眯眯地回答道。 “这是剑宗的理念还是修真界的理念？”韩楚问道。 马师伯摇头幌脑地回答道：“除了那群和尚，各家开宗明义的法门大半都是走这个路子，就算是和尚都有蹈红尘的说法，你想半点不沾，最后估计和我一个下场。” 有那么一瞬间，韩楚几乎想直接穿走算了，不过处于对自己骚操作的信心，趟出自己的一条路应该不算困难。 “也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接着。”马师伯丢过来一个精致的高级储物戒指。 韩楚接住，神识往里一探，里面空间约等于一间屋子了，摆在正中央的是一块紫檀木盒。 木盒里面估计就是筑基丹了，旁边摆着一大堆材料，一本炼器心得，以及一套飞剑。 飞剑共有八柄，以阵御之，可以当半件法宝来用，算是马师伯给弟子的防身之物。 这批材料算是解了韩楚的燃眉之急，本来都预备着去打打零工，现在直接炼器卖成品法器赚钱就好了。 “师父有心了，”韩楚感谢道。 “你这人，有好处就叫我师父，没好处就叫我师伯，修真者该当自有一股傲气。以你的资质，还是叫我师伯吧，喊我师父我怕折寿。”马师伯笑骂道。 又续道：“你说得对，一线生机也是生机，或许是我自误了，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剑宗有藏经阁可以研习术法，有传道殿可以参悟大道，有洗剑溪可以磨砺剑心，有坊市可以交换资源，有比武场可以锤炼战意。成或不成，三十年后我会回来。希望能看到一个左拥右抱的你。” 积累了半天的气氛被最后一句破坏得干干净净，韩楚有些苦笑不得。 送别了马师伯，看着天边的遁光渐渐远去，韩楚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 得去找一个看相的问问清楚，难道自己脸上长满了桃花？ 有的时候一万年也只能萍水相逢，有的时候一天就能定下师徒缘分。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时机而已。韩楚要是早来二十年，马师伯未必肯全心全意收徒，韩楚要是已经步入正轨，也不会欠下这笔人情。 韩楚自嘲一笑，还是算计心太重了。但又能怎样，他毕竟不是无脑重生，只是多了些试错的机会而已。 返回洞府，开启禁制，走进密室。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韩楚从洞府里走出来，精神奕奕红光满面，他的气息已经稳固地达到了筑基期。 之前用天地元气筑基只是权宜之计，现在有了更扎实的方法，韩楚当然不会拒绝。 炼化筑基丹的期间，他也炼制了好几件法器，这才是修士间的硬通货。 流云剑宗占地方圆百里，坊市离这里算不远，一盏茶的功夫，韩楚就看到一片高低起伏的建筑群。 落下遁光，走进主街道，这里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仿佛人间庙会。 越过一段小摊贩，韩楚不指望能从给练气期修士提供物资的地方，淘换到什么好东西。 又走了二十几丈，街边渐渐出现装饰精致的大阁楼，韩楚随便挑了一家名叫“望月楼”的店铺，大步走了进去。 一楼柜台里的是个短小精悍的布衣青年，修为大概在练气八层左右，他一见韩楚来了，便露出张久经考验的笑脸。 “欢迎光临望月楼，前辈想要点什么？” 韩楚没有故意遮盖气息，买东西么，到什么层次接触多少价值的东西。 “我要采购一批材料，这是清单。” 韩楚扔出一张细长的纸条，这是炼器师的习惯。 炼器要画图纸，摹阵纹，有时还要算一些数据，全都用玉简太不方便了。 而且一般的玉简保存信息的能力太粗糙，字歪一点还能看得出来，阵纹偏了一个角度就是大事故。 保存信息精确的玉简不是没有，就是贵了点。一天画几百张草图能花几个钱？一天用几百块高级玉简，化神级的身家都经不住消耗。 “前辈稍等片刻，我去请掌柜的来。灵儿?上好茶。” 布衣青年让韩楚安坐，拿着字条上了二楼。 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个身穿蓝衣，眉目如画的娇俏少女，捧着一杯香茶，送到韩楚身前。 “噔噔噔。”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有人下楼了。 “萧掌柜来了，”少女眼底秋波流转，放下香茶时有若蚊鸣地说出这句话，幽香扑鼻，佳人却已远去。 “嗯?”韩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自己貌似长得不是很帅呀。 从楼上走下来一个身穿紫色蟒袍的富态中年，筑基中期修为，身材十分高大，短小精悍的布衣青年跟在他背后，宛若一孩童。 “道友高姓大名，是何方神圣？” 韩楚微微一笑，“百巧阁，韩楚。” “哦，你就是多宝道人的新徒弟？”紫袍男子露出狐疑之色。 “马师伯的雅号竟然是多宝道人，嗯，也对。”韩楚轻轻一笑。 “既然你是他的弟子，那我也不必试探了。这批材料本楼可以备齐，看在马兄的名头上，便算你两千灵石，如何？” 韩楚来之前当然计算过这批材料的价值，也就是两千灵石而已。 销售的嘴，骗人的鬼，看来马师伯的名头真好用，竟然不用费口舌去砍价。 “两千灵石，价格也算公道了。” “小玄子，去仓库取货。”紫袍男子吩咐道，目光回到韩楚脸上，“韩道友打算如何付账？” 韩楚拍出两柄灵光闪闪的三寸飞剑，“顶阶法器，两仪玄光剑。” 这当然是马师伯留下的炼器手册当中的一件作品，此剑需要用地火反复锻炼七天七夜，然后在太极两仪阵中成型，算是流云剑宗弟子最常用的法器之一了。 “单件顶阶法器顶多作价八百灵石，这两仪剑可折做一千五百块灵石。”雷掌柜的奸商本质忍不住显现出来了。 “呵，”韩楚轻轻一笑，“换做外面这法器只值一千五，但这里是剑宗。急着用钱，挂上两千的价格，转眼就有人买下来。想要多挣点，拉长点时间，三千也是能卖出去的。” 捞一笔的想法破产了，雷掌柜并不在意。 布衣青年已经将材料送过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合作进行的很愉快。 就在韩楚想走的时候，雷掌柜看似毫不在意地提了一嘴，“小玄子，你再送一批材料到四十二层去，两位道友等着要用呢。” 嗯?四十二层不是马师伯的自留地吗？ 韩楚止住脚步，回头问道，“四十二层现在谁在管事？” 布衣青年机智地抬头望天，雷掌柜则好像是偷到鸡的黄鼠狼，脸上的笑意几乎都要变成肥油从胖脸上流下来了。 “牵扯两位长老，我这小胳膊小腿的，不好说话呀！” 若不是韩楚对百巧阁的隐秘知道地太少，同时又担心好心办了坏事，他现在绝对扭头就走。 “不过要是韩兄肯帮我炼制一件法器，这点风险雷某还是愿意担的。” “一件法器？可以，只要你给的情报值这个价就行。”韩楚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好说，好说……” 第七章 洞府之争 雷掌柜的要价很良心，韩楚只花了八百灵石，就弄清了事件的原委。 马师伯这次远游不是一个人走的，他还邀请了几位剑宗的老友结伴而行。 在这种情况下，本来就和他有些过节的长老，就起了一些心思。他们找了个由头，要求百巧阁阁主把第四十二层的使用权拿出来重新分配。 韩楚失了先机，光靠马师伯弟子这个名份也借不来什么大义，不过此事仍然具有可以操作的余地。 因为两位长老给自己找的理由是提携后辈，省的浪费了炼器资源。假如斗争局限于筑基期弟子这个层面，那就大有可为。 韩楚离开坊市，朝青山脚下飞去。他阴沉着脸，刚刚来到百巧阁的势力范围，一股不怀好意的金丹期神识就一步不差地锁定了他。 谁都不会喜欢被人盯梢的感觉，事情比他想的要严重一点，韩楚决定要见点血了，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飞到石殿门口，腰间挂上玉牌，光幕自动开了个口子，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看这情形，有八成的炼器室正在使用。 平日里炼器室开启率不到一半，能开个六成，管事的弟子就能高兴地喝上两盅。事出反常必有妖。 韩楚飞了进去。 半空中看不见运送材料的飞剑影子。这更应证了韩楚的想法。 不等他有何动作，又似乎是存心掐好了时机，砰地一声，三十层以下的炼器室石门大开，飞出无数裹着光团的飞剑法器。 原先环境有些昏暗，此时各色的异彩把石壁都映红了，清一色的飞剑法器低鸣着，盘旋着，欣喜非常，热闹非常，与此地氛围不搭的韩楚倒像是个局外人了。 其中灵光最盛的，便是顶阶法器，两仪玄光剑，看其制作工艺，这位炼器师的水准远超一般人，应该就是那两位长老推出来的棋子？ 两仪玄广剑的炼制之法是马师伯研究出来的，筑基初期的法力就能够炼制，只是炼制难度不低，法器品质跨度较大，对时间的控制也全凭个人水准。能炼制出顶阶法器，这位棋子的修为保守估计在筑基中期以上。 没想到有人要拿马师伯的心血当作自己的进身之阶。拿他的东西，取得他洞府暂时的掌控权，即使他回来了，也不好直接撕破脸皮。 “如何？”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韩楚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是座浮空的圆台。 圆台中央的白眉长须老者便是百巧阁阁主，元婴初期修为，剑器双修。难怪拿百巧当信条的炼器师们会炼制清一色的飞剑，原来是给阁主面子。 “禀阁主，优胜者该当是林师兄，看他那两仪玄光剑的声势，不弱于马师伯当年。”穿一身黄色道袍的裁判回答道。 这裁判屁股歪到家了，韩楚也懒得理他们自作多情，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朝第四十二层射去。 比试完成，半空中的法器都收了回去，诸位筑基期炼器师们没谁有空看接下来的争斗，毕竟岁月不饶人，马师伯就是前车之鉴。 然而却有三件法器横在韩楚的前方，以两仪玄光剑为主，要拦下韩楚的身影。 韩楚止住遁光，偏头朝圆台看去，圆台已经消失不见了，看来阁主并不愿意被人当枪使，有元婴修为、阁主之位，去插手筑基期小辈的争斗，说出去不免遭人耻笑。 阁主悄无声息地走了，林师兄却驭着遁光飞了出来，他本人是筑基后期圆满的修为，身后还跟着两个筑基中期跟班。这种阵容欺负一个刚刚进入筑基期的菜鸟，就是用牛刀杀鸡。 “韩师弟，这是宗门众位长老和阁主的意见，第四十二层有一主两副三座炼器室，你一个刚刚接触炼器之道没多久的弟子，还是乖乖的回去修炼吧，今天的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林师兄身旁的一位跟班在他的授意下跟韩楚说道。 韩楚的修行之途已经踏入正轨，假若不是外界天地元气太过稀薄，他可能已经出去游历天下了。放到现在，他也可以不管这档子事，三座炼器室的收益还不在他眼里，因为他本来就不走资源型修真道路。 马师伯突破成功回来，林师兄他们自然会付出代价，马师伯也不会指责韩楚，毕竟没人会觉得韩楚能扞卫得了这片土地。马师伯突破失败回来，想的也只是落叶归根，或许还会把所有衣钵留给韩楚，让他去发扬光大。 若是回不来，那就万事皆休，韩楚现在干了什么，到那时都没有意义。在别人看来韩楚应该退让，甚至马师伯未必想不到这种情况，他没有给韩楚他洞府禁制的控制权，或许就是出于这种考虑，他也没打算让韩楚护住他的洞府。 所有人都不在意韩楚会做什么，也没人会因此指责韩楚，看似一切都直接能过去，林师兄的腿在下一刻就能踏进第四十二层的大门，但韩楚知道，他踏不进去。 因为韩楚真的能挡住，因为韩楚也不是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他过不了自己心底的那一关。 既然能做，那便去做。 韩楚缓缓飞到洞府西侧门前，林师兄三人跟在他身后。石门打开了，程师兄穿着麻衣走了出来，他是马师伯收的记名弟子。 “洞府禁制是你打开的？”韩楚问道。 马师伯布下的禁制十分厉害，百巧阁除了阁主，没人能解开，既然阁主保持中立，那只有一个解释，内鬼。 “他们给了我一枚筑基丹，你说我跟谁！”程师兄低吼道。 他这次背叛除了利益，似乎更多的是嫉妒。 “马师伯跟我说过，你跟了他十六年，他没有亏待你，该教的，都教了。你这样做的原因我理解，但，不接受。” 话音刚落，韩楚把手搭在程师兄的肩膀上，他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练气顶峰的修为在刹那间付诸东流。 韩楚身后，剑光骤起，三柄飞剑带着惊怒之意，狠狠的朝韩楚砸来。林师兄觉得自己被打脸了，当着他的面废掉他小弟的修为，这传出去他还怎么混？ “滚，”八道金光从韩楚衣袖里游出，每一道都不弱于林师兄手里灵光大涨的两仪玄光剑，它们轻易击退了三人，拍散了三人的护体灵光，却没有趁势追击。 韩楚收回法器，一步跨入洞府，青朦朦的光幕骤然展开，护住了洞口，挡下了来自暗处的雷霆一击。 光幕微微颤抖，却没有半点不支的样子，和光幕对抗的是一柄华光内蕴的灰色小剑，结丹期修士本命法宝！ “你这小辈倒也有趣，竟然使得动金极剑，给你一个机会，做我的记名弟子如何？”从暗处走出来一个灰衣老者，金丹后期修为，难怪可以在阁主的面前做这等巧取豪夺之事。 “你这老怪物也太过无礼，想收编我，不看看自己有几分成色。”既然都动用本命法宝偷袭了，双方都清楚，现在已经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小子，你的依仗就是这禁制？那你可要看好了。” 韩楚翻了个白眼，没法对这种人谈论专业技术方面的事，修剑就修剑，没事来炼器干嘛，偏偏又觉得自己很行。 转身离去。 灰衣老者不以为意，他只是在拖时间而已，拿到了禁制的控制权，他怎么可能不做点手脚，等他的后手发作，便要这目中无人的小子好看。 他掐指念诀，挥出一团黑雾，一头撞进青色光盾里，仿佛泥牛入海，没起到任何效果。 林师兄擦干了嘴角的血迹，收起了绣着梅花的手帕，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灰衣老者连试七八种方法，这禁制他明明弄懂了呀，怎么一上手就成这样了？ “师叔不用急，他一个人完不成宗门的炼器任务，不到半年时间，这地方必定还是咱们的。”林师兄给灰衣老者找了个台阶。 敌人找台阶，我就抽梯子。 “那你们就放心吧，就你们叔侄二人的水准，加起来都比不过我一只手。”韩楚的声音通过禁制扩大了，在整个百巧阁不断回荡，引起一片低沉的笑声。 没错，自从灰衣老者出场，百巧阁炼器师们的注意力就已经转移了，掺杂了结丹期修士的故事，值得花点心思来听。 韩楚的话又切中了炼器师共有的敏感点。按成分来算，炼器师是流云剑宗这庞然大物里面的生产者、动力源。但他们却是二等人，毕竟实力为尊，谁拳头大，谁声音就高。论砍人，学工程制造的理科男怎么砍得过把“你想死吗”当口头禅的剑修变态。 而在专业技术层面，更是如此，在炼器师看来，每个月给的修炼资源、炼器材料那么少，炼器多试验几次，剑宗的大爷就吹胡子瞪眼，偏偏动不动要求把飞剑的威力提高三成，也不考虑可实现性。 平时受的欺负越多，现在笑得便越大声，毕竟法不责众，把这群炼器师全都杀了，来年流云剑宗收徒弟都凑不出足够数量的流云剑就好玩了。 “哼，那我们来比一场。”林师兄涨红了脸。 “时间、地点，比试方式。” “一个月后，剑宗议事大殿，比一比我们的炼器术。” 韩楚眼珠一转，随即回道：“可以，考虑到是为宗门做贡献，就比我们这一个月内炼出的法器吧，先比质量后比数量，如何？” “这。可以，不过评判的人要从长老会里面选。” “随你了。” 灰衣老者赞许地看了林师兄一眼，吾侄果然贤才，三言两语就挖下一个坑，也不等韩楚反应过来，直接驭剑回府了。 这洞府之争的结果，要到一个月之后才能见分晓了。 …… 越国，雷焱山脉，一队白袍修士在一处山谷里缓缓前行。他们打头的是一个金丹后期的中年剑修，四五个金丹修士护在一个假丹期的邋遢老者身边。 “马兄，你这次把我们都叫出来了，有人找你那宝贝徒弟的麻烦怎么办？” “能有什么办法，修道终究是要走自己的路，把你们这群不靠谱的老家伙留在那，反而会让他做出选择时多些烦恼。”老者说着，目光朝西遥望，那是青山的方向。 “选择？那小家伙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他若是斗得过，自然能凭自己的本事斗过林老鬼，若是斗不过，那座洞府也够他买命钱了。” 旁人听到老者说似乎真有能斗过的情况，不禁也在心里想到，敌强我弱，敌暗我明，又该如何去斗？ 第八章 来客 敌强我弱绝非虚言。 林师兄有位金丹后期的靠山，在剑宗长老会里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或许还有自己的家族势力，这样的人自然是强大的。 敌暗我明也不是说笑。 韩楚可以花灵石买情报，他们自然也不会吝啬，从升仙台到百巧阁，韩楚每一个举止或许都已经汇成文字，摆在他们的案桌之上了。而韩楚对他们的真实底蕴并不了解。 但同时，他们没有强大到让韩楚无计可施。作为在流云剑宗里的一个派系，他们远远没有做到一手遮天的程度，充其量只是个小组织，不然也不至于要到百巧阁里抢食吃。 然而话虽如此，他们也并非等闲之辈。积威之下，韩楚这样的刺头毕竟是少数。 第二天就见了端倪，洞府的库房里堆满了未经提炼加工的材料，而隶属于四十二层的苦力们连夜改换门庭，韩楚瞬间成了光杆司令。 昨日还和他统一战线的炼器师们，今天收起苦力来可是个顶个地快，有的人甚至还打算从韩楚身上找点钱花。 看着手中的信件，上面提出精炼材料的价格几乎是平常酬劳的三倍。这就是看准了韩楚要和林师兄比拼炼器，要把他当凯子骗。 但什么是才是修真者？一个强大的修真者，一个人便是一支军队，一个人便是一个集体，一个人便是一支文明。 放到炼器上面，这句话同样成立。只要肯放下架子，那些低阶苦力绑在一起也没韩楚一个人的效率高。 三个炼器室的禁制全部开启，从地底岩浆中汲取的地火之力全部汇聚到一起。 由韩楚炼化的后天灵焰做中转阀，精确的温度带来非凡的效果。一团团材料送进去，一股股半液化的混合灵液从鼎口流出。 光韩楚面前的器鼎就有五只，他昨夜从库房里找出来十只器鼎，加上马师伯送给他的，十一只器鼎同时开炉，效率更胜以往。 只三天时间，韩楚就完成了炼器材料的累积，装满灵液的青葫芦摆满一地，韩楚舒畅地吐了一口气。 就像嗑瓜子的时候留下瓜仁，然后把瓜仁攒满一盆，终于可以挥霍的感觉。光是材料的准备就用了三天，后续炼制的步骤就更需要时间了。 有些出乎意料，在被孤立的情况下，韩楚迎来了他第一个客人。 来的人是三十三层一区的掌控者，杜荻。和林师兄一样，筑基后期修为，不过炼器的本事似乎还不如他。毕竟要是比他强，现在对上韩楚的就是这位杜师兄了。 杜荻一副世家子弟的打扮，穿紫袍，缠玉带，腰间挂着淡黄色的绣囊，脚上踩着步云靴，头上顶着紫金绶，一把玉扇从不离手，称得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了。 他大摇大摆地进了洞府，好像并不担心林师兄的报复。 “杜兄为何而来？”韩楚问道。 “自然是为韩道友助拳而来，”杜荻说着，抛出一条储物袋，“我让门下把库存清了出来，道友可先用着，不急着偿还。” 这就有趣了，难道是世家弟子间的斗争？敌人的敌人可未必是朋友，韩楚先把储物袋收起来，然后淡淡一笑，“多谢杜兄好意，韩某心领了，只是师弟还有一个问题。” “韩兄真是谨慎过人，杜某和和韩兄只有前日的一面之缘，和马师伯也没有什么交情，只是看那林若海不爽而已。”杜荻笑嘻嘻地回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韩楚沉吟片刻，续道：“小弟初来乍到，有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了解……” 杜荻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随手抛过来一张巴掌大的玉简，他也是做足了准备才登门拜访的。 通过玉简，韩楚了解到林师兄出自晋国赫赫有名的修真世家，林家老祖更是在三百年前就达到了元婴期，林家堡据说也占着太岳山脉的一条遥远处的分支，是晋国修仙界的重镇之一。林师兄虽然只是出自三房的子弟，但是在新晋弟子中，也算是位高权重者了。 杜荻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也收起了高高在上的样子，事情好像没有向他预想的方向进行。有点意思，能给他带来新体会的人才是真正值得招揽的人。 “韩兄的表现，似乎不像是一个散修啊。”杜荻淡淡道。 马师伯给韩楚注册身份时，在他的详细介绍里只写了两条。第一条是有极高的资质，第二条便是散修了。大家相信他的人品，造成了误判，一个散修，天赋再高也没法造成多少麻烦，这是八千年来形成的思维定式。 “我只是看过的书比别人多一点而已，”韩楚放下玉简，谦虚道。 这话放在别处没有多大问题，放在这里却平白多了些较量。在修真资源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各家典籍纷纷束之高阁，宁肯多给外人一点灵石法器，也不会把最重要的功法、丹方以及炼器之术等等资源送给外人查阅。 只不过晋国貌似没有以韩为姓的大世家，这位韩师弟第一次出场是在落仙坡，练气期修为，但以他这次表现的天赋才情来看，显然原先是没有得到足够的资源的。 难道是家道中落的他国修士？杜荻这般想道，对韩楚更加客气了。 “韩兄打算如何对付林若海？我听说他最近忙着和长老会里的某些人私下串联，又从家族库房里调来了一大批高阶法器。若是我们把那批法器截下来，就是丢了个把炼器室，也不算亏了。”杜荻试探道。 “杜兄的好意，韩某心领了，不过劫法器终归是治标不治本，根源在于长老会的裁决。韩某也不奢求杜兄替我说情，只希望到时候在场的长老越多越好。”韩楚淡淡道，杜荻敢和林家对着干，让长老会和林家划清关系做不到，让他们花点时间看戏却是不难的。 杜荻眼前一亮，韩楚这样说，就代表他是真能有把握能在别人的地盘，借到别人的大势。这样就好玩了，他的底牌是什么？杜荻并不急着知晓答案，轻轻一拍，收起玉扇，他站起身拱手一礼。 “韩兄的意思，杜某知道了。一个月后，议事殿，坐等道友大显身手。” 目送杜荻离开，韩楚又翻出他送过来的储物袋，上面暗藏的神识标记已经消失了。前门进虎，后门来狼。老虎在磨刀霍霍，狼却收起了口水，不可能是因为它不觊觎这块肥肉了，答案是它盯上了更美味的东西。 被人当成猎物的感觉谈不上好，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韩楚得考虑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困境了。 （ps: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下半年就大三了。现在要到交作业的时候，更新不会太稳定，请谅解，到暑假的时候我再坚持一天两更。现在这本书的收藏是十二个，除去盗版商、机器人，应该还是有人看到了这部作品的。进入这个行业前我也做了一些了解，新人基本要写个上百万字的“单机”，才能进化成扑街。对此我也有心理准备，当然，有人给我提提建议就更好了，毕竟流水不腐，有反馈才有进步。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我的人品，因你们而铸就。） 第九章 出其不意 杜荻走后，洞府外面就挂上了闭关的免扰牌，个别想和韩楚缓和关系的炼器师也不愿自讨没趣，放弃了拜访的想法。 林长老的洞府这些日子有忙，自从听说杜荻拜访过韩楚之后，他就免不得多花些心思。一方面探听杜荻的动静，一方面安排他的侄子时时刻刻监视韩楚的举动。 时间飞逝，直到比试的日子来临，他们叔侄二人也没有任何收获，这是极为危险的，事到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天气阴沉，山腰处来了一朵乌云，飘起了细雨，打在地上，打在树上，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若海不要担心，我们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不说拿下全部的资源，让你成为那座洞府的主人之一还是没有问题的。你是我们三房最优秀的后代，剑道自有老祖教你，今天只要能顺利拿到马老鬼的炼器手稿，配合我们林家秘法，你将来就是第二个老祖。” “二叔，你说韩楚现在在想什么？他不拉拢炼器师们一起向长老会施压，反而闭门谢客，给他们甩脸子，他该不会真的傍上杜荻了吧？” 老者闻言，思索片刻，缓缓摇头道：“我也猜不出他打算怎么做，像他这样的人，既然没有投靠我们林家，应该也不会拜在杜家门下才是。” 林若海沉默了，要是一开始采用平等交易的形式，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当然会不一样，韩楚自我认知是平头哥，可不是铁头娃，他又不靠战斗升级，不会没事找事。但事情就是这样，两边都不可能抹下面子认输，那就看看谁本事大咯。 一道青光自石殿门出，径直来到青山脚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像坐过山车一样，急速拉升，笔直地朝上飞。 记地图、识方位是一个独行侠标准的素养，韩楚看过一遍地图，就等于去过一个地方。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位于青山下区域左侧地议事殿。 殿里人不多，也就二三十个的样子。修为大多是筑基后期，结丹期修士也只有两三个。流云剑宗选拔议事长老不是靠剑术高低，而是看老成熟练、人情世故，这一点倒有点像凡人间的官僚了。 不能指望一群拿鼻孔看人，动不动问候别人全家的莽夫去处理宗门事务，解决外交事宜。没有这一群人，剑宗不是毁于内部倾轧，就是亡于外敌围殴，是绝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的。 韩楚来了，朝他们行了一礼，以示尊重，然后退到一边。议事长老共有三十六个席位，到场的就有将近三十个，杜荻势力不小，甚至可能还要压林若海一头。 林若海还没有来，三位金丹期议事长老中的一个忽然发声道：“韩楚，关于第四十二层洞府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订下的约定我也不想多说，我只想问问，你怎么证明你有能力完成宗门给的任务？” 这是林家的人，还是杜家的人，韩楚觉得他更像是个中立派，于是回答道：“我进百巧阁的本意就是想学炼器奇术，现在算是如愿以偿。但我这些日子发现了一些问题。” “哦？什么问题？”议事长老神色不渝道，没人愿意被人指责有问题，哪怕自己都心知肚明。 “炼器师们消耗了太多资源，却把大多数精力放在奇技淫巧上面，耽误了飞剑法器的研究工作，我觉得这是不对的。”韩楚淡淡道，到这时，他才暴露了自己得真正目的。 “少扯那些闲话，我们的比试开始了。”殿外，一直在听动静的林若海忍不住走了进来。 他终于知道韩楚打的是什么算盘了。既然终究是要依靠一个后台，他犯傻了才会去选这些任人唯亲的世家势力，干脆反手把百巧阁一卖，直接投靠剑宗不香么。 “诶，林师侄不必心急，反正你们比试儿戏成那样，一眼就能分出胜负，干嘛不听听韩师侄的真知灼见。”议事长老不常夸人，这次是真的被韩楚挠到了痒处。 原因很简单，百巧阁说破大天就是流云剑宗一个附属宗门，仗着自己的手艺，吃得最多，干的最少。让他们炼制流云剑都得好好求着，要他们根据藏经阁里面的剑诀设计新式飞剑，就跟要了他们老命一样，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既然要把人卖了，就得卖得彻底一点，反正他们坑人时没有顾忌，现在韩楚把他们从上到下全都变成苦力就不要介意。 他拿出一张画满了飞剑样式的手稿，想了想，还是收了回去，议事长老里面没有看得懂这个的。 又拿出一柄流云剑出来，只是这柄流云剑和有些普通的流云剑不同，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却说不清楚不同之处在哪。 韩楚开口解释道：“马师伯之所以能炼制出法宝级的法器，从表面上来看，是对以阵御剑的变种。但一个人是没法布置剑阵的，即使可以，也没法推广。所幸马师伯的理念实际上是化繁为简。” “怎么个为简法？”林若海面无表情地打断道。 韩楚嘿嘿一笑，从某种角度上讲，他是彻彻底底的放了林若海鸽子，也耍了杜荻一通，他们安排他们的后手，韩楚却根本不往那条路上走。傻子么，发现自己是傻子的时候再怎么恼怒都不为过。 “千里之行，始于跬步。要炼制筑基期修士就能发挥金丹期威力的法宝，只能先研究透一件金丹法宝的方方面面，从供能、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再到法力传输方式，威力表现形式，全都用一个行之有效的体系统一起来。一件法器，看起来是法宝，用起来是法宝，那它就是法宝。” 议事长老却又皱起了眉头，他和周围的长老商量了一下，才向韩楚问道：“可是这对我们剑宗并没有多大意义，据我所知，马道友的这种法子，炼制一套普通法宝所需材料几乎是平常方法的三倍。以炼器大师之富硕，在马道友身上这样的法器也就那几件而已。” “想要追求越阶的威能，这样当然是亏的。但倘若我们换一种思路，长老请看。”韩楚又拿出他精心准备的一柄看似平平无奇的青色飞剑，飞剑长三尺，上面刻着简洁的纹理，让没学过炼器之道的人都能一眼看懂，上手就能会。 “韩师侄能在筑基初期就炼制顶阶法器，天赋果然和马道友说的一样惊人，”议事长老先夸了他一句，然后接着说道：“但这和我们说的有什么关系呢？” “分，”韩楚微微一笑，吐出一个字。 飞剑顿时分成六柄小飞剑。这样的手段显然不能打动长老们。 “再分。” 三十六柄青色飞剑化作一团游鱼在议事殿上空飞舞，剑光之下，是长老们略带兴奋的眼神。 “散。” 谁也没想到，这飞剑原来竟是由七十二柄小型飞剑组成，那小型飞剑极为简易，每一柄上面只有寥寥几条剑纹，却互为一体，交相辉映。 “这本来是马师伯的构想，我将它完善了。剑名青虹，由七十二柄小型飞剑组合而成，依照马师伯的思路，每一个飞剑都可以独立制作，所费材料比原先只多一成，至于时间问题么，我们还可以换一种思路，由筑基期弟子们精炼材料，配比灵液，由练气期弟子炼制飞剑，手生没关系，不需要全会，只要能精于一种就好。”韩楚笑吟吟的说道。 “韩师侄果然聪颖过人，心忧剑宗，吾心甚慰。” 议事长老一听就知道韩楚的意思，从练气到筑基，所有的炼器师都得把大半的时间花在这个上面，以后流云剑宗弟子出去人手一套标配的青虹剑，随意砍人，还不怕损伤，这日子太美了，莽夫们会为此发疯。 三位金丹期议事长老交流了一下看法，终于给出了意见。 韩楚要把马师伯的构想和他的完善工作编辑成册，存入藏经阁，以供后续工作参考。第四十二层洞府的所属权，理当属于继承了马师伯衣钵的韩楚所有。 不知为何，林师兄并没有提出异议，照理来说，这三位金丹长老里，该有一个是他的人才是。 韩楚远远没有自恋到，能够改变一个对人不对事的人的立场。 第十章 游龙出海 法理上的洞府归属权在手，韩楚却不急着回洞府了。 他迈出大门，就要往藏经阁走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林若海的声音。 “韩兄请留步。” 韩楚回过头，林若海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他，只是从殿中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就知道林若海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真正想要的是这种厚积薄发的法门，堆资源堆出来一个元婴修士？ 以前没有这种条件，所以没人会创造这种功法。现在资源富集已经进行八千年了，这种大力飞砖的功法说不定已经有了雏形。 难怪马师伯一出门就把自己所有老友全都拉走了，防护少了，指不定哪个老怪物就会忍不住下手。 “韩某要去藏经阁了，林道友有何指教？” “额，韩道友可愿成为我林家的客卿长老？” “不必了。”韩楚既然采取了玉石俱焚的手段，自然是打算远走高飞了，怎么肯为了一个长老的名头当狗。 雨早就歇了，青山周遭无数流光起起伏伏，颇有飘逸之感。 藏经阁在青山九百丈的地方，几乎能触摸到低垂的白云，守在门口的是一位躺在椅子上的青衣老道。 椅脚挂着一个酒葫芦，酒香四溢。长长的胡须在鼻息的吹拂下飘起，随着云波滚动，显得惬意之极。 韩楚走了上去。 鹤发童颜的老道士仰起半边身子，看了一眼，“你就是师兄说的那个小娃娃？” 韩楚点点头。 “本来是要令牌才能进的，师兄说你就不必了，不过七天之后记得出来。” 这就是长老会给出的奖励？韩楚对他们有些好感了，有这样一批决策层，剑宗只要再出一位化神期剑修，登时就能变成神州为数不多的超级势力之一。 只可惜这里对韩楚来说，已经变成了是非之地。结丹期的斗争韩楚还能尝试参与，两个元婴级家族的争斗，韩楚现在插手就是螳臂当车了。 他决定先发育几年再说，不能指望修炼时常不到一年的积累，就能和别人传承千万年的家族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玩牌。 或许在一些喜欢吹气球、摊煎饼的世界可以这样做，但一瞧这个世界设定里的蹈红尘，真正的妖孽是被掣肘的。 走进藏经阁，里面是个巨大的石洞，门口有个半截石碑。 石碑上的刻字迥劲有力，浑然天成，有一股傲然问天的气概。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一句话道尽了修真界弱肉强食的真相。只是现在损得太厉害了，怨气横生，难免磨难。 “只允许翻阅，不允许拓印。”老道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韩楚朝记载了剑宗历史的地方走去。 只看到了一面白玉剑碑，剑碑分两面，正面记载历代议事大长老的生平，背面记载历代太上长老的战绩。 第一代开山宗主既是议事长老也是太上长老，同时长老会的制度也是他定下来的。 这种政策在其他门派里是很难推进的，没人愿意被一群蚂蚁牵着走，他们的决策层往往是他们的战力高层。 然而剑修可以算是修道者中，问道之心最坚定的人了，他们里不是说没有爱好争权夺利的，但却是少数派。 这群平时看似文文静静，冷若冰山的人，实质上一个比一个莽，他们只相信自己剑能杀出一条血路，至于杀谁在他们心里，其实不重要。 议事长老们的工作，就是给他们安排砍谁最赚。 石碑后面，是一块画在地上的神州轮廓图。晋国画的最详细，其余国家一笔带过，只标注了一些大型势力、遗迹的地点。 将地图记了下来，这种好东西以后用得上。 在后面是各种剑典剑决，以及游历手札。韩楚翻开一两本看了看，基本上吹嘘自己战绩的。 剑诀倒是有点意思，能被摆在这里的，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亮点，有些甚至能给韩楚带来一些启发。 走过漫长的剑宗区域，最后面是一堆杂书，流云剑宗并非只有百巧阁一个附属宗门，只不过其他的太弱了。 练符、阵法、傀儡乃至移形换面的法门，除了抄家灭门所得，基本都是炼器师闲着没事鼓捣出来的。 这些就更没啥好看的了，整个百巧阁，唯一能让韩楚有收获的，仅有马师伯一人而已。 翻手取出一枚高级玉简，韩楚盘膝坐下，开始记录图样，刻画文字。 明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睡在洞口的老道士鼾声如雷，好像什么都不能打扰他一样。 忽然从洞口里掠出一道披着斗篷的黑影，无声无息，没有惊扰任何人，穿过剑宗设置的岗哨，从青山脚下一处阵法缝隙钻出。 又跑了十里路，前面堵着一位抬头望月的紫衣青年。 “韩道友这是急着去哪啊？”杜荻笑吟吟道。 “杜道友果然神通广大，韩某貌似栽了。” “呵呵，韩兄机警至此，一个晚上就能想通关节，决定逃亡，这样的人放在外面，杜某怎么睡得着觉？何以解忧，请韩道友教我。” 斗篷下面泛起一缕微光，杜荻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韩道友何必死脑筋，不妨和我一起为杜家效力。” 斗篷微微一侧，看清了，是望月楼的雷掌柜。 “是你呀，那便说的通了，你想好了怎么死吗？” “死？”雷掌柜觉得自己听到了生平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你不会以为我们没考虑你有法宝级武器的事吧？” “额，你现在觉得你会怎么死？” 斗篷掉了下来，哪有什么韩楚，顶着斗篷是一套法器。 从始至终，他们只是靠气息判断身份，根本没看到脸。韩楚再次把他们耍了一通，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别人在装睡？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条烟火从胸膛发射出去，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们布置的阵法，这是流云剑宗弟子的求救信号，一经放出，千里之内都能收到。 这条人形法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韩楚遥控下直接自爆，顺带打断了杜荻和雷掌柜逃跑的遁光。 这里离青山实在太近了，剑宗弟子的求救信号从来没在这么近的地方发射过。这是赤裸裸的侮辱，莽夫觉得受了侮辱，向来是先砍人再分辨有没有砍对。 一道强横之极的神识骤然降临。环境的温度似乎降到了冰点。 “师祖，他是魔宗的奸细，暗害了韩师弟。”杜荻发了疯似的，手中玉扇一敛，升起一道月华似的光刃，快如闪电般地朝面无血色的雷掌柜斩去。 来自青山另一个角落的一缕剑气却来得更快，雷掌柜来不及说出半个字，就被剑光搅得形神俱灭。 “杜师弟？”神识的主人冷哼一声。 “杜荻，你自负双手，去找长老会裁决，若真是你做的，我也绝不姑息！” 现场都没了，长老会能谈出个什么结果？ 千里之外，韩楚叹息一声，要是剑光来晚一点，杜荻已经被他坑死了，不过现在他也不好受，在流云剑宗的前途毁尽，只能回家族混吃等死了。 …… 杜家失了势，林若海和他的族叔正在弹冠相庆。 “若海，你是怎么看出来今晚有这么一出好戏的？”灰衣老者高兴之余问道。 “很简单，之前韩楚想融入剑宗，才会和我们较量。今天回来我想了许久，终于才看清他是准备走了。” 林若海感慨道：“像他这样的人，我都败了，杜荻那个世家子怎么可能赢，偏偏他又打着不该打的主意，以韩楚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往死里坑他才怪呢。” “睚眦必报？那不大好吧，要不要我们召集人手，在他成长起来前弄死他。” 林若海一脸奇怪地回答道：“二叔，您别整天想着灭东灭西的，像他这样的人，只会栽在自己手里。” “那他要是修炼有成，找上门来了怎么办？毕竟我们打过他的主意。” “大不了把我姐姐送给他，感觉当他的小舅子挺有前途的。” 林若海大气地一挥手，就惊呆了他二叔的下巴，这就是老祖选的隔代继承人？ 第十一章 天近楼 降临这个世界不到一年，韩楚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已经超过大部分修真者了。 在八千年前的剧变之前，神州的凡俗世界由一个大统一王朝掌管，名曰周朝。正统修仙界和其他位面的没有多大区别。 但剧变之后，引发了三场大战。第一场是人妖之间的种族战争，历时不到三年，妖族一败涂地。 它们一部分退到南疆十万大山，一部分入了海，去找它们的近亲——海妖一族。 人妖之战结束不到半年，那一代周皇在春秋鼎盛之际凭空暴毙，修真者也乘机掠夺气运，镇住了此界九层的灵气。 大周一夜之间分裂成数百个国家，晋国也是在那时建立的。 这是人族大战的前哨站，势力一经划分，资源灵脉也固定好了，接踵而至的就是正魔之战。 那一战持续数百年，打得昏天黑地，现在半数的遗迹就那段时光留下的印记。 后来顾忌到神州之外的修真势力联手反扑，当时各大势力才定下了基调，成立了昆吾。 昆吾没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或者说它的势力范围就是整个神州。 昆吾山据说高达万丈，不知其踪，进出都是使用传送法阵。流云剑宗有进去的法子，或者说，每个有元婴后期修士坐镇的宗门都能一窥其真容。 当然，想要进去修炼、突破瓶颈就得花些心思了。昆吾不缺资源，只挑良材，他们给自己安的名头就是为人族发光发热。 昆吾山现在主事的，有佛家高僧，有道教高人，有魔道帝君，还有大周遗族。 没错，神州还有大周的一片天地，毕竟是传承了三万多年的人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八千年后，或许是因为摆脱了一部分人运束缚，后代反而更加兴盛，现在更是有一位化神修士坐镇，重返权利核心。 韩楚接下来要去找的，却是昆吾山里最不起眼的一派势力，天近楼。 外界灵气稀薄，一般来说，修行必须使用聚灵阵。个把人还好，但对于情报机构来说，要在全天下建构流通的渠道就太难了。 为了节省开支，当时数个大型情报组织被迫重组，天近楼由此而生，只有吃下黑白两道，加上庞大的灰色地带的收益，才能维持组织的运转。 韩楚现在是半个失踪人口，处于薛定谔状态，是死是活要到三十年后才知道。 这样去哪边都不好整，不如靠着天近楼，打零工混饭吃。 越国地处神州东部，滁州靠着一条祢江，上连越京，下通边境，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重镇。 祢江的支流从滁州南岸码头，穿过了滁州城，与宽广的护城河连成一处，形成了独特生活景观。 清晨，一条乌蓬小船顺江而下，加入到入城的船队里面。 韩楚独坐舟头，听着耳边响起的号子声，水面飘起了朵朵胭脂，偶尔泛过几瓣菜叶，生活气息浓郁，仿佛置身于江南水乡。 “小兄弟早上好啊，吃过饭了吗？” 旁边渔船上，一位憨厚质朴的老渔夫朝韩楚打招呼道。 袅袅炊烟在水面荡漾，韩楚已经辟谷了，却还是抵不住食物的诱惑。 他摸出一块碎银子，随手丢进渔夫的钱箱里，“一碗清粥即可。” 清粥不值钱，但是银子他也找不开呀，只好把一碗鱼肉粥放进小盆里，托在水面上，荡了过去。 “多谢。” 韩楚也不客气，鱼肉粥确实很好吃。 “客人是哪里的人啊？”因为一场交易，两边的距离倒是拉进了许多。 “漂泊异乡为异客，”韩楚续道：“老丈，城西的钱员外你认识么？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客人是说城西的钱大善人？他每个灾年都会开粥棚的。”渔夫答道，“您认识钱员外？” “算是他的客人吧，”韩楚淡淡道。 船到码头，上了岸，韩楚安步当车地朝钱府走去。 红砖绿瓦，朱门高墙，钱府二字的牌匾上挂着一条白带，神识一扫，全府上下，尽皆戴孝。 “哪位道友来了，可来偏厅一见。” 一个宛如鬼魅般的声音出现在韩楚耳旁。 大门牢牢紧闭，似乎在担心什么东西来袭。 韩楚身上青光一闪，凭空消失，一眨眼就来到偏厅之中。 偏厅不大，里面只有四个人，打扮各不相同。 坐在主椅上，穿着一身孝服的便是这次任务的发起人，钱员外。 钱员外不是凡人，他是越国第一玄宗，九婴门的弟子，筑基中期修士。 后来感觉大道无望，才返回家乡，当了四十年的员外。 此时的他已经满头白发，却被仇家杀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怒之下，联系起自己在天近楼的老友，倾尽家财，布置下了这个任务。 加入天近楼，首要一点就是完成一项任务，韩楚的投名状便是这次任务了。 另外三人，一个是筑基初期的和尚，一个是筑基后期的老道士，还有一个就是面若桃花，衣着暴露的娇媚少妇，她的修为在筑基中期顶峰，也算是一个强手了。 韩楚表露出的修为是筑基初期，其实在前几天他就突破到筑基中期了，只是境界未稳，战力反而有些下降。 这样五个人的阵容，就是去越京走一遭都不会有什么大事，放在这里，未免有些小题大作。 韩楚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和其他四人表明了“身份”。 “钱兄，既然我们人来齐了，现在可以把事情说清楚了吧？”老道士出声道。 钱员外一敛悲容，叹息道：“钱某生平最恶邪修，道法为成之时就随门中长辈斩妖除魔。没想到除恶未尽，苦了我的玄儿。” 娇媚少妇一扭柳腰，眼波流转道：“那邪修的修为如何？” 钱员外摇摇头，掩面道：“他修为不高，只有筑基初期，但我却撑不住他一招。” “哦，这是为何，莫非他有什么邪器？”穿着金缕袈裟的和尚不禁问道。 “正是，我曾和他交过一次手，他别的手段只是些小伎俩，不足为虑。但他手里有一件法宝残片。” “法宝残片？”韩楚出声了。 “正是，他手里有半件飞剑法宝，极其凶猛，没有两三个人联手结阵，根本奈何不了他。”钱员外道。 老道士忽然道：“他一个筑基初期修士，怎么用的了法宝级的器物？” “道兄有所不知，那法宝残片可以缓缓催动，邪修藏身于地下水路，又极善于隐匿踪迹，故而我们需要联手去闯，才能力求不失。” 众人听了，觉得这才合理，纷纷劝慰钱员外不要太过伤心。 韩楚忽然道：“我们是现在出发，还是先休整几天？” 娇媚少妇咯咯笑道：“韩兄何必心急，我们等钱公子的头七到了再行动如何？” 和尚冷哼一声，道：“我看越早行动越好，省的那邪修跑了。” 钱员外幽幽一叹，“他不会走的。” 和尚眯起眼，似乎在考量钱员外话里的意思。 作为修为最高的人，老道士出来打圆场了，“大师无需心急，钱兄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不妨先去祭拜一下钱公子，然后各自修炼去吧。” 众人在钱员外的带领下来到祠堂，里面停着一副棺椁，棺椁面前摆着一副画像，是个玉面青年，和钱员外有七分相似。 娇媚少妇朝钱员外脸上瞧了一眼，似乎在猜测他年轻时的样子。 死者为大，众人依次上香。轮到韩楚时，他抽了抽鼻子，这里好像有尸煞之气。 形成尸煞之气，说明死者生前怨气极大，考虑到他是被邪修弄死的，就说得通了。 “好了，几位道友去后院吧，那里有专门的人服侍。”钱员外说完这句话，仿佛花了极大的力气，坐倒在旁边的蒲团上，悲痛欲绝。 四人也不愿在这时候打扰，退出祠堂。 “诸位道友别过，贫道另有要事，后天午时三刻见。”老道士寻了个理由，走了，也没法阻止，谁也捆不住道士的脚。 “二位自便吧，贫僧在天桥底下自有住所。”和尚也走了。 难道他们接到的和韩楚不是一个任务？还是说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个任务了。 “韩兄似乎有点好奇？”娇媚少妇笑吟吟道。 韩楚发觉这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不动声色地问道：“小姐姐有何指教？” “你这人说话真有趣，”少妇笑的花枝乱颤，许久才道：“他们是天近楼的人不假，但只是挂着这一层皮而已。” 续道：“他们每隔十年完成一次任务，并不算多用心，天近楼的核心也不是他们。” 说话间，两人来到后院，一队打扮地花枝招展的美貌侍女迎了上来，自动分成两列，娇声呖呖道：“两位仙师请。” “呵，钱道友的安排真是有心，不过，妾身的功夫可不是这几个雏儿可比的……”娇媚少妇不经意间把纤纤玉手搭上了韩楚的肩膀，缓缓往上滑动，来到极近的距离，脖子上最敏感的肌肤都能觉察出微微颤动。 “美人多情啊，只是夫人是修采补之道的，小弟这元阳之身可不能轻弃。”韩楚笑吟吟地回道。 “哦，是么？”娇媚少妇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半缕阴气从玉指径直扎进韩楚的肉身，若真是元阳之身，她就不虚此行了。 但一细查韩楚的情形，她绣眉一怔，然后猛的往后一跳，身上迸起红光。 “你是个凡人？！” “道友觉得呢？” 韩楚洒然一笑，从侍女中挑出一个，笑道：“钱老爷准备的厢房在哪？” 娇媚少妇脸上阴云密布，偏偏不敢真正动手，随后冷哼一声，红光一闪，消失不见。 原以为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子，连上了她的砧板都没反应过来。 后来才发觉，这压根不是鱼肉，是钢板，脖子伸出来任你砍，小菜刀怎么砍得动钢板？ 一想到刚才自己种种做作，在韩楚眼里是多么可笑，她就想把韩楚弄死算了，不惜一切代价，没了脸，怎么活？ 第十二章 斩妖除魔 韩楚惊退了少妇，拐了一只少女进了厢房。 “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少女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奴奴叫小柔，今年十二岁。” 十二岁长得只比韩楚低半个头，这发育太好了吧。 “别担心，我只问你几个问题，要是不配合，嘿嘿。” “奴家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楚问道：“读了几本书啊？” “没读过书。” 韩楚掏了掏耳朵。 “以前给少爷磨过墨。” “你家少爷多少岁了？”又问道。 “不知道，奴家进府才五年……不过听说少爷这十年来没变过。” “他死在哪？”韩楚思索片刻，问道。 “那天老爷带少爷出门，管家也跟去了，只有老爷一个人回来。” “这样啊，你们府上谁负责施粥？” “都是管家办的，老爷夸他做事有条理。” “府里死过人吗？”韩楚问道。 “没，没死过。” “没死过，那你腰带谁送的？” “腰带？”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闭口不言。 韩楚铺垫了许久，终于问到了核心，腰带上面有尸气，不是活人该有的东西，他选这个少女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不愿回答，那就过来侍寝吧，明天早上我就能知道想知道的。” 这个世界，仍是万恶的封建主义社会，礼节这样的东西没被烧掉，用起来非常顺手。 少女涨红了脸，若说之前还是存着舍身饲虎的念头，经过刚才一段交流，她发觉可以保下贞洁，便愈发不肯丢了。 “那是梅儿姐姐的遗物。”少女哽咽道。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不正常的死人事件。”韩楚终于表明了自己的真正意图。 “十，十年前。”少女答道。 忽然，韩楚的头没来由地朝一个方向偏去，那里发生了什么？ “拿着这颗球，它保你今夜不死。” 少女愣在原地，手里握着一颗淡金色的圆球，韩楚的身影却悄然消失。 和尚回到天桥底下，已经到了黄昏，他独自打坐，并不在意。 善于隐匿？修过佛法，六识远超常人，不要说寻常的隐匿之法了，就是大派的独门秘籍都没几个能在他手里走上三合的。 他惯于隐藏修为，除了个别好友，没人知道他已经突破到了筑基后期。 若是能诱得邪修出手，说不定他能白落一件法宝残片，别人怕邪修功法，他悟灵尊者手底下没七八个，也有五六条邪修的性命了。 天色渐晚，月上梢头，和尚身后三十丈外，一处水面，浮起一颗人头。 人头张开嘴，嗓子眼里泛起点点金光。光芒越来越盛，直到刺破了夜空，流光出若蛟龙，狠狠击打在和尚背后。 却像是打破了一面完美的镜子。 “妖孽看掌！”真正的和尚大喝一声，从天而降，一张拍碎了人头的天灵盖。 但他也控制不住冲势，直接撞入水底。 取出一枚佛珠，原本应该晃如明昼，现在这佛珠的光芒却出不了一寸。 糟糕！ 一只湿哒哒的右手搭在和尚的肩膀上，他扭头看去，勉强看见是一具头颅扭转一百八十度的尸体。 咔嚓，头颅瞬间扭转回来，这面部轮廓竟非常熟悉，似乎才见过不久。 “是你！” …… 天桥底下，老道士和韩楚看着和尚的尸体，沉默不语。 “一代大师，竟亡于宵小之手。”老道士叹息道。 “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明伤暗伤，尊者还偷练了炼体禁术，应该是神魂类的偷袭功法了。”韩楚检查一番后，缓缓说道。 “韩道友以为是谁？”老道士沉声道。 “整个滁州城，能做下这件事，也只有一个人了吧。” “玉夫人危险了。”老道士皱眉道。 “妾身可快活着呢。”一道娇俏人影出现在石桥上面，俯着柔美的娇躯，曲线毕露。 “两位道友准备接着趟浑水吗？”韩楚问道。 “现在不是我们趟不趟的问题，是钱道友还需要几个人血祭的问题。”老道士冷声道。 韩楚一挥手，围绕僧人尸体布下一座阵法。 “我要去钱府了。” 老道士劝阻道：“事到如今，我们一起行动才是正理，再说你布下的阵法我也不会用啊。” 少妇轻笑一声，“白骨上人，会不会用你自己清楚。” 先一步走了，她觉得已经掌握了现在的局势。 韩楚跟在她身后，不一会，二人来到钱府。 刚落地，一群穿着轻纱的美人，或者说尸人就冲了过来。 一道红光从少妇裙底钻出，转眼就把眼前的少女斩杀一空。 “钱穆他疯了！”少妇冷声说道。 “一顿饭的功夫就能祭炼尸人？这是什么法子。”韩楚问道。 “小弟弟，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阴傀宗的秘法，专门祭炼炮灰用的。”玉夫人笑道，“也是她们命苦，要是今夜你肯把自己布施了，说不得她们就活得下来了。” “救不过来的，只能希望这样的事少一点。”韩楚叹了口气。 两人来到祠堂。 玉夫人玉指一点，红光凝成一把飞剑，朝棺椁狠狠斩下。 “小弟弟，我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子弟，但姐姐教你，论争斗，你还是太嫩了。” 红光斩在棺椁上，却留不下任何痕迹。 “什么？这难道是阴傀宗长老级的复生之位！” 韩楚走了上去，左手轻轻搭在棺头，棺盖顿时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来一只乌青色的手臂，抓住韩楚的手腕，猛然向里一拉，就要把他拉进去。 玉夫人吓得脸色苍白，要是韩楚栽了，她一个人怎么跑得出阴傀宗长老的手心？ 出乎死尸的意料，韩楚的左手一动不动，右手反而顺势掏了进去，就像从鸡窝里拎起一只刚出生的小鸡崽子，把藏在死尸里的元神掏了出来。 “我就说么，天地积怨再大也不至于让你们胡作非为。旁门左道还是菜的一批。”韩楚刚刚升起的好奇心就没了。 玉夫人一脸不可思议，当今修真界，谁听到阴傀宗的名头不要颤三颤，这样直接抓修炼过阴傀秘法的元神，不怕被夺舍吗？ 韩楚取出一个玉瓶，把得来的神魂装进去，当着别人的面搜魂太过残暴了，要维持高冷的形象。 “行了，我们去看看是阴傀门人赢了，还是白骨上人赢了。”韩楚把死尸烧了，收拾干净，抖了抖袖子。 韩楚和玉夫人赶到时，天桥已经没了，满地都是大战过后的痕迹，白骨老道躺在地上，手里抓着一角僧袍，有出气没进气，只怕看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他盯着韩楚和玉夫人，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一丝损伤？钱穆不是说留了一个结丹期尸人给他们吗？ “道友的情况好像不大好啊。”玉夫人掩嘴轻笑。 “骚狐狸，你有几斤几两道爷还是知道的……想必是这位小兄弟动的手吧……英雄出少年呐，咳咳” “钱员外他人呢？”韩楚问道。 “你追不上他了，刚才他偷袭我，打了半天，忽然跑了，连给老道一个痛快的时间都来不及。” 抬手把一角僧袍拾到手里，韩楚为难地说道：“没法子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唤出一柄心神相连的青色巨剑，“去。” 剑光一闪，化作一缕细丝，遁速竟然不比玉半生施展剑丸慢上多少。 不到盏茶功夫，带回一颗人头。 白骨道人瞪着死鱼眼，心中气愤极了，您老哥一个人就能平了滁州城的妖魔鬼怪，干嘛不早点做。 “玉姑娘，还有还魂丹吗？老道不想死。” 玉夫人却好像没听到似的，跟韩楚讲着近天楼的种种规则，拉这样一位大能入坑，奖励少不了。 韩楚一边听着，一边想着别的事情，忽然道：“你们说钱穆是什么时候接触阴傀宗的？” “三十年前，老道也是一条好汉，十年前，老道也没杀过凡人，”白骨老道咳了两声，喘气道：“五年前，我要死了，我不想死，这是老道第一次用了邪法续命。” 他上半身肉体已经干枯得不成样子，破损处隐见白骨。 “所以现在你活不过一个晚上了，要是把阴傀宗的法门放在你面前，你会学吗？”玉夫人冷声道。 白骨老道不屑地一笑，“容貌对你重要吗？有种别用采补之法。现在不缺这些，你才能站着说话。要是有一天，你这张脸毁了，你寿元将尽，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你面前，你怎么办？” “尽人事，听天意。底线很重要，像钱穆这样为了自己多活片刻就弄死自己儿子的，我没法接受。”韩楚终于说道。 “弄死别人就不要紧了？”白骨上人尖声道。 韩楚摸了摸下巴，朝着星空，说出这样的话，“或许很不合理，或许在你们看来很难理解。但我觉得，踏上修真之路，就跟进了赌场一样，你都进去了，输个精光也别怨谁。但有人是踏不进去的，我一般也不会动他们。” 白骨上人面若死灰，谁能想到精心准备的说辞竟然会送他上天。 滁州城外，朝阳初生，一片风景秀丽。 看着云层地下为柴米油盐忙碌的百姓，玉夫人忽然道：“如果有一天……” 韩楚打断道：“看在你我相交一场，我特地给你立个坟。” “你比正道还正派，比魔道还要像个魔头。” “不然怎么会挑天近楼。” “你第一眼就猜出来我的身份？对天近楼怎么这么了解。” “看得书比较多。” “希望你看的书真的多，”玉夫人恢复心情，又摆上了妩媚的模样，“我们有一次评比，你要不要去。” “我有什么好处？” “我陪你睡一觉” “滚……” …… 第十三章 东海 半年之后，东海之滨。 一艘巨型仙舟飞翔在云层之上，舟名“吞海”。 吞海舰隶属于近天楼，可以搭载上千名乘客，上面附有炼丹室、炼器室、决斗殿，还有专门的管理、执法队伍，等同于一个小型的移动宗门。 一位身穿白色宫装的高挑少妇倚着船舷远望，大海只在眼前。 “这不是玉姐姐吗？怎么穿上这身衣服了？”一个狐媚的声音从玉如霞的身后传来。 她转过身，轻轻一笑道：“原来是单妹妹呀，怎么，你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穿着黄色衣裳的娇小女修走了过来，“小妹哪有玉姐姐的美色，和那臭男人睡了三次才说定。想必玉姐姐出马，一定是手到擒来吧。” 玉如霞闻言，神色一黯，连塑料姐妹情都不顾，径直走了。 “少主来了，她要你去找她。”传音入耳，低不可闻。 穿过四道回廊，玉如霞来到中央一处舱房，推开门，里面装饰地看似普通，却极尽奢华。 铺地的千年玄玉髓，燃着的万年沉凝香，床铺家具倒有些节俭，一个用材是万年养魂木，一个用材是千年紫金檀。 这些东西，指缝流出一点，便能够让一个资质普通的人顺顺利利修炼到假丹期。 天蚕丝织成的半透明床帐后面坐着一位少女，只看轮廓便觉得此女尊贵之极。 这便是天近楼的少主，化神修士的掌上明珠。 “玉姐姐来了，听说你最近找了一个不错的道侣？”少女淡淡地说道，声音非常空灵。 “不是道侣，”玉如霞低声道。 “那便借我用用，此次大会，我原本找的人去陪神阙的道姑进秘境了，得找一个新帮手。” “可是这和原先谈好的不一样，他多半不会同意。”玉如霞回答道。 “嗯，能让玉姐姐做出这样改变的人，应该不是等闲之辈。但，能和我站在一起，是他的荣幸。” 玉如霞苦笑着，同行半年，她已经看清韩楚心底的傲意是多么强烈了，或许不能说是傲意，可能是莫名的淡漠感，仿佛只是一个来客，什么事情都无法使他真正低头。 偏偏地，他也有永远昂着头的能力，在玉如霞心里，除去身份地位，便是如小姐这般天才的人物都及不上韩楚。 “行了，这样吧，把他原先的搭档换下去，我顶替位置就行了。” “多谢小姐！” …… 玉如霞回到自己的舱房，里面家具很简单，只有一张柔软的床。 韩楚和她住在这一间房里，也难怪大家会认为这是一对道侣。 可谁能想到，韩楚这半年来根本没睡过觉，即使有一副任君采摘的海棠春睡图在面前，韩楚也视若无睹。 他背靠墙角，一边修炼一边炼器。 世间久了，玉如霞的心底也难免生出幽怨。 “回来了？”韩楚照例寒暄一句。 这便是她半年来的成果，韩楚养成了和她打招呼的习惯。 “你要的材料还有三天才能到，对了这次比赛出了点岔子。”玉如霞想了想，还是把情况说清楚更好一点。 “什么岔子？”韩楚问道。 “小姐原本准备好的人没来，她要和你组队。” “不去。” “她顶替你原先搭档的位置。”玉如霞解释道，她清楚，韩楚不在意搭档是谁，只要别烦他就行。 这人很奇怪，没得到他的同意，就是走路的时候让他挪一个身位都不行。不知道哪来的犟脾气。 又偏偏很好说话，只要好好谈，合不合理都可以考虑。 “那还行，对了，她什么修为？”韩楚问道。 “假丹期，”玉如霞答道。 这次比赛定在东海之滨，东海海底地势平坦，却有一条无尽深渊间隔。 深渊这头是浅水区域，妖兽修为最高七阶，跨过深渊，才会有八级以上化形妖兽出没。 天近楼规定这次比赛两两一组，年龄要在三个甲子以下，修为不超过结丹初期，且最多只有一位结丹修士。 这就很有意思了，明面上是一次比赛，暗地里却是准备搭台唱戏，要捧这位天近楼少主？ 也是，星河神阙与合欢宗均有新生代天才，天近楼没有一个后起之秀，很容易被人诟病，甚至怀疑它的底蕴。 比赛的方式很粗犷，比赛前每人发一面储物玉牌，猎杀妖兽所得的材料必须放入其中，不能拖延到最后才放。 玉牌只进不出，只有天近楼独特的手法可以取出。 不可以击杀对手，却可以掠夺对手的玉牌，最后有专门的鉴定师鉴定妖兽材料的价值，价值相加最高的那一组，就是比赛冠军。 冠军组所有材料都可以委托天近楼的炼器师免费炼制。 其余人等，按照排名次序，也可以享受折扣优惠，这对穷巴巴的修士来说，是一次无法拒绝的盛会。 那韩楚为何而来？原因很简单，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另一个原因就是这种大会一定会提前进行处理，这一片海域的七阶妖兽估计都被惊退了，减少一点风险。 韩楚虽然不怕七阶妖兽，但他现在只是筑基中期顶峰，法力并没有多少，碰上一堆高阶妖兽来袭，不一定吃得消。 “玉道友，这次东海之行结束后，韩某也该走了。”韩楚突然想到什么，说道。 玉如霞神色一黯，声音微微发颤，“去哪？” “不知道，可能是南疆。”韩楚答道。 通过对阴傀宗长老搜魂，韩楚发现他们在南疆找到了一些东西，失传数万年的巫蛊正道。 现存的巫蛊之道大半走入邪途，不堪一击，但在远古时期巫蛊的缔造者们研究的却是血肉与灵魂的运用，直指人体本源。 可惜科技树点歪了，本该往战士方向走，拳脚开天地，后来都去研究蛊虫、诅咒巫术，难怪在八千年前那场互殴中输得那么惨。 韩楚收起身前的器鼎，翻手取出一枚三尺长的飞针，这是四阶雷剑鱼的鱼骨炼制成的。 “多谢这半年来玉道友的照拂，这枚幽蓝针就算是韩某的一番心意吧，”韩楚淡然道，“跨出此门，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还望玉道友珍重。” 玉如霞接过飞针，看着韩楚的背影，红唇微动，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韩楚知道她的心意，只是向来无所顾忌的她，却在韩楚面前，没了心气。 韩楚走出舱房，凭栏远望，凝翠岛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绕过走廊，步入大厅，人声鼎沸。天近楼这样的组织架构，就免不了鱼龙混杂的情况。 大厅西北角，一张桌子只有两位客人，旁边的修士似乎也很是忌惮他们，宁愿离他们远一点。 白衣如云，剑若流星，这是流云剑宗标准的真传弟子装扮。 “韩兄，我们还以为你要爽约了呢！” 韩楚和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一回生，两回熟么。 “幸不辱命。”韩楚排出两枚灵光惊人的白色小剑。 “韩兄的炼器手法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比我们门内的那群夯货强太多了！” 这对兄弟一个叫齐惊天，一个叫齐平天，都是假丹期的剑修，此番出门游历，为的就是寻找冥冥之中的那一丝机缘。 在这艘船上碰上了正在炼器的韩楚，于是委托他炼制两柄飞剑。三人就此结识。 飞剑的灵光有些刺眼，大厅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飞剑之上。 “哼。”齐氏兄弟冷哼一声，剑意外放，试探过来的神识夹着尾巴跑了。 这里没有结丹期修士，有法宝的修士也不会坐这种龟速的飞行堡垒。 “这是流云剑宗的如意剑？”一个俏生生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三人偏头看去，是一个穿着湖水绿衣裳的小姑娘。 她有着圆润精致的小脸，灵动的眼睛，娇俏的琼鼻，粉嫩的樱唇，身似弱柳扶风，神情却透着一丝坚韧。 整体看来，给人一种邻家小妹的感觉。仿佛春风化雨，吹到每个人的心间。 向来视美色如无物，斩妖女如草芥的齐氏兄弟莫名地心慌了。 “也不全是如意剑，此剑还经过一些修改，添加了我……的一些心得体会。”齐惊天先一个反应过来。 “还有我的。”齐平天后一个补充道。 平日里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现在竟然觉得对方还不如韩楚这个外人顺眼。 这才是真正的妖女啊。 第十四章 神秘少女 少女咯咯一笑，“这如意剑的谁的手笔？细节处理得当，神韵刻画完美，称得上炼器大师了。” 齐氏兄弟均朝韩楚怒目而视，颇有一种你敢应一句，我就剁了你的意味。 韩楚轻轻一笑，“严格来说，我只是个卖苦力的，算不得厉害。” 齐氏兄弟心中大喜，转头看向少女，想增加一下了解，最好能增进一下感情。 “你就是我这次的队友？”韩楚深得欲扬先抑的精髓，一句话就让齐氏兄弟如丧考妣，几乎就要出手砍人。 少女点点头，微笑道：“是啊，我就是安雯。不过小女子修为浅薄，就全靠韩道友了。” 安雯是韩楚原搭档的名字，看来她是打算演到底了。 韩楚嘿嘿一笑，“我这人不会打架，自保都吃力……安道友想要自保，齐兄二人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齐惊天听了这话，大喜道：“安小姐放心，我兄弟二人的剑，永远也不会指向你的。” 少女低下头，好像在考虑着，再抬起头，一对明眸已经泛起盈盈泪光，好像韩楚是个要抛弃她的负心人似的。 “韩兄怎可如此绝情？” 齐氏兄弟陷入纠结之中，劝韩楚带上这位姑娘，他们怎么舍得？让这位姑娘留下，他们又怎么应付这令人心碎的啜泣？ 韩楚心中暗道，“真是个戏精，三两下就把这两只憨批骗得不知身在何方。” 铛铛铛，钟声响起，到凝翠岛了。 大厅里的修士纷纷出去，拉上自己的队友。天空中漂浮着一面由玉牌组成的墙，在比赛开始前，每一组的编号就已经确定了，韩楚走上前，来到乙组，他的编号是乙十一。 可是墙上乙十一的两面玉牌都被人取走了，女人的小性子真让人难以招架。也罢，随她，反正不就是炼器么，还是自己炼制的法器用起来放心。 拿了玉牌，众修士纷纷驭起遁光，搜寻妖兽去了。韩楚混杂其间，并不起眼。飞舟之上显得空荡荡的，某处无人的空间一个模糊，显出三个人影。 正是天近楼少主和齐氏兄弟三人。 “安姑娘，韩道友怎么直接走了，他不要玉牌了吗？” “谁知道他什么意思，”少女闷闷不乐道，事情有些超出它的掌控了。 齐惊天连忙笑道：“既然韩道友不愿与安小姐同行，我兄弟二人可以代劳。” 不料一直以温婉示人的少女突然露出一个嘲讽意味极重的表情，一句话也不愿多说，身形一晃，凭空消失了。 兄弟两人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汗流浃背。他们兄弟二人自诩资质超凡、才情盖世，没想到碰上了这么个煞星，要不是人家不想玩了，也看不上他们那点本事，他们一定会被忽悠成炮灰，到死也不知道栽在哪里。 “希望那两个傻子不要被玩死了，毕竟也算有点渊源。”韩楚站在飞剑之上，面无表情地想到。 凝翠岛，主控制室。 “玉如霞，你心里还有没有本尊？”少女粉脸含煞，问道。 这位玉夫人直接跪了下来，却昂起头，“不知小姐此话从何说起？” “你把我代替安雯的事情泄露给韩楚，现在还问我从何说起？罚你去司南殿看管库房，没我的命令，不许回来。”少女喘了口气，朝旁边的人道：“发动监察禁制，一找到什么线索立刻通知我。” 飞了五千多里，韩楚终于止住遁光。这次大会在韩楚眼里等同于钓友大赛，钓鱼么，最困难的就是等鱼上钩，即使天近楼已经把窝打好了，想要满载而归也得花点心思。 他毕竟没有好鱼饵，没法让鱼儿排着队跳进他的口袋里。 “还好我织了半年的网，希望能多捞点吧。”韩楚喃喃道，从衣袖里取出一只只巴掌大小的水滴型探测法器，丢进水里。 一只法器的探测极限距离是十里，他放了数百只这样的低阶法器入水，不一会就在水下织成了一张宽达数百里的圆形巨网，元婴后期修士的神识也就这个范围。 这次韩楚放出了一张八卦法盘，盘膝而坐，飞行速度慢如蜗牛，朝东飞去，那是无尽深渊的方向。 某一处海域，齐氏兄弟撞上了一只死耗子，那是一只四阶巅峰的千目虾，没有什么奇怪的天赋技能，倒有些憨憨的，也不试探对手的实力，就直接冲了上去，两道剑光轻轻一划，沿着它的要害就把它肢解了。 凝翠岛上显出一层光幕，“乙十三，齐氏兄弟击杀一只四阶青石虾。” 少女看到这条消息，一跺脚，也来不及继续盯着禁制上的动静了，她现在孤身奋战，再小觑天下英雄，恐怕这次大会就要功败垂成了。 果然，在她离开不久，光幕再出现一条文字，“甲五，玄青道长击杀一只五阶雷光蛇。” 控制中心忽然有了新的发现，那是在赛场东部边缘，她们只看到一件缓缓飞行的八卦法盘，这是什么东西？ “嗯？还预备了作弊，这天近楼做事可真是灵活，”韩楚坐在飞盘上，忽然发觉自己被监控了，反手朝空间某个位点一拍，一面小镜子跌落下来。 他拉着网左扫一通，右扫一通，这片区域不善于隐藏的五阶以下妖兽没一个跑掉。 五阶妖兽就类似于人类结丹修士，初步开启灵智，有些还能觉醒一些神奇天赋，面对穷凶极恶的人类修士，总算有了一拼之力。 海面很平静，微风吹起了点点浪花，倘若现在有一轮朝阳初生，那就是最美丽的海景了。 韩楚举目远眺，前方出现一座珊瑚礁，上面站着一位白衫女子，阵阵如同梦幻的雾气浮起，柔和地吹起女子的长袖，恍若仙人。 “好一只幻蜃，”韩楚赞叹道。 法盘飘了过去，到了珊瑚礁前方百丈左右，忽然四周海水翻滚，蜃气喷涌而出，转眼就将法盘吞噬掉。 “爆，”半空中，韩楚淡淡道。 海底下骤然引发一场大爆炸，激起数条十多丈高的水柱，血水顷刻间染红了海域。 一只小房子大小的幻蜃尸体浮了上来，韩楚抬手一招，就将幻丹收入囊中。 再往前走三百里就是无尽深渊，人妖之间早有协议，过界者死。 韩楚换了个方向，收起所有探测法器，朝南方飞去。 他半天功夫只杀了二十几只妖兽，其中唯一一只五级妖兽还是欧气爆棚撞上的。 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别人也该有收获了吧，正所谓搜空一城不如坐等一人，还是换种营生比较好。 世界是平衡的，有欧皇自然也就有非酋。 徐成就是倒了大霉的一个人，他修为不高，一开始跟在别的队伍后面，却捞不到半点残羹剩饭，最后一合计，干脆去一些偏远地区碰运气，结果撞上了一只六阶元灵龟。 一个照面，他的队友就被囫囵吞了，要不是他拼命祭出一张李代桃僵符，这条小命也是留不住的。 躲过一劫，不意味着死里逃生，六阶元灵龟遁速不高，要命的是刚好比他快上一线。 加上这里地方太偏了，附近没一个结丹高手，连稍微阻碍它的队伍都没有。 青色的遁光渐渐要被身后的小山追上，徐成心里悲凉极了，天要绝我。 忽然前方闪过一缕剑光，有人！徐成提起最后一口气，朝那里飞遁过去。 竟然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齐氏兄弟，有救了，他心底暗道。 “齐道友，我身后是六阶妖兽元灵龟，正好给道友练剑了。” 齐氏兄弟本来不打算掺和这件事，听到元灵龟的名字却眼前一亮。 一般的六阶妖兽等同于结丹中期修士，已经不是他们联手能对付的了。可这元灵龟却不同，它攻击力虽然强大，移动却非常迟缓，天赋技能震天吼的后摇也很长，正是练手的好靶子。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剑光大作，祭出如意剑，迎了上去。 徐成逃了狗命，来不及欣喜，忽然身旁传来一阵幽香，眼前浮现一只俏生生的玉掌。 玉掌中心蓝光一吐，他便昏了过去。 “真是穷鬼！”浮在半空中的少女一脚把徐成跺了下去。 她翻出玉牌，看了看上面的信息，“把这头元灵龟拿下就差不多了，那两兄弟进攻手段不错，就是太费法器了。流云剑宗也不过如此。” 齐氏兄弟和小山般的元灵龟打得不亦乐乎。 妖兽皮糙肉厚，攻势凶猛，却没碰到两兄弟一下。两兄弟指挥着如意剑，摒弃了一切花里胡哨的剑花，将灵力尽数凝聚到剑身，不停地在妖兽体表给它放血。 但形势却不站在修士这边，元灵龟好歹是六阶妖兽，加上种族天赋，肉身强横地难以想象。如意剑说破天也就是顶阶法器材质，每一次穿透妖兽肉身，都会对自己造成极大损伤。 几十个回合下来，齐氏兄弟渐渐不支了，他们对元灵龟造成的伤势，就像是拿指甲刀刮肉，疼，但不致命。 飞剑又一次穿过元灵龟的妖躯，终于变得摇摇欲坠，破损地不成样子。 “妖孽，看爷爷的青虹剑！”齐平天大喝一声，放出一柄青色飞剑，声势却比不上原来的如意剑。 躲在一旁的绿裙少女已经取出两把赤红残刃，她预估这把青虹剑报废之后，就是齐氏兄弟败退之时。 “青虹剑？这么远的真传都配备上了……那群瓜皮的日子简直太美不敢看。”剑宗的大爷是真的采纳了韩楚的意见，把炼器师们当牲口使唤。 他早来了，对局势洞若观火，又换上了一件血色披风，待会准备捞完就跑。 第十五章 夺宝 绿裙少女越看越觉得三观崩塌，最后直接把武器收了起来。 海面上到处是破损的法器碎片，其中大半是青虹剑的残骸。 怎么会有画风这么奇特的法器？还能边打边补充的？回去就上报爹爹，流云剑宗已成气候。必须早做打算。 向来以耐力着称的元灵龟扛不住了，它真觉得自己再不跑就会死在这里。 这两柄飞剑很脆弱，正面挨它一下就会破掉一半，但下一秒就恢复如初！这不合理，它要见族长，修士越来越变态了。 蓄了两息力，元灵龟放出一个超级震天吼，总算摆脱了牛皮糖。小山似的身躯以最快的速度翻转，它要逃跑。 绿裙少女眼前一亮，飞身向前一扑，两道红芒护在身前。 齐氏兄弟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当然不愿把材料拱手送人，冷哼一声，青虹剑瞬间化为七十二柄小剑。 对付修士，小剑的杀伤力就够了，数量庞大而有组织的进攻，会让八成的修士手足无措。 绿裙少女当然不在其中，不过下一刻，她美眸圆瞪，竟然有人算计她！ 韩楚出手了，乘齐氏兄弟不注意，一个闪身来到元灵龟腹部，探出一只铁爪，轻易插入妖躯，连它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摸了妖丹就跑。 “拦住他！”齐惊天大喝道。 两柄青虹剑组成的鱼群拦在韩楚身前，密密麻麻，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韩楚似乎没看到青虹剑横在前方，径直穿了过去，青虹剑竟然没有阻拦。 绿裙少女恼羞成怒道：“你们两个是饭桶吗？” “是安姑娘。”齐惊天听出了这个声音。 “刚才我们和青虹剑之间的联系好像断开了。”齐平天补充道。 “断开了？也亏你们是剑宗弟子，自己的剑都管不住！”绿裙少女也顾不得呵斥了，又浪费这么长时间，她又得加快脚步了。 剑当然是他们的剑，可这剑是韩楚设计的，有的是办法让它失效。韩楚遁速极快，眨眼的功夫就拉开了百丈的距离，身上红光一闪，直接消失在这片天地。 甩掉追兵，韩楚又换了个方向，换了一身白袍。他看着手里这枚带着血腥味的妖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拿它当主料，炼一炉真元丹，即使在灵气这样稀薄的环境下，突破到假丹期也用不了多久。收起妖丹，韩楚拿出一块玉简，这是徐成那个倒霉的队友的东西。 它的主人身亡，玉简表面很灰暗。韩楚拿着玉简，思量一二，这次免不了抢别人的玉简，每次都破解一遍禁制太麻烦了，不如一劳永逸。 手指连点，寸寸金光射入玉简之中，只听咔嚓一声，玉简光华大放。 浮出一行文字，“乙一二一。” 韩楚拿着玉简，又向其中注入些许法力，玉简喷出一道光幕，是排行榜。 上面有十多个甲级队伍，数百个乙级队伍。甲级队伍中是有金丹期修士的。 排行榜的前十基本都被他们占据了。除了第二，乙十一牢牢占据着第二的宝座，离第一也差不了多少了。 看来天近楼的少主也不是个花瓶，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离比赛结束应该还有一阵子，正是收割的好时机，韩楚收起玉简，给自己带上一层面具。 排在第十三名的，是乙十七小组，他们是在沿海诸国臭名昭着的邪修，一个自称杀身和尚，一个自称欢喜和尚。 顾名思义，他们擅长使用佛门功法，一个嗜杀，一个好色，不知是哪个佛宗的弃徒，修为全在假丹期，联手可以匹敌结丹期修士。 倒在他们手里的五阶妖兽有三只，正在杀第四只的时候，半路杀出个韩楚。 “杂毛找死！”杀身和尚祭出一块紫金钵，朝韩楚身上一点。 虚空之中，立刻幻化出一面巨大的钵体，将韩楚包裹在其中，狠狠地一合，其势若泰山压顶，凶猛刚劲。 韩楚朝上随意击出一拳，手套上立刻涌出一只金色拳影，看似坚韧的钵体在这拳头面前竟然如同纸糊的一样。 乘机遁出钵体之外，韩楚一个转身，朝不远处一座珊瑚岛飞去。 “追！”两个邪僧对视一眼，追了过去，一前一后，拉开距离，即使有什么阵法埋伏，也不至于两个人一起中招。 三人飞行速度极快，不一会就来到珊瑚岛上空。 “贫僧劝道友束手就擒，否则落到师兄的手里，你可要尝遍抽魂炼魄之苦了。”欢喜和尚微笑道。 韩楚忽然悠悠一叹，“此地风景俱佳，两位道友葬身此处，也算对得起二位的身份了。” “哦？道友这么自信，莫非就是因为自己学了魔宗秘法？”杀身和尚冷笑道。 这所谓的魔宗秘法就是炼体术了。修习炼体术需要承受非同一般的磨炼，很多修士一昧地贪图力量，经常走火入魔，甚至丧失神智。 手里攥着大量资源的名门正派当然瞧不起这样法门，而魔道中人，为了功法威力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炼体术这点后患又算得了什么。 自从八千年前魔道败了一局，修真资源可谓捉襟见肘，大量的中低层魔修，为了增强战力，都辅修的炼体术，久而久之，炼体术竟成了魔道中人的标志。 韩楚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否认，又似乎是在嘲讽这两位邪僧不知末日即将来临。 “起，”韩楚一招手，周围环境从大海碧波变成了幽暗森林。 “区区幻阵，奈何得了本尊？”欢喜和尚也变了颜色，他掳掠那些名门正派的女弟子时，经常使用幻术，在他看来，韩楚只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 “破！”欢喜和尚祭出一枚血色佛珠，大喝道。 然而下一刻，他猛然发觉自己从森林掉到了炎炎沙漠，热浪奔涌，空气扭曲。 不等他再有什么动作，前方开了一扇门，韩楚走了出来，手里倒提着一柄金色飞刃，身旁浮着七柄同样款式的飞刃，每个都有顶阶法器的威能。 飞刃上面沾着血，那是谁的血不言自明。两个邪僧凭借合击手段可以抗衡结丹期修士，不代表他们分开了还能接下一记法宝级威能。 “别，别杀我。”欢喜和尚拼命催动佛珠，这片空间却再也没有变化了。 “杀了我你还怎么拿第一？你破坏了规则！”欢喜和尚看着韩楚一步步走近，体验到了以前被他残害的女修的感受。 “第一？我要那干嘛？”韩楚不以为意道，一挥手，金光敛，人头落。 收起战利品，转移玉牌里的材料，韩楚解了幻阵，朝另一个方向看去。 面具人的传说在这片海域传开了。 有的人被银脸面具人抢了，有的人被蓝脸面具人抢了，还有的人被黑脸面具人抢了。 连个别甲组队伍都被面具人光顾过，海域之上，不到三个时辰已经是人人自危。 凝翠岛，被救起来的徐成看着光幕发愣，排第二的还是乙十一，据说那是天近楼少主的队伍，可以理解。 但排第一的却是他所在的组，乙一二一，他队友诈尸了？也不对，队友也没这个实力呀。 这面玉牌被谁拿到了？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以后，玉牌不再容纳妖兽材料。” 所有玉牌上都出现了这样的文字。 绿裙少女面沉似水，目光冰冷，她朝旁边看去。齐氏兄弟被这眸光一瞧，残存的美好幻想全都丢光了。 “安仙子可是要和我们兄弟做下一场？”齐惊天冷声道。 只有一炷香时间了，不抢一把怎么混到第一，绿裙少女抽出赤红残刃，大战一触即发，她心底却在大骂韩楚的名字。 别人看不出来是谁，她可是开了上帝视角的，略一推断就知道谁在搞鬼。 气氛愈加沉重，绿裙少女能击败齐氏兄弟联手，要速胜却不能着急。 忽然排名又变了，排在第一的乙一二一，一个模糊直接消失在排行榜上。 凝翠岛上，乐不可支的徐成以为靠上了大腿，却没料到大腿自己会跑，瘫软在地。 剑拔弩张的局势瞬间化解，绿裙少女的脸上再次挂起了微笑。齐氏兄弟这次可就敬谢不敏了，这种女人不是他们能触及的。 韩楚从玉牌里取出所有材料，立刻把玉牌毁了，他没有返回凝翠岛的意思，也不径直返回中土大陆。 他放出一条小船，挂起了帆，朝南海的方向漂流。没碰见天下英雄，韩楚只能选择和天斗了。 划着小帆船，从东海横渡到南海，与涛浪并肩，与风暴同行，这便是韩楚选择的历世之法，以天地自然为师。 第十六章 南疆 岁月流转，时光飞逝，转眼就过了三个春秋。 这短短三年时间，神州大地上却迎来了八千年未有之变局。 八千年来，各国疆域，各宗门势力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这次却有十几个大国一齐发力，开启了吞并其他小国的战争。剩下的大国竟然没有发挥出制衡的作用，反而开始内讧起来。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流云剑宗对晋国修真界其他势力发起的闪电战。 他们乘着数百条剑舟，如同一把犀利的巨剑，一连攻破了五大门派中的三个，要不是天近楼从中作梗，破坏了议事会长老们精心制订的作战计划。 现在的晋国已经无声无息地匍匐在流云剑宗脚下了。 不过即使如此，议事长老们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采取了蚕食的策略，主动退还一部分灵脉，给剩下的势力一点空间，顺便鼓动他们相互对立。 等剑宗消化完这庞大的领地，下一次兼并就势不可挡了。 一有风云，便有蛟龙，所谓时势造英雄，这次大动乱也早就了一批新星。 除了天近楼少主之外，还有一位更耀眼的存在，血影宗，风无烈。 他隔代继承了血影宗祖师的衣钵，又在血影宗大劫中，以筑基初期修为面对金丹中期的玉半生，毫发无伤的逃了性命。 然后杀了个回马枪，破解了困阵，救出大半血影宗门徒，继任宗主之职，截杀流云剑宗精英弟子，夺回前任宗主首级。 流云剑宗大部队来袭，他孤身殿后，从此下落不明。 又在流云剑宗的吞并战争，最重要的一场战役中横空出世，展现出结丹期的修为，力斩大敌玉半生，扭转了战场局势。 从此名声大噪。 “小说主角的模板大概就是这样吧，”韩楚坐在茶馆里，听着风无烈的事迹，感慨道。 他在海里逛了三年，来到南疆才上岸，忽然发现自己都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 正道道姑、魔道妖女、天近楼少主和风无烈，这些新星都是结丹期修士，韩楚现在却还在筑基初期徘徊。 有主角光环就是好，世界的设定随便吃。 韩楚达到假丹期的时候试了试，那条路看得见摸不着，必须得靠时间去磨。 所以他选择散了功，真元弄厚一点，将来砍人不容易肾亏。 “既然你准备开挂，就别怪我开视野了，”韩楚喃喃道。 取过一根筷子，截作八段，置于杯中，摇骰子似的轻轻摇动，演化周天之法。 扣在桌面上，揭开一看，应在南疆。 有主角光环的人，和这个世界有气运者常常结交。风无烈有现在这样的名声，大半的功劳都得算到天近楼上面去。 要说天近楼主没安什么心思，韩楚是打死也不信的。若是放在一个寻常的世界，韩楚可能会试着和这位主角交交朋友。 但是在这里，他可是个准备推翻旧秩序的人。风无烈继承的是旧秩序的大运，和韩楚是天然的敌人。 这么说，韩楚终归还是要回到流云剑宗的。这是个好消息，它代表马师伯必定不会意外身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要搞死风无烈，而且必须在他没有掌控所有旧秩序之前。 不然最后就会演变成韩楚代表的新秩序和旧秩序间的生死大战。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输，但一个废土式的世界并不符合他的心理预期。 …… 妖域，伴妖城。 伴妖城是一个奇特的存在，在这里，人妖可以并存。因为伴妖城的掌控者是一只元婴后期的半妖。 伴妖城外，有一群修炼了炼体术的凡人苦力，他们在人类世界活不下去了。仙家认为他们入了魔道，要尽数诛灭，魔修看上了他们的肉身，要把他们做成炼尸。 只有在这伴妖城给妖兽们当牛做马出苦力，他们才能活得下去。 伴妖城外来了一位白衣飘飘的公子，他是人类，准确来说，他是人族修士。 可是伴妖城已经三千年没进过人族修士了。 公子的脸庞好看极了，神情透着坚毅与潇洒，作为一名奴隶，狗子不敢多看，把头埋到地下，这是他表达敬意的唯一方法。 “你叫什么名字？”公子停了下来。 “我叫狗子，”他嗫嚅道。 “你怎么跪在这里当奴隶？”公子问道。 “我只能当奴隶，”狗子回答道。 “不要当奴隶了，你以后跟着我吧，我与你有缘。”公子微笑道，笑意中带着缕缕春风，仿佛能软化一切冰棱。 狗子抬起头，喃喃道：“只怕会拖累了公子。” “不拖累，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累赘，跟我来。”白衣公子转身朝伴妖城走去，他身后跟着一个佝偻着身体的黑壮青年。 …… 南胤国地处南疆，是与妖域接壤的一座凡人国度，天近楼在这里也有布置。 玉如霞在那半年里，对韩楚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的隐秘情报她随意就给了。 飘香楼是南胤城第一大青楼，今天却迎来了一位贵客，五楼以上已经被清场。 韩楚坐在包厢里，慢慢品味着香茶，他背后站着两个唇红齿白的美貌侍女，在给他打着扇子。 不一会，包厢的门推开了，一位宫装美妇走了进来，这是飘香楼楼主，范夫人。 她拿着一条储物袋，送到韩楚身前，娇笑道：“先生要的材料备齐了，一共是五千六百块灵石，恕不还价。” 韩楚轻轻的点点头，这样的交易他不知道进行多少回了，递上三件法器。 范夫人显然经验丰富，一眼就判断出了法器的价值，收了起来，媚笑道：“原来先生竟是炼器师？” “别装了，你认识我。哦？还是少主下的令。怎么？她要来找我麻烦，嫌苦头吃得不够多？”韩楚直接点破了她的伪装。 范夫人悚然一惊，她是绿裙少女的八大亲卫之一，奉命来到南疆，为的就是寻找韩楚的踪迹。 原本看到韩楚只有筑基初期，她几乎忍不住要动手了，现在竟然发现被他轻易看破了内心的想法，读心术这种邪术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读心术怎么成了邪术？现在的修仙界呀，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韩楚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这是在范夫人经营了三年的地盘，她竟然不敢动手，眼前这看似普通的青年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要走出房门的时候，韩楚忽然回过头，“要是她要来的话，告诉她我去了妖域中心，万妖之殇，斩仙秘境。” 斩仙秘境是八千年前人妖之战的一处主战场，从阴傀宗那个倒霉长老的记忆里看，上古巫道的传承应该就在里面了。 韩楚从飘香楼出来，并不做休整，直接往妖域飞了过去。 修士这边对妖域地图的整理很糟糕，他准备去伴妖城，那里应该会找到一些好东西。 飞行了四五日，韩楚终于来到伴妖城。城墙由巨石搭建，显得非常粗犷。 韩楚看到妖城没有守卫，城门口倒有一堆人类奴隶。 他降下遁光，“你们怎么变成了妖兽的奴隶？” 其中有一个人回答道：“上仙说我们入了魔道。我们就被贬斥到了这里。” “那也不必费这苦功夫，你们肉身力量应该不算弱了。” “炼体之后，我们吃的粮食太多了，家里养不活我们。”奴隶们说道。 “那你们怎么不自力更生，种地养活自己不难吧。”韩楚感到有些奇怪。 “地都是老爷们的，以前也有人种过地，被精怪老爷们打死了。”他们回答道。 韩楚举目四望，这里奴隶数量在三百名左右，于是说道：“你们中有识字的吗？” 其中一个精瘦男子叹了口气，道：“若是有识字的，怎么会去炼体。” 也是，有点知识的凡人，总能从古籍中找到关于修仙者的只言片语，如果有心，早就寻仙问道去了。 “你们学的炼体术残缺不全，估计只有几个特殊的姿势。我有办法教你们，只是方法有些危险，失败就会死。”韩楚淡淡地说道。 此话一出，奴隶们沉默了，更远处的奴隶听到了这里的谈话，也没有想过来改变命运的，在他们眼里，只有死尸般的麻木。 那个精瘦男子沉默良久，忽然鼓足勇气，“您看我行吗？” “事成之后，我要你教会所有人这套功法。”韩楚答道。 精瘦男子点点头，任由韩楚把手指搭在他的天灵盖上。 一道极为精纯的神识扫过他的脑海，在里面留下一套基础拳法，他脸上瞬间煞白，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似的。 待他回过气来，韩楚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郑重其事地朝城门扣了三个响头，转身对着他的同伴说道：“跟我来……” 时隔三年，韩楚再次接手一局残棋，随意落下一子，不知日后会发展到哪一步。 第十七章 斗兽场 伴妖城街上行兽寥寥，十分冷清。 与海妖不同，妖域里面的妖兽二阶以上就可以化形了，只是想要变化出完全的人身，还得突破到八阶妖兽。 顺着街道一路走着，韩楚终于找到一间卖地图的店铺。 忽然里面跑出来一个小二打扮的螃蟹精。 韩楚拦住了，“这大白天的，你们不做生意的吗？” 螃蟹精眼一横，“哪里来的杂毛，别打扰本大爷去看戏。” “看戏？看什么戏？”韩楚摸出一块低阶灵石。 “我们城主交了一位朋友，他手底下有个仆人，肉身强横，准备在今天中午和我们虾将军争夺第一勇士的名头。”螃蟹精收起了灵石，横着向前跑去。 韩楚摸了摸下巴，跟着螃蟹精朝城中心走去。 越靠近城中心，见到的化形妖兽就越多。在这些妖兽之中，还有一些凡人商贩，卖着吃食和一些小玩意。 城池中心有一座巨大的比斗场，或者可以说是斗兽场，这是伴妖城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 斗兽场上，有一个身形魁梧、体格健硕的青年，他只穿了一条短裤，露出古铜色的皮肤，细密的汗珠不断流淌。 他对手是一只身长三丈的巨虾，一对大鳌锋利无比，切金断玉只在等闲。 那大虾口吐人言道：“死狗子，你要是再不知好歹，休怪本将军辣手无情。” 名叫狗子的青年冷哼一声，喝道：“谁叫你辱我公子名声，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让你道歉。” 底下化形妖兽们一起骂道：“枉我们以前给你这贱人一条活路，那风无烈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 狗子也不做口舌之争了，长啸一声，飞扑上去，巨虾也不甘示弱，会武着大鳌迎了上去。 激战正酣。 旁边已经有妖兽开下了盘口。 狗子胜一赔三，虾将军胜一赔一。 韩楚看得真切，这虾将军是三阶妖兽，狗子是炼体术小成，只要大鳌夹住狗子身上任何一处要害，那他就输定了。 不去管他，伴妖城里的商贾极少，或许这开盘口的妖兽手里有他要的东西？ 韩楚这样想着，朝盘口走去。 “嗯？今天我们伴妖城又来了一位修士。小子，你要买谁赢？”开盘口的化形妖兽问道，它的本体是一只黑猫。 “谁也不买，鄙人只想要一份妖域的地图，猫兄手里有货吗？”韩楚问道。 “妖域的地图？道友这是何意。”猫妖似笑非笑地问道。 “猫兄是做生意的，卖东西还管别人要怎么用？”韩楚答道。 “这倒是，五百灵石，恕不还价，也别嫌贵，整个伴妖城就只有本猫爷一家能出货。”猫妖笑眯眯地说道。 “有现货么？”韩楚随意地问道。 “这倒没有，你随我来吧，鼠二过来，给我看看场子。敢伸手我吃你全家。” 猫妖先找了一只鼠妖看摊子，再带着韩楚挤出妖群，来到城西一处荒僻地区。 这里杂草丛生，道路崎岖，而且越走越荒僻，韩楚忽然止住脚步。 “嘿，发现了？小子，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就是个死！”猫妖狰狞一笑，四周卷起一阵黑风，五只各色猫妖从黑风里钻出来，舔着猩红的舌头。 “这些年你们吃了多少人?”韩楚忽而问道。 “不多，也就十几个。”猫妖笑道，它打了个滚，露出原型，是一只四阶黑风猫妖。 韩楚露出一丝笑意，“正合我意，看地图哪有直接搜魂来的快。” 青光爆闪，里面传出六声凄厉的惨叫，叫声中充斥着恐惧与无助，仿佛看见了难以想象的场景。 …… 伴妖城外，精瘦男子带着昏昏沉沉数百人的队伍，朝南胤国和妖域交界处的一座小山走去。 既然有了自保之法，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选一处能立脚的地方。 走在路上，他看见一位披着白色斗篷的少女迎面而来。 一挥手，身后的人麻木地退到一边。 那蒙着面纱的少女却对他们很感兴趣，“你们是伴妖城的奴隶。” 精瘦男子低着头回答道：“现在不是了。”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问道。 “姜六”精瘦男子回答道。 “谁把你们救出来的？” “一个神仙，很亲近，是好人。”姜六回答道。 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继续朝远处的石城走去。 与此同时，斗兽场下，鼠二见黑猫迟迟未归，不由得动了心思。 他的尾巴从衣服后面垂了下来，悄悄的攀上放满了灵石的桌子，卷起一把灵石，就要转身逃跑。 忽然身后闪过一丝寒光，鼠二那灵活的尾巴直接被切成两段。 黑猫收起修长的指甲，冷哼一声，道：“给老子滚。” 鼠二逃得性命，灰溜溜地跑了，回头看黑猫一眼，只觉有些不对头，什么时候这只老猫这么好心了？ 黑心的老猫已经不能回答它的问题了，现在假扮成黑猫的是韩楚。 搜了魂才知道，妖域这三年内紧外松，早就在腹地布下重重封锁，人类修士一般进不去核心地段。 韩楚虽然自负，但也没有自大到在筑基初期，就硬抗整个妖域的地步。 偏偏这条黑心的猫手底下有一支商队，可以进入妖族重地。 顶替了它，韩楚才能顺利地去往斩仙秘境。 倏然，斗兽场上爆发了一阵嘘声，韩楚朝台上看去，只见那个名叫狗子的青年，卸下了巨虾的一只大鳌，他喘着粗气，汗如雨下，脸上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狗子胜，压对的，来本大爷这领钱。”韩楚学着猫妖的说话习惯，朗声道。 顺利的处理完盘口，小赚一笔，韩楚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此时斗兽场周围的妖兽们散了大半，韩楚正准备回猫妖的洞府，安排商队行程。 那只断尾而逃的老鼠精趾高气昂地朝他走来了。 “怎么，活腻歪了？” 老鼠天生怕猫，伴妖城里不知道有多少老鼠家族的人倒在了黑猫的嘴里，它怎么还敢来？ “当然不是，本鼠已经拜在风城主门下，不是你这只臭猫可以欺负的了！” 鼠二洋洋得意，似乎吃定了眼前这个天敌。 “风无烈？那个人类成了我们的城主？” “当然，他已经和老城主结为兄弟，拿个副城主当当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个结丹期修士和一个十阶妖修结为兄弟，风无烈的势头有点强悍了。 照这么下去，假若韩楚不出手，他一定会解决某件事，然后成为妖域最尊贵的朋友。 再背靠天近楼的庞大势力，不出三年，踏平流云剑宗只在一念之间。 幸亏海上风大，要是韩楚多漂泊几年，整个神州大陆只怕要姓风了。 “你当你的走狗，别在本大爷面前晃悠，我要吃了你，没人拦得住。” 话音刚落，后面响起狗子的声音。 “主人！” 风无烈来了，惊慌失措的鼠二立刻找到了主心骨。 “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杀我的人。” 鼠二身后，一对身穿白衣的男女走了出来。 一看男的这张脸，韩楚便知道他是风无烈。 女的披着面纱，却也逃不过韩楚的眼睛。 这位天近楼少主对他的怨念太重了吧，都结丹了还对东海上的小事耿耿于怀，亲自追杀到南疆来，论小心眼程度，韩楚都觉得自愧不如了。 “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说话还得小心一点。” 韩楚冷冷地回答道，目光非常清澈，没露出半点破绽。 “若是别人，或许是这样。但我风无烈可以保证，我不让谁死，谁就死不成。” 风无烈非常自信，他是天命之子，理所当然地为所欲为。 可惜，他不懂得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的道理。 如韩楚这般随意穿梭于各个世界的人物，都不敢把话说满。 他只是一个小位面的一个小时期的主角之一，就敢狂妄成这样了。 教他做人的任务刻不容缓呐，韩楚心中已经有了规划。 “两位找我有何贵干？” “听说你的商队能去妖域任何地方？”天近楼少主有些好奇地看着韩楚，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妖兽有点怪。 “你们想去哪？只要钱给够，没有我猫爷到不了的地方，没有我猫爷办不成的事。” 风无烈从衣袖里摸出一枚丹药，脸上保持微笑，“这是妙灵丹，对我结成金丹助力不小。此丹药力平和，对妖兽也有效果，够路费了么？” 韩楚伸出爪子，接过这颗黄澄澄的丹药，闻了闻，奸笑道：“此丹只够一个人的路费，是你跟我走，还是这位姑娘跟我走？” 风无烈神色不渝，却没有斥责韩楚的意思，转身朝白衣少女说道：“程仙子的好意无烈心领了，只是妖域凶险，仙子还是请回吧。” 白衣少女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真是自作多情。” 又把目光放到韩楚身上，摸出一块赤红鎏金矿石，“这个做路费可以么。” 韩楚眼前一亮，他游历各地，横渡大海，也没找到几件好东西。眼前这颗矿石蕴含着惊人的火属性灵力，正好给他精炼的后天地火升升级。 “您现在就是黑星商队最尊贵的客人！” “名字真难听，”白衣少女嘲讽道。 韩楚没什么感觉，反正挨骂的不是他，“两位客人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立刻。”两人齐声道。 韩楚嘿嘿一笑，便带着二人朝猫妖的驻地走去。 第十八章 妖风渐起 一片荒凉的原野上，有一支马队在艰难前行。马队人数不多，也就百来号人的样子。大多数都长得奇形怪状，能看得过去的也就三个人。 这便是韩楚一行人了。 韩楚接手黑星商队，按照猫妖的记忆处理事宜，一路通关过卡，没有出什么岔子，终于来到妖域内地。 黑星商队有二十多头高大的碧麟马，这是一种很普通低阶妖兽，成年之后气力奇大，耐力强劲，是商队的必须之物。 “这是什么鬼地方，竟然不能飞行？”白衣少女抱怨道。 “呵呵，谁叫当年的人妖之战波及太大，为了避开万妖大阵，你们修士硬生生打断了南疆的地脉，把情况弄成这个样子。”韩楚站在黑猫的立场上回答道。 “那妖域也不必维持一座大阵八千年吧，弄得出行都不方便。”风无烈感慨道。 韩楚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解开大阵的束缚，然后昆吾山上的修士下来一巴掌拍死所有妖王？” 妖域经过八千年修养，元婴期的妖王还有三十六位，化神境的妖祖却还是一个都没有，如果万妖大阵破了，就算昆吾不动心思，神州里面那些顶级势力也难免不起贪念。 “再给我十年，一切都会解决的!” 风无烈发出了自己的壮志豪言，招来少女的一个白眼。 韩楚悠悠一笑，道：“或许吧。” 续道：“看今天这速度，是到不了白狐城了，我去选个地方扎营。” “白狐城？是九尾天狐掌管的白狐城吗？”风无烈忽然问道。 “你认识狐族的人？” “倒也认识一个。” 韩楚心中暗道，“位面之子真是不给人活路，几年时间，修为涨了，宗门复建，连美女都认识了一箩筐。还是早解决早放心。” 安置好扎营的事，炊烟就升了起来。黑星商队里大多数化形妖兽还没有辟谷的能力，不过他们吃一顿顶三天，倒也不会太浪费时间。 韩楚给最尊贵的客人搭好帐篷，正准备去找一块鸡腿解解馋，忽然一阵香风来袭。 “猫爷，我听说你前几日找过一个人类修士的麻烦？”少女软萌萌地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没占到便宜，”韩楚转过身，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 不愧是打听情报专业人士，几天时间就把情况摸清楚了，真要是待久了，他不一定能瞒得过这个小妖精。 “你还想占便宜，本小姐在他手里都吃了亏呢。”少女娇嗔道，一副和韩楚十分亲近的样子。 若不是见过她善变的一面，韩楚肯定没法看穿她的伪装。 “不至于吧，我看那小子也就是筑基初期的样子，能给你带来多少麻烦？”韩楚故意问道。 “哦？还有人能让程妹妹吃瘪，倒要会会这个人物。”风无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话语上是针对韩楚，一对虎目反倒锁死在这“猫妖”身上。 韩楚思量片刻，便知道了缘由。醉翁之意不在酒，风无烈这是对“猫妖”有意见了。 按照韩楚的推测，三年前在东海放鸽子的应该是他。那时这位程仙子听了父亲的嘱咐，有意结交于他，请他参加自己的成名之战，没想到他爽约了，换成韩楚来顶缸。 或许这就是天意，韩楚横插一杠子，把这位少主的心思都引到他身上了。 这三年的时间里，二人的关系没有任何进展，这位程仙子既有傲气又有傲骨，当然不会去主动改善关系。 这样一来，反倒唤起了风无烈的心思。像他这样的人，非得全天下美女全都归他才甘心，原本他已经把程仙子看作囊中之物，这才爱理不理，现在发现两人的关系淡漠了，他才着急了。 如今看到程仙子和这只猫妖亲近。即使是假亲近，他也是忍不了的。 闹半天这是把自己当枪使了，玩呢，韩楚懒得和这位少主扯皮，直接告退一声，走了。 风无烈的眉头舒展开来，“这妖怪生的丑陋，资质又低，程妹妹不要和他这种东西为伍。” “我倒觉得他丑的有些可爱，”白衣少女撂下一句话，进了帐篷。 帐篷里面布置得非常整洁，座椅器具，床铺地毯的位置都经过了细致的考量，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帐篷里面是很舒服，帐篷外面风无烈的脸色青得吓人，他怎么也想不出一张粗犷的还带着一条疤痕的脸会得到“可爱”这种评价。 抬头四望，他看见韩楚在一堆篝火旁独坐，啃着鸡腿，烤着鸡翅。 风无烈走了过去，轻轻踢了一脚，猛烈的脚风便把篝火冲到十丈开外了。 韩楚手疾眼快地抓起鸡翅，浪费粮食的人，出门容易踩狗屎。 “疯了吧，找本大爷有什么事？” “程轻雪不是你这样的妖怪能接触的。”风无烈冷声道，放出接近金丹后期的强大神识，无边的威压有如泰山，韩楚甚至仿佛听到了龙吟凤鸣。 “还说我取名字不行，她自己的名字也就这样。不过这都哪跟哪？风兄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韩楚这般回答道。 他心底却是乐开了花，这只憨批主角也太不知轻重了。这些天他正想着办法试探他的实力，甚至想过自导自演来一出马匪抢劫，没想到这一下他就把底给露了八成。 结丹初期的法力，真元比一般修士凝厚两倍，堪比结丹中期。炼体离大成只差一步，神识堪比结丹后期，加上身具龙凤双血脉。 一般的元婴修士，功法弱一点说不定还打不过风无烈。在妖域的压制下，肉身强横的八阶妖兽也不一定占上风。 “程仙子找我，不是看上我老猫了，”韩楚正色道，“不过却是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哦，是谁？”风无烈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韩楚轻轻地咳了两声，风无烈知情识趣地再拿出一枚妙灵丹。 收下丹药，韩楚才接着说道：“那人自称韩楚，表现出来的修为在筑基初期，问我买了一张妖域的地图，要了斩仙秘境这几年的情报。” 风无烈再拿出一枚妙灵丹，“给我也来一份。” 我去，这么豪的么，打土豪分田地的计划刻不容缓呐！ 又卖了一份情报，韩楚手里现在已经有三颗妙灵丹了，不担心马师伯突破不了，就是堆也能堆出一个结丹来。 风无烈满意地离开了，韩楚却莫名感觉有点奇怪，这算什么，自己卖自己？ 额，算了吧，只要能卖一个好价钱，韩楚可以花式地打包卖掉自己。 第二天一早，原野上刮起了妖风。这种妖风不知从何处来，不知到何处去，千万年下来，便成了妖域的特色之一，对化神级修士都有效果的天灾吓不吓人？ “起风喽，赶紧！落日之前就要赶到白狐城，要赶在风变大之前！”韩楚在营地里大喊道。 不一会，队伍集合完毕，立刻开拔。 妖风只是简简单单地刮了起来，原野上便飞沙走石，不能视物。就算是韩楚也只能看清百丈以内的东西，神识也是迷迷糊糊地，受到了非常大的影响。 他站在队伍前头指挥着前进方向。程若雪和风无烈并肩而来，貌合神离。 “猫爷，我们走错路了吧，怎么往东偏了？”程若雪问道。 “没有偏，往东有一处山谷可以歇脚……我手下这群人比不得二位，让他们强行在妖风里走一天，起码死一半。”韩楚淡淡地回答道。 “看在帐篷份上，那便随你了。”程若雪轻哼一声，也没有计较的意思了。 队伍迎着风沙缓缓前行，在午时之前赶到了山谷，韩楚让他们迅速休整，尽快再次启程。 他自己则是找上了风无烈，“风兄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外面的情形愈加恶劣，风无烈的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我对妖风之灾有一些了解，现在情况恶化的速度有些不合常理。” “既有天灾也有人祸，只是不知是针对哪个人的。”韩楚说道。 “风某的仇家不多，能把手伸进妖域的那批人，估计也拉不下脸做这种事。” 韩楚心里却道，这可不一定，别对议事长老们的节操抱太大希望。 “那批臭虫是针对我而来的，”程若雪发现韩楚两人都不在，一路寻到山谷口，听到两人的谈话，有点不开心，“怎么，猫爷要把我丢出去？” “遇见困难要想怎么解决，丢弃同伴不是猫某的习惯，更何况您是最尊贵的客人。”韩楚笑道。 “得了吧，这座庙太小了，装不下我，风兄可敢和我一起杀出去？”程若雪娇哼一声，赤红色的圆月在她背后升起。 这是她在东海使用的两柄圆月弯刀，在结丹之后重新炼制，合为一轮杀意浩然的血色圆月。 “正和我意！”风无烈的右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只青色拳套，上面覆盖着细密的龙鳞，灵气直逼传说中的数万年前的古宝。 两只憨批，韩楚心里暗自吐槽，要不是自带光环，这样无脑硬刚是活不过三集的。 “猫爷要一起吗？”风无烈笑道。 韩楚却道：“我必须对我的手下负责。” 程若雪不屑地一笑，“倒是我看错眼了。” “猫兄只是四级妖兽，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怪他。”风无烈添油加醋道。 韩楚并不理会他们，转身回了营地。 程若雪和风无烈对视一眼，朝妖风刮得最猛烈处走去。 回到营地，韩楚找来一名心腹，是只三阶黄猫。 “再等半个时辰，你就带他们继续上路，然后一刻不停，再多人掉队都不要管，丢了多少物资也不要管，碰上妖风是商队命不好，但你们务必到达白狐城。” “那猫爷您呢？” “我？我自有主张。” 安排完商队事宜，韩楚再次回到谷口，已经没法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妖风阵阵，天色愈加昏暗，韩楚身形一晃，恢复本来面貌，大步踏出谷外。 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在妖域和妖风的双重限制下，就是元婴修士也不比他强上多少。 地狱无门他自来！ 第十九章 小试身手 神识受限，视野收缩，韩楚换上了自己最常穿的青色道袍。 这道袍能避火、辟水、驱雾、抗风，妙用无穷。不受妖风限制，韩楚仿佛幽灵般在原野上游荡。 可是这件法衣也不是万能的。凌冽的妖风吹在他的脸上，有如冻刀子狠狠地在脸上剜肉。 这倒是提神醒脑的好方法。 煞云凝结，天空中飘起了细雨，韩楚见状撑起一把纸伞，伞面细雨飞速侵蚀，伞柄却聚起一团灵光，填补漏洞。这种侵蚀虽然微不足道，但终究还是会影响状态，能避开，就避开。 要想找到那群不速之客，就得找到程若雪二人。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韩楚觉得按她的习性，八成会把所有妖气凝重的地方都探一遍。 这样一来，要找的地方就很少了，最近一个离韩楚所在位置也不过十里。 全力施展轻功，不过盏茶的时间，韩楚就到达目的地。 这里早就人去楼空，遍地都是战斗过后的痕迹，韩楚踩着一座报废的石质圆台，仔细分析了上面的阵法。 “这座大阵应该有七个阵眼，动用了这么多的力量，来袭之敌很可能已经得到妖族的支持了。”韩楚他喃喃自语道。 风无烈现在应该在和程若雪并肩作战，战局甚至可能进行到了关键时刻。 “天赐良机呀！” 韩楚一扬手，从他的衣袖里飞出一群百年铁木制作的小黄雀。 这些黄雀是扑棱着翅膀飞的，根本不受任何限制，它们贴着地面朝四面八方飞去，数十个视角接收的信息涌入韩楚的识海。 荒原某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坡，山坡上下分成两个战团。 一群血衣妖修把风无烈围在山坡之上，另一群黑衣修士正在围攻程若雪。 风无烈还好，他在山坡上面，妖风刮得正盛，妖兽们都很难承受这刺骨之痛，他却凭借着强悍的肉身硬抗了下来，加上自己已经释放了龙威，又给妖兽们加上了一层削弱。 程若雪就倒霉了，她没学过炼体之术，要时时刻刻提供一股灵力维持身上的法衣。和她对战的是人族修士，不受龙威影响。 黑衣修士们训练有素，既有贴身近战的，也有远程施法的，还有在四周游走，以防万一的。 韩楚隐匿在战团外围，看着程若雪握着两柄匕首左挡右支，抵挡近处的攻势，一轮血月挡下了大半的远程法术。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她的应对终归是有几次失误。一次失误便是一朵映在她身上的血花，时间一久，她终究会战败被擒，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风无烈看似占了上风，那也是建立在他占据了地利的情况之下。 围攻程若雪的修士最高战力也只是结丹后期。打他的可是一只八阶妖修带着两只七阶妖修和一群五六阶的妖兽。 若是他还有什么底牌的话，或许能力挽狂澜？ 风无烈心中也在纠结，他右手荡开三只近身的妖兽，左手掌心一块硬币大小的肌肤里，热浪正在翻涌。 他是有一种手段能打破现在的窘境，只是用完之后，修为会退到筑基期，必须修养半年一上才能复原。 每次他几乎想要用出来的时候，一个幽灵般的名字就会飘过他的心头。 程若雪和韩楚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搞清楚，他已经不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她了。 随着时间推移，程若雪已经对风无烈不抱希望了，她知道风无烈有某种隐秘的手段，大概也猜到了风无烈不救她的理由。 真是可笑的一个人，论人品可能还不如那只贪婪的黑猫。 “又蠢又笨的黑猫，不要跟过来，你死了，爹爹就不知道风某人到底是哪种人了。”程若雪低低地叹道。 在狂风之中，一般人很难听得到有如蚊鸣的声音。 程若雪断掉了身上这件流云广袖裙的法力供给，把全身残余的法力汇聚到身后的血月之上，白裙飞舞。 匕首轻轻一割，精血喷涌而出，血月光芒大盛，直接切死了近身的修士。 她的眸子一片冰冷，看得躲在黑衣修士后面的一个猥琐青年莫名地惊惧。 “若雪表妹何必如此，哥哥我只是想请你去火云山做客而已。”猥琐青年喊道。 火云山？风无烈心中一个激灵，天近楼中派系重重，不过火云山该是天近楼楼主一派的嫡系才是。 程若雪并不理睬，她虽然这次栽了，可也不傻，现在若是被说动了，哪怕只是一刹那的动摇，她连求个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 “死！”程若雪娇喝一声，和血月融为一体，化作一道血影，直朝猥琐青年扑去。 这是程若雪的舍命一击，黑衣修士虽然训练有素，但毕竟也是修士，保命第一的信条深深地刻在骨子里。 这时候就看出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有的人才反应过来，跑得快的已经离开百丈范围了。 “林伯护我！” 结丹后期的黑衣修士闪身来到青年身前，仓促之下，他也不敢妄自尊大。 抬手放出一面纯铁精打造的圆形巨盾，再注入了全身的法力，这才安心。 见多识广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比如现在，程若雪看出来她这舍命一击恐怕要无功而返了，却还要硬撑着说服自己，要是有人能帮她一把，她就能完成遗愿。 可是谁会来帮她，谁能来帮她呢？风无烈抓住她决死一击制造出的机会，自爆了拳套法宝，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跑得没影了，她的死亡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血影和铁盾交击，血色的光华几乎占满了整片世界，铁盾虽然有些变形了，却还是牢牢地守着防线。 “结局已定，”程若雪暗叹一声，便准备自爆金丹。 倏然，血色的天地里闯进了一条身影，是个讨厌的青衣道士，他左扭右拐，上蹿下跳地躲避着激射的红芒，手里举着一团蓝焰，几乎毫无阻碍地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程若雪身边。 蓝焰驱散了刺骨的寒冷，道士抬手按住她柔软的小腹，中正平和的法力抚平了金丹里面躁动的力量。 然后顺手把她抗在肩上，反手一掌看似随意地拍在铁盾之上，铁盾竟然直接裂成两半，血红世界最后一点威能尽情地倾泻。 林伯俯下身，黑衣之下是一件金缕袈裟。他护住猥琐青年。再抬头时，发现早已不见青衣道士的身影，只有三四具自己人的尸体，隐约指明了道士跑路的方向。 “六少爷，没事了”林伯哀叹一声，就要把青年扶起来。忽然跌坐在地上，眼底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只见青年额头上多出一个指头粗细的血孔。 那道士临走前还顺手在他眼皮底下杀了他要保护的人? “你是神仙么？”程若雪躺在石床上，给自己疗好了内伤外伤，便朝韩楚问道。 韩楚一边忙着挖一个舒适的容身之所，一边布置着隐匿大阵，这算是在别人的地界，不处理好手尾，会被烦死。 “哪来的神仙，都是人罢了，区别只在于我操作熟练一点……伤势好些了么？” “好多了，”程若雪微笑着答道。 蓝色的幽光照在她的脸上，韩楚瞧了一眼，气色果然好多了。 “要命的伤势这么快就能复原地七七八八，你们可真是富得流油。”韩楚停下手，感慨道。 “当然了，你想要什么？一颗金炎石可换不了我的命。”程若雪支着胳膊，侧躺着问道。 空气里的气氛顿时旖旎起来了，韩楚却在给洞口捏一扇石门。这算是媚眼放给瞎子看。 “原来那石头叫金炎石啊，”韩楚歪着头，算着石门的大小，预估着装上去的缝隙，随意地回答道。 话一出口，便感觉不对了，身形一僵，有些困艰难的转过头，挤出一个更艰难的笑脸。 “你是怎么猜到的？韩某自问精通变化之法，没人看的穿。”韩楚傻傻地问道，这次却不是装的了。 程若雪笑得打跌，差点引动伤势，回过气来才说道：“下次换衣服前，记得洗一个澡。” 韩楚仔细嗅了嗅，他六识皆通，没想到却落了个灯下黑，被人做了记号都没发现。 “实在没想到你会用香气给一只猫妖做记号，算是我栽了。”韩楚无奈地摊摊手，把石门装好了。 装好门，与程若雪预想的不同，韩楚没有坐到床上和她谈人生谈理想，而是直接打开门，准备走了。 “你要干什么？留下来不好么？” 程若雪的三观正在崩塌。她不单是天近楼少主，长得国色天香，身材也称得上横看成岭侧成峰，怎么留不住一个男人？ “留下来干嘛？浪费时间而已。”韩楚耸耸肩，直接关上石门，浑然不顾程若雪铁青着的脸。 在外面又放出一道法诀，使周围土地恢复原状。 斩仙秘境最近的一个入口便是在白狐城，只是看这形势，不一定好进去。 要是绕路的话，另一个入口便是在三千里外的黑云潭，只要通过潭底复杂的地下水路，就能进入秘境外围。 妖风里的煞气渐渐增多，突破了某个阈值，一团团神秘的煞雾从地表蒸腾而出，连韩楚都觉得这种地方不太好待了。 抓紧时间，兵贵神速，风无烈现在主角气运在身，估计会通过白狐城的传送法阵，直接抵达斩仙秘境内圈。 不打断他的发育节奏，下次交手被动的就是韩楚了，毕竟不是哪个地方都有妖域这种限制。 第二十章 再遇阴傀 韩楚花了一夜时间，顶着妖风煞气，飞奔三千里，终于赶到黑云潭。 黑云潭，顾名思义，水中煞气充盈，漆黑如墨。水汽蒸腾，煞气外露，凝成煞云，由此得名。 斩仙秘境号称斩仙，实际上却是万妖之殇。八千年前，妖族三分之二的精锐尽数折在里面，化神期的妖祖都死了好几位。 经年累月下来，这天地之间的怨气，煞气汇集到此处，原本就堪称凶险的秘境登时就变成了死地。 这几年天地大变，煞气从秘境渗透出来，也影响了妖域的环境。 韩楚站在黑谭边上，忽然朝后一望，轻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 身形敛去。 后面的黑雾里面走出来一队黑衣修士，打头的正是林伯。他们只有七个人，三位结丹，四位假丹，力量不算多强。 另一个方向，又走出来一位绿袍老者，韩楚看不清他的修为，这样的情况他只在阴傀宗修士身上见过。 他声音很沙哑，“林长老，你们怎么只剩七个人了？” “出了点岔子，不会影响大事。”林伯回答道。 “希望如此吧，这次本宗出动了十三位长老，青龙首座亲自带队，林长老不要让他们失望啊!”绿袍老者笑道。 “我林某人做事，还请道友放心，”林伯回答道。 “行了，道友也别说什么场面话了，你确认从这里能直抵秘境中枢？”绿袍老者问道。 “当然，青龙大人他们在哪？”林伯回答道。 “嘿嘿，你只要把我送过去就行了，大人他怎么会轻易露面？” “这……也行，事成之后希望借阴傀真经一观。” “那是当然。” 林伯翻手取出一枚黑玉制成的传送令牌，口中念念有词，天空中的煞气云团缓缓下降，被吸附到令牌之中。 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令牌散发出一缕幽光，直射到谭中心。 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潭水不断地翻滚，浮起来一座由白骨铸成的法阵。 “这就是妖族的白骨翻天阵？”绿袍老者一对浑浊的眼睛里面射出贪婪的精光。 “只是一座阵眼而已，勉强能够定位秘境中枢的那座大阵。”林伯傲然道，再取出一枚大挪移符，“道友若是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进去。” 一道黄芒升起，卷起在场所有人，遁入白骨法阵之中。 韩楚依旧隐匿着身形，等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黑雾里面再走出一行十四人。 果然，他没有看错，那绿袍老者只是一具分身而已。 为首的是一个玉面书生，缠了一条青龙腰带，或许是因为功法的缘故，他的瞳孔呈血红色，看上去异常的妖艳。 他身后的十四位长老都身披灰色道袍，沉默不语，给人一种等阶森严的感觉。 书生突然朝某个方向轻轻地拍了一巴掌，那片土地上顿时多出来一个巨大的掌印，炼体大成！ “看样子是我多心了，”书生喃喃自语道。 他随后也取出一张挪移符，传送进去。 另一头出口处悬崖，绿袍老者恭候在那里，地上摆着七具残尸。 “天近楼的秘法太过诡异，没能控制住他们，恕属下无能。”他解释道。 “毕竟也是和我们齐名的组织，我不怪你。不过本尊向来有过必罚，你去白狐城，拦下风无烈，要是让我在这里看到了他，本尊就收回分神，毕竟我只能有七大化身，不养废物。”玉面书生冷冷地回答道。 “多谢大人恩典！”绿袍老者匍匐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 像他这样的人，失去元婴分神的支持，只怕立刻就会死掉。 韩楚躲在一边，他刚才浑水摸鱼、一起传送进来，正打算要不要顺手阴他们一波，现在就打消了念头。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却一定是恶心敌人的好帮手。 和他猜想的一样，斩仙秘境里乱阵丛生、煞气浓厚，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里诞生了煞灵。 韩楚有一门看家的手段，对煞灵的吸引力几乎是无可抵挡的，这也是他敢设局弄死风无烈的最大依仗。 阴傀宗最感兴趣的上古巫道就记录在斩仙秘境底层核心区域，同样也是煞气最凝重的地方。 不过玉面书生这群人能比风无烈这个主角快？ 韩楚觉得自己得先行一步了，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施展遁地之术，来到地下。 斩仙秘境共有三层，表层只是伪装，因为当年妖族势弱，他们只能把战场安置到地下，借助本能，提高胜率。 第二层是由数百个地下大型洞穴组成的网道，这也是煞气最凝重的地方。 第三层只能靠第二层的传送阵法进去，因为它是在一处未知的次元空间，它的真正入口是一个小点，隐藏在方圆数万里的土地上，八千年来，没人能不通过法阵闯进去。 韩楚虽然喜欢干一些标新立异的事情，却不愿意在这次取巧，这次布局，稳重第一。 挡在路上的阵法数量虽然多，在韩楚眼里没一个能打的，就是全部运转他也能找到空子，现在多半已经残了，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地洞里面一片漆黑，韩楚心念一动，身前浮现一团蓝色幽焰，这地火吞噬了金炎石内含的火灵力，品质得到明显的提升，可堪大用。 灵焰一出，周遭的煞气便一拥而上，想要扑灭它。却成了飞蛾扑火，反倒使火焰愈加旺盛起来。 韩楚举着蓝焰，向前搜寻，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左边的石壁表面浮现一条凶神恶煞的狗头，是一只低阶煞灵。 挥挥手，拍散了这只煞灵。 不远处的黑暗中骤然浮现起一对对鬼火，是群居型煞灵。 它们既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只是简简单单地跟在韩楚身边。 这是围猎的狼群，韩楚倒成了猎物。 韩楚翻手取出一把青虹剑，扣在手里，他要节约使用法力，还要时时刻刻防备突袭，这样的形势换一个筑基修士来，是不可能应对得了的。 洞穴来回曲折，宛若迷宫，韩楚却好像知道正确的路线似的，每到一个岔路口，都能迅速决定朝哪里继续前进。 这当然归功于那个被他搜魂的阴傀宗长老。 越接近目的地，徘徊在他身边的煞灵就越多，它们实力不高，在等待机会。 失去了灵智，这群低阶煞灵只靠本能活动，只要韩楚不露出破绽，它们就不会轻举妄动。 第二十一章 吞天圣祖 转过一个转角，韩楚终于来到目的地，他看到了一座传送阵，不过却破损了。 怎么回事？ 根据搜魂得到的结果，这座传送阵应该运转良好才对，是谁破坏了它？ 一个失神，等待着的煞灵们瞅准机会，便一拥而上。 几十只有占据地利的煞灵围攻，韩楚虽然能硬抗，现在却没有硬抗的必要了。 韩楚面无表情地祭起青虹剑，全身法力猛的注入其中，施展剑身合一的神通，剑气纵横，挥手斩开四只狼形煞灵的身体，随便找了个方向突围而去。 可是煞灵们并不会善罢甘休，它们一个一个遁入石壁当中，在其中穿行。 被它们缠住了，什么事都没法做好。 硬来果然不行，韩楚暗叹一声，取出一张血符，拍在身上，血光大盛，地洞里的煞气朝他身上蜂蛹而来。 他再使用变化之法，不一会就伪装成了一只猫形煞灵。 这样的法子虽然能免去煞灵的干扰，却有很大的后患。 煞气会侵蚀他的身体，甚至影响他的情绪，待得时间久了，要是把他体内积攒的煞气勾起来了。 内外交攻，就是神仙也顶不住。 心里面阴暗暴戾的一面被勾起来，非常容易产生心魔，在这里堕入魔道，和死掉没有区别。 “祛除也是个大麻烦，说不得还得找一个雷池锻体。”韩楚喃喃自语道，眼中的神情越发坚毅，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要是坑不死风无烈就亏大了。 有了这身伪装，在地洞里面果然畅通无阻，韩楚一连找了七八处传送阵，却惊讶地发现全都被破坏了。 难道必须去中心区域？这样想着，忽然一声狼啸传遍整个地洞。 韩楚连忙判断啸声发起的位置，正是二层的中心区域，当年妖族死伤最惨重的地方。 看来必须得去了，韩楚下了决定，便立刻行动起来。 一路上遇见煞灵的等阶越来越高，韩楚甚至看见了元婴级的煞灵，那待在中心区域的，莫非是妖祖死后成煞？ 终于，韩楚抵达秘境中心，万妖殿。 万妖殿在八千年前是妖族圣地，现在已经残破不堪，只剩小半区域。 可就是这小半区域，也是一座大山的体型。 万妖殿里面传出接连不断的震动，显然，里面是有人在斗法。 韩楚放出一只蜥蜴傀儡兽，让它从缝隙中钻进万妖殿，看看里面的情形。 由于万妖殿破损严重，蜥蜴迅速通过外殿围墙，钻进内殿里面。 内殿上空漂浮着一只小山般的巨狼煞灵，它的气息无限接近于化神期，两眼泛着幽光，明显有了神智。 和它交手的，全赖猫妖，韩楚都认识。 它们是伴妖城城主，白狐族长，和青狼族长。 它们全是十级妖修，在妖域里排得上号的妖王，现在却被巨狼煞灵按在地上打。 这只巨狼生前应该是妖祖之境。 要是能收买它，或者操控它的力量，风无烈就是有九个头也不够韩楚砍的。 蜥蜴偏过头，发现玉面书生他们竟然也来了，猥琐地躲在一边，看样子是想虎口夺食。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通过蜥蜴视角，韩楚看到风无烈也来了，他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杀掉了玉面书生手底下的一位长老，成功混入其中。 别人发现不了，韩楚却是一看一个准，因为他看不穿阴傀宗修士的深浅，却看得出风无烈的变化。 小蜥蜴在韩楚控制下飞速朝风无烈跑过去，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心烦的不是他。 青狼族长在接下巨狼又一枚轻飘飘的狼牙巨刺之后，突然高喊道：“吞天圣祖，我是青狼族现任族长，请圣祖手下留情！” 白狐族长是一位脸泛桃花的宫装美妇，她神色不渝道：“青兄这是想临阵倒戈？” 依照猫妖的记忆，这位青狼族族长很是滑头，不像他的先辈那样刚烈，是个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义的主。 伴妖城城主显然也是知道青狼族族长习性的，他大喝一声，现出自己的原形，是一只巨蟒，显出原形就是要拼命了。 吞天老祖呵呵一笑，空气剧烈震动，“没想到半妖里面还出了位能人，且接我一掌，啸月！” 一只凝实的狼爪从天而降，未及身，伴妖城城主就感觉仿佛要被这滔天的煞气分尸了一样，和之前小打小闹不同，这一击已经无限接近化神之威了。 看上去狼爪缓缓下降，实际上飞得极快，这诡异的时空之感，一个不防，也能让人吃大亏。 更恐怖的是，狼爪在下落的过程中，竟然引动方圆百丈以内所有的煞气，在斩仙秘境煞气最凝重的地方，这些煞气纷纷化作一只只栩栩如生的迷你小狼，躬身高举狼兽，朝巨爪长啸。 好一个群狼啸月，这一击竟然仿佛带动了天地之威！ 这样的存在竟然在人妖之战里陨落了，那昆吾山上的修士到底该有多强？ 伴妖城主不敢多想，他扭转蟒身，摆出一个奇特的造型，粗粗看来竟然像是一个单调的阵法。 什么阵法能用一笔绘成？只有符道。 这位半妖不单修习妖兽之体，他对修士的符术也钻研颇深，综合实力不容小觑。 一个偌大的字符从蟒身挤出来，朝巨爪迎击过去，伴妖城城主还不放心，又喷出九道水桶粗的本命神雷，原来他是雷蟒血脉。 宫装美妇也反应过来了，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柄玉如意，郑重其事地朝巨爪一挥，玉如意上光华大放，生出无数青莲，吸尽了煞气，破坏了这群狼啸月的情形。 巨爪缓缓下落，压在字符身上，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字符压垮。反倒是神雷狂闪削去了它三成的锐气。 伴妖城城主眸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神情，这一个是他本命神雷，一个是他毕生所学、人族道法，到头来连别人一爪都接不下来！ 不，他还有最后一招。 巨蟒喷出自己的内丹，十级内丹一出来，直接在这片空间造就了一片雷域，仿佛无穷无尽银色的雷弧汇成奔流不息地大海。 巨爪探入其中，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巨响，雷海之中出现一个数亩大小的空洞。 还是没拦住。 就在巨爪要把伴妖城城主的头颅拍爆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消散在空气之中。 “这一击，是让你看看人族修士到底有多强悍。妖族生存不易，你方才竟然跟我说你有一个人族朋友，现在得吃一个教训。” 吞天老祖淡然道。 他旋复朝宫装少妇喝道：“你们白狐族族长当年与我有过一段情，今日我放你一条生路，滚！” 刚才袖手旁观的青狼族族长不禁问道：“老祖，那我呢？” “嘿嘿，本老祖正缺一具肉身，借来一用吧。”吞天老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 青狼族族长脸色登时煞白，他刚才见过老祖出手，可没信心自保，难道今天就要陨落在这里？ 他不甘心呐！ “爆。” 闹事的人来了。 第二十二章 夺舍 韩楚一声令下，悄无声息地爬到风无烈旁边的傀儡小蜥蜴直接自爆了。 阴傀宗一行人顿时傻了眼。 “嗯?竟然有人类混进了这里，真是不知死活。” 吞天老祖冷哼一声，一圈音波扩散出去，修为稍差一点的，肉身直接崩溃，连神魂都灭得精光。 阴傀宗队伍里面瞬间只剩下两个活人。 “风兄！”伴妖城城主认出了风无烈。 青龙上人一脸懵逼，情况略微有点超出他的掌控。 青狼族族长掐着这唯一一个机会，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朝天上飞遁而逃。 吞天老祖能让他跑了？ 笑话。 只见巨狼随手又甩出一只巨爪，狠狠地朝两个人类拍去，然后直接消散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青狼族族长背后。 青狼族族长眼中射出绝望的目光，要被夺舍了！ 风无烈出事，白狐族族长和伴妖城城主一齐出手救人，这巨爪不比先前的啸月，他们合力救人还是有把握的。 青龙上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连法宝都没放出来，直接就被一巴掌拍死了。 不过他有化身，阴傀宗的法门又是那么诡异，说不定将来还有转机。 风无烈被救了出来，有些狼狈，他看见青狼族族长从天上掉了下来，正在被夺舍，连忙喊道：“二位，我现在有一个法子，能重创吞天老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们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我可以理解。不错，秘境第三层里面有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尸骸。” 吞天老祖一边侵蚀着青狼族族长的神魂，一边以退为进道。 按照常理，这两位大妖应该是下不了手了。 这也是他不清楚外面的修真环境恶化到了什么程度，说话说出了反效果。 毫不客气地说，谁拿到了那些妖祖尸骸，谁才能成为下一个妖祖！ 两人对视一眼，“恭请老祖上路！” “嗯?你们的骨气呢？妖族的信仰呢！” 两位大妖这时都把自己的杀手锏拿出来了，伴妖城城主拿出一枚黑色圆珠，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白狐族族长拿出一截赤蛟鞭，正是狐族供奉千万年的至宝。 只等待会一齐出手。 风无烈伸出左手，里面长出来一团火焰。 “涅盘之火？！你有天凤血脉！”吞天老祖大叫道，不顾一切就要逃出这具躯体。 可是已经晚了，涅盘之火一放出来，就有瞬移之能，这是一锤定音式的绝招。 万妖殿内殿顷刻间化作火海，所有的煞气都被净化了，以万妖殿为中心，此刻所以的煞灵都在逃窜。 没办法，这种无形之灵最怕这样的焚天烈焰了。 吞天老祖拼了老命，冲开了火海，连吃两记杀手锏，形体几乎要被打散，逃出殿外。 两位大妖还要斩尽杀绝，风无烈却劝阻道：“吞天老祖已经不成气候了，我们通过控制中枢，进入第三层，解决煞气问题才是正理。” …… 吞天老祖逃到外面，山穷水尽之际，忽然看见一位青衣道士。 如逢甘露，他化作一团黑风，直接把道士掳掠到自己的一处隐秘洞府里面。 道士闭着眼睛，好像昏过去了，吞天老祖仔细打量了一下，大喜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还让本老祖遇到了一具这么好的躯体。中正平和，万法皆同，上善若水，几近天道！” 黑风一卷，直接扑入韩楚的识海，开始夺舍。吞天老祖一路斩关夺旗，攻入最核心的灵台之处。 “嗯?这里怎么又一团光球？”吞天老祖犹豫一二，还是闯了进去，万一这是道士留的后手呢，不能功亏一篑呀！ 闯进去，他看见里面有一个盘膝而坐，通体半透明的道士。 看他的面相，应该是那小道士成熟之后的样子？ 不看不要紧，一看那道士虚影就渐渐凝实起来。 开始散发一团白光，那是超脱之光，是永恒之光，是与天道并肩的不朽神光！ 若是吞天老祖生前，一定会被这团白光吸引，最后丧失神智，变成养料。 可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以死者的角度，在这不朽之中，他看见了真正的死寂。 只有死透了的人，才能永恒？死了之后，怎么活过来？ 倏然，那道士睁开眼，双眼无神，仿佛行尸走肉。白光大盛，吞天老祖一阵惊惧。 要是被这白光罩住，他立刻就要面临这先死后活的迷题，可他完全没有经验呐！ 已经死过一次，它可不想再次化为灰灰。 连滚带爬地跑出这道士的识海，吞天老祖发现自己留下的一切痕迹都仿佛过眼云烟般消散了。 “咦?你竟然活着出来了，”韩楚一脸惊奇，以致停止了搜刮吞天老祖宝贝的行径，“说说，在光团里看见什么了？我每次想进去都进不去。” 吞天老祖也是大眼瞪小眼，声音几乎变了形，“你自己的事，你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至于一个个世界穿来穿去的么，累不累啊。”韩楚撇撇嘴道。 吞天老祖这才想起来，连忙查阅了一遍刚才在吞噬之中，获取的零碎信息，他的三观瞬间崩塌了。 原来自己打生打死，奋斗了一辈子，死后还一直在奋斗着的世界，竟然只是这诸天万界里面小小的一隅。 韩楚看穿了他的想法，补上一刀，“就算加上你们的上界，上界的上界，也只是个小泥塘而已。” 他还好意的劝慰道：“也不丢人，你们都一样。” “不知道其他世界的，都是菜鸡。”吞天老祖没好气道。 “瞎说什么大实话，”韩楚呵呵一笑，“他们开始破解你留下的阵法了，要不要干一票？” “要去你去吧，我躺着了，”吞天老祖现在天也不吞了，月也不啸了，只等看韩楚的好戏，任你在其他世界再牛逼，现在你也只是个筑基初期的菜鸡。 “这样啊，那我走了。”韩楚想了想，回答道。 “走？去哪啊？”吞天老祖倚在石壁上，懒洋洋地问道。 “去哪？及时止损呗，我的时间很宝贵的，你这一号人物罢工，我得多费十多年……十多年呐，在低武世界，够我打三次天下了。”韩楚回答道。 吞天老祖沉默片刻，正色道：“先给我捏一具合适的肉身，再给我穿梭的法门。” 只要开始谈条件，那一切都有的谈。 韩楚一抬手，切下一方石块，犹豫了一下，剑光纵横，削成粉末，然后捏出一只坐如虎踞的青狼。 “捏土造灵的功夫是主动穿越必备的……为了防止你变成我的样子，模仿我的气息去招摇撞骗，我给你捏了一尊石像，也能用。” 吞天老祖细细地抚摸着这尊石像，感受着上面的气息，“凭空赋予死物以生命的潜力，简直就是造化之力。” “别流口水……恶心。”韩楚一脸鄙视，就这，还妖祖呢。 第二十三章 我成了主角? “喂，别看了，告诉过你，能不能穿全看命。区区两亿来行的总纲，你不会现在还没背下来吧。”韩楚嘲讽道。 吞天老祖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玉简收了起来，视线重新回到风无烈身上，“好了好了，我去擒下那两只欺师灭祖的畜生，你去解决那个位面之子。” 两人躲在万妖殿内殿殿顶一处空洞里，安排着计划。 吞天老祖看过穿越法门总纲之后，对世界运转有了一定的了解，一阵后怕。 他差点杀了位面之子！气运差点承接到了他身上，他差点就不能去追寻永生了。 这次他说什么都不肯对风无烈动手了，韩楚只好自己来。 “把四冥煞域阵的控制法盘给我，”韩楚盘算着一击必杀，就不能只靠自己的力量。 “嗯?”吞天老祖看着韩楚身上一阵阵煞气奔涌而出，不禁问道：“你到底杀过多少妖兽，煞气比我生前还重。” 韩楚抬头望天，“也没多少，就那么一点点。” 他也就在海里拉着网，本本分分地当了三年的收割机，真没杀多少妖兽。 “好了，我先把他们引开。”吞天老祖恢复狼形，直接扑了下去。 “不肖子孙受死！” “遭了，老祖回来了，风兄安心破解，我们先顶上去。” 吞天老祖虽然得了新身体，可是他先被涅盘之火削弱一大截，后来在韩楚的识海里吓丢了魂，现在也只是堪堪和两只大妖战成手平。 随着时间推移，战团越来越远，风无烈破解阵法也来到尾声。 韩楚在干嘛呢？他在布阵。 截杀天命之子，万万不可硬碰，要先切断他和天地之间的联系，把他变成困兽，这样才好杀。 “终于破解了，”风无烈直起身，手里拿着法盘，满脸笑意，忽而感觉有些不对头，思量片刻，不去管它。 反正都是平推的么，要脑子干嘛，做完这一桩事，不论是伴妖城城主还是白狐族族长晋升妖祖，他都会成为妖域的贵客。 到时候再给天近楼楼主一些压力。 内忧加上外患，天近楼楼主也不得不屈服。 程若雪？一个贱婢而已，竟然没有死。也好，来日方长么，慢慢作践就是。 韩楚？流云剑宗？都得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几乎要得意忘形了，心底的黑暗彻底写在脸上。 对此，韩楚表示你开心就好，反正也就这一下了。 “开！” 风无烈高声喊道，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天地独尊的情景，世人都会讴歌他的伟大，他永远会是最强大最享受的那个人。 殊不知这片刻的失神，道心失守，身上积攒的煞气猛然迸发。 而外界随着他的呐喊而来的，不是繁荣如泡沫般的幸福，而是冷冰冰地审判。 真正的煞海来了。 第三层的煞海，通过阵法瞬间灌入风无烈的身体，将他吞噬。 煞海不断扩散，连韩楚都没躲过去，不过他自己的控制力却不知道比风无烈强到哪里去了。 即使能在煞海里面站稳脚跟，韩楚此时却没有出手灭敌。 消灭一个人的肉体容易，消灭一个人的气运却很难，更何况要对付的是一个气运之子？ 韩楚此时高举双手，摆出盘古开天的样子，脸都差点涨红了。 看上去非常可笑，实际上他此时却是在对抗这个世界的天道压力。 才在这个世界混了不到四年，还是个外来人士，就要和整个天道对抗，想想就知道有多困难。 “靠，不就打个援么，至于往死里打我？”韩楚此时的识海之中已经被天道的力量轰成了渣。 天道一遍遍地洗刷着他的神魂，要不是那团光球顶着，他早就被灭了。 “你这个渣渣天道，看看你选的什么烂人，他现在已经入魔了，再不走等他带你一起疯？” 韩楚现在觉得事情略微有些不对头，没法在精神上消灭，下一步该是直接上天劫才对。 猛然反省过来，完犊子，这是自己栽了。 原来这天道一直在算计自己，它也觉得世界运行得不对，然而要改实在太难了，它作为高高在上的天道，要想不沾世间因果，就不能主动落子。 恰好这时候韩楚来到这个世界，发表了自己看旧秩序不顺眼的观点。 想睡觉有人给自己送上了枕头，干嘛不用？ 一手暗中推动风无烈揽尽旧秩序的气运，一手坐等韩楚和它正面交锋，趁机转移新生气运。 要是往常，韩楚早就发挥主观能动性，该拿的好处一点不落，该担的责任半点不担。 现在是他想要做事，就不得不担起一些责任。好么，请神容易送神难，韩楚也不顶着了，放下手。 果然，天道已经成功绕路抄家，抱着他不放了。 他也是学过算命，也会给人看相，现在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已经成了新秩序的气运之子。 效果么，大概就是姜六这群无业游民，将来一定会起作用，可能还很大。 以后做的每件事最终都会成为焦点。 这次是别想当幕后大佬，看别人猴戏了。现在是自己上了台，要被别人看猴戏了，偏偏没法拒绝。 煞海散去，风无烈的身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神魂却不知所踪。 也是，旧秩序依然强大，昆吾收敛的九成灵气也没有还给世间，风无烈还没那么容易死。 “韩老弟，一切都解决了？”吞天老祖走了过来。 他手里提着赤蛟鞭……白狐族族长被赤蛟鞭用一种非常羞耻的方式捆了起来，曲线毕露。 “怎么说呢？韩某纵横天下八千载，今天算是栽得棺材本都没了。”韩楚苦笑道。 “嗯?伴妖城城主呢？” “那畜生我放了它一马，它反手就给我来了一下，不杀不行。” 白狐族族长憋出来一句话，“大道在前，不能怪蟒兄不守道义。” “我们兄弟说话，有你什么事？对了韩兄，老哥最近手头紧，没什么可送的，就把她送给你当侍女吧。”吞天老祖把赤蛟鞭塞到韩楚手里。 一个元婴后期的狐族美女、一族之长当侍女？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模板么？ 韩楚敬谢不敏，把白狐族族长放了下来。 “夫人受惊了，不要怪罪。” 宫装美妇本来羞红的俏脸瞬间煞气密布，你这是几个意思？ 本尊堂堂一族之长，十阶妖修，又生得花容月貌，不够格给你当个侍女！ 额，韩楚倒退半步，推掉送上门的桃花运，下一秒就变成你不收就是看不起她。 这就是万恶的主角光环呐，真是太恶劣了，不能屈服，我要退货。 “嘶，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以夫人的容颜人品，配谁当然都是配得上的。只是韩某一心向道，独来独往惯了……” 白狐族族长不愿多听，她娇哼一声，一跺玉足，直接走了。 “韩兄，该出手时绝不含糊，这不是你说的么？白凤她守了那么多年的清白之身，对得起你的元阳。”吞天老祖拍了拍韩楚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滚犊子！” 第二十四章 再遇若雪 再次回到地面，妖风已经过去了，煞气也在渐渐消散。 吞天老祖知道了现在修真界的情况，也清楚了妖族的困境，便控制了发散出来的煞气。 他自称要潜心闭关，至于是想重修化神，还是钻研穿越法门，韩楚也懒得管。 风无烈的尸身被韩楚做了点手脚，旧世界的大半气运全部锁在里面，以后只能被他按在地上打了。 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韩楚分外满足，他现在也不用殚精竭虑想计划了，自己就是全世界最靓的仔，一切都会围绕他展开。 这次最大的收获有三个，一个是从青龙上人的尸身上拿到了阴傀真经的上半卷，一个是取到了上古巫道功法，巫神经，再有一个是拿到了风无烈的主修功法。 风无烈的主修功法竟然是修炼神魂的，他的神魂和其他人截然不同，从筑基开始，走的就是另一条路。 “把自己的神魂练成某种介于生死之间的奇异物质，然后修炼就能突破大部分屏障了，这种想法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韩楚喃喃自语道。 “哦，不就是道心种魔大法的修真魔改版么。不过这死而复生却有待商榷，或许是变了某种形式？” 不管怎么说，任何一个人见到这天字第一号的种马大法，很难保持不动心。 韩楚就是这样纯粹的人。他修习这种邪功是有原因的。 第一，看看能不能解决光团的问题。 第二，试试能不能剥离天道赋加给他的气运。 第三，驱散身体里面的煞气…… 反正他不是米青虫上脑。对就是这样的，他自己都信了，谁敢不信。 寻了一处十分隐秘的地方，韩楚开辟了一座洞府，布置了万分玄妙的法阵。 本着科学探索的精神，韩楚决定以身作则，身先士卒，为广大的修真者男同胞们，试试这门神奇的功法。 按照功法上面的要诀，韩楚开始剥离自己的神魂。 敢拿神魂当实验品的，估计也没几个人。 功法运行十分流畅，一路上都没遇到半点岔子。 然而，当涉及到光团的时候，一切都出故障了。 韩楚登时陷入走火入魔的困境，全身上下的法力半点也不能调动，动个手指头都困难万分。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声，有人轰破了他洞府的大门！ 是吞天老祖？是白狐少妇？还是死而复生的风无烈？ 走进来一个满脸煞气的白衣少女，怎么她一脸捉奸的表情？ 程若雪走了过来，看穿韩楚运功出了岔子，脸上瞬间转晴，多出了几分笑意。 “韩道友声声念念地要来斩仙秘境，原来不是去看自己的狐狸精情人，是专程来这里躺着的呀！” 韩楚猜到程若雪该是遇见了白狐族族长，因为这坑爹的主角光环，两个人估计掐上了…… 这都哪跟哪啊，程若雪他还能理解，白凤和他只见过一面吧。 “道友不会受伤了吧，我来看看伤在了哪里。” 程若雪笑意盈盈地来到床边，扶韩楚躺好，然后解开了他身上道袍，露出里面素白的内衣。 “嗯?怎么这么多口袋，”程若雪伸出纤手，贴着韩楚腰间软肉，摸出了一大把储物戒指。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每个储物戒指里，不是堆满了整齐的妖兽材料，就是堆满了精致的顶阶法器。 中阶以下灵石放在里面，几乎是浪费空间。 “还说我们富硕，你这是把蓬莱的仓库打劫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韩楚终于能说话了。 “哟，这才肯说话了？” 程若雪一边把储物戒指都收进自己的衣袖，仿佛在收缴私房钱似的。 一边伸出玉指，点在韩楚眉心，瞬间上百道禁制从指尖蜂拥而出，控制住了他，却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修真世界讲究弱肉强食，程若雪要乘机杀了他，他能理解，要是想报仇，羞辱他一顿就好了，要是想报恩，也不必这样。 现在这样仿佛恋人之间的玩闹，韩楚倒有些不知所措。 程若雪接下来不紧不慢地，把韩楚全身上下收刮了个遍，差点没把底裤给他扒了。 “我真的一个戒指都没有了！” “抬手。” 从道袍衣袖夹缝里又找到一枚，里面全是五级妖兽的兽皮。 “我保证全都交出来了！” “抬头。” 又从道冠下面的头发里找出来三枚顶阶飞针。 “我骗你是小狗，真的没有了。” “抬脚。” “女流氓！”韩楚悲愤道，他今天霉运有点大，被天道算计了不说，又被劫财劫色。 “行了。” 程若雪满意地拍拍手，终于报回东海上的一箭之仇，还赚回来一个小金库，不亏。 “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韩楚悲愤道。 程若雪一张俏脸忽然羞红了，她叉腰道：“想找自然有办法找。” 续道：“你现在这么穷了，以后就跟我混吧，我给你发俸禄。” 韩楚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渴了。” 程若雪又拿指头戳了戳韩楚的脸皮，嫣然一笑，“等着，我给你找碗水喝。” 她走出卧室，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再回头一看，韩楚已经不见踪影。 “跑吧，跑吧……等你跑累，再回来就是了。” 程若雪轻轻一叹，眼角已有泪光，她堂堂天近楼少主，已经拉下脸来，心思还不明显么？就算要走，也不用这样绝情吧。 她走了，白裙飞舞。 韩楚并没有走，他只是隐匿起来了。 既然已经承接了气运，他对前程命运有判断，只是暂时还是不愿接受事实。 程若雪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美人恩重，无以为报，可是自己的脚步怎么停得住？ 若是沉溺在温柔乡里，怎么再次面对无限穿梭的枯寂？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大道不负卿。 …… 吞天圣祖出世，不论昆吾山做什么动作，妖域可安。 这里已经安定，接下来去哪？是横渡东海的无尽深渊，还是跨越西域的死亡沙漠，亦或是前往北境的十万冰原。 回神州吧。 …… “晋国三十六州，流云剑宗现在已经控制了二十九州的灵脉，近日又要和本宗青山连为一体，要是他们做成了，我们可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但是光靠我们四宗能做什么？血影门的宗主据说去了南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天近楼最近对我们的态度急剧恶化，要不是他们内部最近好像发生了一件大事，现在说不定就打上门来了。” “林宗主拿个话，我们现在都听林宗主的。” 其余四大玄宗的高层在谈晋国现在的局势。 “哦，你们都听林宗主的？” 从大殿外面突然射来一道血芒，绕着正在高谈阔论的林宗主的头颅轻轻一转。 风无烈显出身形，他提着林宗主的头颅，神情阴鸷地问道：“你们现在听谁的？” 众人哑然，林宗主好歹也是结丹后期修士，竟然被秒杀了！ “若是太上长老们没意见的话，我们自然是听风宗主的。” 风无烈面无表情地拿出代表着其他四块宗门的令牌，这本来应该保管在他们宗门的太上长老手里。 也就是说风无烈已经获得了太上长老们的支持！ “现在我下令，四大玄宗和血影门组成补天宗，所有补天宗弟子立刻放弃晋国灵脉，我们去大周！” 看着林宗主的人头，高层们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一夜之间，风无烈不单重生了，还把力量攥到了一起，不是立刻复仇，而是待机而动。 噬人的毒蛇已经缩了脖子，吹曲子的浪子又在何方？ 第二十五章 身在何方 “程仙子这里请，这就是我们流云剑宗最机密的地方，百巧阁。” 三个金丹期的议事长老，带着议事会全体长老，像应对领导视察一样，小心翼翼地迎接着程若雪的来访。 天近楼，真是一个又爱又恨的名字，前几天剑宗里面的憨批们还对它喊打喊杀，尤属齐惊天齐平天兄弟俩喊得最凶。 这两兄弟都突破到了结丹期，也成了流云剑宗手底下一对新星，这些年来战绩非凡，人气足得很。 没想到区区几天时间，流云剑宗和天近楼的关系就由敌对状态，变成议和状态，再随着程若雪的来访，变成了最亲密的盟友关系。 一心练剑的憨批们脑袋瓜跟不上，哪能接受这样的关系转折。 就连太上长老也没太想明白，于是只能出动剑宗里面最懂人情世故的议事长老们来接待贵宾了。 百巧阁上面石殿的小门，早就被不耐烦的剑修一人一剑劈开了，现在可以容纳大规模进出。 程若雪走了进去，低头一看，只见一大片露天火炉，里面的炼器师们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没日没夜地炼制着青虹剑。 “这是本宗优秀弟子韩楚的心血，他这个人天赋奇高，就是四年前突然消失了，现在也没找到他在哪。” 议事长老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程若雪的表情，发现一说到韩楚时，这位仙子脸上就溢出微笑，再夸他一下，笑意就更浓了。 好么，感情那小子没死，这几年的时间里，还吃起了天近楼楼主掌上明珠的软饭，美死他了！ “听说韩楚还有一位师父？”程若雪看似随意地问道。 “那应该是马师弟吧，马师弟前两年在灵州露过一次面，当时他已经成功突破了，辞别了宗门的师兄弟，独自一人游历，现在不知身在何方。” 程若雪轻轻地点点头，白狐族族长的事情提醒了她，韩楚的桃花运不浅，那就要早做打算。 排坐坐，吃果果，先来后到固然重要，其他的细节也需要在意，万万不可被别人玩一手后来居上。 “徐长老，我们现在可以谈谈合作的事情了。” 议事长老眼前一亮，不假思索道：“请仙子到议事殿一叙，说起来，韩楚也是议事殿的常客呢！” 果然，程若雪皱起的绣眉也舒缓下去。 要是韩楚在这里，多半是要跳脚了，这议事长老好不要脸，拿他的名头卖好，脸不红气不喘的。 程若雪回了神州，就直接把妖域里面发生的事告诉她的老爹。 火云山全山上下被血洗三遍，刚解决内患，程若雪就来了流云剑宗。 她在韩楚的储物戒指里翻到了大批的手绘飞剑图纸，和流云剑宗的身份令牌，再借助情报系统，轻易地就把韩楚的来路查清楚了。 这才来了这里。 天近楼对韩楚的高级通缉令已经撤下了，但关于韩楚踪迹的情报价格却被某人炒到了天上。 即使这样，神州大地之上，还是找不到韩楚的踪影。 …… 大周王朝，承自八千年一统神州的大周皇朝，以姬为国姓，奉儒教为国教，三年开一科举，选取能吏治世。 离京是大周的都城，户口千万，人道兴旺。 北三市街头，一个小面摊上，有一个青衣道士，一个儒生。 道士自然就是韩楚了，他虽然被风无烈的功法坑了，因此丢掉了全部积蓄，却意外突破了世界的桎梏，达到了结丹期。 这儒生也非同寻常，他和韩楚机缘巧合下结识，交流之后，引为同志。 一袭白衣，一张俊脸，不知引得多少贵妇名媛止住车马，只为多看他两眼。 “沈兄，韩某早就说了，世间不比你们书院里，出来行走还是给自己戴上面具比较好。”韩楚打趣道。 这书生名叫沈文霄，他出身的乾元书院，是大周第一正派，每一任大周国师皆出身于此。 沈文霄自幼被族里送进书院，修了二百年的浩然正气，资质在书院万年以来的所有弟子中，也是能排前三的存在。 不过现在他却和韩楚在这间小面摊一起吃面。 “韩兄刻意了，大道从心，何必在意他人目光？”他微笑道。 “嘿，那也任你了。不过，你要去参加科举，可别提前被哪位公主看上了，到了那种情况，沈兄总估计要把银篆笔架在考官的肩膀上，这样才能被录取。” 尚了公主的人，就是做了驸马，当然不能成为朝廷文官体系的一份子。 沈文霄沉思片刻，选择从善如流，给自己戴上了一件银色面具。 这面具是韩楚帮他炼制的，要了两百两银子。 “韩兄吃饱了么，科举报备的时辰就要到了。”沈文霄问道。 “吃饱了。” 韩楚起身就要离开，却被沈文霄拉住了袖子。 “上次的酒席是我出的钱，这次，区区两碗面钱该是韩兄出了吧。” “不是兄弟我吝啬，实在是手头紧呐。我浑身上下就这百来斤肉，沈兄看上哪块，自己割了去就是了。” “那便记账吧，日后韩兄再还就是了。” 沈文霄的脾性有些古板，这样的对话进行过几十次，即使知道是这个结果，他每次都不会省掉这个步骤。 韩楚手里当然没钱，银子都被他炼成三钱银精，做成飞针藏在头冠里。 神州不比东海，这里每一寸资源都有是有主之物，韩楚身上煞气未祛，根本不想去杀人夺宝。 现在他全身上下只有银针一件法器，差点就想把自己打包卖给程若雪算了。 给了钱，二人穿过闹市，就要去城尹府登记。 沈文霄要去完成他的圣人教化，韩楚要去寻一门来钱的差事。 原本就非常拥挤的闹市，因为沈文霄的出现，就变得密不透风了。 和韩楚料想的不一样，戴着银色面具的沈文霄似乎更有魅力一点，那份遗世独立的气质就能把九成的目光吸引过去。 再加上面具添加的神秘感，整条街上的女人都在围着他看。 幸亏今天不是状元骑马游街的日子，两侧高楼上也没有整齐的招亲闺秀，不然沈文霄今天一定会被绣球砸死的。 “韩兄，你这次给我出的主意不大行啊。” “下次穿身乞丐的衣服试试，”韩楚回答道。 “……” 穿过闹市，再往前走就是高官云集的连月坊，这里的行人少了许多。 贩夫走卒和达官贵人只有一街之隔，科举便是两者间的单向桥梁。 这里的建筑端庄大气，全是高级府邸，其中有一座雕梁画栋，名叫芳华阁，里面似乎传出若有如无的丝竹之声。 韩楚眼珠一转，忽然笑道：“待到沈兄金榜题名，要不要来这里喝一席花酒？” “下面的公子不要打趣，我们芳华阁可不是喝花酒的地方。” 一位红衣美妇倚着栏杆笑道，她眼睛却也离不开沈文霄，心中暗想，若是这位白衣书生肯来，便是倒贴也是极好的。 韩楚想看看沈文霄这个呆子，会不会视风流韵事为邪魔，岂不料他忽然回答，“若是中了状元，可否和姑娘这里的操琴师见一面？” “方才弹琴的是我们阁主，她可不是谁都能见的，小哥哥，妾身也擅长琴棋书画，若是阁主不愿见你，也也可以来找芸娘。” 说完这撩人的话语，她便回去了。 “韩兄动心了？”沈文霄看着韩楚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禁问道。 “怎么可能，贫道一心向道，双修简直就是浪费生命，与自杀无异。”韩楚微微一笑，“倒是道友。” “哦？我怎么了。” “贫道学过一点看相之术，方才睁眼一看，沈兄已然红鸾星动，我看便应在这芳华阁中。” “呵呵，不瞒韩兄，我也精通天文地理，洞察人运祸福。依照韩兄现在的面相，这辈子的桃花运是推不掉、躲不掉的，只怕以后要夜夜自杀了。” 两人扯着，闹着，不知不觉，到了离京府尹。 第二十六章 安排 “来人止步，这里是府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把守在府尹门口的，是两个身经百战的军中好手，韩楚看得出来，他们是修炼了炼体术在身的。 说来也奇怪，被视为禁术的炼体术，最近不知怎么的，渐渐在修真界和世俗界流传开了。 修真界尚且遮着掩着，不轻易让人知道，就是知道了，出于颜面问题，也没几个敢爆出来。 强大的世俗王朝则是不约而同地，开始在军中大规模地教习炼体秘术。 当然，他们换了个名字，冠以上古的内功心法，也算织起一面遮羞布。 “我是乾元书院的沈文霄，这是给你们府尹的书信，请代为转交。” 沈文霄没有摆什么架子，摘下面具，交出信纸之后，就拉着韩楚谦逊地守在旁边等候。 不多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紫袍玉带的中年文官就小跑过来，一边还训斥着。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既然是乾元书院的贵客，当然是先迎进待客厅里好生伺候！待会自己去领罚。” 沈文霄连忙道：“不必了，这位兄弟也是按规矩办事，无规矩不成方圆，他是没有错的，是小生孟浪了。” “哪里哪里，沈先生请进，本府刚才在处理公务，来晚了，还望先生海涵。” “大人客气了，沈某这次是来参与这次恩科的，大人遣一小吏来就可以了。” “恩科乃是皇家盛典，本府为圣上分忧，当然不能掉以轻心，立刻便为沈先生登记造册。”文官笑吟吟地回答道，“哦，对了，这位道长也是来参加会试的？” 韩楚听着他们这些场面话，不禁打了个哈欠，这样的人情世故太没意思了。 听到终于涉及到自己，韩楚这才回答道：“听闻朝廷异人司缺了一位炼器供奉，韩某就来了。” “原来韩兄竟然是修真者，失敬失敬。”府尹只是一介凡人，可他是朝廷命官，大周臣属，对上一般的修仙者也有底气。 三人来到府衙偏厅，韩楚在右，沈文霄在左，府尹居中。排好次序，上了三杯香茶。 府尹这才拿出信件，拆开封页，细细地看了。 “沈先生原来出自乾圣门下，按照书院与我朝议定的章程，您应该能直入翰林院。” “终究还是得考上一回，能用书院的身份免去前两次大考，沈某已是心中有愧，不能连最后一场会试都免了。”沈文霄这般回答道。 府尹点点头，他已经做了十五年的离京府尹，对这些儒生的想法也有一定了解。 议定了沈文霄的事，府尹接着朝韩楚说道：“本府只是肉眼凡胎，不知韩道长修行几何，炼器手法是否纯熟，故而只能给韩道长一次推荐的机会。” “我听说异人司的炼器堂这次是缺了一位金阶炼器师，怎么，还有其他人要来？”韩楚问道。 大周把麾下炼器师分为金银铜三阶，金阶对应的便是能炼制法宝的结丹期炼器师。 炼器师越到后面，越是吃香，能大量炼制法宝的结丹期炼器师，放到哪个门派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最近这次神州动乱之中，就是元婴期修士都有死在斗法之下的，而炼器师们却是怎么都不会被杀掉的。 碰上了结丹期的炼器大师都是好言相劝，实在到了最后也不愿投降，也是先关起来，万一回心转意了呢？ 这次流云剑宗能压服其余四大玄宗，一半的功劳要算在百巧阁的炼器师身上。 打大规模械斗可不是玩个人斗法，你宝贝上去，扛不住了还能再收回来。 一波对攻，就有一成的法器损毁，回来的大半带伤，没有专业炼器师接手，自己收在丹田里温养，得养几年。 法宝就更是了，拼斗凶险，很多情况下都是两败俱伤。然而备齐材料，有足够的炼器大师，能鏖战一年以上战力不损。 没有的宗门就难过了，打一次大规模战役损失一分战力，而且损失会越来越大，攻势凶猛一点，半个月的时间就能把你打成叫花子。 韩楚又提供了坑爹的苦力图纸，让大量筑基期剑修保持超长续航状态，补齐了流云剑宗最后的短板，其他宗门就没得打了。 现在神州局势风起云涌，除了韩楚这个穷鬼，还有流浪在外面的炼器大师愿意争取这个位子？ “不单如此呢，那位大师身后还站着一位贵人。”府尹想了想，看在沈文霄的面子，补充道。 “管他有什么贵人，终究还是要靠炼器来说话。”韩楚淡淡地回答道。 他心里却想着，若是当上了还好，能名正言顺地调用府库资源。要是选不上，嘿嘿，听说炼器堂的内库里宝贝不少？ 韩楚已然穷疯了，他是不介意做一回梁上君子的。 府尹忽然端起茶杯，这是要送客了。 两人会意，告罪一声，退了出去。 “韩兄，你到底是个什么修为？我和你同行一月有余，却一点都不清楚你的底细。”沈文霄忽然问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你问那么清楚干嘛，反正吊打你的本事还是有的。” “到朝廷里历练十年，我就准备回书院结婴了。”沈文霄憋了半晌，说道。 言下之意，他已经是结丹后期修士。 韩楚瞅了他一眼，“就你这斗法水平，现在突破到元婴我都能越阶打你。” 沈文霄苦笑一声，忽然发现自己在韩楚的带领下，不知不觉走到了芳华阁。 “韩兄，不是说等我中了状元再来么？” “就你这张脸，没考到会元也能成状元。”韩楚冷笑一声，大步走了进去。 沈文霄一步不落地跟在韩楚身后。 走进芳华阁，里面是来回曲折的迷宫，两指厚的木板隔绝了声音，阻挡了视线，让人摸不清前进的方向。 没走多久，沈文霄就觉得有些不对了，“韩兄，刚才那个岔路口，我们是不是见过？” 一阵酥媚入骨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起来。 “公子若是有我们的请柬，自然能够进来，若是没有，就请显露自己的实力吧。” 韩楚开口了，“让你们的琴师沐浴更衣吧，我们马上就要上去了。” “道爷莫要开玩笑了，你们前面就是死胡同，还是绕路走吧。” 韩楚不以为意，继续朝前走着，随口向沈文霄解释道：“这不是你平时见的阵法，是机关。而且能灵活改变八卦方位，化生为死，化死为生。本以为凭沈兄的人品相貌，该是直接就会走出生门才对。没曾想楼上的姐姐已经换了三次方位。看来上去之后，也别抱太大希望。” 话毕，韩楚一个左转，果然把沈文霄带到了死胡同里。 他不慌不忙地单手朝身旁木门某个角落一拍，阵法方位再次倒转，一扇木门移开，露出楼梯。 “没想到道爷还有兴趣钻研机关左道，只是梦姑娘今天倦了，不愿见客。” 另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原来竟是公子来了，芸娘真是不胜欣喜！” 韩楚不知何时移步到了沈文霄身后，随手推了一把，把他推上楼梯，再关上木门。 “来都来了，沈兄就不要客气了，韩某的相面之术并非浪得虚名，兄台一试便知。” 木门后面传来沈文霄悲痛的声音，“韩兄，你这次可害苦我了。” 上楼声中隐约还有几声娇笑。 沈文霄是书院弟子，出来行走受到的约束极严，除非伤及姓名，不得使用法术。 现在他一个结丹大儒，竟然要被几位风尘女子牵着鼻子走了。 韩楚大笑三声，出了口恶气，转身出了芳华阁，往异人司走去。 第二十七章 供奉院 异人司隶属于大周供奉院，是一支半雇佣性质的修真势力。 全天下能躲过天近楼渗透的势力不多，供奉院便算一个。 大周皇族现在有一位化神期老祖，手底下要是抓出来几个谍子，两边的颜面都不太好看。 走在天街上，韩楚忽然看见一位赤袍披发男子。 离京出现修真者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出现了一个和他有很深、很玄妙的过节的修真者。 韩楚掐着一算，原来是开局被他钓鱼执法的那个倒霉玩意的老爹。 这就很有趣了，作为大晋原修真界的残党，他怎么会到大周来，难道是临阵脱逃了？ 韩楚不声不响地跟随着披发男子，来到一间酒楼。 披发男子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径直去了三楼的一间包厢。 包厢里有七位身穿各色制服的修士，韩楚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四大玄宗的弟子。 四大玄宗总不可能不远万里地赶到大周来开联谊会吧。 “赤焰老儿，你终于来了，大伙等你好久了。” “贫道有些杂事，耽搁了，还望诸位道友不要在意。” “闲话少说，你打探清楚了，是哪路神仙要和方长老比试手段么？” “听说是一个姓韩的道士，具体修为还不清楚。” “那人可是叫韩楚？莫不是风宗主的死仇。” “应该不是他，贫道拿画像问过府尹了，两者并不相像。” 韩楚听到这里，不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移形换面的手段用得很是凑巧，把风无烈的手下骗倒了。 不过府尹竟然给他们卖面子，风无烈这次又招惹了谁？ 大周王朝现任周皇是个凡人，有珍稀灵药续命，也活不了多久。 如今皇位有三个热门竞争者。 第一个是皇后生下的大皇子，嫡长子的身份给了他天然的优势。 第二个是容妃生下的八皇子，天资聪颖，精通诗文，手段毒辣，政事老练。同时，没有修行资质的他，更是得到大部分文臣的拥护。 最后一个，是丽嫔生下的公主，封号太平，一听这个名字，韩楚就能脑补出一个倾国倾城，工于心计的绝色公主。 没跑了，就是她。 因为历史上某个已经烟消云散的宗派，大周皇族在某一个时期只剩下女子，女皇执政就有了先例。 而太平公主作为最弱的一位竞争者，日思夜想的就是把局势搞乱，若是平稳过渡，她这辈子只能做一个太平公主。 韩楚站在门外，转着手腕，要不要把这八个人进行灭活处理？ 思来想去，他现在不能轻易和人斗法，不值得为这八个筑基期的菜鸟动手一次。 出了酒楼，天已经黑了，韩楚便往内城走去。 用府尹给他的通行令牌过了卡哨，又走过三条长街，终于看到供奉院的建筑群。 供奉院和皇城并列在内城中心，毕竟这是修仙世界，和皇族一起统治凡俗世界的不是士大夫，而是修真者。 供奉院下辖六司，异人司后面还有专门管理大军的骁骑司，专门收集情报、处理情报的缇骑司，专门研究战略、革新战术的都督司，专门和修真各大势力对接的纵横司，和专门培养正规修士武装的玄武司。 换句话说，供奉院是皇族最大，最有力的打手集团，接管了一切对外事务。 而朝廷官员只是处理内政的，他们只是这个庞大帝国的辅助者。 供奉院里没有官僚式的推诿、引荐程序，只要是修士，就可以自由进出。 韩楚很轻易地找到了异人司的位置，进入他们的院落，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精密的天枢仪。 这座天枢仪高六丈六，十几个星象师围着它上上下下地写写算算。 韩楚走了上去，“诸位道友，你们这是在观测哪一处的星象？” 在最上面记录数据的一个星象师回答道：“这是摘星院长给我们的任务，每天都要把星象的变迁记录下来……道友可是接受征辟，来炼器堂的？” “不错，”韩楚淡淡地回答道。 “你和沈先生的事已经在供奉院里传开了，大供奉的意思是，两位炼器大师都可以留下来，只是资源分配的比例，还得让你们比过一场再决定。” “多谢道友相告，”韩楚下意识把手揣进衣袖里，本想拿出一件法器当做报酬，随意一摸却空空如也，有些尴尬。 那星象师看出了点什么，微笑道：“韩道友快去吧，鄙人柳青玄，日后成了同僚请我吃杯花酒就行了。” 韩楚点了点头，却把柳青玄得名名字记下了，这样的人，以后大概率会成为人才。 异人司的炼器堂在天枢殿后面，占地宽广，又有修士施展大神通，不知从哪里引来了一条地下火脉，做成了炼器堂的根基。 韩楚赶到时，那位炼器大师已经开始炼器了。想必他就是风无烈手下的方长老？ 一看他的脸，韩楚就认出来他是谁。韩楚在百巧阁那段日子也不是白混的，对晋国炼器界的泰斗也有一定了解。 这位方长老原名方谦，是散修出身，后来依附于问心宗，成功结丹，再后来就应该是随着宗门加入补天宗。 他的炼器特点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 一曰“快，”或许是受了他结丹以前的那段生涯的影响，方谦炼器经常使用一些小窍门节省时间，别人炼两件法宝的时间，他能炼三件。 二曰“稳，”炼器也是要考虑出错率的，有的人拿着详细的图纸，有师父手把手地教，成功的概率都不到三成。而方谦是那种只需要知道大概的思路方向，就能保证七成的良品率，要是有全套的图纸给他钻研，他基本上就十拿九稳了。 把这样的炼器高手送出来当见面礼，风无烈看起来还是阔气地不行。 “开炉！”方谦卷起道袍，十指连弹，一道道法诀精准地打在器鼎上，鼎盖一开，飞出来一个银光闪闪的葫芦法宝。 正是问心宗的看门法宝，七罡流砂葫，这件法宝能喷出七团变化万千，妙用无穷的秘月流砂。这可是攻防一体的好东西。 围在一旁的银阶炼器师们看得如痴如醉，忽然听到方谦高声道：“鄙人方谦，忝为补天宗前长老，不知韩道友光临，有失远迎。” 众人连忙调转目光，朝走来的青衣道士望去。 从外观上看上去，只是一个长得平平无奇的小道士。 看他的眉梢眼角，神情气色，年纪绝超不过一个甲子，他能是炼器大师？ 忽然，一个穿着白衫金缕衣的老头从天而降。 众人皆躬身行礼，“参见大供奉。” 供奉院的大供奉，姓姬，是皇族嫡系血脉，九百余岁，一身修为已达元婴后期。 韩楚看他已经能控制和天地之间的细微沟通，真正地把自己伪装成凡人，就知道他离化神真的只差那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这是真正的高手，即使是吞天老祖过来，没恢复妖祖的修为，和他打也顶多是六四开。 第二十八章 灵器 大供奉仔仔细细地将韩楚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忽而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到底是哪个宗门瞎了眼，才肯把你这样的人才放出来。” 韩楚耸耸肩，笑道：“闭门造车永远不会进步，集百家所长才能略有所得。” “那也太急了，若是换做是我，怎么也得让你先闭两百年关，到了结了元婴再出山门。”大供奉呵呵一笑。 众人却是听傻了，结婴何其艰难，修真界的天才多得堪比天上的繁星，就是那最耀眼的两轮明月，也还在假婴期卡着。 大供奉话里的意思，是说韩楚就是用最慢最保险的方式，也能在两百岁之前突破到元婴期！ “那样就太没意思了，而且风云变幻，时不我待，总想着保险一点，等万全之法准备好，什么菜都凉了。” 话虽这么说，其实韩楚要是真的想懒一点，也没多大问题。 要知道，他从孑然一身，到现在突破结丹期，拢共就花了五年时间。 只要他肯横下心，一口气闭他三十年死关。再出关时就是种田流的平推副本，可以吊打一切牛鬼蛇神。 大供奉不知道这点，以为韩楚说的是最近的局势。 现在大大小小的势力都知道了天地大劫的事情，一般来说这种翻天覆地的剧变不会持续太久。 就像八千年前，人妖之战，大周分裂，正魔血拼，前前后后三次变迁加起来，持续的时间也不过一百年出头，中间大部分时间还都是在打嘴仗。 “好了，韩道友资质绝佳，但毕竟是比拼炼器手段，方大师已经证明过他自己了，韩道友准备如何服众？”大供奉认真地问道。 韩楚既然有意过来应聘，当然是做足了准备。他取出一卷图纸，洒到半空铺开。 登时就把所有目光吸引过去了。 尤其是那些银阶炼器师，他们技术熟练，却碍于境界问题，对炼器之道，很难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平日里拿到的图纸都是刻在玉简里，只告诉了他们每一步该如何去做，从不把真正的思路告诉他们。 现在有了原始版手稿可以看，连法器的推导过程的一目了然。这样无私地把心血贡献出来，可真是难得。 单单这一手，所有在场的炼器师就对韩楚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这是法盾和飞矛?只是太过笨重了吧。韩道友，这几个凹槽你准备拿来做什么用。”方谦捻断了数根胡须，也想不透这法器的原理，“恕我直言，韩道友的思路似乎错了。不让法器连通我们修士的法力，是准备借用天地之力作为灵池？那也不对，这上面罗列的材料如此简陋，怎么可能承接得起化神之力？” 大供奉也看了半天，他不是炼器师，看不懂上面的名堂，只是那几个凹槽的大小怎么那么眼熟？ “除了我们身体里的法力，天地之间的灵气，还有一种东西可以和法力互补，只是方道友的储物戒指里可能不屑于装那种东西。” “是灵石！这是给凡人用的法器？” 一个还不是那么富的炼器师，想到了韩楚预留凹槽的作用。 “哪个凡人扛得起这样的巨盾，举得起这样的巨矛？”有人反驳道。 然而终究是有一群凡人，能挥挥挥手抬就起重达数百斤的法器。 一个人想明白，所有的人都想明白了，随即噤若寒蝉。 大供奉心中苦笑，这位大爷是真的不怕被正道没日没夜地追杀么？ 不过还是衣袖一抖，把图纸收了起来，大供奉轻咳两声，“既然是这样，那炼器堂的主持工作就交给方长老，韩道友就暂时去管管库房。对了，今天的事，最好不要多嘴，对大家都好。” 涉及到这样的大事，就是以大供奉之尊，也不由得多嘴几句。 一支用法器武装起来的炼体士大军有多可怕？ 大周治下百姓近十亿，其中能直接作为劳力的青年达三亿。 十个人炼体就有一个炼体小成，百个炼体小成，就养的出一个炼体大成者，大周若是全力备战，能催生出三十万个炼体大成的高阶炼体士，再给他们配齐法器。 在这样的军团面前，除了那座高高在上的昆吾，现在没有哪个势力能接得下来。 然而几十万件这样的法器，可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凑齐的，没有几百年的时间，是别想有这种规模的库存。 不过以王朝的寿命来看，几百年也不过是一个小片段。来一个会修行的皇帝，励精图治一辈子，大概就能支撑得起这样的军备。 韩楚洒然一笑，道：“诸位道友还是没接触过军事，那样的大军移动速度宛如龟爬，守成还行，是没法对修士造成致命威胁的。” 大供奉心中暗道：“这样的军团到底有用没用，自有骁骑司判决。而且现在哪家宗门不是困守一地？乌龟爬的再慢，总能爬到目的地。” 他嘴里却道：“好了，韩道友，你既然进了我们供奉院，我自不会亏待你。且随我来。” 韩楚跟着大供奉，朝炼器堂的精舍走去。 “以韩道友的资质水准、炼器水平，到哪里都可以被奉若上宾，怎么会来我们朝廷？”大供奉直接问道，同时暗中施展秘法，判明真伪。 这是立场问题，得问清楚。 “供奉客气了，鄙人韩林，在游历中偶然遇到了沈兄，来这里也是随他而来的。”韩楚回答道。 “乾元书院的弟子只能从政十年，到那时又如何？” “随他而来，未必要随他而去。” 大供奉深深地看了韩楚一眼，似乎在判断有几分彻底拉拢他的可能。 两人来到一处凉亭，凉亭旁边就是一座面积巨大的人工湖，湖面上点缀着几株荷花。 供奉院应该算是离京一环了，在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挖一座人工湖，也未免太过豪奢。 “湖底便是炼器堂的仓库，湖中心有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传送阵。韩道友若是缺了什么材料，只需报备一声，就可自取。” 湖中心有四座临水而建的华美楼台。 初看时只有一片浓墨般的黑影，等了片刻时间，四座错落有致建筑便渐渐亮起了灯火。 “这四座楼台是谁所建？胸有沟壑、巧夺天工，应该是一位建筑大师。”韩楚不禁问道。 “三百年前，前任大供奉征辟了三十六位建筑大家，花了十年时间，建造了这丽绮四阁。后来搁置了一百多年，今天它又有新的主人。”大供奉笑眯眯地回答道。 韩楚干笑两声，“无功不受禄，贫道福薄缘浅，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韩道友说话也要凭良心，若是你都受不起，老夫总不可能把昆吾三仙拉下山，填到这阁楼之中吧？”大供奉笑眯眯地反驳道，话语之间，已经把韩楚看做和他同一个等阶的人，甚至更高？ 韩楚脸上阴晴不定，他总觉得这大供奉似乎对他早有了解。 这不合理。 韩楚出世不过五年，期间天南海北地到处乱跑，谁会收集他的情报。 要不是在气运的指引下碰见了程若雪，恐怕就是天近楼这样的第一情报组织，关于韩楚的信息也只有他的名字而已。 “既然这样，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韩楚思量再三，决定先看看清楚这大供奉的立场，是朋友的话自然最好，是敌人的话也得早做准备。 “韩道友自便，姬某就先行一步了。” 话音刚落，大供奉化作一道流光，眨眼间就消失了。 韩楚一动不动，神识延展开来，确定周遭没有大阵发动的征兆，这才放下心来。 在这里没有禁空类型的禁制，那他刚才为什么要带自己慢慢走路过来? 而且刚才跑得那么急促，像极了过年时把红包塞到你口袋里的亲戚。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走，生怕你要把红包还回去的样子。 神识扫向丽绮阁，偌大的阁楼里面有什么，一览无遗。韩楚露出一副苦笑不得的样子。 原来如此。 第二十九章 丽绮八美 丽绮阁四座楼台都已经点上了灯火，仿佛缀满了繁星的夜空，美极了。 韩楚在里面瞧见了八位绮年玉貌的娇俏宫娥。燕瘦环肥，高矮不一，但无不青春靓丽，动人心弦。 更难得的是她们全都身具上佳的资质，身上有六七层的法力。要是放在外面，全都是价值连城的绝色炉鼎。 并且她们显然是在皇宫之中接受过顶级的训练，不说是各个身怀绝技，起码品质有非常严格的保证。 韩楚游历这几年，去过的地方不多，从别人身上“看到”的见闻却是不少。 和这八位丽人比起来，那些坊市拍卖会上的货色，真的就是歪瓜裂枣。 大供奉带自己一路走过来，原来就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让她们进丽绮阁等着自己。 “真会玩啊，”韩楚强烈地批判这种半封建主义，半修真世界的产物。 一条丈许宽的冰面，却不知不觉地从楼台延伸到了凉亭。 韩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嘴角上扬，走了过去。 月影之上，韩楚走过了这一条冰路，没多久就登上楼台。 八女来迎，分成两列，娇躯微倾，垂下螓首，娇声呖呖。 “恭迎韩先生！” 韩楚见到的是明艳的宫装，淡淡的幽香，精美的步摇，娇俏的佳人，顺从的服侍，无边的春色。 真是很考验人的意志力。 “把头抬起来。” 众女闻言，抬起螓首，八张各具特色的如画容颜，给人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 在整个大周的美女里面，优中选优，精中选精。最后把最好看最具有特色的八位佳人送到面前。寻常人能保持继续思考，已经算是难得的清醒。 “你们这里谁是头儿？”韩楚先问一个简单的问题。 其中长得最为高挑，容貌在众女之中称得上第一的那个宫娥回答道：“奴婢丽丽，忝为八婢之首。” 韩楚赞许地点点头，一副很亲和的样子，“你们是刚刚才到这里的？” “先前收到大供奉的旨意，让奴婢们来服侍贵客。”丽丽回答道。 “收到旨意。那你们八个人是临时挑选出来的？”韩楚装出有点不悦的样子。 “韩先生息怒，奴婢们都是从四年前就开始精挑细选，绝对不是随意敷衍韩爷。”丽丽花容失色道。 而其余七人面对这样的情景，也只是抿起了小嘴，保持沉默，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韩楚相信自己只要再问一句话，就能套出准确的日期，但相对的，问的一清二楚，就和大供奉之间再无缓冲余地。 才见一面，就要明确敌我立场，特别是自己现在底气不足，这样不大好，还是难得糊涂吧。 怒容敛去，换上一副笑脸，“大供奉的心意，韩某知道了。去把南楼的物资取来，我今夜就要开鼎炼器。” 丽绮阁分四个高楼，北楼有炼器室、炼丹室和闭关密室等等，是用作修炼的。 南楼最小，是充做库房用的，除了修炼资源，炼器材料之外，还有许多凡俗享受之物。 东楼最高，风景最好，是吟诗弄月，赏花戏美的好去处。 西楼最俗，有最大的软床，最舒服的吊床，最精细的美食，最悦目的书画，还有最贴心的服侍，让人流连忘返。 韩楚一闭关，就是大半个月，在外人看来，颇有一种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 晃晃悠悠，会试、殿试眨眼间过去，揭榜之日到了，韩楚还是没有出关。 傍晚，一道白色身影敲开了丽绮阁的禁制。 两位宫娥迎了上去，神情困倦，“来者可是沈文霄，沈公子？” 沈文霄皱起了眉头，单手掐了个法诀，直接在北楼找到了正主，“韩道友可否出来一见？” 话音刚落，虚空中浮现一道青色身影，正是韩楚，他摆了摆手，让二女退下。 沈文霄等二女走了以后，才开口嘲讽道：“韩兄这些日子，想必是日以继夜，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比不得沈兄揽尽芳华阁诸美……哟，我说对了？！” 韩楚看着沈文霄头一次在嘴炮里面败下阵来，顿时感觉有些惊奇。 沈文霄干咳两声，这才说道：“我认识的韩兄可是个一心向道的人物，怎么今天就沉迷美色，要爽约了？” 韩楚眯起眼，忽而大笑道：“莫不是沈兄对哪位姑娘一见倾心，而那位姑娘指名道姓，要韩某陪沈兄过去才能见面？” 沈文霄一脸惊奇道：“韩兄真乃神人也！” 旋即又有点担心地问道：“韩兄莫非与她有旧？” 韩楚翻了个白眼，“你是想说我照顾过她生意？亏你也是圣人门徒，心眼小得快看不见了。天地良心，韩某从不去那种地方。” 两人来到异人司门口，夜色来临，星象师们又开始架设天枢仪。 韩楚没有发现柳青玄的身影，本来还想拉上他一起的呢。 出了供奉殿，就不能施展遁法，沈文霄叫了辆马车，终于从韩楚身上掏出了银子，这才往芳华阁驶去。 走到半路，迎面来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里面传出来一个甜美的声音。 “来者可是沈状元？我家公主有请。” 沈文霄哭笑不得，这些日子他可算被公主们烦死了，一个一个的要把他娶回府，更有甚者还有把他收做男宠。 真是无知者无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公主哪里知道乾元书院的分量。 “别理她，继续走。”韩楚懒洋洋地说道。 “原来韩先生也在这里，是太平失礼了。” 娇媚而动听的声音透过丝质的车窗，敲击在韩楚心上，这是极其高明的媚术。 韩楚从沈文霄眼里看出了一丝震惊，他俩谁也没有想到太平公主竟然有着不下结丹中期的修为。 竞争皇位的时候抽空修炼，就能有这样的修为，实在有些强悍。 而且这公主的岁数可是比沈文霄小许多的。这样看来，沈文霄的资质可能还不如太平公主。 “继续走，”韩楚轻轻一掌拍在马车夫后背上，将他唤醒。 天赋异禀又如何，韩楚见过的天才多了去了。 更何况他本身就讨厌媚术，风尘之味太重，只会扰人清修。 话不投机半句多，在太平公主看来，既然这两人连片刻时间都不愿久留，哪里有可能会加入她的麾下。 “公主，我们要不要给他们下点绊子？” “沈文霄就算了，让我们的人弹劾他几次。至于韩林，去安排人手吧，风宗主不是又送了一批高手来？” “可是大供奉好像很看重他……我们直接下杀手，会不会显得太急了点。” “时不我待，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公主靠在车窗旁边，眼神愈发坚定，“你去告诉风无烈，只要他能助我登上帝位。他要什么，我给什么。” 侍候在旁边的少女眼底泛过一丝喜色，一扭柳腰，化作一缕青烟，不知去了何方。 第三十章 狼狈 “沈兄这些天，把握清楚了大周的局势了么？”韩楚问道 “原来在书院里有些了解，但谈不上有多深。我要进的翰林院，属于文官系统，主修内政。韩兄待着的供奉院外修武德……大周现在的问题就是帝位的继承。” 沈文霄续道：“当今周皇没有修道资质，如今已是元嘉六十七年。其实三年前，周皇就已经要支持不住，全凭丹药苦撑到现在，即便是这样，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韩楚问道：“那以沈兄的眼光，离日月变色还有多久？” “绝不超过六年，而且最多三年时间，皇帝就没法亲自处理朝政，必须移交大权。”沈文霄正色道。 “难怪她会如此心急。” 韩楚说了句，在旁人看来莫名其妙的话，偏偏沈文霄听懂了。 “韩兄方才又做了手脚，我没发现也就罢了，公主也没发现？” “别讲得那么难听，不就是放了一个小型监听器，算不得什么。” 韩楚在丽绮阁里面，过的可不是别人想象的生活。 他把南楼储存的材料用了一小半，足够把好几个自己，武装到牙齿。 既然知道风无烈也到了大周，就得早早地做点准备，杀他第一次能挫其锐气，杀他第二次说不定就能灭其精神。 不一会，马车到了芳华阁。 沈文霄从衣袖里取出自己心爱的玉笛，整理整理自己的衣冠，这才下了车。 韩楚也下来了，他身上的道袍换成了玄色武士服，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剑。 从一个出世的道士，转变成混江湖的剑客，只需要一瞬间。 气质没变，却没觉出多大问题，对韩楚来说，似乎什么身份都可以往身上套。 “韩兄你这是？” “哪有道士上青楼的？” “这不是青楼！”沈文霄不假思索地驳斥，对上韩楚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有些心虚。 “好了，走吧，手快有手慢无，要是你的阁主去陪别人了，沈兄可不要气得撞墙才是。”韩楚指了指街边排成一列的车马，笑道。 现在正是那些考取的士子纵意玩乐的时候，像教坊司这样的地方恐怕都塞满了人，更别提芳华阁了。 这次是沈文霄一马当先。 走进去，两人才发现这楼下的木隔板全都被拆了，空出来的位置全成了寻常青楼卖笑的地方。 几乎每张酒桌都有客人，三三两两的士子搂着穿花戴绿的姑娘，玩着闹着，乌烟瘴气的氛围令人非常不适。 “韩兄，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可不是这样！” “上次？你后来还偷偷来过？”韩楚几乎要笑出声。 沈文霄闭嘴不言，他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你完了，这大概是一次考验，你要是转身离去，这辈子是别想再遇见你的好阁主了。”韩楚拍着沈文霄的肩膀，劝慰道。 “那我现在不是没走么？”沈文霄不解道。 “沈老弟，知道老哥为什么要打光棍了吧？追女人的过程和结果都不是你可以控制的，你以为不走行了？你要在第一时间无视这一切，然后直接上楼，等着她沐浴更衣。等她来了，你还不能不提这次考验，却不能流露出不满，这其中的火候还得自己掌握。” 沈文霄一脸受教了的表情。 让一个乾元书院出身的状元变成舔狗，韩楚是真的想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续道：“你以为这就成了？能瞬间想出这样的解决方案的我，还在打光棍呢。”韩楚随即给沈文霄插了一刀。 “额，那我们现在应该干嘛？”沈文霄那能写出数万篇锦绣文章的脑瓜子瞬间不够用了。 “都说了，我们是来上青楼。你还要找什么阁主？我们不上楼了，待会你去找芸娘谈情说爱，我在下面吃东西。”韩楚耸了耸肩。 “那不成，那不成，”沈文霄连连推辞。 “随你喽，待会我等你下来。” 话毕，韩楚朝一楼正中心走去。偏僻的位置早就被挤满了，只有正中心还有几张空桌子。 “这位大爷，您要几个姑娘啊？” 老鸨挤着菊花般的笑脸，凑了过来。 韩楚此时穿的是贴身的武士服，一块块匀称的肌肉分布在全身，既健壮又美观。 那张略微有些平淡的脸，此刻都显得非常帅气了。 “我是陪朋友来的，不用姑娘，把你们这里的好菜都上一遍吧，大爷不缺钱。” 掷出一枚银锭，老鸨马上收进胸衣里。 “大爷豪气！若是看不上这下面的货色，我还可以安排楼上的姑娘下来。” 韩楚皱起眉头，怎么总有听不懂人话的呢。 长剑摔在桌子上，“不要姑娘，快上酒菜！” 老鸨吓了一跳，刚才韩楚无意间散发出一丝煞气，落到她眼中就成了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绝世魔头。 咽了口唾沫，老鸨连忙招呼厨子做菜去了，这样的煞星还是少惹为妙。 不多时，丰盛的酒菜端了上来，把青楼当成饭馆，也算是独一份了。 韩楚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探听着消息。 这里少说也有百来号书生，各种小团体之间的争斗，也是大周皇位漩涡的一个映射。 “我们八皇子礼贤下士，勤于政事，主持过多次救灾，平定过灵州瘟疫，活人无数。该为社稷之主” “我们大皇子恭仁孝顺，处事稳健，教导其余皇子三十余年，从未出过半点差错。” “嘿嘿，你们家大皇子哪里是处事稳健，他经办过几件政务？不做，只为不错，是为庸。” “你们八皇子手底下也不见得多干净吧，灵州瘟疫是他平的？置供奉院的药圣仙子于何地？” “我们八皇子已经向陛下请婚旨，假若药圣成了他的正妃，夫妻之间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咳咳，药圣仙子是结丹期的大能，她的岁数怕是能当八皇子的祖母了吧？” “论到修为，谁又比得上我家长公主？一个甲子的年纪就结成了金丹，就算是大供奉，对她的资质也是推崇备至！” “呵呵，你那个养了三千面首，用双修之法进阶的公主？” “胡扯！公主才不像你赵振寰这般下贱。” 他们吵的越来越凶，隐隐还有要打起来的样子。 芳华阁会让他们作妖到这种地步？ “还状元呢，给老娘下去。” 随着一声娇斥，沈文霄从楼上滚了下来，玉笛都来不及收回去。 那声音不是很大，状元这两个字却是被听得真真切切。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狼狈不堪的沈文霄身上。 第三十一章 芳华阁主 “他就是沈状元沈文霄？啧啧。” “还真没看出来，方才竟然没有注意到他。” “是哪位姐姐把他推下来了？好泼辣。” 沈文霄一张老脸已经红透了，他爬起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上去可笑极了。 “噌。” 韩楚拔出长剑，剑身映着灯火，喧嚣声戛然而止。 离京的街面上，武者不得动铁器，修真者不得用法术，这是铁则。 然而韩楚哪管那么多，他左手舞剑，右手斟酒，舞了朵剑花，剑花骤然散裂，分出数十道剑气，斩落无数儒冠，落发飘飘。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竖子怎敢！” 儒生都怒了，这莽夫是想找死。 韩楚微笑着就要站起来，心平气和。 “韩兄不可！”沈文霄连忙压住韩楚肩头，让他坐了回去。 “我不轻易出剑，本来今晚是要见红的。” 韩楚有些遗憾，身体里有一股煞气，疏解的方法只有两种。 他不想通过双修发泄，只能挑几个倒霉鬼出出气。 “算了，那接下来就由沈兄顶着了。” “顶？我看你怎么顶。我已经叫了供奉院的执法队，你们准备吃牢饭吧！” 话音刚落，一道遁光就来到门口，走进来一支穿着黑底银纹制服的修士。 “何人在此生事？”打头的修士板着脸问道。 “二舅，他刚才用妖法斩了我们须发，我们明日还怎么去各部报道？” 沈文霄连忙解释道：“这是韩兄喝醉了，沈某向诸位赔礼。” “赔礼？赔礼有用还要我们做什么，莫说你是状元，就是成了大学士，也得遵循王法！跟我们走一趟！” 韩楚拨开挡路的沈文霄，从怀里摸出一面令牌，甩了出去。 治安条例管得了别人，怎么管得了他？ “哼，我管你是谁家弟……原来是韩先生，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告退。” 执法小队的队长见到令牌，就认出了是炼器堂的牌子，连忙换成谄媚的表情。 炼器堂可不是小衙门，供奉院发放俸禄有一半是法器，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那群炼器师。 韩楚是管炼器堂仓库的，深得大供奉欣赏。两者一结合，这仓库管理员就变成了掌握一半财政大权的人物。 得罪了他，下半年的配给还想不想要了？ “等等，你来的正好，我怀疑芳华阁恶意殴打朝廷命官，七品翰林，你知道怎么处理吧？”韩楚随意地说道。 沈文霄急得满头大汗，忍不住用神识和韩楚交流，“韩兄万万不可，你这样我就真的见不到梦姑娘了。” 韩楚邪邪地给了他一个眼神，“我老家有句古话，舔狗不得好死。想要人家姑娘的身子，你还要什么脸面，待会看我杀上去，把人直接送到你怀里。” “你……你，唉。” 而另一边，却出了点岔子，小队长脸色阴晴不定，犹豫好一会，才说道：“一楼的事好处理，再往上就……韩道友有所不知，皇子也常是这阁中的贵客……呵呵。” 言下之意就是韩楚比不过芳华阁背后的大佬，还是少生事端。 “沈兄，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阁中能让皇子流连忘返的，恐怕只有你的梦姑娘了吧。” 这是杀人诛心之语，沈文霄这样的人向来洁身自好，稍微联想一下，恐怕就会恶心吐了。 只要心中有了厌恶的情绪，无论之前有多喜欢，都无法弥补这道裂痕。 沈文霄的脸色果然变了，变得十分纠结。 倏然，楼上传出一个声音。 那声音若有如无，却让在场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我梦芳华的名声，不是可以随意中伤的，沈公子交友不慎，日后不必来了。” 只这一段话，就让人听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由得升起怜惜之意。 沈文霄再次沦陷了，韩楚眼底却泛过一丝寒光。 好熟悉的味道，这种控制情绪的方法似乎在哪里见过。 原来太平公主竟然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师父，韩楚不再掩饰修为，结丹期的神识直接探了上去。 他看见一个白色身影躲在屏风后面，柔和的微光将她美好的轮廓映在屏风上面，直看得人想要寻幽探秘，沉沦在这方天地。 没等他继续探寻，沈文霄就把韩楚拉扯出了芳华阁。 “非礼勿视！”他怒气冲冲地说道。 被人坑了还不自知，韩楚对这米青虫上脑的同志一阵无语。 “她哪是什么好人，你想挨近就要赶你走，你要走了就把你留下来，她只是想玩玩你而已。” “住嘴，你要再这么说，就把欠我的银子还回来！” 还回银子，割清的不止是债务，还有交情。 “得了得了，我拿那银子给你打一口棺材。你死之后，我给你收尸。” 哪里有这样说话的？沈文霄黑着脸，自己上了马车走了，把韩楚留在原地。 “算计这样一个单纯人，你不觉得太过分了么。君子可欺之以方？你配不上他。” 韩楚又说了一些没头没脑的话，也离开了。 芳华阁阁主是他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化神修士。 一个化神老怪为什么要藏在离京的一座高级青楼里？ 这里面的故事一定很有趣。 半夜三更，独自走在街道上，容易碰上一些不吉利的东西。 乌云遮掩了月色，三个穿着夜行衣，戴着鬼脸面具的武士挡在街头。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连身高、气质都一样。而街尾，也有四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鬼脸武士。 准确来说，是七个高阶炼体士。以他们的肉身强度，每一个都能硬拼假丹期修士。 若是配上灵器，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能正面对抗结丹修士。 不过他们敢来围杀韩楚，想必一定还有别的后手，不难猜，应该是某种阵法。 难以判断的是，他们是谁的人。 这也好办，待会“看看”记忆就行了。 “布阵。” 随着领头的一声大吼，他们踏着同样步伐，踩着某种极有旋律的节奏，蹬碎了脚下的青石，飞速靠近。 “原来是北斗七星。只得其形不得其神，我要破它易如反掌。” 天空中传来滚滚雷声，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到其中一人的前方。 那人连忙转了角度，避开了天雷，原本严丝合缝的阵势却破了。 电光同样在那一瞬间，照亮了街心的情景，他们原以为韩楚一直没有离开，这下才发现留在原地的只是一件由法器顶着的武士服。 那韩楚呢？ “阵起！” 韩楚双手在身前画了个大圈，一阵奇异的波动笼罩了整个街道，他用一座大阵将这里与外界的联系隔绝。 “说吧，想怎么死？” 韩楚此时已经换上了宽松的道袍，两柄长剑从衣袖里滑了下来，寒光敛尽，杀意萌发。 他脚踏迷踪步法，身似鬼魅无形，强大的神识攻击夹杂着长剑致命突刺。 这法宝级的近战武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防下来的。 …… “公主，我们和玄极七子失去了联系。” “知道了……方才师父和我发了道传音符，叫我不要去惹他。连师父这样的人物都没有看透的人物，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太平公主侧躺在香塌上，揉着额头。 “可是我们已经动手了，他必定已经知道了，要怎么挽回？”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我送出去。你去置办些礼物，替我上门赔罪吧。” 小姑娘听了脸色煞白，那韩楚听说是个色中饿鬼，公主的言下之意是要把她送到狼窝里面去？ “去吧，别担心，他是苦修之人。那八个美娇娘都还没吃呢，轮不到你这个小不点。”太平公主看出了贴身小婢的担忧，轻笑道。 她可没说大供奉方才亲自来这里讨了点催情的东西，那种勾魂撩魄的东西，可不是清心寡欲就能轻易抵挡的。 第三十二章 观星 “嘶，这太平公主长得还真不赖。” 韩楚按着这七个武士里面，最后一个能喘气的人的头颅，完成了搜魂。 在他的记忆里，韩楚看见了太平公主的真容。 面若桃花、倾国倾城自是不必说了，她的气质里竟然还隐隐带着一些御临天下的贵气。她好像真的有当女皇的潜力。 综合来看，她在韩楚这辈子见过的女人中能排进前三。 “风无烈带着补天宗，竟然真的在大周修真界里立下了山门。估计站稳脚跟之后，他就会前来参与夺嫡之事。”韩楚喃喃自语道，眼神却朝另一条小巷子看去。 府尹带着一队差役埋伏在那里，原本应该是打算来个人赃并获，现在却不声不响地撤走了。 他们为什么会撤退？思来想去，不得要领，也罢。 韩楚熟练地毁尸灭迹之后，回到丽绮阁。 丽绮阁里还是灯火通明，以丽丽为首的八婢迎了上来，“恭迎公子回府。” “嗯，你们自己修行去吧，我去东楼想些事情。” 独立高楼，凭栏北望，灯火如星，夜色为底。起了些许微风，吹得袖袍鼓起，韩楚的眼睛依旧明亮，却不知要看向何方。 世事变迁，他没有忘记自己要干什么，破除昆吾的修真垄断不外乎两种方法，一个是让那群老怪物自己打起来，一个是让自己快速突破到化神期，直接杀上去。 让老怪物相互忌惮的方法很简单，韩楚只需要丢出一门大力飞砖的法诀，让这些化神老怪能在灵气异常充裕的地方，发挥出高一个大境界的实力。 只给他们进攻的矛，不给他们防守的盾，稍微有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昆吾被轰平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韩楚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观察星象。 半晌之后，韩楚惊醒过来，他额头上竟然出现细密的汗珠。 “幸好我是门外之人，看清了来龙去脉，不然到时候就要成笑话了。”他喃喃自语道。 忽然闻到了一缕凝而不散的檀香，非常的舒服，令人想沉醉其中，这是第三次碰见影响人心的东西了，法门还是如出一辙。 她们不闲烦，韩楚都有点烦了。 “上来吧。” 丽丽带着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穿着淡黄宫装的少女走了上来。 或许是受到檀香的影响，两女露在衣裳外面的肌肤都要红透了，美眸之中射出难以启齿的情欲。 韩楚翻了个白眼，转手就是两道简简单单的清心诀，什么欲火都没了。 黄衣少女还好，她恢复过来就一阵后怕，若是韩楚稍微起点心思，她的清白就要交代在这里。 而丽丽则是幽怨地看着韩楚，也不说话，她这次只穿了一件薄纱，春光半隐半露。 可想而知她本来就是千肯万肯，只求韩楚宠幸。 “丽丽你先下去，把香熄了，然后去西楼取一张藤椅上来，再带一卷白纸。” 丽丽行了一礼，下楼做事。 “白姑娘来这里做什么，今晚针对我的行动貌似就是出自姑娘之手吧？” 她姓白，出自大周白家，是太平公主的贴身侍婢，筑基初期的修为。 “我是来和谈的。” “打也是你，谈也是你，这不大可能吧。”韩楚笑道。 “只要韩先生愿意和谈，公主说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包括小婢的身子。”说完这句话，她脸颊上的红晕延伸到了娇嫩的耳垂旁边。 “呵呵，就你个豆芽菜的身子能值几个钱，她怎么不把自己洗干净送到我床上来？”韩楚嘲讽道。 “你……竟然敢侮辱公主的清誉！” “只要价码够了，一切都不是问题，这不是你们公主说的么？”韩楚可不给她们留面子。 “走吧，就你们那三瓜俩枣的事，让我掺和我都懒得动。别惹我，我自然不会动手。” “此话当真？” “韩某没有骗小姑娘的习惯。” 丽丽再上来时，把其余七个美婢都一起带上。她们四个抬着藤椅，两个拉起茶几，一个托着茶具，一个捧着白纸。 韩楚这次倒没有反对她们的侍奉。 修身养性十几天，就能逼得大供奉出此下策。 再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可就是给脸不要脸，两人间的关系就要重新考量。 观星之前，韩楚还不把大周放在心上，观星之后，大周就是他必须借力的对象了。 韩楚躺在藤椅上，两个美人脱了他的靴子，给他按摩足底，两个美人给他捶腿，两个给他揉肩，还有一个揉捏着左臂上的肌肉。 至于丽丽，则是在一口一口地给他喂着香茶。 一场轻度的搏斗之后，能享受这样的侍奉，总比自己慢慢舒缓肌肉来的舒服一点。 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把人训练地这么厉害。 韩楚的右手也没有闲着，他一边看着星象，一边在白纸上测算着时空扭曲的轨迹。 时间有时候是一种唯心的概念，它总是在人痛苦的时候度日如年，在人安逸的时候白驹过隙。 才用了不到二十张白纸，朝阳便升起来了。 韩楚沉浸在时空与数字搭建起的世界里，忽然失去了参照，醒了过来。 这八位美女修为毕竟不高，她们倚着藤椅，枕在韩楚身上，已经睡着了。 被当成了抱枕，竟然还挺舒服的。 世界的真相总是令人意想不到。 原以为风无烈就是那个苦逼的大boss了，没想到他竟然只是个精英怪。 也对，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在八千年前就能算到韩楚的来临，他的到来只是个偶然。 韩楚长叹一口气，还准备早早地就去养老的呢，现在又得加班加点。 在无边星云之中，韩楚看到了魔影重重。 在临近这片世界的云团尘埃之中，韩楚看见了十一条极其细微刷子，没有一定的经验，看不出它是什么东西。 那是十一艘能在虚空中航行的战舰留下的痕迹。它应该是同属于这个位面的魔界派来的入侵军团。 这便是预言中的浩劫，失去了上界的扶持，还真的很难抗过去。 在很多个世界里，修真文明的社会结构大致有两种，资源充沛的情况下，属于纺锤型。 就比如这片世界，资源高度集中，稍微有点资质的都能筑基，结丹期修士遍地走，只有元婴化神那个层面，要靠一点个人机缘。 资源缺少的条件下，大部分情况都是金字塔型，练气期的炮灰最多，化神期的老怪少的可怜。 但魔族不同，不论资源的多少，他们从来都是扁哑铃型社会组成。 血脉高贵的就能轻松突破到很高的境界，血脉低贱的魔人修行资质极差，甚至有的直接变成了魔兽，连化形的资格都没有。 处在中间位置的大多是一些心智极坚，得到了贵人赏识的低阶魔人。 这样的社会结构很奇葩，却非常适合战争，底下的牲口们连反抗的心思都很难产生，冲垮修士这样的极端精致利己主义者，不要太轻松。 再加上他们来自一个更高级的世界，假若没有韩楚，玉石俱焚就是这个世界最好的结局。 这或许就是风无烈那个憨憨主导下的世界线吧，真的是一场浩劫。 第三十三章 姬无忧 “公子在想什么？”丽丽醒了，她瞧着韩楚一副出神的样子，抿嘴一笑。 “哦，没什么。对了，你去和大供奉说一声，我要去上京园。” 上京园是皇家园林，就在离京旁边，占地千里，里面有多处景观、秘境，是皇族子弟历练的指定地点。 里面有一座雷炎山，山底有一座洗灵雷池，韩楚要去里面驯服煞气。 “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春莹，秋莹你们两个服侍公子用早饭。” 韩楚美滋滋地喝着小米粥的时候，大供奉就来了。 他对韩楚的态度更好了，现在就不难理解。 韩楚能算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天枢殿的星象师们虽说不是太厉害，但也能算出一个大概。 统领供奉院一切事宜的大供奉，能不清楚其中的关节？ 原来他早早地准备好了筹码，等着天意把韩楚送到大周，下一次重注。 不过韩楚的便宜是那么好赚的？ 将来他惹出天大的祸事的时候，希望大供奉别气得跳脚就行。 “韩道友想去上京园？” “正是。” “那得早去早回。” “怎么说？” “圣上准备在三年之后祭拜祖庙，举行立储大典，韩道友身为炼器堂堂主，祭祀神器的炼制总得好好把关才是。” “堂主？” “方道友自认技不如人，难以担当大任……所以这堂主一职，就由韩道友担任了。”大供奉笑眯眯地说道。 这哪里是什么好差使，也罢，韩楚捏着鼻子认了。 大供奉取出炼器堂堂主的专属令牌，又拿出了上京园的详细地图，交到韩楚手里，“快去快回。” …… 白云拂袖，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就在大供奉告诉韩楚立储大典的时候，有三支队伍，进了上京园。 每次立储之前，上京园就成了皇子们比拼能力的舞台。 不过这种考核向来唯心的很，皇帝是绝对不会说出自己心底的标准。 他只会在这些后代里选择一个，陪他一起祭祀祖庙。 这些竞争者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统领好自己的团队，尽量别出岔子。 上京园被巨型阵法笼罩，只能靠传送阵进出。 里面设有禁空禁制，不然区区千里的地方还真不够折腾。 供奉院里就有能够直接传送进去的阵法，倒也不用韩楚乱跑。 异人司，阵法堂，传送殿。 韩楚走进传送殿，里面是一处非常开阔的空间，每一座传送法阵面前都立着一块青石碑，石碑上刻着要传送过去的地方。 来到刻有“上京园”三字的石碑面前，韩楚看到石碑后面的法阵上，已经站着一个青年。 他穿着麻衣，只有假丹期的修为，正从腰间取下传送令牌，忽然看见了韩楚。 “这位道友可是要去上京园？” “正是。” “那便上来吧，这传送阵每次都是随机传送，你我二人也好做个伴。” 韩楚阅人无数，他看着青年澄澈的眼神，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走上传送阵。 黄芒一闪，两人出现在一片青山绿水之间，背靠着山，面朝着湖。 “在下姬无忧，在异人司制符殿做事，道友呢？” “我姓韩，如今在炼器堂做事。” “姬某也在炼器堂待过一段时日，想必韩道友是最近加入炼器堂的吧。” “正是。” “韩道友来上京园，是为了收集炼器材料么？” 韩楚摇摇头，“韩某是为了洗灵雷池而来。” 姬无忧却道：“洗灵雷池从虚空之中接引九霄神雷补充雷源，速度非常缓慢，三十年间只开放一年，上一次开放是二十七年前。” “还有这样的事。为什么外界的典籍均无记载？”韩楚不禁问道。 “洗灵雷池这种资源的详细信息，只记录在少府之中，非皇族成员不得查看。”姬无忧回答道。 “不到黄河心不死，总得过去看看。” 韩楚反手取出大供奉给他的地图，辨认了一下方位。 “这里是碧雁湖，要去雷炎山得横穿大半个上京园。”姬无忧好像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我劝韩道友顺着边沿走，安全一点。抄近路的话，中途有几处绕不开的险地，就是元婴修士碰上了也大感头痛。” “哪有那么夸张，这里又没有限制神识，除了不能飞遁，对实力的影响并不大。” “那韩道友自便吧，鄙人只打算摘几朵噬心花回去炼药。” 韩楚拱手拜别姬无忧，身影渐渐远去。 忽然，姬无忧身边浮现一张几乎透明的人脸，看那模样正是大供奉。 大供奉嘴唇微动，“二殿下感觉如何？” “才惊绝艳，不拘于俗；心似明镜，装得糊涂。幸亏他不准备下场，你也别逼他了，这三年维持现状吧。”姬无忧在大供奉面前，倒像是个主子。 “此言何解？” “太平妹妹算是我们这些人里修为最高的了。你觉得假如现在她在我面前，要杀我。是我活下来，还是她活下来。” “只要殿下愿意，把造化势至诀垒起的关隘冲开，一念结丹，三步圆满，灭一个走旁门左道的结丹有如翻掌观纹。” “知己知彼才根本，打赢皇妹不算本事。但刚才，他一眼看透了我，我却看不透他。” 姬无忧从衣袖中取出一枚黄灿灿的铜钱，上面已经有了三条裂纹，其中一条非常新，好像刚刚出现的一样。 “卜算了一卦，要是您老不出手，我可能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死在他手里……算这一卦的代价，您也看到了，这上古奇宝六爻铜钱能避六次死劫，只是推算一次和他的斗法结果，代价就如此沉重。” 大供奉脸色有些奇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姬无忧感慨道：“我本以为，自己这种万法皆通的本事，已经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现在看来，倒有点坐井观天。” “他的炼器之能已经让我们惊叹不已，殿下的意思是他其他方面会的更多？”大供奉问道。 姬无忧正色道：“不，我怀疑炼器才是他新学的东西。否则像他这种片叶不沾身的性子，怎么肯去百巧阁做事。” “韩林，韩楚，这位韩道友做事也未免太过张扬了吧。” “照我来看，韩道友做事还是太收敛了。要是我姬无忧有他这份资质，我们大周哪里用得着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直接杀上昆吾，灭了那群老不死的。” “或许吧，不过我们真的要开始发力了么。那三个杂毛可不是好惹的。” “大劫未至，那群惜命的老怪物怎么肯下山招惹因果。更何况我已经联系上了妖族的吞天圣祖，他答应会在我们传位的时候，在南疆重立万妖旗。” “吞天圣祖，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死后修成了煞灵，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具完美的狼身，战力已经恢复七成。” “大有可为？”大供奉最后问道。 “大有可为！”姬无忧一锤定音。 第三十四章 万尸崖 “哪来的大有可为，吞天他一心研究穿越之法，估计死都不会出妖域一步。”韩楚喃喃自语道。 姬无忧就是二皇子，大供奉真正支持的人，估计他才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修行资质不错，就是心性还不是很坚定，不懂靠山山倒，靠人人走的道理。 不过大周的体量够他交一次学费，在昆吾山上又有老祖照应，应该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没走多久。 韩楚来到一处险地，万尸崖。 万尸崖崖底笼罩着万年不散的尸云，尸气浓厚。 传说里面藏有元婴级的尸王。 不绕路的话，只能通过一条长达数百丈的弯曲铁链，才能到达对岸。 铁链前半截和后半截都容不算很危险，只需要在保持平衡的时候，防备脚下尸云里，窜出来的尸灵攻击。 但铁链中间部分就有点威胁了。因为它已经垂到了尸云里面，那一段路必定凶险万分。 韩楚张开神识，忽然发现身后十里开外，来了一支队伍。 他退到一旁，取出器鼎，放出灵焰，拿出一截化阳木，放入鼎中开始祭炼。 不一会，那队伍赶到了这里。领头的是一个白衣剑修，虎目之中剑光内蕴，显然是个元婴期修士。 上京园对铺修行也有限制，元婴初期就是顶峰。大供奉那道分神就是元婴初期的实力。 剑修后面，是一个紫袍中年，他腰缠蟒带，头戴金冠，右手大拇指上还套着一块碧玉扳指。 韩楚也认得他，他是八皇子。 八皇子身后站着的人就多了，有两个供奉院的阵法师，有两个道士，还有三个和尚。 不过他最信得过的还是四个贴身防卫的将军。 这四个将军显然是从尸山血海里磨炼出来的，他们不单单学过兵家手段，更精通一套联手技击之术，配合上笼罩全身的法宝级盔甲，一般的元婴修士还真的难以对付。 八皇子这一行的人员配伍很有意思。 他号称是最得“民心”的皇子，身边却没有一个儒生。他难道根本没和书院搭上线？ 不对，韩楚脑海里闪过一道白色身影。 看来沈文霄嘴巴还是挺严的，下注了也不和自己说一声。 “敢问前面的是韩道友么？”八皇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韩楚挥出一道法诀，收起器鼎，同时手中多出一条赤金色长鞭。 “哦，原来是殿下。” 八皇子笑眯眯地说道：“韩兄是准备去哪？若是顺路的话，可否同行？” 他做出这样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早就准备好了后续的说辞。 岂料韩楚用极为嘲讽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飞身跳下山崖，踩到锁链上面。 连大供奉对他都是先给权利，再谈义务。这位皇子上来就想招揽，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大胆！竟然不把八殿下放在眼里，贫道饶你不得！” 两个老道急吼吼地冲出来表忠心，各自取出一黑一白两个铜铃，就要催动异宝进行攻击。 “退下！韩兄做事，自有他的考虑，我们最好不要干涉别人的自由。”八皇子这般说道，面色平和，好像真的没有生气。 “殿下英明，贫僧看那人印堂发黑，近日定是霉运连连，收下他反倒会坏了大事。”三僧之首是个一脸精明的胖和尚，他捏着佛珠，摇头晃脑地发表意见。 “他学过极高深的武技，”四个将军齐声说道。 “有多高？”八皇子笑眯眯地问道。 “卑职联手，或可一战。”将军们神情凝重。 恰似心中响起一记惊雷。 这四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向来桀骜不驯，八皇子可从来没见过他们这般认真的模样。 目光放到韩楚身上，八皇子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韩楚身形宛若鬼魅。这铁锁只是堪堪能够站人，他跑在上面，就像要飞起来了似的。 迅速通过前段，韩楚也没有停下脚步，直接扎进那森森尸云当中。 长长的金鞭抽击着，仿佛长了眼睛，每一次都准确地击中了目标，碎裂的绿毛尸身不断飞出尸云，落向远方。 落回去又引起更大的动静，原本平静的尸云激荡起来。八皇子这样的凡人，都看到了无数小型僵尸在撕咬着那些尸身。 场面一度恶心之极。 韩楚迅速通过中段区域，来到后段铁链上。 伏在崖底的大尸怪们这才回过神来。 由本命尸气凝结的数百根锋锐箭矢，冲出尸云，快如闪电地射向韩楚后背。 他要是停下脚步，挡了这一次攻击。下一瞬，迎接他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尸潮。 韩楚不管不顾，直接朝对岸狂奔。 箭矢即将临身，他的身体再怎么强悍也受不住这样的攻击。 倏然，一团幽幽蓝焰在他背后浮现，滴溜溜一转，疯狂地涨成了一朵盛放的莲花。 尸气冲进蓝莲之中，宛如泥牛入海，眨眼就被吞噬得一点不剩。 韩楚到了对岸，再回头瞧了尸云地下一眼，毫不怜惜地把长鞭丢了下去。 “爆。” 数十丈高的金焰，伴随着冲天的阳气，在万尸崖底绽放。 这一炸之下，不知有多少僵尸殒命，就连尸云都好像薄了一层。 “嘶，早就听说过炼器师富得流油，没想到他们竟然富成这样。多好的一件破魔法宝，竟然舍得只用一次。”道士捋着胡须，面带不舍之色。 “他是舒服了，我们就难受了。现在尸王已经被惊动了，又吃了个大亏，现在必定暴虐异常。卑职建议绕路。”其中一个将军说道。 “尸王若是出手，我的确不能保证殿下的安全。”元婴剑修思量片刻，说道。 八皇子却另有打算，“二位可有法子直接送我过去？” 那两个阵法师只是假丹期修为，他们商量后回答道：“若是能把一个小型标记送到对岸，我们能布置一座临时传送阵。只是材料珍稀，我们这次出来，只带了一份这样的材料。” “时间紧迫，请刘将军用玄铁弓把标记送过去吧。”八皇子如是说道。 …… 过了万尸崖，就到了百里草原。 准确来说，这是上京园中间部分的一片草原，方圆数百里。 在这数百里草原里面，最凶险的，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狼妖。 从最弱小的一阶幼狼，到最高级的七阶银背狼王，每一个都熟练地掌握了生存的奥秘。它们从不搞正面突破，只会旁敲侧击，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收益。 韩楚善于收敛气息，又是独来独往，倒也不怕狼群黏住。 只是别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第三十五章 三人 “探查清楚了么？”一个玉面青年骑着龙马，搂着一个妖娆的美姬，优哉游哉地问道。 “回禀殿下，跟在我们身后的狼群规模并不大。其中狼王级的存在，只有十三只。” 想要在大皇子身上押注的人就多了，替他拱卫四方的，有一个高僧，一个老道，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乾元书院的长老，全是元婴期的高手。 肯为大皇子鞍前马后，前呼后拥的人，就更是数不过来了。 若不是大皇子怕引起皇帝反感，尽量精挑细选，此刻凝聚在他手底下力量，只怕不会比流云剑宗的高战少上多少。 “罢了，不必理会那群畜生。我们在草原上再停留一个月，若是找不到先祖留下的秘境，就去见见我的好弟弟吧。”玉面青年打了个哈欠，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殿下，前面那是什么人?”美姬搂着青年的脖子，玉手指着前方。 大皇子极目远眺，才发现迎面走来一个麻衣青年，“原来是他，难怪躲过了我们的神识探查。” 待到那青年来到跟前，大皇子终于调整好了情绪，用兄长的口吻，问道：“二弟不在异人司潜心修炼，怎么来了这里？” 姬无忧答道：“小弟听说大哥来了上京园，这不是见贤思齐么。” 果然是来争皇位的！大皇子心中一怒，几欲出手，直接轰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弟。 不过转念一想，连平日里这么老实的二弟都敢来，那这次得有多少人想来浑水摸鱼？ 压下怒气，大皇子冷声道：“二弟未免太过着急了，你区区假丹期的修为，万一有个闪失，叫父皇如何是好？来人，送二弟到后面去休息。一定要保护好，出了半点岔子，你们就自尽吧。” 姬无忧被架着走了，心中暗想他这个哥哥真是傻得可以。 明眼人都能猜到他的修为有些问题。 毕竟总有一些旁门左道能突破障碍，如果真的想来逐鹿，好歹混一个金丹再来。 终于重拾了些许自信，打不过韩楚，还打不过你们这群菜鸡？ …… 韩楚也到了草原上。不过他的运气有些不大好。 被仇人蹲了个正着。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风无烈肆意狂笑，似乎他的大刀已经架到了韩楚的脖子上。 一只精英怪而已，韩楚懒得理他，转头看向太平公主身旁的一位美妇。 她穿着一身紫色宫装，长得也是闭月羞花，功法传承和太平公主如出一辙。 但韩楚可以肯定，她不是梦芳华。 沈文霄那小子的脾性韩楚还是清楚的，他再怎么饥渴也不会瞧上一个夜夜笙歌的人。 “听说韩道友还保留着元阳之身，待会风兄下手轻一点，妾身能否再进一步就全看这次了。”美妇笑道。 风无烈却黑了脸，一副要被绿戴帽子的表情。 显而易见，他估计昨夜还是这美妇的入幕之宾呢。 “白夫人放心，风某下手有分寸。”风无烈狞笑道。 太平公主没有说话，她不是愣头青，漂亮话少说一句不会死。说多了，指不定哪天出了什么岔子，平白给自己增添损失。 “咳咳，”韩楚憋不住笑意，“就你们三个臭咸鱼、烂鸟蛋，也想杀我？让梦芳华亲自来，都不一定干的掉我。” “呵呵，韩道友莫不是白日做梦？如果你真的那么厉害，怎么会被我们三个堵在这里？”美妇笑吟吟道，却暗自把神识凝聚起来，直接突破了韩楚的外部防御，见到了里面。 她脸色瞬间煞白，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你是人是鬼？！” “懒得跟你们扯淡了，我给你们找了点差使。” 话音刚落，“韩楚”分解成数件法器，将三人围了起来。一座简陋而精巧的困阵形成了。 风无烈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手段若是用得好，几乎等于多了一条性命。 “不好，有大队人马在向我们逼近。”美妇大惊失色道。 “有多少人？”太平公主问道。 “他们有三个元婴修士，三十六个结丹修士抬着房子朝我们过来了！”风无烈脸色很难看，他现在顶多只能打一个普通的元婴修士。 论绝对实力，他们根本无法和来敌抗衡！ 太平公主脸色惨白，“那是绝对是大哥，二位快快破阵。” 风无烈脸色更黑了，“韩楚做的局，我们解不开。” 那美妇不信这个邪，从衣袖里取出一枚破禁锥，双手一搓，破禁锥一头扎过去。 弄得法阵不住的扭曲变形，却死死地撑住了最后一分底线。 “皇妹既然来了，就不要挣扎了。”大皇子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 动用了三十六个人抬起的，是一栋精舍。精舍分为两层，大皇子和三个元婴修士傲然独立在顶层，好不潇洒。 有美姬相伴，有修士相随，好不快活。再来一个皇位，他就此生无憾了。 而下面一处房间之中，韩楚和姬无忧正大眼瞪小眼呢。忽而门开了，太平被推了进来。 她神色自若，只是看到韩楚的时候，不禁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姬无忧左瞧瞧，右看看，终于开口道：“皇妹认识韩道友？” “韩道友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哪是我这样的人可以认识的？”太平忿忿道。 韩楚也左看看，右瞧瞧，他的目光和平时温暖人心，犀利时洞察秋毫，看得姬无忧心惊，瞧得太平公主露怯。 这才说道：“看来下一任周皇就是从你们两个里面选了。” 这般重大的事情，经由韩楚口中说出来，两个人竟然都觉得他说的就是真理一般。 “韩道友不是要去雷炎山吗，怎么会跑到我大哥这里来？”姬无忧想了半晌，终于吐出心中的疑问。 太平公主面色一惊，“你也要去雷炎山？” 倏然，从韩楚的身体里传出一阵狼嚎，他好像在狼群边上。 姬无忧看不懂了，太平公主却了然于胸，这又是他的分身。 韩楚瞧了太平公主一眼，看得她粉脸含煞，轻笑两声，“你这点小手段怎么瞒得过我？从我见你第一面起，就没在你脸上见过半点真情实感。” 续道：“若是风无烈开出的条件冒犯了你，导致你怀恨在心。就不用拐弯抹角，直接把他大本营的位置告诉我就是了。” 太平公主的俏脸一阵青一阵白，她的确是把风无烈卖了，可那也是风无烈没打算为她效力，稍微应付两下就溜了。 但她何时像这样被人奚落过？这感觉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游街一样，她在韩楚眼里竟然藏不了半点隐私？ “韩兄慎言，我这妹妹身世凄苦，长在深宫之中，难免会沾染一些不好的习气。”姬无忧正色道。 姬无忧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太平公主的眼圈就红了。 她的生母丽嫔是个青楼女子，虽得恩宠，一辈子也只是个嫔位。又早早地撒手人寰。 后宫险恶，身似浮萍，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从两个坏结果中，选一个稍微好一点的。 “嘶，麻烦，”韩楚嘟囔一句，自己躲到了墙边。 或许是憋着一口气，韩楚越是想躲，太平越是想把他抓过来。 姬无忧本来是想打算先给太平卖个好，让她打消一部分野心，没想到她竟然离韩楚越发的近了。 要是两个人对上眼，他可就血亏。 “皇妹自重。你身上毕竟流着皇族血脉，追一个男的，说出去太伤颜面。”姬无忧挡在两人中间。 太平公主前面是真的有些伤感，后面就是乘势追击，结果追到一半，姬无忧出来横插一杠子。 要是停下了，不就是说她真的放下了颜面去追一个道士？要是不停下，她也没想出更好的理由。 为今之计，只有大哭了事，反正流几滴眼泪不费多大功夫。 然而人的感情总是那么不可捉摸。假哭哭久了，就成了真哭。 看着太平公主梨花带雨的样子，韩楚差点想给自己来一下，怎么一直在没事找事。 假哭他可以抵御，这真诚的眼泪可不容易忽视。 韩楚的心肠或许曾经硬过，现在却软了下来。 第三十六章 何以解忧 “好了好了，别哭啦，我们一起吃火锅吧。” 听见韩楚的话，姬无忧一阵诧异，太平公主也渐渐止住眼泪。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韩楚的思维不像是个修士，倒有点像凡俗界的普通人。 修真界哪有上饭桌解决问题的习惯？ 不过看着韩楚不慌不忙地搭起炉子，支好锅。两人对视一眼，也坐到火锅旁。 他们明争暗斗的目标不就是韩楚么。现在他肯坐下来谈，哪管桌子上摆着什么呢。 太平公主忽然觉出有些不对，猛的伸出玉臂，抓住了韩楚的手掌，温温热热的，是真人。 “你回来了？” “你开始哭的时候就回来了。” 姬无忧不明所以，“怎么，韩兄方才走过么？” 韩楚翻了个白眼，“单凭无忧兄这手装糊涂的本事，吊打楼上那头蠢猪是没多大问题的。” 续道：“大供奉不来一起么？” 空气中忽然浮现一张苍老的脸，“我这只是一缕分魂，既享受不了丽绮阁的好东西，也没法欣赏韩楚的好手艺。” 太平公主表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猛然剧震，暗道：“二哥竟然得了大供奉的支持。大供奉竟然对韩楚如此客气！” 正思索间，她忽然额头一痛，好像刚才被人敲了脑袋，玉手松开了。 韩楚收回手，“别整天把事藏在心里……或者说下次表情自然一点，就是骗人也得专业呀。” 他嘴上这么说着，一边却把手放在腿上擦来擦去。 这个动作很难察觉，大供奉心思缜密，却看得一清二楚。那是方才太平公主抓过的地方。 难道他有洁癖？ 也不对，像他这样的脾性，有洁癖的话也不会让丽丽她们贴身服侍。 再细细品味韩楚方才的动作神情，大供奉心中有数了，朗声笑道：“原来竟是个苦修士，我方才还奇怪，你为什么不介意丽丽她们的服侍，却对太平的接触避若蛇蝎。” 韩楚黑着脸，把羊肉切片，咳了两声，“您老要是把这份心思用在修炼上，只怕已经化神了吧？” 太平不解其意，问道：“大供奉在说什么？” 姬无忧心下一横，干脆挑明一切，淡然道：“估计是韩道友方才动心了。” 没错，即便是韩楚，也会有动心的时候。他也深知这一点。 曾经有人说过，这世界上总有十万个女人会让你一见钟情。 若人生只是短短百年，这句话没有太大意义。但韩楚能遇见的人太多了，很多人把一见钟情视为最美好的东西，韩楚却把它视作洪水猛兽。 对于任何事情，有了一次便有无数次。 韩楚力求的，就是无物无我的妙境。在这种时候，美好的一见钟情，对他来说就是劫数。 追寻大道的人，怎么肯跌落云端？ “你也别摆出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不知慌成什么样了吧？”韩楚横了姬无忧一眼。 姬无忧随即不说话了，据可靠情报，这位韩道友可是秋后算账的一把好手。 太平公主抿嘴一笑，又往韩楚身边蹭了蹭。 果然，他又躲开了。 她美眸一亮，仿佛找到了一件对抗韩楚的致胜法宝。 “韩道友何必如此，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大好年华，及时行乐才是正理。”大供奉笑道。 姬无忧脸色瞬间铁青，他已然清楚了大供奉的打算。 反正只要能把韩楚拉下水，大供奉是无所谓谁去拉，归根结底还是肉烂在锅里。终究是把韩楚捆在大周皇朝的战车上。 “现在要获得一分的快乐，将来就得花三倍的痛苦去偿还。归根结底，还是亏的。”韩楚重新恢复平静，“大供奉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 大供奉沉吟良久，忽然笑道：“水开了，诸位自便吧。” 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在辛辣的火锅面前，渐渐消融了。 前任大供奉真是一个能把低级趣味玩成艺术的妙人。 丽绮阁储备的珍稀食材，搭配着传承千年，推陈出新的锅底，让三个重量级人物围着火锅大快朵颐，也是一道奇景。 供奉院，观星台。 大供奉坐在蒲团上，忽然睁开了眼，微笑着，“看穿了又如何，你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今天要靠美食疏解，来日说不定必须要枕在太平的身上，才能安眠。” 想到那位还在上京园乱窜的元婴级美妇。大供奉眉头皱起来了。 挥手召出一枚传音符，大供奉冷声道：“梦前辈你过线了，这是最后一次。” 传音符被夹在手指间，轻轻一搓，化作流光，不知遁到何方。 一场火锅吃完，吃得太平香汗淋漓，韩楚神清气爽，姬无忧也放宽了心。 “这是丽绮阁的东西？”姬无忧饶有兴趣地问道，他贵为皇子，却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享受。 太平从衣袖中取出一壶佳酿，自斟自饮，已有三分醉意，“皇兄将来当了陛下，可不要贪图享受哦。” 又来了，才放下筷子，明争暗斗又开始了，韩楚捂着脸，自己还是太相信食物的力量。 姬无忧没有把太平说的“陛下”放在心上，“醉酒”的话都能信，他就不用混了。 只是他对将来的打算却有了些许改变。 大供奉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 这么说来，他就不能轻易杀掉太平。在某些时候，说不定这位妹妹能顶一座金山。 “罢了，两位自便。韩某给别人送了一份大礼。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青光迅速笼罩韩楚全身，不知链接到了哪一件法器。一阵空间上的波动拂过，韩楚就不知所踪。 “竟然把传送阵缩小到这种规模？韩兄的资质真是打击自信的好东西。” 姬无忧悲叹一声，掣出一柄玉剑，朝天斩去。 剑光瞬间将这移动精舍斩成两半。 姬无忧傲然独立在精舍废墟之上，却不见了太平公主的身影。 “咳咳咳，二弟好手段，竟然隐藏至此。”大皇子被老道士提着衣领，躲过了剑光的斩击，此时的他全无意气风发之像，狼狈极了。 原本侍候他身边的美姬此刻已经香消玉殒，更增添了肃杀的气氛。 姬无忧的气息继续增强，从结丹初期，迅速来到中期，又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神情中，抵达结丹后期大圆满之境！ “就是传闻中那几位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吧？” “说不定二皇子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胡扯，从假丹期蹦到结丹后期大圆满，哪种邪法做得到？非得是玄门正宗，厚积薄发才有那么一丝的可能。” “那咱们现在干嘛？” “看戏呗……谁赢了我们跟谁。” 大皇子听见自己手下大半都想要保持中立，顿时如遭雷击，“二弟你好毒的心肠！” 姬无忧洒然一笑，“哪有什么毒不毒的，我方才从朋友身上学到了一个小道理。” “不守伦常，欺兄灭长？”大皇子冷声道。 “非也非也，他用行动告诉我，既然有了底气，那就不用拐弯抹角玩什么阴谋了，堂堂正正地碾过去就好了。” 姬无忧长啸一声，手中玉剑幻化出千百剑影，声势滔天！ 第三十七章 第二次死亡 东风吹，战鼓擂，皇位之争谁怕谁？ 一交手，就显出大皇子的虚胖。他能使唤结丹修士给他抬房子，却使唤不动他们替他搏杀。 手底下有三个元婴修士，可是和尚只愿意站在他跟前，给他提供保护，却不愿真正和姬无忧交手。 乾元书院的长老干脆站在一边划水看戏，他只是来装装样子，顺便放几个烟雾弹。 书院的筹码压在八皇子身上，凡人当上周皇，才能压制大周膨胀的野心。 从更阴暗的角度去看，万一周皇发了疯，他们书院清君侧的时候，对付一个凡人皇帝，也方便得多。 真正和姬无忧交手的，是大皇子花了重金找来的老道士。 老道士驱使着一柄小木剑，声势也不是那么惊人，却把姬无忧死死地按在地上揍。 任你剑气如海，阵法玄妙，符箓通天，我自一剑斩之！ 姬无忧手段尽出，却还是落在下风，却不是很急，他在用神识和大供奉交流。 “请大供奉出手，只需替我镇压这老道三息，我有办法破掉那秃驴的防御。” “有办法？我看你是见识少了，那和尚不动如山，金身稳固，气息如洪。佛光之下却藏不住眉宇间的戾气，八成是悬空寺执法堂的人。走吧，他们拦不住你。” “总得试试，现在旁边那些结丹修士还在观望。只要我稍微表露出想跑的迹象，第一个堵路的就是他们。”姬无忧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他懂了犹豫就会败北，可是却不清楚果断只会白给。 大皇子的队伍再怎么拉跨，也不是他能单挑下来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太平能出来拉他一把了。 然而事情往往不随人心意，大供奉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太平现在在哪？” 这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发问，姬无忧听了这句话，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太平公主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韩楚判断未来的大周皇帝，将会从他们两个人里面诞生。 这等于是直接告诉她，姬无忧才是她第一打击对象。 她一定在等着偷袭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姬无忧猛然提起全身的法力，祭出一方砚台，一口精血喷入砚台之中，以血画符。 满天的符文汇成了最猛烈的攻势，声势远超之前的攻击，连老道士的木剑都被压了回去。 老道士皱起了眉头，这样的法术对身体伤害极大，姬无忧怎么好好地就要开始拼命了？ 点子扎手，溜了溜了。 老道士的身影化作一团青烟，随风而去。 僧人看见这样的情景，却起了兴趣。他笑眯眯地上前一步，从怀中探出一只手掌。 一团金影从手掌上飞出来，瞬间变成千千万万只金色的手掌，迎着血符就是狠狠一击。 两股声势浩大的攻击撞到一起，观战的结丹修士都不得不祭起了防身法宝，没有一个人敢在这种时候逞能。 姬无忧毕竟还是结丹后期的修为，支撑不起这种程度的法力消耗。 光团之中，血色厉芒只持续了一息时间，就在金光的攻势下黯淡下来。 “我二弟他人呢？” 大皇子从僧人背后探出头，却发现姬无忧已经不见了，怒道。 僧人打了个哈欠，“二皇子手段高明，身边又有一个神秘的元婴高手扶持，我们当然留不下他。” “那我皇妹去哪了？给她当打手的人早就走了吧。” 大皇子觉得自己失败极了，废了好些功夫才把他们抓到一起，没想到他们竟然敢逃跑。 “她没走，本尊给那紫衣美妇标了个神识印记，发现她一直跟在我们队伍后面……不过现在却是真的走了。”僧人谈到女人立即兴奋起来，“贫僧不要殿下送的姬妾，事成之后，把公主交给我就行了。” 大皇子听见僧人这么说，竟然不怒反喜，“我那妹妹的姿色当然不流于俗，只是心气极高，大师只怕要花些功夫了。” 僧人也只是试探性的提了一嘴，没想到还真成了，随即大喜道：“那接下来的部署就由本尊安排吧。” 他朝着分散在四周的结丹修士，喝道：“都给本尊者过来，饶你们一条狗命。” …… 雷炎山。 顾名思义，它是一座活火山，因为岩浆下面有一座雷池，因而得名。 风无烈攀上火山口，现在岩浆比火山口低了数十丈，里面有一处大空间，就像放倒的瓷盏一般。 他掐着避火诀冲了下去，却不想直接里面竟然早有埋伏。 看着眼前那朵肆意妄为的蓝焰，以及蓝焰衍生出的火海，愤怒的情绪再怎么压制都压制不住。 “韩楚！” “叫你爷爷作甚？”韩楚从天而降，笑道。 韩楚一来，这蓝焰就有了灵魂一般，用最快的速度席卷了整座火山，在穹顶闭合，再次形成一座围杀的牢笼。 “哼，但凡我见你用过的手段，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风无烈祭出一朵精致的蓝色雪莲。雪莲长不过三寸，里面蕴含的寒气却多得吓人，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凝结。 他拿出一根玉如意，轻轻敲下最小的一片叶子，这枚叶子直接落到火海上面。 奇迹般的一幕出现了，蓝焰直接凝结成了朵朵冰晶。就连底下的岩浆也无法避免，一个呼吸之后，厚达十丈的岩层给火山盖上了一层盖子。 不愧是前任位面之子，手段非常人可比。 “真是好东西，放你手上真是糟践了。” 韩楚不禁回想起，他从风无烈身上捞出过多少好东西，可惜都没捂热乎。 “你这是找死！”风无烈大吼一声，身形凭空拔高三尺，浑身散射着金光，好像给自己刷了一层金漆一样。 一脚踩碎了岩石，单拳向上捣出，金色的拳影直接朝韩楚扑来。 若是姬无忧身在此处，一定能发现这和僧人的功法简直如出一辙。 “行啊，炼体大成加上佛门金身。这就是你想杀我的底气？” 韩楚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手上却没闲着，他捋起衣袖，生怕衣服被打坏了，扎紧了。 使了个普普通通的千斤坠，朝下扑去。 风无烈满心欢喜，他自认这一击已经是达到了元婴层次的攻击，韩楚这般自大，一定会吃大亏。届时这座寒冰牢笼，就是他给韩楚准备的葬身之地。 然而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韩楚穿过那团拳影，仿佛穿过窗户纸一般轻松，连速度都没有减缓，一拳直接朝他轰了过来。 轰隆一声巨响，十丈厚的岩层直接被击碎了，扬起的碎石打穿了雪莲凝结的冰层，飞起的尘土顺着火山口爆发出去，几乎要把天上的云朵拉下来。 “舒服！”韩楚站在碎石上，舒展了一下筋骨。 风无烈脸垮了一半，血肉模糊，整个人被捶进岩层里面，重新流上来的岩浆快要把他下半身烧熟。 韩楚捏着鼻子，这种烤肉的味道可不好闻。 “你……你等着，我一……定要，杀了你！”风无烈气息奄奄，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已经是结丹之下第一人，怎么还会如此不堪一击。 “结丹以下第一人，自封的没个准头……嗯?死了。”读心术用到一半，忽然断片了，这种感觉和看太监小说一样难受。 又到了发财的时候了，韩楚从风无烈的尸身上摸出七八个储物戒指，这是要赚翻天的节奏。 拿出来一细看，全是补天宗鸡零狗碎的账簿，里面好东西不多，也只有那一株雪莲。 韩楚并不死心，又在账簿里面东翻翻西找找，忽然在其中一册发黄的书里面，找到了一件丝绸手巾。 手巾左下角绣着一朵寒梅，中间是一个青年的画像，他长得和风无烈竟然有七分相似。 不。准确来说，那应该是风无烈父亲的画像。 这就有点奇怪了。据传言，风无烈是个孤儿，也没什么背景，这才去了血影门那样的小门派。 现在看来，传言都是胡扯。韩楚并指成刀，切开那朵寒梅，里面露出两个被藏的很好的字，“芳华”。 梦芳华竟然是风无烈的老娘？ 韩楚倒吸一口凉气，难怪沈文霄不喜欢和公主吟诗作对，原来他喜欢这个调调。 唉，算了，还是不要打击他才好，毕竟韩楚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第三十八章 九霄雷池 了解到了这个信息，韩楚还不放心，自己占卜一卦，验证了猜想。 风无烈哪里是个草根出身，他是个妥妥的超级仙二代，爹娘都是化神老怪。 原本韩楚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抢了他的机缘。 现在他可就理直气壮了。 忽然，从山洞外面探出来一个头，是太平公主。 她风尘仆仆地，连身上的灰尘都没来得急清洗，就赶了过来。 “你把风无烈杀了？”太平公主忽然看见了风无烈惨不忍睹的那张脸。 “天地良心，是他先动的手，还把火山口都给冰封了，最后跑不出去怪的了谁？”韩楚睁着眼睛说大实话。 太平公主皱着绣眉，叹了口气，“杀他倒没什么，只是他背后的人可能会有意见。” “放心啦，他可是我真正的好兄弟，每次都不远万里给我送好东西。可惜他大概只能复活两次，下次动手前要留点意。”韩楚摇了摇头。 续道：“你不是在准备偷袭你二哥么？怎么来了这里？” 太平公主跳了进来，娇哼一声，“你到底长了几只眼睛？” 韩楚转过身，念了一遍清心咒，这才把不断在脑海里面回放的春光镇压下去。 “你故意的吧？！身为皇室贵胄，要点脸面。” 太平公主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怎么了？” “嘶，”韩楚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出任何问题，难道她真的是无意的？ 不过这种事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韩楚又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化身和本尊间的替换。 本尊朝岩浆下面遁去，化身却带着太平公主出了火山。 雷池藏在火山底下五百丈深处，等韩楚到了地图上标记的位置时，却没发现半点雷霆之力。 入眼还是红色的岩浆世界，只有一点点残余的空间波动。 “引虚空神雷注入雷池，也就是说这雷炎山只是盛放雷池的器具，所以真正的雷池应该是在虚空之中。”韩楚灵光一闪，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这件事情大供奉肯定知道，没告诉韩楚也不是刻意对他有什么隐瞒，而是空间之力太过玄妙。 想要在虚空中生存，哪怕只停留片刻时间，也必须得有化神级的实力，这还只是怒海操舟、一叶浮萍。 空间之道已经涉及了世间存在的本源，想要玩转它，需要的境界可是上不封顶的。 这个世界体系属于套娃型世界。 这里是小世界，飞升是中世界，再飞升是大世界，可就算是大世界里的佼佼者，也没人敢说自己能把空间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韩楚却有几分自信，他伸出手，按在那极小扭曲空间上面，登时就拓展成了一扇洁白如玉的光门。 光门之后，便是九霄雷域。韩楚走进去，风暴再大，也不会耽误弄潮儿天南海北到处浪。 进到雷域之中，韩楚身上的法衣表面浮现细细密密的银丝，这是一件闭合的防电套装。 法术方面有韩楚挡着，避免这套装被拉扯坏了，剩下的雷霆威能再大，也只能在韩楚体表无能狂怒。 有了这一层缓冲，终于可以进行神雷锻体了。 一道道威能合适的九霄神雷，被韩楚牵引到身体里，冲洗着经络深处暗藏着的煞气，最后汇入韩楚特意在丹田里面开辟的空间。 论炫酷，摆场面，雷法都是一众修士的不二选择。 至于韩楚，那就是纯粹的懒了。 祭法宝他嫌多余，放法术他嫌麻烦。 就比如他过万尸崖的时候，要是直接能放神雷开道，哪里用得着炼器，一路劈过去就是了。 简单粗暴的雷法，懒人的最好选择。 韩楚在虚空中呆了七日，被迫断绝了和外面联系。 等他出来时，雷炎山已经被削平了。 岩浆顺着地势流下，毁了大半个草原。 韩楚掐了个法诀，却发现自己的监控法器已经失联，分身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是待了七天，还是七千年？” 七天时间就和世界脱联了，不至于吧。 还有，是谁把这座山给削平的？韩楚感应了一下，这里的规则限制并没有改变。 在元婴初期就移山填海，风无烈都不一定能做到。 感应一下分身失联前最后的痕迹，韩楚朝西北方向走去。 西北荒漠，一处戈壁滩上，韩楚见到了一地的残骸，谁能把他的分身打成这样？ 复活后的风无烈或许可以，但他必定没了那个胆量。 韩楚抽了抽鼻子，气味散失并不久。 他闻到了太平公主身上的幽香。还有程若雪的气息，她也来了？ 真是一锅大杂烩，韩楚祭出一块法盘，刺破指尖，用一滴精血做引，演算出一些信息。 上京园除去本界，还连接着三处秘境，三处秘境共同指向一个地点，数万年前大周开国皇帝的墓地。 原来这才是风无烈命运中第二次发迹的节点。 正魔两道弟子中的第一人，未来的周国女皇，能把天近楼当嫁妆的小魔女。 命运线原来是这么安排的，可惜风无烈被韩楚按在地上杀了两次，亏到姥姥家了。 忽而一道白色身影进入韩楚的神识范围。 “终于来了。” 韩楚立在原地，等了片刻，沈文霄急吼吼地朝他飞奔而来。 “沈兄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别装蒜了，三天前我师门发来讯息，我那一众辅佐八皇子的同门全部失去了联系，是不是你干的。”沈文霄沉着脸，他是真的急了，人命关天可是书院教的第一句话。 “扯淡，我在洗灵雷池里待了七天，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换了个世界呢。”韩楚这般回答道。 “不是你？那便好了，请韩兄助我一臂之力。”沈文霄正色道。 韩楚叹了口气，你这信任也太廉价了。 “先给我讲讲这几天发生的事，七天前到底是谁来了？” 沈文霄直接把师门给传来的玉简递了出来，既然相信一个人，就无需再怀疑什么。 “赵若晴，虚弦月，她们两个都结婴了？热闹是越来越大了。” 韩楚接着往下看去。 赵若晴是星河神阙掌教唯一一个入室弟子，修行才两个甲子，就成功结婴，这种天赋远比开挂的风无烈强得多。 虚弦月是合欢宗少宗主，听说长得极为美艳。在修行方面，也是唯一个能和赵若晴抗衡的人。 两位大佬进场，难怪上京园变成了这副模样，不送她们进秘境，就等着被拆了吧。 星河神阙支持大皇子，乾元书院支持八皇子，太平公主和虚弦月搭上了线，只有苦逼的二皇子没人疼。 不过这也是他最大的优势，如果姬家老祖在昆吾山上顶住了压力，他继位的可能性就大一点。 若是顶不住，他恐怕只能流亡别国，另图后事。 第三十九章 问心 “进秘境的传送阵都被破坏了，我在外面徘徊许久，也没找到其他入口。”沈文霄说道。 韩楚想了想，回答道：“进去倒是能进去，只是没有锚定的坐标，我们不一定能碰见他们。” “韩兄需要什么东西施法？”沈文霄问道。 “你同门的本命牌，或者本命灯也行。”韩楚回答道。 沈文霄二话不说就从衣袖里取出一枚木牌，“这是我三师弟的本命牌，他有结丹中期，又修了诸多保命之法，应该还活着。” 韩楚接过木牌，扬手放出一道雷阵，只听霹雳一声，木牌就顺着本命间的感应，飞到了一处空间。 接着深吸一口气，韩楚双手一搓，一个十丈大小的雷阵浮现在两人身边。 银蛇狂舞，电光一闪，沈文霄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经到了一处阴沉沉的天空下面。 “这里是冥狱？”沈文霄感觉到这里的天地压抑极了。 在冥狱里，关了大周太祖所有手下败将的阴灵，数量之多，令人咋舌。 过了数万年的时间，这片地方就演化成了人间幽冥，陆上地府，凶险万分。 “运气不错，这片地界，九成九都被鬼雾笼罩了，我们所处的地方，算是难得的清净之地。”韩楚放开神识，发现这里面积非常广阔，然而地面的鬼雾浓重，神识探测无法深入。 “接下来我们去哪？”沈文霄问道。 “不用去哪，他们就在附近。”韩楚答道。 沈文霄立刻摸出一张传音符，说了几句话，传音符遁入鬼雾之中。 未几，闪过一缕红光，它被击落了。 “看我的，”韩楚伸出手掌，往前平推，无数雷霆酝酿在掌心，猛然一放。 几十条水桶粗的九霄神雷奔涌而出，撞入雾海，每一条神雷都迸溅开来，化作无数银蛇，硬生生清空了一片区域。 “这是哪位道友，真是好手段？”一个奇异的声音响起。 初听此声音，还不觉得什么，只是有些悦耳罢了。 但这声音仿佛有了灵性一样，在耳边不断回荡，细听之下，只觉袅袅婷婷，回味无穷。 再过一会，等它细不可闻的时候，忽然生出一种惆怅的感觉，仿佛再听一次这样的声音，都是难得的享受。 “润物细无声，此法大妙。与道友的攻心之法比起来，韩某不过就是一个莽夫。”韩楚笑道。 沈文霄也听出了这声音的玄妙，没有被它迷惑，朗声道：“想必是虚道友吧，鄙人沈文霄，不知虚道友有没有看见我的师弟？” 从稀薄的雾气中，走出四道人影，只看轮廓，就能知道这是四位绝世美女。 愈发近了，显出她们倾倒众生的俏脸。 她们从左到右依次是，笑意盈盈的太平公主，媚意荡漾的紫衣美妇，千里寻夫的程若雪，和面罩白纱的虚弦月。 “见到了一个熟人，”沈文霄盯着紫衣美妇，“白夫人身为元婴大能，为何要去做芳华阁的头牌?” 韩楚瞧了沈文霄一眼，这瓜娃子平时也不傻呀，怎么现在脑袋跟抽了风似的。 “你把面具摘下来，”说话的是程若雪，她眼圈红红的，声音依旧那么好听。 韩楚叹了口气，伸手朝脸上捏了一捏，眨眼间，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模样，变成了“平平无奇”的相貌。 太平公主看得美眸一亮，没想到韩楚长得竟然如此好看。 脸上每一根线条，都像精心设计过似的。相比之下，离京那些所谓的美男子全成了叫花子。 “程仙子对我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可程仙子自己能认清这份情意么？”韩楚忽而开口道。 “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若雪妹妹看上了你，是你的荣耀。”虚弦月拍了拍程若雪的肩膀，笑道。 “你是什么意思？”程若雪泫然欲泣，付出心意不被接受，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你是因为我在绝境里救了你才喜欢上我，还是我平时行为处事打动了你的心弦？”韩楚尽量用最平静的声音诉说着，“如果是因为救命之恩，那大可不必，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喜欢。” 程若雪有些懵了，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种心意。 韩楚续道：“想要认清自己不简单。我有时候也经常不知道，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然而事情的发展不是空中楼阁，总是有迹可循的。我不知道你的年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不知道你的生平过往……” “你想知道也很简单，来天近楼提亲就是了。”虚弦月笑道。 韩楚横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因为救命之恩，选择以身相许，在我看来这是内心软弱，想要依附强者的表现。然而你并不是娇滴滴的世家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形成这样的心理，或许是因为家庭因素，或许是因为成长经历。但，这种感情是畸形的，对你我都不好。试问当你再次遭遇危机时，我不在你身边，你如何自处，若是有人救了你，那时你又如何自处？” “你想说我水性杨花？”程若雪出离愤怒了。 韩楚一拍脑门，果然，和恋爱中的女人没有道理可讲。 “弦月斩！” 虚弦月掣出一柄长刀，刀柄嵌满了珍稀宝石，刀刃却呈半透明状，若有若无。 一道介于虚实之间的银白色月牙，以接天之势，仿佛要将这片大地斩成两瓣。 刀意凝实，杀气内敛，沈文霄不是这弦月斩的攻击对象，都被这庞大的压力死死地钉在原地。 轰隆一声，沈文霄旁边的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条长达百丈，足有六丈深的裂缝。 “虚姐姐！你、你……”程若雪见不到韩楚的身影，还以为他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心中一痛。 虚弦月收起长刀，挑起眉头道：“他没死，他竟然能视我的弦月斩如无物，这份水准可比那风无烈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风无烈能有多强？他已经死在韩楚手里两次了，”紫衣美妇掩嘴娇笑道。 “白姐姐收着点，”太平公主提醒道。 紫衣美妇亲密地搂着程若雪，笑道：“好妹妹，姐姐帮你把他抓回来，头一夜归你，后面借给我练三天功法如何？” 程若雪挣扎出来，冷眼相看，“我找不着，你就找得着了？” “当然，”美妇傲然道：“我悄无声息地在他身上下了苗疆秘蛊，找他的方位还不是易如反掌。” “拿出来看看，”程若雪冷笑道。 美妇从怀中取出一个丝帛包着的小木盒，解开丝帛，缓缓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只金纹玉蚕。 太平掩嘴一笑，“白夫人，你再仔细看看。” 美妇不解其意，木盒转了个方向，她美目圆瞪仔细一看，原来玉蚕早就死了，它头部还被刻了一圈字。 “再惹我，下次见面锁了你元婴，把你卖到窑子里面去。” 美妇像见了鬼了一般，直接把她平时视若珍宝的玉蚕拼命丢了出去。 “区区一个结丹修士，能在我的攻击下来去自如，又能把白道友吓成这样，我真是越来越对他感兴趣了。”虚弦月笑道。 “论到对他的了解，诸位姐妹或许都不如我。”太平公主忽然说道。 “哦，何出此言？要知道，程妹妹和韩楚的瓜葛，可不浅呐。”虚弦月饶有兴趣地问道。 美妇眼睛一转，随明白了太平公主的意思，应和道：“程妹妹毕竟和韩楚接触的时间短，除了被救的那次，和他亦无多少联系。” 程若雪深吸一口气，真是塑料姐妹情，男人都快成和尚了，你还来争论到底谁的感情深。 惹急了，她就把收刮韩楚全身的过程说出来，看谁先顶不住。 太平公主嫣然一笑，“我和韩道友相识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曾经共同乘坐一辆马车，也曾经共处一室，还一起吃过一顿便饭，谈过一次心。” 她当然没有撒谎，只是略微润色了一点，稍微夸张了一点，说的绝大部分都是实话。 程若雪算是看清了太平公主的策略，她轻笑着，“韩楚这个人呐，很是奇怪，离得近不代表他喜欢你，离得远不代表他讨厌你。我有一个亲卫婢女，和韩楚共处一室长达半年之久，也没听说韩楚就对她青睐有加。” 接着朝太平公主非常温柔的笑道：“姐姐还是处子之身吧？可曾见过他右腿内侧有一块胎记？” 杀人诛心之语莫过于此。 待在他身边的时间长？她的婢女待的时间更长。 关系亲密？也不说见过什么胎记之类的了，清楚他的具体尺寸么？ 虚弦月只是想看戏，不想闹出矛盾，出来劝阻两人，“不值当为了一个臭男人，闹得我们姐妹不愉快，来来，我们来说说，怎么处理这个状元郎。” 沈文霄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呢，忽然四女的目光都放到了他身上，莫名后背有些发凉。 韩兄说的对，太可怕了…… 第四十章 大周太祖 韩楚老早就跑路了，把沈文霄留在那，让他好好见识见识女人的可怕。 鬼雾森森，雷光乍现，从冥狱通往大周太祖皇陵的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找到冥河，顺流而上，直到尽头。 找到冥河并非难事，冥河上的鬼物对其他人是个大麻烦，对上身怀九霄神雷的韩楚，连纸老虎都算不上。 但冥河之上，雷光之中，他的眉头依旧紧锁着，“虚弦月……本来以为她和风无烈没有什么区别，现在却是我想岔了。” 右手轻拂，卷出一片泛着白光的云球。 捏泥巴一般，韩楚费了些许精力，捏出来一个和神似虚弦月极为神似的小人。 又挥出一道法诀，小人的身体砰得炸开，化作一片次序分明的世界。 无边无垠的上界高高在上，直接联系着下面灿若星河的三千世界，而这三千中等世界又各自掌控着像这片世界一样的人间。 每一个世界的间隔都控制地恰到好处，分属明确，等阶森严。 这是非常经典的世界体系，可惜在那场剧变之后，已经高位截瘫了。 单纯推算虚弦月的身份，就得到了这么多信息，可想而知，她是个大人物。 按此推算，赵若晴应该也是个和她对等的人物。 一口灵气吹散光团，韩楚的神识已经探查到冥河尽头。 一道雷光荡尽鬼魅，一座双重雷阵凭空浮现 韩楚直接穿梭到了大周祖地。 进了秘境，这些皇位竞争者们的争斗立即残酷起来。 因为外界无法知晓这里发生的事，连因果也无法推算。 所以那最后的一点底线也不必守了。 与此同时，秘境里面发生的事同样不在皇帝的评判标准里。 倘若发生了极端情况，只有一位继承者走了出来，那他便是大周之主。 这是用血腥的方法破除皇帝的权威，还有另一种和平一点的方法。 大周太祖曾经建立过一座镇压天下气运的封天碑。 据传言，谁能得到封天碑的认可，就能直接成为社稷之主。 数万年来，大周祖地的太阳从来没有落下去，始终挂在西山之巅，这里没有清晨和黑夜，只有黄昏。 大周太祖曾经说过，只要大周皇朝还存在一日，这里的太阳永远不落。 以帝皇之身，喝令山河日月，这是何等的威势? 不过区区万年时间，就沦落到选个继承人都得看别人眼色。 历史上的明君往往沉迷修仙，或许有一部分这种原因。 不光是为了权力恋栈不去，实在是后代的素质水准，太不堪入目了。 走近了，韩楚才看清这宫殿之美。 一座放在前面的门楼子，气势恢宏就不下于妖族的圣地，万妖殿。 韩楚拿出纸笔，快速临摹下来，算是给那半个朋友的一份礼物，论到讲排场，修礼仪，妖族是拍马也赶不上人类。 真正进入皇陵，一片片呈对称分布的建筑群映入韩楚识海。 韩楚见过皇宫，住过皇宫，也建过皇宫。 可是这一片皇宫的精心构建，总有一种独出心裁、舍我其谁的意味。 “若是将来能穿梭时空，早来几万年，说不定能交一个朋友。” 这片皇陵经历了太久的寂静，一听见韩楚的声音，仿佛活了过来。 无须他刻意施法，他的声音就几乎没有损耗地，在这庞大的宫殿群里传播开来，每一处地方都能听见回响，无数回响汇聚成最高潮，然后骤然再次恢复平静。 “原来也是个场面人。”韩楚再次发声，奇景却没有再次出现。 越来越有趣了，这位太祖像个热于向后代们展示自己才华的小老头，陵墓都建得这般有趣。 韩楚满怀期待，一间间宫殿探寻下去。 打开密室，只剩下机关的残骸，风化的尘土积留在地面上，隐约能猜出它原本的模样。 路过壁画，上面的颜料早就失了原色，有的已经偏离了本来的轨迹，顺着重力往下流淌。 认不出本来的画像，只见到岁月的痕迹。 藏宝室里的法宝早已散失了灵光，丹药的药力不知还剩多少，即使是高级玉简都无法读出准确的信息，至于低阶玉简，早已无法使用。 拱卫陵墓内宫的数万傀儡依旧待在那里，关节已经生锈。 韩楚踩在入口处，有一些傀儡还散发着咔吱咔吱地声音，它们力图扭转着脖子，看上去好笑又悲凉。 它们原本的设计，应该是在外来者踩到门槛上时，一齐转头，数万道目光融汇，要吓一吓人。 时光从来不宏伟，它只是习惯把宏伟归于平凡。 韩楚竟然有些痴了。 他曾听说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心跳停止，呼吸中断，第二次是在葬礼上，填上最后一抔土，第三次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将其遗忘。 他是否真真切切地活过？ 每到一个世界，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仿佛一个无家可归的幽灵，游荡在无数界面之间。 修行，修行，达到世界的上限；飞升，飞升，羽化成不朽金仙。 待到纪元崩溃，再跳出此界，另寻一处山清水秀的新世界，再来一次我命由我的新轮回。 最后修成了一方石头，一尊雕像，甚至可能还不如眼前这些饱经风霜的傀儡有趣。 这似乎不是他想要的。 八千年来，韩楚从未如此软弱过。 犹记得他第一次在异界醒来，修行仿佛成了本能。 不怕死，不知活的日子过了数千年，他才略微有一点人情味。 是了，据吞天老祖所言，识海光团内的自己无喜无悲，和神像没两样。 为了一窥大道，在心底给自己建了一层牢不可破的围墙，去抵挡一切的侵蚀。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道心障何其顽固，过了足足八千年才土崩瓦解。 他握着拳头，此时只有真真切切的力量才能让他稍微正常一点，若是有人来和他打一架就好了。 进了内殿，却不见大周太祖的棺椁。 韩楚溜着墙根，走到一处青砖面前，一拳挥出，轰塌了一面墙。 墙后面有一座破损的传送阵。韩楚身上材料带得足。没多久，就把传送阵修复得七七八八。 通过传送阵，韩楚来到一处奇异的空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空间应该是在陵墓的地下，却像开了透视一样，能看到陵墓所在空间的一切场景。 这座奇异空间的中心，伫立着一座长约九丈的黑色石碑。 石碑看上去有数万年的历史了，这应该就是封天碑。 走进一看，封天碑上有一道从上到下，绵延至石碑背面的裂缝，触目惊心。 韩楚走上前去，伸出手，贴上去，里面竟然还有一个苍老的灵魂。 那是一个全身裹着素白色布衣的垂垂老者，他头上扎这一团斜斜的发髻。 “道友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的灵魂孱弱不已，竟然还能说得出话。 “知道从哪里来，不知道要去哪里。”韩楚心知肚明，这便是大周太祖的残魂了，没想到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活了数万年之久。 “见笑了，弥留之际竟然还能结识一位朋友，调用最后一点力量，让你看了看我设计的花样。” “你少活了三年，只为一句话的回荡，值得么？”韩楚不禁问道。 “活得久了，自然不在意这几年时间，而且我就算残喘下去，也做不了什么了。” 老者续道：“太阳要落山了……能否请道友帮我做一件事？” 韩楚沉默良久，轻轻一叹，“道友想要我做什么？” 好不容易以为遇见一个妙人，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 老者脸上流露出些许落寞的神情，“数万年前，我荡平乱世，一统天下，却总感觉有一朵乌云挡在我头上。临死时，才想明白一切。” “想明白什么？”韩楚问道。 “在我平定天下的过程中，总有一股势力阻挠，他们自称阴傀师，我四位大将，三个谋臣都被他们夺了魂。原以为是邪魔外道不足为奇。后来他们宗主在我气血衰竭时，劫了储君的神魂，要刺杀我。我才看清他不是本界之人。” 韩楚已经猜到这位太祖要说什么了。 果然，他略微一顿，才说道：“魔人图谋此界已经数万年，他们的布置本来就难以抵挡，我们又失去了上界的支持，只能靠自己。” 说道此处，他蓦然激动起来，眼底隐现金戈铁马之意，“我想了数万年时间，终于想出来一个办法。只要把封天碑一分为九，重新镇住神州地脉，或许能借此之力，让他们只能在极北之地降临，届时我们有一个安定的后方，就是拿命耗，也能把他们耗死。” 韩楚看他的眼神多了些许敬意，除了那场时空剧变，这位太祖似乎并不知道八千年前发生了什么。 他说的意思，等同于要拼光大周的国运，换得一个安宁的人间。 局限于眼界，这位太祖的思路不错，方法却错了。 跨界而来的魔人军团，哪是区区一座空间防御法阵拦得住的。 不过这给韩楚提了个醒，在一个地方死扛，总比到处救火好一点。 “将封天碑一分为九，你接下来寄身在哪里？”韩楚问到。 老者看了一眼太阳，微笑道：“我自有去处。” 又朝三处秘境那里看了一眼，忽而笑道：“大周传承万年，后代子孙里面还有两个奇才，也算是不错了。道友若是认同，就让那男娃子继位，让那女娃子陪在你身边吧。” 话音刚落，他就从封天碑里遁了出来，落日余晖顺着扭曲的空间，照在他的脸上，孱弱的灵魂粘上了烈火一样，熊熊燃烧着。 这是他重入轮回的唯一方法，浴火重生。 韩楚已经把封天碑分成九块，仔细收了起来，这是见证过大统一的神物，曾经获得过天地认证，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瞧了大周太祖一眼，这些老人家怎么成天净喜欢说媒，这不，报应来了。 精魂消耗一大半，快熬不过去了。 算了，拉他一把，韩楚非常认真地结了个手印，用力挥出一道紫霞。 紫霞裹住大周太祖的精魂，燃烧的火熄灭了。 “这是什么力量？”大周太祖猛然从痛苦中解脱了，讶然道。 “超脱的力量……送你去一个新世界，别被吓着了。”韩楚淡然道。 若是吞天老祖身在此处，恐怕杀了韩楚的心都有了。 它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融会贯通那数亿行经文。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韩楚已经把法门简化成了一个手印，却还是给它最原始的东西，这是赤裸裸的差别对待！ 它要抗议！ 第四十一章 救人杀人 超度是项技术活，特别是超度像大周太祖这样的猛人。 秘境里面的人，出来地不比韩楚慢多少。 等他忙活完，在皇陵面前的大乱斗已经打到了高潮。 八皇子第一个报销出局，还没来得及和乾元书院的人接上头，就遇见了大皇子一行人，被杀了个鸡犬不留。 大皇子踩着八弟的头，狠狠地泄了一口恶气。 “投降，或者死。”赵若晴一身白衣，飘在半空中，右手持剑，除了八皇子的头，她还把那元婴剑修斩成了两截。 “杀光他们！”大皇子嚣张极了，他现在足足有四大元婴战力。 老道士给够钱就拼命，色和尚是修欢喜禅的，现在已经亢奋地无法自拔，乾元书院长老的唯一意见就是留沈文霄一条命，赵若晴来这里就是立威的。 姬无忧和太平公主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确立了同盟关系。 虚弦月掣出长刀，对上了赵若晴。 白夫人对上了乾元书院的长老。 姬无忧再次和老道士对上。 沈文霄的师弟们，不知被虚弦月用什么法子控制住了，协同程若雪和太平公主对上那三十六个见风使舵的结丹修士。 而和尚，则由沈文霄应对。 “诸位道友给我个面子，男的你们随意，女的我随意。”和尚披着袈裟，大踏步地朝沈文霄走去。 沈文霄郑重其事地放出两根法宝级毛笔，一金一银，这才是他的本命法宝。 “小娃娃让开，莫挡道。”欢喜和尚冷冷一笑，顾虑到书院长老的面子，轻轻拍出一掌。 沈文霄持银笔横在胸前，金笔写出一个“镇”字，旋即，银笔舞动，写出一个“开”字。 金掌在空中还未成型，就被镇在原地，再受了“开”字符一击，直接消散于无形。 虽然在韩楚眼里，沈文霄等同于手无缚鸡之力，但在他人眼中，他也是天之骄子！ 欢喜和尚冷哼一声，其中暗含着诸多门道，这是极有高明的神魂攻击，又有音波共振，还有佛门的狮子吼，三者合一，威能无穷。 沈文霄防御不住，直接吐了一口血，却一步不退。 本来就是越阶而战，退了第一步，就再也收不住脚。 太平公主又丢出两枚瘴气丹，逼退一波攻势，开始思量要往哪处逃命。 白夫人驱动紫纱法宝，转攻为守，随时准备溜号。 虚弦月和赵若晴战成一团，不分上下，谁也插不了手。 程若雪心思恍惚，她敏锐地察觉到，现在渐渐陷入绝境，而她心里一团乱麻，又恐惧又坚定。 沈文霄为什么那么拼命？该来的时候，韩楚又在哪里？ 二皇子叹了口气，他也得拼一把了，大供奉的分魂进不来，战力缺了一环，现在出大事了。 太平或许还有机会屈辱地活下去。他不拼命，八成要凉，大皇子脑子里可从来没有过大周的社稷，他只想要皇位。 欢喜和尚狞笑一声，祭出一张金钵，这是他第一次使用法宝，他是动了真怒。 “沈师侄速速退去，法宝不长眼！”乾元书院来的长老，在关键时刻抛弃了沈文霄。 欢喜和尚哪能听不出话里面的意思？ 他聚起全身法力，金钵大涨千百倍，宛如泰山压顶般，朝沈文霄砸了下去。 和尚进阶元婴期四百多年，在一众元婴初期修士里，也算得上一把好手，等闲元婴中期修士都不敢招惹他。 凭的就是他强悍的肉身，出色的六感，以及这个金钵。 沈文霄深呼吸一口气，从衣袖里飞出十几件顶阶法器，其中还有几件法宝，迎了上去。 他痴痴地盯着钵底，不知道是不是在想着他的梦姑娘。 “呔！” 金钵射下一道金色霞光，罩住沈文霄，和尚面露得意之色。 想拿他当枪使，真以为他是下半身动物？ 不过看着沈文霄身后，那两位美女的妖娆身姿，当下半身动物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急吼吼地冲过去，就像冲进庄稼地里的野猪，生怕晚了就吃不到粮食。 “道友小心！”准备应付姬无忧大招的老道士，忽然朝和尚喊道。 天空之中的战团里忽然落下一道剑光。 欢喜和尚不解其意，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觉从后背心传来。 一只沉稳的手，洞穿了他的心脏，他却不觉得很疼，只是寒意已经从喉咙飞速上升到脑壳。 “好冷啊。”这是欢喜和尚最后的意识。 韩楚抽回手，欢喜和尚已经变成了冰雕，连元婴都被冻在原地。雪莲的劲道够猛的。 剑光马上临身，韩楚不躲不避，单脚点地，直接迎头痛击。 这道剑气实在是锋锐无匹，在韩楚右手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血痕。 正好激发了他的战意，刚冲入战团，虚弦月就退了出来，她可不愿落个胜之不武的名声。 韩楚看清了赵若晴的真容，她长得十分清秀，称得上是个美女，只是和太平公主的姿色相比，还差三个等级。 赵若晴直接收起了剑，“等你结婴再和我打，应该会比风无烈耐打得多。” 喜欢瞧不起人的，必然会被人瞧不起，韩楚算是领教了。 “等我结婴？吊锤你就没意思了。” 赵若晴眉宇之间掠过一丝煞气，“你想死么？” 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韩楚打人，开打前就知道能几招解决对手。 不过，现在么，貌似，好像，纯论单挑，他还真的打不过这个剑客。 这就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你杀得了我？”韩楚以退为进，正面打不过，保命还是可以的。 赵若晴举起了剑。虚弦月收起了刀，饶有兴致地看着。 “想跑？”赵若晴这一剑没有刺向韩楚，却朝大皇子刺去。 “赵，赵，赵仙子，你为何要杀我？”大皇子如坠冰窖，杀意几乎要刺到他面前。 忽而，虚空中掉出半截飞针，切口光滑。 这时候，场面上出现两个韩楚，一个飞在天上，一个站在大皇子背后，右手捏着半截飞针抵着他的太阳穴。 一个气息平常，一个却有些萎靡，毕竟手臂上被剜掉了一块肉，自愈能力再好，也需要时间来抚平伤口。 “你这是什么遁法，倒也十分有趣。”赵若晴收起了长剑，她确认韩楚现在打不过自己，也不愿乘人之危，那太掉价。 “就是基础空间遁法，只不过我比你们理解的稍微深一点点而已。”韩楚回答道，他的手很稳地定在半空中。 大皇子心里想骂娘，他都要死了，怎么赵若晴还不来救他。星河神阙可是打了包票，让他成为周皇。 韩楚抬起左手，轻轻朝某处一夹，夹出一张李代桃僵符。 “不用挣扎了，我要杀人，你救不了。” 赵若晴粉脸含煞，双手一搓，放出三百六十五柄飞剑。 飞剑各自归位，点缀如星河，剑意如流星。 “这是周天星辰阵，是她的杀手锏之一。单凭借此阵，还在结丹期时，不知有多少邪派老怪死在她手下。”虚弦月在一旁点评道。 这座大阵形成得极快，除了那三十六个老早就准备溜号的结丹修士，所有人都被困在阵里。 “你杀他，我就把这里的人全杀了。”赵若晴冷声道。 韩楚瞧着她，满脸不信，不为所动，甚至还顺手抽了大皇子一耳光。 “你……”赵若晴被韩楚这一下噎住了，她若是动手，大皇子肯定没命。 得让韩楚相信她下得去那个手，目光转向还在观望形势的三十六个憨批。 他们并没有跑远，现在被当成了靶子。 后背阵阵发凉，却没人带头跑，带头跑的人必然第一个死。 赵若晴对他们可不讲什么投鼠忌器，直接祭出本命飞剑，一剑斩了过去。 煌煌剑光如深海怒潮般涌了过去，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倒下了十八具尸体。 下一个瞬间，那十八具尸体又立了起来，三十六个修士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个走了出来。 他顶着剑气，身上气息狂涨，蓦然体表燃气一阵幽火，幽光闪动，黑衣修士变成一个玉面书生。 “青龙上人，你这是借着谁的身体重修回来了？”韩楚朗声笑道，松开了飞针，劲气一吐，大皇子瞬间毙命。 第四十二章 落日与朝阳 大皇子一死，局势再次发生变化。 贪财的老道士远远地躲在一边，乾元书院的长老把弟子们收了回来，却仍然不管沈文霄的死活。 四个美女聚集在一起，太平公主的衣袖里，多出一件搏命的法宝，美眸总是有意无意地朝姬无忧那里瞅过去。 姬无忧满脸苦笑，连忙往老道士那里遁去，上一刻还在以命相搏，现在就要封官许愿了。 他做起这样的事情来，倒没什么心理压力。 老道士还略微有些芥蒂，到底是脸皮薄了。 赵若晴拿着长剑，现在不知道要砍谁了。 要去砍韩楚，岂不是便宜了阴傀宗？ 要去砍阴傀宗，那不是正落了韩楚的下怀，太气人了。 青龙上人面色阴沉，他的怒气隔着三百丈远都能感受得到，“韩楚，原来是你！当日就在万妖殿坏我大事，现在又在这里设局害我，你是真当我们阴傀宗不敢杀你？！” “最烦嘴炮，若是杀得了，烦请你过来杀。”韩楚懒洋洋地回答道。 “咯咯，你们阴傀宗胆子不小，这种事情也敢掺和，不怕全天下都没有你们的立锥之地么？”虚弦月忽然笑道。 “就凭你们几个女流？昆吾三老我都不放在眼里，试问天下，谁能杀得了本尊？” 青龙上人的自傲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阴傀宗的功法何其玄妙，有七大化身不代表他只有七条命。 实际上，只要七个化身不一次性死绝，他就是不死的。 除了寿元耗尽，没有东西能威胁他的生命。 但阴傀宗又不是那些迂腐的正道，保命的邪术，夺寿的秘法，在阴傀宗高层里面就是大路货。 他已经活了一千六百年，不出意外，还能再活一千六百年。 除了昆吾山上那些化神老怪，谁有他能活？ “那便不杀了，把你擒下来，投入镇妖塔，让你在里面好好反省。” 赵若晴又祭出一块方帕，封住了这片空间的出口。 青龙上人邪笑一声，浑身冒出阵阵黑雾，与其他三十五名尸傀连成一气，不朝众人攻来，直接朝皇陵遁去。 他们遁速极快，三个闪动就冲了进去。 “请赵仙子放开法阵一角，我出去拦住他们。”姬无忧见赵若晴不为所动，连忙出声道。 赵若晴却在看着韩楚。 韩楚旁若无人地在摸尸，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毕竟是钱呐，要紧关头，一颗灵石也能难倒英雄汉。 随手一把火球给大皇子的皇位美梦画上句号。 皇陵里面也传来了一系列爆炸声，夹杂着痛苦的哀嚎。 “这是你布置的手段？要是我们进去了，该会如何？”沈文霄思来想去，还是凑到了韩楚身边。 “这不是我的手段，是姬家太祖的手笔……太阳要下山了。”韩楚有些怅然。 姬无忧微笑着说道：“韩道友有所不知，这太阳是绝对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天地变色，远处的落日不再受到约束。 挂在西山上面的太阳，散尽了最后的余晖，渐渐落下。 太平公主脸色煞白，握紧拳头，指甲深入掌心，溢出鲜血仍不自知。 向来自傲的姬无忧直接站不住了，双脚失去了力量，摔倒在地上，他在韩楚面前都没有这么失态过。 一轮落日渐渐变成半个，不久之后，完全落了下去，余晖也散尽了，这片世界失去了光彩。 “太阳怎么会落下去呢？”姬无忧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些哭腔，对他来说，世界都崩溃了。 韩楚从衣袖里取出一颗月光石，驱散了黑暗，把姬无忧拉了起来。 “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这是句废话，却在众人心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果说落日代表大周皇朝的结束，那么朝阳该由谁来开启？ 韩楚推着姬无忧，让他面朝东方。 似乎是为了映证韩楚的话，一丝晨光划破黑夜，朝阳初生，红霞遍地。 看着一轮刺目的朝阳升了起来，姬无忧忍不住要闭上眼睛。 “若是你不肯睁开眼，那就让太平来承接这轮太阳。”韩楚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姬无忧这辈子的愿望就是成为社稷之主，别说有点刺眼，就是瞎了，他都不会闭上眼睛。 赵若晴感受到，那轮太阳和韩楚间的联系正在往姬无忧身上转移，心里的震惊难以言表。 想当年大周太祖以人皇之资，喝令落日永垂，已经是惊世骇俗了。以致后来修仙界再怎么削弱大周，都不敢断其传承。 现在韩楚何德何能，竟然轻飘飘一句话，唤出来一轮新日！ 这次轮到太平公主站不稳了，气运这种东西，平时的时候说它没用，要命的时候绝不含糊。 皇位是没了，能不能活命还得看姬无忧的意思。 姬无忧感觉自己多了些什么，又似乎没有，就像站在棉花上，踩不到实处，总觉得有些心慌。 “得嘞，加班结束，收工回家。” 韩楚自顾自地走了，在初生的朝阳下面，身影被无限拉长。 此刻的他就像是无数忙碌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走着自己的路，不算很突出。 程若雪没有跟上去，太平公主也没有动。 赵若晴这才说道：“半年之后，师父准备在昆吾召开一次龙门会，选出十八个英杰，进入山河图中，共同参悟大道。” 姬无忧忽然觉得他不再矮别人一头，不论对上谁，他都有了底气，“我们皇族孱弱日久，人才也没有多少，就让皇妹去吧。” “我知道了，”太平公主回答道。 程若雪淡淡地说道：“我先回昆吾闭关，韩楚说的对，我还没有想清楚。” 又朝太平公主说道：“不准偷吃抢跑！” “真是个护食的，谁看得上他呀。”太平公主不屑道。 虚弦月忽然抿嘴一笑，“程妹妹放宽心，虚姐姐替你看着。” 沈文霄在旁边看得眼角抽搐，韩兄真是厉害，改日定要他好好教教自己。 白夫人翻了个白眼，她还打着韩楚的主意呢，现在看来难度太大，只好作罢。 “来者是客，诸位既然来了大周，不妨多住几日，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姬无忧站出来打着圆场。 …… 韩楚回到丽绮阁，先打发了丽丽她们，来到房间，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细颈白瓷瓶。 拍了拍瓶底，倒出来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 “韩楚，你竟然敢阴我，别让本大爷再遇见你！” 那不明物体原来是青龙上人的主元婴，怪不得这么奇特，原来已经成了半只游魂。 “好啊，等着你再过来送给养。”韩楚伸出一只手指，按在青龙上人的额头上。 “嘿嘿，你想搜魂？实话告诉你，我们阴傀宗有的是针对神魂的秘术，你别想在我的记忆里找到半点东西。” 青龙上人自诩为神魂宗师，改命圣手，怎么会轻易屈服，大不了自爆就是了。 “行了行了，一群民科搞出来的东西，也好意思显摆。在搜魂方面，我才是专业的。” 韩楚探进去的一缕神识，轻易地撬开了青龙上人识海里每一块被封锁的记忆区，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完成了工作。 青龙上人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连自己老家被抄了都没反应过来。 “我给道友送一份大礼，可别谢我。”韩楚笑眯眯地给青龙上人的神魂下了一层禁锢，他再也没法分裂出新的分魂了。 又用蓝焰送这位嘴炮大师上路，韩楚没来得及整理收集到的信息，门外响起脚步声，是大供奉来了。 开了门，大供奉走进来，他瞧韩楚的眼神都和往常不一样。 “韩道友可还喜欢这里的环境？”大供奉笑道。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会认真考虑。”韩楚答道。 “陛下龙体欠恙，已经不能视事。殿下的意思是，传位宜早不宜迟，而且最好由韩道友亲手炼制祭器。”大供奉面不改色地说道。 龙体欠恙？这么急匆匆地想送自己老爹归西，韩楚还真没看错人。 “行了，我知道了，把祭器的规格和材料送来，半年时间就能完成。”韩楚回答道。 大供奉又客套了几句，临走时忽然说道：“太平没有回来，她直接跟虚弦月去了昆吾。” 韩楚立在原处，心里滋味难言。 太平公主若是回来了，接下来还一直想靠美色拉拢他，那就好处理。这样的交易，他一宗也不想谈。 但她没有。 这就难办了哟，大概率是动了真情，不想让韩楚看轻了她。 唉，谁叫他给自己捏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呢。 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第四十三章 昆吾之会 长笛绵延，短笛悠然，芳华阁楼上楼下，各自来了一位帅气的白衣男子。 一曲奏罢，韩楚放下短笛，叹了口气。 沈文霄一回来，就在翰林院请了假。反正现在是礼部官员忙的暗无天日，他这个写文章的，清闲得很。 上京园一事过后，他认为韩楚不说一句实话。 还说什么打光棍呢，天近楼少主万里寻夫，太平公主芳心暗许，就连虚弦月都对他有点意思。 这像是打光棍的人？分明是一只桃花精。 自己到处撩妹也就算了，不拉兄弟一把就说不过去。 所以韩楚现在一边炼着供奉上苍的祭器，一边充当沈文霄的王牌僚机。 “曲子不错，只不过太过着重于儿女情长了。”梦芳华在第三层的阁楼上面，并不见人。 “那夫人想听什么？”韩楚悠悠地问道。 他敢愿意沈文霄的请求，当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若是能让沈文霄把梦芳华泡到手。下次见到风无烈，韩楚就凭空比他高一辈。 就是气，也能把风无烈气个半死，这可比直接弄死他还刺激。 “听说韩先生精通佛法，不沾女色，倒想听听你的见解。”梦芳华说道。 沈文霄长叹一声，吟诵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梦芳华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却也没有过多表示，只是对沈文霄多了一句不轻不重地赞赏。 能得到女神的一句赞赏，沈文霄这只舔狗，顿时走上了人生巅峰。 韩楚在楼下轻轻一笑，他才没有幼稚到以为凭借诗文，就能夺得芳心。 别说梦芳华了，就是稍微有些阅历的女人，都不会这般好骗。 但就是这样，对付梦芳华这样的高手，弄巧不如藏拙。 她以为是在看猴戏，却会在不知不觉中放松心神，渐渐习惯有沈文霄陪伴的生活。 无数个日夜的陪伴，生活习惯的变化，加上沈文霄的一片真心，这才是真的润物细无声。 等她反应过来，或许会试着把沈文霄丢出她的生活，但那是无意义地挣扎。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韩楚都没能防住，她就更别想了。 习惯了有人陪她凑趣，习惯了睡觉前听一个精心编造的故事，习惯了笛声悦耳，诗文舒心。她就再也没法忘记这段时光。 韩楚以五千年的文华为砖，以五千年的历史为瓦，再用自己八千年的天赋才华、广博见识，搭出来一座极尽繁华舒适的安乐屋。 这要是搞不定，他就不用混了。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晃眼就过去。 这一日，沈文霄又在“吟诗作对”，韩楚在旁边观察局面，梦芳华半卧在塌上，罗裙下面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玉腿。 沈文霄请了半年的长假，基本丢掉了自己的仕途。 韩楚布了半年的局。 这是他有史以来最用心的一次布局，任何一处小细节都考虑的天衣无缝。 终于让梦芳华走下楼来，进步显着。 忽而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张传音符，沈文霄先把最后一句说完了，这才打开传音符。 “三日之内必须返回书院，否则便派其他人上昆吾山，参与龙门会。” 梦芳华懒洋洋地，“昆吾山？听说那是你们修士的第一仙山。沈先生打算再待几日？” 沈文霄摇摇头，回答道：“我不会去。” “为何？”梦芳华假寐道。 “芳华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妾身只是一介凡人，色衰则爱迟，更何况阳寿只有区区十几年，倘若我死了呢？” 沈文霄不假思索道：“我只是读书人，修炼浩然正气也不是为了长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芳华仙逝，我随你一起去就是。” 梦芳华愣了，沈文霄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鱼已经上钩，掐准时机收网，韩楚立刻悄无声息地退走，临走前用秘法留下一句话。 “我可没向他提过你。” …… 三天之后，梦芳华亲自办了一席酒宴，请了韩楚和沈文霄。 韩楚没有去，他去参观姬无忧的继位大典，而且接下来的事，他也不准备插手，总不能连拜堂成亲都是他一手包办。 梦芳华盛装打扮，清空了芳华阁一切闲杂人等，终于等到了穿着儒袍的沈文霄。 他说的是真的，能为了她放弃天大的机缘。他的生命在他眼里真的不如她重要。 “沈郎能告诉我，你为何不去昆吾山么？”梦芳华问道。 “总觉得昆吾山不好，它汇聚了天下九层的灵气，让全天下的散修有苦难言。” 沈文霄一旦没了韩楚辅佐，便显露出直男的思维，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 这放在半年前会让梦芳华生厌，但这时偏偏觉得他十分有趣。 “可是你们乾元书院，不就是依仗这些散修成的气候？若是天下处处能修行，你们书院如何自处？” 沈文霄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层，他有些傻傻地说道：“可是韩道友也觉得我说得很对呀，他是从来不会错的。” “你说的没错，可是不论怎么分配，像你这样的人终归是少数……只要是修士，全都该死！”梦芳华忽然恨恨道。 “芳华受过修士欺负？”沈文霄问道。 “一个渣子，骗了我感情，害我生了孩子，又借口追求大道，跑了。” “那个孩子呢？” “溺死了，怎么？你介意？” 沈文霄连忙回答道：“终归是条命，若是没有死，我可以养他。” 梦芳华的神情柔和下来，她望着沈文霄的脸，灯火之下，好像那人的侧颜。 连饮三杯美酒，眼神已经迷离，脸颊酡红，倍增艳色。 这样状态的梦芳华，全天下能忍住不动心的，除了韩楚，现在要多出一个人。 沈文霄记起韩楚告诉他，要先上车，后补票，他却不急。 若是可以，他想给梦芳华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第二天，韩楚处理好丽绮阁的手尾之后，再向沈文霄辞行。 “怎么，她不让你上床？”韩楚笑道。 “芳华是正经人，我想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沈文霄回答道。 韩楚忽然严肃起来，“时也命也，这是你选的路，我也帮不了你。” 摸出一颗储物戒指，“这里面是我给你打造的棺椁，可保你肉身万年不朽。” 沈文霄收了棺椁，也不恼。反正他打算只活十几年，算是提前准备。 “我把它埋在老家村头的柳树底下，烦请韩兄有空再打造一具棺椁，依着芳华的尺寸做。” 韩楚横了他一眼，“你命中有一次死劫，与我有些联系。这次我准备去炸了昆吾的根基，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联系我。” “韩兄一路好走！” “晦气，会不会说话？” …… 昆吾。 龙门会结束得很快，三天时间就分出了结果。 风无烈重生归来，虽然还是打不过那两个煞星，却排在第一。 因为虚弦月和赵若晴碰在一起，两败俱伤，只能并列第二。 再接下来的第四竟然是太平公主。 她在昆吾修行一日千里，也达到了假丹期，又精通多种秘术，得到姬家老祖的鼎力支持，一举打败诸多强敌，惜败于风无烈之手。 程若雪就没那么强悍了，她堪堪进了前十，表现不算多优秀，或许是因为心神不宁？ 昆吾山高达万丈，在山上有一席之地的宗门多达数百个。 流云剑宗在上面也设有办事处，他们这次却没有派出人来参赛，损了些威名。 毕竟流云剑宗在昆吾山上的地位，只是中游偏上，如今却占据着整个大晋。 垂涎三尺、虎视眈眈的其他宗门绝不在少数。 要不是百巧阁的炼器师在用命爆肝，流云剑宗飞速膨胀的中下层弟子的实力，早就被稀释得不成样子。 “吞天，你们妖域重立万妖旗，怎么不出些精英弟子参赛？” 昆吾山顶的凉亭上，一个黄袍老道和一个青发稚童相对而坐。 这里的气压稀薄，环境恶劣，特别是那极寒，没有元婴期修为，别想待多久。 “浮尘老道，你也别得意，本圣祖今天是来看热闹的，不是听你奚落的。” “哦，你准备看什么热闹？” “你会知道的。”吞天老祖故作高深地说道。 “也罢，毕竟你也是个人物，规矩就不对你讲了，眼睛放亮一点，别招惹山底下的师祖就行。” 浮尘子说完话，直接朝下面跳了下去，没入云层，不见身影。 “想好了怎么敲碎这层乌龟壳么？我的韩道友。” 韩楚显出身影，他原本就站在浮尘子身后，瞧着亭外的天空，有一层凝实的白色光幕，将这座万丈巨山笼罩起来。 “化神级的攻击是别想撼动分毫，炼虚级的手段，也得不分日夜打上一万年。” “那咋办？” “这样才好办，就凭他们，布得下这样的阵法？肯定有一个超级异宝充做阵眼。” “那只能是山河图了。据传山河图里自成世界，每五百年开启一次，十八个人可以进入它演化的世界里，等于多活了一辈子。” “确定是演化，而不是它自带的？” “要不要我去抓个老道士来，给道友搜搜魂？” “这倒不必，我已经到阵眼了。” “韩道友果然是兵贵神速。” “这叫神兵天降，正好卡在他们进去的时候，等等，这是混沌圣宝……” 吞天老祖瞧了“韩楚”一眼，发现它已经失神了，就把“韩楚”收了起来。 忽然从半山腰飞起来一道白虹，落到凉亭里面，显出身影，是白狐族族长。 “吞天大人，他们请您去观礼。” 她半跪下来，心悦诚服。 吞天老祖不论在当年，还是现在，都是枭雄级的人物。 它走出斩仙秘境没多久，直接用雷霆手段杀了半数的妖王，成了整个南疆说一不二的存在。 凝聚成的新力量，总体实力下降了，实际战力却提升了，也给新生代妖族进取的空间。 南疆现在的形势蒸蒸日上，日益稳固。竟然能收到昆吾的请柬，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走吧，你总以为老祖我就是极限存在。这次让你见见，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佬。” 第四十四章 南陈太子 韩楚闯到阵眼，看见了一面绘制着山河社稷的浮雕，最显眼的，就是那轮烈日，是它给山河图赋予了生机。 轻轻触碰，立刻来到一处奇异的空间，有十八张石床，石床上躺了十八个人。 他们紧闭着眼睛，似乎沉入梦境。 一阵波动传来，韩楚明白了它的意思。 进入它演化的世界，就会遭遇胎中之谜，天赋越高，越难醒过来。 换一个世界，重新轮回，对其他人来讲，这是看清自己的好机会。 没有了先天的优势，自己还会耀眼么，还是自己么？ 对韩楚来说，胎中之谜才是重点，对他来说，这就是半醉的微醺状态，既能吐真言，又不至于胡言乱语，也算一次不错的体验了。 寻了处墙角坐下，韩楚闭上了眼。 …… 天启七年，天降流星，十九位外来者进入青元大陆，展开了自己的故事。 有的人一出生就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有的人一出生就遭遇山贼，被掳掠上山；有的人在戏班里出生，有的人生于皇室。 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不一定会落得一片干净。 生在农夫家里，也不一定会威加海内。 正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青元大陆上有三个国家，南陈，北周，西齐。 青元大陆上有修炼体系，是凡人武道。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初、中、后、圆满，四个境界。 天级武者便是武道极致，一举一动惊若雷霆，给一个好环境，就是百人斩，千人敌。 但终究突不破人体极限，百年之后便化作一抔黄土。 天启十三年，南陈皇宫，御膳房。 “猪太子，你过来，咱家给你吃好吃的。” 李胤禛是南陈太子，他自小就比同龄人愚笨不少，生母早亡，皇帝也不喜欢他，宫里的人更是顺着主子们的意思作践。 要不是考虑到没有直接理由，废掉太子会损伤国本，李胤禛早就不知死在哪口井里了。 “谭少监你想谋杀太子么？”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从李胤禛身后冲了出来。 “呵呵，昭阳公主，瞧您说的，这都是主子的意思。” 谭公公收起五石散，讪笑道。 “主子？我皇兄就不是你的主子？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谭公公皮笑肉不笑，心里暗道，一个从四岁开始，就服用五石散的人，长大了以后不成痴呆，也是疯子。 怕他作甚。 李胤禛看着身前，穿着淡黄色衣裳的小女孩，慢慢回想起她是谁。 她是昭阳公主，比他出生晚几个时辰，就成了他的妹妹。 她的生母是皇帝最爱的妃子，爱屋及乌，她也成了皇帝最喜欢的公主。 加上她出生时，随身带下来一块通灵宝玉，更被视作祥瑞的化身。 对寻仙求道日益感兴趣的皇帝，更是对她喜爱有加。 昭阳公主不喜欢整日围在她身边献殷勤的人，却总想待在他身边。 “皇兄，我们去上蒙学。”昭阳公主牵着韩楚的手，推开李公公，去勤学殿。 皇子公主们在六岁的时候，就可以蒙学，教他们的，都是翰林院里的精英，历届科举里的佼佼者。 若是要教昭阳公主，那就得派翰林院里的新星，若是要教太子，除了仕途无望的那几个老先生，没人愿意来。 可是两人一起来了，那就派一个学识渊博，灵活变通的人。 钱翰林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字的两种形式，一个结构复杂，一个简洁分明。 “公主天资聪颖，就学古体雅言，殿下学得慢一点，就学新体白文。” …… 昆吾山腰上落下一层光幕，各派掌门、长老汇聚在光幕前面，看着里面的场景。 他们有近百人，修为最低的也是元婴中期圆满。 “这是什么文字？” “窥天镜也没法直接转译，只给了对应的文法，修真界又要添一门语言了。” “你们猜猜，那皇子是谁？” “太小了，看不出来，不过他的胎中之谜持续六年，才稍稍缓解。天赋实在不可限量。” …… 李胤禛拿着笔，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一遍，“原来是汉字，已经有简体了，倒也不用我费心思。” 看了一眼钱翰林，又看了一眼昭阳公主，他“醒”了过来。 这具身体的底子，真是差到了极点。 “好了，接下来我们学习基础修行法门。” “我皇兄呢？” “他学会写名字，就算完成今日的任务了。” 韩楚在纸上又写下一句话，“黄粱大梦三万年，梦中彩蝶破青天。” 钱翰林在黑板上，写下一篇修行基础功法，洋洋洒洒数百字。 朝阳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明所以。 韩楚瞧了一眼，又开始在白纸上写字。 …… “他这就醒了？看来资质不算太好。是王家的小子？” 龙门会上排第十八名的人姓王，出自秦国的铁意宗。 “他在干嘛？” “不知道，他在胡乱写着什么？” “哈哈，你们这群蠢材哪里看得懂他？” 吞天老祖用极具嘲讽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修士，几乎没人撑得住他的威压。 “你认识他？”身披白衣，正在抚琴的一个青年淡淡地问道。 他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法力波动，却和吞天老祖平辈相称。 又是一个化神老怪。 “见过几面，”吞天老祖低笑道。 忽然人群里面爆发出惊呼声，他们终于看懂李胤禛在干嘛了。 李胤禛，或者说是韩楚，他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几乎是下意识反应，见到修行法门就开始解构。 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弄懂了这个世界的修行本源。在纸上写下七篇自创功法，一列排开。 放在他人眼里，这种事情可以描述为，韩楚瞧了这传承不止千万年的法门一眼，就能将它手撕揉碎，做成自己的东西。 这还是人? 光幕之上，韩楚自然而然地回首一望，仿佛洞穿了次元的壁障，穿越了无数时空，看见了他们。 瞬间黑屏。 “哪里来的偷窥狂，”韩楚喃喃自语。 “基础功法要日夜修行，不能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我们南陈的历史上，最年轻的黄级武者是九岁。达到黄级之后，经络自生真气，能做无数奇异的事。”钱翰林笑眯眯地说道。 昭阳公主却在看着韩楚，“皇兄，你在写什么？” 钱翰林朝韩楚桌子上看去，纸上一片雪白，“公主在说什么？殿下什么都没写呀？” 窗外的天空骤然沉入黑暗，钱翰林连忙跑出去，“这是天级武者晋升？不对，天象不是这样的，这是天级功法出世！” 韩楚写下一篇木系基础功法，吹了吹纸上的墨水，递给昭阳公主，“你以后就练这个。” 昭阳公主愣了愣，她的皇兄好像有些变化，不过她很喜欢。 …… “窥天镜坏了？” “不可能吧，窥天镜能视千万里，能穿无数空间限制，是上古灵宝，怎么会轻易坏了。” “会不会是那个男孩？” “怎么可能，他才几岁。连修行都没开始吧。” 白狐族族长心底隐约有了答案，无论外貌怎么变，人的眼神无法变化，她从李胤禛的眼睛里看到熟悉的味道。 那个男人依旧很变态。 第四十五章 离京 昭阳公主把功法收了起来，伸出玉指，戳了戳韩楚的脸。 冰冰凉凉的，略微有些痒。 有人来了，韩楚朝门外看去。 “这不是福公公么，怎么到了这里？”钱翰林笑眯眯地问道。 “皇上手谕！” 这是一个有些富态的老年太监，他从衣袖里抽出一条圣旨。 钱翰林连忙跪了下去，昭阳公主拉着韩楚一起跪下去。 “着令太子前往下京，恭守祖陵，以修德行。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南陈有上下两京，上京是社稷所在，下京是李氏祖地。 一般的皇子能去镇守祖庙，是天大的荣幸。 可是一个太子在幼年离开了政治中心，就是要废太子的前奏。 “我去见父皇。”昭阳公主气冲冲地说道。 “我的祖宗哟，您就别让我难办了，这就是皇上的意思。”胖太监苦笑道。 韩楚挑起了眉头，看这阵势，是不给他操作的空间。 那没办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舍弃这身份便是。 摸了摸昭阳的小脑袋，韩楚笑道：“等我到了下京，我们再用书信联系。” 天启十三年，太子离京，波涛之下，暗流不止。 …… 晨曦的微光透过竹林，映照在长长的一队马车上。 守卫在马车前面的，是一位地阶初期的骁将。 和韩楚一样待在马车中段的，是一个失意的小太监。 在后面管理辎重的，是一群醺酒的士卒。 这是一支由失意之人组成的失意队伍。 韩楚离京，身边除了一个连看门的工作都抢不到的太监，只有一具残琴。 小冯子大名冯全，今年十二岁，花了十两银子进宫，却因为运气不好，没有太监头子愿意要他，被迫来服侍这个“废太子”。 骁将名叫柳十三，正值壮年，却染上了赌瘾，被排挤到了这里。 至于那些士卒，吃喝嫖赌无所不做，身上唯一值点钱的，就是那半条烂命。 一支利箭划破长空，尖啸声把整个马队惊醒。 “击杀刺客！” 柳十三长枪一指，带着身边的士兵，引动整个车队的烂人，排成一列浩浩荡荡的横队，朝山坡上仰攻过去。 他们喊着号子，不畏生死，仿佛前方就有无数首级，在等他们收割似的。 马车里面，韩楚把残琴放了下来。 小冯子战战兢兢，不敢探头，他只是没钱没权，他不傻。这群烂人会勇猛成这样，谁信呐？ 柳十三带着人冲过了山坡，俯冲下去，一口气都没喘，跑了数百步，来到一处树荫下面。 “钱呢？！” 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把脚下的木箱子丢出去。落到地上，盖子开了，滚出来一大堆碎银子。 又从怀里摸出一张赌债，当着柳十三的面撕了，再给他递上一张银票。 柳十三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值，笑道：“这样的好事，柳某不介意多来几次。” 管家轻笑一声，“主子们的意思呢，就是让他体面一点，上位那里不能失了颜面。” 忽而，竹林里响起一阵悠然的琴音。 “没想到，你们的人还挺有兴致的。” 管家皱起了眉头，“我们只派了三个人，应该没人喜欢弹琴。” “这样啊，”柳十三忽然一掌拍在管家的天灵盖上。 几十个士卒一齐看着他。 “他手上的扳指，身上的挂饰，够喝死一百个你们。”柳十三笑道。 “那将军你为什么不拿？”其中有一个士卒问道。 “你们抢他的东西，只是钱的问题而已。我估计就不一样了。柳某欠下不少债，还能完完整整地从赌场出来，凭的就是这种本事。” 柳十三先前敢把无依无靠太子卖了，现在就敢把任务失败的管家灭口。 “以气御音，这是哪个老怪物来了？别过来就好。” 柳十三心里的老怪物，当然就是韩楚。 马车外面，地上躺着三个黑衣人，全是地级圆满的刺杀高手。 “一个使拳，一个使脚，还有一个使枪。使枪的还有点气，你去把他杀了。” 小冯子接过匕首，深呼一口气，就要挑开门帘出去。 韩楚忽然按住他的肩头，“手，不要抖。” 出了马车，小冯子看见两具死尸，一个气息奄奄的活人，他身上布满了伤口，看上去骇人之极。 “你既然成了我的跟班太监，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小冯子走到活人面前，蹲下身。 “没有人可以无所不能，我也不能包打天下，你要用最快的速度学会处理现在的情景，不然最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匕首泛着寒光，小冯子闭上眼睛，双手握紧，往下一扎。 “偏了，再来。” 刺到大动脉，血泉喷涌。 “没死，你就死。” 又没刺中要害，不过黑衣人的血已经流干了。 从车窗里飞出两包粉末，“一包清尸体，一包除血迹。处理好了，在外面呕干净，然后上车。你身上太臭了，我教你一个法子。” 柳十三回来的时候，发现车队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本想去探探口风，思来想去还是再糊涂一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十几年后，柳十三回想今天的情景。若是能穿越时空，他一定会提着砍刀，把现在的自己砍死。咋就这么懒呢！ 深夜，皇宫，皇帝拿着手下发来的密报，沉默良久，把诸位大臣联名请求废掉太子的奏折烧了。 有些东西，可以给你，但不意味着你们可以明抢。 今天敢抢太子之位，明天就敢弑君犯上。 “真是利令智昏！” 侍候在旁边的苏公公连忙劝解道：“陛下息怒，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安抚太子殿下，毕竟他受到了袭击。” “传旨，加封昭阳公主一万户食邑。她不是一直想要闹吗，把朕的腰牌给她，让她随便去闹。” “奴才立刻就去办。” “等等，听说最近来了一位仙师？” “老奴也听说了，他与寻常武者不同，据说会上古仙法。” “明日召他入宫。” “那皇上今晚要在哪座宫里留宿？” “哪也不去，朕今天不想听她们废话，就在御书房睡了。” 韩楚在下京，收到了昭阳传来的书信。 “封赏都给了昭阳，是准备雪藏我么。” 韩楚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神情严肃。 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子，此时竟然有一副如临深渊的宗师气派。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就入场，太小了，拉不到人。” “主子还需要拉人干什么？”小冯子忽然问道。 “让你平时多看点书，将来我放你去咬那群穷酸，没脑子怎么跟他们斗。” 韩楚长叹一口气，看着窗边的明月。 “主子在想谁家的姑娘？” “想不到你还有这手功夫，切了多可惜呀。” 小冯子闭了嘴，直觉告诉他，主子恼羞成怒了。 天启十三年秋，海外方士入宫，陈帝以国师之位相待，道教大昌，粉饰太平。 第四十六章 国师 韩楚前脚刚到下京，后脚就收到了昭阳的书信。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他被雪藏了。宁愿让昭阳公主制衡那些势力，也不愿回收利用他。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已经有了破局之法。 三百年前，恰逢乱世，燕山脚下的小山村里走出来一位少年。 数年之后，再归来时，他已经开朝建国，成为南陈之主。 燕山便成了南陈的祖地，离它最近的西京改名为下京，又因为水路通畅，就成了南陈最富硕的地区。 太祖免去了燕山山民的赋税，让他们看守祖地。 又在燕山脚下建了一座简朴的行宫，现在成了韩楚的住处。 行宫年久失修，又没有安排人手打扫，虫蚁横生。 让一个十二岁的太监，带着六岁的太子在这里守山。恐怕也存了，让他们饿死、病死的心思。 “主子，这里哪里住得人。要不，奴才去跟文大人说说？” 下京是京城官员养老的地方，也有两院六部的班子，文大人就是吏部尚书，算是下京的话事人。 韩楚把书信的一角放在油灯上，点着了。冯全连忙捧过来一张盂盆。 火光映衬着韩楚的脸，冯全竟然从那张带着一些婴儿肥的脸上，看出来坚硬的线条。 “我都住的，你住不得？” “不敢，只是主子身体金贵。” “我既然被派到了这里，哪里还有什么金贵不金贵的。朝廷里支持我的官员，恐怕一个都没了，文大人又不傻，雪中送碳也要看回报率的。” 古往今来，废太子东山再起的概率，可以和藩王造反成功夺位并称。 有那份心思，还不如找一个藩王下注，最起码成功之后，不容易被摘桃子。 “我们大概率是要在这里待上几年，你走运了。”韩楚笑道，“去拿几本书过来，我要仔细看看。” 这个世界的真气，远远没有钱学士说的那么神奇，连神识离体都做不到，可惜了他的大搜魂手。 燕山村里的人等同于自由民，只要南陈不倒，税赋徭役就压不到他们身上。 他们才是燕山的主宰，并不理会太子的名头。 给了他两亩山上的薄地，并且勒令冯全不许从山上捡柴火，免得惊扰了先祖。 韩楚只种了一年的地，手把手地规划好节气，把冯全训练成顶级刺客的同时，也点亮了他种地小能手的天赋。 这片世界的文化底蕴并不深厚，翻几年书就能掌握个大概。 青元大陆上出现过大统一的王朝，基本都是短命鬼，活不过三代。 也出过数百个国家林立的混乱情况，不过乱世也持续不了多久。 历史上最多的时候，就是三国对立，互相制衡。 南陈最富硕，坐拥江南水乡，良田无数，美女如云。 北周武德最盛，上打胡虏，中踢西齐，顺带经常收南陈的保护费。 西齐是个多民族融合国家，各民族协同理政，地方势力尾大不掉，武力不比北周差多少。 以立国时间来看，南陈立国最早，北周立国最晚。 南陈的土地兼并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程度，若是没有变革，免不得重新洗牌。 然而这一切都和现在的韩楚没有关系，他只是个被遗忘的人，俗称社会性死亡。 不对，还是有人记得他的，这样想着，韩楚开始写回信。 …… 天启十九年，燕山祖地，常有金云悬于九天之上，时人谓之祥瑞。 下京城，酒楼之中，常有士子评论时政，纵谈天下大事。 “燕山出了祥瑞，诸位以为应在谁身上？” “当然是陛下，陛下春秋鼎盛，勤于国事，正是我大陈之福。” “兄台，这里不是上京，你拍的马屁，缇骑听不到。” “齐王，燕王，还有裕王，这三位皇子，算是皇室里最杰出的人才了吧。” “尽是草包！哪有昭阳公主一半的才能？” “士农工商，国之基也。昭阳公主热衷于商贾之道，就算富可敌国又如何？这些产业最后还不是要进少府。” “呵呵，朝阳公主取财有道，用之有方，这次黄河水患那么大的银子缺口，要不是她用私财填上了，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 “一文钱不可能分成两文钱用，她是把国家的钱收进自己的口袋，全部掏出来又如何？” “只许你们做生意，不许公主经商？” “她这是与民争利！” “呵呵，你们这些脑满肠肥的盐商，会给国库多掏一分钱银子？” “可惜昭阳公主手下的精盐作坊，已经被收到少府里面去了，以后再也吃不到那么好的盐了。” “兄台说的可是真的？酿酒作坊有没有被收？” “现在才觉得皇上高瞻远瞩，那些皇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倒不如昭阳公主贴合心意。” “他们毕竟是皇子么，据传他们的母妃在给皇上吹枕头风，好像是要给公主定下亲事。” “此话当真？！” “老哥你激动什么，就这副尊容，入得了谁的眼？” “人不可貌相，鄙人的才华又不长在脸上。” “想娶朝阳公主的人，可以从上京排到下京来。你不是样样都顶尖，还想入围？” 酒楼二层雅阁，一主一仆正在看着上京传来的信件。 “皇帝还没老。”韩楚把书信烧了。 “主子此话何意？” 冯全现在十八岁。他的眉梢眼角除去了一些阴柔，多出了一些质朴。 “吃了六年汞丹，竟然还没变成白痴。听到祥瑞就知道与我有关，顺手敲打昭阳一次，还把他最信任的国师派过来。” “国师身边的天级高手只有两个，要不要奴才做掉他。”冯全言语之间，已经不把寻常的天级武者当回事了。 “暴力只是解决问题的后盾，它从来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这国师不是神棍，一个成天想求道的人，其实是很好收买的。” 夜色沉寂，燕山从远处望去，像是一座颠倒的坟冢。 南陈国师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青衣道士，他在东海碰上了风暴，意外地闯进蓬莱仙岛。 在那里，他找到了数万年前的古仙道，看见上面描述的惊人寿元，和那些通天彻地的神通，彻底跪伏在大道面前。 韩楚知道这只是臆想而已，天地元气的浓厚程度，决定了世界超凡力量的形式。 可是国师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必须不知道。 没有半点希望的时候，他都在追求长生不老，何况现在有了一点希望。 让他放手和杀他全家没区别。 快速地掠过行宫，太子已经睡了，那个青年太监还在做自制煤饼。 宫里的人出了黄金万两，让他动手杀人，但那太费时间，万一他垂垂老矣的时候，就是缺了这几个时辰领悟大道呢？ 岂不是亏死！ 在两个天级武者的护卫下，国师来到山顶。 “开坛。” 三个人一起动手，法坛迅速摆好。 国师捏出一张灵符，他从数万斤朱砂里面，筛选出最合适的一两朱砂。 又从深山老林里，不知道伐了多少颗千年古木，削下树皮，磨成纸浆，才做成了这样一张灵符。 “急急如律令，显形！” 灵符飘了起来，一道血光冲天而起，没入云端。 停了半晌，返回来一道青霞，落到燕山里面，却不知道它的准确位置。 “就近发动燕山山民，再从下京给我调来守备士兵，就是把坟都刨了，也得给我找出来那道青霞的位置！” 第二天一早，冯全揉着眼睛起来，到外面打水，觉得有些不对。 定睛一看，从山顶到半山腰的树，全都被伐倒了。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还有死人的气息。 掘了人家的祖坟，不拼命才怪呢。 冯全没有怜悯他们的心思，这六年时间，他可算见识了什么叫穷山恶水出刁民。 看见别人荒地里长的庄稼，比自己好地里的还多。 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学习技术，而是把别人的庄稼给刨了。 弄得冯全和韩楚一连吃了三个月的野菜，清了肠胃。 冯全朝山顶走去，一路上看见不少人捂着指头走下来。 沿途守卫的官兵也没有阻止冯全上山，他们的手掌心都被划了一刀。 都不怕死的么？伤口感染可不是好玩的。 第四十七章 黄金万两 国师当然不怕，若是能解开天降奇物的秘密。 他敢下令，把燕山方圆百里内的所有人杀光。 “天降奇物，以血解封……到底是谁的血呢？你们去把山上所有的活物找过来，等一下，”国师看见了闲逛一样走上来的冯全，“你过来。” 冯全走了过去，国师面前摆了一个青色的石墩子。 石墩子嵌在树轮里面，看上去就好像是从树里长出来的一样。 上面有一条凹槽，旁边写着一列咒语，不知道是什么文字。 “把血倒进凹槽里，”国师淡然道。 不等冯全自己动手，旁边就有两个士兵熟练之极的走过来。 一个人按住他的手，放在血槽上方，顺带遮住他的眼睛。另一个人拔出小刀，不轻不重地切了一刀。 又没成功。 不过国师却不急躁了，“李胤禛现在在哪？” “我家主子还在睡觉。”冯全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他在用唾液给自己消毒。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去把他喊过来。” “我家主子睡着了，谁也喊不醒。” “把床直接抬过来。”国师朝两位天级武者说道。 轰隆，两个天级武者把不大的木床抬上山，直接倾斜，韩楚从床上滚了出来。 冯全稳稳地接住了主子，推开了走过来的士兵，从发髻里抽出一枚银针，往韩楚左手小拇指上刺了一下。 一滴晶莹的血珠落进血槽，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国师挑起了眉头，准备把下京的人全都抓来。 忽然，围在石墩子外面的木头崩裂了。 他大喜过望，轻轻一拍，石墩子分成上下两块，两块截面上各有一层石雕。 “老子骑牛出西关，道生太极分两仪。”此刻，仿佛毕生梦想都再次得到了印证。 收敛笑颜，国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韩楚。 他当了六年的南陈国师，从天下遴选有资质的稚童，收做他的座下童子。 然而没有一个人有仙缘。 那群后宫的蠢妇，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竟然污蔑这样一位大材。 “你在此地停留，不要走动，我四天之后带你回京。” 话毕，国师带着护卫，朝北方狂奔而去。 士兵们使用伐倒的木材，在山顶建了一座坚固的堡垒，又把山民暂时遣散了，待在山脚下警戒。 他们愿意出些劳力，换回个好印象。却不愿自动承担安保工作。 这里离最近的兵家重镇，大概有三百多里。 就算国师使用军方传信的鹞鹰，一来一回，等他带着旨意赶回来。 不知道会有多少波刺客前来光顾。 韩楚并不慌张，他这六年闲来无事，教了冯全不少东西。 冯全也知道，这是他磨砺六年之后的第一场正式战斗。 他的双手练废了十三次，也养好了十三次，终于稳如坚石。 燕山现在成了极好的战场，从山脚到山腰处的密林，都是完美的搏杀战场。 山腰到山顶部分也无法掩藏踪迹，不容易出现被人偷家的情况。 特别是通往山顶只有一条路，天级刺客没有那么多，他有自信守得住。 在燕山生活了六年，每一处坟冢，每一条小径，每一株树木都记在心底，在这里，他将名传天下。 …… 魏十一是青花会的二品刺客，在青花会里，除了那五个一品刺客，就连会长都命令不了他。 但正在秦淮河休假的他，这次却来了燕山。 没办法，有人出了江湖追杀令，三天内带回李胤禛首级者，可得黄金万两！ 江湖追杀令在三十年前出现过一回，那次是杀一个亲王，死了不少人，最后做成了。 但李胤禛是谁，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魏十一花了十一两银子，才弄明白，原来他是太子。 南陈原来还有太子？！ 那齐王、裕王他们是在争什么？ 算了，不去理它，反正今晚之后，太子就要归西。 魏十一没有学别人攀在树上，没有学别人躲在水里，没有学别人在林间游走。 因为他出来得急，身上带的装备不够，打不了硬仗，除了贴身匕首，只有一个用来偷窥妹子的千里眼。 产自昭阳公主手下的天文坊，价值千金，是魏十一最喜欢的战利品。 魏十一架好千里眼细细观察，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防守必定很严密。 他只要等那些嗜钱如命的人冲垮防线，跟着进去捡漏就行了，反正他的轻功好。 山下的兵士们一无所觉，好像不知道山上发生的战斗。 魏十一架着千里眼来回逡巡，怎么没有人？ 转了转直筒旁边精致的旋钮，今晚月色不错，他看得更清楚了。 繁密的树枝遮掩着小径，忽而一阵清风，树叶被吹开，那里躺着一个死人。 魏十一认得他，那是青花会的同僚，刘一刀。 刘一刀是三品刺客，擅长使用袖里短剑，是地级中期武者，青花会的重点培养对象。 再做十单，就能晋升成二品刺客，前途无量。 他死在了这里？ 魏十一抓住这刹那时光，把案发现场记在脑海里。 从一流刺客的角度倒推，刘一刀当时应该是在使用土遁术，忽然感应到了地下埋的一枚致命毒针。 再进一步，喉咙就会被刺穿，所以跳了出来。 就在这时，旧力已去，新力未生，身上的真气来不及转换，旁边悄无声息地递过来一只手，手拿着刀子，很稳。 脖子上多了一条浅浅的刀痕，乍一看，还真像刘一刀自杀了。 暗夜无边，树影重重，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高手陨落在此处？ 魏十一提起一口真气，随时准备离开。 子夜，寒气渐沉，野草细长的叶子上开始生出凝露。 山下大营的灯火熄灭，守卫的士兵们仿佛都睡着了。 事情开始发生变化。 上半夜，杀手们赶到燕山，发现半座山都光秃秃的，没有人肯打头冲出去。 不论谁做出头鸟，都会被大家共击之。 冯全巧妙地抓住这种心理，化身幽灵，游荡在密林中，杀了几十个高手，真气也没有损耗太大。 然而这些职业刺客常年在刀尖起舞，他们对死亡的气息熟悉无比。 随着时间推移，树林里的气氛愈渐凝重，山下灯火的熄灭成了骆驼身上最后一根稻草。 数条黑影乘着乌云蔽月，潜行于树桩之间，目标直指山顶的堡垒。 几个猎手沿着山溪留下的痕迹，一路前行。 蜿蜒曲折道路不止阻挡了他们，也阻挡了冯全的步伐。 然而这些人，也只是探路的而已。 真正的杀机不知掩藏在何方，冯全甚至从里面隐约感受到了不弱于自己的存在。 黑影们来回穿梭，就在快要到山顶时，前面忽然横着一个人。 乌云散去，月华落下，他手里捏着一枚绣花针，身影倾斜地落到山边，无限拉长。 明明是一副阴柔的身姿，却充斥着铁血的味道，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短针，而是斩天劈海的青龙关刀。 山下探出无数颗头，魏十一草草一算，起码得有上百个人，这还是显露出来的，更强的高手还没有出现。 黑影们对视一眼，俯身弓背，数张蛟筋背弩绷出半人长的利箭，呼啸声传遍了整个山头。 仿佛进攻的号角，密林里面不知冲出来多少黑影。 他们为钱而来，他们不知生死。 面对数支弩箭的进攻，就是天级武者也不得不退让一二。 但假若冯全退了，他就会掉进黑影的节奏里，再也控制不住局势。 第四十八章 燕山之战 捏着绣花针，手腕转了个圈，冯全动了。 手中寸劲一抖，银针蕴含着他体内奇异的真气，速度飙升到材质所能承受的极致。 “叮，”清脆的一声撞击声，一根弩箭倒退飞回。 这怎么可能，弩箭的质量不知道是银针的多少倍，怎么会被击退？ 冯全的掌力难道强悍至此？ 不可能，假若他真有这样的力量，他的武器就该是八百斤铜锤。 在他人惊异的眼神中，冯全往前进了一步，身上骨骼压缩到难以想象的程度，仿佛一只灵巧的猫，穿过了剩下的弩箭。 再进三步，冯全和黑影已经到了贴身肉搏的距离。 黑影纷纷掣出短剑，张口喷出毒雾，抬手射出袖箭，脚尖一点，靴子前面弹出利刃。 冯全视若无睹，双手捏着银针，往前方轻轻一拂，好似轻柔的舞蹈。 黑影们猛然止住了，血雾喷出，浸染了夜空。 魏十一看得冷汗直流，他向来以速取胜。 不论是杀人，还是逃命，甚至是在青楼里面，他永远是最快的男人。 现在他竟然看不清冯全出手，这是什么妖异的速度？ 这就解释得通了，银针不是一下击退弩箭的，它刺了几百下，甚至是上千下。 往上冲的黑影们忽然全都伏在地上，他们眼力都不错，看得出堵路的是个硬茬子。 冯全瞧着下面这些“高手”，心中升起无限快意，大丈夫当如是也！ 从战力品里挑出弩箭，选了一副手弩，冯全居高临下，一箭一箭，送沿溪而上的猎手归天。 猎手垂死的哀嚎声，并没有打退刺客们的战意，他们既然敢来，当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可是一万两黄金呐！ 命，下辈子可以再来；钱，给他们八辈子也挣不了一万两黄金。 全是靠这门手艺混饭吃的，蚁多咬死象，谁怕谁呀。 他们又开始动了。 这次他们缓步推进，步步紧逼。 冯全丢下手弩，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柄关刀，他在防备谁？ 远处的山头飘来一团黑影。一张巨大的风筝从天边飞了过来，上面挂着一个白衣男子，连面罩都懒得戴，手里还拿着一把精致的铁扇，骚包之极。 魏十一心中大定，这是青花会的头牌杀手，他的直属上司，天级后期武者，丁明修。 这位大哥才是真的嗜钱如命，江湖追杀令不敢挑战皇权，从不敢杀在位的皇帝。 但这位老哥前年收了八千两黄金，把南陈附属小国的皇帝杀了，成了三大帝国联手通缉的重犯。 听说他前段时间跑路出海，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丁明修从天而降，直接落到山顶，令人意外的是，冯全竟然没有阻拦，任由他踩在木堡上面。 “嘿嘿，丁兄弟，这不符合你的脾性呐，怎么给人当起保镖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山上，却不知源头在哪里。 “老匹夫！上一单你竟然抽了八分之一的抽头，我到手只有七千两黄金，旧账我还没跟你算呢。现在昭阳公主直接给我两万两黄金，那可是一百二十万两纹银，修一栋黄金屋都够了！丁某当一个保镖又如何？” “丁兄弟肯出头，我是没想到的，这样吧，我们两个都不出手，如何？” “打不过我就直说，站出来跟爷爷比划三招，今天非得给你干吐血。” “丁兄这又是何苦呢？以你的资质，未尝不可走到最后一步，去昆吾冲击大道。” “一群老家伙养老的地方也好意思说，又没银子，去那里作甚。” “丁……” 老者还欲劝阻，忽然，丁明修直接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地，俯冲下来，竟然无一人敢挡。 两个天级后期武者现身，激发了场面上的活力，特别是那两万两黄金，更是激起了刺客们的热情。 连续苦干十六辈子，也别想挣那么多银子。 现在冲上山，抓了李胤禛，谁也舍不得杀掉，赶紧去找昭阳公主要银子才是正理。 美好的未来就在前方，刺客们准备携手并肩，抛弃成见，相互依靠，共赢美好的明天。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唯一的举动，就是在稍微加速的同时，拉开和同伴的距离。 这是两万两黄金，别说同伴，就是亲兄弟也会反目。 冯全手持关刀，横在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冲过去。 “暗青子招呼过去！” 不知谁喊了一声，密密麻麻的暗器就丢了过来。 冯全不禁想起韩楚教他的话：刺客顶多只能以小组的形式作战，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一群身经百战的刺客打不过入伍半年的新兵。 果然，暗器虽然多，飞到一半，自己就碰掉了九成，能有幸飞到他跟前的，百不足一。 关刀轻挥两下，拨开暗器，冯全攥紧了刀把，微微吐息。 “大伙怎么看？” “一人十招，不许多，可以少，先把他打废！” “同意，同意。” 一个持剑武者走了出来，他的修为在地级后期大圆满。 “鄙人薄林，青花会二品刺客。” 冯全点了点头，回了一礼，“冯全。” 此时，竟然没人发觉出他是个太监，只当他是一位侠士。 “冯兄请了！” 剑士没有舞什么剑花，而是直接迫身，顺势刺出一剑，目标直朝冯全的右肩。 他细细地观察过了，冯全是个左撇子，先挑简单的地方下手。 面对薄林从上而下的犀利一刺，冯全面不改色，挥刀朝他左臂斩去。 薄林面色急变，他有把握刺伤冯全的右肩，却没把握在躲得开冯全的斩击。 原本抢夺最后的果实，就已经很艰难了。 要是自己再受一次重伤，那不是牺牲自己做奉献么！ 连忙避开，薄林回到原位，却再也刺不出第二剑了。 场面再次陷入僵局。 然而另一边，丁明修手中的铁扇，换成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厚背长刀。 他腹部多了一处贯穿伤，血流不止。 没错，他被偷袭了。 偷袭他的是一个举着银枪的男子，脸上戴着鬼木面具，形状狰狞。 “老肖，你也投靠朝廷了？”丁明修拄着长刀，缓缓吐出一口气。 方才他正和老者打斗，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来袭，连忙侧身避开要害，保住了一条命。 “你我同为青花会一品刺客，本来我不想和你动手，只是皇后对我有恩……你走吧。”鬼面男子说道。 丁明修挑起眉头，长刀指着鬼面男子，“丁某人做事，从不半途而废。两万两黄金太多了，用你老肖的头去结账，应该会爽利许多。” 鬼面男子轻笑道：“我是打不过你，可你打不过我和厉先生，再加上你已经受了重伤，我们只需要拖着，你就不战自溃。” “你以为我没有帮手？”丁明修冷声道。 “那个太监是把好手，可惜不够火候，也走不开。”厉先生沙哑着嗓子，回答道。 忽而响起一阵琴音，连绵如流水，凌冽若寒风。 三人诧异。 “这个琴师是你的帮手，他怎么来的？”鬼面青年不禁问道。 丁明修也不知道这是哪路神仙，他却强撑着说道：“他老人家的本事，我都比不过，今晚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鬼面青年听着琴音，忽而对厉姓老者说道：“速战速决。” 三人战成一团，战斗余波不知吹倒了多少颗古树。 放在平时，魏十一哪里见过三位天级后期武者的对战，他应该仔细地观摩才是。 但现在，他却死死地盯着山顶。 冯全听见琴音响起，立刻丢下关刀，放弃防守。 袖中各自滑出一枚银针，他要冲下去大开杀戒。 他离开了位置，立刻就有人想要冲上山顶，然而刚刚冲过去，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倒吸一口凉气，魏十一怎么也想不到，人会被切断地这么干脆，仿佛骨骼都不存在了一般，那人被等分切成十截，血腥无比，瞬间毙命。 这是什么妖怪功夫？ “小心，前面有灌满真气的钢丝！” 琴音转急，夹杂着冯全手下冤魂的哀嚎，山上的氛围，一片肃杀。 第四十九章 回京 音乐直达人心，最能制造幻象。 魏十一听不到琴音，看得倒是清清楚楚，山顶已经变成人间炼狱。 冯全在大开杀戒，那些刺客陷入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处境一样。 昏昏沉沉地，只有冯全临身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奋起抵抗。 琴音看上去是冲着他们来的，就连魏十一都这么看，殊不知鬼面青年已经有苦难言。 鬼面青年所在的战场离山顶起码三百丈，距离太长，琴音没法凝聚出实物攻击，却能扰乱他们真气运行。 反观丁明修，他越战越勇，每一刀都贯足了十成真气。 鬼面青年还勉强支撑的下来，厉先生连一击都无法硬撑。 他们想要扭转局势很简单，再离得远一些就是了。 但他们才是进攻者，今夜攻不上山，明早国师来了，山下的三千士卒就要拿他们的头去领赏。 柳十三坐在兵营里面，他旁边围着一群裨将。 “大人，您说我们什么时候冲上去？” “急什么，李胤禛有个有钱的好妹妹，看不上那点首级。等上面的人办完事我们再上去。” “将军英明！” 柳十三听着奉承话，心底却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是那琴音勾起了他的思绪？ 天色亮了，久违的曦光从东边探出了头。 “举火，上山！” 三千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往山上推进。 沿途收割那些刺客的首级，走到半山腰，已经入账三十三颗，走到山顶，共计一百五十六颗。 冯全身上的青衣已经破了大半，裤子还是完好无损，身上的伤痕不算多，已经结了痂。 他斜倚着关刀，连喘息都没有，仿佛成了死人，只有那坚毅的眼神还透露着生命的气息。 柳十三怎么也无法把他，和六年前的小太监联系到一起。 一场战役斩首一百五十六级，其中多是高手，这样的功绩放在军中都是极为罕见的。 太监和铁血这两个词也能扯上关系？ 冯全瞟了柳十三一眼，回了木堡，他身上真气耗竭，苦守多时，终于等到这群**上山。 渭水之上，一片轻舟。 “你不是说你是最快的么，快点给老子缝。” 丁明修骂骂咧咧地，让魏十一给自己缝合伤口。 “头儿，你杀了厉先生也就算了，何苦砍掉肖掌柜右手，他现在和会长的关系好着呢。”魏十一苦着脸。 “你懂什么，会长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反正我只要银子……你知道江湖追杀令的银子是哪来的么？”丁明修撇撇嘴。 “齐王，燕王，裕王开了不少赌场青楼，再加上皇后她们的私房，应该够了。”魏十一想了想，说道。 “呵呵，就他们那群挥霍无度的皇子？我告诉你吧，昭阳公主给朝廷治水的工程填了两百万两银子，只有二十万两到了国库。拿她的钱去杀她哥哥，也就那群垃圾做得出来。”丁明修嘲讽道。 “昭阳公主怎么那么会赚钱，国库里的钱还不如她家的多。”魏十一挠了挠头。 丁明修神色难明，叹了口气，“有一个传闻，是李胤禛给昭阳公主出的主意……昨夜大开杀戒的那个阴柔男子，你相信么，六年前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太监。” “怎么可能，六年时间从不入流到天级中期，还是一个太监？！”魏十一震惊了，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很不合常理，就跟一个六岁的娃娃击败那些巨商一样，六年时间，你清楚我们多少位老主顾倒了台。”丁明修远远地眺望着山顶的木堡，“他锋芒太盛，要是回到上京，不知要惹出多少风云。” 京城没几个人还记得他这位太子，也没几个人盼望着他回去，就连皇帝也不想他回去。 不过那又如何，韩楚可不是靠祥瑞回去的，那是个忽悠人的幌子。 皇帝不想见他，因为皇帝是不能错的，也不想面对自己的错误。 在上京是白痴，在下京是天才，这样太不好了。 但皇帝不得不召他回京。与仙缘相比，除了皇位，皇帝一切都可以舍弃。 更别提他修道多年，内阁首辅已经开始尝试拉拢后宫，这堪比近臣结交边将，有谋反的嫌疑。 南陈有六部两院，两院就是监察院，督察院，一个查处官员，一个督察少府。 少府类似于封建王朝的国企，一切产业俱全，直接向皇族负责，部分收益上交国库。 由内阁代替了丞相，有票拟权，司礼监太监有批红权，司礼监掌印太监负责盖章。 谁掌握了这三个流程，谁就能绕过皇帝，直接执政。 皇帝修道日子久了，内阁首辅权威日盛，渐渐许多大事也不向他禀报。 特别是打着不与民争利的口号，擅自删去许多商税，养肥了许多商贾。 若不是昭阳公主凭空出世，硬生生把这么大一块利益抢回去，这次水患就能把国库耗干净。 与韩楚料想的一样，国师没有来，他却接到了回京的旨意。 那群蠢妇把讨好皇帝看得太重要，三位皇子平日里最常穿的就是道袍，喜好结交道士。 她们以为韩楚也是要去修仙，竞争烧火童子的岗位，便全力把他阻击下来。 国师也没有办法，皇帝对他的信任也掺了点杂质。 韩楚对此的态度，从来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不相干。 想赢我，先提高自己的门槛，在高水平进行内卷，看谁卷得过谁。 渭水环绕上京，它是天然的护城河，又是连通南陈全国的重要水路。 昭阳公主开着新式的铁甲舰，等她哥哥回来。 这六年来，冯全孤身来往于上京下京，给两人送信。 书信里的语言再简练传神，也比不了真正见面时的喜悦。 对她来说，太子哥哥是熟悉的，又是神秘的。 一篇基础功法，不知压倒多少名门世家的不传之秘 三言两语的点拨，就能解开她所有的困惑。 一面图纸，一册方案，逼得多少硕鼠投河自尽。 忽然，天边出现一个黑点，拉近了，是只麻雀。 小麻雀落到甲板上，顶着圆滚滚的小脑袋，歪着头，看了一眼身前的少女，轻轻叫唤一声，灵巧地一跳，换了个方向。 昭阳公主的目光落到麻雀背上，它脖子上系着一面丝质披风，迎风飘扬，看上去可爱极了。 披风上面有一副画，用极细腻的笔触，简练而传神地画出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正是昭阳公主六年前的模样。 昭阳公主笑了，嘴角弯弯，眼角弯弯。 麻雀飞了，它朝前飞去，把昭阳公主的目光，引到一艘迎面驶来的游船上。 它落到一个青衫少年的肩头，轻轻叫唤一声，仿佛完成了任务，再飞走，回到自由的远方。 “加速。”昭阳公主轻轻地说道。 两艘船的距离飞速拉进，青衫少年的模样愈渐清晰。 眉眼间依稀有当年的影子，素面朝天，非常清秀。 青衫少年跳到甲板上来，昭阳公主连忙伸手环抱，脚步轻盈地凑了过来。 韩楚抱住了她，满鼻都是少女的清香，“这些年过得可好？” “很好，要是皇兄一直在身边，那就过得更好了。”昭阳公主连忙答道。 “对了，那只小麻雀呢？” 韩楚微微一笑，“请它帮我传信，可费了不少鸟粮，事情办完，它自然也走了。” “那个画像呢？” “找个好时间，我给你画一副画像吧。” “皇兄最好了！” 昭阳公主牵着韩楚，来到船舱里面，娇俏可人的婢女迎了上来，却被她一手推开。 韩楚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手下精盐坊的人怎么处理，全都并入少府了？” “章少府倒是想要，我没给。都是我们培养起来的人才，凭什么给他们。”昭阳公主嘟起了嘴，很明显，她对皇帝有怨言。 “下次就给他们，不论是收买还是消化，他们都不如我们培养地快，你属地只有两万户，麾下的人才，要去整个南陈施展拳脚。” 韩楚弄出一套健全合理的培养体系，目的当然不是让自己人内卷，而是让他们打出去。 由点破面，当整个南陈的基层都跟他走时，把京城的垃圾堆起来，一把火烧了都行。 第五十章 少府章寒 “小冯子呢？”昭阳公主忽然发现冯全没有来。 “他被提前召回去了，听说要在内宫磨砺三个月，然后调派到外地去。” “三个月内宫，然后派往外地，他们就不怕所有太监都姓冯了？” 冯全自燕山一战之后，感悟颇深，武道进步神速。 而太监里面最能打的那几个，全都派到道观里，拱卫皇帝去了，留在后宫里的是次一级人物。 六年时间过去，当年在东宫的时候，和冯全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太监，大多成了掌握实权的少监。 本来他们已经是监生赢家，但人心从不知足。 六年前的失败者，现在成了天级中期武者、王者归来般地太子身边的红人。 不禁让人感慨世事无常，人生难料。 没野心的太监，会在这三个月里，和冯全建立铁打的友谊。 有野心太监，早就备齐了原主子的黑材料，等着新主子重入东宫！ 太监人生不外乎两大追求。 一个是钱，钱越多越好，他们没法留下子嗣，没钱就晚景凄凉。 另一个就有点难以实现了，他们中有追求者，想要的就是横刀立马。 俗话说缺了什么，就最想要什么，切了子孙根，没了胆气，就越想好好地扬一回威。 他冯全何德何能，当初练武打架时，也没见他多厉害。凭什么他舞得关刀，我就挥不得利剑？ 上京城外，彩旗飘飘，红旗招展，礼乐为伴。 后宫不想给韩楚这么大的排场，内阁首辅却不想做得太过。 现在留一线，将来好见面。 天启十九年夏末，李胤禛归京，东宫有主，上上大吉。 回到东宫，还是那般模样，当成从这里出去的太监，有一半人挤回来了。 他们绞尽脑汁，把一切布置地和六年前一模一样，仿佛主子根本没有走，他们也没有换过主子似的。 冯全现在留在皇后手底下当差，略微收敛了一点。 据传他回来第一天，有位答应赏了他一丈红，棍子都打断了，他还不紧不慢地劝那位答应消消气，省得病了。 果然，第二天她就高烧不醒，一连病了三天，人都烧傻了，太医院束手无策。 而行刑的太监，据说吃多了肥鸡，被黄大仙叼走，生死不知。 就算在皇后眼皮子底下，不能轻易动手，冯全也轻易收下一大票小弟。 闲着没事，就讲自己在燕山上乱砍乱杀的英雄事迹，引得一众太监神往。 皇后却是咬碎了银牙，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高手，一半折在了燕山，另一半被青花会趁火打劫，全成了他们的杀手。 东宫，书房。 昭阳公主给韩楚揉着肩膀，细心地伺候。 她是财主，从不吝惜打赏，也就是所有奴才的半个主子。进出东宫没有任何阻碍，仿佛也是东宫的半个女主子。 “皇兄，按你说的，查遍境内，只找到十二个符合条件的人，要不要都给你绑来？” “十二个么，按平均算，我们这里应该有六个，监视就行了，不用管他们。” 韩楚收起了书，昆吾派了十八个人进来。 加上他，就是十九个人。 他可以确定，昭阳不是外界之人， 找到那十八个人，然后一一除掉？那是有多不自信呐。 韩楚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人人如龙。 试问，当昆吾看到他们龙门会上的精英一事无成，只是徒有虚名，放在这里就泯然众人矣。 精英们聚集到一起，都没法在南陈翻出任何浪花，他们该有多恐惧? 原本他们掌控所有资源，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仙家，忽然发觉是小儿持金过闹市，怕不是裤子都要被吓尿了吧。 “林首辅昨天发了一张请柬，说是他三儿子结婚，邀请我们赴宴，咱们去不去？” “林复疯了，他三儿子定的婚期是在年末，现在提前几个月，当老头子瞎呀。” “他时常也找齐王他们饮宴，缇骑最近也懒得查这些小事了。”昭阳公主说道。 “别看白龙观整天烟雾缭绕，老头子眼睛一直盯着林复呢，材料收集齐了，再来一个欲擒故纵。所以我才弄出了祥瑞，提醒他还有我这张牌可以打。”韩楚笑道。 “那要是他没想起来呢？”昭阳公主问道。 韩楚回答道：“老头子都傻了，那当然是直接给我造势，吓一吓后宫，皇后会把所有罪名拦在身上的。” 昭阳挑了挑眉头，也觉得不错。 太子哥哥言语里不在意皇帝的死活，她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皇帝对她好，可是他对太子哥哥不好呀。对她的好，肯定也是别有用心。 “明天让监察院弹劾工部尚书，他挪用公款也就算了，还拿我的钱雇杀手杀我，真要是让他办成了，我岂不是笑话。”韩楚有些生气。 “把他顶下去，换上我们的人?”昭阳公主问道。 “不，把位子交给林复的人。皇帝用十几年养了一头肥猪，我们再给他增增重，宰的时候，分二两油膘就能回血了。”韩楚淡然道。 “那明天你能陪我出去玩么？”昭阳公主有些期待。 “下午去见章少府，上午陪你去玩。” 昭阳公主算是韩楚的大管家，她的合理要求，韩楚都会考虑。 翌日清晨，韩楚和昭阳公主一早出了城，登上她的铁甲舰。 放风筝么，在船上也能放。特别是船上还有专用的烤架，一边烧烤一边玩，别提多开心了。 损失大批人手之后，那些妇人克制地出奇。 以至于少府令章寒骑着爱马，在铁甲舰后面穷追不舍，竟然没有被侍卫当成刺客，用床弩招呼。 “章少府别来无恙啊？”昭阳公主轻笑道。 章寒上了船，背后一凉，咽了口唾沫，昭阳公主平时挺温和的，怎么今天一副要噬人的样子。 “额额，不算太好，您的私盐，不不，是精盐坊的人手能否调拨一点过来，我们少府的人不熟悉那些流程。”章寒讪讪道。 “好了，别气了，正好章少府来了，我们今天去陈下吧。” 韩楚把昭阳公主拉回座位上，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章寒这才注意到韩楚，“见过太子殿下。” 韩楚点点头，忽然说道：“章少府已经当了三年的少府令了吧？” 章寒觉出有些不对，这位殿下不是在下京守了六年的祖坟么，怎么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 “殿下所言不错。” “和你同期的士子要么进了六部，要么进了两院，你最后只当了一个少府令，也算是屈才了。” 少府令听着很厉害，其实本质上就是皇族的家奴，没有后台的少府令，谁的脸子也不敢甩。 储存的物资，那些皇子王爷，公主皇后，动用一个家仆，就能成车成车地往府里拉。 至于他的业绩，那就是他自己的事。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责任最大，权利最小，哪有圣人门徒，天子门生来得爽利。 “不敢，鄙人愚钝，能担任少府令，已经是天大的福气。”章寒连忙低下头。 韩楚微微一笑，“在我面前，不需要谦虚，更不要佛系，若果章少府不想做事，就不会赶过来要人。” 章寒低着头，不敢多说什么，这种政治人物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信。 他自从被坑进了少府体系，就下定决心，只看别人做什么，不看别人说什么。 第五十一章 陈下之游 昭阳公主有两块万户封地，陈下是旧封地，陈留是新封地。 所以韩楚策划商业帝国的时候，把陈下建立成工业区，把陈留建立成商贸区。 陈留为骨，陈下为血，两者结合，才能源源不断地替他挣钱。 铁甲舰停靠在码头上，立刻就有侍女，推来了两辆精致的自行车。 陈下的路面全都铺上了水泥，经得起大规模货物的运输压力。 “这便是国子监学生口中的，奇技淫巧？”章寒骑上车，不禁问道。 他也是武者，保持身体的平衡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很快学会骑自行车。 昭阳公主坐在后座上，搂着韩楚的腰，裙摆飘飘。 此时她倒觉得，章寒是来对了。 “制造自行车，最难的部分就是轮胎，我们的商队找了四年，最近才找到合用的橡胶，很多东西就造出来了。”韩楚回答道。 章寒目光一转，看着江边一群人正在组装着东西，不禁问道：“那是什么？” “水力发电机，一个礼物，送给我的好弟弟们。”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章寒不解其意。 “就在昨夜，皇后，晋妃，安嫔她们连夜商议，放下成见，确定目标。凡是我支持的东西，都要反对，凡是我反对的东西，都要支持。” 章寒听了心下一惊，寻常争斗都是小火慢炖、旁敲侧击，哪有像这样摆在台面上直说的。 “殿下，额，是怎么知道的？” 即使有些别扭，章寒还是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先上船再说。 “在宫里，愿意给我当眼线的，不只是太监，还有宫女。”韩楚淡然道。 “这是为何？”章寒想了想，问了出来。 这句话一出口，他再想退缩，就会成为韩楚的死敌。 昭阳公主轻笑道：“我们老祖宗立国时，曾严令禁止百姓流动。然而现在的南陈，不单是武林人士经常出来走动，很多村子里的人也走了出来。” 章寒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于是说道：“他们只是在一些手工作坊打零工，求个温饱而已，我们少府有时也招些人手，可是他们的工钱太高了。” “章少府知道我们给工人们，多少酬劳么？”昭阳公主微笑道。 章寒摇摇头，陈下和陈留都是昭阳公主的封地，一切财物都是她的，就是朝廷也没办法让她拿出账簿来。 “在我们这里做工，三年能给全家赎身，六年能回老家买房置地。”韩楚解释道。 章寒倒吸了一口凉气，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以他的经验，这里地方之大，能容纳七八万人开工，一个月的酬劳就是天文数字！ 似乎看出了章寒在想什么，韩楚微微一笑，“我们在这里的直接产业只有两成，雇佣的人也不算多，妹妹的钱袋子是靠税收撑起来的。” “就没有奸商逃税？” “那是小事，我们办法处理。喏，前面那个吹玻璃瓶的小厂子，它上一任主家逃税，现在是皇后贴身婢女的三弟弟在管。”韩楚指了指前面一栋水泥房，“我们出产的乙等烈酒，一半是用他们的包装，像这样的厂子，陈下还有几十间，更赚钱的活计不是没有，但这个钱谁来赚，妹妹说了算。”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最近几年，皇帝连后宫都没去过几次，宫女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家里过得好一些，省的将来没有容身之地。 可是章寒心中愈发不解了，照这样看，除了皇帝，甚至皇帝都不一定制得住你了，你还这么老实干嘛？ “掀桌子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喜欢逼别人掀桌子，然后再一锤定音。”韩楚笑道。 章寒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的脸，挤了挤自己的嘴，他刚才貌似没有说话，怎么就？ 深深低下头，看着不断后退的路面，真是伴君如伴虎，下次要喜怒不形于色。 “那您需要我做什么？” 骑到一处热火朝天的炼钢厂，近百人打着号子，又把一炉钢水拉出来。 不久，又是一阵习以为常的叹息声。 “拿着标准的手册都能做错，一炉钢水三百两银子呢。”韩楚撇了撇嘴。 “三百两就能换一炉精钢？” 精钢锻造成的兵器，价值极高，而且除了神兵谷，哪里都不能保证量产。 “一般的精钢没多大用，合格的膛线都做不了。陈下到底是地方小了，规模起不来，我准备扩大少府的职能，在南陈的国土上，再建数十个、上百个陈下，这就是你将来要做的事情。” 一个陈下产生的财富，已经让章寒咂舌，若是他手里有上百个陈下……画面太美，数字太大，人的想象力太贫瘠。 “少府在册的直属人员有十五万，其中认字的百不足一。就是府衙里面，除了文书，其他人识字的也不多。章少府知道陈下是什么情况么？” 韩楚适时地把章寒拉回现实当中。 他要的是一个有能力，有抱负，能够全心全意投入到建设当中去的人才。 沉浸在白日梦出不来，这可不是好事。 章寒连忙仆下身，回答道：“回殿下，小人不知。” 昭阳公主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把他虚扶起来，这才重新把手放在韩楚腰间，“皇兄订下的标准，不能够掌握三百个字，才算文盲。在陈下只有一成的文盲。在陈留的人，全部能从学堂毕业。” 章寒这才重新注意到昭阳公主。 按理说，两块地方都是她的产业，少府来抢她的生意，她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这两位还真是实诚人，把一切都讲明了。章寒确信，这应该不是贵人随口说的空话，否则殿下就不必带昭阳一起过来。 那问题就来了，少府能吃得下这么大一块蛋糕么？ “殿下可否考虑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要供养这么多脱产人口，我们的粮食从何而来？圣人有云，民以食为天，没有足够的农夫，我朝的基石必将不稳。”章寒控制着声音语调，尽量不惹人生厌。 岂料韩楚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少府随我来。” 三人骑着车，来到工业园核心区域，那里有一栋新建的厂房。 章寒先下了车，停好，再稳稳地扶着韩楚的车龙头。 韩楚迈着长腿，从一侧直接下来，再把坐在车后面的昭阳公主，抱了下来。 昭阳公主看了章寒一眼，这人还真上道。原本心底藏着的，那一丝小小的不乐意，现在也都烟消云散。 打开厂房的门，进入里面的车间，车间里面有一条长长的生产线。 “我在下京待了六年，当了四年的铁匠。这条化肥生产线上，每一条钢管，都是我捶打出来的，效率太低。”韩楚叹了一口气。 “化肥是什么东西？”章寒不解道。 “假若少府的每一块公田，都能用上足够的化肥，南陈就再也没有食人的悲剧了。”昭阳公主淡然道。 “所以有了足够的好钢，就能有足够的生产线，就能解决饥荒的问题？”章寒瞬间想到其中关节。 “盐铁专营么，盐给你，接住了，铁也会给你。会试马上召开，天下士子闻风而动，少府可以考虑招收一些士子，找不来举人，秀才也可以，没有秀才，通过考核的童生也可以。”韩楚说道。 “可是少府招人，不止我一个人说了算。”章寒说道。 “收人是为了抢昭阳的钢铁产业，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不会拦你的。”韩楚笑道。 “那小臣必然会和他们，产生太多交集……”章寒有些犹豫。 “我很放心，你是聪明人。”韩楚淡然一笑。 章寒听了，心里发毛，跟着这样的君主，是别想要安逸，然而为了建功立业，区区安逸，何足挂齿！ 第五十二章 徐氏父子 接下来细细地参观了陈下，章寒愈发觉得事业之艰难。 幸好已经有了一个完善的标杆，少府改革工作的大略已经定好，不至于走上弯路，浪费时间。 回到京城时，天已经黑了，昭阳公主回了府，她今天很开心。 韩楚回到东宫时，首辅林复的幕僚早就等在一边。 幕僚姓周，是江南大户人家，他代表着江南富商的利益，对韩楚自然没有半点好感。 正厅，奉上茶水，侍奉的宫娥退了出去。 停了半晌，韩楚没有说话，就像看不见这个客人似的。 周师爷平静如水，并不气馁。 看来他的对手们，还不知道自身处境，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末世的余晖，比韩楚的琴音还能迷惑人。 “林首辅想要做什么？”韩楚不慌不忙地问道。 “工部尚书之位。”周师爷言简意赅，直点主题。 还真有自己往坑里跳的，这就怪不得韩楚了。 “我们老爷平日里和齐王、裕王他们交好。拿下工部尚书，我们五年之内保持中立。”周师爷淡淡道，仿佛南陈都由他们说了算。 “我要用少府去治理黄河水患，督察院不得弹劾。”韩楚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周师爷挑起眉头，“这个条件，我不能拿主意。” “不急，有得是时间。”韩楚微笑道，同时端起了茶水。 深夜，林府，书房。 “老爷，您说李胤禛是什么意思？” “别叫他名字，以后叫他太子。至于意思么，一个少府而已，他想要就给他，明天下了朝就去回信，后天我那侄儿就是尚书了。” “恭喜老爷！” “没什么好恭喜的，皇后那边银子照收，她想要我们出力，还得再加价。” …… 皇帝不上朝了，程序依旧运行。 监察院递了一份弹劾奏章，证据详实，言语恳切。 由工部尚书贪污工程款项，衍生出三十多种大罪，一副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的架势。 这份奏折在林复手里，用最快的速度票拟了，递到司礼监。 现在正是冯全影响正盛的时候，弹劾很快就生效了。 然而林复不知道的是，冯全带着奏折去了白龙观一趟。 皇帝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压下弹劾，只是点了点头。 东宫，还是书房。 “徐大人的安保工作要做好，在缇骑接手之前，不能被人捞到空子。” 韩楚坐在塌上，吃着昭阳公主给他剥的橘子。 “那就请丁明修吧，他好像很缺钱。”昭阳公主不以为意道。 没有千两黄金请不到的顶级高手，在她眼里，和钟点工一样。 “他不爱赌博，也不喜欢哪家的姑娘，怎么这么会花钱？”韩楚不禁问道。 “听说他师父一身病，非得天天拿珍稀药材吊着，花钱如流水。”昭阳公主回答道。 “倒是个有孝心的。皇后最近压不住冯全，跟苏公公递了话。就让冯全去那吧，照应一二，以防万一。”韩楚说道。 昭阳公主忽然想起什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解决水患？” “会试之后，我想看看，状元郎是不是都有点憨憨。” 又吃了一瓣橘子，酸酸甜甜的，甘美无比。 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江南水乡，青牛镇。 徐节赋闲在家八年了，八年前他是内阁次辅，政务水平比林复还要好很多，所以遭了算计。 真论斗争，他自问是不输于人的。 可惜跪皇帝跪的不够彻底，他没法腆着脸给皇帝炼丹，所以只能回家种地。 然而形势变了，皇帝不需要这些二把刀给他炼丹。 相比于炼丹天赋爆棚的国师，吃大臣送上的“仙丹”，皇帝还嫌占肚子。 林复现在野心太大，皇帝上上下下打量文武百官，一个合用的都没有。 相比于徐节，林复差了点味道，但朝廷里面其他官员，一个能和林复抗衡的都没有。 皇帝和国师统一了思想，一秒钟都不愿意浪费，连后宫都不去了，哪来的时间调教新人？ 思来想去，他就想起了徐节这位老臣，拿来直接能用。 也不用考虑徐节会有噬主的那一天。因为到那时，他要么成功羽化，要么含恨而终，和他没关系了。 正所谓，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 徐节收到起复文书的时候，正在那藤条打他的儿子。 他儿子叫徐良，年方二十，已经成人。 徐良继承了徐节的聪慧，甚至青出于蓝。然而他的课业，并不如他老爹心意。 “叫你没事少看奇技淫巧，算术有甚么好看的。不去考进士，去考明经？你敢丢老夫的脸，老夫干脆现在就打死你！” 徐良默不作声地挨着打，反正也不痛。 在他小时候，父亲意气已尽，不太管他。上山掏鸟，下河摸鱼，哪样没干过？ 练得一身皮糙肉厚，正好抗打。 也不对，老爹平时躺在椅子上，一副半死人的样子，今天怎么生龙活虎的？ “您起复了？” “我倒希望起复的晚一年，现在你小子的状元要没喽！”徐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嗨，多大点事，南陈的状元能列出三排。我的两个巴掌，加上你的两个巴掌，”徐良摊开双手，再往前一送，指了指徐节握紧的拳头。 “都数不完！然而古往今来，徐良只此一个，别无分号。” 话音刚落，就看见老爹的脸黑成了炭。 完了，老头子要抽刀子砍人，赶紧溜。 …… 青花会，江南秘舵。 “还有一单三千两黄金的生意？杀谁呀。”丁明修有些急切地问道。 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穿着紫袍的胖掌柜，“丁兄，两万两黄金，这么快就花完了？” “纪家人出手续命，价钱可不比我便宜多少。”丁明修苦笑道。 他用自己青花会一品刺客的头衔做抵押，才得到纪家人先治病、后付钱的待遇。 各种万年药材用下来，师父的命保住了。 但他五千两黄金的押金，被扣光了不说，还倒欠纪家一万八千两黄金。 师父又在他们手里，不结账别想走，丁明修才会接下昭阳公主的单子，填上亏空。 “这单子分两张，一张是林首辅的，要杀人。一张是昭阳公主的，要救人。丁兄要接哪一个？”胖掌柜问道。 “当然是昭阳公主的，她的单子可以讲价，难度高了，还可以加钱。”丁明修笑道。 “那就好了。” 胖掌柜给他填好了单子，在丁明修就要离开时，莫名说了一句，“刀剑无眼，丁兄要小心呐。” 丁明修不解其意，却还是匆匆出了门。 门外忽然飘起雨，鬼面青年从后院拉开帘子，朝胖掌柜淡淡道：“你想死么？” “我们青花会，不应该卷进那片泥潭。总不能因为皇后跟你睡过，你就要为她丢掉一切吧。”胖掌柜似乎并不怕他。 “她是个苦命人，”鬼面青年感慨道。 “谁不是呢，太平犬，乱世人，这次水患，又要饿死上百万人，或许再来一次瘟疫……呵呵。”胖掌柜讥笑道。 “不论谁当皇帝，受苦的都是百姓，没分别的，我只是希望她好受一些。” “你想着她，她却不一定想着你，信不信，假若有机会色诱李胤禛，她一定会去做的。”胖掌柜极尽嘲讽之能事。 一道寒气洞彻心扉，鬼面青年挺枪刺出，“你找死！” 胖掌柜面无表情地伸出两只手指，捏住枪尖，看了看鬼面青年空荡荡的右手，“你练成了左手枪？也不过还是废物。” 随手一甩，长枪脱手，鬼面青年被扔到墙上。 胖掌柜身体里一阵爆响，眨眼间就变成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若是丁明修在此，应该认得出来，他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花会长，马守一。 “我去过皇宫，和皇后接过线。杀了丁明修，灭了徐氏父子，你就和她再无瓜葛，随我到盘龙谷隐居吧。” 鬼面青年的鬼木面具掉了下来，他长着一张女人的脸，阴柔而漂亮。 嘴角溢出鲜血，鬼面青年抬起头，尖着嗓子，拉长声音，和唱戏一样，“好！” 第五十三章 黑店 滁州是江南与京城的交通要道，兵家重地。 在青元大陆的历史上，谁拿下了滁州，南陈这片地界就是谁说了算。 所以滁州没有给商人留空间，除了城内城外的兵营，只有三四条小街。 悦来客栈，便是滁州城唯一的客栈。 黄昏，小雨滴答，下个不停。 徐节骑着毛驴，徐良牵着毛驴，进了悦来客栈。 “本店打烊了，恕不待客。”小二伏在柜台上，懒洋洋地说道。 “我们不打尖，我们住店。”徐良闷声道。 小二抬起睡眼，瞧了一瞧，便又睡了起来，“通铺一人三钱一晚，客房一人三两一晚。” 徐良只觉小二的面目狰狞，好生可恶，“你这不是黑店么？” 小二晃晃悠悠地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您说的不错，我们这儿，就是黑店！两位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嘭地一声，大门关住了。 徐节被捆在麻袋里，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离开帝国中枢才八年时间，南陈在林复手里，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一阵阵湿气从麻袋底下透出来，徐节又低下头嗅了嗅味道。 这里应该是地窖。 忽而响起了一阵催命的磨刀声，声音急促绵密，应该是菜刀或者匕首之类的短刃。 磨刀声止住，又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 完了，真的是黑店。 后厨，毛驴悠闲地吃着干草。一个魁梧大汉拿着尖刀朝它走来。 它并不慌张。 刀光一闪，尖刀轻易地切断了骨头。 大汉从案板上取下一盘牛肋骨，端走了。 此时的客栈大厅里，多出一个人。 他端坐在椅子上，戴着斗笠，腿上横着一柄长刀，桌面上排出一锭纹银。 大汉端上一盘牛肉，加上肋骨，足有三斤。 又上了两碟小凉菜，从柜台里面，拿出三瓶玻璃瓶装着的烈酒。 这才把纹银收入囊中，“客人请慢用。” 这位客人，当然就是从秘舵赶来的丁明修。 他又拿出一块赏银，取出两幅画像，“你见过他们么？” 大汉摇摇头，收起赏银，回到柜台，沉默不语。 丁明修挑起眉头，摇摇头就能拿银子了？ 他一天能摇十万次，不知疲倦。 算了，滁州是重镇，城内的守备军还好对付，城外的精锐可是带够了重武器的。 天色愈发黑了，雨点也渐渐多起来，客栈的大门没关，现在地面上已经积起一层水。 丁明修吃完牛肉，饮了两瓶酒，面色渐渐红润，身上的寒意都被祛除。 拿最后一瓶烈酒，清洗了自己伤口。 再敷上药，包扎好，他再抬头时，魁梧大汉忽然不见了。 事情有些不对头，丁明修冷着脸，拄着刀，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忽而电闪雷鸣，门外下起了大暴雨，客栈的屋顶也开始渗水，滴在地上，坑坑洼洼。 从暴雨里面，走出两个熟人，一个赤手空拳，一个长枪挺立。 “老肖，别来无恙啊？”丁明修看着他空荡荡的袖子，笑道。 “还好，不劳你费心了。”鬼面青年淡淡道。 青花会主挑了两张干净的座位，又凑着客栈后院喊了一声，“小二，上酒！” “来了！” 跑出来一个精瘦的男子，看岁数，应该在十六左右，内功很浅，轻功不错。 “你们客栈有几个小二？”丁明修挑起了眉头。 “瞧大爷说的，咱们这又没什么客人，小二当然只有我一个。”小二笑道。 “咦，大爷的牛肉和烈酒，是从哪来的？”小二发觉有些不对劲。 “我自己带的，你们还有客房没有。”丁明修面不改色道。 小二有些为难，看这瓶子，分明是专供军方的烈酒，滁州城里，只有他一家能卖。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丁明修又丢出一块银子，“有客房吗？” 小二喜笑颜开，“有，不过只有两间，三位商量着分吧。” “不用分，丁兄自己住一间就行了。”青花会长淡然道。 丁明修有些反胃，暗骂一声，也不着急上楼，就在楼下闭目静坐起来。 青花会主瞧出一点东西，不以为意，叫一席酒菜，细细地吃了。 随着时间推移，夜色渐深，寒意侵袭，客栈里的气氛都渐渐凝结。 油灯昏暗，又剪掉一颗灯花，略微明亮了一点。 “你们在等人？”丁明修冷声问道。 “丁兄不是也在等人么？”鬼面青年冷笑道。 三人出身同一个帮会，等的是同样的人，一个要杀，一个却是要救。 地窖里愈发地冷了，徐节冻得瑟瑟发抖，忽而麻袋口被解开了。 正担心受怕呢，耳边传来徐良的声音，“老爹别说话，我出去看一看。” 徐节钻出来，发现儿子手上多了一个小刀片，麻袋就是这样被划开的。 至于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出来，徐节不懂，徐良心里却是清楚。 再黑的黑店，也该料理好生意，睡觉去了吧。 这样想着，徐良逃出地窖，穿过后院，看见吃饱喝足的毛驴，感觉有些奇怪。 它怎么还没死？ 忽然前厅传来一阵声音，徐良连忙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后，透过一丝缝隙，仔细地看着。 忽而，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他看见“他”牵着毛驴，和“他父亲”走进客栈。 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莫不是在做梦？！ 大厅里，“徐氏父子”的出现，彻底引燃了局面。 鬼面青年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左手持枪，来了一记横扫千军。 丁明修没有挥刀迎上，反而是拿着裹刀布，缠住父子的腰，轻轻一拽，两人避开了迸发的真气，留下一条命来。 “你没了右手，上次又被琴音伤了心魄，是打不过我的。”丁明修拔出长刀。 “我打得过你，”青花会长马守一站了出来。 丁明修轻笑一声，“纵然会长你宝刀未老，依照会里的规矩，你对我出手，就算自动放弃会长之职。” “一个会长而已，马某还不放在眼里，”马守一沉声道。 “也对，反正都要去盘龙谷隐居了，会长的身份倒成了阻碍。”丁明修笑吟吟地说道。 马守一变了脸色，带着鬼面青年撞出门外，门外的大雨快要停歇。 大街上多了三把灯笼，屋内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 “魏十一？” “在！” “看好他们。” 丁明修拔刀，从昏暗的客栈里，义无反顾地踏入夜色。 魏十一瞧着瑟瑟发抖的“徐氏父子”，心底有些不屑，脸上却挤出个笑脸，“两位爷，请安坐，我们的事马上解决。” 大街上，每一把灯笼后面，都有一个人。 青花会有五位一品刺客，一位绝顶会长，今夜齐聚滁州！ 丁明修走了出来，关上大门。 马守一朝他笑道：“你是什么时候生的心思？” “大概是接到昭阳公主单子之后，两万两黄金的单子，都不够我师父救命，我只能另寻它法。”丁明修的脸隐藏在夜色中，声音渐渐冷酷起来。 “当会长没你赚得多，我没接过两万一单。”马守一道。 “细水长流，我算过了。青花会每一个单子，都要给你抽成，你每一天的进项，和我师父的花费差不多。” 丁明修聚起真气，举起长刀开始蓄力。 第五十四章 围杀 马守一长叹一声，朝左边灯笼的主人问道：“客二娘，老丁给你开了什么好处，你要帮他。” 答话的，是一个少妇。 她穿着鹅黄色的轻衫，负手于胸前。 脚下的灯火，映衬在她的脸蛋上，美而妖艳。 “倒也没什么，他答应给奴家引荐一个极好的婆家。” 连话都不愿意说清楚，显然是没法策反的。 马守一顿了顿，朝下一个人问道：“刘师叔，你不是在江南园子里养老么，怎么有空出来对付小侄？” “咳咳，我是有地方养老，我那群老兄弟可没地方去。听说太子殿下要收一批老师傅，小老儿两手空空，只能拿爱侄的人头一用。” 灰衣老者言语间有些歉意，手上的长鞭，却没有丝毫要放下来的意思。 “那么林兄呢？剑乃百器之王，你又正当壮年，对上老丁的胜率有六成，为什么不争取一下？” “我？早就不想当贼了！可是想要当官，总得纳一个投名状。小弟思来想去，还是马大哥有名望，够份量！” 白衣剑客倒提着长剑，狂笑道。 马守一仰天长啸，“好好好，你们要杀我，我不怪你们。可是你们知道我在等什么吗！” 话音刚落，长街尽头的黑暗中，忽然闪出一支殡葬的队伍。 前前后后、浩浩荡荡，足有上百人。 他们打扮成牛头马面，高举幽绿的灯笼，抬着巨型棺椁，仿佛地狱走出的亡者。 “你疯了，竟然和冥煞教同流合污。”丁明修冷喝道。 冥煞教不是什么大派，他们是一群疯子。 他们没有组织结构，只有这一支队伍。 冥煞经是门内唯一功法，数百人聚在一起，用尽一切办法修炼。 最后只有两个人能修炼成功，战力直接达到天级后期，而剩下没死的，大多成了只有本能的野兽，只能任由成功者驱驰。 “你们不仁，休怪我不义，要是你们不出现，让我简简单单地杀了徐节，哪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马守一冷笑道。 冥煞教行动极快，不一会就要接近这里了。 马守一朝着众人大笑三声，只觉恶气出尽，拉着鬼面青年朝另一头奔去。 “怎么办？”客三娘吓得花容失色，她只是一个偏辅助型的杀手，并不擅长打硬仗。 “风紧扯呼，快退，”刘老汉只比马守一慢一点，他人老成精，什么时候都不会放松警惕。 “丁兄，对不起了。”白衣剑客只想当官，不想丢命。 丁明修心中一片冰冷，形势怎么一下逆转成了这样，他还要护徐氏父子的周全。 忽然，魏十一撞破客栈大门，冲了出来。 他身上被扎穿三个口子，腿上还有一支短箭。 “丁爷快跑！有官兵！” 话音刚落，滁州城内，沿街屋舍都挤满了火把。 一队队重装步兵挺着长枪，举着大盾，排成一列列，浩浩荡荡地碾压过来。 他们旁边有魁梧的刀斧手护卫，身后有三排配了腰弩的标枪手，再后面就是连珠弩，床弩，甚至还有攻城捶。 更远处，还有一列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就算这些武术大师能突破千军万马，气力也该尽了，无论如何也抵不住他们最后的收割。 悦来客栈楼顶，柳十三拿着皇帝的手谕，道：“虫蛇鼠蚁，竟敢乱家国社稷，妄图干政，灭之！” 缇骑隐藏在黑暗中，他们是陛下的棋子，是世间的棋手，从不轻易下场。 冯全瞧着面无血色的丁明修，没有任何感慨，名气和实力从来不是一回事。 是燕山之战的主角、出手便是万两黄金又如何？生死还不是捏在他主子手里。 向来以狂厉着称的冥煞教，已经吓丢了魂。 和正规军队相比，他们就是故作疯癫的小丑。 “放！” 远远地，床弩便派上用场。在长街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数十根粗大的弩箭，瞬间带走了冥煞教众九成的性命。 连棺椁都被射成了马蜂窝。 一男一女顶着棺木冲出来，没等歇口气，三轮势大力沉的标枪如约而至。 那是三道密集地、催命的抛物线，火力全部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若是一般的侠以武乱禁，倒还好。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 像这样已经是邪教的组织，不杀光等着过年？ 让一个邪教徒逃出升天，柳十三的将军就做到头了。 一轮枪雨落下，冥煞教徒众就全部失去战斗力。 两轮枪雨落下，那天级后期的两人也受了伤。特别是男的，他的小腿都被钉在地上。 不等他们喘息，就是第三轮枪雨。 身上插着七八支标枪，男的气若游丝，血都快流干了。 女的身形娇小，躲了三轮枪雨，只落了一个重伤。 柳十三深吸一口气，拔出横刀，从客栈屋顶一跃而下，刀光一闪，了结了两人。 “四队五队打扫战场，剩下的，跟我来！” 诛灭邪教是必考题，不能不做，围杀青花会的刺客就是加分题，尽量多做一点。 丁明修不擅长逃命，但魏十一擅长，他们七拐八弯，来到一处无人的小巷子。 借着夜色，或许真的能保下一条命？ 然而前面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咱家也没想到，丁兄竟然存了那么大的心思。” “原来是冯公公，丁某有礼了。”丁明修止住脚步，没有贸然走过去。 “你们会长的确是个硬茬子，一起去看看吧。” 冯全撂下一句话，直接走了。丁明修犹豫半晌，跟了过去。 三人爬到一处房顶，只见不远处，一层层重甲士兵，将马守一和鬼面青年围得严严实实。 鬼面青年的长枪已经弯曲了，看上去是被开山斧砸的。 马守一精赤着上身，一块块蕴含爆发力量的肌肉，铺在他身上，显得威猛异常。 他抓到什么武器，就能用什么武器。 当然，他最常用的，还是他那一双开碑手。 一掌打在士兵身上，不需打破甲胄，就可以直接震碎内脏。 然而人力有穷时，一连震杀十多个兵甲，他就有点喘不上气。 面对潮水般地攻势，一次没接上节奏，包围圈就越来越小。 小到一定程度，武者的身法施展不开，几十杆长枪再一齐戳来，便是他们的殒命之时。 冯全看着尤做困兽之斗的会长，叹了口气，“皇帝的手段果然老辣，这样的军事调动，皇后不知道也就罢了，林首辅竟然也不知道。” 未几，包围圈压了下去。 马守一从地上抓起一具残尸，一跃而起，硬顶着弩箭往前冲。 拼命之下，他状若疯虎，不断透支身体潜能，挡在前面的兵甲都像麦子一样倒下去。 “竟然真的冲出了重甲步兵的包围，你们会长不错呀，在天级圆满的基础上，往前走了半步。”冯全点评道，像个无关的看客。 “咦，缇骑怎么把鬼脸抓起来了？他们那群大爷，怎么会花这个闲工夫。”冯全忽然不解道。 丁明修咳嗽了两声，“据说他与皇后有染……只是据说。” 冯全来了兴趣，这就可以解释清楚了，笑道：“没想到那小娘皮还挺狠的，敢给皇帝戴绿帽子。” 魏十一瑟瑟发抖躲在一边，这样的秘密，多听一句都折寿。 马守一刚冲出包围，一列重甲骑兵就挺着长枪，发起了冲锋。 杀一个力竭的武者，对他们来说简单之极。 冲锋过后，马守一就被高高挑起，落回地上，断了气。 三人迅速来到另一处战团，是一间小院子。不能展开队列，士兵不想白白牺牲。 他们派人回军营取火油来，直接烤熟了事，反正最后首级能辨认就行。 守在院子里面的，只有两人个，白衣剑客和刘老汉。 “客二娘呢？”丁明修问道。 “她逃命的本事一流。缇骑那帮人又不敢在出任务时起色心，我也没那个需求，她当然就跑了。”冯全淡淡道。 忽而想起什么，续道：“对了，丁兄你准备把她引荐给谁？一个天级后期的顶级女刺客，莫不是要送给我家主子？” 冯全看过丁明修的反应，心里确认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丁兄节哀，像客二娘这样的人，若是主子自己找的，公主不会多说什么。可要是你送的么。呵呵。估计没人给你师父送终了。” 丁明修赶忙迈着小碎步跑过去，从怀里摸出一卷银票，不含丝毫烟火气息地递进冯全衣袖里，“还请冯兄救我。” 笼在衣袖里面的手摸了摸，分辨清数额，冯全露出个笑脸，“我救不了你，不过我家主子救得了你，我会跟主子说清楚的。” 魏十一在旁边，听得越多，脚越发颤。 关系真复杂，贵京真乱，江南真好。 第五十五章 皇帝心思 院子外面架好柴火，浇满火油。 柳十三拿着火炬，就要点火，忽然后面响起了声音。 “柳将军火下留人！” 回头一看，原来是冯全带着两个青花会的刺客。这是已经表明立场了？ 柳十三心里有了底。 “原来是冯公公，柳某甲胄在身，不便见礼，还请见谅。” 冯全点点头，接着往前走过去，没有甲士敢拦他。 “院子里面，一个是我们太子府的团练教头，一个是太子府的侍卫总管，还请柳将军多考虑考虑。”冯全笑道。 柳十三故意皱起眉头，“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虽然冯全是太子身边的当红太监，那也不代表人事大权就给了他。 就算冯全说话算话，一个太监空口白牙就想从他柳某人嘴里捞肉？ “咱家出来，当然是带了文书的。” 冯全递上两张委任状，柳十三接过来细细一看，什么手续都齐全了。 特别是委任状之间夹着的那张银票，上面的数字令他很满意，以至于忽视了委任状上，没有那两人的签名画押。 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生命。 对柳十三来说，只要钱给够，别说调转时间顺序、程序流程，就是逆转时间他都要试着做一做。 柳十三挥了挥手，士兵退散，清点斩获，列队回营。 冯全把委任状交给丁明修，“你们的命，主子救下了，用得到的时候，自会找你们。” 又摸出一瓶解毒丹，丢给魏十一，“你中了缇骑的毒，这是解药。” 话毕，缓步离开。 丁明修看着冯全愈渐远去的身影，忽而有些觉悟。 朝廷这些年蛰伏久了，他们江湖人士愈发肆意妄为。 像马守一这样苦练数十年，精通十八般武艺，甚至开出自己的流派，隐隐有半分宗师气度。 杀个把贪官污吏，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岂不知自己已经成了靶子，一招失算便身死非命。 这是杀鸡儆猴，南陈那些名门正派和地方世家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方便赶尽杀绝。 他们这些杀手身似浮萍，极容易被当成炮灰。 如此看来，青花会六大高层，只有他和会长没看清形势。 老肖压错了宝，只怕前途堪忧，他可不能再错。 …… 剿匪的战报传到京城，皇后的寝宫里，碎了一个玉碗，她急了，怕了。 东宫，还是在书房，采光良好，空间通透，不容易被人传闲话。 昭阳公在给韩楚掏耳朵，小姑娘心灵手巧，俯下身吐气如兰，拇指按在耳垂上，温温柔柔，掏的甚是舒服。 “太子哥哥是怎么猜到的，连林复都没有收到密报，他的门生可是遍布朝野，消息灵通之极。” 韩楚懒洋洋地回答道：“很简单，皇帝从来都不傻，他只是懒而已。” “那太子哥哥将来会懒么？”昭阳公主笑吟吟道。 “我当然想偷懒了，可是条件不允许呀。”韩楚微笑着回答道。 南陈现在的状况，没有谁比韩楚更清楚，土地兼并的形势急剧恶化。 不出几年，这片土地上就会涌现数百万流民。到时候总不可能全都杀了。 韩楚既然当了太子，他就有责任给他们一条活路。 ……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徐节骑在毛驴上，看着沿路衣衫褴褛的百姓，忍不住叹息道。 他糊里糊涂地被绑了，又糊里糊涂地逃出黑店，知道点内情的儿子，也守口如瓶，半点真相都不透露。 “老爷子，不要多想啦，咱们不是快到京城了么，等你回了内阁，自己去查呗。”徐良牵着毛驴，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小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长大以后，青牛镇又没有习武的风气，昨夜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武功。 对武林人士敬仰刚刚立起来，就被柳十三麾下的士兵击碎。 那些看上去深不可测的江湖人士，竟然打不过列好阵的小兵，赶猪宰狗一样，纷纷倒在长枪面前。 亏的他平时那么崇拜戏文里的大侠，实在是有点好笑。 “查？我可查不得，猜也猜得到，多半是陛下给我准备的下马威。”徐节摇头晃脑道，他眼睛不好使了，心却是跟明镜似的。 “陛下没事吓你这个老头子干嘛？”徐良反驳道。 徐节从身后抽出块板子，在儿子头上敲了一下，“平时说你蠢，你还不信，知道京城现在是什么局势么？” “林老头下去，你上来，去年国库亏空甚多，陛下要整治吏治。”徐良回答道。 “看事情不要看表象，我们进京，第一步是站队。陛下一派，后宫一派，现在又多了太子一派。”徐节叹了口气。 “那不是正好，老爹你退的早，废太子的奏折上没有你的名字，我们和太子的关系，估计会不错。”徐良傻傻地回答道。 “不错？你是真的傻还是装傻，我们是皇上的人，既要打击后宫，还要抑制太子的野心……儿啊，我是真的如履薄冰。”徐节说出了自己的预想。 续道：“本来是打算送你进东宫。将来你把我拿下，当做进身之阶。可是现在，皇帝不许哟！” “陛下真的没有考虑过，让太子继位？”徐良疑惑地问道。 徐节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陛下怎么会让自己退位呢？按常理说，终究是有退位的那一天，可人终究也有死的那一刻，你瞧陛下现在在干什么？他不想死，也不想走。” 这便是不讲道理了，可皇帝不讲道理，他们做臣子的又能如何？ 毫不客气地说，现在没有谁能真正对抗皇帝，韩楚也不行。 他要去对抗皇帝，皇后肯定给他捅娄子，又没了大义，那就前途堪忧。 那怎样才能让皇帝，顺着自己的心意？韩楚早已想清楚了。 “这就是你说的太乙神水？”国师满脸不信。 他从白龙观出来，径直来到东宫，就是接到了韩楚的密信，让他来取神水。 可是眼前这小碗里面的水，明明只是普通的水而已。 “你掂掂重量。”韩楚微笑道。 国师半信半疑，拿起碗，脸色瞬间变了，送到嘴边尝了一口，没有掺杂其他液体，可是这水的重量不对。 韩楚解释道：“这水是由无根水炼制而成，中途消耗了大量的阴阳二气，最后产出也就这一碗。” “还可以增加产量？”国师连忙问道。 “在陈下多建几座发电站就行，利用渭水之力，不出什么岔子，应该跟得上炼丹的消耗。”韩楚淡然道。 “那便速速去做，”国师赶忙道，“用黄河之力获取的太乙神水，是否会更好一些？” 韩楚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抽空去试试。” 国师见状也不好强求，毕竟太子回京没多久，又要他离京，这样不大好。 “那就先用渭水的太乙神水吧，黄河的先不急。” 国师端着神水，飞步离去，估计是去和皇帝钻研神水的效用。 这太乙神水，当然就是重水，据说是有毒的。 那也不算什么，毕竟皇帝天天没事吃汞丹，多喝两碗重水，应该是没多大问题。 昭阳公主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她最近打定主意跟在韩楚身边。 因为冯全的报告，她猛然发觉，像客二娘这样的人，全南陈上下不知有多少。 这还了得？这是她的太子哥哥！ 那些骚狐狸敢伸手，她就砍手，敢伸脚，她就砍脚。 娇滴滴的宫娥都换了两三遍，现在侍候在东宫里的，全是她调教好的婢女。 韩楚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固然舒服，可是也很枯燥呀。 平淡如水。 要不要搞点事情？ 第五十六章 交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是每个人都像韩楚这么好运，有发挥自己能力的空间。 西齐，长信宫外排着四列秀女。 西齐皇帝今年七十有余，老而弥坚，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后宫，今天要多出许多新鲜的气息。 皇帝朝下面细细一看，皱着眉头。 怎么选了一些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太子愈发不老实了，就算他早就不能人道，做儿子的存心揭短干嘛？ 意图不轨！ 一个一个秀女被剔除，皇帝疲倦了，挥挥手，让她们都散了。 忽然，从一堆单调的眉目里面，见到一个苍白的小脸蛋。一对大眼睛里，残存着些许灵动。 “她叫什么名字？”朝身边的太监问道。 “那是罪臣赵青云的二女儿，赵玄音。满门一百三十口，就她活了下来，很机灵。” “赵爱卿所犯何事？” “皇孙说他勾结江洋大盗。” “呵呵，朕的孙子，真是威风凛凛。召她入宫，我瞧她应该很会做事。”皇帝淡然道。 一个老皇帝，假若连太监都没法完全掌控了。他制衡太子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培养一个，绝对不会被收买的人。 北周，天剑山庄。 “多少家了？”一个白衣白裙的少女，朝她的侍女信口问道。 “这是第九家，北周会用剑的名家，还有四十七家。小姐，我们要不要休息半年？” “我不累，你不用担心我。” 白衣少女回首一望，天剑山庄那些手下败将们，立刻吓得从墙头栽倒下去。 他们没事就练练武，扯扯淡，怎么招惹了这个煞星，还好她手下留情，没有出人命。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这些剑士越发沉默。 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才能有现在的水平？ 南陈，江南秦淮河。 “凤姑娘待会你要上去弹一曲，客人给的银子多，你就是船上的清倌人，给的银子不够，你就要做艺伎了。”老鸨笑道。 凤雪柔回过头，露出她那张倾倒众生的俏脸。 还没长开，就有如此姿色，等她长大成人，那该是怎样的光景？ “春娘，您就放心吧，骗银子么，挥挥手就来了。” “贫嘴，待会看你的了。” 未几，一曲奏罢，金砖铺地，银锭如泥。 南陈，纪家老宅。 丁明修等在外面，蹲在墙角，纪家小姐在给他师父施针。 纪家是传承千年的世家，在医术、儒学和武道三个方面的造诣都登峰造极。 他一个不入流的刺客出身，连纪家小姐的面都见不到。 不久，门开了，他师父坐在轮椅上，被一个绿衣婢女推了出来。 “且等等，我家小姐要见你，奴婢会把你师父送回去的。” 有些忐忑不安，丁明修走进房间。 “这么多黄金，谁给你的？”一个清丽婉转的声音从帘幕后面传来。 丁明修不敢造次，就地停住，“昭阳公主。” “再说一遍。” “李胤禛。” “他不是一出生就是个傻子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越大越聪明了？” “呵呵。” …… 后宫，坤宁宫。 “母亲，我早就说了，不要听晋妃、安嫔她们的，我们直接毒死那蠢猪，毒不死他，就把昭阳毒死！”齐王面色涨红了。 “是不是要把你父皇一起毒死？”皇后越看越发觉，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太蠢了。 也不怪他，自他六岁记事以来，皇帝就一心修道，什么也不管了。 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格，看见别人挡在路上，他就想杀个干净。 若是有枭雄之资也就罢了，偏偏只会下毒，实在是太令她失望。 发现娘亲生气了，齐王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皇后倚在榻上，叹了口气，真是恨铁不成钢。 “会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林阁老成了次辅，这次的状元不知花落谁家。” 齐王抬起头，他有些糊涂了，“难道徐节还敢让他儿子当状元？不怕言官用奏折把他埋了？” “不是徐节，是皇帝。你父皇的性子愈发乖张了，昨日把徐良召进白龙观，待了一整天，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又许下了什么承诺。” 皇后揉着额头，皇帝已经不按规矩来了。 他打定主意，要把徐氏父子最后价值全都取出来，恢复对朝堂的掌控。 断送别人前程的事，他说做就做，也没办法，谁叫他是皇帝，他就是规矩。 “那我们怎么办？” 齐王的脑子里，一半是面粉，一半是水，碰见这样的情况，全都搅成了浆糊。 “还能怎么办，皇帝势大，我们独木难支，是没法子了。只能靠李胤禛。他总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重入东宫以来，一直在和我们打冷战……唉，也罢，先低他一头，把皇帝应付过去再说。” 皇后让齐王回府，这是后宫和太子第一次交锋，意义重大，不能让他坏事。 等到了皇后的妥协，韩楚立刻动身，带上了昭阳公主。 对付皇后那一群人简单，可是后宫里面，还有一个看他不顺眼的太后。 把皇后气个半死，顶多被人骂几句，把太后气个半死，一顶天大的帽子就扣下来了。 他现在只是和大半个朝堂有仇，一旦背负“不孝”的名头，他就和读书人彻底绝缘。 那将来，还怎么忽悠那群聪明人，全心全意投身钢铁产业？ 还好，他有核武级别的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是太后的心肝宝贝，有她在，凌冽寒风也能化成春风拂面。 坤宁宫。 皇后把晋妃、安嫔都叫了过来，韩楚的气焰太盛，得好好压一压才行。 到了宫殿外面，却不让韩楚进去。 “皇后娘娘正在午睡，请殿下稍等片刻。” 守在门口的太监姓洪，是大内第一高手洪公公的干儿子。 他说完话，衣袖里抖出一张麻将牌，未等落地，接住了。 直起身，朝韩楚眨眨眼。两边都没有得罪。 韩楚微笑着点头示意，心里却泛起一声冷笑。 原以为皇后是看清了形势，要给自己儿子寻一条活路。 现在看来，倒是韩楚自作多情，还是把这些食肉者想得太聪明。 计划有变，准备开始钓鱼执法。 接受过完整的九年义务制教育，在诸天万界打过七八轮，再对上这样小农思想加封建主义的敌人，赢得怕是不要太轻松。 静静地等了一个时辰，里面才传出话来，让韩楚进去。 里面果然在打麻将，陪着三位娘娘的，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小名叫做红儿。 “胤禛来了？会玩麻将么，陪我们三个打几圈。” 皇后看见韩楚脸上都有点晒黑了，心中好不快意。 到底你还是个小字辈。 红儿退了下去，韩楚微笑着坐上桌，“谁做庄？打多大的？” 晋妃也露出笑脸，“你来吧，我们姐妹都不怎么会玩。” 安嫔接着话茬，“昭阳是个有福气的，我们可没那么阔绰，十两银子一个子吧。” 四人开始洗牌，桌子比较小，韩楚手很长，摸牌、砌牌也很方便。 按照皇后的设想，这是牌桌上的政治，她们三个高手齐心协力，让韩楚吃个苦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韩楚挤出张笑脸，凑她笑了笑，“手气不错，天胡。” 牌桌上的气氛凝滞了。 皇后的胸脯微微起伏，很有涵养地说道：“那便来下一局吧。” 这一次洗牌码牌，三人就没有那么随意，处处针对着他，有时候还会不小心翻开某张牌，重新再洗一次。 但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这么巧，还是天胡。”韩楚又笑了笑。 皇后面沉似水，推到牌堆再洗一次，这次韩楚不是庄家，也没有去碰牌。 这该不会出问题了吧？皇后放心地打出一张三万。 “今天运气很不错，地胡。”韩楚还是笑了笑。 你没有谈判的诚意，我又何必讲道理？ 就在皇后要爆发的时候，红儿跑了进来。 “娘娘，太后要见太子殿下。” 皇后闭上眼睛，遮盖住眼底的戾气，“你走吧。” 三局之后，双方和解的大门堵死了。 第五十七章 事变 有昭阳压阵，韩楚见太后时没有出什么岔子。 回到东宫时已经是黄昏了。昭阳忽然来了兴致，要韩楚陪她去闲逛。 韩楚欣然应允，两人乔装打扮，出了宫。 昭阳公主换上浅粉色的衣裙，配上挂在脖子上灵玉，清纯如许。 韩楚则还是习惯一袭青衫，低调的同时，很有气质。 两人并肩而行，走在繁华的夜市上，自身便成了风景。 韩楚不愿引人注目，昭阳却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她抱着韩楚的左手，轻轻的摇晃着，温馨而明快。 吃着糖葫芦，放过河灯，两人站在石桥上看星星，祥和安宁。 忽而，夜市最热闹时刻来了，无数烟花呼啸着飞起来，照亮几片云朵，璀璨了整片星空。 一个青衫士子朝韩楚走来，“有杀手来了。” 昭阳公主挑起眉头，真是扫兴，“暗卫会解决好的。” “你们还留在这里，有什么危险就不说了。那些人在闹市里动手，终归会伤了路人。”士子淡然道。 “那依你之见，我们要去哪？”韩楚微笑道。 “跟我来吧，”青衫士子回答道。 三人穿过密集的人群，进了悦宾楼。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纪文，这里是我家的产业，两位殿下尽可放心。” 纪文引着两人上了三楼，选了一处能看烟花的房间，又上了香茶瓜果。 “你是纪家的人?”昭阳公主收起自己的小脾气。 “我是纪如嫣的二哥，”青衫士子笑道。 纪如嫣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纪家小姐，给丁明修师父续命的医仙。 纪文对韩楚说道：“我这次来，是小妹让我给你递句话。” 韩楚笑道：“什么话？” “你做不做奇怪的梦？梦里经常飞天遁地。”纪文说道。 昭阳公主联想起太子哥哥让她找的人，心中升起一点怨念。 本来这世上，只有她和太子哥哥有小秘密，现在又多出个纪如嫣，而且太子哥哥也不愿说出这个秘密。 纪文瞧了昭阳公主一眼，他哪里看不懂儿女之间的小心思，冷笑道：“别以为谁都把他当宝贝，南陈的国祚也没几年了，我们纪家的掌上明珠，可不会被许给他。” 昭阳公主横眉倒竖，她可见不得自己哥哥被人贬低，正准备把这个书生阉了，韩楚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真气散去。 “你们的宝贝终究是要许人的，你们准备许给谁？”韩楚笑道。 纪文自觉失言，不说话了。 想了想，韩楚自言自语道：“南陈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大概又是物色了哪一个有野心的世家。不对，以你们的地位，完全不必亲自下场，等决出优胜者，纪如嫣自然就是皇后。” “做这样打算的，又不止我们一家。佛教的净念禅院、慈航静斋，道家的正一、三清，还有江南诸派，各大世家，都做着准备呢。”纪文冷笑道。 “你以为在我皇兄手里，南陈不能中兴？”昭阳公主怒道。 “如何中兴？南陈现在已经是个烂摊子，不下猛药，必死！下猛药，猝死！”纪文反驳道。 眼睛的余光，却扫到韩楚拿出纸笔，在做记录。 “你不是号称过目不忘么？”纪文狐疑道。 “一群将死之人，没必要费心思去记。”韩楚淡淡道。 收起草纸，韩楚对纪文道：“回去告诉你妹妹，没事别瞎想，实在闲得慌，我身边还缺一个侍读。” 纪文冷笑着离开了，呓语而已，不必理会。 韩楚转过头，发现昭阳公主张牙舞爪地，装作一只小老虎，安抚道：“客套而已，太子侍读这个位子，也存在不了多久了。” 这才作罢。 昭阳公主瞧着烟花，忽然道：“六年以来，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今天可不可以讲一讲你的想法。” 韩楚走到栏杆外面，半身置于黑暗，半身置于光明。 “纪文说的没错，南陈的底子已经被世家吃空了，无可救药。我给的法子，解决这个问题的同时，也会带来新的问题。” “什么问题?”昭阳公主问道，在她看来，能让全天下人吃上饭、有活干，谁会去造反呢？ 韩楚忽然叹了口气，“本来可以一步一个脚印，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要迅速得到可见的成果，只教了他们术，没给他们法。等到新式危机来临时，他们将一无所措。” “那怎么办？”昭阳公主不解道。 韩楚摊摊手，“我也没法子，不过纪文倒是提醒我了，还有一批人可以用。” 忽然他面朝昭阳公主，正色道：“将来我搜罗优秀的世家女入后宫，你可别打翻了醋坛子。” “我哪有吃你的醋，你可是我的皇兄！”昭阳公主佯怒道。 “差不多了，我先回去做准备。”韩楚翻身跳了下去。 昭阳公主连忙走过去，已经不见青衫少年的身影，她瞧着月色，今晚皇兄竟然把话挑明。 从某种角度看，她还真是皇帝生的。 只要结果对自己有利，就能忽视它是否可行。 她朝着未来的敌人，挥了挥小拳头，“小狐狸们，等姑奶奶长大，有你们好看的。” 韩楚没有返回东宫，而是去了徐节府上。 此时夜色未深，徐节还没有休息，见到韩楚来了，连忙请到大厅里款待。 “太子殿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徐节挤出一张笑脸，心里却做好了驳斥韩楚招揽的准备。 “皇后决定铤而走险，派出了刺客。” 韩楚用最平淡的口吻，差点击穿了徐节的心防。 任他如何老谋深算，也绝难想到韩楚会这么直接。 “若是抓到了刺客……可交由大理寺处理。”徐节想了半晌，回答道。 “徐大人起复了多少旧部？若是皇帝驾崩，要花多少时间稳定政局？”韩楚又是轻飘飘一句话，直接让徐节脸色大变。 “殿下是什么意思！”他怒喝道。 “皇后已经掀了桌子，一队禁卫军把东宫包围，林大人或许就在她的寝宫里，首辅不会以为白龙观会平安无事吧？”韩楚不喜不悲地说道。 忽然，远处亮起了冲天的火光，那正是东宫的方向。 徐节神色难明，他回到权力中枢没多久，没有坐稳位子，现在起冲突，他并不能够掌控局势。 第五十八章 皇宫之乱 “殿下有把握平定叛乱么？” 徐节思来想去，皇帝最近做的事太不地道，几乎要毁了他儿子的前程。 若是顺应这次变局，或许能够从中渔利？ 韩楚招了招手，滚过来一团黑影，来到光明处，看清了，是本应在江南坐镇的冯全。 “按现在的局势，明早我就会登基，徐首辅可以开始私下串联，提早做准备。” 听着这样的话，徐节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冯全是天级武者、韩楚的左膀右臂，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可是冯全擅自回京，他一来，韩楚就确定老皇帝已经死了，这代表着什么？ 不敢多说，不敢多做。 徐节躬身行礼，忽而想起来什么，连忙说道：“犬子尚在国子监进学，殿下若是有多余的人手，可否调拨一点人去保护他？” 韩楚微微一笑，“这是当然。” 保护徐良的人选，韩楚心里早有定计。 客二娘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相信昭阳也会同意他的选择。 皇后会不会派出杀手针对昭阳公主，在韩楚看来，这不是问题。 昭阳公主身世神秘地很，连韩楚都不能说稳赢她，更别提那群蠢妇。 一主一仆离开徐府，没有回去平定叛乱，而是往白龙观行去。 青花会的大部分杀手都留在江南，但剩余的三个一品杀手早就齐聚京城。 随着白衣剑客林凡和精明老者刘三的加入，这一行人里面有三个天级高手，还有韩楚这个深不可测的怪物。 除了大军合围，没有什么东西能挡得住他们。 一路杀到白龙观，这个统治南陈六年之久的帝国中枢。它并不庄严宏伟，只是三座破道观。 两座是皇帝的，一座是国师的。 冯全引着路，低声道：“国师拿到主子的东西，在刺杀之前就离开了。皇后和她的家族，养了三个天级暗卫，拼死了洪公公。乱战之中，陛下中了一枚毒针，加之体内积攒的丹毒汞毒，没撑过去。” 来到白龙观正观，周围单膝跪了三排人，足有近百之多。 他们全部姓李，是皇帝的真正心腹，一股足以左右皇位的力量。 “来者何人？” “我是李胤禛。” 韩楚排开冯全，直接走了上去，直面上百位高手的杀意，间杂着强弓劲弩的对准，毫无惧色。 一个麻衣老者直起身，转过来面朝韩楚，他双眼瞎了，心却没有瞎，右手握着刀柄，随时可以拔刀斩出惊天一击。 “殿下为何而来？” 韩楚眯起眼，他当然可以直接说是为了帝位而来，可惜那并非最优解，“京城大乱，我要见父皇。” 麻衣老者沉默许久，让开身位，“请。” 韩楚走进去，见到皇帝坐在蒲团上，背对着他，连身上的异味都被消去了。 “皇后意图不轨，儿臣请父皇降旨，诛杀叛逆。” 麻衣老者这才确信了韩楚的清白，缓步走了上来。 “陛下已经羽化，如今我们九十八名潜龙密卫，听候殿下差遣。” 韩楚又瞧了皇帝一眼，说道：“留下两个人保护父皇龙体，剩下的随我去平叛。” 后宫已经成了一片血海，晋妃和安嫔哪里知道皇后心里的担忧。 她们错判了形势，倒在了精心准备的夜袭之中。 “什么？燕王和裕王不见了？”皇后挑起绣眉，问道：“那东宫如何？” 跪在地上的禁卫统领连忙回答道：“东宫已经被我们攻破了，只是因为夜色深重，暂时还没找到太子。” “加派人手快去寻找，让我二弟马上去夺虎符，封闭京城九门。”皇后下了决断。 然而这封命令却是出不了宫门了。 燕王、裕王快要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他们手底下老早就聚起了一帮能人异士，建立了自己的亲卫。 后宫宫门前，两位皇子各自带了八百精锐，取出自己私藏的重武器，将后宫围得水泄不通。 而这些兵甲面前，有一个骑着白马，穿着素白色衣裙的貌美女子，她的眼底藏着星河。 两位皇子和她对视一眼，就愈发觉得自己污浊无比。 “待会二位王爷入宫之后，可否看在若思的颜面上，放诸派弟子一条生路？”白衣女子淡淡道。 “秦姑娘既然这样说了，小王当然无不应允！”二位皇子连忙回答道。 “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一群魑魅魍魉进了皇宫偷东西，你们也说得出这番话来？” 韩楚不知何时来到队列跟前，竟然没有一人发现。 秦若思低下头，凑韩楚笑道：“慈航静斋第四十四代传人秦若思，见过太子殿下。” 韩楚轻笑两声，“秦姑娘的精神功法对我无效，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燕王冷喝道：“秦仙子是何许人也？哪是你李胤禛能冒犯的。” 一挥手，就有三张床弩对准了韩楚，在这么近的距离，就是天级武者也难以抵挡。 而另一头，裕王那边的床弩已经发动。 只不过在发射时，不知被哪里的暗器打了一下，擦着韩楚的肩膀，扎在宫墙上，没入三寸有余，尾端仍在剧烈摇晃。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日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裕王冷着脸，他的亲卫架好大盾长矛，朝韩楚逼了过来。 韩楚笑着摇了摇头，袖中滑下一柄短剑，轻轻上扬，挥出一抹剑光。 秦若思也长剑出鞘，她的剑法简洁，但配上婀娜的身姿，就显得绚丽之极。 长剑精准无比的击落了剑光，换来韩楚一个质问。 “秦姑娘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出手？” 秦若思淡淡道：“他们出手伤不了你，你出手他们可能就会死。” “哦，那你怎么确定，他们就活下来了呢？”韩楚似笑非笑道。 秦若思连忙转头，发现两位皇子皆已毙命，喉咙上留着浅浅的一条血痕，出手干净利落。 忽然两位皇子的禁卫里面，暴起一群杀人如麻的剑客。 五人一伍，十人一队，一千六百人的队伍里，低级军官不超过两百人，几个呼吸的时间，这支队伍就被潜龙密卫掌控。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到了王朝末期，皇室手里还有这么一支可观的力量。 “你骗得了我的蠢弟弟，骗不了我。进宫闹事的人你一个都带不回去。”韩楚整了整衣领，准备去见见背锅侠皇后。 秦若思声音里面泛着冷意，“南陈已经病入膏肓，你莫要垂死挣扎。” 韩楚回头一笑，声音温和，“再说这样的话，等我灭了北周，攻下帝踏峰，就把你们的功夫全废了，在你们那建一个新的教坊司，如何？” 佛门势力分为两部，慈航静斋居于北方，净念禅宗位于南陈。 在秦若思眼里，韩楚的话就是，一个末代皇帝妄图一统天下，可笑至极。 第五十九章 继位 秦若思气急，她高高举起长剑，好像要把韩楚斩于马下。 倏然，远方响起一声剧烈的爆炸，一颗流弹呼啸而过，气浪翻叠，宫墙被轰塌了。 没有见过火炮的战马，哪里经得住这样吓，一个翻滚，秦若思跌倒下来。 韩楚用脚接住了，若是按他现在的心思，看见这种“仙子”，总得给她度一道欢喜真气过去，让她下不来台才好玩。 可是现在有一道目光定在韩楚背后，他不敢乱动。 昭阳来了，这位是个下手不知轻重的主儿。 见到东宫被烧，立刻从陈下开出她的铁甲舰，架好大炮，直接给皇宫来了一发狠的。 韩楚都弄出小型工业化来了，说自己没有训练高素质军队，宛如一只纯真的小白兔。 相信才有鬼了。 他一直信奉钓鱼执法原则，黑锅你去背，好处我来得。 一队队踩着严整正步的火枪兵上了岸。 出于某种考虑，韩楚还没有拿出真正的屠杀级武器。 昭阳公主一身赤红色铠甲，骑着烈火骏马，来到宫门面前，瞥了秦若思一眼，冷哼一声，俯下腰，一把将韩楚拉上马，坐在她后面。 宫墙炸开一截，冯全从里面探出半截身子，他脸上残存着一些血迹，手里提着一颗人头。 宫里的太监最近分成了两派，一派向着冯全，一派跟着小洪公公。 洪公公身死的消息，由潜龙密卫里面的太监传进宫，太监们的思想顺利统一。 宫娥们有野心的极少，而这批人在陈留早就有产业，利益共同体结成的关系，除了更大的利益，没有东西能够斩断它。 皇后瞧得没错，她们终究会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在不利的情况下决定铤而走险，就将大多数中立的骑墙派推到了另一边。 冯全被大家几百只眼睛看着，觉得有些尴尬，把手里的头丢了，走出来。 被昭阳瞧了一眼，目光移到秦若思身上，心中了然，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制住她。 又看了韩楚一眼，并无愠色，于是取下腰间沾血的丝巾，堵上了秦若思的嘴。 韩楚干咳两声，拨马入宫，身边有无数高手护卫，身后跟着一支铁军。 宫墙外面，冯全将秦若思全身的穴位封死，“咱家也不知道你是哪路神仙，可是得罪了公主，你就得多受几遭罪……姑娘不必尝试自解穴位了，奴才的法子是主子教的，据说是来自一个采花神盗的毕生所得，多少位天之骄女都没撑过去。” 秦若思咿唔两声，放弃挣扎，幸好来处理她的是个太监，清白之身总算无损。 皇后没有留在坤宁宫里，她披头散发地坐在龙椅上，抱着齐王的无头尸身，已经疯了。 禁卫军统领伏在皇后脚下，他的右脚被斩断，那个太监在拿走齐王的头时，还顺手摘了他的子孙根。 不过也就这样了，能陪她一起疯，一起死，也算没有愧对她的恩情。 皇后又哭又笑，闹了半晌，忽然有些神经质地大声道：“上朝！” 大殿里面一片安静，怎么没有捧哏儿？她瞧了脚下的死男人一眼，原来他真的死了。 吱呀一声，推开门，走进来两个人。 “你是想母仪天下，还是想君临天下？”韩楚缓步走进来。 “她疯了，”昭阳公主有些怜惜，毕竟在后宫里认识那么多年，到底还是有些感情。 皇后抬起她高傲的螓首，看着韩楚，渐渐低下头来。 “我可以做你的皇后么？” 昭阳公主冷着脸，挡在两人中间，寒声道：“你疯了！” 皇后微笑着，嘴角溢出一丝乌黑的血丝，服毒自尽。 “皇位真可怕，”昭阳公主低声道。 “没什么好怕的，你会怕我么？” 昭阳公主摇摇头。 “那便是了。” 天启十九年，皇帝驾崩，太子胤禛平定叛乱，登基为帝，国号元庆。 当皇帝的第一个晚上，会怎样度过？ 是勤政爱民还是酒池肉林，是批阅奏折还是欣赏美色？ 都不是。 韩楚第一个晚上，过得跟特务似的。 没有了最皮实耐用的大搜魂手，审问一百多个正道弟子很废功夫。 特别是秦若思，她自觉受了非人的侮辱，问起事来，半句好话都没有。 为什么要审问她们呢？因为玉玺丢了。 做事总要讲究一个开门红，当皇帝的第一天就丢了玉玺，这放在封建社会，简直是朝廷自己给有志造反青年，打响的第一枪。 “李胤禛丢了玉玺，关我们慈航静斋何事？”秦若思冷然道。 “是不关你们的事，可是主子说了，你要是给不出线索，今晚就送你进教坊司。”冯全阴恻恻地说道。 “你主子真是好大的口气，竟然敢动我们慈航静斋的传人！” 一阵悦耳动听的声音飘然而至。 “师父！”秦若思惊喜之极，显然是没有想到她师父竟然会来。 岂料冯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主子说的没错，你们就是喜欢一个一个地送。” 才过三息，密室的门开了，秦若思的师父也被制住，关了进来。 她是也是个带发修行的尼姑，约摸三十岁左右，和秦若思放在一起，像姐妹胜过师徒。 冯全心里叹道：“可惜公主管住了主子，不然就让这对师徒给自己生个小主子也是好的。” 嘴上却说道：“主子今天查了兵部的空额，发现已经拖欠边军半年的饷银。从那些硕鼠身上掏银子是极难的，希望二位仙子为国分忧，在教坊司赚些银子，替边军凑足饷银。” 即使知道冯全只是说说而已，秦若思还是不由得发颤，她们慈航静斋的牌坊立的太高。 要是因为她们师徒摔下来，那便再无翻身之地。 “你主子想要知道什么？”秦若思不得已要妥协。 “不许和他们这样的奸贼合作！” 密室的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不是她们的师祖，而是穿着龙袍的韩楚。 “老尼姑总喜欢倒打一耙，明明是你们在江南策划了三十六路烽烟起义，又把我的玉玺偷了，现在反倒说我们是奸贼？” 韩楚走进来，忍住给她一个耳光的冲动，说道。 “是谁泄的密？妄称英雄豪杰！” “谁泄的密？见你们是女流之辈，我才没下重手。对付那些所谓的少侠，一套分筋错骨手杀威，一套摧心裂魂针收尾。他们恨不得把自己老爹私房钱藏在哪，都招出来。” 韩楚移步走到秦若思跟前，想了想，顺手度了一道大欢喜真气过去，“我知道玉玺被你藏起来了，现在我出去再雕刻另一块玉玺，如果你在我仿制完成之前招了，一切都好说。否则，我真的会把你送进教坊司，毕竟我吃不得。” 韩楚退了出去，冯全抱起秦若思的师父，也退了出去。 密室里面，只剩下一个面红耳赤的仙女。 秦若思确信冯全口中的采花神盗就是韩楚，起码也得是韩楚的师父。 那道真气简直不讲道理，什么清心诀都没用，剑心被破地干干净净，直接被拉落云端，沉入七情六欲之中。 第六十章 左右横跳 “你对若思做了什么？”她的师父冷喝道。 “未请教芳名？”韩楚不紧不慢地说道。 “梵云苏。” “倒也没什么，只是想在她身上做个实验，看一看效果。” 韩楚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从某种角度上讲，原先的他，甚至现在的他，和慈航静斋的仙子们习性差不多。 但假如放开对七情六欲的掌控，会出现什么情形？ 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 总得先找个人试试看，也算是摸着别人过河吧。 若是秦若思出现矫枉过正的情形，成了一个夜夜笙歌的女人，那他大概率会成一个渣男，还不如继续当和尚。 若是秦若思不为所动，那他就得考虑加大剂量，先恢复正常的欲望再说。 若是秦若思成了一个正常人，那他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不过这是小概率事件。 韩楚自知不是强运型选手，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这样想着，韩楚停下手里面的活计，看了一眼梵云苏，要不要增加一个样本？ 冯全知情识趣地把梵云苏放到桌面上，按着她的柳腰，朝韩楚推了过去。 一条完美的起伏曲线在向韩楚飞速逼近，转眼就到了触手可及的位置。 只消一转手，就能摸到温香软玉，只要他愿意，今晚就能昏天黑地。 完了，韩楚心里暗叹一声，竟然提早破功。他本以为还能再撑十几年。 结果残存的约束不知何时荡然无存，正常的七情六欲在他身上出现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攻破了心防？ 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红裙少女，原来是昭阳的功劳。 等等，昭阳来了！ 韩楚一转头，冯全老早就拔腿开溜，空气的温度降至冰点。 “皇兄，你在干嘛呀？”昭阳公主微笑道，眼底泛着寒光。 “咳咳，我在和梵大师探讨玉雕之道，怎么才能重新雕刻出一块新的玉玺。”韩楚假笑道。 昭阳公主走了过来，在梵云苏翘臀上轻轻一拍，“这样啊，妹妹还以为你们在玩什么闺房私密呢。” 梵云苏侧躺着，听见昭阳公主的话，血气翻涌，“真是一对奸夫**，三句话不离情欲。” 昭阳公主听了不怒反笑，“这位夫人又是哪家的，我和皇兄间的事，哪由得你置喙？” “她是秦若思的师父，应该是慈航静斋斋主。”韩楚轻声道。 “原来是个老尼姑，”昭阳公主收了脾气，“江南告急，反贼们已经攻下了许多州县。”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不怕它。”韩楚将玉玺雕刻完，拿出一块红印试了试，非常吻合。 屏风后面，冯全搀扶着秦若思转了出来，他手上还拿着传国玉玺。 秦若思看见韩楚手中的玉玺已经雕刻完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道她真的这么苦命？ 昭阳公主拉着韩楚的手，出了殿，冯全赶忙重新把两女制住，主子不发话，可不能让她们跑了。 韩楚和昭阳公主来到御花园，不是来赏花的，他们要谈正事。 “内忧外患，皇兄准备如何走出困境？” 韩楚忽然捏了捏昭阳的小脸蛋，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水平了。” 能不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为什么要看昭阳公主的水平？ 韩楚解释道：“破鼓万人捶，大势不可违……所以我准备去当造反头子，神也是我，鬼也是我，南陈就还是我们说了算。” 昭阳公主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以？” 全天下只有昭阳公主最熟悉他，装他装得最像，若是她都办不到，就没人能办到。 韩楚还想再劝几句，忽然昭阳公主想通了什么。 她嫣然一笑道：“既然皇兄想要出去玩，做妹妹的也不好规劝，只是不能糊里糊涂地给我带回来一个嫂子。” “怎么会呢，到时候一定找你参详。”韩楚干笑两声。 随着年龄的增长，二者的关系是愈发复杂。 “对了，哥哥现在看上去，会不会太小了一点。”昭阳公主忽而问道。 韩楚现在才十二三岁，身高不过一米六，要当反贼头子，的确有些小了。 他笑而不语，骨骼噼里啪啦爆响一阵，身形暴涨一截，连相貌都换了，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 “那我便派冯全带着陈下的新式军队坐镇下京，在必要时，也好给皇兄一个照应。”昭阳公主敲定了事宜，立刻着手准备。 “我便化名韩楚，给那些名门正派一点颜色瞧瞧。” …… 江南，苏州，杨雄军营。 杨雄是山大王出身，苏州弘阳县人士，玄级大圆满武者。 今年有个好兆头，黄河改道耗空了国库，江南因为改农为桑，酿出了一场大饥荒。 被迫落草的百姓足有上千人，他的势力猛涨一倍。 人的本性就是这样，给他三分颜色，他便想开染坊，锅里没几两米，他就敢盘算上万人的酒席。 杨雄也是如此，他趁着烽火燃遍大地，下山宰了一个县令，抢下一个县的地盘，人马扩充至两万。 有了这两万人的虎皮，干嘛不来一把大的？ 最近这几天，他加急招兵买马，准备称王建制。 杨雄军营里又来了一个抱着长剑的青衣剑客，连忙送进老营。 每逢乱世，都会涌现一批看热闹不嫌事大，想把旧王朝推翻，建立一番功业的武者。 他们不需要裂土封王，功荫子孙，只求开国功臣录里留个名字，得一个青史留名。 当然，这也导致了他们没有太高的忠诚度，聚若星月，散如飞星才是常态。 不过他们紧守游侠的底线，一般不会出卖所在的势力。 若是碰上了合脾性的主公，他们甚至能把生死置之度外。 南陈太祖出身草莽，他起事时，身边少不了这样的武者。 在杨雄的老营里，这样的游侠型武者只有十来位，其中武力最高的只是个地阶初期的老者。 修为听上去有些档次，但年龄问题太大，血气已虚，生死相搏还不一定打得过杨雄呢。 争霸天下最重要的是什么？无数历史经验已经证明了，人才始终是第一位。 历史是人推动的，杨雄是个泥腿子，不懂这个道理，可他知道，想让人家卖命，就得给实实在在的好处。 他手下有两万新兵，两千老营，将近二十位门客游侠武者，可他手里只有一县的财货，怎么分？ 答案是，新兵吃不饱饭，老兵三天一顿肉，前来助拳的武者可以任意喝酒吃肉。 地阶老者就是这二十人的统领，他审核韩楚时，一边喝着酒，一边抱着弘阳县的第一美女，十六岁出头的大家闺秀。 “姓名籍贯，出身何门？”老者眼皮也不抬。 眼前这个小娃娃，估计还不如怀里的美人年长，能有多大能耐？ “韩楚，下京人士，门派么，曾经当过青花会三品刺客。” 韩楚堵着鼻子，这里太味儿了。也不知上演了多少出一树梨花压海棠，老头子也不怕肾亏而亡。 “青花会三品刺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怎么不认识你这号人?”老者冷笑道。 韩楚装出一副呐呐无言的样子，停了半晌才说道：“小子的来历，实在不好说清楚，不过本事却是足够的。” “嘿嘿，像你这样的人，老头子我见多了，所以大帅才需要我替他把关么，也别怪老头子不给你机会。”老者顿了顿。 “此时演武场上，黑虎断刀门的三个弟子正在展露武艺，你胜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就能成为大帅的门客。” 第六十一章 小试牛刀 为了提高士兵训练的积极性，杨雄特意在军营中间，开辟了一处空地，充做演武场。 此时演武场上，已经有近千名士卒在操练，他们穿着皮甲，走得松松垮垮地，勉强能维持一个阵型。 这样的军队只能算四流，远远称不上精兵。 这群乌合之众，唯一的优点就是平均年纪。 一群在大灾中活下来的青壮有多值钱？ 他们放在杨雄手里是不入流的军队，可是放在有资源的人手里，不出半年，就能训练出一支精兵。 这么一块肥肉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肯定有人早就盯上了。 韩楚要的就是这样，他想融入草寇的大家庭，就得“洗白”。 等杨雄军溃败，他再打着杨雄军残部的旗号，不论是直接被人收编，还是另立山头，别人再查他根底时，自然就会被误导。 演武场的另一头，三个身穿黑色劲服的男子，正在演练刀法。 韩楚停住脚看了一会，瞧清了他们的身法刀术，这才走了过去。 演武场中心筑起一方高高的土坛，杨雄站在上面，瞧到不远处来了一个抱剑少年，面露喜色。 朝旁边的一个红衣美妇笑道：“义妹所言果然不错，杨某打出称王的旗号，四周的能人义士就全赶过来了。” 这位红衣美妇姓安，自称玄清道极娘娘，是苏州近几年来兴起的邪教，杨雄称王建制就是出自她的计策。 “大帅内修文华，外修武德，称得上是天命所归，几个武者投效而已，算不得大事。” 嘴上这么说着，红衣美妇心底却在冷笑。 她是做什么的？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教！ 怎么会好心思给别人出主意，还发动教众在方圆百里内大肆宣传。 她的根本目的，是引来别的草头王，把弘阳县彻底打烂。唯有乱世，才是邪教的出头之日！ “又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此战该轮到小弟显身手了吧。” 三个黑衣刀客具是玄级修为，大哥刚刚突破玄级后期，二哥半只脚踩在玄级后期的门槛上。 想要暴揍韩楚的三弟，突破玄级中期不到半个月。 韩楚抱着长剑，顶着杀意走到他面前。 “你为何不出剑？冉某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掉份儿。” 言下之意，就是以他的修为，出剑迎敌等于自降身份。 地级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演武场旁边，他腰间挂着个酒葫芦，身上全是酒气，衣衫不整，几根长长的黑色胸毛露在外面。 事情办到一半，他忽而觉得有些不对，那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时灵时不灵。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他决定来看看。 没有这份小心谨慎的态度，不论多老的江湖客，翻船的那一天总会提前到来。 “竖子安敢欺我？” 被韩楚言语一激，刀客就忘了黑虎心法的要义，没等到合适的机会，就快步上前，拖刀砍了出去。 刀法讲究大开大合，讲究待机而动，因为刀法相较于剑法缺了一丝灵动。 不出手时，气机牵引锁定强敌，是一只猛虎。 但出手之后，浑身上下都是难以弥补的破绽，如果不能抓住别人的破绽压着打，自己的下场就堪忧。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刀客贯足了十成的气力，长刀挥动的速度突破到了极限，兼杂黑虎心法自带的气势，寻常新手脑子转慢了半分，就会栽倒在这王八刀法之下。 但若是能瞬间做出反应呢？ 韩楚微微侧身，剑鞘里的长剑飞出半截，阳光通过剑身折射冲进刀客的眼睛里，令他眼前一黑。 扑通。 刀客摔倒在地，他头冠被切开，头发却没有损伤，只是有些杂乱。可见韩楚剑法的神奇。 “三弟！” “二位大哥，我没事！” 他从地上爬起来，涨红了脸，“竖子竟敢暗算我，胜之不武！” 韩楚瞧了他一眼，用阳光暗算人已经是手下留情，难不成非逼得给他眼睛来一针？ 地阶老者连忙修了修边幅，冲到场上来，“都是自家兄弟，莫要伤了和气。” 老者刚才看到韩楚那般准确的眼力，对身体惊人的把控，以及用阳光暗算别人技巧，便瞧出他是精于刺杀的高手。 “谁和他是兄弟，两位大哥，我们三个摆下黑虎掏心阵，要让这小子知道我们的厉害！” 小门小派难免有些泼皮无赖，若是大派弟子，就会有涵养得多。 现仇现报会伤颜面，秋后算账才是真本事。 韩楚嘴角上扬，眯眯眼，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准备打扫垃圾了。 忽而一匹枣红大马闯入演武场，骑在上面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身形健康富有活力，头后面盘着两条乌黑发亮的及腰长辫子。 “这么长的腿，不去陈下蹬三轮，真是可惜了。”某人心中暗道。 少女不堪一握的柳腰上挂着一条长鞭，俯冲过来，挥出一鞭，目标是韩楚抱着的长剑。 地级老者凑到韩楚身边，迅速地说道：“她叫杨莺儿，是杨大帅的爱女，韩老弟最好让着点她。” 长鞭的声势并不浩大，一个黄级中期的武者会有多大能耐？ 不入玄级始终是凡人，突不破人体极限，百米跑不进十秒，标枪扔不出多远，丢进水里也没法龟息。 长鞭甩过来，力道的方向倒是使得挺准的，韩楚非常客气地让长剑探出半个身子，好像是被打飞出去一样。 红衣少女娇笑一声，拨马来到土坛脚下，仿佛得胜而归。 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刀客已经瞧痴了，他们闭门练武二十七载，哪里看过这样的绝色妖娆。 “韩老弟若是好好表现，大帅说不定就会把他的爱女许配给你。”老者抱着韩楚的肩膀，十分亲热地给他下套。 韩楚干笑两声，往演武场边沿走了走，来到一处寂静的地方，“未请教大哥高姓大名？” “嘿嘿，老朽姓项，单名一个季字，乡野村夫而已。”老者笑着回答道。 “项大哥莫要哄我，您这样的老江湖，看不出杨雄军的未来？说吧，下家找好了么，拉兄弟一把。”韩楚淡然道。 “韩老弟怎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项季得了大帅的恩惠，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我先吃头汤，怎么会对大帅不忠？”老者吹胡子瞪眼，压低了声音喝道。 “得了吧，您老也不想想，杨雄雇得起我替他探话？”韩楚面不改色道。 “小心总没大错，实话说了吧，附近还有两支力量，一个是马家军，一个是红巾军里的朱毅军。” “哪个才是好去路？” “马家军，他们背后是马家堡的人，高手如云，在苏州一带算是一支强军了。” 韩楚听了，把马家堡的名字记下来，有时间再去打探打探。 剿灭乱军和处理社会矛盾差别不大。 朝堂的力量是有限地，不能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这时候剿灭义军就成一门玄学。 失去了对底层情报的掌控，朝堂哪能分得出轻重缓急，乱剿一通的后果，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最后等水下的鲨鱼养大，直接跃出水面，把维持秩序的朝廷一口吃了。 鲨鱼养大需要时间，韩楚要做的，就是看看哪条小鱼有潜质，在它没成长起来以前，捞起来煮熟。 时势和英雄是相辅相成的，把英雄打死，时势就起不了大风浪。 没有足够大的风浪，怎么去唤醒更多的英雄？ 第六十二章 战前准备 无论灾荒多严重，军营里的人总是短不了吃喝。 韩楚轻易分到了一处精致的帐篷，吃食用度都不算太差，还分到了两个侍女。 只是韩楚的嘴养刁了，一般的美女伺候不了他。 即使这样，韩楚的桃花运依旧延续着。 拉开帘幕，杨莺儿闯了进来，她今天换上了淡黄色的衣裳，脚上踩着小蛮靴，辫子末端系着两条摇摇晃晃的流苏。 韩楚的相貌不算绝世无双，却是诸天万界通行的俊脸。 不靠才华，光靠这张脸，再恶劣的开局，再凶险的环境都饿不死他。 黑虎门三傻是没见过世面的单身狗，杨莺儿又何尝不是。 她自小在山寨长大，脸上没有刀疤的男人就算是少有的俊男。 最近攻下弘阳县，见了不少小白脸，可又有哪一个比得过韩楚？ 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就是什么都不干，只是发呆，也算是难得的享受。 “我父王今日午时就要登基，你赶快换衣服吧！” 杨莺儿拍了拍手，两个美婢抬着一只木箱走了进来。 “换什么，这身青衫就挺好。”韩楚不愿麻烦。 杨莺儿挥挥小手，让婢女退下，娇笑道：“我亲自给你换。” 韩楚挠挠头，“你替我重新挽一个道髻就好了。” 他身上的红尘味愈发浓重，这种情景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杨莺儿替韩楚扎好了头发，拉着他出了营帐，蹦蹦跳跳地，仿佛三月初盛开在燕山上的报春花。 两人来到演武场，这里已经围了一层层的兵甲。 土坛扩建了六倍，成了一座高台，铺上精致的大理石砖，四角插上旌旗，弄得有声有色。 高台之上，杨雄左边站着红衣美妇，她身后打着一面旌旗，上书玄清道极娘娘。 右边站着三四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他们手里捧着礼器，弓着腰，没有半点气节。 “午时已到，行大礼！” 杨雄不知从哪找来一个见过大阵势的老太监，短短几句话，倒被他喊出了皇宫里的气势。 高台之下，所有人都单膝跪地行礼，以示臣服。 韩楚因为在杨莺儿身边，不必恶心自己，他东瞧西望着，忽而发现黑虎门的三个刀客有些不对头。 那三个人只是虚跪下去，膝盖没有碰到土地，心中没有敬意，眼底略有反意。 “请三位世子上台！” 三个披着战甲的青年人缓步走上高台，他们是杨雄的儿子，杨莺儿的哥哥。 韩楚看到项季在朝他打眼色，于是和杨莺儿低声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去看看情况，今晚你去我营帐里待着。” 杨莺儿只听到后半句，不疑有它，心中十分欣喜，“你早去早回，我在营帐里等你。” 韩楚于是朝项季走了过去，“项大哥这几天有什么收获？” 项季瞧了杨莺儿一眼，不留痕迹地收回目光，酸溜溜地说道：“老哥跑断腿，老弟自己美，我哪有韩老弟的收获大。” 杨雄的死期已至，这是两人的共识。攻灭杨雄军之后，这剩下的士卒怎么处理？ 新兵还好说，从青壮里面择优充入各营，其余或者当做后勤辅兵，或者拉回自己的地盘搞生产。 但是，两千老营精锐就不是那么好收下。 他们跟在杨雄身边久了，自己成了一股势力，若是打散，战斗力肯定会急剧下滑。 但若是全盘照收，如何安抚？ 杨雄和他的儿子肯定会死光，到时候谁掌握了杨莺儿，谁就能掌握这两千精锐。 项季自知实力不足，颜值太低，没法让杨莺儿死心塌地跟着他，这才果断放弃。 “烫手山芋不是谁都能握得住的。”韩楚淡然道。 项季挤出张笑脸，“就算那个人想要把杨莺儿一起吃了，他终究还是要给足老弟好处的，毕竟老弟也是个刺杀高手。” 韩楚摇了摇头，笑道：“我身边的人，没有我点头，谁也对付不了。” “韩老弟好大的气魄，看来老哥以后说不得要跟着你混了。”项季笑道。 “礼毕！” 高台之上传来了声音。 “本王初登大位，不胜惶恐，今晚我们全军喝个痛快，不醉不休！” 军营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项季把韩楚拉走。 “黑虎门的那三个，是马家堡的人，他们约定会在明天凌晨时分发起突袭，老弟小心了。” 韩楚想了想，说道：“老哥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隐藏大军？” “我营帐里堆了一座沙盘，老弟过去一看便知。”项季淡然道。 韩楚奇道：“项老哥竟然懂得军事？” 项季苦笑道：“不瞒韩老弟，老哥这辈子就毁在见多识广上了，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精通。” “算术会么，炼铁会么？”韩楚抛出问题。 项季露出一副狂傲的样子，“三百六十行，不说全会，大半是会了的。” 韩楚笑道：“这么说，以项老哥的人品才气，人情练达，倒是个做官的好材料。” 项季红了脸，“谁要一个糟老头子做官呢？” 两人来到营帐，拨开帘幕，里面气味比韩楚想象中清新多了。 看来项季挺知道分寸，不该胡搞的地方，能够压抑下自己的欲望。 沙盘里面的情形，是军营以及周围的环境。 杨雄把军队分成两部，大头在他那里，老营也在他那里，小头就是韩楚他们所在的地方。 整个军营的防御都不算太严整，内营没有设置梯次阻击，只要击破外营，里面就会乱成一团。 “南边北边都是高山，东边是密林，西边是沼泽。唯一能通行大军的地方就是东边。怪不得马家堡要等到凌晨再进攻。” “韩老弟也知晓军事？”项季问道。 韩楚呵呵一笑，“我会的东西也很多，出去看看军营里面的情形吧。” 两人出了帐篷，沿着军营里四通八达的小路走着。 粗略地逛完一圈之后，已经到了黄昏，军中的宴饮开始。 项季当然不会错过这种享受的好机会，他的目标只是保自己一命，在乱军之中认清方向就够了。 韩楚则是另有打算，他要打出自己的威风，就得多花些心思。 宴饮结束时，已经到了晚上九、十点，韩楚走在返回营帐的路上，忽然看见三道黑影进了自己的营帐。 这里本来就人少，现在更是寂静无声，杨莺儿应该在帐篷里等自己，有三道黑影跟着她后面闯进去。 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好么，要在自己的营帐里，睡喜欢自己的女人，这三个人是真的活腻了。 第六十三章 军营夜战 “你们三个过来做什么？滚出去！” 杨莺儿握着长鞭，脸上的酒晕还未散去，冷喝道。 “嘿嘿，干什么？哥三个当然是来救你！” 杨莺儿再怎么反抗，实力摆在那里，根本不会对他们造成丝毫危害，还会给他们助兴。 “你们不怕我爹爹么？” “你爹？莫说他不一定打得过我们，就是他能耐再大，也活不过明天。你呀，今晚好好陪陪我们，明天还能有一条生路。” 三人越走越近了，却不急着扑过去，他们要让杨莺儿自乱阵脚，倒在他们怀里，瞧她钗横鬓乱的样子。 “糟糕，别让那小娘皮自杀。” 话音未落，帐篷里闪过一道剑光，三人授首。 韩楚来了。 杨莺儿丢下手中的匕首，扑到他怀里，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个救生圈，死也不肯放开。 她踮起脚，就要寻求更多的安慰，忽然军营里响起了一阵滔天的喊杀声。 “你之前去干什么了？” 杨莺儿忽然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韩楚深深地瞧了她一眼，乱军之中竟然不想着如何活命，第一反应是关心他的情况。 至少现在，他有义务给她挣出一条活路。 “有人趁夜袭营，杀声是从东边响起的，已经破了外营。你要是相信我，就跟我来。” “我自然是信你的。” 杨莺儿重新拿起长鞭，跟着韩楚走出帐篷。 外面已经有上百个帐篷被点燃，火龙盘旋着照亮了整个天空。 这样的声势马家堡不可能不察觉，他们的队伍已经在路上，要在明天凌晨时分发起进攻，就得在三点钟以前抵达战场。 若是他们现在开始急行军，应该是在凌晨一点左右冲到这里。 也就是说，来袭者必须在三个小时里解决战斗，同时准备好迎击马家堡的军队。 毫无疑问，他们将采取最残酷的战法，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完成任务。 呼啸声响起，远处射来一片箭雨。 韩楚抓着杨莺儿的柔夷，真气经由她的小手，灌注入长鞭之中，舞出一道层层叠叠的鞭幕。 噼里啪啦，一连击落数十根箭矢，两人冲进一处未着火的营寨。 没等两人喘过一口气，身后的夜空中多了一片火烧云，又一处重地被点燃。 无数醉酒的士兵，糊里糊涂丢掉了性命，到了地下，连血债向谁讨都不知道。 “那是哪？” “囤放粮草辎重的仓库。” “这又是哪？” “老营，他们是为了这两千精锐而来，绝不肯多造成一点杀伤。” 杨莺儿依偎着韩楚，“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韩楚苦笑道：“总能觉出一点不对，没法和大帅说起这件事，只能自己做点准备。” “都怪那个妖妇，唆使我爹称王！”杨莺儿恨恨道。 忽然营寨里面传出一道声音，“前面的是莺儿么？” 杨莺儿挣扎着起来，“三叔，是你么？” 黑影里钻出一个战甲都没穿整齐的醉酒大汉，“莺儿，是韩先生带你过来的吗？” “这座营寨满编是四百人，你们看样子已经集合起来了，清点了人数么？”韩楚接过话茬。 杨三叔听见韩楚不紧不慢地说着，原本惶恐不安的心也镇静起来，“现在已经炸营，我们这帮老兄弟都吓丢了魂，只能仰仗韩先生了。” “带我去见他们吧，”韩楚淡淡道。 人的情绪是会传染的。 大家哭时我便哭，大家笑时我也笑，大家乱做一团时，谁都没法保持镇静。 然而谁都希望有一个镇静的人站出来，带着他们活下去。 进入营寨内圈，这些六神无主的老兵，把所有能亮的东西都点上，火光能驱散令人胆颤的黑暗。 这些老营士卒瞧见杨莺儿来了，先定了定神，再看到韩楚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悬起来的心已经落下去七分。 恢复了信心，这些老练的士卒就开始展现自己的素质。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统计好了人数，他们一共有三百一十五人，没有伤员，也没有不省人事的醉鬼。 营中有两架床弩，迅速拆散了，这是防守利器。大家都穿好了战甲，韩楚也不例外。 又让他们多带一些腰弩，手弩酌情减少，备齐了箭矢，检查好大刀长矛、盾牌盔甲。 纵身一跃，韩楚跳上箭塔，从怀中取出望远镜，迅速查看形势。 再跳下来，对杨三叔说道：“他们已经攻到了军营中心，大帅那里乱做一团，只怕已经无力回天。” 又是一阵沉默，到了这个时候，人人都想求生，却碍于杨莺儿在场，不敢说出抛弃之语。 杨莺儿深吸一口气，长叹道：“先带诸位叔伯逃离死地吧。” 有了这句话，大家的心思定下来，又朝韩楚看去。 “我们先往里面走一走，去拿些干粮和清水，若是等不到大帅的讯号，再走也不迟。” 众人连声称好，在韩楚的带领下摸出营寨，趁着夜色避过袭击，一路来到粮仓。 杨雄把粮仓建在地势高处，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之下，悄悄摸过去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时人声嘈杂，夹杂着烈马的嘶吼声，还有妇女的悲鸣声，正是偷袭的好环境。 架好腰弩，几轮箭雨过去，守在外面的两支小队就全完了。 韩楚又让他们扔出飞爪，把尸身拉了过来。 这些来袭者身穿红色战袍，系着红色头巾，是朱毅的部队，隶属于红巾军。 立刻让杨三叔他们换上红巾军的衣服，跑入粮仓中，杀掉里面的守军，搬了救命的粮食出来。 一切办完，还没有暴露，有运气的因素，更是因为他们的高超的素质。 韩楚灵识敏锐，在一旁警戒着，杨莺儿拿着他的望远镜，朝杨雄的营帐看去。 忽然娇躯一软，柔弱地倒在韩楚肩头。 于是大家都知道杨雄死了，不算太悲伤，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杨三叔凑了过来，单膝跪地，“韩先生，既然大帅死了，我们这群老兄弟的命，就全部交到你手里。” 杨莺儿整个被韩楚横抱起来，螓首埋在韩楚身上，泪水打湿了衣角。 韩楚回首瞧着下面的一片乱象，估算着敌人的数量，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决断。 “我们上北山，熬到子时，朱毅就不得不和我们谈判。” 凭借对军营地势的熟悉，韩楚带着他们避开了主力部队，只打了三场小规模遭遇战，就冲出了军营。 三次正面战斗，让韩楚看清了朱毅军的水准。他们比一般的士卒强上许多，却没有杨三叔他们经久善战。 年轻人的冲劲用光，就失去了锐气，土崩瓦解。这样的军队只能算三流。 冲出了军营，未等他们歇口气，韩楚就让他们上好腰弩，架好床弩，从一条小路斜斜地上了山。 杨三叔他们开始还不解其意，等上了山，居高临下一看，只见山脚处的密林里，不知什么时候挖好了三道壕沟。 绵密如雨的树叶，都遮不住铁甲泛出的寒光。 要是他们直接冲上山，精疲力竭时遭遇这样的迎头痛击，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幸存的可能。 然而现在攻守之势异也！ 韩楚分出两支十人小队，让他们去找几个易守难攻的岩洞，以抗大敌。 又安排五十人操作腰弩、床弩，一百人就地休息，充做预备队，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摸了下去。 杨莺儿被留下来居中调度，她不一定非常有能力，现在却是韩楚和这些老兵的直接联系。 上山时静若幽湖，下山时猛如烈火。 床弩的精度本来就高，现在又是居高临下，两根凶悍的弩箭呼啸而过，直接钉入指挥官的身体。 山下的红巾军顿时乱作一团，杨三叔他们乘势掩杀过去，下手干净利落。 军营里面的红巾军发现此地异常，连忙拨马出战，六十多个骑手带着八百多号步兵扑了过来。 韩楚提前准备好的腰弩就派上了用场，从山腰往山脚射箭，腰弩的射程大大加长，带的箭矢又足，不怕损耗。 杨三叔他们在一阵阵箭雨的掩护下上了山，伤亡不过八人，士气重新高涨起来。 探路的人也回来了，他们找到了一处绝佳的岩洞。 想从外界进去，只能走一条陡峭的山路。里面空间不小，又有一处大水池，连通了地下水路。万一被人困住了，还能通过水脉逃命。 第六十四章 初战告捷 月明星稀，转眼到了子夜。 韩楚举着望远镜看着，杨雄军彻底被打垮，死亡人数起码在四千以上。 朱毅骑在马上，皱着眉头，“项季，你是说杨雄的子孙没死绝？” 项季埋着头，恭声道：“回禀大帅，杨雄除了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名叫杨莺儿，为人光明磊落，深得老营弟兄人心。” 这次袭击，朱毅就是看中了这两千老营战士。 战后清点人数，只抓到了八百老营俘虏，三百人逃上了北山，还杀光了他的伏兵。 另外大部分都趁着夜色逃走了，要是不能把他们收拢起来，任由他们投向马家军，这次大战他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杨莺儿呢？”朱毅问道。 “她应该在北山。”项季答道。 “临危不惧还能聚起三百甲士，她倒还是个巾帼英雄。”朱毅不由得说道。 “非也非也，她虽然有声望，实际办事的应该是老汉的一个兄弟，他叫韩楚，才能绝佳，心境不俗，既能领军打仗，又精通刺杀秘术。”项季连忙把韩楚吹上了天。 “那他是想当项先生这样的人物，还是想……？” “大帅不用多想，老汉看得出来，他是个纯粹的游侠，将来刻石记碑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项季闻言不由大喜，韩楚能在乱军之中维持镇静，给他造成这么严重的损失，如果存了一份争天下的心思，那就是不能容忍的大敌。 但要是没那份心思，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将！ 从身边召来一个亲信，“你们方才试着冲击过了，结果如何？能不能直接击破？” 亲信回禀道：“那人防御甚是严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些溃兵个个奋勇当先，硬攻下来肯定损失惨重。” “用上重武器呢？” “他们逃命的时候，竟然还不忘记带两张床弩上山，我们的武器架设不起来。而且看管粮草辎重的小队也被他们袭击了。就算我们打退马家堡的人马，也很难围死他们。” 项季乘机进言，“若是大帅相信老汉，老汉有七成的把握劝降他们。” 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情况，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先进去的带后进去的，最后都能混进去。 “等等，”朱毅下了马，“把杨雄和他儿子的尸身找来，本帅要亲自给他们风光大葬。” “大帅英明！” 只剩半个时辰，马家堡的部队就要来了，朱毅还花费心思给杨雄风光大葬，不可谓不用心。 所以等到项季上山时，就是杨莺儿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即便如此，韩楚为保险起见，只带了一半的人下山，杨莺儿也随他一起下去了。 他要瞧瞧这位朱大帅的成色。 军营十里之外的密林里忽而响起一片喊杀声，是马家堡的人到了。 朱毅看见韩楚牵着一位绝色下山，眼角不由一跳。 他加入义军前，只是个吃不饱饭的农夫，打了这些时日，也没见过多少这样的美女。 可他深吸一口气，压住了自己的欲望，神色如常，“来的可是韩楚，韩先生？” 韩楚走了过来，笑吟吟地回答道：“正是鄙人，大帅似乎遇到了些麻烦？” 朱毅的表现落入韩楚眼中，他的名字也被韩楚记在心里。 昔日汉高祖刘邦磨砺多时，进了关中，见到称帝的希望，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现在这位朱大帅这么轻易就做到了，其志不小，恐怕他真正看上的，是韩楚的江山。 留他不得！ “不算什么麻烦，马家军长途奔袭七十里，现在到的只是少量骑兵，再给他们半个时辰，能到三分之一就算不错了。” “那大帅手里有多少人?”韩楚问道。 朱毅不假思索道：“步卒两万，八百骑兵。还有一万步卒驻扎在外面，现在正在和他们交手。” “马家军来了多少人?”韩楚又问道。 朱毅这次有些犹豫了，“步卒三万，三千铁骑。” “铁骑，他们哪来的具甲骑兵？三千铁骑对朝廷来说，都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了。”韩楚再问道。 朱毅干笑两声，“马家堡是苏州一带的冶铁中心，他们弄不出重甲骑兵，配上一些轻甲还是可以的。” 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马蹄践踏的震动声，韩楚信誓旦旦道：“来犯之敌绝不超过两千，江南马耐力不足，一口气跑七十里，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大帅信我，老营里面还有三百匹好马，可堪大用。” “韩先生是个骑将？” 朱毅不由得问道，他手里只有八百骑士，一个能独当一面的骑将都没有，除了冲营的时候配合步兵用用，他可舍不得那宝贝骑兵去送命。 “会一点吧。” 韩楚谦虚道，把手里的长剑交给杨莺儿保管，自己提了一杆长枪，横在腰间，摆出枪骑兵加速冲击的样子。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朱毅见识过朝廷骑兵的凶悍。 三千具甲精锐骑兵，一轮冲锋就能冲垮草寇们上万部队，三轮过去就能干掉一个草头王。 “那就请韩先生带上我手下所有骑兵出战。” 朱毅挥挥手就把这样的大权交给别人，又保证了部队的控制权，尽显明君风范。 若是没有韩楚，或许他真能走到最后一步？ 韩楚翻身上马，长枪一指，上千骑兵随他出战。 不远处的密林里，马家军能赶过来的精锐步卒，正在和朱毅军接战。 他们打得非常激烈，死伤惨重的同时，也在一步步将朱毅军的步卒，引到地形开阔处。 带着一群没有磨合过的骑兵，用不了什么精妙的战术，只能试试地形之利。 战场上有两处山坡，马家堡大约有九百名骑兵躲在山坡后面，等着讯号。 韩楚来到另一处山坡背面，留下八百骑士，其中有两百多老营骑兵。 而自己则是带上了剩下的骑兵，排成两列长队，摸着黑走了过去。 马家堡抵达前线的一千多士卒，全是他们倾心培养的精锐，交错防守，挡住了朱毅军八千步卒的攻击。 然而就在他们快要被引到那边山坡脚下的时候，韩楚带领着的两队骑墙开始蓄力冲击。 马蹄声越来越密集，看着两面骑墙冲来，就算是精锐步卒的眼底，也开始闪过慌乱的神情。 紧密排列的骑墙上，忽然长出一排坚不可摧的骑枪，月色照在上面，漆黑若陈年血迹，照在骑士的脸上，苍白如同亡尸。 生死间的压力让步卒们几欲崩溃。 骑墙终于撞上了步卒方阵的侧翼，瞬间撕开一个大口子。 正面的交替掩护也进行不下去了，正面防线亦宣告破产。 看似赢了？ 不，下一个决定胜负的节点，已经撞到了脸上。 “所有骑士不要恋战，随我来！” 韩楚大喝一声，带着完成一波冲击的骑兵，朝自己埋下的伏兵处冲去。 而他们身后，压来了一片黑云，九百名骑士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身后。 要不是他们马力衰竭，借着地势，应该早就碾死了前面的小贼。 骑兵远比步兵值钱，而且眼前这一群骑兵连三百人都没有，吃掉他们远比冲垮八千步兵简单。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长，马家骑兵只好换下长枪，用弓箭伤敌。 但效率极低，除了声势不错，把小贼们撵地不敢回头，造不成多大杀伤。 没多久，来到另一处山坡，马家骑兵眼睁睁地看着韩楚带着人马爬上山坡，躲过追击，而自己胯下的马却已经跑不动了。 却想不到决胜的时机，已经来临。 韩楚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朱毅手下的骑兵见到韩楚他们败退下来，还有点犹豫。 老营的士兵们却是福灵心至，连忙策马扬鞭，冲过山头，俯冲下去。 冲锋这种事，只要有人带头，后面的人就敢接着上。 等朱毅手下的骑兵们越过山头，忽然发现迎接他们的不是森严的骑枪，而是一群拿着弓箭，马都跑不动的肥羊。 扬长避短，一荡而决！ 驱赶着马家堡的残兵败将，再次将他们精锐步卒费尽心思重组的阵型冲垮，雪崩开始了。 打头的精锐都没能立住脚，后面源源不断赶来的部队，就是添油战术、杯水车薪，除了送上俘虏，没有更好的结果了。 第六十五章 义军前途 韩楚加入朱毅军第一战，算是露了一回脸，在军营里面的威名也初步确立。 朱毅手底下原本有两个县城，一个是天水县，一个是上蔡县。现在又加上杨雄的弘阳县，三个地盘连成一体，实力暴涨何止一倍。 只要再打下马家堡，朱毅就是苏州一带的话事人。 然而他却没有孤注一掷，直接合围马家堡，而是默不作声地开始消化杨雄的地盘。 马家堡经此一战，名声算是彻底丢光，直接损失不下上万人，骑兵部队丢了一半，连建制都被打残。 没有两年，绝不能恢复元气。 朱毅就不同了，他现在兵精粮足，等韩楚给他训练好骑兵部队，他自己整训步卒，筹备攻城器械。 拿下马家堡之后，就有成为一方诸侯的潜力。 作为朱毅手底下第一战力，韩楚和他的骑兵，一起驻扎到了上蔡附近。 部队在扩编，老营兄弟们出手果断，战功抢得多，许多都成了低级军官。 特别是杨三叔，出于制衡的考虑，他已经做了千夫长，再上一步就是指挥，再上去就是将官。 杨莺儿那里就让韩楚有些挠头，他本来已经想好了拒绝的说辞，没想到她自动和韩楚保持了距离。 原因很简单，她要学武艺，她想靠自己向红衣美妇报仇，所以不能破身。 韩楚有些无语，又有些放松。 想要练成绝世武功，不必走弯路，直接找他就好了么。 冯全亲身说法，品质有保证。 他之所以有些放松，是想到了一些问题。 太上忘情的天道他没有走通，现在修习人道，难免涉及儿女私情。 他将来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小鸟依人型的美女和他的大道背离，菟丝子离开宿主便活不下去。 他终究是要走的，即使可能在将来的某个时间点会回来，那要是回不来了呢？ 按现在的情况，没法自主独立的女人，最好不要去碰。不然一去不复返，那对别人的伤害就太大了。 想到这里，他对杨莺儿便产生了些许敬意，靠自己努力的人，一般都不会混得太差。 上蔡城，韩府。 作为朱毅手下唯一的骑将，韩楚当然拥有自己的府邸。 朱毅住的地方是上蔡的官衙，条件不算很好，他一直没有放松对自己的管束。 韩楚住的地方，是一个盐商置办的园林，施工到一半，这个盐商就破了产，被昭阳逼得投湖自尽。 现在他这块地方成了韩楚的住处，他培养的仆役、婢女全成了韩楚的下人，收藏的乐谱、棋谱、孤本，全成了韩楚的读物。 对盐商来说，这对兄妹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今天是个好日子，有个客人来了。没有在客厅接见，韩楚在书房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小洪公公？昭阳派你来的？” “陛下呀，您玩的也太大了吧，区区几个毛贼，何必用得着您亲自出马？”小洪公公苦笑不得，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局大棋。 心里不禁阵阵咂舌，把皇位看做一个包袱丢来丢去，这对兄妹间的信任也太恐怖了。 昭阳公主还好理解，而皇帝扮了这么久的草寇，竟然还不担心昭阳公主弄假成真。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哪里是区区几个毛贼，内忧外患，边将都要军阀化了，不出奇策救不了南陈。”韩楚淡淡道。 小洪公公心中暗道，“皇帝心思亮堂着呢，派谁下去都不能保证忠心，昭阳公主当不了义军领袖，他就亲自操刀。” 一边想着，一边左瞧右看，还抽了抽鼻子，似乎在找有没有女人的气味。 事情做得这么明目张胆，不用说，他是得了昭阳的授意。 “行了，我还没给她找嫂子，倒是你来得正好，等我搞定苏州，你来管这片的义军，我就当个甩手掌柜。”韩楚笑了笑。 小洪公公挑起眉，一副以昭阳公主特派专使的口气。 “我说主子，您说瞎话也不打个草稿。都叫我来管事了，还说没有找女人？快点说清楚吧，奴才在陈下只有三间小厂子，挣几个辛苦钱。上回给我干爹风光大葬，花了不少银子，到现在还欠着账呢，可不敢被关停喽。” 韩楚，“……” …… 三个月的时间一闪而过，转眼已经入秋，收了屯田的军粮，朱毅又开始整军备战。 帅府，花园小亭。 造反其实和开公司没有多大区别，当公司规模尚小时，还可以靠老板个人能力推动发展。 而一旦做大规模，就必须要有自己的纲领。 朱毅现在手里有五万步卒，五千铁骑，掌握了大半个苏州，实力不可谓不惊人。 他也到了该确立纲领的时候，武将方面，他请了韩楚过来商定，文臣方面，他请动了天水县着名的儒生，刘轩礼。 “现在朝廷对义军的打击越来越严酷，当初的三十六路红巾军，现在只剩下十三路，新晋的义军中，赤眉、绿林的损失也很大。请两位先生教我，我们到底该何去何从？” 朱毅神情困顿，他正卡在门槛上，退一步成草寇，进一步成诸侯。 刘轩礼摇着羽扇，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府中来了个幕僚，他也曾和我讨论过这个问题，最后的结论不外乎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朱毅听了连忙问道：“先生的幕僚叫什么名字？” “他叫萧贤，下京人氏，满腹经纶却久试不中。” “他今年贵庚？”韩楚问道。 “萧贤十二岁考取举人，今年已经二十六岁，考了四回，全部名落孙山。” 才考了四回也叫久试不中？！ 十二岁的举人，这让范进作何感想？ “韩先生有什么看法？”朱毅问道。 韩楚干咳两声，“韩某有一点不解，大帅当日会同三十五位兄弟一齐起兵，起义的发起人是谁？” 谈到这里，朱毅脸上浮现一丝憧憬之色，好像在思念自己的梦中情人似的。 “韩先生可听说过慈航静斋？” 韩楚心中暗道，“原来还真是她们搞的鬼。” 点点头道：“慈航静斋是佛门圣地、白道领袖，势力遍布三大帝国，韩某自然是听说过的。” “那是一个夜晚，月色很好，我坐在船舱里，秦仙子站在舟头。她回过首，朝我笑了笑，‘南陈气数已尽，当今天下能拯救万民者，唯你朱毅一人而已’” 韩楚憋住笑，朱毅要是知道，自己的女神被韩楚戏弄地体无完肤，怕不是要吐血三斤，立刻暴毙。 “那她为何不直接助你一臂之力，就算不帮你出谋划策，替大帅暖暖床也是好的。”韩楚调笑道。 朱毅先是涨红了脸，随即正色道：“她是天上的仙女，朱毅不过一个农夫，能得一刹间的青睐已是不易，怎敢奢求垂怜？” 又是一个舔狗的故事。 不得不说，她们那群修天道的女人，对人心的掌控已经到了极致。 在朱毅势力弱小时施以援手，在他心底种下一颗种子，即便他将来真的成了九五之尊，口含天宪。 午夜梦回时，慈航静斋的仙女仍然是他心底的白月光。 而且不论何时，他再见到秦仙子时，皇帝的外衣都不能给他壮胆。 秦仙子只消写一封书信，除了皇位，他恐怕什么都肯让步。而且还不容许别人亵渎了仙子的超然。 韩楚给他提了醒，都不能激起他对仙子的野心。 能把空手套白狼玩到这一步，真是舔狗不得好死的究极法门、不朽案例。 第六十六章 徐家村 朱毅从自己遐想的场景里回过神来，发现韩楚并没有提什么建议。 “话说回来，本帅观韩先生治军有方，最近和马家堡几次小战，韩道友本部人马能做到不扰民、不惜命，这是何故？” “治军有三宝，严整军纪，优厚待遇，精神建设。” “此言何解？” “每到一批新兵，前三十天我只让他们做两件事。白天列队踏正步，晚上熬夜学认字，十点灭灯休息，早上六点起来继续操练。” “不教他们枪法、格斗？而且一群大头兵要认字干嘛？” “要让他们不奸淫掳掠，总得把军纪教会了。没有思想武装的部队，打不了硬仗，靠一群**，推翻不了朝廷。” 朱毅敏锐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什么思想？” 这是军权之争，社稷神器不能假于他人之手。 “是为何而战的问题。现在义军奋起，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终归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要去推翻贪腐的朝廷，解放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朱毅眼底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异色，“先生可是为我军立了军魂。” “谈不上立军魂，终究还是要为大帅所用，毕竟供养这样的强军，耗费的财货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朱毅心底刚刚升起的忌惮消退了少许，也对，人事权和军饷都牢牢控制在他手里，韩楚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起天来。 只是要开始防备他功高盖主了，毕竟韩楚能力杰出，又有这么一批本部人马，取得战功的速度非常快，那群想建功立业的莽夫，肯定会拼命挤进韩楚的体系，到时候兵权易主，那就不好玩了。 “韩先生如何看待马家堡？”朱毅问道。 “马家堡手底下唯一重镇，就是他们本堡。那是他们马家几百年的基业，易守难攻。幸好规模并不大，慢满打满算只能容纳一万兵甲。” 续道：“请大王亲帅精兵两万，乘他们不备，将整个马家堡围起来。我带着骑兵在外面打援，待扫平其他地盘，再合兵一路。” “灭了马家堡之后，韩先生需要什么封赏？” 韩楚笑了笑，又是一次试探。 “灭了马家堡之后，大帅就是苏州之主，进可夺天下，退可讨封王。韩某人就不掌军权了，学学项老哥，重新做个侠客就好。” 朱毅意味深长地说道：“韩先生走了，还有何人能独当一面？” 刘轩文终于能插一句嘴，“我门下有一人，名叫洪岳山，善骑射，识兵甲，能当大任。” 韩楚笑道，“那便最好，这次出击，我本部的两千精锐步卒就交给他指挥，配上大帅的攻城器械，打几个大户人家的庄园试试水。” 刘轩文笑了，他手底下一连出了两个能人，名声打起来了，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投向他。 朱毅笑了，兵权收回来，他睡觉也能安稳许多。 韩楚也笑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 马家堡除了本堡之外，还有许多大型村镇支持。 不要小瞧了这些村子，他们名义上是村子，实际上全村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宗，姓同一个姓。 一个大村庄就是上千户人家，近万的人口，村子没有围墙遮蔽，里面却是森严堡垒，选出上千青壮乡勇，配上马家堡的兵器，便是一只不可忽视的力量。 像这样的大姓族宗，马家堡手下足有六七个。 其中以徐氏、赵氏、王氏三宗人数最多，最为悍勇。 平时为了一条水渠，就能弄出上万人群殴的场面，伤亡接近数百人，地方官府都管不了。 通往徐家村的土路十分泥泞，一支吹吹打打的队伍在上面艰难前行。 队伍中间，八个壮汉抬着一架藤椅，藤椅上面坐了个红衣美妇，她后面打着一面旗帜，上书“玄清道极娘娘”。 一个气质阴柔的男子贴了过来，他不是太监，应该是修炼了某种魔功。 “师姐呀，这路是徐家村的人凿成这样吧，他们不是自找麻烦么？” 红衣美妇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就是这样，官府才下不了决心，请不来朝廷官兵围剿。” 自从杨雄死后，她的日子一天过得不如一天，朱毅军竟然不是像其他义军一样，抢一把就走，而是建立自己的地盘，开始蛰伏、待机而动。 这样一来，她的邪教就揭不开锅了，偏偏上头和慈航静斋斗得越发凶狠，急着用钱。 只能去找一些愚夫愚妇化些缘。 倏然，红衣美妇右眼皮跳了跳，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猛然朝左边一看，只见一群骑兵踩着农田，朝她冲了过来。 他们来势甚急，转眼就到眼前，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波弓箭抛射。 箭如雨下，又没有地方遮躲，一个呼吸就死伤数十人。 “快跑，入村！” “师姐救我！” 红衣美妇转头一看，只见她师弟腿上扎了两根箭矢，动弹不得。 怒骂一声，“废物！” 还是不得不救，提起他的肩膀，施展轻功，朝徐家村奔去。 追赶她的，是一个浑身罩着红袍，脸上戴着红色面具的持枪少女。 距离迅速拉进，红衣美妇回首一看，觉得有些熟悉，也没时间多想，掷出三枚飞针。 少女长枪一挑，磕飞银针，胯下枣红骏马一阵嘶鸣，速度再次提升。 红衣美妇也无办法，只好把师弟丢下来，独自逃命。 然而少女看都不看，继续追击美妇。 阴柔青年刚刚逃出生天，忽然一柄长枪刺来，将他钉在地上。 “看好他，等我回来亲自审问。”韩楚吩咐道。 丢下累赘，红衣美妇一路逃到村庄路口，只差一步就要进村，忽而侧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是暗器！ 红衣美妇避之不及，连忙扭转妖娆的身姿，却不想撞上了少女的银枪。 送了性命。 大仇得报，杨莺儿掀开面甲，一阵怅然。 忽而感觉到一阵杀机，前方村落里，探出了数不胜数的弓箭手，村口大树下，不知何时蹲着一个白胡老者。 他敲了敲旱烟杆，咳嗽两声，“你们的恩怨，徐家人不想知道，但是你们踩了我们徐家的晚稻，这件事怎么说？” “我们出来地急，身上只带了一些金子。”杨莺儿娇声呖呖道。 “金子？现在是什么时节，莫以为老汉不知道。金子花不出去顶屁用！” “那你们想要什么，我回营去取就是了。” “你们是朱毅的人吧？回营之后，指不定就带人来打我们了，让老汉怎么相信你？” 杨莺儿气急，她哪里对付过，现在的情况？ 韩楚笑了笑，走了过来，取出一张纸票。 老汉皱起眉头，“都说了不要金银，你给我银票顶什么用？” “不是银票，是盐票。村长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该知道盐票认票不认人，就算你们明目张胆造反了，也能用盐票换出精盐来。”韩楚笑道。 老汉接过盐票，瞧了瞧，是真的，而且上面的数字有些晃眼，干咳几声，一挥手，弓箭手退走了。 挤出张笑脸，“二位是贵客，老汉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韩楚一抖衣袖，拿出一包陈下生产的高级香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鄙人韩楚，想要借村子里的刑堂一用，还请村长给个面子。” 村长接过香烟，闻了闻，笑道：“那就跟我进村吧。” 第六十七章 帝王之相 骑兵们先回营，韩楚和杨莺儿进了徐家村，阴柔青年被收押进祠堂，听候审问。 老村长讨来韩楚手里的香烟，细细地看了。 没错，是陈下出品的好烟，在大城市里都是好东西，当大官的都不能随便抽得上。 本来他还有干一票的心思，可是看韩楚这么坦荡，背后必有依仗。 他是徐家村的掌舵人，可不能犯浑。 于是便把香烟送还到杨莺儿手里，再瞧一眼，瞧两眼，瞧第三眼时，韩楚非常合他心意，把香烟拿过来，整包送给了他。 毕竟双方都是讲“理”的，老村长在自己的地盘上，能把香烟“送”回来，已经是大大地让步，很合“礼仪”了。 韩楚当然要回之以“礼”，省的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杨莺儿忽然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老村长带两人逛了一圈，终于分别，“我们全村人现在已经认识韩先生了。你是我们徐家村的朋友，除了粮仓和武备库，其他地方都可以任意参观。老汉就不陪你们了。” 杨莺儿捏着韩楚的手掌，在他的手心无意识地画着圈，“我们去哪？” “去祠堂，我教你怎么刑讯逼供。”韩楚笑道。 祠堂里，阴柔青年双手双脚被捆住，吊了起来。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阴葵宗四长老的表哥，你们杀了我，一定会死得很惨！” “这人呢，一糊涂，就净说胡话，我帮你清醒清醒。” 先来一套分筋错骨手，韩楚慢慢施展，杨莺儿在旁边快速学习。 青年疼得昏过去，又被杨莺儿一**得疼醒过来。 “两位大侠收了神通吧，小弟什么都肯说！” “姓名籍贯，家住何方？” 问话么，先挑一些简单的问，只要说了实话，那就是竹筒倒豆子，停不住嘴。 “小人杨刈，下京人士，住在下京五里胡同。” “阴葵宗还有男弟子？” “当然了，不然江湖上的侠女谁去对付？” 杨莺儿挑起眉头，从韩楚手里接过银针，催动心法，扎进杨刈的心脉。 十指连心，杨刈的手掌立刻扭曲成鸡爪子，连稍稍舒展都做不到，可想而知他遭遇了多大的痛苦。 韩楚把银针拔下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能痛痛快快地走。” “嘶，”杨刈的脸挤成了麻花，“阴葵宗乃魔道大宗，麾下天级武者多如牛毛，你们坏了她们的事，等死吧！” 韩楚摇摇头，把银针插回去。他难得发回善心，别人还不领情。 杨刈疼地抽抽，连嘴都张不开了。 韩楚把杨莺儿拉出去，待会屎尿齐流的场面不太好看。 “那个妖妇是阴葵派的？”杨莺儿问道。 “怎么，你要对付她们？没有天级的修为，牌桌都上不了。”韩楚笑道。 杨莺儿遭遇了极大的痛苦，历经磨炼才堪堪突破到玄级初期，天级对她太过遥远。 眯着眼，她忽然瞧向韩楚，“你觉得我需要几年才能修炼到天级？” “运气好三年，走了背运，六年也够了。” 这里当然问的不是常规修炼，而是在韩楚的帮助下需要几年时间。 “我需要付出什么？” 杨莺儿羞红了脸，她现在身无长物，最能打动人心的，就是清白之身。 “什么都不用给。”韩楚笑道。 “是要采用阴阳交汇之法练功么？”杨莺儿垂下头，声音细弱蚊鸣。 “若是那样有用，全天下第一大势力，就该是秦淮河上的花船，连月坊里的闺房，销金窟里的窑洞。” 南陈的秦淮河，北周的连月坊，西齐的销金窟，都是名闻天下的极乐之地，所有色胚的天堂。 徐村长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嘴里叼着香烟，没舍得点上，一口口吸着气味。 “韩老弟真是见多识广，可曾去过一两个地方，那里花销如何？” 韩楚敲了敲墙砖，声音清脆，略带回音，是暗室。 徐家村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里面的水很深呐。 “我倒是没有去过，不过可以带徐家子弟去见见世面。”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徐家村只是名义上臣服于马家堡，至于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嘿嘿，孩子们越来越多，我们村子再扩建下去，就没多少地利之便了。村子里还有八百多个光棍，从十五岁到二十岁都有，你吃得下多少？” “光棍？不至于吧，在苏州旁边的县里，二十张饼就能换到一个能生育的女人。我一路行来，看到徐家人面色都不错，一半人家都能养得起鸡鸭，你们随便一个人，挤出六七天的口粮，就能换回老婆了吧？” 老村长苦笑道：“现在什么时节？村子里房舍就这些，多了就装不下了。往日里这些人都要出去开枝散叶，现在兵荒马乱的，得找到一个好去处，抱团才行。” “那你们怎么就知道，朱毅那里是个好去处？”杨莺儿奇道。 老村长变了脸，他的宗法意识不是一般的强，男人说话，女人怎么能插嘴？ 韩楚笑道：“村长别介意，莺儿问的问题，也是韩某想问的。” 老村长这才收了黑脸，“我徐家宗族传到今天，已经有一百多代，像南陈这样大王朝，也见过三四个。真算起来，当朝首辅还是我们三房里出去的旁系子孙，见得多了，总有一点心得。” 续道：“朱毅我没见过，他能不能做皇帝我不知道，我看你八成能做皇帝。” 杨莺儿听得心中一惊，不由得松开手，倒退几步。她可不想当什么妃子，被锁在深宫之中。 韩楚也面露奇色，真的是神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话都说开了，再不表个态，能不能走出徐家村都是个问题。 “三天之后我会去打吴家庄，此去往东五十里就是我的大营，徐家子弟若是能在落日之前赶到大营，我就收下他们。” 老村长收了准信，连忙去通知各房子孙。愿意出去打拼的人，就要赶紧出发。 韩楚和杨莺儿出了徐家村，走到村旁的河堤上。 “韩大哥，你真的想当皇帝么？” 怎么说？我会告诉你，我已经是皇帝了，而且在造自己的反？ “皇帝么，太累了，谁爱当谁去当。” 杨莺儿忽然踮起脚尖，在韩楚侧脸是啄了一口。 “你教我武功吧！” 眼前的河是渭水支流，没有黄河汹涌，不如渭河壮阔，它却滋养了徐家村世世代代的生灵。 韩楚心有所感，笑道：“我教你一套碧落剑法，一套奔雷枪法，虽然最后比不过那些仙子妖女，但足够你站上牌桌，投下自己的筹码。” 第六十八章 剿灭吴家庄 韩楚的兵营设置在汾河湾，重装备和粮草辎重用水路运输，会省力得多。 八百徐家子弟全都精通水性，擅长架舟。他们能全员赶到韩楚大营，也是因为他们是乘船而来的。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打援战的前夕。 明日一早就要拔营出战，开始打击马家堡的忠犬，吴家庄。 吴家庄听名字比徐家村高上一个等级，其实反倒不如它。 因为吴家庄是吴员外的私人庄园，仆役奴婢虽多，却没几个真正用命的，一只纸老虎而已。 月色纷扰，流水潺潺，汾河上游来了一只游船。 船上点着一盏残灯，灯前坐着一个抚琴的白衣美人，绵绵琴音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生命。 汾河上泛起几朵浪花，韩楚不知何时到了舟头，侧卧着。 “姑娘可是来者不善，不知道明天就是本将军出战的日子么？” “若是大帅肯垂怜，白凤儿陪大帅醉倒几个春秋又如何？”她的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几个春秋？若是你师父来了，我还肯多待半日。你这种水平么，这首曲子弹完之后，想好了怎么死吗？” “大帅何必如此绝情？”白衣女子泣道。 “我营中现在有三千，不对，是三千八百个单身汉。你玩过的男人，少说也有三四百个了吧。今夜我就帮你凑个整数，冲上四千如何？”韩楚冷笑道。 他原以为会来个很有趣的魔女，却不想别人根本没把他当回事，随手指了一个没有节操的荡妇过来。 简直是看不起他！ 相比之下，慈航静斋就有眼光多了，随随便便就送上了师徒套餐。 “那便多谢大帅了，”白衣女子冷笑着，手指间流淌的琴音忽而变色。 狰狞的杀意撕破了温婉的伪装，一层层仿佛恶魔低语的魔音袭来。 一个瞬间，便让韩楚领略了沙漠的狂暴，戈壁的艰难，海洋的凶险，高山的伟岸。 这是极为高妙的琴音，怎么会出自一个荡妇手里？ 韩楚伸出中指，在腰间的铁剑上轻轻一弹，恰好击中琴音的关键节点，白凤儿的魔功破了。 他迟疑了片刻，没有立即出剑。 白凤儿一个转身，跳进水里，逃出生天。 溯江而上，游到上流一处码头，爬上岸，大口喘着气。 “任务失败了？你虽然只是天级初期，可是有一手让阴后都忌惮琴音，总不至于输给一个草寇。” 码头不远处有一座石亭，石亭里坐着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美艳少妇。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绝不是什么草寇。” “你怀疑他是别家的暗手？” “若非如此，绝不能解释他的情况。” “算了，一个马家而已，丢了就丢了。在朱毅身边安插几个媚女，把他搞到了，苏州就还是我们的。” …… 等了一整天没有动静，吴家庄庄主心情重新舒畅起来。 看来情报有误，韩楚的大军是不会来了。 黄昏时分，一支两千人的部队开出了吴家庄。 “老爷，我们待在庄子里不是挺好的么，干嘛非要去援救马家人？” 管家一路小跑，跟在吴老爷后面。 吴老爷一挥马鞭，“你懂什么，朱毅那厮行动太快，马家堡里面只有六千守军……但也足够对他们造成杀伤了。我们主力部队正在集结，到时候给朱毅前后夹击来一下，必定大胜而归！” “那也是他们马家人的事，又不会给我们多少好处，我们干什么要去拼命？” “到时候马家人一瞧，就我吴天生没有出兵相助，他们饶得了我？而且我们昼伏夜出，应该不会撞上什么大麻烦。” “老爷英明！” 才走出不到二十里地，天就完全黑了，这支长长的队伍没有举火把，而是牵着车慢慢地往前挪，臃肿而虚弱。 杨莺儿挺着长枪，骑着骏马，看着远处那条长长的队伍，笑道：“这便是大户人家出身，他怎么敢用这种行军之法？” 韩楚拨马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四五排森严的骑墙，“吴老爷手底下只有四匹马，两匹自己骑，两匹给自己两个儿子骑，他们的斥候人少，又没有马，整支部队跟瞎子一样，掩耳盗铃也是在所难免的。” 杨莺儿娇笑一声，给自己戴上面甲，“我替韩哥哥去冲阵。” 长枪一指，骑兵全都拨马前进，渐渐加速，准备冲锋。 韩楚没有拿骑枪去冲杀，他取过一张强弓，策马上前，比杨莺儿还快上许多，弯弓搭箭就是雷霆一击。 一箭直接正中慌乱不堪的吴老爷胸口，把他射落下马。 本来在黑暗之中，一群有夜盲症的家丁，听见如同山洪般地马蹄声，就已经自乱阵脚。 现在老爷又生死不知，他们彻底失去了控制。 等杨莺儿带着骑兵部队冲锋过来，守在原地的士卒就跑了一小半。 步兵丢了阵型，就从噬人猛虎变成了娇弱绵羊。 杨莺儿谨记韩楚教诲，没有多加屠戮，杀掉几个顽固分子之后，剩下的人立刻丢掉武器，做了俘虏。 “韩哥哥，这胜利未免来的太轻松了。”杨莺儿拨马走到韩楚身边，有些疑惑。 “哪里轻松了？养一匹马的钱，能养十五个士兵，寻常草头王哪来三千轻骑？情报工作，每日的训练，战斗的封赏，这些都是在平日里下的功夫。他吴员外又花了什么心思，拿起刀的家丁要是能打赢职业士兵，还要我们做什么？” 杨莺儿骑着马，一边听着，一边指挥骑兵抓捕俘虏，等离他们都远了。 “韩哥哥准备什么时候自立？要不要小妹替你出谋划策？” 在去徐家村之前，杨莺儿看不懂韩楚的行为举止。 自从听了老村长的一席话，她就越发理解韩楚的一举一动。 “你还是对朱毅有怨念，”韩楚一语道破真相。 杨莺儿冷哼一声，杀父之仇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忘得了的。 然而韩楚下一句话，就让她转嗔为喜。 “有时间多练练哭丧的本事，我给朱毅吊孝的时候，你可别笑出声来。” 杨莺儿把长枪系在马背上，轻轻一跃，跳到韩楚怀里，侧坐着，娇声道：“放心吧，莺儿到时候，哭地一定很大声。” 有人欢喜有人愁，吴老爷的大儿子侥幸逃脱追击，拼命拍着快马，丢了魂儿似的逃回庄园。 然而他远远地就见到，自家庄园竟然处处燃起了烽烟。 原来是洪岳山带着精锐步卒，汇合了八百徐家子弟兵，趁着夜色，将投石车、云梯和攻城锤运上岸来。 庄园的防御远远比不上正规城池，外围的一截土墙在攻城锤面前就是个笑话。 留守的又是老弱病残，各自惜命，不肯死战。 吴家庄在韩楚训练的精锐面前，就是一个连身上最后一片遮羞布都守不住的弱女子。 远处掠来一只骠骑，腰刀一挥，随手把吴家大公子的首级削下来。 强大的军队必须以严厉的军纪约束，不然它就会开始迷信暴力，衰亡也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杀进吴家庄，他们受军纪约束，不能奸淫掳掠，所有战利品归公，还要优待俘虏，不能拿俘虏的首级换酒钱。 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愣了神的敌人，当然要趁他没反应过来，先把战功拿下再说。 第六十九章 石下之战 军纪森严至此，这支部队已经有了现代化军队的雏形，战斗力虽高，却令人不太爽利。 项季深以为然，他骑着高头大马，穿行于吴家庄园之间，瞧着那些瑟瑟发抖的美婢，真是邪火大盛。 “咳咳，项老哥收着点，待会韩先生来了，你要是在办那事，说不定他会阉了你。” 洪岳山笑道，他瞧着下面这些柔弱者，除了征服感，可没有动什么歪心思。 因为他是个太监，站着说话不腰疼。 更因为他是个太监，执行起这一条军令来，眉头都不眨一下。 咱家是不行喽，你们也得给咱家憋着！否则就把你们全都变成咱家。 “韩老弟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怀里抱着美人，倒不许兄弟们快活。” 项季一脸悲愤，满腔欲火不知到何处去发泄。 “韩先生那个，到今天都没真个上手。项老哥就不要再有怨怼之意。”洪岳山笑道。 忽然从一处巷子里，传出韩楚的声音。 “又不是不许你上青楼，等我们拿下苏州城，大帅自会犒劳兄弟们。” 一匹大黑马驮着两人走了出来，杨莺儿的俏脸添上两团红晕，在月色下面更加迷人，相比之下，吴家的美婢加在一起，也不够她打的。 洪岳山也多瞧了她几眼，他出来之前，连夜补习过素描课程，杨莺儿的画像早就呈到了昭阳公主面前。 昭阳公主什么回复也没有，只是帮他把身上的巨额债务给平了，所以该干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吴家庄的密室里，我们还发现了一些年轻女子，从她们身上，我们得知吴家庄还在暗中从事人口贩卖，谋取暴利。” 韩楚果然挑起眉头，“人贩子？带我去看看她们。” “看看倒没什么，只是她们的情况有些惨酷，怕是会脏了眼。”洪岳山沉声道。 言下之意，这些女子肯定是受了非人的凌辱。 这件事在其他人看来可大可小，毕竟是乱世，隔壁州县都发生易子而食这种惨事，几个人贩子又算什么。 但洪岳山知道他的主子最痛恨这样的事，只要报告上去，什么风花雪月的气氛都完蛋了，也肯定会压下谈情说爱的心思。 瞧过那些女子的惨状后，杨莺儿都压不住怒火，一把火将吴家祖祠烧个干净。 韩楚本来还想拿吴家做个样子，劝降其他庄园。现在他直接下令，把吴家庄所有和吴老爷沾亲带故的，全部活埋。 灭了吴家庄，稍事休息，韩楚就带着部队快速朝石下村前进。 石下村距离吴家庄有六十里，它三面环山，地形险要。 前几天，马家堡的一支援兵驻扎在那，足有上万人，似乎是觉察出一点危险的气息，他们便在石下村修筑了营寨，坚守不出。 晾了他们几天，骑兵在手，战争的主动权就在韩楚手里，他才不会直接莽上去。 他们出来得急，韩楚用零星的骑兵小队断了他们的粮道，再派斥候日夜监视，终于等到这只乌龟肯伸头的时候。 “莺儿，我考考你，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实力，只要实力够了，直接碾碎一切敌人就行了。” 杨莺儿有韩楚手把手地教她练兵之法，强军之道，自然是把军队素质、部队多少看成王道。 当然，这的确是王道。从古至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都成了经典，原因就是它们稀有。 神仙仗也只有神仙才能打，不适合大多数人。 “说的不错，但是什么才是实力？从狭义上看，是军队的训练、粮草的补给，部队的人数，战士的士气，地形的优劣。从广义上看，一切能用作战争的东西，不论是主观还是客观，都可以被视作实力。” “前半句话我听得懂，后半句话就有些糊涂了，”杨莺儿苦笑道。 韩楚以手拂面，他又犯了掉书袋的毛病，“归根结底就是四个字，扬长避短。” 续道：“马家堡自从被围以来，你发没发现他们的两千骑兵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杨莺儿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停住马，回首看着韩楚，“你是说他们要打我们的埋伏？” “一万步兵就在前方三十里处，两千骑兵不知埋伏在哪里，我们身边只有三千轻骑，你说这仗怎么打？”韩楚笑吟吟道。 杨莺儿环视四周，看着在沉默中进军的骑士们，定下心来，“我们虽然只有三千轻骑，可这三千轻骑的战斗力，不比他们加起来弱多少。” “咳咳，拿我精心训练三千骑兵，去换他们那些菜鸡，这生意怎么做的下去？莺儿你也太败家了。”韩楚一阵无语。 “那你说怎么办？”杨莺儿不服气道。 “原地休息，给战马喂上等粮草，养养体力。再多派些斥候。我们有钱，练兵都花这么多钱了，弄情报的时候可不能小家子气。”韩楚一边说着，一边下命令。 韩楚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地图，借着月色，杨莺儿确定了现在的位置。 倏然，她瞧着地图上，石下村旁边的一条小河，想到了什么。 “这条河和汾水相通，你手底下还有一支力量去哪了？” “现在才想起来？以后多动动脑子，省的被我卖了，还在帮我数钱。”韩楚笑道。 杨莺儿猛的在韩楚手上咬了一口，不是很疼，倒有点温温润润的，“你要是敢卖我，我就咬死你。” “好了好了，我们去逗逗前面的傻子，把他们拉远一点，等洪岳山拿下石下村，两面夹击之下，就凭他们的士气，不立刻崩溃都算我韩某人小瞧了他们。”韩楚瞧着杨莺儿可爱纯真的样子，会心一笑。 杨莺儿温存够了，重新骑上自己的枣红烈马，跟着韩楚，带上几十个亲卫骑兵，朝前面杀去。 不是韩楚看不起他们，士兵的夜盲症，可不是喊几句口号就能解决的，骑兵的训练更不是有马就行，他们那点经济动员能力，连马都喂不饱，还想玩夜袭？ 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一场战争的胜负，有七成是在战场之外决定的，剩下的三成，就看两边的将领。 别总指着世家子能打好仗，不是每个世家子都是李二，更何况是江南的世家子。 探马来报，前后左右都没发现马家的骑兵，那么解释只有一个，这些骑兵龟缩在步兵旁边，寻求庇护。 连最大机动性优势都放弃了，他们凭什么赢？ 韩楚一行数十骑，直接杀奔步兵大队。 晚上很安静，急促的马蹄声刺激着步兵不自觉形成方阵。架好盾牌长枪，正面等你来闯。 但韩楚又不是苦命的老辛，他没必要以身犯险，早早地引弓搭箭，瞄准最前面步兵方阵的指挥官，松手放出致命的箭矢，然后拍马往回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写意的画卷，张力十足。 一点寒芒划过黑夜，仿佛萤火虫般一闪即逝，没入指挥官咽喉，迸出几道血光。 “敌袭！” 第七十章 马氏兄妹 方阵裂开一角缝隙，从里面奔出两匹白马，马上各坐着一个人，是对兄妹。 “前面的朋友且住手，我是马俊声，这是我妹妹马玉莹，我们来自长白剑派，是首席大长老妙化真人的关门弟子。” 这片青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大手放在腰间按着宝剑，半是试探，半是防备。 他的妹妹倒是满脸煞气，把自己那张漂亮的脸蛋都给糟蹋了。 她娇声厉喝道：“是个汉子就答话，莫做小人行径。” “哈哈，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不可不察。又怎么能说是小人行径？” 韩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人根本找不到他所在的方位。 “我们是长白剑派的高徒，我们马家堡是长白剑派的外围势力，你们敢动我们，不怕被我们师父一剑斩了么！” 听着这小姑娘天真的话，韩楚不禁笑道：“那你们要如何？” “堂堂正正地打一场！输了我们就认了。” 韩楚拍了拍杨莺儿的香肩，示意她回答。 杨莺儿想了想，娇声呖呖道：“堂堂正正打一场是不可能了，总不能让我们等到天亮。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块开阔的地方，可供你们摆开阵势，我答应两个时辰内不袭击你们。” “你又是谁，我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马玉莹喝道。 杨莺儿还欲作答，却被韩楚拉走了，等回到骑兵大队时，她又坐到了韩楚怀里。 “你亲也亲过，摸也摸过，除了最后一着，我什么都交给你了，为什么不说清楚我的身份？” 这便涉及到这个社会的规则，女子出行在外，介绍时总得以男人为准。 就像马玉莹，她的身份就是马俊声的妹妹。 在杨莺儿看来，韩楚什么好处都吃了，还在玩暧昧的那一套，不肯给她个名份，她自然气急。 “我的好莺儿，你怎么想到那里去了。不说清楚是为了误导他们，他们纠结于我们是否坚守承诺的时候，就会忽略这里面的凶险，骗人要骗全套。”韩楚笑道。 杨莺儿侧过脸，仔细瞧着韩楚的表情，“那你是在骗莺儿么？” 又是一道送命题。 韩楚在她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笑道：“等到了合适的时间，我自会把莺儿骗去洞房的。” …… 在忐忑不安中，马氏兄妹带着部队快速前进了一个时辰，队伍拉得极长，就算有骑兵护在侧翼，也极度危险。 忽而跑来一个侦查兵。 “公子，大事不好，石下村被姓韩的偷偷拿下来了，他们的部队追击过来，后军已经被击破了！” “什么？韩小贼竟然不讲道义！”马玉莹抽出长剑，就要迎敌。 忽而前军也乱作一团，又奔来一个斥候。 “不好了，有一支骑兵打着旗帜，趁我们不备，冲开了前军防线，正在向我们扑过来。” “我定要杀了他！”马玉莹恨恨道。 “哦？倒要看看你个玄级圆满有几分实力。” 杨莺儿和韩楚早就上了水军战船，准备截断援兵的中军。 恰好听见这句话，她近日武艺飞涨，正缺个练手的。 枣红烈马本就是一等一的好马，又蓄足了气力，带着杨莺儿朝前猛冲过去，一枪刺出，势若奔雷。 马玉莹也不是等闲之辈，她碍于年幼，真气等阶还没有突破地级，但平常在门派里面时时操练武艺，眼界也很不俗。 瞧出这枪法一往无前的气势，她就知道不能正面抗衡，手腕一转，长剑自下而上劈出一道剑光，恰巧点在枪头，震飞了准头。 杨莺儿真气不如她浓厚，算是吃了一个小亏，但并不气馁，顺势回摆，收回长枪，横在身后。 修长笔直的玉腿猛然一夹马腹，枣红烈马抬起两只前蹄，嘶鸣声极为凄厉，仿佛哀礼的前奏。 下盘发力，柳腰轻转，杨莺儿居高临下用出一招回马枪，借着惊人的势能，猛然向下一刺，瞄准的位置是马玉莹的左肩。 马玉莹瞪大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杨莺儿会用这种方式抵消真气的劣势。 长白剑派喜好进攻，门内传授的剑法基本没有防御类的。 情急之下，马玉莹只好提起真气，胡乱挥剑迎上，强攻过去。 马俊声看得心急，衣袖一抖，袖里飞花落到掌心，就要用这暗器助拳。 忽而闻到一股奇异的幽香，昏沉的眼睛不自觉地闭上，他从马上摔下来，生死不知。 当！ 二者交击在一起，杨莺儿的玉掌都要被震麻了，几乎握不住长枪。 另一边，马玉莹直接被轰翻，重重地摔在地上，却不怎么疼，仔细一瞧，原来是她哥哥在当肉垫，不然她这一下就要伤筋动骨。 “你这个无耻奸贼，竟然下毒害人！”她朝韩楚怒骂道。 “谁叫他没事乱玩飞镖，落得如此下场，怪不得谁。”韩楚回答道。 帅旗倒下，韩楚麾下的轻骑喊着缴械不杀的口号，一路攻过来，恍如神兵天降，势不可当。 迅速攻破了这支援军。 连战两场，部队有些疲乏，韩楚随即决定在石下村休整，等到天明再做打算。 石下村建在山谷里，全村只有两百来户人，地广人稀。 部队没有进村驻扎，而是扩建了马玉莹她们的营寨，构建许多防线，清理火灾隐患，这才安住下来。 灯光昏暗，马俊声睁开眼，发现回到了熟悉的营帐，只是身上抽不出半点真气，有些虚弱。 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的妹妹早就醒了，于是问道：“莹妹，我们现在是？” “阶下之囚。”马玉莹心灰意冷。 “妹妹别怕，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马俊声信誓旦旦地说道。 忽然帐幕被拉开，韩楚笑吟吟地提着一顶昏黄的灯笼走进来。 “没想到你这个用暗器的三流货色，还这么有骨气。让我来瞧瞧你的成色。” 马俊声是看过戏本的，他现在是落入魔道手里的正派弟子，会经历非人的折磨，却忠贞不屈。 外面刮起寒风，帐幕被吹起来，营帐内的暖意都被掠走，他有些发抖。 韩楚转过身，随手找来一块木头，压住帐幕。 不经意间，月光照在他脸上，看上去恐怖极了。 “可恶的妖人，我不怕你！”马俊声似乎使尽了气力，怒吼道。 韩楚猛然回过头，把他吓得颤三颤。 “我是长白剑派的弟子，我不怕你。”马俊声颤声道。 韩楚笑着朝他走过去，衣袖里面好像滑落了什么刑具，鼓鼓地。 马俊声瘫软在地，“韩楚，你要是杀了我，我师父会给我报仇的！” 韩楚奸笑一声，不以为意，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 马俊声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然一跃，翻身叩倒在地，哭着说道，“我妹妹长得那么漂亮……你要动就动她，别杀我。” 空气凝滞了。 马俊声忽而感觉到脖子上搁了一件铁器，寒意透过他的肌肤，令他肝胆俱裂，昏厥过去。 韩楚把发簪收回来，重新固定好道髻，朝着马玉莹笑道：“他这么脓包，你父母知道么？” 第七十一章 再下刘家集 “你深夜到这里来，总不可能是为了吓唬他。” “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 深更半夜来访，能怀好心才有鬼了。 “我只当是被狗啃了。” “不用激将法，你还太嫩了，各种意义上……我来问问你，你们还有一支援军去哪了？我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第二条大鱼上钩。” 马玉莹眼底泛出一缕异色，她之所以不着急，就是因为那支援军。 只要他们能够按时赶到，她再趁机逃出去，组织那些俘虏，来一个内外夹攻，就能反败为胜。 “据情报，你们应该还有一支万人部队，我的侦察兵前几天还见过他们，现在就找不到他们的位置了。”韩楚淡淡道。 马玉莹笑靥如花，“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韩楚摇摇头，微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正人君子吧？我不动你，那样吃相太难看。毕竟我是个体面人。但你要是不说，待会我给你哥哥喂上几包春药，再点了你的穴道。你能不能把这个，也当成是被狗啃了呀？” “你个卑鄙无耻下流的贱货，你要是这么干了，我马玉莹豁出一辈子，也要把你家族杀光！”马玉莹显然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后果。 韩楚翻了个白眼，南陈皇室传承这么些年，血脉牵连者没有上百万也有几十万，一天杀一个，她十辈子也杀不完。 放嘴炮不如行动来的有威慑力，韩楚点了她的穴道，笑道，“那是你的事，反正你要是不说，今晚在这里就要演一出伦理大剧，我再给你找一个说书先生，编成戏文，相信感兴趣的不会少。” 马玉莹沉默下来，她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早就瞧出来了，救援行动都是你在指挥。麻烦姑娘想一想，马家堡人才零落至此，拿什么去争天下？就算争到了天下，那位子是你坐还是他们坐？” “关你屁事！” “不要挣扎了，投降才是最好的选择。你的资质不错，再进一步，就能跻身正道一流年轻弟子，何必在这小水潭里打滚？言尽于此咯。” 韩楚开始给马俊声喂药，他似乎真的敢这么做。 “等等……你赢了。上一次我收到他们的回信，是在刘家集。”马玉莹心力交瘁，终于说了出来。 “刘家集？多谢了。”韩楚大步走出去。 “等等，你还没处理我哥呢！” 马玉莹亲眼见到马俊声已经吃了药，她又动不了，立刻着急道。 “嗯?这是哪？”马俊声转醒过来，一副茫然的样子，他被吓断片儿了。 马玉莹又急又气，忽然发觉穴道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 那混蛋做事真是滴水不漏。最后一支援兵，也必定逃不过他的绞杀。 她越想越气，抬起玉腿，一脚把马俊声踹飞出去。 从旁边拉过来一层被褥，昏昏沉沉地睡了。 枕戈待旦至天明，刚刚集结好队伍，韩楚就见到了朱毅派了的信使。 “什么，有人去劝降了？” “大帅命你火速前往刘家集十五里小庙，给使者压阵。” 韩楚验看了文书印鉴，确定不是伪造的军情，默然半晌，回答道：“我知道了，回去报告大帅，必不辱命！” 使者走了之后，杨莺儿才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你不是常说不战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吗，怎么现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韩楚悠悠叹道，“那也是建立在实力完备的情况下，麾下的士卒胜仗没有打够，离脱胎换骨还远着呢。” 杨莺儿挑起峨眉，“还嫌胜仗打的不够多？你也不看看他们骄纵成什么样了，昨夜要不是你站出来，他们差点违抗我执行军法。” “就是胜仗没打够。打够了，见识够了的老兵，才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像他们膨胀成这样。”韩楚答道。 “那怎么办？你心里肯定想好了怎么坑死刘家集。现在总不能违抗朱毅的军令。”杨莺儿问道。 韩楚沉默半晌，终于说道：“本来想示敌以弱，现在却要吹气球。让洪岳山上水路，沿途采办旌旗，封锁消息。我们带着本部骑兵赶往十五里小庙，每匹马的背后都绑一截树枝，尘土宣扬，声势越大越好。” “俘虏怎么办，我们空不出人手管他们。” 韩楚瞥了杨莺儿一眼，“杀降不详，小女儿家家的，别总想着杀人。我们没必要跟一群农夫过不去，运走他们的粮草辎重，拿走他们的兵器旗帜，打散他们的战斗序列，就地遣散就行了。” …… 十五里小庙就在刘家集西边十五里处。 对于慢腾腾的步兵来说，也只是正常速度半日脚程，对骑兵来说，就是近在咫尺。 刘家集的援军，见到那遮天蔽日的尘云涌过来，差点吓破了胆，连忙派出骑兵斥候前去查探，结果还没靠近就被灭了。 又瞧到河边涌来载满精锐士卒的船只，旌旗招展。光看声势，起码得有两万人。 难倒是朱毅亲帅大军来了？ 他们当了几天的鸵鸟，早就不不清楚外面的情况，要是朱毅来了，那就说明马家堡已经不在了，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抵抗下去。 半敷衍、半推脱的劝降进程飞速进展。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年轻和尚，带着带着马家堡最后一支援兵走出刘家集。 他们脱去铠甲，放下刀剑，收起强弓硬弩，喘喘不安地走出来。 韩楚孤身一人拨马上前，朝和尚笑道，“大师佛法高深，不知是哪家的高徒？” 那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贫僧如净，受秦师妹之托，前来助大帅一臂之力。” 没想到秦若思倒是舍得给舔狗发狗粮，朱毅估计已经感动地不成样子。 “你就是韩楚？看来也没长三头六臂吗！”旁边一个马家堡出身的武者狞笑道。 丧家之犬也敢乱吠？ 韩楚策马回转，略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睥睨身后这支丧了胆气的万人部队。 长啸一声，吓得那武者连连倒退，整支部队也一阵骚乱，军气为韩楚所夺。 “不是大师好意，爱惜生灵，你等早就做了我的刀下亡魂！” 如净瞧着韩楚霸气外露的表现，暗暗记在心里。 他见过朱毅，本以为那就算是英雄豪杰，没想到今天看他的手下，竟有如此气魄。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有雀占鸠巢之患。 第七十二章 粉饰太平 灭了所有的外援，马家堡只能跪地请降，苟延残喘。 马氏兄妹没有回家族，韩楚也没有留意两人的去向。 苏州境内，只有苏州城还没有被拿下来。因为它的军事意义远小于它的政治意义。 拿下苏州城，不一定能给朱毅扩充多少力量，但他的声势会冲上云霄，成为义军中的领头羊。 马家堡一战之后，朱毅大举封赏，韩楚推掉了军职，杨莺儿就成了将军，制衡她的还有洪岳山。 现在她直接管辖的部队将近一万，而且全是精锐，算是朱毅麾下的头号战力。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朱毅军走得太顺，很多人都开始忘乎所以，朱毅甚至都有了这个苗头。 九字真言被他置之脑后，不顾萧贤劝阻，整军备战，要拿下苏州城。 韩楚又听说他最近一连纳了好几房妻妾，全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连兵营都不大去了。 如净走的时候，给韩楚递了一封帖子。 慈航静斋出头，要在元宵时节，办一场大会，看看哪位英雄才是真龙天子。 地点就选在下京，既远离了京城的大魔王，又能折了朝廷的颜面，秦若思考虑地真周到。 不去管她，先让朝廷好好折一折草寇的面子再说。 天启十九年冬，朱毅先锋大将洪岳山，引二万步骑，攻破苏州城。苏州太守献城，上表请封朱毅为车骑将军，帝怒，着令御马监掌印太监冯全，领新军，剿灭逆贼。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韩楚这些日子赋闲在家，又看了一遍世态炎凉。 手握军权时，一刻清闲不可得，停在府外的车马能把街道堵死。 现在连只鹅都见不到。 “韩老弟，你怎么退下来了，可把老哥我害苦了！” 项季大吐苦水、愁眉苦脸，他以前是何等光景？ 现在莫说是上青楼，就连下馆子都不能免账。 他平时又不攒钱，挣多少花多少，现在只能跑过来蹭饭。 “行了行了，我都没说什么，你那三核桃两枣就不用提了。” 杨莺儿端出三只铜锅，提来半袋木炭，今天换口味，吃羊肉火锅。 韩楚躺在摇椅上，眼睛半睁半闭，“今天训练情况如何？” 杨莺儿冷笑道，“朱毅都不给我们仗打，下面的兄弟哪里还有兴趣训练。” 话毕，不愿听韩楚的长篇大论，去地窖里找来一只料理好的整羊。 肥嫩的羊肉一上来，三个武林高手就拿着小刀，切割自己喜欢吃的部位。 不到盏茶时间，一只羊就被分割完毕，韩楚拿了两只后腿，取其精肉，手法娴熟地片成片，堆在碟子里，堆成一座小山包。 剩下的骨头堆放在一起，明早熬羊汤给他的大黑马喝。 “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你记住那些愿意坚持训练的兄弟，以后有什么困难的任务交给他们去做，他们不会让你失望。” 项季忽然说道：“韩老弟知道冯全这个人么？听说他要来打我们了。” 韩楚摇晃着杯中的佳酿，似笑非笑道：“据说是皇帝的亲信太监。他带了多少人来？” 项老头仔细回忆了一下传闻，“听说只带了一万五，不过大帅正在和南阳的龙家较劲，洪岳山带走了三万混编步骑，苏州城里的部队也只有两万出头。” “项老哥是想抓住这次机会？没可能的，朱毅的两个弟弟寸功未立，就成了将军，他们怎么会放弃这个好机会。”韩楚笑道。 杨莺儿瞧了韩楚一眼，昨晚赏月的时候，他可是说只要给朱毅递句话，就能得到出战的机会。 怎么到今天就变了说辞？ 南阳，三江大营。 龙铁心是龙家家主，南阳豪绅联盟的盟主，这次带出来的精兵足有四万。 南阳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只是缺了铁料，没有马匹，只有步兵长枪方阵，守成可以，争霸就别想了。 但他是何许人也？ 算命的常说他有天子气，就连慈航静斋的仙女都看好他，只要拿下苏州，他就是金鳞化蛟，要打出自己的王朝。 收起眼线传来的绝密情报，“原来下京的文大人早就反了朝廷，怪不得朱毅那厮有恃无恐。不行，总得给他找点麻烦！” 渭河之上，冯全带着的水军沿河而下，直扑苏州城而来。 他坐在指挥室里，看着墙上的地图，上面标识了江南义军的情形，可谓是处处烽烟。 今年从江南收到的农税极少，朝廷干脆免了全国九成九的农税。 少府疯狂扩张，这头恐怖的机器全力运转之下，财政收入没有多少赤字。 江南占据着南陈一半的土地，其余一半老少边穷地区，只要佃农愿意给少府耕作，养活全家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等主子把江南收拾好，昭阳主子把朝堂收拾好，那南陈就能浴火重生。 想到朝廷文官，冯全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他旁观了文大人的一举一动，终于明白了主子为什么要让他盯紧这批所谓的文人。 反贼是能够招安的么？ 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他们自称圣人再传，不懂得这个道理？ 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几个园子，几间房子，几顷土地，他们就敢上书朝廷，要采取绥靖政策。 皇帝剿匪的命令下来，他们就敢阳奉阴违，把军情泄露出去，还振振有词。 他们是众正盈朝，冯全倒成了危害社稷的奸佞小人。 也就这样了，他们这么肆意妄为，恐怕是忘记了，缇骑可没解散呢！ 等他大胜归来，自是那些人的死期。 午后，书房。 杨莺儿去整训部队，项季听了韩楚的话，去了苏州城，看看形势发展。 整个韩府空荡荡的，书房外面却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一个声音他认识，是阴葵宗的那个荡妇。 另一个声音就听上去非常空灵。 上一刻在云端，下一刻落了下来，踩着房间的木板上，甚至听得出那双纤细健美的玉足上，最细微的肌肉扭动。 这回倒来了个人物。隔着一扇门，韩楚对她打招呼。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无名。”她笑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赵铁蛋。”韩楚笑着回答道。 “公子真会说笑。” “王二柱。” “麻烦公子拿出点诚意来。” “徐三崽。”韩楚仍然没有改变主意，随意胡诌一个名字。 “若是这样，那我们之间就不必谈了。” “好吧，说实话。我叫李胤禛。” “呵，公子倒是把反贼的脾性，展现地淋漓尽致。你怎么不说你是昭阳？” 韩楚无奈地笑笑，他有什么办法，他说的可是大实话！ 第七十三章 朱毅之死 说实话都没人信，韩楚只好接着骗人。 “姑娘来找韩某，是想谈些什么？” 似乎是看到了他的诚意，二女走了进来。 白凤儿束手站在后面，她身前站着一个紫衣少女。 少女脸上笼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只露出一对灵动的眼睛。 在这片土地上，韩楚还没有见过比她更动人心魄的，就算是秦若思站在她面前，也不过尔尔。 她怀里抱着一只黄色的肥橘猫，橘猫睡在她胸脯上，安逸之极。 这等世家小姐的风范，该不是阴葵宗培养出来的。再联系到她的艳色，已经超出了这方世界的设定。 韩楚心中暗道：“没想到赫赫有名的纪家小姐，竟然和阴葵宗扯到了一起。” 却不敢说出来，说出来等同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我们可是来搭救韩兄的。”紫衣少女笑道。 “哦？此话怎讲？” “长白剑派的妙化真人，听说你欺负了他的徒弟，准备连夜杀过来斩了你。马玉莹掏了自己的小金库，在青花会发了一张百两黄金的单子，要取你的项上人头。朱毅听信奸人谗言，要派亲信来杀你，抢走杨莺儿。” 韩楚等了等，确定没有别的话了，才开始吐槽。 “怎么才三路杀手，太不给我韩某人面子了，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不凑齐五路奇兵，不用通知我。” “而且这三路也太逊了吧，都是什么臭咸鱼。妙化真人，就是那个在天级初期卡了三十年的货色，估计连白姑娘都打不过。至于悬赏百两黄金的单子，杀李胤禛的时候动不动上万两黄金，怎么到杀我的时候就这么点？而朱毅那家伙，坟中枯骨而已，今晚就要没命的人，不必和他置气。” 续道：“而且那所谓的奸人，好像是你们派过去的吧？那些谗言，也是出自你们的手笔，怎么还说是来救我的？” 白凤儿神色不善，“我们不杀你，自然算是救了你。” 韩楚冷笑道：“你们杀得了我？” “白姐姐，你先出去。”紫衣少女淡淡道。 白凤儿狠狠地剜了韩楚一眼，走出去，拉上门。 紫衣少女找了张椅子坐下，闭上美眸。 “我常常会做梦……梦里总会遇见很神奇的事情，不知身在何方，不知哪里才是梦境。” 她悠然道：“我在梦里见过你这张脸。韩道友，你，醒了么？虽然不大清楚，一些的感觉还是有的，本以为你是和我这般的人物，没想到你醒的那样早，倒是我高估你了。” 话毕，紫衣少女毫不留恋地走出去，恰似飞鸿踏雪泥，不留半点倩影。 习惯鄙视别人的人，终究还是被别人鄙视，韩楚无言以对。 踢踢踏踏。 大黑马嚼着一片白菜叶子，从菜园子里溜出来，马蹄上的白雪还没化干净，就看到主人黑着脸朝它走来。 连忙囫囵咽下去，伸出舌头，飞速舔干净嘴，大黑马低下头，踟蹰不前。 “又偷吃，我就种了那么几颗白菜，下次再偷吃，我就把你煮了吃了。” 韩楚拍了拍大黑马的长脸，骑上去，直奔城外的兵营。 大战将至，他手里攥着一万精锐步骑，既能当奇兵，也能打硬仗。 …… 夜幕降临，苏州城外，官道之上，一只杀气腾腾的部队正在行进。 朱毅带着亲兵卫队，躲在路旁的密林里，他学会了韩楚的夜战之法，也舍得给自己的部队砸钱，练就一支五千人的亲兵。 这是他对抗朝廷的第一战，不容有失，必须大胜，才能得到文大人的后续支持。 放过去两千人的先锋部队，等到冯全率领的中军进入他设置的伏击圈。 朱毅一声令下，先来了一轮箭雨，带上火种，点燃了中军携带的辎重。 喊杀声在四面八方响起，他二弟、三弟各领一军，从侧翼进攻，打打顺风仗还是可以的。 与朱毅料想的一样，官军立刻奔溃了。 “即使遭遇溃败，官军逃亡时仍然没有散开队列，军纪简直可以和韩先生手底下的虎狼之师相比了。南陈气数未尽呐。” 刘轩礼作为朱毅的军师，虽然与韩楚不大对付，却没法忽视他的影响。 “哼，待我亲率卫队追击，看他们还能不能败而不散。”朱毅冷笑道。 “大帅不可亲身犯险！”刘轩礼连忙说道。 朱毅举起腰中宝剑，从密林里闪出近百位高手，修为最低的也是玄级中期。 这是他费尽心思招揽的高人，稍加训练磨合，配合自己的亲卫，他觉得已经是举世无敌的组合。 “刘先生大可放心，待本帅灭了官军，再和先生把酒言欢。” 朱毅率着部队沿着官路横冲直撞过去，每一次冲锋都能咬下一块肉来，他越追越兴奋，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对劲。 刘轩礼拨马朝苏州城赶去，要去汇合朱毅的两个兄弟。 走到那里，才发现那两千前锋部队竟然抵住了三面夹攻，大大方方排开阵势，和他们上万弟兄打得有来有回。 那为什么他们的中军精锐如此不堪一击？ 刘轩礼猛然醒悟过来，欲将取之，必先予之，大帅危险！ 忽而一阵密集的爆炸声，那声音在林间穿行，离得这么远，都能让人感受到惊人的威力。 爆炸的气浪卷起狂风，刮过耳边仿佛地狱在咆哮。 江边，冯全无喜无悲地瞧着眼前那一大团血肉淋漓的场景，带着几个心腹太监跳下铁甲舰。 船上的炮不多，只有十门，全部集中起来，给疲于奔命的追击者来了一下，有一门炮还炸了膛。 他回去就要扣那工匠的奖金，给了那么多银子，还造不出皮实耐操的东西。 不过现在的效果却是好极了，直接把所有骑马的人轰下来，还扫出七八条血路。 溃败下来的官兵没有堵在中间，他们朝岸边两侧逃过去，重新列队。 守在中间，迎接敌人的，是三千杆夺命的火枪。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冯全既然是来杀人的，就不会藏着掖着。 他来到朱毅面前，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画像，是朱毅骑着马的样子，形意俱佳，一眼就能认出来。 “难怪主子说你是潜龙，冲得这么靠前，大炮都没伤到你，三千火枪也只挨了一枪，比你的手下走运多了。”冯全笑道。 朱毅环视四周，什么高手都死了，什么亲卫都没了，赶过来的上千人就他一个苟延残喘。 “你的主子是谁？” “真笨，主子就是主子，下去了别想找主子的麻烦，咱家叫冯全，等你十八年后，来给咱家解闷。” 冯全衣袖里滑落一柄匕首，稳稳当当地取了首级。 潜龙又如何，他背后可是站着两位真神。 直起身来，冯全朝某处密林望去，是个熟人，武功极高。 主子说的不错，不要多给敌人一秒钟时间，不杀留着过年？ 一挥手，重新整队的精锐再次出发，杀了朱毅只是做完了基础题。 再把苏州太守抓起来，搜寻罪证，牵引到文大人身上，弄一个铁证如山，洗一洗下京的官僚风气，这才是加分项。 第七十四章 营寨保卫战 今夜的信鸽，格外忙碌。 朱毅身死，苏州城重新回归朝廷掌控的消息，传到三江大营。 龙铁心才刚刚睡下，就跳了起来，连忙集合部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四万精卒渡河杀过去，却发现洪岳山早就连夜拔营，除了旌旗，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不过算算时间，他们跑得不算太远，急行军去痛打落水狗，无需有半点忧虑。 龙铁心留下三千步卒镇守渡口，自己带着主力追击过去，力求歼灭朱毅军这支残部。 而韩楚军营里，部队已经集结完毕。 他没有急于扩充自己骑兵部队的规模，保持在四千人左右，却给他们每人配备两匹马，机动性大大增强。 韩楚的大营设置在南阳和苏州城之间，恰好卡在必经之路上，像是一枚钉子。 步卒大队的规模保持在六千人上下，由两个偏将指挥。杨三叔领左军，徐成良领右军。 右军的骨干是八百徐家子弟兵，他们自小就习惯了宗族械斗，又接受了正规的军事化训练，战斗力比老营人马还要强上三分。 韩楚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两个字：死守。 要用六千人挡住四万人的进攻，面对着六七倍的敌人，不拿出绝对的意志与勇气，无论如何都完不成这样的任务。 看着韩楚带着骑兵部队遁入黑夜，杨三叔知道他又是要去做奇兵。 倒也很好，每打一仗，杨莺儿的水平就上涨一大截。 在杨三叔看来，这个侄女已经有了大将之风，比她爹爹都要强上许多。 只要杨莺儿不出问题，他们这些老营的兄弟，就不怕被别人欺负。 打几场硬仗不算什么，日子过得有盼头，什么苦他们都能承受。 来到右军兵营，找到徐成良，杨三叔发现他在喝酒。 军中是不许饮酒的，饮酒误事。 但他却不想再谈什么军纪了，他理解徐成良的心情。 一打六？那得是神仙才打的赢。 就算韩楚的奇兵又奏效了，从全局来看他们又赢了，可是这六千兄弟的伤亡，绝对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本钱都打没了，以后拿什么去裂土封侯？ “老杨，你来了？”徐成良醉眼朦胧，傻笑道。 “听说你老徐在喝闷酒，就来看看你。”杨三叔一把夺过酒瓶，将剩下的酒一口饮尽。 带着三分醉意，两分激动，徐成良终于把心里的话问出口。 “你说韩将军是怎么想的，要我们去给洪岳山擦屁股……咱们手底下就这点人，打光了，以后连朱毅的门都进不去。” 杨三叔压低声音，“你可知道洪岳山为什么会后撤？苏州城出了些乱子，朱毅已经死了。你也知道他在我们这里掺了多少沙子，韩将军不能把这消息公布出来，省的我们自乱阵脚。” 徐成良眼底爆出一缕精光，“原来如此，照这么说，我们的机会来了！” 朱毅身死，洪岳山战败，这支义军里能挑大梁的，就只剩下韩楚。 这仗打好了，就是力挽狂澜，他们也就翻身农奴把歌唱。 …… 一波波溃兵涌过来，两人紧守寨门，不许他们进来躲避。 人的情绪就像病毒一样，传染性极强，接收了溃兵，不等开战，自己的气势就弱了三成。 本来就是以少抗多，自己这边再来几个拖后腿的，这仗就没法打。 又过了一个时辰，溃兵渐渐少了，也渐渐寂静下来，气氛却愈渐沉重。 设置在营寨三百步外的火堆忽然熄灭了。 只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盔甲撞上了摇摆的长枪，杂乱而清脆的响声就在眼前。 但太暗了，什么都看不见。 忽而一团黑云从天边抛了下来，这一刻，连午夜的寒风都为之一滞。 “敌袭，避箭雨！” 整座营寨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准确有序的运作起来。 一张张盾牌被送上寨墙，一队队全身贯甲的士卒来到墙后，充做预备队。 寨门已经被沙石完全堵死，就算是被毁了，外面的人也休想进来。 杨三叔躲在女墙后面，伸出头看着外面一片黑暗，不禁怀念起了月光。 “徐老四，你有什么法子，把外面弄得亮堂点？我们不能光挨打呀！” “亮堂点？我记得仓库里有几箱烟花，是韩将军买给杨姑娘玩的，今晚用了它？” 说干就干，顶着箭雨，两人摸到仓库里，搬出三箱烟花来。 杨三叔把烟花搬到营寨中心，就要点火，忽然头上重重挨了一记。 徐成良怒骂道：“你个猪脑子，干嘛朝天放？架在了望塔上面，对着他们，轰就完了。” 忽然又来了一轮火箭，引燃了不少营帐。 于是徐成良赶忙去指挥救火队，杨三叔就上了了望塔，架好了烟花。 一道道火龙划破长空，远远地落到对面的方阵里，随机延时爆炸的烟花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没有多大杀伤力，却能搅得敌人鸡犬不宁，躲在后面的弓箭手都没法专心射箭。 然而他们手里有的只是烟花，远远不能和冯全大炮开路、火枪洗地相比。 不过坚持了半个时辰，烟花耗竭，徐成良又想出了法子，他用烈酒浸透棉被，裹上木屑，点着了再用投石机抛出去。 不求伤敌，只求点亮视野。 龙铁心受够了这样的小打小闹，直接上了攻城锤，又调集弓箭手压制城墙上的敌人。 前前后后只花了一刻钟，木寨门就被捶开，露出里面的沙石。进不去了。 到现在，他都并不慌张，先暂停了攻势，用麻袋装上泥土。再用投石机把麻袋投到营寨下面。 不到一个时辰，就在城墙下堆出了一个土坡，龙铁心决意亲手摧毁这支部队，带上了训练地最精锐的龙家军，顶着盾牌，身先士卒地攻了上去。 这是最激烈的白刃战，需要最不怕牺牲的人填上去。 挡在最前面的，是徐成良和他的八百兄弟。 看着如同浪潮一样涌来的敌人，他们并不害怕，给予他们勇气的，不单单是身后的战友，更是身旁的同乡。 以血脉亲情为纽带的军队，从来没有弱旅。 他们或许会有不战自溃的黑历史，然而一旦决定要打下去，他们就像一块牛皮糖，不论建制散成什么样子，他们总会用最快的速度再次集结进攻。 从一开始，徐成良就没想硬守，特别是这座土坡垒起之后。 敌人人多势众，一线士兵补充速度比他们还快。这种情况下，寨墙是守不住的。 一旦丢了寨墙，龙铁心把强弓硬弩调上来，他们就会变成砧板上鱼肉。 守不住，干脆就不守了。 冲垮他们的前锋。 驱赶他们的溃兵。 冲进方阵里，把一切都搅乱。 他们的优点是精锐，是拿银子堆出来的单兵素质，他们的劣势是人数，所谓扬长避短，徐成良已经无师自通。 第七十五章 战局逆转 龙铁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遭遇的一切，一群番号都没有的小兵，鬼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竟然赶鸭子似的，把他的亲卫打得抱头鼠窜。 要是击败他的是韩楚亲率的主力，他还不至于这么恼怒。 可这次被一群小兵砍翻了，真是让他颜面尽失。 幸好他身手不错，逃进中军，又调了一队千人队填上去，挡住了前军的溃败，没有被溃兵冲散阵脚。 一瞧那土坡，士卒蜂拥而下，眼看冲下来部队，已经到了三千多人。 他不慌不忙地从后军调来各式各样的远程火力，覆盖过去。让营内的生力军冲不下来。 他手底下有数万大军，双方实力差距，简直不可计量，就算兑子，也能耗死这三千人。 只是仗打到这个份上，韩楚都没有出现，他去哪了？ 倏然，从远处奔来一个黑衣斥候，直接来到龙铁心中军帐下。 “三江渡口附近忽然出现大股骑兵，六爷没挡住他们，渡口已经丢了！” 龙铁心才端起茶盏，听见这消息，手一滑。茶盏掉在地板上，碎了。 这可是不祥之兆。 “那韩楚果然诡计多端，来人，让张将军、刘将军各领本部人马，在后面扎营，殿后！” 快步走出营帐，前军的战斗竟然还没有结束，不过任由他们再怎么剽悍，此时也该力竭了吧！ 旁边又闪过来一个传令兵。 “急报，我们侧翼突然出现洪岳山的大队人马，他应该是重新集结了队伍，要找我们报仇雪恨。” 龙铁心瞪大了眼睛，怒极反笑，“洪岳山怕不是个傻子，朱毅死了，他不拥兵自重，反倒来帮韩楚解围？！”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龙铁心这时反倒拿不下决心，不敢把所有老底压上去，灭了前面的徐、杨二部。 战机稍纵即逝，龙铁心还在犹豫的时候，洪岳山的旌旗就伴随着无数火把，出现在战场上。 他别无选择，只能命令前方主力脱离白刃战，一齐朝旁边推进。 徐成良死里逃生，环视四周，同村出来的兄弟已经阵亡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过半也带了重伤，热泪止不住地打转。 这次可算是下了血本，不论结果如何，他恐怕再也回不了村子。 战场的一处边沿，那是一片漆黑如墨的黑暗。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杀过去，他们这次死伤太重了，你不怕寒了兄弟们的心么？” 杨莺儿瞧着韩楚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禁问道。 两人身后的骑兵早就完成了列队，随时可以出击。 “两点考虑。第一，龙铁心手下的已经不是农民军了，他们是真正正规的军队，就算我们三面夹攻，大概率也拿不下来。” “第二，我去查过，青牛镇的徐家的先祖，还真是徐家村出去的后人，徐节的辈分算起来，比徐成良还要低一辈。这么些年过去，徐家村出去的人遍布五湖四海，他们不约而同带着原始族谱，天然就是一派，牵连起来，水太深了。” 杨莺儿不悦道：“所以你就打压他们？心太脏了！” “怎么能算打压？良药苦口利于病，我又不会短了他们的赏赐。真让他们发展到那一天，尾大不掉时，整个徐家村都会被连根拔起。不过看他们存在了这些年，应该会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徐老村长把他们送出来，自有这个觉悟。”韩楚悠然道。 他是个把控大局的君主，妇人之仁的后果，就是造成更严重的损失。 “那有一天，我和老营势力太大，你会怎么办？” 杨莺儿面色平静，不急不缓地说出这句话来。 又是一道送命题，不过韩楚已经习惯。 “除非我昏了头，对你们多多封赏，不然怎么会有那一天？就像现在，我教了你这么久，你打起仗来，还是只会败家。徐成良可比你聪明多了，他懂得动脑子。” 杨莺儿涨红了脸，怒道：“他聪明，我没脑子，你晚上睡觉抱他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稍加刺激，话题就从阴险的政治制衡，变成了私密的花好月圆。 韩楚把杨莺儿抱过来，笑道：“他哪里有你香。” 旋即叹道，“其实硬冲也能打，我亲自带队的话，有四千铁骑，冲垮几万人不是什么问题。” “那怎么不动手，速战速决，打完了这里，我们还有苏州城要打呢！”杨莺儿躺在韩楚怀里，哼哼道。 “以前事必躬亲，忙的不成人形，事做得非常好，却一点都不开心。神医告诉我，原来是身体累坏了，以后最好多吃吃软饭。” “请说人话。” 韩楚挠挠头，“我把你教出师，以后你做事，我好摸鱼划水。” “这是你的天下，干嘛要我去打？” “都一样，都一样。”韩楚讪笑道。 杨莺儿收了颜色，又朝战场看去，“龙铁心退了，他会去哪？” 韩楚低笑道：“附近只有一处地方可以安稳扎营，那就是小氓山。” “你给他们准备了什么？”夜间寒气愈加浓重，躺在韩楚温暖的怀里，杨莺儿有些慵懒。 “嘿嘿，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虽然不怎么听得懂韩楚的话，杨莺儿还是知道了他的意思。 他准备放一把火。既不让龙铁心安安稳稳地建起营寨来，又让他很难找到取火的材料。 现在天寒地冻，龙铁心的大军不敢暴露在韩楚的铁骑面前，只能龟缩在小氓山。 断其粮道，阻其生火，饥寒交迫之下，他再怎么厉害，又能挺几天？ “我们现在要干嘛？”杨莺儿干脆不去想这些问题了，是不是行军打仗的料，她自己清楚。 听出了杨莺儿言语中的退缩之意，韩楚也不恼，是他带头划水，怨不得别人依葫芦画瓢。 “你现在的眼光应该不错了，从老营里挑一个人，把断粮道的任务交给他，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倒是有一个人，他虽然只有十七岁，上山也有两年多了，毅力心性都不错。” “他叫什么名字？” “常伯仁，现在是骑兵小队里的副队长。” 第七十六章 改天换日 把龙铁心围在小氓山动弹不得，韩楚没有急于取得战果。 他把朱毅军残部全都召集起来，算清了家底。 他的四千骑兵没有太多折损，营中步卒死了一千多，算是轻伤。 洪岳山手底下的三万大军折了五千，先败后胜，士气还算不错。 朱毅死了，他的两个弟弟也死在乱军之中，两万部队丢了一半。 刘轩礼却幸免于难，还完整地带出了朱毅统治地方的那套班子。 他们从苏州城溃退下来，刘轩礼暂时成了领头人，不过他没有当君主的胆气，终究还是要把部队交出来的。 但权力交接哪有那么简单？ 水泊梁山的晁盖死了，宋江也没有急吼吼地上位，一是吃相问题，二是利益权衡。 被韩楚召来，刘轩礼本是稳坐钓鱼台，他的资历比韩楚更深，威望不比韩楚低，即使不做大帅，他也该获得更多才是。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韩楚竟然绝口不提那个位子，而是大开灵堂，下令全军哀悼三天，和杨莺儿一起吊了好久的孝。 哭的声嘶力竭，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刘轩礼也是泪流满面了，不是为朱毅哭的，而是为他自己。 …… 深夜，灵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在守灵。 杨莺儿倒在韩楚怀里甜腻腻地，在杀父仇人的灵堂里打情骂俏，既刺激又开心。 “你这是摆什么龙门阵？我看刘老头的脸色，越来越发白了，跟中了邪似的。” 韩楚低笑道：“他以为我是个憨批，其实我更愿意当个流氓。” “流氓？” “当然是流氓，我不仅要当大帅，还要他们求着我当大帅，我不当，他们就要以死相逼。” 杨莺儿眯起眼，吐气如兰，“真是多此一举，你怎么成天净想着这些事？心真黑。” 韩楚不以为意，笑道：“若是不来这一出，那就是我求他们。封赏倒是小事，你可别忘了，他们手上也沾了血，沾了你爹爹的血。” 杨莺儿沉下脸，若是韩楚真的不知世事，被他们拿住了痛脚。他们怎么会容忍她的存在？ 被污蔑为红颜祸水倒是小事，恐怕到时候，韩楚就得在江山和美人之中选一个，做个悲剧式的傻蛋。 现在则不同了，龙铁心的四万大军还在苏州地界上，苏州城也回到了朝廷手里。 洪岳山一直没有表态，应该会中立，韩楚本部的上万精锐只听他的号令，刘轩礼手里那些残兵只是花架子。 若是韩楚不肯挑起这个担子，他们那些儒生又怎么会指挥军队？ 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韩楚先是在杨雄手下做事，后在朱毅军里从军。侍奉两个主公，可以说没有半点被人指摘的地方。 又给朱毅布下灵堂，吊了三天的丧，就是一个“忠”字也担得起。 这样的人，不论是去别处入伙，还是归顺朝廷，总有一条光明的前途。 刘轩礼却是已经造了反，断了科举的路子，他没有退路了。 爱江山还是爱美人？憨批才会把自己弄到那种境地。纵观那些开国明君，哪个臣子敢在“美人”这个问题上置喙？ 他们只会欺软怕硬，哪里打得过名利双收的“流氓”？ 刘轩礼还不死心，又等了几日，迟迟不见韩楚传讯，终于认清了事实。 这个自称“游侠”的年轻人，手段比朱毅还要老辣得多。 身家性命尽悬于韩楚之手，家族前途只决于韩楚之意，刘轩礼终于认命。 交出虎符、印绶，率群臣和韩楚演了一场三次劝进的戏码，求他当上大帅，而后自愿退隐。 也算是急流勇退，换一个安享晚年。 为了这件事，军中折腾了好几天，韩楚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小氓山。 常伯仁是大材，才跟韩楚打了这些仗，光靠自学，就已经达到了名将的水准。 他当副队长时还看不出来什么，一旦指挥了上千人的部队，他的才华就像天空中的流星，只要没瞎，谁都看得到。 龙铁心这次出来，带上了南阳世家联军八成的主力部队。 他被围在小氓山之后，不光是三江渡口一处地方，那些世家拼了老命，调动一切力量，不惜一切代价，要给龙铁心送上补给。 但全都被常伯仁杀了回去，这支千人骑兵部队在他手里，聚如明月，散如繁星。 这种指挥艺术不是努力可以解释的，他是战争的天才，骨子里就藏着金戈铁马。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韩楚聚拢兵马，查清家底。他手下有六千骑兵，四万精卒，而且还在收拢溃兵，人数不断增加。 战将方面就有些少了，可堪一用的，只有四人。常伯仁，洪岳山，徐成良和杨三叔。 文臣方面，他找来了萧贤。 能提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种方针的狠人，就是他成日里摸鱼不办事，也得养着，不能送给别人。 整理仓库，凑齐装备，就要出去刷小怪。 龙铁心已经死守六天，军中已经断粮两天。今天连热水都供应不上，眼看非战斗减员的数量越来越多，他渐渐不能压住局面。 就在他觉得要山穷水尽之时，忽而收到了一封密信，重新打起精神，把私藏的军粮尽数取出来，让大军吃上一顿饱饭。 小氓山脚下，一间毫不起眼的小木屋里，一支雕着暗金色花纹的金属筒从窗户缝隙里伸出去，观察着山上的情形。 不久，金属筒缩回木屋。拿着这副望远镜的人，是一个身穿黑甲的青年。 他生的高大魁梧，比韩楚还要高上半个头，所以弓着腰，对韩楚展现着自己的敬畏。 行动很谦逊，不过他的脸上却充满了自信的笑意，仿佛什么都不能彻底击倒他。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韩楚笑道。 常伯仁不假思索道：“龙铁心两天前就断了粮，现在他的营寨里却飘起了炊烟。” “那你以为，他是准备干什么？”韩楚继续问道。 “就事论事的话，他此举是有出兵之意。饥寒交迫持续这么长时间，联军也不是龙家的私兵，他顺势做出狗急跳墙之举，也可以理解。”常伯仁回答道。 木屋里面只有两人，韩楚连卫队都没带上，和常伯仁到前线视察敌情，这是光明正大的开小灶。 “回答中规中矩，当个将军是够了，可是要当一流名将，还是差了点火候。”韩楚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般将领和名将在行军布阵方面的差距不大，他们在技术层面是相仿的。 拉开差距的，不外乎两点。 在战役层面上，是鬼神莫测的判断，是灵光一闪的战机。 在战争层面上，是运筹帷幄的谋断，是高屋建瓴的布局。 二者得一，可称名将。二者俱全，就能当的起独当一面的称号。 “今晚这场仗，我把骑兵主力全部交给你，什么时候入场，怎么入场，由你决断。打好了，你就是我手下的第一骑将！”韩楚许诺道。 第七十七章 所谓名将 “怎，怎么可以这样？”常伯仁惊讶道。 寻常都是韩楚率领骑兵主力，投出制胜一击。现在竟然让他来接替这个工作。 “怎么不可以？就算我能包打天下，打下来以后怎么分？说穿了，我就是一个分蛋糕的。我给你发工资，你给我干活。” 常伯仁有些尴尬，这位大帅比前两位有文化多了，但他听不懂啊。 “伯仁担心自己实力不足，唯恐有负重托。” “都是新手，别怕败家，大胆去想，勇敢去试。不用管那么多，只管打好仗就行了。”韩楚大手一挥，非常潇洒地说道。 刘轩礼跑出来的时候，把朱毅收藏的值钱财货都带出来。家底仍然不算很厚，学费还是交得起。 无奈之下，常伯仁只好领命回营，他要仔细想一想，今晚之战事关他的前途命运。 到底是哪里还有问题呢？ 仿佛老天爷都看见了龙铁心的求战之意，黑夜迅速来临。 夜幕笼罩之下，小氓山下的火炬方阵显得极为肃穆。 龙铁心挑了三万劲卒列队下山，他们因为没有足够的火炬，队列有些散乱。 后勤、物资，甚至连士气都不占优势，他凭什么敢下山邀战？ 小的火炬方阵没有迎上去，而是在往后退。 在他们身后，营寨的大门开了，整整齐齐走出来三万人，排成三个大方阵。 交战双方投入的兵力达到六万之多，一般的地形根本施展不开。 杀人是个技术活，战争则是杀人技的集大成者。 不是喊一声王八之气，来几个勇士带头冲锋，就能取得胜利的。 在超级方阵接触之前，是一个一个分离出的小方阵交战。 或者一触即走，或者斩尽杀绝，考量的是士兵的勇气、经验，以及对战阵的掌握。 不论是预备队不够，还是生力军不敢填上去，只要阵型被撕开，结果只能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战争不讲理由，只看结果，也因此，令无数人着迷。 龙铁心冷着脸，从战场上初步交锋的结果来看，他们比不上韩楚的士卒精锐。 胜二输六平一。 就是面对官军，他也没打出这样难看的战果。 往深处一想，就不禁让人冷汗直流，这样的军队，竟然不能在那个太监的新式军队手里正面扛过一次冲击。 朝廷又搞出什么新法子来了？要是真的中兴，他们可就完了。 也罢，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是与非。 先打垮韩楚再说，龙铁心一挥手，大军朝前迅速挺进，和韩楚麾下战阵撞在一起。 真正的血战展开了，六万人在黑夜里拔刀互砍，再密集的编队也顶不住这样的冲击。 不到半个时辰，全都成了乱战。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什么阵法，什么训练都忘了，小卒子能相信的，只有手里的刀。 杨三叔运气不大好，他带着老营弟兄一路横冲直撞，开始杀得挺过瘾，后来气力衰竭时，猛然发觉自己已经扎到敌人中心。 四面八方都是潮水般的敌人，张牙舞爪，眼泛绿光，杀了一个，就有两个人扑上来。再杀两个，就有四个人扑上来。 神仙也顶不住这样的消耗。 然而就在他绝望地把刀都架在脖子上时，一股人浪涌来，南阳兵都像割麦子一样倒下去，反抗都没法做到。 定睛一看，原来是徐成良的部队。 他们不知被冲散了多少回，每一次都能用徐家人为骨干，以姻亲为纽带，重新集结编队。 在局部地区形成绝对的优势兵力，结果就是屠杀般的胜利。 战场之外，常伯仁不声不响地带着骑兵主力，绕到龙铁心大军背后。 他的背后，就是小氓山上的营寨。 打哪一个？ 这是需要他决断的。 此时步卒已经激战将近一个时辰，大家都是憋着最后一口气，要是他率队突袭龙铁心的中军，一定能击垮他们。 与此同时，山上的大营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要是他冲上山，玩一个火烧连营，龙铁心麾下的军队肯定会丧失作战的勇气，结果也是胜利。 他不禁想起韩楚说过的话：确定战机，就像是在开锁。 在无数的钥匙里，有的古色古香，有的镶金嵌银，有的普普通通，还有的积满灰尘。 但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只有一把钥匙能解开锁。 而且在解开之前，没人知道对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都可以认为自己才是对的，然而一切的选择，都会由事实来裁决。 现在是他来挑钥匙了，挑哪一把？山上或山下。 怎么挑？以什么为依据。 常伯仁觉得自己快要找到答案了，离进门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却难如登天。 他环视四周，没有看到韩楚的身影，找不到一点提示，只能靠自己。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常伯仁瞧着不远处的战场，冷汗从额头不断的流下。 从前只看韩楚指挥若定，现在他却犯了选择困难症。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错过战机！ 韩楚教过他，兵法之道，以正合，以奇胜。以正合就在他眼前，他自己就是以奇胜。 常伯仁低低地，压着颤抖的声音，“以奇胜，以奇胜……” 他是奇兵，那么龙铁心的奇兵又在哪里？ 常伯仁猛然抬起头，骇然道：“所有人，跟我来！” 六千骑兵，上万骏马，汇成一道洪流，它的方向正指韩楚大本营！ 洪流席卷而过，常伯仁领着骑兵部队直冲营寨北门，冲到北寨门口，他一瞧驻守北寨的士卒。 竟然不知何时，全部换成了马家堡的人！ 长枪一指，“尽数杀了！” 骑兵涌上去，不等他们放出烟花示警，一枪戳死。 “朝北列队，冲锋！” 骑如墙进，向北杀去！ 他们冲锋达到最大速度时，撞上了一支鬼鬼祟祟的部队。 这是马家堡省吃俭用，存下来的最后一支万人部队，今日遭此灭顶之灾，尽数折损于此。 …… 明月之下，一处草丛，扎着一座帐篷，里面有两个人。 “如何？”韩楚笑道。 “行了行了，就是想说我笨，你们男人都聪明，好吧！”杨莺儿撇撇嘴。 “行行行，小姑奶奶，我错了，别掐了，疼！”韩楚苦着脸，摸着腰。 杨莺儿不理他，这个大猪蹄子，成天没事做，一有空就嘲讽她。 跑到帐篷外面，点着了最后一箱烟花，照亮那片战场。 烟花之下，是常伯仁的蜕变，马家堡的绝望，龙铁心的苦涩。 第七十八章 犯众怒 常伯仁在最后一刻，领悟了兵法。免于先胜后败，输得一干二净。 答案一直放在那里，不跳出去，用全局的视角来考虑，就免不了被人下套。 清清楚楚地见到自己的援军在烟花下面覆灭，龙铁心再也坚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随后就是塌方式的大崩溃，这些人一个也没跑掉，尽数成了战俘。 胜了这一战，常伯仁锋芒不减，先是杀到马家堡，让其彻底臣服，反手就杀到南阳，携着大胜之威，又拿下一块土地。 上蔡城挂起了彩灯，韩楚现在坐拥南阳、苏州，实力之强劲，在义军中已经坐稳了前三。 冯全带着部队回下京，韩楚却不打算接管苏州城。 因为少府要在苏州城开一处分支，他还要左手倒右手，换点好东西出来。 韩帅府现在可谓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卫森严。 但总有人能进得来。 子夜，书房。 一道白色倩影闪了过来，是个熟人。 “韩大帅可知自己的处境？”秦若思无喜无悲道。 韩楚抬起眼皮，瞧了她一眼，“秦仙子，你又是何人？” 秦若思那好看的俏脸上，多出三分愁意。 方才那话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她一时间又没发现到底哪里不对。 真是奇哉怪也。 “我是慈航静斋的传人，秦若思。” 话音刚落，秦若思脸上升起两道红晕，她发觉自己傻乎乎地，被韩楚一句话，戏弄得不知天南地北。 “韩大帅请自重，若思是出家人。” 韩楚似笑非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你想到那里去了？风摇旗杆，风不动，旗不动，是心动。秦施主，是你着相了！” 秦若思瞪着眼睛，呆萌呆萌的，她自出道以来，除去京城的大魔王，还有谁能把她耍得一愣一愣的？ 深吸一口气，“韩大帅现在实力太强，阴葵宗的阴后妖女都盯上了你，下京的文大人也上书朝廷，要给你请封镇南王。” “那折子递上去了么？”韩楚赶忙问道。 昭阳要是看见了这道奏折，肯定会把他所有布置抛之脑后，直接给韩楚封王，让他进京面圣。 秦若思终于取得了些许的主动，笑道：“若思让如净师兄去把它截下来了，大帅不必担心。” 韩楚松了一口气，忽而想起什么，说道：“麻烦秦仙子给南阳和苏州境内的大小和尚递个话，让他们把自己寺庙里面的田产，整理清楚，都交出来。来年春天，我不想还有流民。” 秦若思听到这句话，简直难以置信，他是疯了么？ “我没疯，土地兼并成这样，世家占了六成，你们占了三成，皇亲国戚占了一成。我练兵的时候，可是和兄弟们讲好了的，让他们家家户户有田种，人人有衣穿。”韩楚淡然道。 看着韩楚朴实无华的眼睛，秦若思幽幽一叹，“你这又是何必，我只消把这句话宣扬出去，大帅明天就是举世为敌。” 若是真的要这么做，那等同于触动了所有统治阶级的利益，除了他手下那一帮士卒，没人会帮他。 “尽是纸老虎，挡不住韩某一刀。”韩楚笑道。 若是没有发现常伯仁，或许他还不至于把意图展现地这么露骨。 但是没有如果，韩楚相信常伯仁的军事能力已经足够抵御绝大多数威胁。 而且他是强盗出身，家里没地，全家人都死在一场大饥荒里，很痛恨那些大户人家，真要打土豪分田地，他第一个支持。 “韩大帅再怎么厉害，终究只是肉体凡胎，扛不住大势所趋的。”秦若思劝道。 “或许吧，秦仙子若是没什么事，可以离开了。” 这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秦若思行了一礼，朝外面走去，就要离开时，忽然听到。 “记得让你的师兄师弟把田亩交出来，我不想拿他们去肥田！” 芳心暗怒，这贼子真是死心不改！ 第二日，流言就传遍了苏州、南阳，以及周边地区。 麾下的军士们乍一听，还觉得韩楚挺疯狂的，一细想，不就是平常教的东西么。 本来还以为是大帅打白条，没想到他是真有那个心思。 第三天，南阳世家就一起跳反，苏州也发起了十几次暴动。 韩楚让常伯仁去平定南阳，他本事大，缺点也大，就是嗜杀。 军纪规定不能杀降，那些墙头草世家本来就是不稳定因素，正好给他泄泄邪火。 苏州境内的叛乱，韩楚也没有手软，他让徐成良去做这件事，给的承诺是，以后不会动徐家村。 徐家本来就是苏州赫赫有名的大姓，平日里打架就霸道地很，这次一出手，什么叛乱都奄了。 杀了个人头滚滚之后，韩楚才止住了手，他向来信奉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敢随便闹事的，一律都杀干净，他们不想和韩楚谈，韩楚又怎么会给他们活路？ 又不是说不给他们补偿，连过来要好处的心思都没有，只想着取代韩楚的位置，其心可诛！ 血洗两地，算是给韩楚长了名气，得了一个屠夫的恶名。 然而周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他们只恨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手刃韩楚这个恶贼。 倒是有人考虑过让朝廷出马，可是镇守下京的是冯全，杀了他也不敢带官兵过来，更何况那群喊打喊杀的人，和之前宣扬招抚的人，是同一批人。 冯全正和他们对着干呢，实在腾不出手，送一波物资的精力都没有。 苏州城和马家堡直线距离不过五十里，马家堡已经毁了，韩楚打算在它的遗址上，重新规划一个陈下出来。 少府里面的工厂有多么赚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它是皇帝治理朝政的利器。 整个后宫体系被死死地绑在皇权上面，由他们挡着皇亲国戚伸的手。章寒作为少府令，麾下人才辈出，声威日盛，已经能反制整个文官系统。 跟着皇帝的改革走，少府的工厂可以入股，功劳大的能自己开店。 像洪岳山，小洪公公这样的，在陈下有三间厂子，每天日进斗金，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江南处处烽烟，韩楚怎么会把少府放进来，那不是资敌么？ 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少府的扩张快要到了边缘，丢进去为爱发电的的钢铁直男不够，技术升级迟迟没有到来。 苏州和南阳，便成了新的市场。 那些忍住不动的世家，来找韩楚要说法时，他便把这块肉骨头丢出去。 让别人放弃土地，也得给好处。 光给好处够么？ 当然不够，或者是因为肉块不够大，或者是因为太保守，或者是因为太贪婪，总有人想要做成年人的选择。 低头走两步给一个甜枣，刚抬头就给一棒子，循环往复，才能走完这条艰险之路。 第七十九章 下京风波 少府在苏州城扎下根，韩楚第一件事，就是订购了海量铁制农器。预备在来年开春，半卖半送给治下的百姓。 不论如何，他是恶了所有的世家门派，当然得对自己的基本盘好一点。 剩下大半个冬天，他只做了两件事，一个是修路，第二个是水利。 一个方便商人，一个有利农民，两件事一做完，他就握住了九成的人心。 与此同时，冯全又在干嘛呢？ 他在罗织罪名，逮捕文大人以及他身后一系列官员，弄得天怒“民”怨。 各大门派不等过年，就齐聚下京，商讨对策。 天启十九年，除夕，举国欢庆。 下京城西，凤来阁。 一间上房里，杨莺儿在给韩楚剥橘子。 “你就这么溜了，不担心手底下那群人拥兵自重？” 韩楚看着街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样子，看不出这个国家半数国土都沦陷的气象。 “当然不担心，他们入了我门下。” 杨莺儿放下橘子，支起下巴，打趣道：“入了你门下？那又如何。” 韩楚回过头，自信一笑，“入了我门，敬我为神！” “净吹牛，你现在可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今天的下京日报上，有个叫兰陵笑笑生的家伙，给你取了个玉面血手的外号，听起来真恶心。” 杨莺儿现在机智多了，绝口不提和他学东西的事。 “任由他说去，对了，文昌静什么时候死？” 杨莺儿又翻开报纸，瞧了瞧，回答道：“冯全说初一到初七，都是大家办喜酒的日子，他要在初八正午时分斩了文静心，请大家到西市八角胡同，一起品鉴。” 韩楚走过来，一口吃了橘子，鼓着嘴，想了半晌。 慈航静斋的元宵会，他是有准备的。现在因为冯全的事，添了一些变数。 不过问题不大，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吱呀一声，开了门，项季满嘴酒气跑了进来。 他脸上红扑扑的，精神焕发，八成是去了秦淮河。 “韩老弟，你可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 杨莺儿瞅了他一眼，捂住鼻子，“你个色老鬼，让你去看看各大门派的弟子，谁叫你去喝花酒了？” 项季不以为意，笑道：“花坊船上的消息才多呢！你可是没见到那个叫凤雪柔的清倌人，把那些大派子弟迷地魂飞天外去了！” 杨莺儿横了他一眼，不声不响地从衣袖取出一把短袖剑，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你不学好，别带上他！不然我阉了你。” 韩楚微笑着，忽然转过头。 “小妹妹，姐姐教教你，男人可不是这么玩的！” 忽而房间里多出来一个白衣美妇，身上披着薄薄的轻纱，双手环着一条蕾丝边的绸带，长得妖媚，声音更像是个妖精。 她是谁？ 门又开了，秦若思持剑走了进来，轻轻一叹，“若思见过阴后。” 项季连忙躲在一边，不敢出声，都是天级后期往上的猛人，他实在顶不住，也不敢顶。 更何况她们好像是尾随他，找到的这里。 “你就是阴葵宗的阴后？”杨莺儿眯着眼，淡淡问道。 韩楚不慌不忙地走到杨莺儿背后，拍了拍她的肩头，一句话也不用说，表明了态度。 阴葵宗的情报网可不是盖的，杨莺儿那点恩怨早就被查清楚了。 “韩先生准备和我们阴葵宗开战？” 阴后轻轻拍了拍手，又走进来一个和秦若思一般年纪的白裙女子。 论相貌和秦若思不相上下，却比她更加诱人。这便是阴葵宗的圣女，夜轻雪。 “都卖我个面子，不要打起来了。”韩楚伸出手，虚按两下，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 阴后极为嘲讽地瞧了韩楚一眼，“呵”。 眼神不屑地一转，“你有什么面子？” 这话就扎心了。 韩楚眉头一皱，“你们阴葵宗在马家堡盘下那么多厂子，账面上赚了三十七万六千五百八十一两二钱三分四厘银子。中途不知哪个长老经的手，暗地里吞了六万五千四百七十二两，后面就不说了。敢摔我的面子，你还想不想做生意？！” 帐查的比她们自己人还清，这是什么概念？ 只要韩楚愿意，让她们卷铺盖走人只是一句话的事。 阴后想到此处，不由得美眸含煞，提起魔功，一个奇异的力场不断散发出去，这是她的绝学奇功，天魔秘场。 天魔秘场一出，当今天下能和她对决的没有几人，无一不是泰斗级的武林宗师。 天魔秘场一覆盖过去，探测到韩楚身上，阴后瞬间花容失色，连连倒退几步，几乎不能相信自己修炼了数十年的魔功感应。 她发现竟然锁不定韩楚的位置，那是一种怎样的奇怪感觉。 忽远忽近，忽左忽右，不定方位，她甚至感觉到了过去与未来时间融合，在现实时间中交汇的情形。 只瞧到了韩楚“真实”的冰山一角，便再也生不出与他争锋的念头。 韩楚不禁对她的功法起了点好奇心，这还是第一个能探测他虚实的功夫。 夜轻雪莲步轻移，挡在阴后身前，伸出一对皓腕，架起天魔双斩，神情郑重之极，随时准备发出决死一击。 阴后回过神，赶忙拉着夜轻雪撞出窗户外面，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直接逃走了。 杨莺儿的目光定在韩楚脸上，她现在有点相信韩楚口中的“敬我如神”了。 秦若思又是一副呆萌呆萌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 她走进来，本来是做好了拼死力战的准备。哪成想，竟然是阴后她们跟见了鬼似的不战而逃。 对付其他人，她都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模板，对上韩楚，世界观都要崩塌完了，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项季瞧了秦若思一眼，又看了看韩楚，暗叹自己没有艳福。一溜烟，再跑出去，还是去看姑娘吧。 韩楚这才坐了下来，顺手把杨莺儿搂在怀里。 “秦姑娘考虑得如何？再过不久，春耕就要开始了，元宵节之前不能解决土地的问题，别怪我拿你师兄们去做花肥。” 秦若思回过神来，没注意韩楚说的话，只见到韩楚抱着少女，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韩先生为何要迷恋女色？” 听着这句话，韩楚有一种冲动，把她也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任意戏弄，看她钗横发乱的样子。 他有九成的把握做成功。 只是这样做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要提防被杨莺儿大卸八块，丢进湖里喂鱼。还是算了吧。 “秦仙子想好了没有？地是一定要给的，补偿可以找我来谈。”韩楚催促道。 “那些田亩，我们可以让出来，但你们不许和阴葵宗做生意了。”秦若思正色道。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很伤信誉的。我顶多卖给你一些情报。” 敞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赶出去的道理，而且那群和尚也吃不下这么多产业。 秦若思越发看不下去眼前的情景，转过身，“请随我来。” 韩楚低低一笑，安抚好杨莺儿，跟着仙子走了。 第八十章 凤雪柔 走到外面，有一个伸出去的宽大复道。 复道连接着另一座阁楼，中间有一座下行的楼梯，楼梯的尽头，停着一艘花船。 在下京，但凡有点名声的酒楼客栈，都是依水而建，像这个木制复道的布局，更是处处可见。 为的就是方便花船上的客人来往于酒楼和游船之间。 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当真是深深地遵循了以人为本的理念。 下了楼梯，一层檀木制成的踏板伸过来，秦若思步履轻盈地走过去，她竟然要和韩楚在花船上谈生意。 这艘花船名为幻月坊，有三层，底下船舱一层，甲板平面上有一层大厅，上面则是清倌人待的地方。 每艘船有且只有一个清倌人，其余艺伎人数不等，只有清倌人才能保得住接客的主动权。 在秦淮河上，想要卖艺不卖身，就得有非凡的本领。 进入第二层大厅，这里竟然没有姑娘，全是各大门派的弟子。船舱底下也没有娇喘声，简直不像是个花船。 第三层的设计，除去了中间地板，让第二层的客人们，能一睹清倌人那美妙的容颜。 清脆的琴音在耳边流淌，恰似最上等的丝绸在耳边拂过，令人心醉神迷。 韩楚抬起头，上面正在弹琴的，是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衫的少女，穿的很像邻家少女，除了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多一寸肌肤都不肯露出来。 她的姿色更是艳丽无匹，身后站着两个年纪相仿的侍女，容颜起码九分往上，放在其他船上也能做清倌人。 可是在她这里，也只是两个侍女而已。 她就是凤雪柔。 韩楚仔细瞧了秦若思一眼，再瞧了她一眼，心中有了决断，又是一个熟人。 十分便是人间美女的极致，但她们像这种层级美女，已经超出分数的范畴，不能定量，只能定性。 由于主观影响，单看一人，是很难分出高下的，非得把她们摆放在一起，才能分清更中意谁的风情。 单论姿色，秦若思已经站在这个世界的极致。可是凤雪柔比她还要胜上一筹，又是一个天外来客。 韩楚可以叫她凤雪柔，也可以叫她，太平。 一曲琴音流转到终点，大厅里的众人终于回过神来。 “原来是秦仙子回来了，嗯？血手屠夫！” 说话的是五虎断刀门的彭少主，是个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 秦若思一皱眉，轻轻地说道：“韩帅也有自己的苦衷，我们这次营救计划，还要依靠他的力量。” “仙子此言谬矣，我们这里齐聚了五湖四海的高手，具是人间英豪，哪里用得着他出手？”彭少主冷哼道。 韩楚悠哉悠哉地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同桌的人不约而同起身，他们才不会和屠夫为伍。 倒也清净。 自斟自饮一杯，又倒了一杯酒，轻轻巧巧往三层一丢，落到凤雪柔身前的桌几上。 凤雪柔是天边的明月，寻常哪里会轻易现身，这次肯出面，也是应了慈航静斋之邀。 众人皆以为韩楚会唐突了佳人，令凤雪柔不喜。 那想到凤雪柔一脸惊喜地举起酒杯，和韩楚对饮一杯酒，好像是在喝洞房喜酒一样。 两团红晕升起，渐渐下延，顺着雪白的脖颈，没入衣领之间。 那些看呆了的男子，不自觉间，半拉屁股离了座椅，拼命伸着头，像是在看戏的呆头鹅。 韩楚和凤雪柔对视而笑，像是多年的老友见面，他乡遇故知。 “这，这，这……”彭少主脸涨得像块猪肝，连连倒退着，一屁股坐回去。 椅子腿不知什么时候被斩断了，直接摔得七荤八素，半天没回过神来。 就这？还英豪，韩楚放下心来，冯全都能把他们玩得死死地。 秦若思心中轻叹一声，这人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谁都知道这是韩楚动的手脚。 告罪一声，走了出去，有些事情，只能单独谈了。 款步踏出船外，秦若思叹了口气，声音竟然有些凄婉，“韩兄，你这是何意？” 久久不见回答，秦若思转过头，忽而发现韩楚根本没有走出来，他竟然光明正大地在和凤雪柔眉目传情！ 秦若思忽然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邪火，真想把这艘船给凿沉。 就在她即将走火入魔之际，通明的剑心把她拉了回来，暗念一声佛号，真是冤孽。 她纵身一跃，踏水而行，飘然而走。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堕入情关。她是注定要闯一次情关的，韩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不能是现在。 修行大于一切，她必须去找自己的师父帮忙，救援活动只能暂且放下。 花船里，老鸨窥视许久，终于走了出来。她笑眯眯地，这些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尽是大肥羊。 老鸨故意把头伸出窗外，看了看天色，笑道：“时候不早了，今晚谁能和凤姑娘把酒言欢，就看诸位大侠的财力。” 凤雪柔已经退了下去，她躲在一扇屏风背后，悄悄地看着韩楚。 她也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记得的东西不多，韩楚便算一个。他是她梦中的常客，十场梦境，七次拜堂。今日梦中情郎有缘而至，她自然是欢喜万分。 韩楚摸了摸身上的钱袋，身上的零花钱不多，也就六万多两银票，花出去，不心疼。 “五百两是我们幻月坊的老规矩了，诸位少侠开始吧。”老鸨笑道。 “一千两！”彭少主一脚把老仆踹翻了，不就是门内半年的开销么，出得起。 “三千两，我们天水林家二公子对凤姑娘倾心已久，还望各位抬爱。” 天水林家也资助了一方义军，规模比韩楚小不了多少，他一出口，九成的人便放弃了争夺。 “六千两，我们晋阳许家可不怕你们。” 晋阳许家是亲自下场，尽起家族底蕴，雄据晋阳，有十万大军，堪称义军第一人。 “九千两，你们许家养兵那么多，还舍得花这么多的钱？”林家二公子怒道。 韩楚感觉脸上有些灼热，抬头一看，透过屏风看到一只焦急的美眸。 于是朗声笑道：“前些日子，有人觉得韩某的人头只值一百金，今天韩某就用自己三颗人头，换得凤姑娘一夜良宵。” 三百金，一万八千两，一群穷鬼被砸得眼冒金星。 “五百金，我们晋阳别的不多，有的是钱！” 老鸨听得心花怒放，差点想要以身相许。 “一千金。”韩楚眼皮都不抬，拍出六万两银票。 再不够，大不了动手抢人，谁还没当过响马。 众人看着桌面上厚厚一打银票，羞愧得低下头，真的是挥金如土。 许家人的那五百金，都是要质押一些宝贝，毕竟谁也不会把巨额银票揣怀里。 “钱多了不起啊！”众人怒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六万零一两。” 第八十一章 除夕夜 韩楚身上有六万多两银子，他却不敢接着喊价。原因很简单，喊不过。 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拆他台的是女扮男装的杨莺儿。 她黑着脸，眼神锋锐，几乎要把韩楚吃下去。 杨莺儿哪里看得起这一千金，韩楚的小金库都在她手里，一千金对她来说就是洒洒水。 “既然没人喊的出更高价，那凤雪柔今晚就是我的。” 杨莺儿恨恨道，走到韩楚身边，狠狠踹了他一脚，再把他的零花钱都没收，上了楼。 “韩大帅好福气，左拥右抱，倚红偎翠。”大家都不是瞎子，能看出来杨莺儿的女儿身。 “呵呵，诸位今晚要不要去夜探监牢，可否带兄弟一个？” 众人皆起身，长笑道：“不必，以韩兄的本事，定能应付现在的场面。” 转眼间，大厅里就只剩下韩楚一个人。 他不敢走，留下来又如坐针毡，更不敢上楼。他的天资无疑是极高的，可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场面，难免有些心虚。 杨莺儿随手给老鸨一张银票，反手就把她丢出花船，噗通一声，掉进河里。 再往上走，二女正式碰了面，对视一眼，笑了笑。 凤雪柔不是省油的灯，她直接先下手为强，“听说韩大哥经常抱着杨妹妹睡觉？” 韩楚听了有些奇怪，她的消息不至于这么灵通。转念一想，秦若思的倩影浮上心头，恍然大悟。 杨莺儿快步走过去，直接捏起了凤雪柔的下巴，却没有动手。 强就是弱，弱就是强，这是勾心斗角，不是擂台决生死。 装可怜么，她要是把凤雪柔打伤了，反倒会勾起韩楚的怜悯之心。。 “是呀，没有我，那个大猪蹄子哪里睡得着？” 凤雪柔抿嘴一笑，“妹妹比姐姐更香，比姐姐更软。” 杨莺儿非常厌恶地看着她，果然是只狐狸精，“长得漂亮了不起呀！” 凤雪柔轻轻一笑，这自是不必说的。 一扭柳腰，挣脱了杨莺儿的小手，一个飞身从三层跳了下去，仿佛一朵洁白无瑕的飞花。 韩楚摸了摸鼻子，无奈地迎过去，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总不能栽倒在修罗场上。 抱住了凤雪柔，韩楚还以为杨莺儿会拔刀砍人，没想到她只是有些生气。 “她只是一个艺伎，怎么能进我们的家门？” 凤雪柔侧着脸，在韩楚胸前摩挲着，清清淡淡地回答道：“你不过一个山贼的女儿，凭什么说我？” 杨莺儿气得涨红了脸，掏出短剑，就要打过来。 韩楚这时心中有了底，轻轻巧巧地凑过去，卸下杨莺儿的武装。 面对事关江山社稷的改革，他都游刃有余，处理这点小纠纷又怎么能束手束脚。 当断不断是渣男。 衣袖一抖，弹出半截燃烧着的安神香，香气缥缈，闻上一闻就能退去嗔怒。 凤雪柔的两个侍女知情识趣地把门窗带上，退到底层船舱，按她们的想法，今夜的春光一定会很明媚。 皎洁的月光透过纱窗，笼罩在地上。 床头摆着三双鞋，天鹅绒做成的被褥平铺着，躺着三个人。 此时已是午夜，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元庆的年号也该使用了。 杨莺儿侧躺着，好像已经睡了。凤雪柔枕着韩楚的胳膊，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放松过，不用考虑任何东西。 “你醒了？”韩楚缓缓地问道，声音很低，却非常清晰。 这当然不是单纯的“醒”。 “一见到你，想起的事情就多了。比如，我猜到了你的一个秘密。” 她就这么假寐，连眼睛都不愿睁开。生怕睁开眼，这一切就成了一场梦。 “猜到了什么？” “另一个身份，你是南陈昏君李胤禛。” “呵呵，我怎么是昏君了？”言下之意，就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瞧瞧你做的事情，你不想当皇帝，你想做一个领袖，推翻皇帝的领袖。”凤雪柔笑着，声音里却藏着一丝担忧。 “我也猜到了你的秘密，”韩楚反守为攻。 “你才见我几面，怎么猜得到我的秘密？”凤雪柔不信。 “我唱双簧的秘密，不要去和那些尼姑说，特别是秦若思，会坏事的。”韩楚的声音郑重起来。 “还以为你个死鬼有了昭阳，就忘了我们，原来早就发现我们了。说吧，程妹妹在哪？”凤雪柔轻笑着，放下心中的芥蒂。 “西齐皇宫，现在不太好见她，别岔开话题，慈航静斋许了你什么好处，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韩楚没有被凤雪柔的演技骗过去，继续追击道。 “谁叫你个大猪蹄子不早早接我进宫，承了她们许多人情。你想要我倒戈，就得给我更多，在外面也不许赖账。” 凤雪柔吃定了韩楚不敢对她下手，好不容易让他求着办事，当然要漫天要价。 “我还有选择么？”韩楚苦笑道。 “你说呢？”凤雪柔掐着韩楚的软肉，心中畅快极了。 还想扩大战果，忽然耳边传来呼噜声。 是在装睡吧，一个习武之人，吞吐呼吸都会蓄意控制，睡觉时怎么会打呼噜？ 凤雪柔睁开眼，左试试，右弹弹，原来是真的睡着了。 玉手不经意间落到韩楚脉搏上，只感应了半盏茶时间，她忽然捂着嘴，眼底泛起泪光。 四岁就被人下毒，六岁就要透支潜能应敌，再不眠不休爆肝六年，给朝堂续命打下基础。 这又不是韩楚自己搓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造作。若不是他精通医理调养，只怕这外面的架子都维持不住。 夜里飘起细雨，点滴至天明。 …… 韩楚睁开眼，身上不知何时换上大红衣袍。 下了床，寻着香味来到后厨，里面蒸汽腾腾，是在蒸饺子。 花船沿河而上，进入市区，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过年必须吃饺子，否则便失了年味。 杨莺儿厨艺不精，只好去烧火，凤雪柔扎着围裙，不施粉黛，仿佛已做韩家妇。 见到韩楚来了，二女不约而同地娇嗔道：“你来做什么？” 韩楚也不答，去调制酱料。方才一对视，便看出二女都有心事，他心底清楚，说开了反倒不美。 饺子蒸好了，酱料也调制好了，韩楚带着二女出去，又进来两个侍女，剩下的工作就交给她们。 泡上三杯香茶，凤雪柔擦了擦香汗，“这次要带我走。” 杨莺儿叹了口气，默认下来，她倒是想把韩楚守得死死的，可惜做不到。 饺子端上来，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韩楚却没有开动，他支开窗户，外面飞来一只信鸽。 取下信鸽脚下的密信，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凤雪柔一把夺了过去。 “吃你的东西，少费点脑子。” 韩楚笑了笑，从菅如流。这是冯全给他的信，大概是讲了这几日的计划。 论权谋，凤雪柔的心计不比韩楚低多少，胜任这种工作绰绰有余。 软饭是越吃越香了。 第八十二章 庙会偶遇 “各大门派掌门会在初五以后陆续抵达下京，所以冯全准备在初三的时候，偷偷玩一手李代桃僵。” 不紧不慢地说着，凤雪柔忽然瞧了杨莺儿一眼，继续说下去。 “这次计划要调动缇骑一半人手，他的权限不够，需要你的手令。” 杨莺儿低着头，吃着饺子，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给他回信：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现在动手时机不成熟，随便挑几个出头鸟，不必一锅端。” 小打小闹平不了事，只有布局引线、创造条件，再一荡而绝，如此方能成事。 凤雪柔却是听出了别样的意味，“你想以身为饵？不行，我不准你再动手。” 韩楚哭笑不得道：“我带的侍卫不少，没事的。” 凤雪柔哪像杨莺儿般好骗，她冷笑道：“你敢让哪一个护卫出手？别人下棋都是不沾因果，你倒好，把自己当成棋子用。” 这也不能怪韩楚，谁能料到他开局差成这样，要力挽狂澜，只能燃烧自己。 “我有长生真气养身，一点积年陈疾，没多大问题的。”韩楚回答道。 “那你出去带上我。” 凤雪柔现在的修为才到地阶后期，对上那些名门正派的长老，堪堪只能自保而已。 “也带上我。”杨莺儿终于找着话茬子，连忙补充道。 若是孤身一人，龙潭虎穴也只是等闲，但带上她们俩，韩楚哪也不敢去。 抬起头，对上凤雪柔的目光，韩楚败下阵来，她是个有主见的，不会因为他三言两语改变主意。 花船回到凤来阁后院，三人回到房间，项季早就等候多时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请柬。 “下京镇守冯大人广发英雄帖，请各大势力到望月楼……嗯！凤大家？！” 项季心里震惊极了，这位大爷出去转一圈就把凤雪柔带回来了，简直是人神共愤！ 凤雪柔莲步轻移，接过请柬，用染了蔻丹的指甲轻轻挑开，抽出一页白纸，上面写着娟秀的字。 “正月初三，戊时三刻，望月楼甲字三号厢房。” 项季犹豫片刻，才说道：“昨夜，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溜进天牢，营救行动失败，被赶了出来，所以才有这封请柬。我们没去闹事，大可不必应约。” 凤雪柔横了他一眼，“不必应约，那你拿回来干什么？” 又朝韩楚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你这次是有借口了！” 韩楚耸耸肩，很无辜的样子，“也不能怪我，又不是我想去。人无信不立，接了请柬，放人家鸽子，说破大天也是理亏。” “别把我当傻子！”凤雪柔柳眉倒竖，她哪里猜不出这是韩楚早就计划好的。 没有人能够算无遗策，但只要准备的方案够多，应付绝大多数情况还是没问题。 “大过年的，开心一点，我们去逛庙会吧。”韩楚转移话题道。 购物是女人的天性，凤雪柔也不例外，她轻咳两声，拉起杨莺儿的手，微笑着，“姐姐以没来过下京吧，妹妹带你去逛几圈。” 韩楚松了口气，总算应付过去了。 项季又向韩楚借了五百两银子。 这些日子，黑白两道都不好混，他准备去花船喝酒，玩到元宵再出来。 无需多少准备，二女带上面纱，遮住容颜，又拉上了韩楚，三人一齐去庙会游玩。 进大街之前，韩楚提前去街头的牙行，雇了四个身强力壮的青衫脚夫。 他是不指望这两个小祖宗会给他省钱。凤雪柔可是提前打好了招呼，不花完他身上六万多两银子，是不会罢手的。 庙会大街上人头涌涌，喜庆的日子里，百姓都愿意出来走一走，玩一玩。 街旁两边的店铺都开了张，挂灯笼，贴红纸，仿佛身在歌舞升平的盛世。 店铺前面的各种小摊人气最旺，卖的小玩意、小吃食层出不穷。 两女说定了，小地摊和大店铺换着来，看中什么称心的，直接买就是了，付账拎包的任务都丢给韩楚。 于是很快的，韩楚不得不再找来八个脚夫提包。 她们的购物清单里，有南海的珍珠，天山的虫草，西域的弯刀，北境的皮袄；还有珍宝阁的珠钗，玲珑坊的襦裙，静怡斋的蛮靴，如意铺的胭脂。 绸缎庄的锦绣拉了三十尺，少府出产的玻璃镜，订了两副全套。庙会大街逛了大半，才花了纹银两万两。 一人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糖人，走走跳跳，亲若姐妹。 走的时间长了，韩楚就让脚夫先回去，把东西送到凤来阁存着。又随意挑个茶馆歇脚，上了三杯极品好茶。 “你莫要得意，今天晚上在神锋楼有一场拍卖会，价值连城的珍宝无数，你那点银子不够看的。”凤雪柔轻笑着。 韩楚不在意地笑了笑，这片世界超凡力量太少，能提升武道修为的东西屈指可数，效率又太不可观。 真正有资质的人，谁会看重那个？ 忽而旁桌的一个三角眼儒生笑道：“神锋楼向来独立于世，只看实力，不卖任何人面子。能进去的，起码也得是地级高手。小姑娘就莫要说大话了。” 三人朝那里看去，桌子上的两杯茶是满天星，一文钱能买两包，除了脚夫那样的苦力，谁都受不了那个味。 儒生却一口一口地喝着，面不改色。他旁边坐着一个灰衣剑士，身前茶杯里已经没了茶水。 灰衣剑士面色愁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赤着脚，脚底板结着厚厚的茧，上面还有些泥土，像个农夫。 “常听人说，在下京一砖头能砸死三个县令。现在我倒觉得高手比官还要多一些。” 不管在家里有多少话语权，在外面，韩楚才是说话的那一个，这话茬子就被他接了过去。 “非也非也，兄台不知道圣上在扩建少府？一年之内，吃皇粮的小官就要比草民还要多了。”儒生冷笑道。 二女瞧了韩楚一眼，她们也想知道原因。 “自古以来皇权不下县，除了开国时期，朝廷对乡镇的掌控力近乎于无。就比如这次的叛乱，江南九成九的‘百姓’都不想要朝廷，这自然是不行的。” “那怎样才能掌控基层？”凤雪柔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 儒生斜着三角眼，冷笑道：“你又不是皇帝，管那么多干嘛？”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天下又不是皇帝一人的天下，凭什么不准别人说话？”韩楚回答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个灰衣剑士忽然出声道，“小兄弟的理念倒和我们有些相似。” 那儒生听他这么一说，计上心头，一口将茶水饮尽了，就要再开嘴炮。 倏然，外面冲进来一个小厮。 “刘相公，你等的文书到了！” 第八十三章 两个妙人 儒生赶忙接过文书，跳过前面的官腔废话，直接看最后一页的结语。 “新朝初立，元庆皇帝竟然不广开言路，真是个昏君！” 韩楚瞧了一眼，上面盖了监察院的戳子。 不让你回去当监察御史，就是不广开言路？ 韩楚终于想起来他是谁。这三角眼儒生名叫刘文升，在民间的名气很大。 因为他是被皇帝罢黜的，邀了一个正直的名声。 像天启皇帝那样精通权谋，老于争斗的摸鱼皇帝，都被这位仁兄骂的七荤八素，忍不住使出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昏招，可想而知他的嘴炮能力。 刘文升的骂人功夫传自他的师父，前任监察御史大夫，那位老先生从政四十年，被他弹劾下台的三品以上官员超过三位数。 以至最后不能安享晚年，回乡第三天就“暴毙而亡”。 韩楚的手指在桌子，无意识地上一下一下敲着，忽而腰间一痛，他挤出副笑脸，“先生可是刘文升？” “不是。” 刘文升可见惯了想要招揽他的人，反贼们只想要他的名声，却不可能给他施展才华的平台。 “下京米贵，不易居。先生过得很清贫吧？”韩楚善解人意道。 “我辈读书人，岂能为五斗米折腰？” 刘文升在下京日报里面有一份差事，日子还是过得去的。 “先生方才可看见了我那十二个脚夫？这次我们出来闲逛，也就花了两万两银子，下京的东西太便宜，花不完我的零花钱。” 灰衣剑客皱起眉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十两银子就可以救活一个灾民，你们出来转一圈就是两千条人命！” 杨莺儿顿时不服气了，娇斥道：“在我们地盘上，可没有人饿死冻死，你只看到我们花钱如流水，可曾想过我们也活人无数？” 灰衣剑客神色一变，直起身，行了个古礼，“未请教高姓大名？” “在下姓韩，单名一个楚字。”韩楚笑道。 刘文升冷冷一笑，“不过一个反贼而已。” 坐拥苏州、南阳又如何？没有背景，谁也不会看得起你，更何况韩楚的名声都快烂透了。 “韩某需要刘先生写几份文章，在报纸上骂骂人，担心影响的话，可以用一个小笔名。报酬么，一个月十两黄金，年底再多发半年的薪酬如何？” 这可不是五斗米，反贼什么时候比朝廷还有钱了？ 刘文升的手禁不住打颤，碰倒了茶杯。 一年一百八十两金子，就是年薪万两！ “吾辈读书人，怎可做如此行径？”刘文升强撑着，不让自己跪倒在这些黄白之物面前。 “要做的事不多，一个月写三篇过千字的骂文就行，超过了这个数，可以加钱。”韩楚淡然道。 这哪里是雇佣写文，简直是黄金掉在街上，就等他捡回家了。 “我还需要回去请示家中老母，韩先生若是心急，可以去七里铺胡同左手第九间木屋找我。” 刘文升强行压下欲望，心中却做好了准备，要是韩楚故意消遣他，他写吐血也要用文章骂死他。 那想到韩楚翻手取出三千六百两银票，直接拍到桌子上。 “先预支半年的薪水做定金，到了请刘兄出手的时候，我会派人去的。” “小心点，拍坏了怎么办！” 刘文升急了，撩开衣袖，内置的大口袋瞬间就被银票填满。 灰衣剑士叹了口气，“原以为刘兄也是安贫乐道的同志，倒是我看错了。” 岂不料刘文升大义凛然道：“我朝近日公文总是提倡契约精神，讲的就是我和韩兄的情形，这是本朝之礼仪，是新朝雅政，墨兄就不必多想了。” 说完话，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也不知是不是担心珍贵无比的银票被人抢了。 剑客告罪一声，也要离开，却被韩楚叫住。 “韩大帅不必招揽我，我们墨者不会受任何一个势力招揽。” 韩楚有些疑惑，“墨家不是两百多年前就玩完了么，传承还延续着？” 灰衣剑客不卑不亢道：“我是最后一个墨者，我没死，墨家就没亡。” “瞧出来了。不过韩某提醒墨兄一句，苏州和南阳建了民兵学堂，我不会让民兵上战场，也不担心学派之争。韩某手底下最好的教书先生不是进了兵营，就是去了各地的幼童学校。民兵学堂会在二月初二招考讲师，言尽于此。” 灰衣剑士沉默着，像一颗古松，终于弯下腰，朝韩楚拜了三拜，缓步走出茶馆。 “墨家是怎么亡的，你不知道？”凤雪柔这时候终于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 皇帝看墨者，就像看啃自己地基的老鼠，杀之而后快。 但韩楚哪里是封建帝王，他是个普通的正常人。 “皇帝么，一个很垃圾的职位。没得选才当皇帝，若是能选择，把那位子给砸了更好。” 韩楚喝着香茶，说出这段要诛九族的话。两女一阵无语。 …… 拍卖会上没有新鲜事，凤雪柔花了四万两银子，买了不少珍稀药材。 她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药方，据说是能弥补身体损伤。依着上面的药材配伍，熬了一碗药汁，苦出天际。 花钱买罪受，这也是没谁了。 足智多谋、贵气逼人又倾倒众生的尤物，在此时竟然和迷信偏方的农村老大妈做一样的事。 可见人性总是相通的。 就好比这全江南的反贼一样，眼看着朝廷一日强过一日，还是坚信它一定会束手投降，让他们这些世家门派去享受发展的果实。 正月初三，望月楼白天不待客，晚上灯火通明，各个势力不像是去赴鸿门宴，倒像是去开预祝造反全面胜利大会。 长长一列马车把街道堵死，一群人呼朋引伴，能叫上的全都叫上，把望月楼上下三层全都填满。 韩楚有自己的房间，自然不用挤得满身大汗。 “你说冯公公是想干嘛？”凤雪柔向杨莺儿问道。 “我哪里晓得，反正他不会打我们。”杨莺儿自从知道是冯全亲手杀死朱毅，就对他挺有好感。 “这里隔音效果很好，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就好了。”韩楚睡在少府出产的真皮沙发上，支着脚。 “说说你的布局吧，我查了缇骑的文书记录，怎么看冯全都不像救火队员。”凤雪柔问道。 但凡王朝末世，总会出现一些悲剧式的猛人，哪里出了事，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等他们力战而亡，退出历史舞台，这个王朝也就随之终结。 所以总会有“某某死而某朝亡”的记载。在韩楚口中，这样的人便是救火队员。 凤雪柔疑惑的就是这一点，冯全手握精兵，却不管江南局势糜烂，他到底在想什么？ 又或者说，韩楚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第八十四章 望月之会 “南陈虽大，要紧处只有东西南北四个重镇，丢之必亡。四镇连同山脉，包在里面便是江南。” “所以你为什么不平息江南叛乱？”凤雪柔问道。 “江南占了南陈半壁，人口占了八成，‘民心’却早就不向着南陈朝廷。朝廷是能平定江南，但之后呢？少府的扩张十成十会进入江南，进入那些心存反意的人手里，这不是太阿倒悬么？” “可是少府的分支已经进了苏州。”杨莺儿说道。 “有个伟大的人说过，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底层的小兵，种田的百姓，他们是没有野心的，他们就是朝廷要争取的人。” 韩楚续道：“从一开始，朝廷就没打算和他们在江南耗，除了守卫四镇的重兵，以及保卫下京的新军，其余九成的地方常备军都被调出去了。只要出去，饷银一分不少，田地一亩不欠。” 听到这里，凤雪柔明白了。韩楚看清大势之后，直接溜到后面，来一手釜底抽薪。 把水都抽干了，飓风都翻不起浪花。 用少府疯狂膨胀的生产力，吸收江南的银钱，再把赚到的银子丢出来，收拢流民，安置军队，抽干江南的人力。 他自己打进反贼窝子，发现一条潜龙，灭杀一条潜龙。冯全也没有守土之责，新军就是韩楚设计的打手。 双管齐下，背景再大的义军都得跪。 谋算成这样，只要不来外患，这些内忧根本不足挂齿。 “少府为什么这么厉害，怎么以前看不出来？”凤雪柔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哈哈，我教了他们一点东西，让他们脱胎换骨。”韩楚笑道。 凤雪柔快步走过来，贴在韩楚身边，吐气如兰，“能不能教教我？” “额，这里的东西不合用……我自然是给你们留了一套好用的。”韩楚有些迷醉，眼睛半睁半闭。 杨莺儿一脸不高兴地走过来，“总觉得你们有什么东西没告诉我。” “小事，小事，诶，冯公公出来了。”凤雪柔岔开话题。 冯全披着一件白狐大袄，还戴着一层素白色的围巾，身姿款款有致，看上去阴柔中带着一丝英气。 这里有喜欢兔相公的，差点看呆了眼，谁都没有想到，传闻中阴险恐怖的冯公公，竟然是这副模样。 “今日请各位英雄前来，主要是因为文大人。上面有人要杀他，徐首辅也不反对，百官之中，却有不少人替他求情。冯某也拿不定主意，请诸位多多建言。” 冯全不留痕迹地朝韩楚房间瞧了一眼，主子来了，很多杀头的话也就敢说了。 “文大人在下京为官十二载，素有贤名，在下以为应该放其一马。”黑虎门一个长老走出来说道。 “俗话说得好，刑不上大夫，文大人怎么说都是榜眼出身，三朝元老，不值得为这点事要了他的性命。”五行门的掌门竟然提前来了，为文大人撑腰。 “冯大人若是觉得难办，不如把文大人送到我们晋阳，我们许家愿意和所有壮士共创大业！” 这句话一出口，聚会的氛围又变了。 一个个叛乱的世家纷纷拉下脸，硬生生把望月楼变成了人才市场。 封官许愿，裂土封侯，大饼狂飞乱舞，乌纱帽一顶高过一顶，甚至还有人想要直接收买冯全。 尽是一片群魔疯舞之乱象。 这片乱象却被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惊破了。 “韩楚！韩楚在哪？给我滚出来！” 从窗户探出头，往下一看，韩楚回答道：“你爷爷在此！孙子你谁？” 那人一身黑衫，双目赤红，“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屠夫，竟然趁我不备，偷袭我的地盘！” 和韩楚接壤的只有三股势力，一个是有道庭支持的张鲁，一个是贩私盐的辛磊，还有一个就是地主起义，范三彪。 张鲁不会早来，要来也改在初五之后，辛磊是个小富即安的人，根本没有争天下的觉悟。 有点小见识，又不识大局的，也只有这个小地主。 “这就要问范三爷自己了，韩某走之前给他们下了两道命令。第一，不可主动出击。第二，敌若犯我，斩草除根。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你还是回家种地去吧。” 常伯仁已经是名将，又有精锐铁骑在手，对付这种半正规化的农民军，用屁股都能打赢。 韩楚打了个哈欠，放下了窗户，败犬的狂吠都在意，这辈子就不必做事。 不过他的现身，却把话题引向另一个方面。 韩楚背靠苏州城赚的盆满钵满，得了红眼病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八千。 他们实在是馋死了这块收益，纷纷要求和少府通商。 冯全装模作样推脱了三次，竟然真被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答应下来。 再下面，各项事宜都有的谈，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用同一个模板，很多细节要一一详谈。 听见下面谈得热火朝天，凤雪柔坐不住了，“你不是说不能让他们拿下少府么？” 生产工厂当然不能给他们，把他们的地盘当成倾销地就很不错。一年剪刀差的水深火热，就能让他们治下的百姓弃暗投明。 “他们只会有苏州城，不会有马家堡，多了个放血的口子，让他们早点死而已。”韩楚回答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结束这一切？”凤雪柔问道。 “走得稳了，越快越好。” …… 转眼到了初五，各大势力高层齐聚，明面上的天级高手就有三十个，底下更是暗流涌动。 凤雪柔说什么都不肯让韩楚出门，和杨莺儿使尽浑身解数悉心伺候，让韩楚不知今是何夕。 然而到了这个层次，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 秦若思敲开门，看见凤雪柔身上布料不多，一层薄薄的轻纱之下，露出粉光致致的肌肤，脸上还有些红晕。 “秦师姐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秦若思仔细一瞧，她这个便宜师妹还是处子之身，那她是干嘛了？ 款步走进去，里面没有异味，也没有焚香，令她松了口气。 再走进去一看，韩楚躺在睡椅上，戴着眼罩，头发解开了，缓缓摆动。杨莺儿和凤雪柔一个装束，正在给韩楚按摩头部。 “韩先生这些天真是乐不思蜀，大门都不出去了。” 韩楚没有真的睡着，他回答道：“时间过得真快。今天就到初八了？” “当朝首辅的爱子带着尚方宝剑来了下京，文大人今日恐怕难逃一劫。”秦若思郑重其事道。 “所以你们准备劫法场？那就自便吧，韩某脱不开身。”韩楚毫不留情地回答道。 徐良来了，也就是说昭阳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大坑，就等着这群憨批往下跳呢。 韩楚当然不会阻止自己安排的计划。 秦若思叹了口气，飘然而走，她本来准备在这次行动里面挽回韩楚的风评，那想到韩楚根本不领情。 那她也只好爱莫能助了。 然而，谁真正需要帮助，那可说不定呢！ 第八十五章 密会 “徐良来了？少府的工作简报上常常看见他的名字。” 或许上有些害羞，凤雪柔重新穿好了淡黄色的衣衫，随意地说道。 “冯全不过中人之资，他主持行动，成功的把握只有七成。不过徐良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这三个字，有时候一种夹杂在言语中的警告，有时候是贴在人身上的标签，但出自韩楚之口，这就是一种非常难得的肯定。 “有多聪明？”杨莺儿很好奇。 “论智商，大概是你的三倍，不低了。”韩楚笑道。 杨莺儿翻了个白眼，继续按摩服侍，知道的事情越多，她便觉得自己越卑微，小脾气都不敢乱使。 “徐首辅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凤雪柔笑道。 “他宁愿自己的儿子蠢一点，太聪明了，容易横死。” 有时候笨一点才能无灾无难，太聪明反而会为其所累。 徐良自从学了韩楚传授的各种科学理论，就一发不可收。少府能撑得起朝廷这么大窟窿，其中有他一半功劳。 然而会的东西越多，他就越觉得自己无知，看其他人就越淡漠。 这些脑满肠肥的蠢蛋武者也敢挡他的路，骨灰都给扬了。 艳阳楼下，法场之侧，穿着紫袍，腰缠玉带，身上官服的规格，就是他父亲都没有享受过。 身旁站着一位白裙美妇，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客二娘。 杀手和妓女是最古老的行业，也是最低贱的行业。青花会头牌又如何，论身份地位，哪有徐良身边姬妾之万一？ 更何况她背后站着的是皇帝，徐良就是不想给她正妻的名份，起码也得是个平妻。 法场上面跪着七个身穿囚服的犯人，文大人就是左手边第一个，气息奄奄，不胜凄凉。 “午时已到，即刻行刑！”监斩官高声喝道。 斩首令牌还没落地，就被一柄长剑挑起。 出手的是无争剑庄的少庄主，地阶后期修为。 他正是年少轻狂时，被老油条随便刺激一句，就抽出家传古剑，当了出头鸟。 脚踏着流云飞步，几个闪动就来到这些罪官背后。 法场之下，人群之中，响起一阵喝彩声。这正是官逼民反的戏文，百姓喜闻乐见的一幕。 “大胆，你可是要和朝廷作对？”监斩官厉声喝道。 有些安静的巷子里忽然响起了大军调动的声音。 这个少庄主却不以为意，又是这一套，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什么朝廷，一截朽木而已！” 黑甲士兵涌了出来，刚刚走出巷子，没等他们列好阵形，藏在看客里面的少侠们就扑了上去。 有使刀的、使枪的、使剑的，还有放毒的、丢烟的、补刀的。胡乱杀来杀去，竟然真的让甲士们无法反抗。 然而他们毕竟没有经过战阵磨练，配合起来的漏洞简直数不胜数。 几个三人小队站住了脚，形势登时扭转过来，他们破绽越来越多，甲士们的阵形越来越齐备，连法场下的看客都觉得形势不对，连忙开溜。 少了百姓碍事，士兵的队列散开成两半，中间形成一条通路，通路的尽头有一架床弩。 这具利器彻底击溃了乌合之众的抵抗之心。 不过他们的使命也完成了，法场上哪里还有罪臣的身影，甚至还有人袭击了徐良，客二娘的衣袖上都沾了血迹。 望月楼的一间精致厢房里，齐聚了江南白道的高层。 道庭的话事人冲虚道长，修炼一手天级圆满的太上问心诀。 静念禅院的了空高僧，也将般若密身练到了至高境界。 南宫世家家主南宫重，年仅三十，就练成了至阳无极的黄天大法。 一佛一道一世家，再加上梵云苏代表的慈航静斋，四人联手之下，颠覆南陈也不是不可能。 秦若思在房间外面侧立着，她身边还站着个俏生生的紫衣少女，是纪如嫣。 这两人可是真正的天之娇女，在年轻一代中备受追捧。然而在这里，却上不得台面。 忽而从拐角处走来一只肥肥的橘猫，嘴里咬着一张丝巾，上面写着字。 橘猫扭着轻盈的步伐，顺着紫色的长裙爬上少女的娇躯，蹲在肩头，松开口。 “行动结果如何？”秦若思低声问道。 “营救一切顺利，只是我派去的杀手都死了。”纪如嫣有些讶然。 秦若思挑起眉头，好似天边的弦月，“杀手？这你可没和我说过。” “一个小人物而已，没想到徐良身边的一个小妾都有如此手段。”纪如嫣淡然道。 客二娘的密档早就销毁了，除了几个老熟人，谁也不认识她。纪如嫣当然算不到这一点。 “徐良？他可不是小人物，我总有些不放心，你守在这里，我去瞧瞧他们。”秦若思说道。 纪如嫣冷冷一笑，“四个老古董有什么好守得，我陪你一起去。” 二女走了，房间里面却进入了正题。 “徐良？不过是首辅儿子，有什么值得看重的？”冲虚老道不解道。 梵云苏解释道，“他是皇帝的头号亲信，镇守陈留，经营少府。诸位也都知道，现在的朝廷和半年前的朝廷根本是两码事，根本原因就在少府。” 又回到了那个问题，朝廷还是那个朝廷，少府为什么不是那个少府了呢？ 南宫重脸色有些沉重，“我们南宫家忝为江南第一世家，手底下生丝、纺纱、私盐和钢铁产业在少府面前全面败退，江南的银钱每天外流的规模数以百万计。” “寻因求果，梵师妹找到了原因么？”了空大师问道。 梵云苏叹了口气，从脚下的素白背袋里取出一本书。书很厚，封面右侧写着四个大字，“基础医学。” “这是京师学堂教授的一门医学的书籍，诸位可以看看。” 三人看过之后，任由怎么老奸巨猾，都掩不住脸上的震惊之色。 这不是什么旷世奇闻，而是一本通俗易懂的医书，上面记载的药方、医术不治疑难杂症，却能根治最普通的各种疾病，连预防瘟疫的法子都有。 这是堂堂正正的底部改革，不可违逆的大势。 “像这样的书籍，元庆皇帝手里可不止一本。针对各行各业，都有不亚于这本书的奇书，特别是少府，依据这些书籍，少府进行了他们口中的工业化改革，击杀朱毅的新军也是用这种兵书操练出来的。” “梵大师既然召唤我们来这里，想必是有了对策。”南宫重深吸一口气，强做微笑。 “我们动用了在宫中的暗桩，得知李胤禛是在燕山找到了他先祖留下的仙人遗宝，才如此嚣张地弑父篡位，逼反诸位世家。”梵云苏想起被李胤禛羞辱的日子，不禁恨恨道，连事实都罔顾了。 冲虚道长眼睛一亮，“仙人遗宝？！” 梵云苏又从背带里取出一个青葫芦，倒出一杯清水。 “这是皇帝用仙人秘法炼制的神水，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计量，像这样的手段怎么能落到他手里？” 为了把所有人绑上自己的战车，这老尼姑是打定主意不要脸了。 第八十六章 奔袭陈留 “这样的东西，狗皇帝一定把它藏在深宫之中！”冲虚老道信誓旦旦道。 梵云苏却摇了摇头，“我们又启动了在少府里的暗桩，得知这神器被皇帝藏在陈留太守府的地下迷宫里。” 续道，“我们找了几个金盆洗手的盗圣，全都折在徐良手里，所以若思就想了个法子，把他诱骗到下京来。” 原来这个元宵会，慈航静斋是打定主意要放天下英雄鸽子。 南宫重苦笑两声，“梵大师瞒得好紧，现在已经是初八，就算我们飞书传信回家族招人，也赶不上时间。” 陈留和下京本来就就隔得远，中间又夹了一个滁州和钱宁关，不易通行，要想在元宵节溜进陈留偷东西，初十之前必须出发！ “没事，我们四个加上若思、如嫣她们这些年轻人，足够抵御任何情况。”梵云苏笑道。 慈航静斋向来神出鬼没，就算秦若思悄悄溜走，也不会有人发觉不对。 忽然觉得外面太安静，梵云苏回头一望，秦若思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她去了哪？ 凤来阁，韩楚房间里，秦若思脸色苍白，身上的白裙上的血梅数不胜数，纤细的右手倒提着一把残剑。 “让我去救人？他们对我喊打喊杀，其中一个还鄙视我好久，我凭什么去救他们。”韩楚抚着琴，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你……” 秦若思气急，她和纪如嫣赶到接头处，却发现那里早就成了一片血泊，少侠们死伤无数。 两女又凭借出色的追踪手段，找到了官兵，意外发现“文大人”竟然是缇骑的人伪装的，这就不难解释发生的一切了。 为了拯救剩下的人，她们被迫接战，纪如嫣和那些少侠被官兵围困起来。 秦若思手中的长剑被火枪轰破，无奈撤退。 不知为何，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师父求助，而是鬼使神差地找上韩楚门来。 似乎是潜意识里觉得他能解决一切难题。 “你真的不救？”秦若思有些痛苦地问道，她向来以为韩楚是个好人。 岂不料韩楚淡淡道：“同行是冤家，他们挡在我的路上，就是今天不死，以后也会被我碾死，早死对他们来说倒是解脱。” 在秦若思心里，这句话彻底把他的形象击破。 原来他真是个魔头。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走了，走得有些凄凉。 “你舍得么？”杨莺儿笑道。 “哪有什么舍不得的，拿的起放的下，这是多少年前就要学会的东西。”韩楚不以为意道。 凤雪柔的着眼点却在别的地方，“哪个人有资格鄙视你？” 韩楚瞧了她一眼，回答道，“你的虚姐姐。” 凤雪柔美眸一转，笑道：“她可不是我姐姐，逢场作戏罢了。” 她会容忍杨莺儿的存在，却不代表她会开门揖盗。她还没有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习惯。 韩楚低低一笑，这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姐妹情。 抬手招过来一只信鸽，让冯全开个口子，放放水。 “还是见不得人家姑娘漂亮，真是个大猪蹄子。”凤雪柔佯怒道。 “你别借题发挥，杀光他们没有大多效果，一群半残的少侠才能吸引所有的目光。正反两次提示，真正的野心家大概要忍不住了吧？”韩楚笑道。 杨莺儿忽然说道，“你们去陈留吧，我回苏州。亲卫的训练不能松懈。” 这句话让凤雪柔对她刮目相看，女人怎么能做个花瓶？ 杨莺儿能主动离开韩楚身边，去做自己的事业，有这种毅力和决心，也难怪韩楚看得上她。 韩楚摸了摸她的头，也不劝阻，笑道，“办完事我就回去，有什么问题别硬撑着，记得写信给我。” 凤雪柔也朝她微微一笑，“姐姐去做个豪杰，妹妹当个军师，架空这个臭男人。” 如果真有那一天，韩楚一定不会伤心。软饭能吃到撑死，谁还去奋斗，怕不是憨批附体？ …… 令韩楚有些意外，他竟然收到了组队邀请。 或许是这次失败造成了心理上的打击，纪如嫣竟然主动把韩楚拉了过来，他和凤雪柔也成了盗宝队的一员。 后来问了秦若思才知道，她们慈航静斋准备了八份身份文书。 除去她们六个，剩下两个名额，一个给了无争山庄的少庄主，一个给了竹联帮的二少爷。 可惜这两个少侠都在小巷子里被火枪打死，这名额就分到了他的头上。 凤雪柔的名额就更简单，她本来就是慈航静斋的半个传人。在这些尼姑看来，韩楚再怎么厉害，还是栽倒在她们弟子的石榴裙下。 这是要韩楚去破解自己设计的陷阱，闹呢，不往死里阴才有鬼了。 要节省时间，走最近的路，需要通过钱宁关。盗宝队有身份文书，没有在路上耽搁，在正月十二就过了雄关，当天午后就到了滁州。 到了滁州，事情就有了些变化。 挡在他们路上的，不是官兵，而是难民。 数以百万的流民过不了钱宁关，走不了大路，所有他们前仆后继地趟平了原始密林，游过了干涸的各系江流，跨过高山，从江南各地战火中逃出来，要去外面讨一口活路。 从山上往下看，他们就像是非洲草原上迁徙的角马，绕过滁州城，在渡口处挤成一团。 引渡的官船数量不多，而且都是小船，就算是不眠不休，一天也只能渡四万人过河。 然而每天到达这里的流民何止十万，这里积攒的流民已经达到一百七十万，一个天文数字。 流民的营地从渡口一直往后延伸，占领了官道以外的一切空间。 凤雪柔踢了踢官路旁的榆树，它已经死了，“树皮都被吃干净了，他们现在靠什么充饥？” “无量寿佛，他们或许是在吃草根和观音土？” 冲虚老道轻叹一声，却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他既不会主动去帮他们，也不会主动去害他们。 忽然不远处一个草丛里跑出来一个赤身裸体的妇人，她手里抓着一张炊饼。 没过多久，里面爬出来一个獐头鼠目的官差，嘴里的酒气隔着十丈远都能闻见。 “这便是南陈朝廷！”南宫重冷笑道。 秦若思也蹙起峨眉，要是没有物资那还罢了，要是有物资但被贪墨了，那她说不得要管上一管。 凤雪柔瞧了一眼韩楚，只见他一副无喜无悲的样子，便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官差不经意间朝这一看，就见到了三个戴着面纱的美女，邪邪一笑，大步走了过来。 “你们这些贼子，是江南的游侠吧？快快束手就擒，本大爷的刀可不长眼。” 梵云苏看都不看他，只想快快通过此地，她心里藏着的是天下众生，哪里会管几个草民的死活？ 南宫重就要上前打发了这只苍蝇，岂不料韩楚先动手了。 一块银锭飞了过去，官差熟练地接住了，脸上绽出笑意。 “大哥是在哪里当差呀？”韩楚问道。 “小兄弟一看就是聪明人，本大爷是在少府当差。”官差回答道。 这便解释得通了，少府扩张得太快，吸纳人员未经甄别，韩楚还是高估了他的严谨制度，低估了苟且人性。 这样倒好，及时发现问题，及时改进么。少府……不对，要在整个朝廷杀一杀风气了。 “我也有几个在少府当差的朋友，听说滁州拿的物资最多，怎么弄成这幅模样？”韩楚问道。 “嘿嘿，你是想探我的口风？告诉你，本大爷不吃那一套。” 官差说着，从腰间解下一颗烟花，放了出去。立刻便有四五队甲士窜了过来。 竟然还有私兵？！ 韩楚眼底泛起寒意，少府没了制衡，竟然走到这一步，这板子不打不行了！ 第八十七章 抵达陈留 甲士所过之地，百姓纷纷避如蛇蝎，这真是令韩楚越发心寒，他们是用屁股在学军纪么？ “一群魑魅魍魉，理他作甚？待贫僧超度了他。”了空大师怒喝道。 韩楚摇摇头，走上前去，以手为刀，猛劈下去。 因他而起，也必因他而终。 一团白色刀光飞出手掌，瞬间笼罩官差全身，一闪而逝。 官差好像没有受半点损伤。 纪如嫣轻轻一叹道，“真气离体便是威力大减，更何况完全用真气攻击。” “那是你没见识，”韩楚接过凤雪柔递过来的手巾，细细地擦了手。 倏然，官差全身上下迸发出无数血雾，方才那一刀竟然在他全身留下了数十万道伤口，那瞬间的剧痛比凌迟还要猛烈一万倍。 “这是什么刀法？”梵云苏自问见识广博，此刻却看不出韩楚功夫的根底。 “无名小刀法。”韩楚随意敷衍了一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极为高深的魔刀，韩楚的态度也有点惹恼了众人。 从远处跑来的甲士看见这样恐怖的场景，吓得转头就跑，在他们看来，这哪是武功，简直是仙术。 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犯不着和仙人作对。 一行人渡过河，秦若思却提出兵分三路的计划。 冲虚老道和了空、南宫重一路，梵云苏和纪如嫣、凤雪柔一路，她自己和韩楚一路。 这自然不是她要找韩楚谈情说爱，而是担心韩楚是魔教中人，会误了她们的大事。 又不能、也不敢对韩楚动手，她只好想个借口把韩楚引开。 计划不由得韩楚不同意，六个人径直离开，秦若思又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他不同意又如何？总不能对她下手。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篝火照亮了韩楚脸，神色有些苦闷，南陈的根子都烂了，他的事业竟然是建立在流沙之上。 “韩大帅是心存天下的英雄。”秦若思微笑道，既然决意舍身饲魔，那便要拿出温婉可人的态度。 然而韩楚不是朱毅，更不是龙铁心，他打心眼里就和这些修天道的仙子不对付。 “少来，我就是一个傻蛋而已。还有，你这句话和朱毅讲过，和龙铁心讲过，是不是和所有义军头领都讲过？”韩楚笑道。 这诛心之语没给秦若思的心境带来半点波澜，“一共就四个，一半栽在你手里。” “好的很，好的很，看来你是真的放下我了。我也不用多担一个骂名。” 秦若思之所以不在乎韩楚的讽刺，就是因为她的心魔早已消解。 火光越来越微弱，天上飘起了雪花，南国的雪很小，远远比不上北方的鹅毛大雪，却更能勾起人的思绪。 看着摇挂在天际的太阴星，韩楚忽然笑道：“你们是修天道的？” 秦若思理会错了意思，“韩先生可是看不惯我们的入世之举？” 韩楚淡淡一笑，有些自嘲，“欺世盗名的人多了，也不欠你们几个女流，我只是想问问，你们求的是结果还是过程，抑或是一个好听的名头。” 秦若思有些发懵，她越发跟不上韩楚跳动的思维，于是说道：“在我们历代先贤里，有几个天资纵横的，他们修成了无上金身，坐化之后千年不朽。可知天道是存在的。” 韩楚随意从地上拿了块石头，“这块石头质地温润，棱角全无，起码经过了数百万年的岁月酝酿。你们最后是不是要做块石头？” 不等她回答，韩楚高高的举起手，好像要把这片天地抓在手里，从南到北缓缓挥动，“假如我们能在一日之内，从南海之角飞到北漠之巅，想象一下你会见到什么？” 换做其他人，还真的没办法想象出这样场景，可是秦若思见识太过广博，她在山门里早就阅尽人间之事。 “整个人间做道场，韩先生的想象力真丰富。”她笑道。 韩楚摇摇头，成见已深不可逆转，“一个过客而已，哪有资格做那等事。” 添了一把新柴，篝火重新燃起来，冲淡了论道的气氛。韩楚暗叹一声，还是国师纯粹，三言两语就能忽悠走。 月影阑珊，树影摇动。 “有人来了，”韩楚忽然说道。 “谁？” “阴葵宗的圣女。看来我们之中有个叛徒。” 秦若思将信将疑，运起通明剑心，果然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假思索追了出去。 她刚走，就有一道黑影靠近篝火，来到韩楚身边，单膝跪地。 “见过主子。”这是潜龙密卫的现任大统领，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只有一个代号，“影子”。 “你该知道我什么召你来。”韩楚淡淡道。 “滁州地区是静王爷控制，他在修宅子。”短短两句话，蕴含的信息要素却不少。 韩楚可从来没把那群亲戚当回事，立刻做出决断，“所有经办的主事官员全部拿下，副手降三级，从最近的军屯调一支精锐过来，预防生变。至于我那个叔叔，看在他的身份上，让他体面一点。” 黑影遁去，秦若思回来了，脸色有些沉重，“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她们把事情泄露给徐良，我们得在十四日之前赶到陈留，才能有尝试一次的机会。” 韩楚似笑非笑，“你觉得她们只泄露给了徐良？” 秦若思蓦然变了脸色，从下京到陈留这一路上的世家门派都会去，甚至陈留附近的门派会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直接就冲上去了。 “别想那么多，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扑灭篝火，二人再次启程。 …… 正月十四，马上就到元宵节，陈留城中却一片肃穆。 商业活动在新年之前就停滞了，皇帝不是吸血鬼，不占别人的假期。 偌大的陈留空荡荡地，守卫的军士都见不到几个。而八人也成功汇聚，没有人掉队。 陈留西郊民房，八个举足轻重的人在悄悄地议事。 “我们来得不算晚，虽然起码有七波人进了地下迷宫，却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纪如嫣照旧是那一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样子。 “所有临近的世家门派都否认自己去过太守府，而且都婉拒了我们的邀请。”秦若思叹了口气，续道：“不过有一群人找上我们了。” 梵云苏问道：“还有人愿意帮助我们？” 一群青衣道士大步走进来，其中领头的无悲无喜道：“免费帮你们是不可能的，事成之后，我要仙家密卷！” 韩楚抓过头，看看又是哪个修仙修疯了的，一见那张脸，眉头不禁跳了起来。 是国师！ 第八十八章 地宫陷阱 国师身后跟着一群道士，却不是他以前的弟子，而是真正的高人。 冲虚老道脸色难看极了，一群老头子也来凑热闹，比他大两辈的都大有人在。 了空圣僧皱起了眉头，他在三年前和国师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再见面，竟然发觉他年轻了许多，难道他真的有道行在身？ 国师径直走到大厅里面，多瞧了韩楚一眼，便对梵云苏说道，“你们要去探宝，拉上我一个。” 梵云苏蹙起峨眉，“我们八人只是去看看而已，恐怕不能让道长如意。” 似乎是对这个答案早有准备，国师轻轻一笑，“我们掌握了一条密道，直通地下迷宫。” 秦若思连忙出来打圆场，“这位道长显然也是义士，师父不妨再考虑考虑。” 凤雪柔咬着韩楚的耳朵，在说悄悄话。听到这里，勉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纪如嫣却把话挑明了，“我们落日之后行动，希望道长掐准时间。” 梵云苏轻咳两声，没有驳斥。南宫重放下心来。 国师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直接和那群老道士盘膝而坐，运转起独门秘法。 时间飞逝，最后一抹阳光落下，国师睁开眼，不说半句废话，带着八人来到城外，进了下水道。 “陈留的下水道工程建设地极好，可以通往城市任何一个角落。”国师领着大家左转右拐，一直朝城市中心前进。 很快，众人忍着恶臭，来到一处转角。 转角的青色墙壁上打了一个大洞，刀砍斧凿的痕迹很新鲜。 洞很深，火把发出的光透不过那片黑暗。 纪如嫣却起了疑心，“你都能进去了，为何还要拉上我们？” 国师回答道：“这只是一个小迷宫，我们解不开，进不了大迷宫。” 梵云苏点点头，说道：“各位做好记号，不要迷失在里面了。” 一个瘦地跟竹竿一样的老道士不吭声，从衣袖里取出一卷做毛衣的毛球，动作熟练。 看来他们是试遍了方法，也没找到出去的路。于是大家都放心了，走进隧道。 在黑暗之中，凤雪柔紧紧地贴在韩楚身上，好像很害怕的样子。韩楚也不排斥这样的玩闹，轻轻相拥，缀在队伍后面慢慢地走着。 里面是个不大的迷宫，却没有出口，一路上他们敲敲打打，没听出异样的声音，可见墙壁都是实心的。 转了三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连秦若思都有些着急了，真气灌注，一剑刺入墙壁三尺，没有半点发现。 国师面无表情地来到队伍后面，瞧着韩楚说道：“这位朋友，都是同伴，你也出点力气。” 大家的目光聚集在韩楚身上，偏偏他的右手此时极不老实，伸进去地非常深，于是有些尴尬。 轻咳两声，“但凡阵法，必留生门。生门不在左右，不在上方，偏偏我们的轻功又极好，所以……” 韩楚动动嘴，道士跑断腿。 然而结果是好的，就在入口处，他们撬开石板，发现一处真正的密道。 通过密道，来到真正的地下迷宫。迷宫通道能让四人并肩而行，对武林高手来说，非常宽松。 没走出一百步，才拐过六个转角，毛线便断了。 顺着毛线往回走，算着脚步，断的地方应该是下来的密道，可现在哪里还有密道的影子，只有冷冰冰的石墙。 “这个地方有些邪门，”凤雪柔娇娇柔柔道。 “哪里邪门了，不过是一些机关。我也曾学过一些奇门遁甲，通晓机关变化，若是我所料不错，咱们脚底下定有齿轮一类的东西。”南宫重信誓旦旦道。 说干就干，他们是来偷宝贝的，不是来见朋友的，哪来那么多规矩。 纪如嫣先动手，她掣出两柄八斩刀，将地板切个稀巴烂，却没找到半个齿轮的踪影。 南宫重有些不确定了，“难道是流沙驱动？” 又凿开墙壁四角，不见半粒沙子。 凤雪柔躲在一旁，咬着韩楚的耳朵，低声道：“这是什么法子？” 韩楚也不说话，在她手心写着字，“小型电动机，蓄电池。” 凤雪柔有些惊诧，她原以为这样的技术要好几年后才能出现，没想到它们问世地这么快。 “这是徐良的地盘。”韩楚低声道。 解决不了问题，只好做个鸵鸟，南宫重被象征性地劝慰几句，放弃寻根问底，一行人继续前进。 韩楚依旧缀在后面，这里面的机关细节是他设计的，摆放却是徐良调配的，他自己都不清楚那小子到底用了什么组合。 没走多久，一行人绕过岔路，进入一条长长的密道，密道收窄了，只能让两人并肩而行。 走到中段时，忽然“咔嚓”一声，前方墙壁上弹出一面刀山。 刀山迅速压来，数十把利刃反射的寒芒能摧毁一切抵抗的意志，又是在狭小处，打头的老道士躲闪不及，几个人一起转身挤在一起动弹不得。 眼看就要殒命在刀山之下。 了空大师忽然一个虎跳，挡在众人面前，徒手抗住了刀山！ “快走！” 一行人后队改前队，就见到韩楚不知何时摸出了一把长刀。 要是他此时用出那魔刀阻击，他们定然会损失惨重。 那想到韩楚轻喝一声，刀刃回转向身后砍去，迸发出数十道精纯至极的刀气。 刀气要斩向虚空？ 不，就在刀气要斩到末尾时，那里又弹出一重更加密集的刀山，它却起不了什么作用，直接被刀气斩废。 于是众人逃出生天，了空大师的双手只伤了皮肉，未伤筋骨。 稍做包扎，他犹豫了片刻，来到韩楚身边，“韩施主是怎么猜到会有另一遭机关？” 韩楚翻了个白眼，救人反倒被怀疑，冷冷道：“若是我来设计机关，除了前后夹击，上下也会做点手脚。” “以暴制暴，果然只有恶人才能对付恶人。”纪如嫣笑道。 怎么总是她冷嘲热讽，韩楚不耐烦了，眯起眼，“你以为你是谁？” 南宫重横在两人中间，却对韩楚冷笑道：“她是纪家小姐，你只是个草寇。” “草寇，嘿嘿，”韩楚笑而不语，手摸上刀柄。 国师挤了过来，又打个圆场，“还没见到宝贝呢，不能内讧。” 凤雪柔也按住韩楚的手，她相信韩楚的实力，却忧心他的身体。 “我们不能前进了。退回去有个岔路口，接下来分头走吧。” 韩楚不打算咽下这口恶气，直接说道。 第八十九章 石门转轮 再次兵分两路，韩楚、凤雪柔、秦若思和国师一路，剩下的做另一路。 另一路的前途光不光明不知道，反正韩楚这一路直接成了观光旅游路。 没走多远，又遇到了一个新陷阱。 秦若思走在路上，忽然一脚踩空，要不是抓住了韩楚的脚，差点掉下去。 这陷阱很深，足有三丈，四周皆用精钢筑成，找不到任何着力点。 陷阱底部有一团黑漆漆的液体，韩楚丢了个火折子进去，看清了底下的情形。 液体里面泡着一具透着血色暗红的尸体，这是他们进来见到的第一个死人，他的手指极度扭曲，生前不知受了多么严重的痛苦。 “那是什么水？这么刺鼻。”秦若思不禁问道。 韩楚瞧了她纤细笔直的玉腿一眼，这双天赐的妙物差点毁了。 “好像是浓硫酸，直接把入侵者炸熟了，比油锅还酸爽。”韩楚回答道。 国师倒吸一口凉气，他是炼丹的时候常常去陈下拿些化学药剂，清楚浓硫酸的性质。“徐良这娃子我也见过，清清秀秀的，怎么心肠这么歹毒。” 韩楚翻了个白眼。 继续向前走，又发现三具死尸，他们皮肤溃烂，手指扎进肉里，面孔扭曲之极。 “他们是怎么死的？” 秦若思心有余悸，却莫名地大感刺激，心态十分复杂，也挡不住她的好奇。 “精炼的白磷弹，落到皮肤上面，能直接烧进肉里……站远点。” 韩楚摸出一颗小钢珠，屈指朝天花板一弹，破坏了某个关节，所有白磷都落了下来。 磷火飞舞。 原本这些死尸只是半生不熟，现在全都熟了。 秦若思闻得几欲作呕，凤雪柔却面不改色，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大。 再往前面走，有的人被大炮轰成碎块，有的人被火枪爆头，有的人被大型捕兽夹咬去半边身子，有的人绝望的溺死在煤油里。 “他们是畜生么，怎么成天净想着杀人的法子？”秦若思抱头下蹲，想把这一切景象忘却。 韩楚黑着脸，又有些心虚，“人的骨子里都是崇尚暴力，这是本性。” 凤雪柔把她扶起来，瞧了一眼韩楚的黑脸，笑道：“往前走吧，说不定你的师父在等你。” 国师在一旁默不作声，跳出山外才能一睹山的真容，他越发觉得自己判断没错。 四人接着走下去，终于走到迷宫最后的一个大厅，大厅里有一扇石门，门上有九个转盘。要有九位数的密码才能开门。 另一队人已经到了这里，不过他们看样子是遭了大劫，跟着国师来的老道士死的就剩两个。 冲虚老道的左手掌没了，脸上疼的直抽抽。南宫重半边脸毁了容，以发遮面，丢了魂儿似的。 纪如嫣和梵云苏还好，只是中了毒而已，面如金纸，没死。 了空大师身上多了七八道致命的伤口，要不是皮糙肉厚，只怕现在已经见了佛祖。 “你们竟然没事？” 南宫重见到韩楚他们四个人白白净净地走出来，没遭受半点折损，内心的阴暗面无限放大。 “多新鲜，谁规定一定要尝遍磨难才能到这里？”韩楚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排开众人，见到了门上的九个轮盘。 看见师父中了毒，秦若思赶忙走过去，查看伤势，这剧毒韩楚方才分析过，不知他是否有解药？ 对上她的眼神，韩楚淡淡一笑，不留情面，“毒素伤及心脉，没救了，等死吧。” “秦姐姐，我提前配了一些解药，在衣裳里。”纪如嫣身上半点气力都欠奉，等到秦若思来了才说道。 等喂了两颗解毒丸下去。 韩楚才好心地提醒道，“这是混毒，硬解是解不开的。” 果不其然，梵云苏立刻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由白转青，再发紫气，显然毒素已经攻破真气防御，彻底进入骨子里。 纪如嫣吐出的是一口黑血，奇臭无比，脸色越发正常，她竟然解了毒。 “纪施主，你既然解了毒，不妨看一看梵师妹的情况。”了空大师念了一声佛号，淡淡道。 他虽然助纣为虐，却从来不觉得自己脸大，没法子开口让韩楚救人。 纪如嫣解下自己一截腰带，抽出一把银针，迅速定住梵云苏体内的毒素，再一探脉搏，变了颜色。 “好狠的毒，梵大师体内的真气被化去了三成！” 去了三成功力，她恐怕到死也回不到今日的境界，更遑论追求天道。 了空大师蓦然变色，“那贼子真是丧心病狂，这毒药造成的损伤能恢复过来么？” 他不禁看向国师，目光中的热切之意遮掩不住。 国师干咳两声，“别看我，我修习的长春真气只能驻颜，不能续命。” “罢了，为了天下苍生，云苏不值得让你们多费心思，去把最后一道迷题解了吧。”梵云苏苦笑道。 “不一定是最后一道迷题，”韩楚插了句嘴。 三道杀人的目光锁在身上，韩楚撇了撇嘴，还是接着说，“要是我的话，这后面肯定还安排了陷阱。” “滚！”南宫重快要崩溃了。 弄得好像韩楚真的愿意去帮忙一样，他又和凤雪柔退到角落里卿卿我我，哪管别人想破脑袋。 南宫重哪里会把这九个轮盘放在眼里，找不到线索又如何？ “不就是九个数，一个一个试过去，也能试出正确答案来。” 国师差点被这高谈阔论给雷翻了，“就你还是南宫家主，就是少府里最笨的账房先生也说不出这等话来。” “那你说如何？这与我们平时所见的机关完全不同，强拆都没法下手。”南宫重不服气道。 纪如嫣犹豫不决，了空大师老脸一红，“去把韩施主请过来吧。” 国师却说道，“倒也不必用他，这一路行来，我在有些地方见到了几个数字。现在想来，大概就是破解大门的密码了。” 梵云苏挣扎着起身，“那我们快去找吧，时间不多了，各自小心。” 一伙人急匆匆折回去，韩楚和凤雪柔就被丢在这里。 没过去多久，脚步声响起，国师折了回来，脸色不大好看。 韩楚干咳两声，“他们都走了，您怎么回来了？” “别给我装蒜，我一眼就认出你是谁了。”国师冷笑道。 “还有这样的事？”韩楚眼神飘忽，还要东拉西扯。 国师一把提起韩楚衣领，怒极反笑。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吧，还有多少好东西没给我，李胤禛！” 第九十章 结局 “天地良心，该给的我都给了，不信咱们打开门看看。”韩楚笑道。 国师手里捏着韩楚身上两条惊天秘密，熟悉科学技术又惜命，难杀得很。 对他主要以安抚为主。 放下衣领，又看了一眼皇帝身边的女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等天生媚骨的女人哪是修道之人可以消受的？折寿啊！ 只要皇帝不和他抢修炼资源，那就万事大吉，随便怎么作弄社稷神器。 天下苍生的福祉关他甚事，又不能让他多活几年。 打开门，里面是一间密室，什么装饰都没有，中心摆放着一个石箱。 国师就要走上去打开，就被韩楚拦住。 “做这个石箱的时候，上层表面暗中插了一些小钢针，涂了一点氰化物。没有防护措施，直接上去开箱子……呵呵。” 国师冷着脸，一招流云飞袖，拂开石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数百本书籍。 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秘籍，全是通俗小说、各色戏文乐曲。 国师满腹狐疑，这就是慈航静斋心心念念的不传之秘？ 韩楚以手掩面，“都是我以前写下来，哄昭阳开心的玩意。” “那暗桩是怎么回事？”国师不解道。谁敢给慈航静斋这样的领袖级组织卖假情报？ “时代变了，暗桩也要吃饭，间谍也会策反。卖假情报怎么了，等朝廷北伐打下帝踏峰，四十文一张的门票我都敢卖。”韩楚不屑道。 国师听够了，有些不耐烦，他的时间何其宝贵，哪有空去听韩楚的长篇大论。 “赶紧的，我们怎么走？” 一扇石门应声而开，露出一截向上走的石梯。 到了外面，空气就清新多了。前面不远处还有一群工人在赶工架设电线。 韩楚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了国师，“你以后别乱偷电，少府应该把发电机量产了。还有，变压器不要调太高，超过三百六十伏容易出事！” 国师挥挥手，示意他知道了，心里却不以为然，不研究阴阳二气，他怎么羽化成仙？ 走在街上，凤雪柔有些担心。 “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们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我们不走，他们就会放过我们？”韩楚问道。 “不会。”凤雪柔低声道。 “那便是了。” 韩楚拉着她的手，觉得有些冰冷。于是引着她来到野外一处小土坡。 此时天上飘起了雪，雪下得很大，只需要一个晚上，这片土地就会裹上银妆。 就在数百步开外，层层叠嶂的杀手们已经靠了过来，有人给韩楚预备了一份礼物，他自然得接着。 翻开一层钢板，地下有个温暖的小窝，走进去韩楚取出一件白裘，披在凤雪柔身上，然后就要离开，却被她抓住了手。 “你可以不用去的。”不用歇斯底里，也不用煽情，她只是站在另一个立场替他考虑。 “不用去吗？” “我觉得不用。” “好吧，这里不用。” ……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有人把他当做虾米，谁晓得他能直接命令猎手。 枪炮声响了一夜，朝廷的军队固然混蛋，却也不是几百个拿着烧火棍的乌合之众能对付的。 从地下出来，凤雪柔披着白裘，哈着白气，白靴踢着白雪，露出泥泞的地面，上面留着昨夜的血迹。 举目四望，战场被打扫得很干净，没有漏下什么碎块之类的东西恶心人。 韩楚走出来，闲庭信步似的走了几圈，回来时手掌里有几颗小圆珠。 “这是什么？”凤雪柔问道。 “他们逆向工程做出的火枪子弹。”韩楚看上去并不着急。 “逆向工程？都是一样的珠子，你怎么瞧出这是他们山寨的。”凤雪柔不解道。 韩楚丢下子弹，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少府定制的子弹多了一道工序，开了几个不深不浅的豁口。一枪崩在人身上，全成渣子取不出来。” 凤雪柔瞧着有些洋洋自得的男人，高兴不起来，叹了口气，“这样做未免折损阴德。” 殊不知韩楚压根不在乎，“我辈修士，只管今生不求来世，阴德于我如浮云。” 凤雪柔倒觉得有些好笑，谁能不入轮回？嘴上争辩几句也就罢了，行动上还是这么犟。 “韩道友果然还是喜欢勾搭皇族，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公主这个名头？”纪如嫣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有些揶揄地说道。 “并不是，”韩楚朝她笑了笑，“我只是习惯在集权型社会里待的舒服。” 话题开始并不局限于这方世界。 纪如嫣傲然道：“我们不是那样？”说的就是昆吾。 韩楚差点笑破肚子，“就你们？一群占着位置帮倒忙的，非洲酋长都不如，撑死了就是一个加强版的原始部落。” 极尽嘲讽之能事，纪如嫣脸色却没半点变化。 “你打得过我们么？朝廷和你并不是一条心，若是我舍身下嫁，魅惑皇帝，你那点地盘顷刻就会被荡平！” 韩楚高高地挑起眉头，表情极其夸张，一副好怕怕的样子，“我真的不是你的一合之敌！” 然后就绷不住了，“哈哈，你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遗产么。” 收起笑脸，“皇帝是个小心眼，他还记着你哥哥说过的话呢。曾经亲口跟我说，等灭了纪家，男丁全部拉去下黑矿，女的全部送到秦淮河的花船上。” 又拍了拍凤雪柔的香肩，“到了那个时候，念在我们相识一场，你可要好好照顾纪姑娘。” 纪如嫣听得粉脸含煞，和那皇帝如出一辙的说辞，难道皇帝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又瞧了韩楚可恶的表情，恨恨骂一声，“走狗！” 径直走了。 送走了纪如嫣，凤雪柔又贴了过来，似笑非笑，“你总是喜欢这样口花花，是不是心底藏着这样的心思？” “怎么会呢，我可不是这样的人。”韩楚笑道。 凤雪柔还要追击，秦若思又走了过来，面色凄苦。 “那化功的毒药，是你配的？”她听到谈话，自然知道了韩楚竟是朝廷的走狗！ 于是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是，也不是。”韩楚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秦若思眸中的最后一丝光彩消失了，她有些痛苦，“再见面，我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随便喽，”韩楚满不在乎，他又不是她的舔狗。 秦若思常听人说男人的心性凉薄，往常她是可望不可即的女神，哪里会有人对她这样冷淡。 今日可算见识了。 她走了，继续向北走。 “她要去哪？”凤雪柔对她有些同情。 “去陈下，去京城，或者直接回去。毕竟她的师父马上就要闭死关，总得去看最后一面。”韩楚说得有些伤感，浑然没有把自己带入罪魁祸首的角度。 凤雪柔瞧着韩楚，嘴里说得比谁都好听，刀子下得比谁都狠，抬头看天证良心，低头使坏躲污名，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第九十一章 形势一片大好 元庆元年。 二月二，龙抬头，苏州城里韩楚要广纳贤才。 反贼的形势江河日下，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陈留之事了结，世家盟主南宫重毁了容，已经剃发出家。了空大师身受重伤，还是亲自把苏州、南阳的田契交给韩楚，罢兵言和。 慈航静斋的梵云苏回了山门，秦若思不知去向，而纪如嫣的画像已经被递进宫里，据说要给皇帝选秀女。 冲虚老道犯了疑心病，怀疑国师拿了成仙秘诀就跑，于是尽起道庭精锐，势必要把他身上的仙缘抢回来。 相比之下，坊间传闻韩楚是朝廷的人，这就显得难得可贵了。 没造反的先生们要么进少府发财，要么进朝廷当官，前途一片光明。 已经“失足”先生，打上反贼印子的，心心念念就是想着怎么洗白自己。 于是韩楚一开口要收人，苏州城的客栈就被挤爆了，许多民房都多了不少租客。 墨羽就是这万千赶考大军中的一员，他很清贫，住在石桥底下，和苦行僧没两样。 “墨兄！”忽然有人在叫他。 他伸出头，从下往上看，原来是韩楚。 于是走了出去。 石桥不算高，一个翻身就下去了。 墨羽有些木讷，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楚身边站着两个小兵，穿着同一套柔顺精致的皮甲，一个英气勃勃，一个人比花娇，正是杨莺儿和凤雪柔。 “墨兄还会做木鸢么？”韩楚问道。 墨羽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个造反头子也是个朝廷命官，一大堆正事不做，陪自己的女人放风筝？ “我不是你的家仆，也不会给你做嬉乐的东西，奉劝韩兄一句，玩物丧志。” “少废话，你还不是会把机关技艺教给别人，怎么给我就不行了呢？”韩楚不解道。 “不行，便是不行。”墨羽也是头犟驴。 杨莺儿凤眼一横，“你信不信我们不收你当教员？” “随三位贵人的意，”墨羽退了回去，盘膝闭目养神。 杨莺儿还有话说，就被韩楚拉走了。 “你干嘛呢，是你要玩木鸢，又不是我要玩！” 韩楚回答道：“不要滥用强权，那样不好。” 凤雪柔微微一笑，“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她才不信韩楚会就这么算了。 在韩楚身边待的越久，越清楚他的一些小脾气，这人吃软不吃硬，记吃更记打。 得罪了他最好赶快把恩怨清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他下手没个轻重。。 “给他安排一个身子干净，身世可怜的姑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和他朋友一场，得替伯父伯母帮帮他。”韩楚正义凛然道。 凤雪柔略一思量，就看穿了韩楚的用意。 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墨羽要是爱上了一位样样都好的姑娘，哪里还能像以前傲然独立，不拘于俗。 在韩楚的操作下，整个社会都成了一个严密的机器，墨羽就是想过以前那种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都不可得。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可不局限于他自身，老婆孩子就不要花钱了？ 于他自身，缺衣少食、缺医少药都抗得过去。 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妻爱子死于极度清贫，他良心哪里遭得住？ “你这样不太好吧？”即使有些烦了，凤雪柔还是要说出来。 “我是为了他好，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他们领不领情是一回事，我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墨羽是墨家最后一个传人，他应该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凤雪柔反驳道。 “哈，”韩楚狂傲一笑，“在我面前，众生平等。” 二女对视一眼，这小男人又开始自恋了。 他们今天出来当然不只是玩，穿着一身兵服，就是要去郊外大营。 常伯仁最近的状态不大好，要有人给他指明方向。 郊外大营不是木寨，整座大营是从少府请来施工队，用混凝土建成的近现代化建筑群。 因为便捷、耐操、造价低的缘故，深得大头兵的喜爱。 郊外大营登记造册的士兵足有万人，其中三千多人是后勤、辅兵，战兵只有六千多。 在流言传遍江南之后，韩楚干脆依着朝廷新军的模板，进行了军队改革，沿用班排连营、团旅师军的组织架构，麾下部队进行整合缩编，规模维持在六万。 原本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现在则是挑衅地宣誓自己的身份。 朝廷鹰犬的名声不好听，用起来威力却是无穷。 士绅们不鸟韩楚，百姓却认这块招牌，已经把他看成了半支王师，寻常不敢造次。 进了郊外大营，到了正午时分，于是就去食堂吃饭。 部队里讲究同吃同住同劳动，就连他也不例外。在这里，没人能开小灶。 打饭的胖厨子手上缠着的绷带，治好了他手抖的毛病。 接到韩楚递过去的编号‘00000001’的特制令牌，他收下餐盘上的少府纸币，又给三份饭菜各自加了一勺鱼汤。 把餐盘从窗口递出去，有木板挡着，看不到大帅的脸。只是交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大帅的手，他连忙把手收回来，郑重其事地拿了个纸袋包住，这可是接触过大帅的手！ 韩楚挑了个空位子坐下，食堂里的新兵总是往这里瞟。 他们不一定认识大帅，却一定认识这两个夫人。 识辨度太高也是一种烦恼。 凤雪柔不理会那些目光，把一半的饭食拨到韩楚碗里。杨莺儿带领亲卫日常训练，体能消耗大，吃得下这些饭食。 没过多久，常伯仁也来了。他现在是韩楚之下第一人，军中二把手，却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也打了一份饭食，来到韩楚身前，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们起码可以征发十五万大军，可是您为什么只给我六万兵？” 他倒是开门见山了。 韩楚吃完饭，又给自己续了杯茶，才说道：“人少就打不来仗了？” “可这也太少了吧！” 常伯仁愤愤不平，他可以将兵百万，怎么会喜欢在螺蛳里面做道场？ “当兵么，不能抓壮丁。” “您就是把市人给我驱使，我也能让他们变成虎狼之师！” “行了行了，又不是不给你仗打。两个月的时间，打那个神棍够了么？” “您再给我一个月，私盐贩子我也能拿下来！” “就你能，我只给你两个月，打完回来抗洪。今年指不定哪里发大水，淹到我们就不好了。” 常伯仁吃完了饭，一抹嘴，有意无意说道，“打完道庭的神棍，我们就和下京接壤了。” 韩楚心中暗道：“原来是应在这里，兵力少是假的，没有仗打是托词，探清自己的底细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忽而有些欣慰，自己培养的人终于跳出桎梏，有了独立的发展。 只是是好是坏，犹未可知！ 第九十二章 又放了一把火 “下京的冯公公，我也是认识的。”韩楚淡然道。 “那您……？”常伯仁压低声音。 纵然韩楚之前的行径已经让他的猜测有九成把握，可是他还是不怎么放心。 这是战场上养成的习惯，他觉得再谨慎也不为过。 “如果我是，你又想做什么？” 韩楚瞧着常伯仁的眼睛，目光如同无尽深渊，让他生不出半点欺骗的念头。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韩楚淡然一笑，“那便是了，你只管去做，一切有我处理。” 午间训练的号角声响起，食堂迅速清了场。 凤雪柔忽然说道，“你麾下只有他能独领一军，不怕他功高震主？” 韩楚哭笑不得，“河都还没过呢，你就预备着拆桥了。” 杨莺儿冷冷道，“他要造反，我第一个杀他。” 言下之意，常伯仁是老营出身，也就是她罩着的，有什么事只管找她。 韩楚只好装糊涂，想要左拥右抱，这些小摩擦可免不了。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元庆二年。 韩楚先后鲸吞掉张鲁和辛磊的地盘，扩军至十万，实力蒸蒸日上，再灭掉西南边陲和南宫家的残军，就能坐拥半壁江南。 为了应对邪恶的韩楚，各大世家竟然接受阴葵宗的引领，派出门下精锐，组成一支号称二十万的联军。 又通过南阳的带路党，攻陷了南阳城，在三江渡口结成百里联营，兵锋直指苏州。 对岸大营。 “不就是杀了你们几个人么，何必这样不死不休？”韩楚有些无奈。 夜轻雪穿着一身合身的白纱裙，冷艳如霜，“几个人？近百个直系弟子折在你手里，轻雪无颜面对列位祖师，只好请韩楚随我回总坛谢罪。” 韩楚似笑非笑，“你师父敢让我去？” 夜轻雪瞧了他一眼，意思很清楚，活的不敢，死的敢。 二人走到江边，对岸灯火如繁星。偶尔还有老兵打骂新兵的声音传过来。 甚至还有艺伎的歌舞声，韩楚挑起了眉头。 “你总是那样高高在上，连带着你身边的人一起。我们可比不上你们，少府的纸币比我们的金银还要值钱。你们有钱维持军纪，我们只好放弃军纪保持战力。”夜轻雪越发厌恶韩楚这幅模样。 却不料韩楚说道，“你觉得我会替你们考虑军纪？” 那他是在忧心什么？ …… 马玉莹皱着绣眉，她提剑在营内巡逻，见到这些**放浪形骸的模样，比韩楚还要难看。 对面大营固然只有两万人，可那指挥官是韩楚，他从来都没输过，这群烂人凭什么以为自己会赢？ “马师妹别担心了，我们手底下可是有二十万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那屠夫淹死。”长白剑派的一个真传师兄走过来，手里海提着一瓶酒。 马玉莹瞧瞧自己这边的情形，再瞧瞧对面军营的肃穆，她竟然有点不希望自己能赢了。 劣币驱逐良币也不是这么个驱逐法，就这群人渣，他们只会给百姓带来无尽的伤害。 治下的百姓承受着洪灾，靠草根度日，他们竟然喝酒吃肉，如同蝗虫，吃光自己，就要去吃别人。 “我们只有十二万人，还把军寨拉得这么长，师父他们在哪？”马玉莹决定去见自己的师父。 “你找师父干嘛？马师妹或许还不知道，师父已经把你许配给纪家七少爷了。”真传师兄说道。 马玉莹心中倒是有些了然，“为了马家堡？” “这是自然的，马家堡早已今非昔比，马师妹也得替师门分忧！” “知道了。” 真传师兄再劝慰几句，拎着酒葫芦走了。 马玉莹眼底的寒意越来越重，忽而做了决定，来到江边，游向对岸。 上岸时见到韩楚那张脸，差点被吓得溺死，还好韩楚眼疾手快，拎着衣领把她提了起来。 夜轻雪美眸中泛起寒意，“你是马玉莹？若是我记得不错，他杀了你全家。” 韩楚插了句嘴，“被我杀全家的人都临阵倒戈，可见民心所向。” “滚！”马玉莹拧干头发，冷冷道，“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我们如何会败？”夜轻雪不解道。 马玉莹忽而长叹一声，“十二万条人命，今晚能留几个？” 韩楚摸了摸鼻子，“我的计划是一把火烧光所有垃圾。” “火？你怎么放得起火来？”夜轻雪一脸不信。 现在是梅雨季节，别的地方在发大水，他竟然口口声声要放火？ 韩楚伸出右手，露出一块简单低调的镶钻玫瑰金表，看了看时间，“十点了，火烧连营。” 二女回过头，发现一条火龙从南阳城飞速延伸到三江大营，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便是烈焰滔天！ 马玉莹顿时醒悟过来，“是南阳的炼油厂！” “还有墨羽设计的运输管道。”韩楚补充道。 南阳城地势本来就高，墨羽设计的运输管道又非常高效，二者结合的力量敲响了丧钟。 夜轻雪看着不远处的火光，下意识要过去救火。 “没用的，汽油浮在水上，燃烧产生毒气，常伯仁亲率三万铁骑在旁边等着收割。你们山寨了新式的单发步枪也救不了自己。”韩楚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此战过后，江南再无战事？”夜轻雪闭上眼睛，好像不敢看对面的惨象。 “此战过后，我便是镇南王。”韩楚模棱两可道。 “我们可以和大王合作么？轻雪什么代价都可以接受。”夜轻雪轻抚额前青丝，半是投降，半是诱惑。 见风使舵是每一个魔教中人的基本功，可惜韩楚没有和死人合作的习惯。 “我这里只有五万人，你猜我另外五万大军在谁手里？” 韩楚平平淡淡的笑容落到夜轻雪眼中，比地狱里的恶魔还要凶残一万倍。 “不可能，我们总舵设置在悬崖峭壁上，经营了数千年，哪里是人力可以打下来的！” 这倒也是，中世纪的城堡都能创造八百敌万的战绩，她们精心磨炼的总坛机关加上门内的弟子，的确不是人力可以攻破的。 但韩楚用的又不是人力，科学才是他的致胜法宝。 “世家是狗，你们是狼。他们肚子里倒不出三两油来，得了一句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就奉为圭臬。你们就不同了，如同附骨之疽，占领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一直在窥视着，等待王朝倾颓的时刻。不打折你们的脊梁骨，我睡不踏实。” 这是立场之分，对事不对人。 第九十三章 化敌为友 双圣山，孤绝峰。 熊熊烈火已经将整个山川化为焦土，山上红旗招展，却没半个人影。 孤绝峰顶有个洞，极为狭长，一看就知道是人力所为。 忽而，那里面安置好的数万斤黑火药，在雷管的引导下，同时引爆。 瞬间，宛如天塌地陷一般，孤绝峰顶出现一个大窟窿，显出几条深藏的地道。 “爆炸就是艺术！”杨莺儿感慨道。 再给自己带上一层防毒面具，“穿甲弹开路，毒气弹补上，按两倍的量给我打！记住，不要和他们近身交手。” 一批批训练有素的士兵全副武装，缒了下去，拓宽战线。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今夜没有俘虏。 杨莺儿背后背着一把霰弹枪，又挺起红缨枪，身先士卒杀下去。 阴葵宗高战走了一半，守备力量不足，老巢又遭遇雷霆一击，哪有不败之理。 …… 夜轻雪泫然欲泣，“大王对我们太过薄情！” 韩楚冷冷一笑，“是你们把狼招来了。我原本准备在陈留把慈航静斋坑得半身不遂，谁叫你们那八百人撞到枪口？” 接着嘲讽道，“你们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敢拦在我的路上，要不是瞧你可怜，我会约你出来说话？铁骑之下，十死无生。” 似乎为了印证韩楚的话，对面的大营直接炸营了。火龙蜿蜒下来，漫过江面。 马玉莹看得冷汗直流，也有一些机灵的士兵和她一样跳河逃跑，可惜慢了半步，被火龙追上，再也浮不起来。 “那大帅又在苏州做了什么布置？”夜轻雪似乎又胜券在握。 也是，阴葵宗半数高战加上阴后坐镇，她们有自信的本钱。 “凤雪柔会料理好一切的。”韩楚更加自信。 “一个花船头牌？” “她是慈航静斋半个传人，少府女子学院名誉院长，最重要的，她是我老婆。而你们？一群马上就要摇尾乞怜的家伙，拼什么斗得过她？” 夜轻雪忽然嫣然一笑，“你晓得我为什么要陪你拖时间么？” 韩楚把手放到背后，摸出一根银针。 “西域的曼陀罗混合苗疆的噬心蛊，催情、致幻，这就是你的手段？” 夜轻雪的神色忽然变了，天魔真气狂涌而出，一根根束腰丝带飞出，每一根都蕴含着数百斤的气力。 只消一击，就能致人死地。 马玉莹竟然看不清韩楚是何时出的手，那出手的刹那风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只见到一抹白光闪过，银针就贯穿了夜轻雪的螓首。 一滴血珠浮现在她的额头，就像最精美的瓷器上面多了一道裂纹。 美，且惊心动魄。 “你真的杀了她？！”马玉莹吓得魂飞魄散，连夜轻雪都说杀就杀，她哪里还敢保证自己活得下来。 “不杀了，留着过年么？”韩楚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指尖轻轻摩挲。 这是在考虑杀不杀她，还是见到她处于湿身状态的身姿，起了邪心？ “成天净想美事。” 韩楚撂下一句话，也不管她去向，回了大营。 本部营帐里，杨三叔、徐成良和洪岳山等人领着各种的部属，安心等待着。 瞧到韩楚进来，一群莽夫差点忘了军纪，就要围过来。 正所谓排坐坐，吃果果，韩楚封王，底下将士当然各有封赏。分果子的时候，谁都不会嫌自己分的少。 韩楚走进去，坐到椅子上，发布军令。 “大营人马留给常将军指挥，我们率三千轻骑夜袭十里桐，去撵兔子。” 十里桐是纪家祖地，也是纪家三窟最后一处地方，灭了那里，即宣告纪家的灭亡。 徐成良上前两步，单膝跪地，“方才营中来了一位女子，自称是您的故友。” 故友？ 韩楚认识的人又不多，女的就更少了。仔细想了想，原来是纪如嫣来了。 “留下三千轻骑，你们去对岸抓俘虏吧。”韩楚改变了主意。 又回到自己的营帐，果然是她。纪如嫣穿着一身孝服，倒更加漂亮了。 她的两个兄弟死在韩楚手里，父亲被韩楚雇佣的终极嘴炮王者活活骂死，唯一的亲姐姐成了给常伯仁暖脚的婢女。 不共戴天这四个字已经不能形容两人间的隔阂。 “怎么，勾引皇帝失败了？”韩楚轻笑道。 她抬起头，眼神亮的发光，“你想当皇帝么？” 昭阳到底对她进行了怎样的羞辱，以至于她竟然放下血海深仇，转过头来和韩楚合作。 “你在说梦话么？” “少府因你而兴，江南因你而定，一个镇南王怎么够？你不当皇帝，只有死路一条！” 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走到这一步，是不反也得反，他带出来的下属不会让他有后退的机会。 但谁能猜到他就是皇帝？ “不一定吧？或许还有别的解决方法。” 纪如嫣轻轻地摇摇头，“你想娶昭阳？皇帝不会同意的。” 韩楚挑起眉头，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为什么？” “因为两个月后，他就要纳昭阳为后。”纪如嫣咬牙切齿道，向一个变态献媚半年之久，这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这……我怎么不知道？”韩楚一脸懵逼。 “这是他们兄妹间的事，你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想一想，昭阳和你勾搭，是否有她皇兄的授意？”纪如嫣煽风点火道。 真是吃了一个惊天大瓜，这等重要的事竟然没人通知他。 在南陈中枢，决策者有十多人，他们清楚这一切，却全都站在昭阳那一边。 韩楚毫不怀疑，只要昭阳愿意，他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就会把他绑去皇宫。 “徐首辅还不至于老得发昏了吧，这样的事都敢同意？”韩楚不解道。 “托你的福，章寒进了内阁，成了次辅，这件事是他一手操作的。”纪如嫣笑道。 韩楚脸色沉了下来，他终于明白了。 一群老不死的在拿昭阳当枪使，偏偏昭阳也想做成这个既定事实。 解决外敌，即刻内斗也算传统艺能了。寻常斗争倒还罢了，他们竟敢踩韩楚的底线。 “你们彻底投降，我去京城杀人。”韩楚的声音，冷若冰霜。 第九十四章 再设一局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渭水之上，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跟在一条轻舟后面。 韩楚用了一个月的功夫，平定战乱，厘清田亩，押解世家门派进京。 阴葵宗的祖坟都被杨莺儿刨了，江南的正魔两道只能束手投降。 不过在他们眼里，仍有翻盘之机。只要韩楚需要他们的力量，就必须给他们自由，乃至更多。 轻舟里面，杨莺儿和凤雪柔穿着农家布衣，打打闹闹，浑然不觉前方道阻且长。 到了现在，闹心的是韩楚，不管她们的事，更何况昭阳想当皇后。 且不说人都没来齐，她就宣布自己胜利，太不合规矩。更别提她是韩楚的亲妹妹，连入场券都拿不到。 船尾游过来一个水鬼，露出水面，是魏十一。他现在是青花会代理会长。 因为丁明修在师父死了之后，退出了青花会，顺手把业务都交给了他。 “这不是小魏子么，你来做什么？”凤雪柔笑道。 “凤大家莫要打趣，我又不是冯公公。”魏十一伸着头，快速地说道，“已经和京城里的人接上头了，随时能动手，只不过客二娘有点舍不得。” 韩楚抛过去一枚金箭手令，“告诉她，那只是最后的手段。真要她动手，我也会给她找好下家。” “别自己收下就行。”杨莺儿掐着韩楚腰间软肉。 魏十一呵呵一笑，再次钻入水中。要是杀了相公就能当皇妃，仁和堂的砒霜怕是要卖断货。 “半老徐娘哪里有你们香？”韩楚拉过二女，上下其手，好不快意。 小船儿轻轻摇晃，推开波浪，飘飘荡荡就到了京城。 …… 上林苑是皇家园林，靠着渭水，亭台楼榭依水而建，用长桥相连，整体呈九宫八卦布局。 潺潺渭水流淌其间，新式霓虹灯点缀在奇花异草之中，又有玄猿白鹿傍水而居，恍若仙境。 重阳宴会就安排在上林苑。与会人士非常多。 在朝廷方面，有内阁阁老、六部高官，少府各司、各坊领头人，和新军军官、屯田守备军官。 在江南方面，有常伯仁本部，徐家众多部属，杨家老营麾下将官和洪岳山带领的生产建设兵团。 又有一些中间人士，比如苏州商会的巨商，提前投降的世家门派，还有一些学派大儒。 在宴会之前，韩楚的部众驻扎在镇南王府。皇族几经屠戮，王爷死了几茬。镇南王府就是由王府改建而来，向渭水拓宽，和上林苑接壤。 镇南王府的水榭里，韩楚正在垂钓。王府内的人工湖养着最肥美的鳜鱼，要是钓上来一只，细细片薄，配上绝品花椒，煮成鱼片，绝对是一道好菜。 “百里已行九十，这样要紧的关头，你还有这份闲心思？”纪如嫣笑着，脸上瞧不出半点哀伤。 韩楚微微一笑，“解药我已经给你了，今夜把他们放出来，要做什么我也管不到。诚意已经给足了，也该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 阴葵宗这等传承数千年的宗门，哪是外力可以彻底掀翻的。 她们不知留着多少后手，暗藏的力量被纪如嫣发掘出来，竟然不比原先差多少。 “你就是想要我身子，也能给你。只是其他的涉及太大，我不能给你。”纪如嫣淡然道。 韩楚收了杆，吊起一尾大鳜鱼，随手丢给身边侍奉的太监，今晚留作宵夜。 “那两位姐姐呢？”纪如嫣问道。 “她们啊，换衣服去了。”韩楚这般回答道。 “今天的确是个重要的日子，皇帝会在今晚宣布纳昭阳为后，我们不如摔杯为号？” 韩楚想了想，笑道，“瓜果盘上西瓜管够，不如我们摔瓜为号？” 吃个西瓜把皇位吃丢了，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纪如嫣想了想，从衣袖里摸出一卷名单，“这是我们的高级密桩，绝对可以信任。” 这就是韩楚要的诚意了。接过来，塞进衣袖里，韩楚又给挂钩上添了一团鱼饵，远远地抛入水中，荡起一圈银白色的涟漪。 纪如嫣摇了摇头，做到这一步她已经问心无愧，接下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退出去准备了。 浮漂又动了，韩楚猛的一提，钓上来一个美少女。 昭阳公主穿着一身潜水衣，跳到木板上，跺了跺脚，皮衣从中间分开，露出她婀娜的身姿，少女已经长大，不如以前听话。 “你个没良心的哥哥，终于肯回来了？”她气呼呼地鼓起嘴，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好像一只萌萌的小河豚。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本来打算憋出飞机坦克大炮，再来一波流。谁晓得他们学个微积分都死去活来，哪有你一半聪明。” 韩楚无奈地耸耸肩，妄图在几年之内快速完成几百年的进程，果然还是高估了那些人水平。 “今天晚上还要接着演戏么？”昭阳公主有些期待。 演戏是假的，权力斗争也是假的，同不同意那件事才是真的。 “南陈乱得够久了，今晚就解决内患，准备外扩吧。” 这句话落到昭阳公主耳中，就像韩楚拿着木锤在锤她的小脑袋，嘴里还说着，“你是我的妹妹。” 韩楚收起钓竿直起身，昭阳公主苦着脸，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白藕似的粉臂挂在他脖子上，一双玉腿锁在他腿上，阵阵清香洗刷着他心底的防线。 “别闹了，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该知道。”韩楚不急不缓地把昭阳推开。 她当然知道，韩楚早早地就和她讲过庄周梦蝶的故事，也早早地提过醒，更是早早地在言行举止中展现真相。 他或者说他们，并非此界之人。 但那又如何，或许说正是如此，她才会想出这么荒诞不经地一幕戏剧。 “外面有人在等着我，所以我不能久留，没法子陪你太多时间。” “又是哪个姐姐，还是哪个妹妹？” “都不是，是一群我要解决的人，出去得越早，把握越高。” 昭阳公主把小脸埋在韩楚宽阔的胸膛面前，低声道：“那你可得好好陪陪我。” 韩楚笑了，天大地大昭阳最大，她的话当然得听。 第九十五章 真假归一 一轮弦月挂在枝头，上林苑挤满了现在和未来的文武百官，他们泾渭分明。 几年的战乱不仅造成了地理上的隔离，更造成了新贵之间的隔阂。 朝廷自有文武一套班子，他们原本就是南陈社会里的上等人。江南也诞生了一套体系，他们出身于中下层，又没有和旧权贵搭上线，于是互相看不顺眼。 徐节当了好几年的首辅，旧部尽皆起复，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儿子又是少府二把手，父子二人权势不可谓不大。 他见过萧贤，是个不错的人才，假以时日或许真的能取代他。早上还盘算着怎么排挤后辈，晚上就准备好告老还乡。 因为他在宴席上没见到他儿子，再联系到几个月前那些同僚的自作主张，他心中有了觉悟。 皇帝开始看他们不顺眼了。他要是贪恋权势不走，今夜缇骑杀人时，指不定会有两把刀不小心落到他们父子头上。 这算是被猪队友坑死了，一群利欲熏心的家伙也不想想，这个皇帝可是弑君弑父都不皱眉头的狠人，哪里会和他们玩什么斗而不破。 踩着了他划定的红线便是一个死字，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想得通透，便放开心神，召来自己最得意的闭门小弟子，把早早准备好的歌功颂德的华章给他，让他背熟。 这小弟子也姓徐，叫徐友德。上溯十三代和他的祖宗是表兄弟，算是远亲。 徐友德今年二十岁，天赋不高，比徐良差一点，但为人处世非常踏实诚恳。 他粗粗看一遍，就把这数千字的文章记在心里，再一细想，却失了颜色。镇南王韩楚和元庆皇帝李胤竟然是同一个人！ “不想被诛九族的话，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徐有德噤若寒蝉，他还没有考取功名，忽然就见证了帝国权力的惊天秘闻，腿肚子难免发颤。 宴会开始了，一坛坛美酒不知从哪里流出，浮在水面上，一晃眼整个上林苑充斥着酒香。 徐节招来一个太监，让他用特制的钩子，提上来一坛美酒，拍开泥盖，闻了闻。是渭江大曲。 这种烈酒美则美矣，他却只能喝三杯。换在往常他肯定是不会喝的，现在却是一个好时候。 一只只小船划了出来，上面盛满了佳肴，尽是冷盘。由宫娥送到各桌席面上，再由专人添酒夹菜，气氛一片祥和。 上林苑中央放起绚烂的烟花，将天空照的通亮，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纪如嫣坐在席间，以她的地位只有常伯仁等人才能陪席，但她却独自坐在角落，看这一副众生相。 原本一副王朝末世的局面，硬生生被韩楚玩成了中兴盛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回天之力。 但那又如何，不过是抓的牌比较好一点而已，换做是她，未必做不到今日的局面。 就这样想着，皇帝的龙舟来了。 龙舟靠岸，第一个上来的是昭阳公主，她穿着凤冠霞帔，嘴角带着笑意，与生俱来的那块美玉做成了簪子，锁住那瀑布般地秀发。 她今天似乎格外的开心。这倒没什么，纪如嫣已经胜券在握，虽然记恨韩楚，但她已经承认了他的能力，现在为了皇位他必定是要和她站在一起。 然而下一刻，皇帝走出来的时候，世界都仿佛定格了。 皇帝竟然易容成了韩楚，或者说韩楚竟然穿起了龙袍。四爪为蟒，五爪为龙，织造坊不可能把这个搞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冯全领着大小太监、上千宫娥，一齐朝韩楚跪下，山呼万岁。纪如嫣瞬间回醒过来，原来是这样，可笑韩楚早就跟她戏谑过，他是李胤禛，可笑她把胜利的希望放在韩楚身上。 没错，韩楚是赢得彻彻底底，却和她没有太大关系。她聚集起的最后一点家底恐怕都折在天牢里了，难怪现在还没有回信。 一口心血染红了白衣，纪如嫣直接晕了过去。 韩楚把她的表情变化瞧在眼底，摇了摇头，这点小事也值得晕过去，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太差了。 徐友德缓步走出去，现在一头雾水的人占大多数，他要出去抢首功了。 忽然旁边闪过一道人影，刘文升迈着小碎步跑出来，直接五体投地，开始唱赞歌。 不单单是徐友德没有想到，韩楚也很惊讶。 这个监察御史兼副业小能手思维未免太活跃，能瞬间想清楚这一切已是不易。他竟然还能现编现造出一篇洋洋洒洒数千字的文章，抢了这个首功。 的确不愧为新一代骂神，量产小作文的猛人。 即使如此，徐友德还是接着跪了下去，毕竟骂神只知道韩楚左右横跳的事迹，细节并不清楚，对局势更不能起作用。 徐节给他准备的文章可是对照着起居注写的，详细是一回事，如何安抚局势才是这篇文章的核心。 借着韩楚曾经说过的话，提及现在各股势力，免得他们一时情急，忧心拿不到赏赐胡乱动手，这才是一朝首辅、帝国大管家该有的气度。 再看见后面杨莺儿和凤雪柔依着贵妃的服饰礼仪走出来，韩楚麾下势力安了心，这代表皇帝不会过河拆桥。 回想昭阳公主凤冠霞帔，尊贵至极的模样，朝廷官员也放下心来，这代表皇帝不会拿这个由头清洗官场。 既然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也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皇帝就是去唱戏他们都不想管。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些天和义军有过接触，甚至被他们收买了的官员就站不住脚了。 罪同谋反，其心可诛！ 上一刻还准备歃血为盟的好兄弟，现在哪个会去管他？ 果然，一群缇骑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全都抓走了，站错队就要挨罚。 常伯仁没有喝酒，也没有和他的部将弹冠相庆，他们有的在查阅兵部花名册，有的在查看北周和西齐的地图，还有的在计算少府贮藏在各地的粮草。 他每天晚上百万雄军入梦来，心心念念的就是带着军团打下一个超级巨大的疆土，最好能统一这片大陆。 现在他嗅到了战争的号角。满腔热血都要喷薄而出。 果然，韩楚的口谕来了，南陈现存的高层都向龙舟集中，这是要开小会，定大事。 朝廷高官和少府的人先到龙舟里面，按着次序坐好，忽然发现自己的直属上司不见了，同僚都少了许多，不禁有些忐忑。 韩楚一句话便打消了他们的顾虑，“有的人年纪大了，不日就会乞骸骨，位子要留给年轻人。” 谁都不会相信这是实话，但派系的老大没了，钦定的二把手也不见踪影，谁会去管他们的死活，先把权力抢到手再说。 江南义军们也走进来，虽然位置够多，房间里却有些挤了。 再等冯全、洪岳山他们进来，就挤得有些难受。等到新式富商们拼命挤进来，房间里就透不过风了。 当然，韩楚那边没人敢挤过去，宽敞得很。 第九十六章 收网 韩楚呵呵一笑，“我特意挑了这个小房间，真正的用意你们应该知道了。” 续道，“帝国能供养的上层就那么多，现在要把江南和朝廷两个体系合并，这两年的世家门派、黎民百姓就白死了。” 在场的人都被韩楚清洗的手段吓怕了，哪里还敢提议节流。 不能节流，只能开源，可是南陈的市场快被吃干净了，科技发展到了节点，形势不容乐观。 “你们要么在窝里杀个血流成河，要么打出去挣一条活路，自己选。”韩楚一锤定音道。 萧贤在一旁看着，大家都不做出头鸟，为了一己私欲把战火强加给别人，传出去会被史官骂死的。 忽而又瞧到韩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福灵心至。 “西齐的百姓只能活三十岁，北周的黎民当牛做马一辈子也看不见活路，我们南陈之人、礼仪之邦要兴王师、伐不仁，解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间！” 韩楚欣慰的点点头，吃独食是不对的，单方面得好处不长久，唯有共赢才是发展的方向。 常伯仁快步走出来，单膝跪地，“请陛下下旨。” 文武百官尽皆跪地请战，这可不是韩楚逼他们的，都是他们的拳拳心意太难以拒绝了。 北伐的基调便定了下来。 …… 后宫，景和殿。 纪如嫣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睡在秀塌上，浑身上下调动不起一点真气。 一只玉手拨开纱幕，是戴着凤冠的凤雪柔。 “在这里，是你们赢了。但是在外面，你们只好做一对同命鸳鸯。”纪如嫣冷冷地说道。 “随你意喽，反正他跟我说，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在没进来之前就准备好了。”凤雪柔轻笑着。 “你根本想象不到昆吾的底蕴已经积攒到了什么程度，他要是真的有把握，来这里干嘛？还有，这个垃圾世界想必也是他的手笔。” 纪如嫣受够了委屈，在这里她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反倒被羞辱了这么多次。 “进来了这么多人，演化世界的时候，影响比重连他万分之一都没有，可笑你们还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看看那个姓风的，你还找得到他么？。” 没了父辈的积累，世界的馈赠，单靠自己的天赋，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连出头都做不到。 纪如嫣沉下脸，“终归是虚妄，且到外面，我们较量较量神通。” “谁说是虚妄？这片世界是真实的，超凡力量总和比外界大上亿万倍，只是集中地有些吝啬而已。”韩楚缓步走来。 “现在知道那些在你们压迫下的修士和凡人，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了么？” 纪如嫣略一思量，醒悟过来，这片世界也是有个昆吾山的，本来还以为是同名，没想到是韩楚的嘲讽。 不过她还有话说，“你还有一个女人，或许正处于危险之中，要不要我告诉你？” 韩楚已经对她挤不出笑脸，见的笑话太多，免疫了。 “今夜出动的缇骑只有一成，绞杀阴葵宗剩余力量的是青花会和大小太监，你猜其余九成缇骑到没到西齐皇宫？” 纪如嫣难以置信道，“你不亲自赶过去，不担心么？” 韩楚摆了摆手，“我派人只是给她撑场子，镇局面的，真正血洗皇宫、继承权力还是她自己动手。” 随手解了纪如嫣的死穴，笑道，“明年中秋，昆吾山下，再给你们一个杀我的机会，我单刀赴会。” 纪如嫣坐起来，揉了揉手腕，“你和我们有仇么？” 韩楚摇摇头，“没仇，单纯看你们不顺眼而已。” “可笑！”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你真要自己一个人去？”凤雪柔问道。 韩楚点点头，“待我把他们斩尽杀绝，就会一路杀出去。你可以晚一点出去，到时候场面虽然不大，也容易误伤人。” …… 翌日，西齐的惊变通过电报传遍了南陈。 太子率军杀入皇宫，要逼老皇帝退位，那想到皇帝早有准备。厮杀到天明，皇帝死了，太子死了，皇太孙也死了。 皇族男丁死得七七八八，未经人事的皇后一夜之间成了太皇太后，扶持皇太孙未满周岁的儿子为帝。 同时西齐爆发多处叛乱，局势危如累卵。 南陈的北伐战争同一时间打响，舰队轻易占领黄河天险，常伯仁带领十五万精锐机械化大军迅速越过黄河，开始向北周第一重镇进军。 元庆皇帝加封昭阳公主为摄政王，自己却号称要潜心修仙，不问世事。 这一日，帝踏峰上多了一个游客。他穿着亚麻布衬衣，青色牛仔裤，踩着一双黑色运动鞋，一副少府工人样的打扮。 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和头上的蜀锦鸭舌帽。 沿着山路向上走，石阶上面有很多坑坑洼洼，仔细一看，还有人刻着字。 拨开杂草，看清楚了，是刻着梵云苏的名字。 这前前后后上千阶石阶，全都刻上了她的名字，不知是哪位舔狗感动自己的工程。 “我师父出山历练时，遇见两个好朋友，一个使刀，一个使剑，刀是天刀，剑是魔剑。师父为了追求天道，舍弃了他们的追求，你却把她的希望掐灭了。” 秦若思不知何时来了，她穿着普通的布衣，仿佛农妇。看样子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若是天道这样就能求到，我岂不成了笑话？”韩楚直起身，淡淡道。 “李施主上山来不带一兵一卒，是准备以身殉道么？”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仿佛凝滞了，周围仿佛生出无数剑气，直刺人心。 短短几年功夫，就能练到心境影响环境的地步，她的天赋真的很好。 “我不会死，永远都不会死。这次来是给你们送一点东西。”韩楚回答道。 “什么东西？”秦若思抬起玉臂，横于胸前，仿佛下一刻就要斩出惊天一击。 “你们在陈留要找的仙人秘宝。” 秦若思哪里会信，一剑挥出万千剑意疯狂涌入韩楚身体，却好像打到虚空之中，差点把她吸干。 “看来是没法报仇了。” 她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身形一软就要摔倒在地。 韩楚没有去扶，反问了一句，“秦仙子这副模样，是要大慈大悲地肉身布施了么？” 秦若思一阵羞恼，站了起来，她当然没有打过那个主意，一丝一毫都没有！ “宝贝呢？” “到斋里说话。”韩楚淡淡道，继续向上走。 第九十五章 结束 梵云苏还在闭死关，斋里没什么人，韩楚看得有些失望。 “怎么，嫌要杀你的人少了？”秦若思问道。 韩楚有些不确定，“她们是不是都去了昆吾等死，我杀到兴起可不管面前是谁的。” 秦若思摇摇头，“还不是常将军兵锋太盛，连克数座大州，斋里的人都去抵抗了。” “你们不是想要天下太平么？统一之后就太平了，你们该帮我才是。”韩楚恬不知耻道。 火炮的力量很强大，但是也容易仿造，没有慈航静斋帮忙稳定民心，只怕以后会死更多人。 “墨羽上过一次山，给我们演示了陛下设计的武器，果然是来自地狱的东西，但我们为什么要帮你？”秦若思才不会被韩楚说服。 韩楚于是把囊括数理化生等诸多科学基础的大合集递过去，发展这个世界的科技，竟然还是要依托这些聪明的神棍。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东西不多，你慢慢看，我去削一柄刀。” 书页的翻合声夹杂着木工声，连续响了七天七夜。 秦若思合上书，才从科学的海洋里回过神，“几近天道，怪不得这么强大。” 再回头，见到韩楚细细摩挲着一柄木刀，上面棱角分明，各自细节联系到一起，竟然凭空生出灵性。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柄杀伐之刀。 “这是什么？” 韩楚咋了咋嘴，握紧刀把轻轻舞动，“我的看家本事，寻常就是死也不敢乱用的。” “为什么？” “每次握紧这把刀，我总想干翻整个世界。这样不大好。”韩楚叹了口气。 秦若思哪会相信韩楚哪怕一个字，送他出门，她接下来要仔细想想怎么去追求天道。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中秋节，昆吾山是北周历代皇帝封禅的神山，今天不免染上许多杀气。 一位传奇式的帝王要在这里力战而亡，这是多么大的新闻。 踢踢踏踏，大黑马在官道上疾驰，它背上的主人更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皇位已经禅让给了昭阳，又处理完了其他杂事，韩楚现在已经孑然一身。 昆吾山下的客栈门前，杵着两个中年老男人，一个使刀，一个使剑。 他们看见那个宛若的皇帝过来，鞠躬一礼，齐声道：“陛下，请！” 韩楚只挥出一刀，天刀魔剑一起断了。 “为了一个绿茶，何必呢？” 一拍大黑马的屁股，让它去追那只橘猫，不用再回来。 韩楚进了客栈，客栈外面的两人生机全无，从中间裂开。 一刀斩杀两个天级后期武者，这已经超出人力范畴。 客栈里还有三十六个好手，五十多处致人死地的陷阱，从西域取来的最烈的毒花、毒草、毒酒。 韩楚喝了毒酒，踩了花草，拆了客栈，最后才杀人。 于是上山。 山上走了不到半里路，就见到一个石亭，石亭里是一个疤脸青年，一见韩楚就畏畏缩缩的。 “老风，不敢来就干脆别来。事不过三，这次死了就是你第三次死在我手里，不吉利。” 风无烈鼓足胆气，猛的喝一口千日醉，再冲下来，又倒了下去。 血水浸透在蚂蚁窝上，也算造福一方了。 接着往上走，便是十二个外来者摆下的大阵，同样是苦练十多年，十二个人竟然不全是天级武者，比山脚下的威胁还低。 一刀斩尽！ 终于到了昆吾山顶，圆月攀上夜空正中心，群星闪耀。 纪如嫣睡在摇椅上，白生生的小脚儿一摆一摆的，十分惬意。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灵气，她身前是个白色的光罩，看上去不是很厚，触手可及。她能进去，却不敢伸手。 因为所以想要进去的人，没一个回得来。这片世界真的是演化出来的，一切的秘密就在光罩之中。 “你怎么了？”韩楚走过来，把木刀放下，卡住摇椅。 “我把真气都传给了小赵，她悟出了法力，你怎么赢？”纪如嫣笑了，她妥协了，但是也赢了。 韩楚抬头望天，只见一抹白裙飘在天空之中，背景是明月，点缀是群星。 “又是她的什么劳什子星辰大阵，在我面前用过一次的东西，不要用第二次。” “为什么呢？”纪如嫣心平气和，她早有预料，韩楚接的下来。 “因为我这人闲得蛋疼的时候，总会推演看得过去的功法。小赵同志的那一手神通，我玩得比她还溜。” 韩楚伸手一指，半数长生真气湮灭，把另外一半真气压缩成一颗粒子，弹向某一星辰。 噗嗤一声，破功了。 一阵香风袭来，韩楚回过头，袭来的是一个小拳头，白似雪团、青筋隐现。 侧过身，避过去，韩楚笑道，“我们三个至强者全成了凡人，你们难道要和我肉搏？” 赵若晴嫣然一笑，“我们姐妹才不会让你这个臭男人占便宜，秦仙子出来吧，报仇的时候到了。” 秦若思身穿一袭白裙，倒提一柄长剑，仙气全无倒像个绝色侠女。 看来她是想明白了，放弃慈航静斋那一套，回归人性。 回归人性之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所以她来了。 “你师父呢？”韩楚问道，他以为会是梵云苏过来亲自操刀。 “一口气没过去，死了。”秦若思举起长剑，淡然一笑。 “行吧，且等我把这座天给掀了再说。” 韩楚又拿起木刀，秦若思发现自己刺不出那一剑了。 认认真真扎了个马步，韩楚回身持刀做引弓状。他的脸上无喜无悲，木刀往上一挥，发出一道平平无奇的刀光，直入天际。 那刀光若实若虚、捉摸不定，众女甚至没法判断它的准确去向。 回到地面上，却不见韩楚的踪影。难道他是以自己为代价，才发出这样一刀？ 那这刀的威力又该是如何惊人？ 忽而，这片世界的天空中浮现无数字符，那是昆吾历代仙人给它的封印束缚。这些禁制何止千万重？ 然而下一刻，满天仙佛，一刀斩尽！ 纪如嫣愣了愣，便对赵若晴说道，“你还出去么？” “出去？我们两条小虾就别凑那个热闹了，让他们打生打死去吧。” “也对，咱们就瞧瞧他寄予厚望的昭阳公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于是三女就在昆吾山上住了下来。 春去秋来，又到中秋。 南陈已经统一整个大陆，昭阳公主以昭阳为号，登基为女帝，国号定为元历。 她要来封禅，便见到了三女，“是你们逼死了皇兄？待朕出来，便送你们上路。” 然而她走进光罩，光罩却忽然破碎了，汇聚到她的发簪上，那颗玉石闪闪发光。 光罩里面空间不大，尽是盘膝而坐的尸骨，尸骨中间漂浮着一颗破损的圆珠。 “这是山河图里的那颗太阳，原来你是器灵？！” 昭阳下意识摸上去，玉指触及圆珠的那一刹那，世界瞬间坍塌，所有外来者都被排斥出去。 第九十六章 破昆吾 此时仍然滞留在里面的外来者只剩四个。分别是大周的太平公主，天近楼少主程若雪，魔女虚弦月和道姑赵若晴。 而出现在密室里的人有五个，多出来的是秦若思。 “你怎么出来了？”虚弦月呼吸一口气，充沛的法力让她想要蹦起来。 太平公主也迅速恢复战斗力，拉着程若雪远离那两个变态，“多半是昭阳不喜欢她。” “那怎么不把杨莺儿一起丢出来，”虚弦月饶有兴致地问道。 她不准备动手，杀掉这两个女人不一定能让韩楚伤心欲绝。韩楚却一定会让她死得很惨很惨。 “她那小脾气，怎么会把狐狸精放出来，一点大妇气度都没有。”程若雪笑道。 太平公主却不乐意了，都是一个床上的战友，方才帮忙不记好也就罢了，现在又和她争先后，真是不知羞耻。 忽而一阵地动山摇，密室塌了一半，四女变了颜色。她们都是在昆吾生活过的，这万丈高山怎么可能会被撼动？ 于是遁出山外，瞧见一片战乱景象。 只见天地元气疯狂向山顶汇聚，在八千丈高处凝成实体，形成一道天幕，成了昆吾山的天花板。 天花板下，不知韩楚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从虚空中引来一大片九霄神雷，变成恐怖至极的雷域。 而雷域正中心，有一座汉白玉做成的天门，上书南天门三字。一群群金甲神兵从南天门跃下去，和修士作战。 昆吾仙人竟然用这几天时间，从附近召集了上万修士，本想等他现身，上万修士一同出手，任他修为通天也得挂掉。 哪知道他一出来，这片天地浓郁到极点的灵气给了他无数的机会。 各种匪夷所思的法术不要钱似的撒出来，一个人就压制了整个修士大军。 化神老怪放超级大招必须汇集天地灵气，刚聚起元气，就被他夺去，带到昆吾山顶，引发这个灵气大漩涡。 撒豆成兵只需一句咒语，满天的金甲神人就跟下雨一样压下来。他们对天地灵气的理解和韩楚差的简直不可计量。 秦若思看呆了眼，她那想到自己竟然脱得樊笼，还能有幸目睹这样的神仙大战。 虚弦月一瞧那三人都不见了，也不恼，拉着秦若思的手，“妹妹不用怕，姐姐是神仙。我们姐妹挑个风水宝地，就看那昏君耍猴戏吧。” 她嘴里的昏君自然就是韩楚了。 九霄之上，韩楚穿着一身青衫，脚踩一朵祥云，倒像是天上谪仙。 吞天老祖现出原形，在给韩楚聚集天地元气做辅助。 “韩老弟果然大手笔，方才那手空间封印真是精彩绝伦，几个老怪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困住了。” 韩楚伸出手轻轻一抓，聚起一团轮回神光，朝下面砸下去，又砸退几个元婴后期的老怪物。 “不用旁敲侧击，说吧，你想要什么？” 吞天老祖憨厚一笑，摸出一个书袋，打开口子里面像个无底洞。 “我们妖域里面也有比得上太平公主的狐女，也不多求什么，你给大周多少东西，劳烦复制一份给我。” 韩楚的口味还没开，不大习惯和妖精在房间里谈人生谈理想，于是回答道，“狐女倒也不必了，我顺手结个婴，你去随便找一个元婴来，信息太多，需要高等容器。” “韩老弟，我们狐女最会伺候男人，你收下不亏。也不要你养，什么时候来了兴致去一趟南疆，挑个合眼的，随便选个地方传道受业就行。” 吞天老祖嘿嘿一笑，钻下云层，准备阴死一个杀孽过重的元婴修士。 而韩楚头顶的天空中，忽而出现万道霞光，霞光自山顶往下，荡过万丈云烟，凝聚在韩楚身前，出现一个和他一般模样的元神。 这是韩楚用莫大神通直接凝聚出的一具虚骸。 再单手一招，山顶的灵气凝成一具熔炉，虚骸投入其中，经受这天地之力的炼化，体型越来越小，面容越来越稚嫩，渐渐成了一只元婴，面容和韩楚有五分相似，隐约就是他幼儿时的模样。 念出一道法诀，元婴径直没入韩楚眉心，在他识海之中直接虚化成云团，接着消散于无。 再一睁眼，充满灵性的元婴趴在天灵盖上，懒洋洋地，让人看过去就想弹一弹它的小屁股，催它起来跳支舞，看它憨态可掬的神情。 元婴归位，吞天老祖折返回来，爪子里抓着一个道士打扮的元婴。 “这是上清派的长老，没事就爱冥想，脑子都荒废了，正好废物利用。” 韩楚二话不说，一招大搜魂手过去，直接清空它的记忆，又在识海上面留下详细信息，简单便捷，瞧得吞天眼热不已。 “别看了，这是我的看家本事，不外传。” “好兄弟的孙女，你有没有兴趣？” 青狼族也出美女，而且是是巾帼御姐型的长腿美人。再加上辈分的差距，些许禁忌的刺激，没几个男人能拒绝。 但韩楚是何许人也？ “你这老色狼，你们妖精喜欢乱伦也就罢了，我可是正经人。” 吞天老祖上杆子要送妹子，当然不是闲得蛋疼。妖族和魔族类似，也是血统论的集大成者。 等闲修士想和他们青狼王族的姑娘双修，他见一对杀一对，省得污了血脉。 但韩楚就不同了，先天道体的血脉，又是穿梭时空的大能，愿意留下子嗣是他们狼族的荣幸。 “韩老弟不妨多想想，我先回南疆了。” 吞天老祖摸出一块传送符，让韩楚开了个空间缝隙，遁出昆吾山，直接朝南飞去。 真正的大战马上就来，他可不想趟那个浑水。 昆吾山中，金甲神兵的规模越来越大，灵气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线下降，空间壁障越来越薄。 这可不是韩楚想要的，再掐指念诀，雷域之中浮现一个银光闪闪的“封”字。 又是一道远古雷法封印砸向某处虚空。 却慢了半拍，那出虚空中猛然刺出一只金色手掌，握住雷符。这是被封印的化神老怪凝成的金身，力气何止上百万斤。 只用了一息时间，就挤碎雷符，撕开空间，钻了出来。 一个三头六臂的百丈金人出现在战团之中，修士大军士气大涨，一时间不知又有多少金甲神兵被打回原形。 韩楚瞧着下面跟蚂蚁一样渺小的修士，轻轻吐出一个“爆”字。 昆吾山内外八千丈空间里，数万金甲神兵一齐爆炸，不知毁掉多少件防御法宝。 韩楚伸出手，在身前花了一个圆，“混元一气镜，凝！” 环境里的灵气再次浓郁起来，在百丈金人头顶凝聚出一块通体白玉的古镜。 “又是这种邪门的法宝，道兄快出手，上窥天镜！”巨大的金人嗡嗡作声，面容竟然有些焦急。 “佛爷别慌，老道来也。” 在那还未消散的空间裂缝中，一个青衣道士拿着面小镜子迎头赶上，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 窥天镜吸收了化神老怪的精血，无需前摇冷却，直接喷出一道白光，硬生生把混元一气镜的光柱顶回去。 这个混元一气镜毕竟不是实物，只是韩楚用法术幻化出来的，只有一击之力。 一击之后重新化为灵气。 看他们接下了自己的攻击，韩楚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怒道，“杂毛莫要嚣张，看我仙术，十面埋伏！” 老道一瞧天地元气的变化趋势，冷笑道：“是幻法大阵，问心宗的那个老胖子别装死，该你出来接手了！” 昆吾山腰的建筑废墟里飞出一道黄芒，是个穿着黄色道袍的胖道士，他手里拿着一个紫铜小铃铛，往老道士那里赶过去。 战况愈发激烈。 第九十七章 灵气散 “我是叫你纪姐姐，还是叫你虚姐姐？”秦若思坐在万年古树枝头，瞧着上方的好戏。 “噫，你叫我虚姐姐吧，我现在教你道法。”虚弦月轻轻巧巧避开了幻阵范围，也不管上面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就要好为人师。 学了十三篇基础功法，秦若思开始运转起来，在灵气浓郁成这样的环境下，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完成了筑基。 再一睁眼，脸上趴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元婴。它拨弄着秦若思长长的睫毛，把她当做洋娃娃一样玩耍。 “虚姐姐！”秦若思生气了。 “行了行了，咱们走吧。” 虚弦月抱着最后一次利用便利的心态，稳固了元婴的形体。 “不等他打完么？”秦若思问道。 昆吾山顶已经有五六位化神老怪出手，把韩楚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不能犯一个错误，更不能接不下老怪们任意一门秘术。 “他想找死由他找去，想给他的器灵妹妹杀出一条路来，不吃点苦头怎么行。” 虚弦月瞧了一眼昆吾山底下的那间破道观，门依旧没有开。 暗影浮动，树杈上不见了二女的踪影。 “韩道友，你大概是某个大能转世，何苦为难我们，这一身修行毁了，如何脱离苦海？”百丈金人挥出一记涅盘往生掌，劝慰道。 “就凭你们几个杂鱼也摸得到我？” 韩楚身似乱花幻影，寻着法术的缝隙左闪右避，局面渐渐恶化。 若是他有化神，甚至只需元婴后期的法力，在这种环境下，一巴掌拍死这个几只虫子有如反掌之易。 哪会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 这些化神老怪看似胜券在握，却始终没法毕其功于一役，每次绞杀局面形成，韩楚总有出人意料的法术逃出生天。 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越急。 急什么？韩楚忽而一笑，身体周遭浮出一层精血，血芒一闪，他竟然突破空间禁制，移到封锁灵气的光罩旁边。 昆吾山中心，一道浩渺至极的光柱冲天而起，顶层的光罩瞬间被击碎。 光罩其余部分也一阵颤动，眼看就要崩溃，化神老怪赶忙飞过去，神通尽出，稳住光罩。 修士大军终于能有点实际用处，他们联结成阵法，同样稳住了最底层的光罩壁障。 昆吾山脚的破道观里，门开了。 韩楚瞧向贯穿天地的光柱，一颗圆珠冉冉升起，上面浮现一尊虚影，是昭阳。 于是他飞了过去，飞到一半却被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了下来。 再一瞧她的脸，满脸都是冷漠……也对，数十年的记忆丢进数十万年的岁月里，打不出半点水花。 韩楚能过去，却不太想过去了，他右手虚握，元气聚合，捏出一柄平平无奇的长刀。 破道观里传出一声呵斥，“孽畜休走！” 下一刻就飞出二十多个化神后期大圆满的老怪物，他们寿元早就耗完了，却依靠着灵气残存至今。 一刀挥出，疯狂吸收散落在天地之间的灵气，五丈，十丈，上百丈，最后涨到逾越千丈！ 斩出这一刀，韩楚也不看结果，顺着被打碎的口子，遁了出去。 昆吾的灵气经此一役丢了三成，那群尸位素餐的老怪物也该凋零了。 出了昆吾，韩楚战力下降得太狠，惹上的敌人来头太大，该闭关一段时间了。 一路向东，到了东海，找了一处不知名的海岛，韩楚决定认认真真地闭一次关。 ……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李其微是小竹岛岛主，同时他的另一个身份是修真联盟星河商会驻东海三十六位舵主之一。 小竹岛是东海群岛和大陆之间，几个为数不多的岛屿之一。凡人商船和筑基修士要在两者之间讨生活，必定要在他们几个岛屿上歇歇脚、更换储备。 于是他在岛上开了间店铺，岛上灵气虽然不算浓厚，店铺的收益，却是能支持他这个结丹初期修士平时修炼的日常所需。 店铺外面的显示屏有些陈旧，上面流动播放着在东海流窜的通缉犯，悬赏金额从一万灵石到百万灵石不等。 神识探测到有人来了，李其微抬头向外看去，是一个披着斗篷的年轻男子，修为深不可测，应该是某位闭关许久的元婴前辈。 连忙迎了出去。 有斗篷遮着，他看不清前辈的面容，只知道前辈在看电子屏幕，于是笑道，“前辈许是闭关久了，不知道当今修真界的变化，若不嫌弃，晚辈可以替您解惑。” 这前辈当然就是闭关归来的韩楚，技术上他哪里需要解惑，只是的确有必要知道修真界发展到哪一步了。“但说无妨。” 李其微戳了戳屏幕，笑道，“这不是法术，而是科技产物，但前辈想来也能感受到里面的灵气，这是因为它是用灵气做能源的，一年换一颗标准灵石就能维持它的运转。” 又指了指屏幕上面通缉犯，他们九成九都是没有经历变革，一出关就玩丛林法则的修士。 “修真联盟是十年前兴起的势力，囊括了东南西北中所有修真门派，最近还要和妖域合并。联盟律法是所有修士都要遵守的，没有联盟同意，在斗法场以外的任何地方释放杀伤性法术都是违法的。要是杀了人，更是会被全大陆的执法队追杀至死。”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续道，“若是前辈有个邪修朋友，最好劝其收手，捕杀凡人是重罪，更别提成群结队的凡人配上灵器，已经不能小看。” 屏幕上忽然其他头像都消失了，出现韩楚的巨幅画像，画地他笑得很贱，一看就是欠打的模样。 画像下面的数额不大，也就十亿标准灵石而已，一条相关线索才只卖五十万。 “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能值十个亿？”韩楚问道。 李其微摸着胡子，有些为难，看着十个小目标不流口水是很困难的。 “据说他诱拐了大周的长公主，骗了天近楼少主的感情，打伤了正魔双姝，还意图采摘吞天大佬最漂亮的孙女。” 续道，“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是天外邪魔的走狗，害死了正魔两道二十多位中流砥柱，是我们修真联盟的叛徒，不折不扣的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韩楚听了倒不生气，做好事一定有好报，却不一定有好名声，他要那么多虚名干什么？ 正所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第九十八章 膨胀的修真界 “那他真是该死，蠢成这个样子……算了，你这里有什么东西？”韩楚轻轻一笑。 李其微赶忙把他引进去，拍拍手，柔和的灯光照下来，一大串虚拟投影出现在空荡荡的长桌上。 和以前的实物交易截然不同。 “您别介意，我们现在进货出货都这样，鉴定是总部的鉴定师做的，待会您买了东西，我会给您一个交易凭证，一年包退，有修理费用另计。” 看韩楚不置一词，他又说道，“您也不用担心我挖坑，我也不用担心看走眼，您省力我省心，您看如何？” 韩楚却摆摆手，“你先去忙吧，我自己看看就行。” 李其微点点头，没有哪个修士会因为只言片语就相信这一切，他们都是实用主义者，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排在货架上的就是历年联盟日报汇总，读万卷书等同行万里路，看完这十年的报纸，就能大致了解这十年的变迁。 对于闭关多年的修士来说，这无疑是一定要购买的商品。 再往下，就是武器分区，映入眼帘的就是以青虹剑为首的，充满流云剑宗风格的法器。 不过他们现在不叫法器了，统一叫灵器，分品级。法宝这个称谓也随着组合灵器的问世而逐渐没落。 就像工厂的出现一定会打垮大部分手工业，物美价廉的灵器让修士的战力和续航能力大大增强，考虑到自爆这种暴发户打法，他们的短时爆发能力也被强化到极限。 相比之下，炼器师这个职业的没落也就微不足道了。 普通青虹剑是五品灵器，精品青虹剑是四品灵器，一品灵器便等同于极品法宝，整个修真联盟能稳定炼制的人都不多。 看了许久，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韩楚找到店老板，让他送了两封信出去。然后才动身返回大陆。 回到大陆发现一切都变了模样，法力爆发出的生产力太高。 就算只用最简单的化土为石，一个元婴修士最多用三天时间，就能建成一座容纳十万户百姓生存的小型城镇。 对于那些修习了高级土属性法术的修真工程师来说，单纯供给上千万凡人使用的超级城镇，提供精确的图纸，也只是八个小时的工程量。 再加上昆吾散失的灵气已经落回世间，低阶修士和练体士的数量呈几何倍数增长，这个世界的变化简直就像搭上了火箭一样，整体实力百倍于前。 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能晃晕人眼。 齐国乐浪郡，一座空中城市在往北走，速度不是很快，要两个星期才能出边境。 玉如霞是程若雪的贴身婢女，因为和韩楚见过面，产生了些许心魔，修为停滞不前。 又因为程若雪后来对她的冷暴力、排斥，反倒刺激了心境，成功结丹，摆脱了侍女的命运，成了修真联盟驻飞天城监察使者，可谓位高权重。 但前些日子小姐给她传了一封信，说是安排了一个人见她，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唯小姐之命是从。 飞天城六莲区同心路的一栋街边公寓。 公寓不大，一室一厅，只有一层。看上去像是某个不入流的修士蜗居的地方。这些人或许有天赋不错的，那又如何？没有资源，一切成空。 对于他们来说，筑基就到头了，哪里窥视得了结丹？终归也只是站在大道的门槛前面恋恋不舍地望一眼罢了。 推开门，大厅里坐着个男人，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玉如霞只觉得身影有些熟悉。 闭上门，男人抬起头，吓得她花容失色，掩住嘴。 “韩公子？” “怎么，不认识我了？”韩楚微笑道。 “不，不是，小姐说安排个人和我见一面，没想到是您。”玉如霞赶忙说道。 再一瞧周围环境，从架子上取下茶具，给韩楚沏了壶好茶。 “你家小姐呢？”韩楚支起脚，不缓不急地问道。 玉如霞面色微变，韩楚就知道程若雪没有来，她可以来的，却没有来。 “小姐不是担心会招惹什么麻烦，只是修真联盟的情报机构事务太多，实在走不开。” 韩没有多伤心，也谈不上多高兴，自言自语道，“没事，我又不是什么封建皇帝，哪有那么强的占有欲……你也不用解释，今天的情况我也预料到了。” 玉如霞还要分辩，“小姐只是迷了眼，暂时分不清轻重……她没有变节。” 却是越描越黑了，原来没给韩楚戴帽子就值得嘉奖？ “我也理解她，毕竟是我要求她要独立的，现在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活的很好，我也怪不得谁。”韩楚有些自嘲，却永远不会自怨自艾。 玉如霞很是尴尬，她说不出小姐的坏话来，心底还是清楚的。 在这个膨胀的时代里，小姐没有真正独立，她只是芸芸众生中随波逐流的那一个。 她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有幸遇到了韩楚。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有幸迎来了韩楚。 唯一特殊的就是自己身前的男子，大陆这十年的变化的根源在他身上，只是出于某种心态，大家都不太愿意有个人站在自己头上发号施令，即使他是对的，可谁知道呢？自己的不舒服却是实打实的！ “韩公子竭尽心力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应对那一场魔劫吧。现在终于是大功告成了。”玉如霞岔开话题道。 半个月前的联盟日报上刊登了大供奉的一篇文章，讲述了天枢殿记录的星象，确认了魔劫的到来。 自觉对大周已经失去了价值，所以韩楚同时收到回信，却选择先来见程若雪。 果然还是出现了最坏的情况。 韩楚不自觉转动着手腕，手腕上面系着一个手串，手串由七颗圆珠联结而成。 本来有九颗，两颗丢在海上，剩余七颗准备安放在陆地上。 “东海海底发现了极品灵石矿脉，估计你们会和东海海族打一架，这场仗你可以去。魔劫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为什么，按联盟推算，我们只消动用三成的军力就能扫平远征魔人。”玉如霞不解道。 “要打赢魔人，必须要有非凡的素质，非凡的意志，再加上非凡的战术，你瞧瞧你们有几条？” “那……” “没救了，等死吧。”韩楚如是道。 第九十九章 太平女皇 告别玉如霞，韩楚转身前往大周。 不论如何总得给一个机会，不单单是给别人，也是给自己。 大周有充分的先发优势，太平公主回京直奔丽绮阁，果然找到了韩楚留下的全套资料。一举奠定自己的地位、大周的地位。 姬无忧失去大供奉的支持，失去姬家老祖的支持，禅位不到三年就“病故”。 看这个作风，倒有三分韩楚的影子。手段狠辣从来不是缺点，傲慢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 地上地下三百丈都有交通管制，能在三百丈高处进行长途跋涉的修士，起码得有结丹修为。 到了那个程度有些显眼，不太容易遮掩身份，所以韩楚搭上了飞行列车。 由于设计时不用考虑防护性，主要功能点在于速度和容量。甚至由于是用灵力驱动，连流线型都不用考虑，直接就是大力飞砖。 韩楚下手晚了，只订到了半个包厢。不太舒服，忍忍就过去了。 给低阶修士乘坐的列车里，能有多好的环境？即便是包厢，空间也不是很大，空气中充满了劣质清洁剂的气味。 早就推算过一切的可能，韩楚怎么会让自己太憋屈？他早有准备，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柄游戏机，开始玩超级玛丽。 卡着第一关的bug，韩楚控制着小人，在界面上方的墙砖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忽而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走进来四个筑基期的修士，他们穿着执法服，神情严肃。 韩楚继续玩着游戏，只要他不愿意，就算站在面前也没人能发现他的身份。 执法修士把这小房间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没有什么疏漏，然后走之前当着韩楚的面，放下一个小玩意。 那东西长得跟眼睛似的，是金属做的，等阶在四品左右，有三个功能，监控、监听，隐匿。 看来和他同行的是个苦命人。 没过多久，走进来一个潦倒的中年醉汉，身形有点单薄，双手结满老茧，看上去倒像是工地里的苦工。 他走进来，关好门，带着审视的眼光看了几遍韩楚，终于摇摇头，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清醒过来。 这一巴掌倒是让韩楚看清了他的脸。 竟然是沈文霄。 他现在哪里还有原先的意气风发，全身儒功不知被谁给废了，如今这身结丹初期的修为，看样子是搬砖搬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他的识海，他的识海里还住着另一个灵魂，是倒霉的姬无忧。 韩楚这次的行程，他只告诉了一个人，那就是太平女皇。情意越用越薄，不过想来她应该不太在意了。 沈文霄沉默着，一直沉默了一天一夜。 不知道是不是感到监视变少了，他有了动作。 往前走三步，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快如闪电，直接擒住监视灵器，一用力，直接捏碎。 在这期间他一直注意着韩楚，韩楚没有出声。 只是列车到站时忽然发问，“你现在拿什么东西最顺手？” “板砖。”沈文霄看着眼前的神秘人，有些警惕。 韩楚微微一笑，丢出三块平平无奇的板砖，“板砖是神器，能救命。” 昔日观音给猴子三根救命毫毛，今天韩楚送他三件绝杀神器，也算对得起他了。 大周都城的内城里，皇宫和供奉院都被铲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万象神宫。 万象取自森罗万象，而太平又自称圣神女皇，她的领地便是万象神宫。 显而易见，戴凤冠的太平和穿龙袍的太平不能算同一个人。韩楚也绝对不想和一个膨胀的神棍谈人生谈理想。 神棍的一面是写在脸上了，韩楚这次是来看看她有多膨胀。 万象神宫外事堂的一间小厢房里，韩楚在给游戏机充电。 用法力驱动的高档游戏机当然是有的，不过那样就失去了情怀的味道，他终究是个恋旧的人。 进来一个小宫娥，“你在这里等着，丽司仪正忙着呢。” “我已经等了半个小时，期间还有几个女的插队，这是不是不大好？” 女宫娥高傲地扬起鼻孔，原本还觉得她挺漂亮的，现在却看到了一根不合时宜的鼻毛。 “在我们大周，女子为先！” 修真联盟第三个年头废除了奴隶制，不许小修士蓄养凡人奴隶，不许大修士蓄养修士奴隶。 第五个年头明令禁止不许蓄养炉鼎，提倡男女平等。但是在大周有个女皇，平等就忘了初心。 “行吧。” 韩楚不太在乎，以前丽丽带着姐妹们那么贴心侍奉，今天多浪费一段时间，也算是还了因果。 又等了两个小时，天都黑了，丽丽才过来。 她穿着好看的宫装，两只手负在身后，有些颤抖。看得出来，她在克制想给韩楚端茶倒水的本能。 “圣神陛下在等你，随我来吧。” 一路来到丽绮阁，这里倒没有被铲平，太平穿着一身便服，眺望初升的弦月。 丽丽退了下去，再也没有上来。 “你觉得朕的这片疆域如何？”她开口了，没有半点不自信。 “一手天胡开局，现在打得稀碎，你们离不了我。”韩楚还想再抢救一下。 “或许吧，”太平不以为意，修真联盟政务议会共有三百席位，她直接掌控的超过五十席，便是握住了六分之一的天下。 军事院一半的军头都是她教出来的，论实力，就是昆吾都不一定有她强，她当然自信。 “我那个便宜哥哥是在沈文霄身上？”她又问道。 “暴力从来解决不了问题，它只是解决问题的后盾。”韩楚看似答非所问，却什么都说了。 “确实，那是我的错，动手时应该就让梦芳华把他杀掉，而不是废去他的法力，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太平像个拙劣的上位者，想对一切进行审判。 “不要瞧不起拿板砖的人，他们比谁都能打。”韩楚笑道。 太平皱了皱眉头，皮肤上看不到一点皱纹，掌控一个庞大的帝国对她来说真的很简单，不用煞费苦心。 忽而她的梅花密卫发来一条录影，点开一看。 只见画面上一块板砖从天而降，地上的三个元婴后期修士逃命都做不到，直接魂飞魄散。 “你帮他，不帮我？”太平冷声道，又顺手发了一封通缉令。 韩楚没有回答，眼神看着远方。 远方来了一只朱雀，烈焰撩天。 第一百章 剑宗与妖域 朱雀是道家圣物，于此界早就绝迹。 不过有个老道士会朱雀变身，当初昆吾之战便是他烧穿了空间壁障，带着其他老怪物逃出韩楚的封印。 昆吾的人来了，谁把消息走漏了？ “不是我，”太平略微解释一句。 “或许吧，”韩楚当然知道不是太平做的，却还是要这么说。 是谁做的谁会去关心？但此情此景这件事却要成为反击的利器，被韩楚记在小本本上，放在仓库里待用。 这才是权谋的正确打开方法，而不是半遮半掩，不遮不掩。 韩楚和两种人打交道很愉快，一种是纯粹的人，即使是敌对关系，亦非常有趣。 第二种是政客。韩楚敢打包票，他要是回了流云剑宗，那群议事长老才不会这么没眼色。 他们会小心谨慎地试探韩楚的成色，韩楚只消从指尖漏出那么一丁点东西，证明自己还是那么牛逼，他们就会让韩楚感觉流云剑宗还是他永不变色的老家。 “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太平决定要结束对话。 “借假修真。”韩楚答道。 “所以你已经走了？”她又想起韩楚那神鬼莫测的法术，摇了摇脑袋，那太让她不自在。 再一回头，已经不见韩楚的踪影。 俗话说事不过三，连续扎了两次心，韩楚决定回流云剑宗看看，总不会扎第三次心。 近乡情更怯，遥遥望见青山的踪影，韩楚改变了主意，他要坚强，不能活在泡影里面。 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又怎么能躲避露骨的现实？ 百巧阁进行了扩建，现在已经有八个出口。因为分工合作，炼器师需要的水准越来越低，足够熟练的练气期修士合作起来，花费大量时间，都能炼制较为简单的三品灵器。 但高级炼器师却没有没落，在组合灵器方面，马师伯已经成了宗师级人物、领域领导者。 为了省事没有开派建宗，但收下的弟子已经逾越百人，剑宗青山里还建了一处大殿，用来供奉他们的本命牌，这是核心堂位的待遇。 大殿里，马师伯的神像下面香火鼎盛，上百盏本命灯驱散了黑暗，只是下首从左往右排在第一位的木牌上没有名字，亦没有画像。 韩楚微微一笑，拿出一座香炉，放在木牌面前，双手合十。 “你是谁？在干什么？”守殿的弟子终于发现了韩楚。 “在拜一个广施善缘的魔头，他最近昏了头，有求必应，好处不能让别人都得了，也得让我薅一点羊毛。” 韩楚大笑三声，飘然远逝。于是天上多了一朵祥云，向南飘去。 连贯整片妖域的大阵最近正在维护，即使妖域已经和修真联盟形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那些残喘的老怪物已经死完了，吞天老祖还是没有解除防御。 这样大的事，总得先问问几个靠谱的人再说。 妖域建设得很快，临近妖域的凡人国度早就被吞天灭亡了，无数凡人被带到妖域里面，成了建设的生力军。 万妖殿被置换到外面，重新加工扩建，万妖旗被安置到斩仙秘境深处，宝贝总是要藏的好一点。 万妖殿主殿，吞天老祖坐在妖祖之座上，看着殿中上百位妖族美女献舞，不胜妖娆，却没有多大触动。 他的心思不在这里。 韩楚现身的消息就像野火一样，把人心浮躁、物欲纵横的修真界闹得天翻地覆。 现在的修真界摆脱了以前单打独斗的习惯，他们的作战基本单位是四五十人组成的小型团体。 每一个这样的团队作战没有弱项，超高的爆发、稳定的输出，无死角的侦测还自带辅助回血，更别提无线电和灵力组网之后，他们其他团体的联动水平也是以前远远不可想象的。 往日的天才修士可以轻易杀死七八个同阶修士，剑光一扫就能灭掉数十个低阶修士。可他绝对会在这样的新式团队面前折戟。 世界的超凡程度越低，团队的价值就越大，到了吞天老祖那个程度，团队的意义就不明显了。因为到了化神以上，他们看上去是个体，其实已经触摸到了世界的本源，一人便是一国，甚至一人便是一界。 忽然心有所感，吞天老祖挥挥手，舞女们退出大殿，带去了很多生气与活力。 “韩老弟若是来了，不妨一见。”吞天老祖锤了锤自己的老骨头，声音非常谦逊。 大殿的角落里传出游戏机的声音，韩楚就那么坐着，吞天老祖看过去感觉一阵孤独。 不对，是孤寂。也不对，其实是隔绝，那片天地都独立出来了，受韩楚影响，自成一片天地。 “你没有像她们一样，我猜出三种理由，你说是哪一种呢？”韩楚问道。 吞天老祖苦笑道，“每次我不知天高地厚之时，就会去看看那穿梭之法。三亿多行符文总会提醒我，你是怎样的人物。” 久违的马屁听起来分外舒服，韩楚笑了，“你看了多少了？” “三万卷只看到第七卷。”吞天老祖如实回答。 只看了那么点，有生之年也不一定看得完，更别提融会贯通。如果没有帮助，结局一定是含恨而终。 “呵呵，帮你理解是不可能的，把我的理解灌输到你的识海里，你只会被涨成白痴……不过我可以帮你简化成三千个字符。” 三千个字符什么概念？洒洒水就能看完，再不能领悟就是他命不好。 吞天老祖也不是糊涂人，当即说道，“韩道友需要吞某做什么，只管明言就是。” 韩楚淡然一笑，“我要的不多，修真联盟许多情报我查不到文献，也没抓到他们几个高层，所以就来找你了。” 吞天老祖随即应允，盟友么，就是拿来卖的，只要能卖出好价钱，谁敢多嘴？ 又花了三天时间，韩楚看清了修真联盟的架构。它高于其他一切组织，分为三殿，分别执掌执法、军事、内政。 最高权力机构都是议会，执法两百席位，军事两百席位，内政三百席位。 集体制没有学好，内耗的本事倒是学得七七八八。也随他们去了，本来就是个添头，不能要求太多。 再一瞧他们最近的战略，原来是想向东海用兵，夺取极品灵矿。 只是议会上面还在喋喋不休，吵个不停。 自以为文昌武盛，哪知道扯下遮羞布之后，打一群没开化的妖兽都瞻前顾后，还怕打输了丢位子。 韩楚给的治国良方养出了一群自大而懦弱的虚伪统治者，这是他推算的结局中最差的一个。 越不想见到坏结果，越是会碰上坏结果，原来玄妙的因果律才是万载不变的经典。 第一百零一章 再临小竹岛 韩楚和吞天老祖在餐桌上喝着酒，聊着天。 今天吞天老祖做东，吃铁板牛腩。 他的妖府里面养了海量的血***选其中的极品肥牛，让他的孙女主厨，佳肴美味，厨师更是秀色可餐。 “他们要打海妖，你是怎么个态度？”韩楚问道。 “什么态度？妖域受难时有一批本族人逃到东海，蛟龙族族长给他们种下奴痕，全都收做奴隶，你说我是什么态度？” 这是打架的时候，给别人递板砖助攻的态度。 妖兽的寿元常以万年计，东海妖族又不像吞天那样勤于向人类学习，修真界这十年的变化它们感知地还不太清楚，哪里有获胜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我再去加把火。” “你要去把昆吾彻底砸烂？” “当然，他们说我是魔头，我就顺了他们的意。” 三天之后，魔头惊现昆吾山下，和修真联盟闻讯赶来的应急军团大战一场。 应急军团成功击退魔头释放的金甲神兵，却没能护下封印。天下之灵气尽归于天下，这也彻底惹恼了修真联盟的高层，把追杀韩楚看做第一要务。 没了昆吾这样的环境，极品灵矿就显得越加重要，毕竟极品灵石可是最好的辅助突破之物，效果强劲的同时，又没有丹毒。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不得不把精力向东海倾斜。 …… 小竹岛岛主李其微发觉自己的运势来了，被发配到东海的时候自己是多么伤心，感觉一辈子就交代在这小海岛上了。 哪想到自己这里成了远征军团的仓库。 修真联盟用小岛为基，直接建出一座冰城，布下层层禁制，让它成了衔接东海群岛的跳板。 李其微身为岛主，好处多多，直接成了负责军队物资运输的二把手，品级连升三级，而且负责这么庞大资源的人，会缺自己修炼的资源？ 这场仗多打一段时间，连元婴期的修炼资源也能攒够。 只不过海妖还是太不够看，主力会战才打了七场就撑不住局面。 不过就是七场惨败么，脊梁就被敲断了，不敢再正面抗衡，只敢打打游击。 于是常备军团就不够看了，海域太广阔，兵力要是分得太散，就不能发挥集体优势。 招募廉价的雇佣兵就成了李其微的工作之一。 韩楚再回到东海时，差点没认出来小竹岛。 穿过三层自动禁制，再由两个黑衣执事查验身份，终于进入这座堡垒。 大殿里面三三两两地站着各色修士，看样子好像在等人。 韩楚一进店，李其微就认出了这位元婴前辈。他虽然有把握结婴，到底还没有成功结婴，姿态也得放低一点，于是迎了上去。 “前辈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绞杀海族的？” 韩楚轻笑道，“买东西如何？绞杀海族又如何？” “岛上的物资都是军用物资，必须用身份凭证按配给来买，绞杀海族的话，前辈最好也参加一两个小团体。” 韩楚丢出一块黑色令牌，“买一件单人全地形自动飞梭。” 李其微有些为难，“那可是斥候使用的高级军用灵器，不大好出手。”贩卖军火是重罪，他还没那个胆子。 “不用卖全新的，战场上退下来的残破品总有吧？”韩楚轻车熟路地问道。 他在南陈见惯了这样的利益链，现在不过是换了种形式而已。 李其微心道遇见了行家，引着韩楚向废品仓库走去。 名字叫废品，其实还是有价值的东西居多，不然修士们怎么会花时间运回来。 为了便于交易，废品的分类老早就做好了，整个仓库分成八个区域，每个区域的储物货架都十分规整。 来到最后一个区域的第三列货架，李其微拉出抽屉，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储物盒，放到展示台上。 天花板上的全息模拟灵器，立刻向韩楚展示其中的物品，是五架单人飞梭。 飞梭的驾驶室极小，堪堪能容纳一个人平躺。 令李其微有些奇怪的是，韩楚没有选择法阵最完整的那一个，而是选了驾驶室最舒服的那一个。 看来这位前辈并非苦修之人。 韩楚却有自己的打算，他哪里看得上这件飞梭的驱动部件，都是要魔改，当然是破的越多才能改的越多，效果才会好的多。 李其微也不想深究因果，只要灵石到手，他就万事大吉。 做完这单生意，赚了两千灵石，落到他手里的应该有六百块灵石。要是一天能有一单，天天嗑药修炼的美日子他也支持得住。 灵石入袋，放松心神，李其微却感觉有些不对，货柜的一些细微摆向出了问题。 有人偷偷溜进来了！ 神识猛然张开却一无所得，他不自觉地瞧向了韩楚。 韩楚直接使用仓库里面的维修台，在改装飞梭，一大串精密的工具上下飞舞，在韩楚的操纵下如指臂使。 这眨眼的功夫，驱动灵器就变了模样，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维修完。 “前辈可觉得有些不对？”李其微问道。 韩楚挥舞着扳手敲下一大块碎片，“没什么不对，硬要说有，那就要问问你身后的那位姑娘。” 李其微猛然转身，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你怎么进来了？” 她是李其微的侄女，职业是雇佣兵，听闻叔叔发迹，于是不远万里赶来投奔。 “二叔，你不是说飞梭不能卖么？”她怒声问道。 李其微吹胡子瞪眼，“你那是买么，你那是白嫖，还让我担风险。” “哪里是白嫖，我们晨曦小队在附近的银级佣兵团里，也是前三的存在，还不值三万灵石？” “附近就三支银级佣兵团，没元婴修士坐镇也就算了，你们才十个人，半队满编团都没有。”李其微非常冷静地嘲讽道。 他侄女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向韩楚，“不就是元婴修士么，总会找到的。” “你爹就不该把你送过来，年纪轻轻就突破了结丹初期，走正道也有机会结婴，干什么雇佣兵？明天就让你回去。”李其微呵斥道。 虽说一回生两回熟，但他终究摸不清韩楚的底，傻了才会把自己侄女送过去。 但凡是修真者，多多少少有些变态。元婴老怪之所以被叫做老怪物，也不全是因为他们的修为。 像韩楚这样神秘的元婴老怪，别看他长得有模有样，心底下指不定多脏呢！ 第一百零二章 煽风点火 修好飞梭，补足单据，韩楚出了仓库，又买了一些高阶灵石。 出了海，向东飞去。 飞了约摸百余里，韩楚止住身形，朝某一处虚空笑道，“你一个结丹初期的女娃娃，怎么敢跟踪我？” 虚空中浮现一个穿着紧身作战服的妙龄少女，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及膝的皮靴裹着笔直的玉腿，皮革泛着耀眼的亮光。 “我李天香也不是吓大的，这里又不是什么荒郊野地，你难道还能杀了我？”少女吃吃笑道。 修真联盟在东海布置了海量的联动监察灵器，这里的确在联盟的探查范围里。 倒也不像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古董，李天香早已和原先的修真界生态割裂，拥抱了变革的潮流。 “你想拉我入伙？”韩楚笑道。 “当然！”少女解释道，“我是晨曦小队的队长，晨曦小队现在有九位正式队员，三位后备队员。正式队员里，有两个侦查辅助型的傀儡师，三个输出手，两个医疗辅助师，一个炼器学徒，一个驾驶员兼通信兵。” 听上去非常齐备的阵容，构建起来也很考究，基本是那些满编团的简化缩编版。 然而有一个问题。 “有几个结丹修士？”韩楚一针见血地问道。 “加上你就三个，”少女红了脸，显然还是有一些羞耻之心的。 “让我猜猜，”韩楚不紧不慢地说道，“另一个结丹修士约摸也是初期，大概是某个修真家族的闺秀，不大擅长斗法，却又喜欢冒险，多半是你队伍里笨手笨脚的医师吧？” 李天香越听眼睛越发亮，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拉这个前辈入伙准没错。 却不料听见韩楚说道，“可是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当做报酬呢？” 此话一出，要的就绝不是灵石、灵器，而是一些特殊的服务。 霞飞双颊，李天香羞恼不已。她这一身打扮，姿色能有九分，如果穿上仙气飘飘的白裙，冲上十分不成问题。 自幼见惯了狂蜂浪蝶，她因为资质不错，有家族庇护，自己又守身如玉……百年清白之身难道要交代在这里？ 绝不，李天香是何许人也？她是沭河郡小霸王、双溪院大姐大，见惯了风浪的她早就养成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习性。 一点好处没见到，就要把自己最贵的东西交出去，傻子才会这么笨。 韩楚放出飞梭，支开舱门，躺进里面。 对付这样撞机缘的人，就得开出一个她接受不了的条件。 李天香只好目送飞梭离开。韩楚也没有矫情，驱动飞梭闪动几下，就成了天边的小黑点。 没有在哪个岛屿停留，韩楚全力飞遁一天一夜，直接来到无尽深渊。 东海海族要么死了，要么退回无尽深渊，留在群岛中间打游击的不多，尽是逃跑天赋点满的种族。 深蓝色的海水之中，找不到高级妖兽，于是韩楚越过了深渊，继续朝里面进发。 修真联盟办事太不牢靠，既然出手就必须斩尽杀绝。 信了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鬼话，就会真的冤冤相报何时了。 不平边患，将来神州陆沉时，指不定多死多少人呢。 继续探索，韩楚的神识不断张开，因为飞梭的辅助，些许疲倦都消退了。 找了半日，终于找到一个好目标。 宽达百里的雷云彻底掩住下方的生机，一条条水缸粗细的银色雷弧从雷云里探出身，瞅准目标砸了下去。 雷云之下有一条长达百丈的通体黄金的五爪蛟龙正在渡劫。 它是金龙族大族长的长孙，这是它的化形之劫，渡过去就是八阶妖兽。 七场大败之中金龙族损失惨重，足足死了七位化形蛟龙，可谓伤筋动骨，没有上万年的时间无法恢复元气。 由此可见它的进阶是何其重要。 但为它护法的，只有一只七阶同族和一只八阶元龟，因为海族实在伤亡惨重，逃回来的也是个个带伤，人手调度捉襟见肘。 能配备这两个强援，已经是看在它地位崇高的份上了。 蛟龙化形要渡四九雷劫，共计三十六道天雷。它现在已经度过三十三道，只差三道就能脱胎换骨。 最后三道和前面三十三道截然不同，是金色雷劫，每一根金色雷劫的破坏力强于银色雷弧的百倍。 一道金色雷劫落下，鬼神辟易，直接在它完美无瑕的躯体上，炸出一个丈许大的口子。 蛟龙的悲吼声响彻天地，就连元龟都有些担心。 “金大人不会有什么事吧？” 七阶蛟龙骑在元龟的背上，定睛看了看，“能有什么事？我们金龙族的肉身恢复能力也是极强的。” 炸开的鳞片自动飞了回去，几个呼吸那片血肉就长了回来。 第二道金色雷劫落下，没有直接扑下去，而是中途炸开，化作数万道细小雷弧，笼罩上蛟龙身上每一枚鳞片，甚至包括逆鳞！ 瞬间受到千刀万剐之痛，还因为肉身的强横，每一寸肌肤最细微处的痛苦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它吼不出声，只是彻底失去了优雅，在天上挣扎着打起滚来，疏解每一处的颤栗。 第三道金色雷劫却是打的闪电战。 刚刚看到雷弧露头，下一瞬直接出现在蛟龙头顶，径直劈下，大好一颗龙头炸成了焦炭，蛟龙气若游丝，眼看活不了多久，天上的雷劫开始消散，落下一道彩霞。 “没事了……不对！” 元龟直接遁出阳神，用瞬移之法快速接近蛟龙。 但韩楚更快，他一直躲在雷云里，没有人比他更早感知到天劫的消散。 渡劫之人不能加害，可渡完劫之后呢？ 军用飞梭比彩霞落下得还要快，更别提元龟的阳神。 在韩楚的操控下，飞梭宛如蜻蜓点水般在蛟龙头顶一游，下一瞬就往西奔逃，把追兵甩在千里之外。 …… 金龙族族长的长孙被无耻的人类修士暗算了。 倘若是被真正的强者摸进来打埋伏也就算了，妖族崇拜强者，这件事压的下去。 毕竟是脊梁都被打断了的族群，不会给自己标榜什么骨气。 但偷袭者连元龟都不敢交手，全凭飞梭来去自由，显然只是个无耻之徒，这就不能忍了。 倘若不做反应，岂不是说无尽深渊连带后方的海域都是修士的狩猎场！ 第一百零三章 蚁妖踪影 韩楚先回了大陆，转了几圈，再回来时，手串上的圆珠只剩下五个。 李其微最近信上佛了，因为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好成这样。 眼看战事就要结束，东海海族那群残兵败将竟然反攻了。 他们不敢再打千人以上的战役，但凭借地利，吃掉修真联盟的小股部队还是可以的。 于是战事延长了，运转过来的物资更多了，每天额外收入高达上千灵石，他如今也是把丹药当零食吃的狠人。 侄女带着她的晨曦小队去了翠微岛，那是修真联盟在东海的重要支点之一，元婴满地走，结丹不如狗。 翠微岛，十里长街。 “这年头一板砖丢下去，能砸翻三个元婴老怪，我们姐妹就找不到一个镇场子的？” 李天香逛着街，气呼呼地说道。 她身边的闺蜜也是结丹初期，名叫白嘉，穿着一身湖水绿的流云裙，有点弱不禁风。 与她想的有些不同，这里的元婴老怪是多，可是一个比一个势利，没有实际的好处，想肉身布施都找不到一个好施主。 到了这个境界都是修行为重，没有谁有闲心去欣赏美色。 这就有点怀念一个月之前见到的前辈了。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懂风情的，她却没抓住。 “香香，你看前面，那是不是你常说的前辈？” 李天香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小摊前面，韩楚拿着一块晶石，在和摊主讨价还价。 于是凑了过去。 “联盟的鉴定师说这东西值三千灵石，前辈八百灵石就想拿下，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摊主摆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看着韩楚拨弄着晶石，敢怒不敢言。 “它要是真的是妖丹化晶，当然不止三千灵石，卖一万都有人抢着要。但它不是。”韩楚好像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 “您说它是什么？”摊主问道。 “这东西看上去是火属性，其实它掺杂了七八种灵气，不是天然的东西。倒像是某种妖兽的排泄物。” 听到排泄物三个字，摊主的脸色变了变，强犟着说道，“虽然它蕴含的灵气不足，可是也不至于被您说成一坨屎。” 韩楚不理会他的花言巧语，继续说道，“能把灵气吸收利用到这种程度，大概只有蚂蚁这类生物才能做到。” 世界上的妖兽千奇百怪，虫蛇虎豹、鸷鸟飞鹰无奇不有，可是蚁族偏偏很少诞生出灵智来。 偶尔有几只变异的蚁类妖兽，也往往是单打独斗居多，颠覆一界做不到，独霸一方却是手拿把攥。 “八百灵石买的不是这颗晶石，买的是情报。你是从哪找到这东西的？” 底裤都被扒下来，摊主的颜面也遮不住了，“两千，给我两千灵石我就告诉你。” 李天香看不过眼了，“宰肥羊也不是这么宰的，此去往南三千里，海面之上有一座葫芦岛，岛上这样的晶石遍地都是。” “原来如此，多谢李小姐了。” 韩楚就要离开，摊主忽然摸出一块地图。 “给你，八百灵石。” 堂堂结丹修士，为了八百灵石脸面都不要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韩楚头也不回，丢下一个鼓鼓的布袋，放出飞梭，直接朝南飞去。 李天香抢先把布袋攥在手里，摊主慢了一步，恼羞成怒。 “五五平分，不然就去见官。” 这要是小竹岛，李天香当然不怕见官，可这里不是。于是只好分出去四百灵石，心在滴血。 白嘉瞧着韩楚远去的黑影，不禁在心中暗叹，谁能想到修真界还有这样的瓜娃子，可以昧下的钱竟然给了。 三千里外，葫芦岛。 岛上岛上遍布着五颜六色的晶石，有大有小。 落下遁光，仔细看看，韩楚发现小的晶石大多比较老旧，大的晶石就没有那么多年头了。 估计是独居的蚁妖。 于是他放了个鉴定法术，岛上的晶石最古老的可以追溯到三万年前。这应该是蚁后变异，否则一般的工蚁活不了那么久。 这就奇怪了，韩楚对东海也算比较熟悉了，各种文献资料里也找不到蚁妖的踪影，它又不是韩楚，不可能藏的那么好。 守株待兔也不能用，因为最新的结晶都有上千年的历史，也就是说这只蚁妖早就换了地方。 韩楚要找蚁妖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想要造出一批打手，一批可以和魔人抗衡的打手。 有要开始钓鱼了，韩楚衣袖一挥，将岛上的晶石卷尽，露出光秃秃的地皮。十指连点，召来一片云彩，给葫芦岛披上一层绿衣。 驾驭飞梭回了小竹岛，又见到了李其微。 “前辈为何事而来？”李其微现在已经进了一小阶，成了结丹中期修士，底气足了不少。 “发布任务，寻找此类晶石。”韩楚摸出一块结晶，递了过去。 李其微拿起晶石端详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种石头都是宰客用的，若是前辈想要，可以去葫芦岛自取。” 韩楚微微一笑，“你可以查一查最新的资料，有一个名叫华夏第一剑客的高人，设计了一套新的飞剑，从五品到一品灵器的炼制方法都有。” 李其微赶忙调出数据库查询一下，果然找到了那篇文章。 这种晶石蕴含灵气不多，外表极其坚韧，可以炼制成一次性飞剑，追求短时爆发效果。 这样廉价又爆裂的灵器，绝对会受到修士们的追捧。 看来他来钱的路子又多了一个，这波进阶元婴稳了。 再回到翠微岛住处，韩楚发现早有人在他的房间门口等着。 “前辈，您可不能见死不救！”李天香苦着脸，哀求道。 韩楚看了看她的面相，应该没有人惹是生非才对，“女娃娃莫要唬我，你能有什么事？” “我接下了一个二级任务。”李天香回答道。 完成一个二级任务是金级佣兵团的考核标准之一。 也就是说李天香已经把自己逼到绝境，她要么拉韩楚入伙，要么自动解散晨曦小队。 倒是个疯丫头。 这疯丫头穿起白裙子来还挺好看的。 原来早就有了觉悟，什么特殊服务她都必须接受了。 韩楚摸了摸下巴，兴致盎然地绕着李天香转一圈，拉起她的手捏了捏。 李天香闭上美眸，身体止不住颤栗，到了这一步还是有些害怕。 “一天给我做一道菜，能不能做到？”韩楚笑道。 “啊？”李天香蒙了。 这算哪门子的特殊服务？ 莫不是欲擒故纵？ 第一百零四章 以菜论道 晨曦小队的第一个二级任务，就是把守一座明礁。 皇仁礁距离无尽深渊只有六百里，可谓是一线中的一线，战壕上的战壕。 像这样的小礁，想动用常备军去把守的人都是败家玩意。雇佣兵多好，死了都不用发抚恤金。 晨曦小队到达皇仁礁的时候，上一任修士的血都还没干。这倒是好事，下一波攻击会晚一点到来。 重新凝结了冰层，又设置了一座简易的传送阵。只能送物，不能送人。 晨曦小队中的傀儡师在冰层上安置了四座自动聚能炮，又在海陆空三个纬度释放了数百个低级小眼睛灵器，聊胜于无。 他们是认命了。 在这样艰险的环境下，团队里面第一高手在教队长做菜，第二高手成天预备着逃跑。 要不是担不起任务失败的赔偿金，鬼才愿意来送死。 “这虽然是普通的银背鱼，切起来可不能马虎，酸辣鱼片好不好吃，全看你的刀功了。” 韩楚睡在摇椅上，发号施令。 李天香拿着明晃晃的菜刀，在和鱼肉较劲。她哪里拿过菜刀，顶多用过飞剑。 胡乱切一通，片得够均匀就行了，修仙者哪来那么多爱好，还吃菜，不怕噎死自己。 “切的不好，我吃的不顺心，转身就走，现在出发，落日前就能回家。” 韩楚慢悠悠地，还给自己打起了扇子，缓缓摇动，顺着海风的节奏。 李天香没脾气了，切好一盘，给韩楚看看。 切的倒是晶莹剔透，厚薄均匀，可是纹理却断了。 “切的稀碎，这盘只能喂猪。” 又丢出一块解冻的鱼肉，韩楚继续摇着扇子。 “记住，顺着纹理去切才能切得干净。” 太阳落了下去，夕阳把海面都渲染得通红，也照出了李天香额头上的细密汗珠。 她实在没有想到，寻常高阶法术都召之即来，天资这么聪颖的她，竟然拿不稳一柄菜刀。 不论多精密的工作，观察倍数一放大，就显得粗劣无比。她也曾爆发过，让韩楚来试试切一切鱼肉。 哪知道他大手一挥，剑光一闪，鱼肉仿佛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无比，三千万倍的显像法术都找不出一点瑕疵。 于是她也用了剑光，效果连菜刀都不如。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法术是何等浅薄。 用韩楚的话来说，扫大街的老奶奶都知道要看准了打，她这个修真者跟傻子一样，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天黑了，该休息了。”李天香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你看不见？”韩楚反问道。 当然看得见，修真者哪来的夜盲症。 于是继续切着。 一夜匆匆而过，李天香旁边的海水里，一群肉食性的肥鱼在等着美味。 可是这次却没了。 因为李天香终于切出了让韩楚看的过眼的鱼片，每一片都仿佛艺术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韩楚取出两碗热粥，将鱼片扫进去，轻轻搅拌几下，就可以吃了。 香气扑鼻。 “要不要来一碗？” 当然要，李天香赶忙接过来，她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做出来的鱼片，自己不吃岂不是犯傻？ 吃了一口，差点把舌头都咬掉，这粥不一定是最好的粥，却一定是最适合烫鱼片的粥。 煮碎的米粒竟然保留了些许弹性，干吃起来一定非常怪异，配上这入口即化的鱼片就妙到巅毫。 米只淘洗过一次，最大程度的保留了米香，这米香又恰好掩住了淡淡的鱼腥。 他是算准了自己的进度，还是到了饭点就放自己通过了？ 鱼片粥迅速吃完，李天香发现韩楚在看海里的鱼。 这种鱼是虎头鱼，吃肉长大，肉质极为鲜美，这才是做酸辣鱼片的好材料。 “昨天我们丢下去两百斤鱼肉，你后来的速度稳定下来，十分钟丢一次。” 李天香又不知道韩楚在讲什么，“所以呢？” “它们这群鱼中间肯定有聪明的，发现了其中的规律。一传十，十传百，鱼群迅速涌来，每隔十分钟就有一盘鲜美的食物丢下来，验证的次数多了，渐渐成了它们坚信的真理。” “鱼哪里有这么聪明？”李天香不信。 “鱼群之中或许还会有祭司，或许还会有皇帝。祭司说心诚则灵，是因为信奉神灵才有了食物。皇帝说他是上天之子，是因为他才会有食物。两派争执不休，但同样确定一个法则——守在这里每隔十分钟就有一盘食物。” 看它们往来翕忽，却始终不离两人脚下这片方寸之地，好像真的有两群鱼在相互争斗、撕咬。 “然后呢，你想讲世俗界之中，神权和皇权的斗争？”李天香开始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修真者。 毕竟没有哪个修真者会贪恋凡俗之物，在意权力斗争。 “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十分钟到了。” 韩楚看着自己的指甲，面无表情，衣袖无风自启，游出一抹杀意凌然的剑意，宛若蛟龙扎入海中，剑光一敛，半只虎头鱼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案板上却出现一只虎头鱼的半扇身子。 晶莹如雪。 “中午之前切出一盘好的，我们吃酸辣鱼片。”他淡然道。 吃过鱼片粥，不用想也知道韩楚做的酸辣鱼片肯定很好吃，能诱仙人下凡尘。 李天香却拿不稳菜刀，浑身不住颤栗。细思间，有大恐怖。 “你是想说我们也是别人眼中的鱼？真的有那种存在吗？” “不要多想，安心切鱼，这世间哪有那种大能。”韩楚微微一笑，回答道。 也对，曾经有些爱杞人忧天的修士，幻想过这方世界只是真正大能的后花园、试炼场，还幻想过这片世界根本存在于虚无，甚至只是大能的幻想。 那些都可以接受。 毕竟修仙之人，逆天而行。 就是后花园又如何？一剑斩之！ 就是试炼场又如何？一剑斩之！ 就是虚无又如何？灭杀一切生灵，汇天地精华于己身，炼虚为实，尔后一剑斩之！ 但假如他们的剑道、法术，甚至最基本的修行，都是那案板上的一盘鱼肉呢？ 一切根源都是他人给予，自己不能掌控，一夕不测就是梦幻泡影，当砧板上的鱼肉都得排着队来。 再坚定的道心也得崩溃！ 李天香看了韩楚一眼，这男人既不是凡人也不是修仙者。 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第一百零五章 小礁小战 切惯了银背鱼，再上手虎头鱼就有些不太习惯，李天香甚至感觉自己切地还不如没学过之前。 “村头私塾的小孩子都知道举一反三，你换种鱼就分不清纹理了？回家奶孩子去吧。” 韩楚的嘲讽落到李天香耳中，像把她扒光了羞辱一样，简直不把她当人看。 可那又如何，这个疯子好歹是元婴老怪，还得求他出力抵抗妖兽，真是身不由己，只能忍受屈辱。 受着气，李天香心里憋着一股劲，在切第四十四盘虎头鱼的时候仿佛瞬间开悟了一样，迅速掌握了这种肉质的纹理，菜刀顺着那丝丝间隙，轻吐刀芒，把一盘精致的鱼片切出来。 忍住把这盘鱼肉摔在韩楚脸上的冲动，李天香继续切出三盘，堆在一起，成了一座层次分明的肉山。 “挺不错的，”韩楚笑道。 即使已经在心中诅咒了韩楚千万遍，暗自发誓绝不给他一个好脸色看。 此时听到韩楚赞许，李天香差点高兴地跳起来，连喝三坛仙酿，再连续跳三天三夜的舞。 仿佛人生都有了意义一样。 “吃饭了。”韩楚的话传来，打断了李天香的遐思，浓郁的饭香更是引得她神往。 真香！ 米饭爆了浆。 每一粒大米都q弹十足，咬破的刹那，饭浆溅在舌尖，仿佛身至天堂。 要是她拿出炼制绝品丹药的架势，用本命灵焰，精雕细琢七七四十九天，或许能做出一粒这样的米饭？ 好像有点像臆想。 “这是怎么做到的？”李天香惊叹道。 “火候，火候是最后一项。刀功之后是用材质练眼力，材质之后是一道菜的配伍，配伍之后是菜谱，学完了菜谱，再掌握火候，你就能冲击大厨了。”韩楚笑道。 李天香却惊了，“我怎么学得完？” 韩楚却不管，“任务是坚守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走了，最后能做什么菜就看你了。” 李天香心中暗道，“傻子才学那么多没用的东西。” 的确是傻子，接下来一个月她会被韩楚骂成傻子，也只好竭尽所能地去学。 在小礁驻守的第七天，来了一波不速之客。 或许是死在李天香刀下的海鱼太多了，荆棘鱼群找上门来，要屠掉这群修士。 “韩前辈，我们队长呢？”白嘉问道。 韩楚耸耸肩，“一个低级兽潮而已，不用她出来指挥。” “您出手？”白嘉又问道。 韩楚瞧了她一眼，“你想下一波来七八个八阶妖兽？当然是我指挥，你们上。” 鱼群在逼近，时不时有几只半人高的荆棘鱼跃出水面，朝这里发出一两道水箭。 都是修士，哪有那么容易中箭，所以韩楚干脆连防护罩都没有开。 抬手放出一个三维坐标共享灵器。 “飞剑分为三波，每波间隔一息以内，紧跟在聚能光束后面。在冰层底面凝聚冰锥。所有人火球术准备，瞄准（65，71，85），偏差一米以内，五秒之后到达！” 话音刚落，三十多颗拳头大小的火球就先先后后放出去。 施法瞬发的火球快一点，符箓激发出的火球慢一点，只有分先后发射，才能在同一个时刻落到同一片区域，达到集火的效果。 李天香的正式队员选的不错，卡妙误差不大，基本功很好。 三十多颗火球落到海面上，直接清空一片水域，逼得荆棘鱼群不得不群体越过升腾的水雾。 它们吃过亏，被修士用蒸汽凝冰，滞留了片刻时间，死伤了整半的鱼群。 越过去就能讨得好？ 自动聚能光束已经准备好了，四道光束扫过去，没有水雾干扰，直接在鱼群里留下四道焦痕。 鱼怪没有死，却大半带伤，再碰见三波剑气纵横的飞剑，当即又有一半殒命。 有组织力的修士大军，折三成就士气崩溃。没组织力的原始部落死了一半哪里还有战心。 但他们冲的太快，韩楚位置选的太好，他们回身挤作一团时，正好冲到了冰锥之下……又是一轮死伤。 剩下的妖兽已经不成气候，于是韩楚说道，“自由战斗，战利品先到先得。” 又确认周围没有妖兽窥视，韩楚准备回屋吃饭。 刚进屋，两把菜刀就朝韩楚脸上招呼，轻轻巧巧地屈指一弹，拨开刀刃。 李天香真的被逼疯了。 做菜竟然比修道还难，这位大爷从来不给她留半点面子，每一句话都讽刺地她无地自容，简直是在践踏她的人格与尊严！ “哟，出息了，还敢打我。”韩楚轻笑道。 “老娘不干了，要我陪你睡觉都行，就是不给你做菜了！”李天香怒道。 光拿大棒砸头，不给胡萝卜，听上去是有些不对。 “让我吃好了，给你好处。”韩楚笑道。 李天香黑着脸，她是那么势利的人吗？ 拿起菜刀回到了案板上，她是看韩楚可怜，才给他做菜。 韩楚微微一笑，回到摇椅上，想着别的事情。 从李其微那里收购了不少晶石，练成灵器低价卖了回去。一来一回没挣多少灵石，却是把市场激活了。 修士们不断寻找晶石，也给韩楚带来了不少线索。有的人甚至在一些秘境，找到了能追溯到五万年前的晶石。 至少有五万年修为的蚁后，就算没有化神，也应该到了元婴后期。这样的大妖怎么可能藏得住？ 唯一的解释就是它早就化形，融入修真界，那样才能不留记载。 随着收购的日益火爆，韩楚又有了新发现。 有修士在大陆也发现了晶石，而且是只有几十年历史的新货，甚至有人给韩楚传信，说是能大规模提供这种晶石，只是要在他安排的地点交易。 看来这么大张旗鼓的行为已经被蚁妖发现了，它还想设个局，诱杀这个识破它身份的人。 韩楚不慌不忙给吞天老祖去了封信，要来整个修真联盟元婴修士的花名册，一个一个排查，终于找到了正主。 乙夫人是三妙真清观的客卿长老，修为只是元婴初期，却有从元婴后期大修士手底下逃命的战绩，实力不俗。 她身世神秘，没人知道她的准确寿元，又偏偏喜欢建造地下洞府，暗地里养了一大批男宠。 这些都是蛛丝马迹，最重要的证据是近日里收购的晶石，有三成是真清观弟子提供的。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下次上岸，挑个时间，送她归西。 第一百零六章 彩虹鱼 在小礁的第十一天，又来了一群送死的青光虾。 在小礁的第十五天，又来了一波攻坚的玄岩蟹。 在小礁的第二十三天，韩楚主动把阵地升上三百丈的高空，因为兽潮来了。 白嘉趴在冰面上，探出身子，朝下面望去，只见无边无垠的彩虹鱼已经把小礁占领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幸好韩楚见机地早，不然要是被彩虹鱼吐出的蜃气缠上，除了韩楚，她们都得死。 彩虹鱼这种东西，幼体非常小，也不吸收灵气，几乎不会有人注意。 长大之后，成熟体的彩虹鱼也只是一阶妖兽，没有精英彩虹鱼，更没有王级彩虹鱼，它们没有中心，要消灭只能全部灭杀。 彩虹鱼个体极其弱小，连水箭都放不出来，只会吞吐蜃气。 但它们却是东海十大天灾之首。 因为它们只有两个天赋，一个空间，一个吞噬。 若是被蜃气缠上，就会进入一个它们共同创造的奇异空间。 传送阵和挪移符全部失效，非得有本命空间神通才能逃出生天。 若是被困在里面，身上的灵气时时刻刻都会被蜃气吞噬，等到灵气耗竭，蜃气就会吞噬精血，甚至是肉身。 在东海历史上，亿万级规模的彩虹鱼甚至有硬生生灭杀化神老怪的战绩。 下面的彩虹鱼显然没有那么强大，只有百万级的规模，那也不是她们这群半吊子雇佣兵可以对付的。 “现在怎么办？”白嘉朝韩楚问道。 “当然是摇人，让联盟调几个高阶满编团来。” 韩楚现在佛系得很，能让联盟的人出手，他就绝不会多走一步路。 常备军团离这里最近的是赤焰军团，下辖五十个满编团，实力强劲。 求援的飞剑传书早就发出去了，现在就是看鱼群收网的速度。 蜃气的囚笼早已形成，等修士们发觉蜃气来袭，其实它早已经把四面八方合围，不是那么好逃掉的。 一般的修士只能寄希望于它们合围演练不熟练，或者合围其间有干扰，瞅准空隙才跑得掉。 白嘉瞧着蜃气凝成了六堵墙，从四面八方袭来，差点哭出声。 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韩楚却在和两个傀儡师摆弄聚能炮，他又把三维坐标共享灵器拿出来，和聚能炮连接，在正前方设定了一个坐标。 而后，驱动阵地向前推进。四道聚能光束射在蜃气上，迅速被吸收干净，只闪了一下，那就够了。 无数高阶灵器从外界袭来，瞬间炸开一个口子，刚刚好能容纳飞行阵地逃出生天。 救援来了！ 只见外面的天空中漂浮着三颗直径三十米的金色圆球，每个圆球里都有四五十个结丹以上的修士，元婴老怪不少于两个。 赤焰军团三大主力满编团齐至！ 看来他们也很怕彩虹鱼潮。 各色光柱不要钱似的砸下去，一次性飞剑飞刀、各种天雷子更是直接朝脸呼。 正所谓穷则战术穿插，富则往死里炸。 饱和打击去了三轮，整个海面都飘满了鱼尸，绿幽幽的鲜血直接让海水变了颜色。 看得白嘉满眼小星星，这种火力带来的安全感简直不要太爽。 清光军火库存，三个金色圆球飘然而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一个美人。 白裙飘飘，长剑如虹，美人如玉。 秦若思飞身下来，脸上带着一层面纱。 白嘉赶忙迎上去。 现在修真联盟里，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秦仙子？ 修道十余年，就有结丹后期的修为，若是昆吾还在，现在恐怕她都已经结婴了。 惊世骇俗的天赋配上更惊世骇俗的容貌与气质，秦若思俨然成了修真联盟的新星，无数男修心中的女神，女修心中的榜样。 韩楚知道，修道对秦若思从来不是难事。 她曾经站到过一个强大世界的巅峰，半只脚跨入天道门槛。 不论换到哪个世界，攀登到至高山顶，对她来说都不算难事。 现在还没有结婴，估计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又干上自己的老本行。 做大家的女神当然舒服，前呼后拥，一抬手，不知有多少舔狗甘愿为她的理想去死，一跺脚，不知有多少男人愿意为她杀得伏尸百万。 不知有多少男修呕心沥血，只求能在她那如若削成的香肩上，小憩片刻。 没有谁比她更能掌握做女神的分寸与节奏，这是她的看家本事。 这一切都是极好的。 可是啊，她结婴慢了，修炼慢了，心境慢了，道心钝了。 以后或许能达到这方大千世界的巅峰，与虚弦月、赵若晴以及昭阳那种程度的大能并肩。 但她是没希望跳出去了。 向道之心，不纯粹到疯魔，哪有机会看到世界真相，更别提有勇气、有能力，走出那最后一步。 秦若思看着韩楚的脸，觉得好生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敢问前辈贵姓？”她问道。 “韩楚。” 竟然和那个男人同一个姓名，秦若思再仔细瞧瞧，应该不是他。 韩楚换了脸么？ 其实并没有。 只是他不想让人认出来，那就没人认得出来。 “晨曦小队的二级任务提前结束，酬劳不减，你们可以走了。” 说完话，秦若思就走了。 不染纤尘的她时间很宝贵，不会浪费在这种小地方。 韩楚遣散了晨曦小队其他人员，却没留下了李天香。白嘉也顾不上塑料姐妹情，自己先溜了。 营地安静下来，李天香气鼓鼓地看着韩楚，怒目而视，像个生气的小河豚。 “韩某人做事向来有始有终，说让你做一个月的菜，不会短这几天。”韩楚笑吟吟道。 出门前回头一笑，“敢逃跑就杀你全家。” 李天香怎么可能会被韩楚吓到，她不走，是因为她是个讲诚信的人。 真的！ …… 无尽深渊边缘，海面上空。 一个黑衣人在和一只化形蛟龙交易。 “东西带来了么？”化形蛟龙问道。 黑衣人摸出一颗水晶珠，递过去。 蛟龙冷笑一声，打开水晶珠，放出七八个画面和一段录影。 那是一件军用飞梭，改装的痕迹成了最明显的标识，飞梭里躺着一个男人，那张脸看上去非常可恨。 “这不是流窜在东海的通缉犯韩楚么？你想说是他杀了我们金龙族的人?” 黑衣人声音沙哑着，“我并不清楚，反正是按照你们发布的信息找到的。东西给你了，你们许诺的灵石呢？” 化形蛟龙眼底泛出寒芒，就要动手，忽而脸色一变，压下怒气，给了灵石。 黑衣人长啸三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快意，远遁而去。 原本他所立之地的上方，却缓缓浮现一只金色龙首，神威无尽！ 第一百零七章 东海之神 “见过父上，”化形蛟龙屈膝行礼。 黄金龙首沉默片刻，口吐人言道，“你回溯看看，这到底是哪里保存的记录。” 化形蛟龙不假思索道，“是皇仁礁。可是我担心有诈……父上方才为什么阻止我杀掉那个修士？” “他是修真联盟的人，卖给我们这个消息当然不怀好意，多半打着一石二鸟的主意，但他们哪里会想到，我们竟然请到了那位大人。” “确实，要是那位大人肯来，就是再开战，也该是我们占上风才对。”化形蛟龙神秘一笑，显然是对那位大人的实力自信之极。 剩下七八天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就到最后一天。 李天香渐渐沉下心来，韩楚依旧是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恶。 “我被你折磨了一个月，你说要给我报酬的。” 韩楚轻笑道，“报酬？不是已经给了么？” 果然，平日接触时她就早有预感，现在揭开谜底，他果然想白嫖。 皇仁礁上，一道雷霆落下来，直接击碎冰屋，电光跳动，威势无双。 天空上飘着九个金属圆球，每一个都是补给充足的满编战团，它们拱卫着一只巨型朱雀。 雷光散去，却不见两人踪影。 今天早上天还没亮，李天香就把韩楚拉到百里外的另一处小礁，又在皇仁礁上留下自己的本命牌和通讯灵器，玩了一手战略欺骗。 “真是个疯丫头，我若是不给你好处，你就暴露我的目标？”韩楚笑着问道。 这种讨薪的手法，可笑，更可怜。 李天香点点头，“你杀了我也没用，我安置了触发灵器，稍有不测就暴露这里的位置。” 韩楚沉吟片刻，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件，“平时不可打开，生死关头能救你一命。” 拿了信件，李天香却没有离开，而是跟在韩楚身后，像个小尾巴。 “你怎么不走？” “这是你布的局，傻子才会出去送死。”李天香回答道。 “有点变聪明了，你说说我布什么局了？”韩楚笑道。 李天香不假思索道，“你可是身价十亿的大人物，所有佣兵团的终极目标，白嘉没认出你，秦仙子没认出你，偏偏我后来忽然认出了你，你又不肯给我结工钱，肯定是想让我把你卖给联盟。” 韩楚饶有兴趣地问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个大人物，那为什么还要卖了我。尽力和我建成更深层次的交流，不是更有利于修道么？” 却不料李天香回答道，“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我见多了。当然，比起其他人，你可能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但我就是不喜欢你这种脾气，你要的不是信任，是盲从！你算老几，我李天香凭什么要在任何条件、任何情况下，完完全全地信任你？” “对的选择，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更不一定是最舒服的选择……是我痴了。” 韩楚摸着下巴，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不足，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会装糊涂，这点要改。 “行了，别胆小地跟仓鼠似的。不离开我三米之内，没人看得见你。” 两人于是向皇仁礁飞去。 去看戏。 …… 半个时辰前，金龙族族长会同族中七八个硕果仅存的化形蛟龙，邀约东海海族七十二个大族化形妖兽，一起到皇仁礁附近埋伏一手。 三百多化形妖修不是开玩笑的，几乎占了东海海族七成以上的精锐。 所以等它们见到九颗金球拱卫着朱雀，出现在皇仁礁上空，哪里还忍得住，纷纷显出本体，面目狰狞，要去杀个痛快。 而赶过来追杀韩楚的联盟修士，也正是憋着一肚子气没处使，埋伏在一旁的伏兵倾巢而出，东海兵团的高阶主力竟然全来了。 上百颗金色圆球，在外围发着光束，凝成法阵，竟然把化形妖兽们团团困住。 法阵中心的那只朱雀鸣声嘹亮，不断扇出一团团火云，在妖兽群中左冲右撞，一口三昧真火喷出，皮脆一点的八阶妖兽直接被烧地灰都不剩。 凶焰滔天！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们东海兵团的调动也没对你们保密，你们这群孽畜，一个个成心送死不成？”朱雀口吐人言，厉声高喝道。 他实在没想到，做了七八手准备，考虑一切情况，不惜暴露在程若雪和太平身边的暗子，甚至连秦若思反水都考虑进去。 一开打，竟然是海族妖兽来横插一杠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老杂毛别嚣张，你们死定了！”金龙族族长又捏爆三件灵器，高声回答道。 海底，韩楚捏着避水诀，看着上面狗脑子都要被打出来的混乱情形，心情十分愉悦。 忽而心有所感，朝下面一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李天香顺着韩楚的目光，也朝下面看去，只见深海底下一大团黑影极速上浮。 “卧槽，身长十万丈的黑齿魔鲸。”赶忙拉着李天香用最快的速度溜号。 任他身法诡秘、魔鲸化身万千，一座比昆吾还要大的山砸过来，这范围已经不是身法能躲的了。 魔鲸浮出水面，一道平平无奇的水柱喷出来，直接把天上那百余颗金球冲的七零八落。 李天香心有余悸，“它是深海的霸主？” “是神祗。”韩楚纠正道。 像这种生物游于深海之中，睡一觉都是用万年计量的，给它随身清理身体的族群不下于十个。 金龙族族长能碰到这样的怪物，或许是他命不该绝？ 朱雀三昧真火都被魔鲸的深寒吐息剿灭，老道索性变回人形，脸上神色难明。 他似乎真的有办法对付这只魔兽？ 算了，本来是准备拿来捉韩楚的，现在杀一只魔鲸也不算亏。 抬手，发出一道信号，只见天边的云层迅速散去，上千个金色光球极速飞来。 修真联盟下属九成战力，齐聚于此！ 吞天老祖这次来的竟然是本体，被两个化神老怪架着。 忽然收到朱雀老道传音，轰杀韩楚计划取消，狩猎魔鲸行动正式开始。 终于到了它大展身手的时候！ 一只身长千丈的巨狼踩着云层逐级而上，它的巨爪缩着，却蓄势待发，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下去。 上千颗金球倾泄出的法术、光柱，宛如天上银河。 数万修士在灵器的指引下，一同出手，威能没有浪费半点，全部打在魔鲸身上。 如此浩大的声势竟然只造成了一点轻伤！ 血都没有溅出来多少，九成九的攻击都被它体表的脂肪吸收下来，做了无用功。 它太大了，太恐怖了。 第一百零八章 鲸落神陨 吞天老祖长啸一声，天地都变了颜色，竟然有一轮圆月在它背后升起，悬在天际的贪狼星也开始闪耀。 它浸淫在化神圆满不知多少岁月，死去归来之后领悟荣枯之意，境界更进一步，又有韩楚相助，一身神通早已登峰造极。 巨狼本相一跃而下，没有任何花里胡哨，跳到魔鲸呼吸口，森严巨爪猛然探出，卷起千层血花！ 韩楚依旧在看戏。 这个吞天不怎老实，实力已经成了当世第一人，都不告诉他一声。 不就是担心被自己白嫖战力么？ 李天香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有了觉悟。 原来万法皆通，韩楚哪里是教她做菜，实际上是在教她修行。 方才修真联盟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唯一实质输出还是那匹老狼打的。 魔鲸身上虽然各处防御严丝合缝，但依旧有迹可循。 若是方才那么多攻击全是她操控，再配上老狼的那一击，去掉魔鲸半条命不是难事。 联盟打海族是暴打小朋友，自己打联盟是暴打小朋友，而韩楚打自己…… 在他面前，大家都是小朋友。 怪不得是身价十亿的狠人，自己和他差距太大，这辈子估计都追不上。 不过她并不气馁，就是修个仙而已，不求混成老妖精，只求当个美少女。 真真切切受了伤，魔鲸终于要认真点了，以它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的海域都凝成了冰，极致的寒气向上侵袭，形成一片领域。 极寒领域，它的领域。 “瞬间零下八十度，它急了。”韩楚点评道。 吞天老祖一击得手就跳了回去，极寒领域覆盖过来，它又变回人形。 要是魔鲸游到浅海，它或许还能依借身法不断给魔鲸放血，试着杀上一杀。 可这里是深海，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它才不会傻着给人类顶缸。 朱雀老道士看着吞天老祖，眼底深邃，显然也没有料到它的真正实力。 犹豫片刻，说道，“南疆在议会的名额可以多给十个，请吞天道友助我们一臂之力。” 吞天老祖显然也没有料到老道士的好战之心，“不是吧？我们很难杀它的。” 老道士却说道，“所谓人定胜天，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打光联盟一年的物资配额，我们也要杀掉这只魔鲸。” 看这架势，是要搞一个大工程，联盟到底还是下了决心，要把海族杀尽。 吞天老祖略一思量，同意下来，重新化身为巨狼，一场惊天血战，必须由它来开启！ 狩猎魔鲸之战持续了七天七夜。 金龙族族长这些妖兽第一个白天都没撑过去。 而七天之后，巨鲸终于陨落了。 它逃到深海之中，还是被联盟大军追进深海按着打，每次逃离不过三炷香时间，联盟大军就会追上来。 终于，伤痕累累又无比绝望的它，在临终前自爆躯体，无数血肉彻底掉进海底，没给联盟留下战利品。 尘归尘，土归土，它从大海里诞生，在大海里长大，终究还是把一切还给了大海。 李天香瞧着空荡荡的身畔，有些落寞。 也不知那个疯老头子又去调戏谁家的姑娘了。 于是她哼着小调回了翠微岛，晨曦小队需要重建，新的生活也即将开始。 …… 世俗界的春节又来了，晋国大地上，大大小小的城镇洋溢着新春的气氛。 有仙法辅助，风调雨顺只是等闲，地里庄稼的产量一年高过一年，只需要十分之一人劳作，就能让所有人衣食无忧。 能够供养的低阶修士和低阶炼体士更是海量。 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和谐。 韩楚站在高楼之上，看着下面繁华景象，默然无语。 就在刚才，修真联盟第八百一十九号议案生效，撤除了对他的通缉。 并不算开心，因为最后一个签字的人，不是他的仇人。 “你还在生我的气？”一个白衫女子依着楼梯缓缓走上来，淡淡说道，声音有些幽怨。 韩楚回过头，看着程若雪，“你画的妆有些重。” 像她这样的美人，淡妆浓抹总相宜，但韩楚还是最喜欢清水芙蓉，自然纯粹。 “你砸了昆吾，不知惹恼了多少人，我的下属也多有不满……毕竟我还是要做事的，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来见你。” 理由这种东西，不用脑子也能说出一万条来。 韩楚微笑着，“你能来我就很开心，总不至于让我别无选择。” 他平时不喜欢动手，但真到必要的时候，杀谁都是可以接受的，甚至包括他自己。 程若雪没想到韩楚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本以为还要杀几个人表明心迹。 于是往前走几步，来到他身畔，拉起手。 “你瞧，这是我们的世界。”言语间豪迈之意尽显，仿佛两人联手就能统治这方世界。 韩楚却摇摇头，“这不是我的世界。” 旋复一叹，他到底还是不会装糊涂，“你知道我最自豪的一件事是什么么？” “万修来朝，证道至尊？” 听上去非常中二。 韩楚缓缓地说道，“你们喜欢飞在天上，我喜欢走在地上。我曾经一步一步亲自丈量过一方世界，那是我最自豪的一件事。” 续道，“随我来吧。” 两个人下了楼，走过繁华的街面，横穿人行道，跨过围栏，走到天桥下面。 那里睡着一群麻木的人，在严冬，没有碳火，相拥取暖。 “她们出身乡村，因为谷贱伤农，家里养不活她们，于是进了城。有些人踏上修行之路，有些人有炼体天赋，有些人长得好看，她们便是剩下来的。” 原本还有些无动于衷，可是看清她们是女人，程若雪有了些触动。 “我们做的是有些不好，这些可以解决。” “若是我没记错，我给的每一卷书开头，都写下了安置这些可怜人的方法。想想，这座城市有多少天桥？这些人只是冰山一角。我不求联盟治下百姓能达到南陈水准，至少要像个人一样活得下去，总不能连妖域里的人族都不如。”韩楚轻声道。 这就是韩楚为什么说太平治下的盛世，是一个稀碎的盛世。 “联盟初创十年，许多杂事没来得及处理，应对这种情况的议案也是有的，只是执行的修士没把蝼蚁们放在心上。”程若雪解释道。 “蚁民，蚁民……其实蚂蚁才是最强大的存在，联盟没资格看不起。人发杀机，天翻地覆，民心有怨，世界崩溃也只是旦夕之间。联盟不改，我不介意把魔人和联盟一起屠了。”韩楚犹豫再三，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要说这样的话，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怕。”程若雪叹道。 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会怕面对韩楚了？ 约摸是妥协之后，成为联盟一份子的那一刻吧。 第一百零九章 妥协 “你不用怕我，我不是一个极端的人。就像我不会虚伪地说，睡在天桥下的流浪汉在我心里的地位，和你一样高。”韩楚轻声道。 “那你为什么要拆了昆吾？那座山不倒，你我皆为座上宾，修炼速度何止翻倍？”程若雪问道。 “三观问题。在我的家乡有名言：我不同意你说的每一句话，可是我誓死保卫你说话的权力……所以我杀修士从不手软，却觉得他们该有修炼的权力，昆吾吃相太不好。” 程若雪摸不清韩楚的脑回路，却大概知道了他的底线。 最近联盟里出现了一种思潮，不分高低贵贱，一切修士都该享受同样的资源。 这可怎么行，一群蝼蚁一样的低阶修士，能修道已经是福分了，还敢提这种要求。 可是这群人真算起来都是因为韩楚才踏上修真路的，要是他因此和那群人站在一起，那可真的是大事不妙。 韩楚的想法和那群人有三分像，只不过温和地多。 对他来说，只要不剥夺修士修道的权力，让凡人能活的像人，其余事情他是不在意的。 这样看来，他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两人携手去了联盟在这座城的堂口，住进了最好的房间。 韩楚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你认识乙夫人么？” 若是问其他夫人，程若雪肯定会给这个大猪蹄子好看，可是想起来乙夫人那狰狞的尊容，韩楚这么挑剔的人肯定看不上她。 “见过几面，比较神秘，爹爹说她是阴傀宗的人，很邪门。” 又是阴傀宗，真是阴魂不散。 “阴傀宗是魔族的探子。”韩楚淡淡道。 程若雪白了韩楚一眼，吹熄红烛，又说不合时宜的话了，魔族入侵又不是什么大事。 韩楚是个大忙人，从程若雪那里拿到资料，直接找上乙夫人。 乙夫人的洞府可谓别出心裁，一座地下大型假洞府下面，还有一个小型精致假洞府。 找到这里，一般人都该走了，韩楚却继续往下遁去，直到五百丈深，终于摸到了真洞府。 那是一条条不规则的坑道，神似蚁穴。 虽然复杂且没有规律，可里面没有迷宫，最后统一通向蚁后居住的地方。 来到一处大坑洞，乙夫人露出本体，沉睡在高高的石台上，石台下面布满晶石，没有工蚁清理，显得有些脏乱。 韩楚飘过去，直接一记大搜魂手送她归西。 他不需要俘虏，珍稀的信息自己看就行了。 乙夫人死得的确有些冤，她洞府内内外外几十层禁制在韩楚面前就是小孩子玩意，引以为傲的蚁妖之体更撑不住霸道之极的神识攻击。 韩楚要杀人，谁都拦不了，她只是众多憋屈者中的一个。 譬如风无烈，堂堂天之骄子，在韩楚手里死了三四次，特别是没了主角气运之后，一招都扛不住。 十年前昆吾大战也没想着杀他，哪知道他被金甲神人自爆给弄死了。 实在是命苦不能怪韩楚。 杀乙夫人，为的是她的尸体，用她的尸体做初始模型，韩楚能造出吞食灵气的蚂蚁军团，这才是他准备的王牌打手。 要做这件事需要的材料极多，毕竟是仿制生命，已经触摸到了神的领域，韩楚要做的还不是一个普通仿制品，而是具备自我复制能力和初步行为逻辑的仿制品。 于是他转身去了大周，那里是联盟物资转运中心，只要世间有的，什么都能买到。 …… 星元阁，贵宾室。 这是韩楚走访的第七家实力雄厚的商会，他们的东西有两到三倍的溢价，因为质量真的好到不用多说。 许多不喜欢浪费时间又不缺钱的修士，是他们家的常客。 当然，把他们商会上上下下打包卖了，也值不了十亿灵石。 所以韩楚是贵宾。 贵宾要的东西不多，可每一件都非常稀奇，不是随手就拿的出来的，要从全商会的货仓里提货。 贵宾室里，一片寂静，韩楚身后站着两个予取予求的美丽侍女，他却没什么动作。 又等了半晌，门开了。 穿着一袭龙袍的太平走进来，肩上的丝质披风拖在羊绒地毯上，产生静电，有些褶皱。 一个精致的储物镯从纤手上脱下来，带着幽幽体香，丢到韩楚身上，像个绣球。 储物镯里不单单装着星元阁的东西，万象神宫府库里的稀罕物也全在里面，这是和谈。 要太平女皇低头是不可能的，因为自身的骄傲，她最多接受平等的妥协，低人一等，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再也不愿去面对。 韩楚挥挥手，让两个侍女出去，这间隔音非常好又不担心窥视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把外人赶出去，留下来的，自然是自己人。 明白这层意味，太平女皇走过来，走到韩楚身上，走到他触手可及的位置，让韩楚洞若观火的眼神，透过一层龙袍、一层丝绸睡衣、一层精致内衣，直接落到她最自信的身体上。 “你和女团长谈人生，和女特务谈理想，现在要不要，和女皇帝谈人生、谈理想？” 一击中的。 站在姬无忧那边的，是韩楚的兄弟知己。 她早看清了，韩楚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下意识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 但未必要做他的女人，也可以是情人。 一个女皇帝情人，能多么满足大男人们的征服欲？ 拉他上船，既保住皇位，又有自主性，她可不是被包养的，说不定还能包养他！ 韩楚屈服了吗？当然没有！ 只是在贵宾室里，的确有些刺激。谈谈人生理想有何不可？ …… 春雨落幽巷，斜风过曲廊。 沈文霄从一家高墙大院的后门缓缓步出，反手于背，抓着一块平平无奇的板砖。 若即若离又阴魂不散的追兵竟然退去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说明太平已经消除了皇位的威胁，不把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了。 “真是一对奸夫**！” 姬无忧的残魂直接从沈文霄的识海中跳出来，赌天咒骂，旋复一叹，垂下头。 当不了皇帝，只好妥协，出家当和尚去。 残魂有元婴的底子，几个瞬移就消失不见。 他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既然失去了希望，那就不用再拖累别人。 沈文霄走出小巷子，被墙角一排游戏机吸引目光。 这种投币式街机游戏机问世不到半年，瞬间火遍大江南北，最开始一个月，游戏币甚至可以直接兑换灵石。 后来推广开来，价格才降下来，市井小民也能玩上两把。 游戏机最里面一台开着，游戏者是一个青衣道士，背影熟悉。 第一百一十章 炼蚁 沈文霄忽然发现神识不能离体，身置一个奇异的空间，除了眼前的四台游戏机，一切仿佛都在淡去。 他走过去，做到道士身边，投下一枚游戏币。 正在运行的游戏并不复杂，章节贯以章节，寥寥几页剧情对话，就能勾勒出一篇史诗。 和兄弟谈事情有三个好去处，一是销金窟，二是小酒吧，但韩楚喜欢在游戏厅。 韩楚的诸葛亮在天上呼风唤雨，沈文霄操控赵云接上连招，打出巨额伤害。 “为什么把周皇卖了？”沈文霄问道。 “你想说女人不值得？”韩楚轻笑道。 看来梦芳华把他伤的很深，很深。 见他沉默，韩楚又道，“其实归根结底都是实力问题，你要是成了儒圣，吃强扭的瓜都行，还怕被西瓜淹死？” 沈文霄回答道，“就是化神，我也打不过她。” “那是你们酸文人废物，别怪儒道。上次我和孔夫子论道，杠得他下不来台，一拳差点把我鼻梁都打歪。” 韩楚自爆黑历史，也没有引起沈文霄多大兴趣。 他忽然问道，“上次你说我有死劫，如今算是过了么？” “从宏观角度讲，人终有一死，只是有些幸运儿无限期延后了而已……” 瞧着沈文霄的脸色，韩楚无奈道，“好吧，想死就去北边，想活就待在原地修炼。” “你在哪，这是什么空间法术。” “我在昆吾玩泥巴，这里么，是用水做介质搭的一处临时空间，雨停就走。” 不等打boss，沈文霄就起身离开，他隐约感受到天劫的聚集，哪里还敢和韩楚站一起，天雷肯定只劈他不劈韩楚。 隐约听到韩楚让他自己保重，沈文霄回到现实世界，叹了口气，反手买了一张去北边的车票。 死在魔人手里，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昆吾山没了灵气，早就成了废墟，因为担心韩楚来搞破坏，没有一家宗门愿意把山门放在这里。 所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里就看不到半个人影。 偏偏这里是此界最高的地方，最容易和世界意志沟通。 炉火烧的正旺，韩楚又添了一把柴，乙夫人的身体渐渐液化，返回胚胎形状。 用无数珍稀材料模拟出恰当的环境，可以做成一只蚁后胚胎，无需处理，深埋土中，静待它苏醒过来。 第二年的春天，就能拥有一支由顶级掠食者组建而成的不死军团！ 救灾如救火，有些人救火喜欢用湿沙，有些人喜欢用干粉，火势大了就上高压水枪。 但假如山火漫林，阻无可阻，那绝大多数人就要束手无策了。 这时，有人要找韩楚去顶缸，他不会拒绝。 只会微微一笑，转身慢慢搓一颗大伊万。 专业灭火三十年，一颗下去，保证什么大火都成了过眼云烟。 乌云沉沉，天劫汇聚，显然，这片世界不允许这样恐怖生物的存在。 但始终没有劈下来，不敢劈韩楚，也不敢劈八卦炉，只要劈了，韩楚转身就走。 他只是乐于助人而已，还没有无私到一边卖血，一边当劳模的程度。 “这点出息！”韩楚朝天比了个中指，收起蚁卵和蚁后残骸，天劫还是不敢劈下来。 收起游戏机，转身离开，他要给蚁卵找个风水宝地安家。 阴傀宗的飞天岛就不错。 …… 青龙上人最近很是烦恼，他的化身死光了，才只和一半的仇敌解了怨。 照这个趋势，他可能再过不久就要彻底死翘翘。 这时候应该推掉议员的身份，找个地方乖乖缩着才对。 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宗主找上门来，点名指姓要找到韩楚的踪影，弄得他不敢走。 幸亏前几天他提的议案过了，撤销对韩楚的通缉，才渐渐发现了一些痕迹。 走出办公室，路过大厅时，青龙上人看到一个男人，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戴着耳机在玩手柄游戏机。 多半是个游客，司空见惯了，于是不放在心上，出了议会大殿。 韩楚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楠木眼镜，又钓上了一尾大鱼。 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一抹白裙，是赵若晴，和她不太熟，也不想见她，于是韩楚低下头继续打游戏。 哪知道她径直走到韩楚身边，坐下，打了个响指，设下一个非常高明的结界。 “别装了。” 韩楚侧过头，看了一眼她的脸，冷艳如霜，比以前漂亮多了。 众所周知，修道能保容颜不老。 但他听说过有一种人，境界越高，颜值越高。 以前只当是茶余饭后的笑料，现在竟然见了真人。 “我怎么装了？” “你装作没看见我，也装作是本界之人。” 前半句对了，后半句韩楚才不认，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这个地界的人? 但他深知怼人的艺术，认真就输了。 “醒了两次，你怎么没癔症？” 赵若晴不恼，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眼前这一切了，“魔人来了，这片世界谁都救不了。” 这是劝韩楚别白费功夫。 “严格来说，这里都是你的地盘，守土有责，你就没点触动？” 她摇摇头，“总揽大局，此界存亡比不及我安危之万一，魔劫降临之前我就会走，将来大不了多屠一片魔域，以做祭奠。” 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 临阵脱逃都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太上忘情修得比谁都好。 这么一衬托，太平都成了白莲花，好歹她还管一管子民的存亡。 “随你咯，”韩楚浑不在意。 “你不是本界之人。”赵若晴再次强调道。 原来是想当另一个吞天老祖，可是吞天毕竟是条好狗子，她凭什么拿的到穿梭之法？ 肉身布施么？也要看韩楚想不想要。 别说精校版，就是原始版都不会给。 “那又如何？这种事本来就是各凭本事，没有捷径，想帮也有心无力呀！”韩楚正色道。 “千年之后，我会回来给道友收尸，毕竟像你这种天赋的男子，我在上界还真的没见过。” 夸他天赋是糖衣，给他收尸是炮弹，但韩楚哪里会怕糖衣炮弹？ 糖衣都懒得吃，直接走了，毕竟不能因为这件小事，耽搁他杀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魔劫降临 双寿街小酒馆的一处狭小包厢里，青龙上人在向一个黑袍人汇报近日得到的情报。 那黑袍人并不高大，有些畏光，伸出来的手都带着黑羊皮手套，不敢沾染空气。 韩楚推门进去，显然是惊住了两人。 随手拍到青龙上人头上，一代枭雄就此殒命，顺手拍上黑袍人肩头，封了他体内流转的法力。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黑袍人沙哑着喉咙，声音非常刺耳。 “我就没正眼瞧过你们，一群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韩楚淡淡道。 “我们苏摩族人从不投降，你别妄想从我嘴里探听到任何信息！”黑袍人冷声道。 韩楚伸手把它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要是个妹子，还可以多聊几句，试试策反。是个男的，就随手解决，若是个阴阳人，那就送他原地升天。 揭下来一看，是只蝙蝠化形魔兽……立刻倒退几步，屏息凝神，保持安全距离。 仔细一想，少一点情报又不是什么大事，下一刻，燎原的蓝焰就把房间内一切事物烧个精光。 做好消毒工作，韩楚把青龙上人动用过的渠道汇集起来，传信给程若雪，她会把一切料理地非常干净。 一个月后，阴傀宗的飞天岛神秘失踪，据说岛上的阴傀宗长老、弟子连同整座岛屿，都被外星人捉走做实验去了。 新闻热度才保持三天，就转移到了另一个焦点。 科学院的大供奉做出准确预言，魔劫即将在一年之后来临。 联盟为了提高整体实力，再次进行改革，在全大陆举行高等教育考试，选拔人才填充到联盟兵团庞大的后勤系统当中。 参加考试的人，不分仙凡，不分男女，能者上，庸者下。 毕竟要发挥全部实力，起码得将一部分修仙者从繁杂的低级事务中解脱出来。 韩楚不在意这些，他一路向北，跨过广袤的草原、冰川，到达极北之地。 与寻常天文地理不同，此界的北极终年极夜，明月常悬。 月生魔相，要在魔族最强大的地方彻底碾碎他们。 听上去非常中二，但韩楚还是准备这么做，原因无它，那只魔蝠是真的恶心到他了，不如此做则不能解恨。 在北极正中心，韩楚丢下蚁后残骸，带了几只雪绒兽回去，准备送到太平建造的百兽园里。 这种妖兽没有攻击力，也没什么价值，除了卖萌，啥也不会。 最拿得出手的工作，就是守护北极大陆，因为它们是北极大陆上唯一的陆行生物。 ……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燕国辽东郡的一处田亩上，韩楚开着笨重的手扶拖拉机，下了地。 黑土地能长粮食，又有化肥水利，年年的收成都不错。特别是今年，十里屯分到了一架拖拉机，年前又找到了一个会开拖拉机的棒小伙子，真是双喜临门。 李老汉哼着二人转，提着个食盒，腋下还夹着一卷报纸，顺着田埂走下来。 “后生，吃饭了！”他大喊道，长久的练习造就一副好嗓子，丝毫不担心喉咙发痛的问题。 停下拖拉机，拉了一下操作杆，关上发动机，省点柴油。 韩楚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去，“李老今天气色不错，二柱子高考分数不低吧？” 老汉挥挥手，爽朗地笑道，“都是你教过的，我家二柱子考了546，比屯口老张家的大孙子高了二十分呢！” 并不虚伪，也不做作，又有些狡黠、懂人情世故，心底清楚分寸。和这样的人呆在一起，总是令人心旷神怡。 “分数线划在哪？”韩楚从他手里接过食盒、报纸，问道。 “二柱子说官家第一批只收五百一十九以上的。”李老汉回答道。 韩楚打开食盒，里面有三个馍馍一根蘸了酱油的大葱，还有一根肉骨头，算是谢师礼。 三两下把上面的肉啃光，吹个口哨，一旁的小河里面窜出来一条青狗，过来把骨头消灭了。 “你家小吞真听话，过年的时候还咬死了一窝野猪，等二柱子出人头地，我们家也要养一只这样的狗。”李老汉艳羡道。 那二柱子出人头地的标准，就有点高了。 老汉也不久留，毕竟寒风依旧，他身子骨再硬朗，毕竟也不是年轻那阵子了。 就着大葱，啃着馍馍，韩楚摊开联盟日报，看着上面各个板块的消息，即使在种地，也要定期了解世界局势。 “我想杀了他。”吞天老祖阴恻恻地说道。 “你杀他，我杀你。”韩楚浑不在意地回答道。 “不至于吧，就为一个凡人？”吞天老祖难以置信。 “不至于吧，对付一个凡人？”韩楚也难以置信。 吞天老祖一副被韩楚伤害地很深的样子，一溜小跑跳回河里，再也不探出头来。 真是个戏精加沙雕。 报纸第二版头条，是本届高考最高分的采访。 联盟的考核涉猎广泛，天文地理、文学理数无所不包，总分750，状元考了744。 记者问：请问沈先生是如何考出这么高的分数，甩了第二名四十多分。 沈文霄木讷了一会：涂卡的时候不小心戳破了一个选择题…… 所以采访的结语是高分低能，这样的政策不能替联盟选出人才。 最惹人争议的是文章里贴上了沈文霄的现照，中年大叔的胡须随手修理一下，意外突出了沧桑感，从他的脸庞上，依稀能看出以往的盛世美颜。 想必今年联盟的花痴们，心底肯定是：其实状元不状元无所谓，这样的大叔请务必多来几个。 韩楚原本还在猜，联盟会不会从垃圾箱里倒腾出他的画像用作征兵宣传。 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了。 那只受了情伤的憨批看来是真的想死，他竟然是以燕国边防兵的身份考的试。 都叫他不要来北边，还要来。 吞天老祖忽然抬起头，向南边看去，只见天空中掠过一颗银色的飞星，落点应该是在东海。 “魔人来了。”它声音低沉，眼中充满戒意。 即使是在韩楚身边，它依旧感觉不安全，因为它知道如果遇到正常的生命危险，韩楚不会救它，只会旁观它身死道消。 除了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和他身边的女人，他一个也不会多救。 他不单是对联盟没有好感，对修士也不会给个正眼。 按他的说法，走上这条路，就是再无退路的赌徒，要么把赌场赢下来，要么光屁股出局。 打输了就死光光，有什么好救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战争准备 流星去势甚急，却没能直接落地。 东海海域不知从哪里飞出两颗圆珠，竟然携着天地之威，迎头撞上。 一击就挫退了流星的锋芒，把它往北赶。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六颗。 在大陆上，足足六颗圆珠先后出现，打得流星不知天南地北，飞过吞天老祖头顶，朝草原落去。 草原可不是一个好地方，落到神州内陆才能用最快的速度颠覆这个世界。 于是流星耗尽所有力气，拐了个锐角弯，朝燕国首都飞去。 韩楚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圆球，流星即将飞过他的头顶时，随手甩了出去。 这一下直接把流星撞晕了，在几万米的高空里，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彻底落到北极冰川，扎了根。 流星落地化成一座光门，光门后面泊着一艘魔族战舰，战舰上面下来一个披着战甲的中年魔人。 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的不成样子，头上长着两只魔角，胸前战甲上绣着自己的族徽，一朵哭泣的蔷薇花。 “一个月内彻底掌控这座冰川大陆，我要让每一座冰层上面开满紫荆魔花！” 一队队高阶魔人先后从光门里走出来，只用半个时辰就以光门为中心，搭好了一座魔城，各色禁制迅速笼罩全城，阻断一切窥视。 联盟总部，一群化神老怪从窥天镜里看着魔城狰狞的形状，不动声色。 “联盟的全体动员，已经按太平的意思提前进行了六个月，可是我们的军团，起码还需要一个月才能全部完成战争准备。” “一个月？一个月后极北之地全成了魔崽子的老窝，我们等不起！” “那依佛爷的意思，是要我们现在三分之一的主力军团，在没准备好的情况下，打进极北之地？” “那依道爷的意思，我们要慢吞吞看着敌人一步步强大起来？” “别吵了，平时吵吵也就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看看窥天镜吧！” 只见一团浓密的魔云从城中涌出，在外面蔓延开来，速度极为惊人，照这个阵势，不消半天就能笼罩整个北极大陆。 这魔云非常霸道，连窥天镜都不能看得多清楚，一般的侦测灵器估计全部白给。 难道和魔人开战只能靠肉侦？那军团之中侦察兵肯定不够用，照这么看，他们一支军团都甭想开出去。 窥天镜视角一转，冰川与草原的连接口忽然出现一队高阶魔族，迅速修好一座营寨。 这营寨位置选得极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绝对是精心考量过的结果。 看来魔劫远比他们想象的还有难以对付，毕竟敌在暗，己在明，实在不太好受。 “我看这样吧，第一，所有动员完成的军团先集结到草原上，第二，从剩下的军团里抽调斥候，同时要新征召训练斥候，以便补充进各个军团，第三，不可冒进，结城连寨、稳扎稳打。毕竟我们身后是整个联盟，耗也耗得死他们。”朱雀老道士一锤定音道。 …… 二柱子戴着大红花上了军用卡车。 遵循近地征召的原则，联盟在十里屯收了五六个人，要去草原当后勤人员。 他们不会上一线，当炮灰，凡人还不够格。 韩楚摇着花手，给几个向往出人头地的小青年送别，忽然叹了口气。 吞天老祖凑过来，“是不是思春了，邪火没处发？我告诉你，我孙女今晚就来接我，她的腿又长又白又滑嫩，要不要安排一宿？” “你这条老色狼，脑子里净想这些东西，我就是和你孙女有了露水姻缘，也不会再帮你简化法诀了。”韩楚不屑道。 吞天老祖嘿嘿一笑，“她从我妖府里带来一扇牛排。” 馍馍固然吃得惯，可是，这不妨碍牛排的味道也很好。 那就吃了吧。 翌日清晨，腿长的姑娘从韩楚的帐篷里钻出来，舒展酸痛的筋骨。 人族修真讲究财侣法地，妖族只看血脉。 吞天这老淫货化形前可是个正经人，上任青狼族长为了给他送个本族妹子可是伤透了心。 等他自由自在惯了，化形之后不再苦修，尝到一点甜头，又去找狐族的小姐姐玩。 又等他慢慢玩成了青狼族长，回头一看，自己和狐族小姐姐们玩出来的那些子孙的血脉简直不堪入目。 但还没等他着手改变，人妖之战爆发，他被人族老怪围殴死了，无奈之下用秘法转修煞灵，魂魄虽然还在，高贵的血脉却再也无法传承。 一晃眼八千年过去，那些不肖子孙一个化神初期都没混出来，他们血管里流的简直不是高贵的狼血，是马尿！ 后继无人呐，等他走了，南疆妖域就不一定是青狼族的天下了！ 于是也不管那么多，从纯血青狼族里遴选上百位姿色最好的女子，再挑出最漂亮最诱人的那个。 往她身上安一个孙女的名头，就往韩楚身下送。 能留子嗣是最好的，再不济也能提纯血脉。 都是熟人，看破不说破，韩楚也懒得跟这个半路悔悟的老淫棍分辩。 实在看他可怜，才和他族里的姑娘看看星星，瞧瞧月亮。 等闲人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 十里屯附近飞过了一颗金色圆球，它后面跟着一队拿了高级工程师证的修士。 于是一条由巨石铺就的坚实行道就出现了。 于是一辆辆军用卡车，拉着各式超远程火炮奔驰在行道上。 联盟早就给这次战争做好了备案。 对付高阶魔人，自有各个满编主力团处理。对付低阶魔兽， 对付低阶魔兽，还是让炼体士操控火器来的便捷一点。 联盟的生产力爆发到极致，各项科技迅速产业集成化，一辆辆重型坦克开下生产线，天上甚至还飞起了喷气式战斗机。 只不过这种东西很鸡肋，天空是修士的领域，一般的飞机性价比很低，重型轰炸机或许能一显身手。 韩楚没给他们核爆的资料，因为核污染这东东也只有凡人受不住。 而更高级的氢弹以及中子弹都是被世界意志禁止的。 临时挂开一个就够，不需要多开。 毕竟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不能频繁世界意志的底线周围左右横跳。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斗将 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联盟修筑的防线就已经怼到魔人脸上。 空旷的草原上，一千多座石城，一万多座石堡，数百万个碉楼和十横十纵高速铁路，共同组成了浩大的防御工程。 韩楚说他们不是魔人的一合之敌，今日联盟就让他见见世面，什么才是大场面。 收回对他的通缉令，只是不屑和臭虫玩躲猫猫。 所谓天兵天将一到，尔等逆贼顷刻间化为粉粒，不外如是。 吞天老祖在一个月圆之夜离开了，他孙女却偶感风寒，在十里屯住了下来。让屯里的媒婆好生伤心，丢了一份喜钱。 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开始渐渐南移，不是打草谷，是进入燕国寻求庇护。草原上的战争即将展开，偌大的浑漠草原已经没有了他们的立锥之地。 …… 于三顺原本隶属于联盟执法殿，是一名初级紫衣执法者，在六个月前，执法殿缩编，他自愿加入侦察兵行列。 因为他自信还有点小聪明，干这份危险的工作不至于丢命。 他戴着全息头盔，躺在飞梭里四处逡巡，百里之外就是魔域，长长的边界线上，像他这样的低级侦查兵不知凡几。 于三顺一边记录着数据，偶尔拓印几份影像，不轻易往魔域那边靠。 魔域的边界不是固定的，魔云的侵袭速度慢了下来，但仍然以每天十里的速度向南进发。 照这个形势，七八天后，双方就该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役。 毋庸置疑，他们会赢。 象征着东海之神的魔鲸都殒命在联盟手里，他们自信已经达到此界巅峰。 忽然，他驾驶飞梭折了回去，刚才仿佛发现了魔云的一丝丝不协调处。 有情况。 自从联盟把阵地怼到魔族脸上，他们侦察兵的斩获就越发多了起来，频率也渐渐提高。 有时候是抓了几只低阶魔兽，有时候是看到了魔人的一些部署。当然，也产生了一些伤亡。 自古修仙谁无死？区别只是先后而已。 于三顺驾驶飞梭离开，又转成隐形状态回来，径直冲入魔云之中。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他能否出人头地，就看这次了。 进了魔云，视野急剧缩小，只能看到百丈范围内的东西，而且飞梭的隐匿状态不能维持多久，他没有多少选择的空间，只能跟着感觉走。 驾驭飞梭紧贴地面低速滑行，随着更加深入，于三顺发现地面上的牧草迅速减少，一朵朵魔花渐渐绽开。 这个趋势可不妙。 于是更压低一些，飞梭底下的采集器迅速张开，收取一丛魔花，放入储存器里。 飞到一处小山坡，仍然一无所得，于三顺有些不甘，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没捞到半点好处，太不值得。 索性下了飞梭，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颗高级监控灵器，在山坡上挖个坑，设置定时开启，埋进坑里。 这套灵器是科学院最新研究产品，名曰嘲风。 将来嘲风系统启动时，若是他的灵器也在组网范围，必有嘉奖。 嘀嘀嘀，飞梭闪着红光报警了，他连忙再戴上全息头盔，只察觉一道强大神识马上就要扫过来。 是元婴以上的高阶魔族！ 遁入飞梭之中，把推动器调试到四级，飞梭底部闪着蓝光，速度达到最大，拼命往回飞。 笼罩在飞梭周围的魔云瞬间稀薄了，于三顺心中一个咯噔。这绝不是他要逃出生天的标志。 果然，他抬头一看，飞梭侧翼的四个观察球随之转动，把信息传输到头盔里。 他头顶上不到十丈，一只魔气缭绕的漆黑巨爪瞬间成型，四根粗壮的手指在他前方百丈处，像个严密的栅栏，那弯曲的指甲朝向他，仿佛下一刻就能把他碾碎一样。 “救生舱脱离！”于三顺在心中低吼。 飞梭后半身瞬间破碎，置换出的能量直接把救生舱的速度提高十倍！ 一息，他只需一息就能逃命。 但谁能想到，那看似笨拙的巨爪行动起来丝毫不比飞梭慢。 两指之间轻轻一夹，呲地一声，救生舱被碾碎了。 可于三顺没有死。 他竟然抓住了万分之一的生机，临死前用挪移符逃了出来。 一颗激发全身精血法力的红色药丸入口。 于三顺想都没想再次损耗二十年寿元，用天地遁法再次拉出千丈距离，随即化作一道青虹破空而去。 魔爪缓缓抬起一指，指甲上飞出一道魔光，看似不快，却瞬间追上青虹，洞穿里面的人影。 仿佛拍死了只苍蝇。 “道友身为高阶魔人，竟然对一个筑基修士出手，不羞耻么？”魔云外面，朱雀老道士飘在半空中，冷声道。 “碾死一只苍蝇，还要我向他道歉？你道法是师娘教的吧？何况你离他不远，真想从云某手里救人，进来便是。” “魔崽子休要猖狂，不就是仗着魔云诡异么？要不是我们和上界失去联系，你怎敢欺上门来？”朱雀老道士怒道，却没打算以身涉险。 “笑话，我们的圣战从一万年前就准备好了，哪里会怕别人插手？高贵的魔族碾死你们易如反掌，要不是上界传信叫我们稳扎稳打，你们腹地早就烽火连天了。” 魔人从云层里走出来，风度翩翩，手里拿着把羽扇，腰间别着一条刺绣丝巾。 他的气息很奇怪，在化神初期到化神后期流转不定，仿佛是对这世界法则的蔑视。 王对王，将对将。他走出来的那一刹，所有够资格感知到的人，都把神识移到这里。 看这架势，是要在大战之前来一场斗将。 老道士精通道法，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朱雀精血，学了正宗的朱雀变身，实力是吞天老祖之下第一人。 这位云姓魔人的真实修为显然不止化神，只是被天地法则束缚，能动用的法力不如他本体之万一，不过他单凭自己的境界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老道士袖子里飞出一柄小钟，横在身前，一个金色佛钟虚影将他罩住，上面层层梵文流转，佛威似海。 不单如此，他口中喷出一把飞剑，细若毫光，快若闪电，几乎不能为神识所捕捉。 大战来临，两件至宝可以轻易借到，但御剑术和佛法就不是一日之功，原来他道法走到极致，也开始学习百家之长，用另一个角度，精炼自己的道法、修行。 魔人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笑吟吟地看着老道士，任由他做好准备。 这是自信，更是一种蔑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艰难的抉择 朵朵剑莲从天而落，在半空中自动凋零，莲叶的边沿拂过微风，缓缓起舞，恍若花雨。 “剑意，凋零？”魔人轻笑着。 片片莲叶相连，中间生出千丝万缕无匹的剑气，魔人置身于这场花雨之中，便是置身于剑狱！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寻常剑阵唾手可得，一看便会，算不上什么大神通。 所以老道士逆练剑阵于剑莲之中，剑意随心而出，剑莲随意而现，再布置出剑阵，化去匠意，添了新意，威能不知比原剑阵强大了多少倍。 “小道士，你的剑阵锁不住我。” 魔人轻轻一笑，右手轻飘飘拂去肩上的剑丝，身上魔光一闪，忽然消散于天地之间。 下一瞬，他竟然无视佛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老道士的后上方，手持魔刃，面无表情。 因为他觉得胜负已定。 这种情形在他数万年的记忆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 修道越往后，一个小境界便是天堑，超出一个大境界，就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而他比老道士要高出将近三个大境界，若他本体在此，杀此界任何人只需一个眼神。 用高大上的说法，这叫降维打击，接地气一点，就跟大人骗小孩一样，白纸一样的小孩子，那是一骗一个准。 然而魔刃斩下，只砍到一层虚影，老道士竟然预判到了他的诡异身法，提前遁走了。 这不可能，他用的方法明明超越了此界范畴！ “嘿，还以为魔崽子有多厉害，连那只臭虫都不如。”老道士狂笑着，像个被大人骗得鬼精鬼精的小孩子终于成功反杀。 远在万里之外，韩楚看着同步传过来的景象，露出老父亲般的笑意。 区区一个带前摇的时空遁法，就想来玩技术碾压？当初他在昆吾，可是差点把那群老家伙折腾地想原地升天。 又叹了口气，高层战力人少聪明又好教，底下就拉跨了，教个半瓶水都教了一个月，还是不能指望这群添头多能打。 蚁群在飞天岛已经初步形成战斗力，可以让飞天岛往草原中心移动了。 丢了这点诡秘的手段，没了碾压性的优势，魔人渐渐明白为什么上头不惜耗费那么多资源，给他们传递这看似简单的命令。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高人！ 这就有意思了，听说上头的仙魔大战绵延了数百万年，两边结怨极深。 要是他能在这里抓住一个仙君甚至仙帝，直接避开天劫，从通天塔飞升到上界都有可能。 苦差事变成美差事，他云郗这回可是走运了。 想到此处，他也不再掩藏实力，往地上打个滚，直接露出本相，是一条土黄色的三首魔蟒。 老道士见状也不示弱，等闲的手段是不堪大用，干脆再次变身朱雀，烈焰燎天。 朱雀是道家神兽，本来就和老道士极为相符，此时对付的又是蟒蛇一类的东西，优势之大难以想象。 两只巨兽的争斗，魔蟒境界虽高，竟然是朱雀隐隐间占了上风。一口又一口的三昧真火把魔蟒吐出的真魔气压了回去。 纯法力的比拼，修士还真的不会怕了魔族。 但朱雀虽然占了上风，缠斗许久却没能造成多大伤害。 三昧真火喷吐到土属性的鳞甲上，只能烧出个印子，魔蟒皮糙肉厚，根本无惧这点小伤害。 但是谁也没看到，遍地狼烟的废土上，一只青色小狼猥琐地在往战团里靠。 又一次对波，对输了，三首魔蟒侧过头，省的被真火烧到要害。它右边的头被中间的头挤着，压到地上，眼神没什么光彩，毕竟有些丢脸。 忽然发现下面蹲着一只老狼，眼神幽邃，嘴角裂出一丝笑意。 下一刻，一只比它大一圈的青色巨狼凭空出现在战场上，锋利的狼牙猛地一咬，右边的蟒首直接被咬断，那看似强大的层层鳞片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魔蟒痛不欲生，退回人形猛地一闪，遁入魔云之中，又是那奇异的遁法。 老道士想追击也没办法，这东西用来逃跑，除非完全能看透他的遁法，不然根本猜不出他会在哪里重新出现。 于是他从朱雀形态退回人形。 但吞天老祖没有收手，一点翠芒在他身前浮现，瞬间没入黑沉沉的云层，眨眼不见。 另一个魔族的声音响起，好像受了重伤，“咳咳，狼兄好手段，可否留下姓名。” 吞天老祖嗡嗡道，“上韩下楚，不服可以来找我。” 话毕，潇洒离去。 老道士站在飞剑上，有些惊奇，吞天以前貌似不是这个癖性，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道友偷袭魔人用的那件灵宝很是奇特，不知……” 不等他说完，吞天老祖冷冷道：“是我狼尸上的爪子。” 此话一出，老道立刻噤声，毕竟这事说不过去，他太师父也参与了当年的人妖大战，而且是杀吞天的主力之一。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吞天凭什么能看懂那个时空遁法，吞天是个人精，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把话说得这么绝，应该是不想透露。 也罢，谁家会缺那几本垫桌脚的书？ 吞天老祖一眼看穿了老道士的想法，心中暗道：“把你全家男女老少打包卖了，都换不来那本书的一页纸，傻子才会告诉你！” 大战前的斗将结束，双方都宣布自己获得了胜利。 在联盟这边，这场战斗当然是两位至强者对阵两个高阶魔族，最后敌人双双重伤濒死，我方至强者皮都没蹭破。 在魔族那边，当然是一个阴险的人修率先邀战我方圣祖，光天化日之下派了另一个更阴险的妖修偷袭，胜之不武。最后是另一个圣祖为了救人，扞卫魔族的荣耀，替同胞扛刀。战斗胜负犹未可知，人心公理不言自明。 两边士气都达到巅峰，联盟这边支援还在路上，黑云里的魔兽却已经涌了出来。 兵临城下！ 前线司令部。 “在第一线，我们有十七个高级防御石城，一百多个小型石城，这是我们防御的主力。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人手不够。维持一线防御，就让我们捉襟见肘，半个机动兵团都组织不起来，我们都明白孤城不守的道理，所以是不是要放弃一部分一线，退到二线去打？” “不能退，这是不同种族的战争，打的就是血战到底的勇气，我们要是退一步，那就再也站不住脚了。” “别把你剿匪的那一套带到这里来，对面是魔人军团，不是农民军！我们现在是弱势，不想着怎么积攒实力，改变区域内的敌我力量对比，打开局面，你要玩添油战术么？真是个天才！” “别说我，看看联盟现在的宣传口径，退一步我们就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此话一出，有些寂静。 “我们是军人，唯一的目标就是胜利。一步不退，以后就没有历史了。” 大家都认同这个观点，于是彻底死寂。 “还有一个办法，修行者军团的速度非常快，不要把他们散开，在一线上集结成四到五个主力战团。魔人打会战，我们同他打会战，不会落下风。魔人全面进攻，我们的主力战团就往复防御，修真者精神很好，应该能支持很久。” “那其他人呢？” “有禁制保护。” 大家都不想说话了，这样或许能打，但那些炼体士估计比炮灰还悲惨，数十万人，最后活不下几个。 这种打法最大的好处就是保全了修真者，让他们能撑到支援的到来。 至于死伤的炼体士，后面征兵也能渐渐补足。联盟受点小伤，元气未损，仍然可以和魔族进行决战。 “表决吧。” …… 方案传回联盟议会，审核通过。 战争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进击的二柱子 “我们的支援在哪里？” “在路上。” “我们的支援在哪里？” “在路上。” “我们的支援在哪里？” “在路上！” 城破，人亡，支援在路上…… …… 二柱子本名李二柱，十里屯出身。 他怀里夹着一本发黄的小册子，回到房间，就像吃了蜜一样，止不住笑意。 以前是好男不当兵，现在是想当却当不上。 谁能想到他二柱子出头人地的日子这么快就来了！ 往日里对他没好脸色的教官，竟然送了他一本炼体秘籍，还给了他一瓶丹药。 吃下一粒聚元丹，连忙在床上盘膝修炼，他感觉到一颗热气腾腾的圆球在全身上下游走，暖洋洋的。 再睁开眼，他成功跨入炼体门槛，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下床打一套军体拳，只觉得气力大增，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精力。 忽然对面的墙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拿拳头锤墙。 他们后勤兵的纪律也是很严格的，除非太兴奋，一般没人会这么激动。 二柱子感觉有些不对。 宿舍外面吹响了集合号，赶忙穿戴好衣服，出去列队。 走到外面，只见院子里停了一辆卡车，教官一脸不耐烦，让他们直接上车。 二柱子糊里糊涂地上了车，糊里糊涂地颠簸上百里，卡车才停下来加油。 看见司机低着头补觉，副驾驶下了车，众人之中，有一个精明似鬼的小矮个子忽然低声道，“各位兄弟，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啊。” 都不是蠢人，假若只有自己得了好处，那叫机缘。但这是大家一起上，后面多半是要被拉去填坑。 “听说现在已经有两百多座坚城被攻破了，魔兽已经打穿了第二道防线。”又一个人爆出惊天大料。 “为什么前线战报上没写？” “那为什么要拉我们去当炮灰？噤声，副司机回来了。” 卡车一会向前开，一会向左开，二柱子没说话，心底却渐渐敞亮起来。 他曾向韩楚求学，学的不是知识，而是术与道。 就譬如现在，自己身边这些同袍，平时看上去一个赛一个机灵，此时都跟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不同，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把整幅草原地图记在心底的后勤兵，也熟知各种交通工具的行驶速度。 此时，在他心里已经模拟出了卡车新进的路线，这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当前的战局。 在联盟当逃兵是死罪，但假如上前线是十死无生，那他就要考虑怂恿别人当逃兵了。 但他没有，不是他有多高尚，而是他有七成的把握，联盟的反攻已经开始。 在进攻的时候逃跑，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而且他们应该会被整编到进攻的部队里，伤亡可能会非常大，但总不至于没有活路。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子夜，卡车依旧颠簸，车上的人却止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二柱子没有睡，异常清醒，因为他知道现在已经驶入战区，魔兽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怎么不睡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 二柱子回过头，忽然发现自己瞬间回到了白山黑地，辽东老家。 他看见在耕地的韩楚。 “您是神仙么？”他感慨万千。 “并不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你其实还在车上。”韩楚回答道。 原本还以为自己逃出了生天，结果知道还留在原地，二柱子有些沮丧，“您帮我算算，我能不能活着回家。” “我哪里知道？这是你的事情，要你自己去面对。”韩楚淡然一笑。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二柱子反应过来，立刻大声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知会你一声，将来逃跑的时候，不要犹豫，也不要想藏在其他地方，用最快的速度逃回家就行。” 二柱子明白了韩楚的意思，从长远来看，这场仗是必定会输掉的。 于是韩楚看在半点师生之情上，就给他指了条明路。 从反面来看，这是不是说联盟有获胜的时期？联盟的胜败不关他的事，但知道了大势的趋势，能不能谋一个出人头地？ 这就是二柱子要多多思考的事。 翌日清晨，卡车抵达西进二军团驻地。这是新组建的炼体士军团，各项装备齐具，只是兵源素质堪忧。 二柱子在后勤兵里的表现不好不坏，但在卡车上却显得难得的镇定，人看上去比较憨厚，于是当上了副班长。 他的思维早就不是农家小伙子的思维，第一个人生跃迁简直跟喝水一样简单。 西进二军团只在驻地练了七天的兵，就往一线挺进。 他们的目标是方圆城。 在漫长的第一条防线上，方圆城是一座具有一些战略价值的小型防御石城。 几度易手，联盟又花了许多力气夺回来，整座城至少重建了三次。 从长官那里得知这个军团是援兵，二柱子很高兴。堵在城墙上下不来的援兵，死亡率不低。 总比填壕的反攻排头兵容易活下来。 但当二柱子站到城墙上时，收回了这个想法。 三十丈的城墙看上去很高，魔狼却能在上面直接奔跑。每一处墙跟底下，都堆满着被腐蚀成破烂的重型坦克。 低阶魔狼并不恐怖，拇指粗的机枪子弹就能对它造成伤害。恐怖的是它们的数量。 二柱子极目远眺，城下的魔兽军团，光魔狼就不止上百万只，还有魔蛛、魔蟒，天上还飞着巨大的魔鹰。 魔蛛是八足节肢动物，相比于整个身体，要害非常小，很难打到。它们却有剧毒，浑身上下长满毒刺，挨上一下就得去半条命。 魔蟒体型很大，有些变异的还能喷吐毒素，重型坦克就是死在它手里。 魔鹰不需要他们对付，城中的禁制和低阶修仙者会解决它们。 城头清一色的重机枪构建成火力网，极大程度杀伤魔狼。二柱子扛着高爆破片火箭筒，朝魔蛛聚集地放了一炮，报销掉七八只魔蛛。 幸好联盟的后勤还没断，没了这些丧心病狂的火器，要他们拿灵器冲上去，整座城的人死光了也守不了一个时辰。 二柱子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魔云，那里只有两三个魔人在悠闲地喝茶，仿佛根本不是来打仗的。 真是难以想象魔族的制度，三两个结丹魔族压阵，竟能驱使数百万魔兽舍生忘死。 打到现在，联盟对魔族的了解深了许多。 远征而来的高阶魔人不过两千，个个表现出来都是元婴老怪。魔人之中就没有低于结丹期的存在，而结丹期的魔人还不到一千，他们什么权力都没有，只是服从命令的炮灰。 他们有高层有顶层，中层少，下层是不怕死而且超级能生的魔兽。 真是让联盟那群老怪物看得口水都流下来。比较起来，魔族高层的日子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日子。 又装一枚炮弹，朝远处打了一发，支援城下地堡里的兄弟。 忽而城里的机场又飞起来一艘重型轰炸机，应该是装好弹，准备开路。 二柱子戴上全套盔甲，左右两肩各挂一个聚能炮，左手一具加特林，右手一具狙击榴弹枪，下了城墙。 等轰炸机把城墙外面化作一片火海，他才带着突击部队往外打，火力全开。 激战到黑夜来临，战线往外推了五百多米，跟在突击队后面工程师又建了许多地堡和矮一些的城墙，加强防御。 按照惯例，明天早上这些东西基本都会被摧毁。 然后又是打到城墙下面，又是轰炸，又是突击队，又是被摧毁。 比的是双方对于战斗伤亡的耐受力。 二柱子在城墙上呆了一个时辰，班长死了，他成了班长。排长死了，他成了排长，连长死了，他成了连长。 突击队长死了，他就成了突击队长。 能在这样战场上活过一天的老兵有多稀罕？ 看二柱子就知道了，进击道路上的人生跨越，没有人能压的住。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降临的晨曦军团 二柱子用颤抖的手给自己点上了一根歪歪扭扭的烟。 他没有吸烟的习惯，现在不得不抽。 靠玩命能晋升低级军官，真当上了，谁都会羡慕。 但现在联盟把他提升成西进二军团军团长，让他去堵北城墙的口子。 这就让他想骂娘。 西进二军团原本三千人，现在就剩下三百，里面一半是重伤员，北城墙被啃穿一个十丈宽的口子，魔狼涌进来，低阶修真者都溜了。 现在要他带着这帮人去救火？ 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于是二柱子一边对着天上的那些遁光比中指，一边把身上的外骨骼装甲脱下来。 当逃兵九死一生，不当逃兵就死，二者取其轻，他宁愿被联盟通缉，也不愿背着个烈士的名头去死。 打到这份上，谁还不知道他们低阶炼体士就是炮灰？ 炮灰没有义务舍生取义。 忽然。 天上炸起了烟花。 其实那不是烟花，是遁光在爆炸。 有人来了。 一架超级运输舰从隐身状态退出来，流光从舰首的那柄古剑雕塑，一直向后蜿蜒，直达舰尾，已至千丈。 运输舰两侧，四块巨幅折板缓缓向上转，飞出四艘重型战舰，六艘护卫舰，十艘轻型羽级战舰，和十六颗金级高战整编团。 二柱子赶忙重新穿好战甲，全息头盔里弹出一条信息。 晨曦军团已经赶到支援，联盟现在提拔他成为方圆城炼体士大军的临时最高统帅，务必守好城池。 有了高级权限，他立刻调动资源查询幸存人数。 全城现在只剩下一千个活人，他们只有半自动武器，肯定是守不住的。 于是李二柱直接找上晨曦军团的统帅，发现竟然和自己一个姓，还是个小姑娘。 “你才是小姑娘，你全家都是小姑娘！” 李天香先一步收到指令，神识往下一扫就找到了二柱子。 本来是不打算和这个炼体都没入门的小子联系，后来仔细一瞧，看上去有些熟悉。 她的眼光何其毒辣，瞬间猜到这是自己的师弟。 且不谈修为高了三个大境界，就是单纯排辈分也是师姐，竟然被看做小姑娘，李天香鼻子差点气歪。 生气归生气，扭转战局是她的本职，不得不做。 “羽级战舰的无人机蜂群编队准备出击，护卫舰向前开进，打开护罩，防御即将到来的魔人，重型战舰主炮光束开始蓄能，清空方圆城前方的兽潮，野战主力团布雁形阵，向魔云推进，敌人到来不要慌，听我号令。” 二柱子看着天上飞下来无数流星，有些追上魔鸟，有些落到地上成了战兽，还有几个大的，直接落到城墙缺口，成了十米高的巨型傀儡。 这是要白捡一个城主的节奏？ 不对，是临时城主，难怪联盟这次这么抠门。 调出方圆城的侦查灵器，信息传输到自己的头盔里，二柱子发现远方的魔云变了模样。 二十几个高阶魔人带着巨型魔兽涌了过来。 听上去非常可笑，炮灰魔兽之间也是等阶分明。 超级魔兽基本上有三种，打不动的蜗牛，攻击高的犀牛和速度快的风牛，全都是体型五百丈以上的大怪物。 超级魔兽少，魔人主要用高级魔兽作战，高级魔兽就数量繁多、千奇百怪了，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各式各样都有，像个大杂烩。 从魔云里面走出来的魔兽军团的战力配置，跟晨曦军团相仿，两只巨型蜗牛，两只狂暴犀牛，还有上千只各种属性的高级魔兽。 晨曦军团先一步列队完毕，也不讲战争礼仪，护卫舰就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往前挺进，意图把魔兽军团一分为二，各个击破。 天上法术狂飞，光柱乱舞，地上的压力就渐渐地大了起来。 二柱子只好硬着头皮上。 城外的魔狼被一扫而空，城内却还有不少残余，他抱着重机枪，在小巷子里和魔狼激战。 扫倒了三只，又来了三只，再把它们干掉，子弹已经打光了。 战斗的声响却引来了更多的魔狼。 数百只幽绿的狼眸看得他心底发颤，却还是鼓足勇气，抹掉腰间佩刀上的血污，省的滑手拿不稳。 二柱子从容的迎了上去。 以临时城主的身份战死，家里应该会得到不少田地？ 一道光束扫来，比普通的聚能光束细多了，能量却也精纯多了。 只一击，堵在巷子口的魔狼就被切成两半，无声无息。 二柱子眼底发亮，举起灵器，发出刀光，迎了上去，杀掉两只挡路的魔狼，冲到外面。 那是一个全身装甲的战斗机器人，悬浮在半空中。 它的两只手掌心都有聚能炮，胸口有一个放大版的裂变高爆炮，双手加载了狂暴风刃模块，双肩加载了太乙正雷符模块，看上去就跟得了火力恐惧症一样。 全息头盔看上去也是高级货，连接了全身上下八个观察眼，而且还能依据驾驶员的目光焦点自动锁定目标。 如此骚包的机器人随即吸引了全城魔物的注意。 在各个建筑里低空飞行的残余魔鸟涌了出来，数量足有上千只。七十多条魔蟒迅速爬过来，顺着较高一点的建筑往上爬，准备钩住机器人的脚。 却不见魔狼，想来应该是被消灭干净了。 面对汹涌而来的魔兽，机器人浑不在意地抬起双手，对着魔鸟来了一纵一横，上千道风刃纠缠到一起，恰似一张细密的网。 一网打尽。 又看了脚下的魔蟒一眼，肩头的雷符映在天上，招来一片雷云，落下无数银弧，霹雳一声，地上只剩下一团团被烧焦了的血肉。 太暴力，太刺激了！ 就在此时，方圆城里一阵地动山摇，一只身长百丈的高阶魔猿破土而出，接着朝机器人就是一拳。 “灵气凝甲，高达出击！” 二柱子听见熟悉的声音，又看见那机器人身体周围浮现一层红色虚影，瞬间转化成实体战甲，双臂横挡胸前，接住魔猿一击。 不过自己也被打到地上，在街道上拖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高爆聚能崩裂炮一级准备。” “高爆聚能崩裂炮二级准备。” “高爆聚能崩裂炮发射！” 魔猿听不懂人话，只知道这机器人被自己压在拳头下面，动弹不得。 但下一刻，一束毁天灭地的光束袭来，他感应到了生死危机，却再也来不及反应。 二柱子看着魔猿半边汽化半边融化的身体后面，天边那被轰出千丈宽的大口子的漆黑魔云，倒吸一口凉气。 这机器未免太凶猛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继续前进 秃顶科研猿的眉头愈发纠结，好像一直没看懂最后高达显像出来的超级聚能炮原理。 李天香看他头上没剩两根头发，不禁有些担心，只怕仗还没打完，这人就该聪明绝顶了。 忽而，他的眉头舒展开。 “你看明白了？”李天香有点不信。 “我准备把它命名为魔云聚能炮。”科研猿喜滋滋地说道。 实在弄不懂一件事物，就给它取个名字，于是就可以掌握了……反正全盘复制不需要明白原理。 “联盟每年拨那么多钱给你们，就培养出这个习惯？”李天香简直难以置信。 “都不容易，互相理解。”科研猿无奈道。 “那是我的东西！”二柱子觉出味来，感情是要拿自己的东西走。 “这是科学院最新产品造化丹，能让凡人生出灵根来，虽然是伪灵根，起码能修仙了不是？” 科研猿忍痛把实验室最新产品拿出来，换到了战甲三天的使用权。 收了好处，二柱子愈发觉得自己以后的前途一片光明。 忽而想到什么，拉着李天香去了一处没有监控的地方。 “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拉我到这来，难道还想吃了你师姐？”李天香似笑非笑。 二柱子瞧着这娇媚可人的师姐，说不心动是假的，特别是能修仙以后。 但也只是局限于心动而已，他是要干大事的，怎么会被女人绊住脚？ “韩……师傅说联盟一定会输，但隐约表示应该会先赢一局，不知师姐如何看？” “不如何看，老娘来这里只是不想白吃那么多苦，学了一身本事，半点东西都捞不到而已。”李天香直接说道。 被韩楚教育那么久，打再多的胜仗，她都不会膨胀。 “师弟也是这么个想法，先跟着师姐挣够了再说。不过师父说过，一旦大败，不要抵抗，直接往回跑……” “我不管，天塌下来有糟老头子顶着，咱们小胳膊拧不过他的大腿，按他说的做呗。” 互相通好气，就好办了，二柱子可不想逃命的时候，被李天香带人堵着。 在方圆城略作修整，补充物资，晨曦军团继续前进，联盟命令他们协助赤焰、青龙军团夺回圣澜城。 圣澜城是第一防线高阶防御石城之中，能排前三的存在，是整个防线左侧的战略要地。盘踞在圣澜城下的魔兽何止千万，高阶魔人也有将近一百，甚至还出现过圣祖级魔人的身影。 攻击这样的大城绝不是易事，所以三支修士军团汇合后，没有急于出击，而是继续等待援兵的到来。 又等了半个多月，防线上许多重型要塞的争夺战已经展开，魔人的机动军团大幅被牵制，而圣澜城下的修士军团已经达到五支。 新赶来的玄武、朱雀军团是数座大道观联手组建的新式军团，他们还带来了大量的战甲廉价仿制品，用以对抗魔兽潮。 五支军团迅速重新整编，实力再次加强，进攻的时机终于等到了。 数千架通体银灰色的仿制人形战甲飞在天空上，身后跟着无数蜂群无人机，遮云蔽日。 由重型战舰打头，护卫舰保护侧翼，各色运输舰，轻型战舰紧跟其后，联合舰队的正下方是八十多颗金光闪闪的圆球静静漂浮，他们才是战场上的明星。 地面上，无数重型坦克咆哮着开路，用机械化辅助的炼体士军团汇成一道洪流，朝圣澜城涌去，他们的头顶漂浮着一张张银毯。 每张银毯都是银级整编团。 结丹期修士神识的探测极限就是他们武器攻击范围的极限。 神识探测的信息传输到每个人的头盔里，能够确保威能效用最大化。 但魔族没有选择守城，而是主动攻击。 数千万魔兽无遮无避，直接朝炼体士大军奔来。 炮火连天？百炮才闻几人死！ 剑光纵横？战舰主炮？法术凶猛？ 只要死的速度不够快，魔兽始终在飞速接近炼体士大军，几百万低阶魔兽死了便死了，即使是白死也是值得的，好歹吸引够了火力。 “三息之后接触，快放巨墙术，大军散开往后拉！” 二柱子站在晨曦军团的旗舰上，看着下面的场景，心里无限后怕。 要不是自己运气好，混到了上面，这轮攻击下来，再怎么厉害也会力竭而死。 于是更加坚定他的向上之心。 重新穿戴好战甲，二柱子飞了下去，现在魔族和修士都打到一起了，场面混乱无比。 主战场自然是联结成大阵的魔人和各个满编团作战，各式魔兽和修士战舰作战，但偶尔也有漏网之鱼。 二柱子找了一处战舰掩护，盯上了一只巨型双首魔鸟，它飞行速度比战舰快，却逃不过他的武器追踪。 不声不响地进入高达状态蓄能，远远瞄准，一炮过去，能量条瞬间掉了十分之一，直接轰掉了一只鸟首。 蚊子拿高射炮打人的感觉真不错。 “你和韩楚是什么关系？”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战甲急剧报警，二柱子抬手灭了警报，回过头，“他是我师傅。” “原来如此，”面色苍白的魔族男子冷冷道。二柱子都能听到他的呲牙声。 魔族男子一抬手，二柱子转眼就落入一个紫色空间，他并不想轻易杀掉这个人，因为他的师父实在是深不可测。 两个擅长卜算的同族只推算一点信息，就直接暴毙，可见韩楚是个大有来历的人物。 实在想不到，低贱的妖族也能产生这种大物，这里又不是仙界的蛮荒古地。 二柱子落到奇异空间里，没有慌张，他相信不论什么时候，韩楚都能拉他一把。 果然。 “超空间模块开始加载，三个标准秒之后传送。” 机械的声音传来，应该是触发了战甲的逃跑机制。 这战甲逃命起来原来也这么厉害，二柱子只感觉自己被分解成无数个分子，又在外界重新组合。 逃出关押，外面的战局截然不同，他被夹在一只双首魔蟒和一只烈焰朱雀中间，转眼就有亡命之危。 突然，战甲又有动作了，无数灵气自动汇聚在它身边，瞬间凝成紫红两色的巨型高达，一切的远程火力都没了，背上背着一柄斩马刀。 二柱子一脸懵逼，这不是他在操控！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决战前夕 高达单脚踩了一下虚空，蹦到魔蟒一只蛇首上，落地生根。 任凭魔蟒如何甩动，二柱子都甩吐了，高达还是那副轻松愉快的样子。 巨大的斩马刀握在手里，轻飘飘往下一插。 又一只蟒首毙命，高达像个捣蛋的小孩子，没有把斩马刀拔出来，而是拖着刀在巨蟒身上奔跑起来，踩着片片鳞片，不断加速加速加速！ 长达千丈的致命伤口喷涌出无数魔血，落到地上，无数魔兽连同炼体士直接殒命。 魔蟒仍在嘶吼，却感觉危在旦夕。 冲上去一刀了结？高达不这么看，往后一蹦，退出主战场。 朱雀老道士却管不了那么多，在身上布满三重朱雀神火，直接一扑而下，直击那仅剩的蟒首。 魔蟒眼底不易察觉地泛起一阵寒光。 谁也没想到中枢神经被斩断的它，还能有这么强烈的生命力，硬抗一击之后，它竟然摆动身子，直接缠住朱雀，转动蟒首喷出一大团绿油油的本命魔焰！ 而后直接钻入地底，逃之夭夭。 “不杀他干嘛，杀掉他，就是开战以来第一个化神级战力陨落了。”二柱子问道。 “你小子野心还挺大……高达第二套系统的开启口令是‘都是弟弟’，第三个模块是消防模块，老道士虽然讨厌，基本功还是有的，给你机会了。” 韩楚放下手柄下了线，吞天老祖凑过来，不必说，又是来讨东西的。 “我很难办呐，给你图纸你也造不来。” “先埋在后院的梧桐树下面，等能造出来再挖出来么。” 听上去非常有道理，韩楚把一枚玉简递过去，“记住了，埋梧桐树下面，别像地主老财一样埋在猪圈里。” 吞天老祖喜滋滋地拿着玉简走了，这样的传世之宝当然要埋在他尸体下面，虽然都长蘑菇了，但也还算干净。 目睹圣祖级存在被打得半身不遂、狼狈而逃，剩下的魔族军团哪里还有战心，丢下低阶魔兽就跑。 晨曦军团旗舰。 “他们就真的不管低阶魔兽的么？”李天香有些难以置信。 “韩兄以前跟我讲过魔族的情况，以前还不信，现在是信了。”沈文霄声音低沉道。 “哦？韩楚还知道魔族的情况？”虚弦月邀着秦若思款款走来。 “他说一切血统至上的位面，都是这样的情况，只是魔族做的最绝。”沈文霄回答道。 “那他对血统如何看，毕竟这也是影响修炼的一大要素。”虚弦月笑吟吟道。 沈文霄皱起眉，好像在仔细回忆，免的说错了，“从宏观来看，血统没有意义，天赋没有意义，灵根也没有意义，唯一有意义的，只有选择。决定一个人成就高度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选择与气运。” “这他可说错了，全天下勤勉者多如繁星，有天资者多如过江之鲫，最后成功难道要靠虚无缥缈的气运和选择？”秦若思驳斥道。 “天资与勤奋没有意义？他的意思是，我们在座诸位的成就都是偶然？”虚弦月问道。 沈文霄举手投降，“这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你们别看我。姑且不论天赋这些东西，能在后天补足，就是不能弥补，在韩兄看来，天资和勤奋都是牌桌上的筹码，不是给自己成就的注解，更不是自我感动的东西，心心念念自己天资与勤奋只会止步不前。” “算了，不和你吵，”李天香站出来结束争端，顺便转移火力，“那糟老头子成天喜欢瞎想，还说过我们都是别人养的鱼。” 杞人忧天的数个版本，大家都听过，于是有些理解，把韩楚看做得了癔症的天才。 虚弦月却觉得有些不一样，“说说那个鱼的故事。” 于是李天香把虎头鱼的故事讲了，接着笑道，“糟老头子是不是个疯子？” “他真的这么说过？”虚弦月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你不会也信了吧？”李天香瞧着虚弦月，问道。 她摇摇头，“并没有。”却独自走开了。 秦若思也沉默下来，她可是切身体会过两个世界的人，谁能说外界就真不是韩楚描述的那个样？ 沈文霄听一遍就信了，不过没什么感触，在这里都混得不好，在外面就能混好了？ 一席话挑动两个人的思绪，晨曦军团一下走了两个人，不过李天香并不担心。 抬手把二柱子从战甲里抓出来，李天香自己躺了进去。 “都是弟弟。” 战甲切换到第二个系统，战力飙升至化神级，还能远程操控，简直是神器呀！ 有了这东西，切瓜砍菜不是问题。 “师姐，这是师父给我的！” “滚滚滚，你打得过我么？让你多玩两天还长脸了。” 二柱子差点被气晕，就是欺负他不打女人。 不过冷静下来一盘算，联盟现在只缺一场决战就能达到巅峰，否极泰来，也就是说战略大撤退要开始了？ “那我去找朱雀老道士学东西了，学完就跑，到时候不用救我。” “去吧，”李天香在高达模式选择里，把近身武器改成了菜刀，一把菜刀在手，她能杀穿魔兽军团。 联盟终于把所有能动员的力量，全都动员起来了。 天下九成的修士齐聚草原，东海妖兽已经死绝，南疆妖域也出了近半的力量，在决战前抵达草原。 黑云压城城欲摧，上原城下的数亿只魔兽，就是站着不动，让修士大军杀上三天三夜也杀不完。 “韩道友怎么还没出发？大战此刻已经开始了，你不是最喜欢投出致胜一球的么？”虚弦月竟然从赶了回来，她身着一袭紫衣，更显美艳诱人。 “你来找我干嘛？”韩楚笑道。 虚弦月一时语塞，她若是说实话，是来找韩楚讨要穿梭之法的，岂不是暴露了魔人的身份？ 要知道她不惜耗费资源，从上界中转传信，就是为了摆韩楚一道，好报一箭之仇。 试想，倘若韩楚与她并肩作战，打入极北之地，犁庭扫穴，清剿魔人，然后在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候，被她蓄意偷袭，以致功亏一篑，那他会受到多大打击？ 但要是不说实话，她这次又是为何而来? 第一百二十章 失落的联盟 “我想你了，来见你，不行么？”虚弦月涨红了脸，说出违心的话。 寻常都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现在就是人比花娇。虚弦月敢这样说，当然是自以为摸清了韩楚的脾气。 但她哪知道韩楚的脾性，就是没有恒定的脾性。 “这样啊，那还不赶快坐到我腿上来！” 虚弦月瞪大了眼，实在是没想到韩楚竟然会如此无耻，“这，是不是太快了？” “那你刚才多半是在骗我，说吧，来找我干什么？”韩楚摆出一副如常的微笑。 “诶，算我服了你了，投降行不行，”虚弦月只好轻移莲步，侧身坐到韩楚腿上，有些畏缩，却还尽量直着背，保持仪态。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堂堂一代魔帝，万魔之主，为了这点东西，竟然连吞天老祖都不如，已然丧失了智商。 “真是好玩……既然你也来了，我们就一起看看战局吧。” …… 韩楚投影视角没有放在上原城，而是放在冰原和草原连借口，那个最初修筑的要塞上。 “你在看什么？”虚弦月问道。 “我在看魔兽。”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魔兽？”她又问。 “因为天道限制，所以魔人带来的魔兽上限，一定是需要动员整个世界的力量，才能抵御的。”韩楚淡淡道。 “联盟不能代表全世界的力量？”虚弦月问道。 “当了八千年的奴隶主，十年的老爷，这群人能发挥出整个社会百分之一的战争潜力，都算我高看了他们。在我和魔人的战斗中，他们只是个添头，无关紧要。” 所以韩楚的视角不在上原城，而在冰川。 剑客的目光只会锁定在他的敌人头上。虽然他本质上是个刀客，但这不是重点。 当藏在冰川之中的魔兽军团蜂拥而出的时候，就是韩楚出击的时候。 上原城。 伏尸百万，流血漂橹，那伏尸亿万呢？ 魔兽的血是紫红色的，因为氧化而发黑，血液浇在地上，形成板结，魔尸一层覆盖一层，都快形成了自己的大陆。 修士们杀了两亿只魔兽，巨城之外数百座小山丘，每一座都是一只超级魔兽，它们竟然也死在这里。 然而，没有高阶魔人出现，一个也没有。 这明明是两种文明的决战，一个文明全力以赴，另一个却只丢来一堆沙包，任由屠戮。 难道他们是想耗光修士们的法力，再收割残局？ 可是魔兽都快死绝了，他们就算击溃了修真大军，又哪来的力量毁灭世界？ 夕阳如血，最后一批百万级的魔兽群被屠戮一空，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拿得稳刀刃。 连续七天七夜重复吃药打坐，施法，吃药打坐，施法，吃药打坐，施法，法诀掐多了，修士的手都成了鸡爪子。 可是，终于杀完了，还是他们赢了。 忽然，上原城前出现一道巨型投影。 那是一个中年魔人，修为深不可测，应该是统帅。 他瞧了瞧脚下的魔尸，毫无感触，“嗯，还不错，七天就能杀掉将近三亿只魔兽。” 视角转换到魔云里面，“你们不是想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吗？现在就让你们看看。” 只见极北大陆上每一处地方都开满了魔花，有魔花的地方，便有魔兽，粗粗一看，魔云里的魔兽竟然不下于三十亿只。 转到一处繁花圣地，那里已经进化出了一片幽魔森林。正在吞吐灵气，转化为魔气。 在转到一处魔兽繁殖山谷，里面各种各样的幼型魔兽何止上亿！ “我们培育魔兽的速度已经达到每天一亿，这七天还净增长四亿多，你们加油干！” 平平淡淡的话语，却把一切自信击得粉碎，敌人越杀越多，而且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自己越打越弱，而且是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 这仗没法打。 “你准备出手了么？”虚弦月站起身。 “当然，我准备造访一下他们。”韩楚答道。 “就算杀光高级魔人，也没办法制止低阶魔兽造成的破坏。”虚弦月强调。 “说什么呢，我可是一个热爱和平的大好青年，一般不怎么动手。”韩楚笑道。 说的当然是实话，他认真起来，没人接的住一招，还不会伤了花花草草。 那他怎么救人？ 因为他不需要救人。 “别想了，他不会来救我们的。”吞天老祖沉声道。 他遣散了妖族大军，正准备独自逃离，忽然左眼皮跳了一下，心生不测。 于是便找上了沈文霄和李天香，准备结伴而行。 李天香提着个精致的小包包，倒不怎么害怕，且不说手里这套战甲，她怀里还有一封保命的书信，应该不会有问题。 沈文霄却依旧保持沉默，他看见梦芳华了。 想了想，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块板砖，“这是韩兄给我的保命法宝，前辈拿去吧。” “既然是给你的，自然只有你能用。” 吞天老祖分得清明，心底却暗暗骂道，“真是一场兄弟白做了，给别人好东西，都不给我一份。” “骂谁呢，骂谁呢？” 韩楚的声音从挎包里传出来。 “当然是骂你这个糟老头子，叫你摆谱，现在应付不了了吧！”李天香狠狠地打了一下挎包，差点把手给打疼。 “赶紧溜，你们两翼都各有一支上亿的兽潮迂回包夹，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上原城本来就是怼在魔人脸上的雄城，打胜仗时，是攻击的重要节点，打败仗时，逃跑就不是那么容易。 于是三人立刻开溜。 二柱子踩着一柄飞剑，一直注意收听联盟的广播。 听到战败的传讯，立刻加快逃亡速度。 忽而眼前出现一座倾倒的飞天岛。这岛的小半个尖端插进地底，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动力。 想了想，压下好奇心，还是保命要紧。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不久，一支游牧归来的蚂蚁小队回了岛。 它们之中有工蚁，有兵蚁，看上去就像一般蚂蚁放大了一样。工蚁有小足球那样大，长着镰刀般的嘴，它们背后拖着一团浓缩的灵气光球，在往蚁巢里送。 草原上不知何处吹响了一曲笛声。 无数只深藏在地下蚁后仿佛开启了某个关节，蚁巢的活力激增千万倍，开始肆无忌惮地扩张起来。 兵锋，向北。 第一百二十一章 韩楚出击 只用了半个时辰，联盟布置在草原上的监控法器全部失联。 就连坚固无比的传送阵都只多坚持了一炷香时间，就全部失效。 谁能想到蝼蚁们能有这个破坏力？ 它们渴望灵气，渴望魔气，渴望各式各样的蕴含灵力的材料、血肉，为了得到这些，它们会付出一切。 顶级飞舟上。 “前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联盟说草原已经全部失守，后面又有魔兽追兵，咱们往哪逃？”吞天老祖丢下手中的法盘，问道。 “不要犹豫，也不要停下来，我们继续跑。”李天香回答道。 她想到了二柱子跟她说过的话，瞬间就猜到草原的战局已经落入韩楚之手，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沈云霄回首向后看去，上原城已经被魔兽攻占，仓皇出逃的炼体士大军被兽潮黏住，亡命的修真军团也陷入巨型魔鸟的重重包围。 化神老怪物们早跑了，比谁都快。 李天香重新穿好战甲，“来不及了，魔兽已经完成合围，我们得杀出去。” “我不能出手，不然会引来魔人围剿。”吞天老祖使了个变化神通，变成一个银圈，挂在李天香的脚踝上。 飞舟速度非常快，转眼就到了魔潮跟前，沈云霄让飞舟下降，贴着地面飞行。 “我来开路。” 一块普普通通的板砖朝正前方丢去，瞬间化作一面劈风斩浪的城墙，硬生生扫出一条通天大路。 “这些魔兽不会结阵，处处都是破绽，丫头你只管去砍，战甲的能源我撑着。”吞天老祖说道。 “处处都是破绽，等于没有破绽，要想一路杀通，必须将这种寻觅的本事练成本能，我还做不到……” 李天香到底还是半桶水，真到了要命的时候，就暗恨当初为什么不多用点心。 “你个瓜娃子，当初要是强上了他，现在他不得屁颠颠地过来救人？”吞天老祖怒骂道。 “谁会喜欢那个糟老头子？” 李天香瞧着沈文霄。 他依旧很沉稳，在不紧不慢地卷起衣袖，等待板砖的威能耗竭。 “你待会跟着我冲便是。” 李天香在心中暗念一声，“都是弟弟。”调换出最强的形态。 沈文霄笑了笑，板砖破了，飞舟残了，两人杀了出去。 他并没有跟在李天香后面，照他想来，两个化神级战力，应该是能活下去的，可他并不强求活下去。 但他并没有想到，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左冲右突，竟然冲出了魔兽潮。 冲出去一看，他便看懂了，魔兽潮始终围着那台机甲。 于是又要冲进去，忽而折返，沈文霄去了另一个方向。 从三首魔蟒变成了单首魔蟒，它一直在走霉运。不过这次走运了，挡住了一个联盟的化神老怪。 沈云霄停在半空中，看着粉红色瘴云里，那道熟悉的身影，没有太多愁绪。 韩楚给他三件必杀法宝，已经用了两件，于是他取出最后一件，锁定魔蟒最后一只蟒首，投了出去。 一击，必杀。 没有重逢，亦没有叙旧，他反身杀回兽潮。 无言是最大的冷漠。 兽潮之中，高达已经砍崩了刃，李天香越来越控制不住局面，各种超级魔兽如山般压来。 一尊圣人虚影落下，沈文霄来了。 他早就重新结婴，现在心魔已去，养了一百五十年的浩然儒气焕发生机，拍死几只魔兽再简单不过。 “你不是出去了吗，回来干什么？”身处绝境，李天香反倒有些开心。 若是来救她的是二柱子，她会一脚踹他脸上，逃兵没有人权。 若是来救她的是韩楚，她会恨恨地骂他糟老头子，老头子也没有人权。 现在是开着圣人显像的沈文霄来救她，那就是一件极其浪漫的事。 “我撑不了多久，待会我把这虚影给炸了，你逃命去吧。”沈文霄淡然道。 高达的驾驶仓开了，露出李天香宜喜宜嗔的笑脸，把沈文霄也拉了进去。 两人挤着，十分舒服。 “弟弟们去死。”李天香输入了自爆口令。 韩楚亲手打造的战甲多厉害？一阵自爆直接清空了方圆百里的魔兽，在原地留下深达百丈的巨坑。 但魔兽何其多也，一口气都没喘上，漫天的巨型魔兽就已经封锁过来，无数低阶魔兽迅速逼近，脚步声传至坑底，宛如雷鸣。 这般巨大的场面，还吸引了上百位高阶魔人前来，看样子是逃不出去了。 “吞天呢？”李天香毫不在意外面的场面，问道。 “你自爆的时候他就跑了，”沈文霄横抱着少女，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算了，”李天香当着沈文霄的面，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信，面不改色心不跳。 抽出信里的纸，上面画着一柄剑，剑身是一条火龙。 丢了出去，信纸瞬间燃烧成灰，却没有后续的动作…… “糟老头子坑我！” 李天香难以置信，她一直很相信韩楚的，想不到今天要被坑死了！ 沈文霄把少女放下来，“也没多大事，你留在这里，我出去诱敌。” “等等，都是弟弟。” 原来是忘了口令。 一抹剑意从九天而落，飞入坑底，乘起二人，跃出去，便是剑意燎原。 剑光一转，百余位高阶魔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身死人手。 剑落九幽，无数超级魔兽化作尸山，遍地尽是血海。 不干净，很安静。 “照他这么个杀法，魔兽说不定生不过他。”李天香骑着火龙，抱着沈文霄说道。 “会不会讲话，什么叫魔兽生不过我，我很会生吗？”韩楚的声音又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佯怒道。 “你自称是样样第一，科科状元，竟然不会生孩子？真是渣渣！”李天香已经深得韩楚骂人的精髓，事实从不重要，扎心最重要。 “你再骂，我就把沈兄捉走，放到他老情人的床上，再来一点精心秘制的药，包保明年孩子满地爬。”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你又打不过我，最好不要惹我。” 韩楚笑着，随手关掉远程连接。 在他身前，是影影重重的无边魔兽，惊骇不已的高阶魔人。 “清蒸还是红烧，你们选一个。”韩楚微笑道。 仿佛一个人就包围整个世界。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结局，新征程 联盟没有想到会在胜利的前夕跌落深渊，魔人也没有想到已经歼灭了联盟的主力，还会遇见一个强得不像话的高人。 魔族远征军团的至高统帅，就在刚才，韩楚和李天香斗嘴的时候，被一柄飞刀爆了头，连本体都被顺着因果线灭杀干净。 “你就算能杀光我们又如何，你杀不完我们亿万万魔兽！”魔人们说道。 “你们真不怕形神俱灭？”韩楚倒是有些好奇。 “我们看得出来，你承接了世界气运，所以我们可以谈判。”魔人们提议。 韩楚轻笑道，“我何必跟你们谈判。” “云影，准备向全世界投影。”副统帅站了出来。 此时此地的投影被共享到全世界的天空上，副统帅解下披风，丢下佩剑，三言两语讲明白魔兽的繁殖能力，再开始谈判。 “我们接受永远不出极北之地一步，换取两族和平，否则，我们将全体自尽，放由魔兽肆虐，毁灭这个世界！” 自尽？只要不形神俱灭，一切都可以再来。 韩楚回过头，目光扫过大地，看了万象神宫的雪绒兽，看了东海翠微岛、南疆秘境，又看了昆吾山腰的古松，有一个女尼在悟道。 于是手里多出一柄飞刀，刀光一闪。 副统帅形神俱灭。 “你约莫是想错了，我的力量不来源于此界众生，所以也没必要听他们的意见，至于和平？我哪有闲工夫跟你玩楚河汉界，直接杀光了事。” 韩楚飘然而起，无数剑意从他并不算高大的身躯奔涌而出，斩出无数时空碎片，进而形成一段风暴。 秋风扫落叶般，将高阶魔人扫成历史的尘埃。 落下来，脸上白了白。 毕竟蓝条不够，是透支这具身体的潜能，才放出来这个法术。 一只青色小狼奔跑过来。 “你怎么没有回南疆？”韩楚微笑道。 “回了南疆，我这辈子大概也出不去了，理论看完了，总得看一看你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吞天老祖咳了两声。 瞧它身上带伤，韩楚笑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正主儿在极北之地等着你，你可得状态好一点，她来头有些大。”吞天老祖说道。 “让她一只手，也能放倒她，毕竟我还有一个法子，能造出一片无魔空间。” 这个魔当然不是魔气，而是世界本源的具象，在无魔空间里，任你修为通天也只是个凡人。 没有束缚，魔兽涌来了。 “它们怎么解决？”吞天老祖杀魔兽杀吐了，再也不想动手。 “我安排了打手。” 两人飞起来，随手几个高阶法术灭掉了仅剩的魔鸟。 地面上，兽潮向南方奔去，渴望血肉是它们的本能。 忽然，无数只兵蚁从土里探出半个头，挥舞大鳌，咬断魔狼的四肢。 一只兵蚁只来得及咬几口，就被后续的魔狼踩破脑袋。算是一换一。 但魔蟒的鳞甲抵不住一股股蚁酸射击，魔蛛更是对跳上身体的蚂蚁毫无办法，剧毒奈何不了它们分毫，一切有灵气的东西，都会被它们吸收吞噬。 在吞天老祖的神识所到之处，全是蚁潮和兽潮的对撞，蚂蚁们分工合作，悍不畏死，竟然不落下风，甚至战线还在持续往北推进。 “这是你造的？”吞天老祖问道，他知道韩楚喜欢敲锤子，也没想到他能造出这么多蚂蚁军团。 “你以为我是开了个时间流速不一样的空间，敲完了这些蚂蚁再过来打架？”韩楚问道。 “不然呢？” “你真是个小天才。”韩无语道。 “你赢不了，你知道魔兽每天的繁殖速度已经提高到十亿了吗！”虚弦月的声音传来，她是不介意暴露身份了。 “一只蚁后，每天产卵五千万，你知道这片草原上有多少只蚁后吗？”韩楚反问道。 “你的小蚂蚁对付不了超级魔兽。”虚弦月笑道。 “并不。” 只见一只正在踩蚂蚁的超级魔兽直挺挺倒下去。 数不尽的蚂蚁迅速覆盖过去，它被切割成小肉块，灵气被吸干，成了蚂蚁的食粮。 魔兽不能以战养战，它们却可以。 “对它们来说，杀超级魔兽并不复杂，找到一个缝隙或者撕开一个缝隙，钻进去，它们会无师自通地找到脑子，心脏，个别缺心眼的还会去挖脊髓。它们在各种组织的压迫间轻盈地跳跃，避开所有体液，分工明确地解决所有被发现的敌人。在低魔世界，成建制的蚁群才是无解的存在。” 战线很快逆推到上原城。 城中一切蕴含灵气的东西都被蚁群吸收，迅速转化为战力，继续向北推进。 满城白骨的惨象给吞天老祖极大触动。 它花了些时间，刨了个坑，把尸骨掩藏。 见的死人越多，便越坚定它追求永恒的道心。 “韩老弟，你说我是直接走，还是先飞升，多看看再走。” 韩楚想了想，“上面还有一个人等着你过去送快递，能走赶快溜。” 浩浩荡荡的蚁潮越来越势不可挡。 它们伐掉树木参天的魔林，填满出产魔兽的幽谷，占领了整个北极大陆，把魔城团团围住。 虚弦月彻底服了气，穿着一身紫色的盛装，仪态万千，在魔城前面，等着韩楚驾到。 韩楚骑着青狼，赶到魔城，跳下来，踩着半膝高的雪地，一脚深，一脚浅。 “你比她可有胆色多了，明知道我要杀魔人，暴露了身份还敢来见我。” “杀魔人是你上一刻要做的事情，现在显然你改变了主意。” 虚弦月笑着过来，依偎到韩楚身边。 吞天老祖化为人形，跟在两人身后，蚁群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说的不错，这方世界杰出者不过几人，既然已经看尽，那就不必久留。”韩楚淡淡道，两人用心听着。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若只是换了修炼体系，那没什么，但若是有些地方无法修炼怎么办？”虚弦月问道。 这也是吞天老祖一直顾虑的，要是到了别处，失了一身神通，又没办法补回来，那该如何是好。 “穿梭由心，与色身无关，心念一动，世界自动就会把你排出体系。”韩楚回答道。 “那时空观念又该如何？”虚弦月继续问道，她精修法则之力，想的自然比吞天老祖深许多。 “和混沌主宇宙共用一条时间轴，但世界的小时空独立，出去千百万年，回来的时候，新开启一个时间段。一个人在同一个时空的时间段不能重叠，两者最小间距为五个标准秒。”韩楚难得认认真真地说了句实话。 “所以我们只需要等五秒钟，就知道你死没死在外面？”虚弦月笑着问道。 都要走了，韩楚也不想再怼人。 “第一，我不会死，第二，可能是我忘了你们。” “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我马上就让你的女人改嫁……好了，不贫嘴，你什么时候走？”虚弦月问道。 “等我下完最后一步棋。” 韩楚走进魔城，从光门下面取出蚁后残骸，看准一个方向，丢了出去。 无边无涯的蚁群涌入光门，以身为璧，花了七天七夜，用尽最后一只蚂蚁，筑成一条通道，连接到了失联已久的上界。 “这是大功德。”虚弦月赞赏道。 “与我无关了。” 韩楚举起右手，从夜幕里飞下一颗紫色流星，笼住他的身影。 他迅速转化为纯能量体，紫光一闪，破开一处冥冥空间，脱离了这片世界。 “你看懂了么？”虚弦月问道。 吞天老祖苦笑道，“原来做他的狗也是一种荣幸……最后的自傲害苦了我……” 万魔至尊，无上魔帝都没看懂，他又怎么看得懂？ 不过吞天老祖并不慌，驮韩楚最后一程，是收了车票的。 韩楚写了个“道”字给他。 已经简化成一个字符，再悟不透，它就认命算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凶猛的少女 “二柱子，你还没死啊” 机器人退回正常人的形态，飞到李二柱身边。 “您别整天咒我死成吗？”二柱子翻了个白眼，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机器人是谁的。 “唔，正好，这东西就给你用了。”韩楚洒然道。 “那您用什么？”二柱子问道。 “想啥呢，我又不在这。”机器人的面甲向上掀开，里面没人。 二柱子赶忙穿上，和这东西一比，自己用过的一切重武器都成了烧火棍。 “这东西在哪做的？联盟科学院好像有这个项目，不过只有样机。” “产地十里屯，我开手扶拖拉机的时候，随手搓出来的。” 二柱子一阵无语，都知道你了不起，麻烦请不要说出来，扎心。 手里家伙好，腰杆子就硬，二柱子抬头一看远处的战局，头盔搭载的辅助战斗系统就把战局归纳好，呈现在他眼前。 魔人要输了？ 不大科学呀，明明开战前还是势均力敌，这才几分钟，高阶魔人都死了三个。 于是赶忙驾驭战甲飞了过去，有头盔辅助，二柱子不通军事也能看懂局势，找到战斗回放模块，他仔仔细细复盘战局。 他发现一开始时，魔人是不弱下风的，甚至局部区域还占优势，双方算是互有胜负。 但魔人拿到优势的地方，不能扩大战果，而晨曦军团拿到优势的区域，却在滚雪球。 那一点点初始优势，在指挥官的操纵下，每一次都像割肉一样，能精准的打出歼灭战来。 修真者的战斗何其激烈，不到半炷香就缠斗数百场。 由开始的小刀放血，到后面的大刀割肉。再到现在，二柱子一看现在战局，已经进展到利刃剔骨的程度。 二柱子觉得那个姓李的小姑娘，上辈子肯定是杀猪卖肉的好手。 忽而一道语音传来。 “你才是杀猪的，全家都是杀猪的！” “我的确杀过猪啊，不过肯定没你熟。”二柱子不假思索道。 “那个糟老头子看中你哪一点了？连灵根都没有。”李天香气呼呼地问道。 “可能是我过年给他端了一碗饺子？”二柱子有些不确定。 “你……”想到自己受一个月的地狱式磨练，可能还不如一碗饺子，李天香差点闭过气去，“你小子完了，我现在正式整编你为晨曦军团外聘战员，立刻到我的旗舰上面报到！” 二柱子约摸猜到这少女可能是自己的师姐，那又如何，堂堂男子汉，怎么能怕女人？ 男人当然不怕女人，男人只怕漂亮的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师姐。 二柱子涨红了脸，没了战甲的掩护，他站在李天香面前，跟没穿衣服似的，没有半点隐私。 “现在怎么不狂了？再嚣张就让你当太监！”李天香哼哼道。 马师伯的二徒弟走过来打个圆场，从严格意义上讲，他是这两个人的二师伯。对李天香这个结丹修士、军团统帅摆不出师伯的谱，当二柱子的师伯就没什么心理压力。 “莫要吵了，我们剑宗向来讲究以和为贵，不应该在自家地盘打起来。” 李天香呵呵两声，剑宗讲究以和为贵？这群人从上到下没一个好货。 联盟自创立以来，各宗土地纷争就交由联盟议会决断，标准是两百里。 于是剑宗议事长老们就想出了一个主意。 每次干架只占五百里，退还三百零一里，这次蚕食方式差点让其他宗派气绝身亡。 每次只吃两百里，那是狼子野心，议会里讨不了好。 剑宗这样蚕食，每次实际占领范围只有一百九十九里，达不到立案标准，但他们威慑的范围何止千里？ 更缺心眼的是，他们还拿出外宗弟子名额，教唆边界百姓天天往外偷偷移界碑，无耻到这种程度还不是他们极限。 他们的杀手锏是议员，别家宗派的议员修为要多高有多高，他们就喜欢派凡人去当议员。 鸡毛蒜皮的小事，敢落了剑宗的好处，这群西装革履的凡人，敢把鞋拔子扔到别人脸上。 反正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凡人。 而等到要命的大事，这群人哭爷爷告奶奶，当场下跪认祖宗都行，只求把事圆过去。 哪个修仙者能拉下这个脸来？ 剑宗的缺点是有，也有优点，就是内行指导内行。 同样是军团，别家组建的军团还保留凭修为当军官的习性，剑宗和他们截然不同，他们喜欢用专业人士，处理专业问题。 这也是李天香能指挥这偌大军团的原因。 不过军团名为晨曦，而不是流云，这就体现了剑宗议事长老的无耻。 剑宗已然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一言一行都被看在眼里，这怎么能行？ 不论什么占便宜、得好处的事，只要放在明处，最终一定会变成坏事。 所以李天香被剑宗高高地抬起来打掩护。 联盟早就摆脱了几个老怪物开个小会，就能定一切大事的形态。 所以一个青春无敌、英姿飒爽的女战神忽悠不到老怪物不是问题，能忽悠广大的联盟青年就行。 李天香吸引了九成九的注意力，那些攻击剑宗挣了多大便宜的时评文，半点水花都翻不起来。 剑宗无耻固然无耻，对联盟的贡献也不输于人。 除了这支晨曦军团，联盟许多高阶灵器都是他们设计的，人形战争兵器的设想也是剑宗提出来的。 原本还以为是来不及研发生产了，现在就有人送上了一件绝佳的成品。 “李师侄，你身上原先那件装甲去哪了？”二师伯笑眯眯地问道。 二柱子瞧了瞧这个不修边幅的秃顶中年科研猿，身后的背包从隐匿状态退了出来。 “对对，就是这个东西！”二师伯连忙走过去。 “这是我的东西！”二柱子高声道。 “借来看看，”二师伯半哄半骗地把这东西弄到手里，让它展开成人形。 设计一件这样的兵器有许多难点，第一便是能源问题，高能耗是肯定的，但要做到高能耗里的低能耗，就需要一定的考量。 仔细研究一下，他大概弄懂了，这战甲有三种形态，处在背包形态会吸收天地灵气自动蓄能，也就是说攻克了聚灵法阵小型化的难点。 正常战斗形态下，这件装甲搭载了七件攻击性武器，背后还有一件瞬发半护盾，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如何消除各种灵器运行的相互干扰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们许久。 毕竟法术容不得半点差错。 从这上面，他看到了答案，在设计时巧妙运用各种法阵影响相互抵消，共同形成一个稳定的施法环境。 那最后一个问题来了。 联盟对魔云一直没有很好的手段，这件战甲又是如何在魔云里打出上千丈的空洞？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位面时代 公元2220年，地球联邦发现了衍生位面，地球文明进入位面时代。 公元2420年，经过两个世纪的开发，从时空震荡里获取能源，已经变成联邦生存的主要手段。 公元2421年9月14日15时32分，一场时空风暴袭来，联邦失去了所有的殖民位面，社会产生三十年动荡，人口锐减至原先的百分之五。 六十年后，时空风暴结束，地球重新进入繁荣期。 时间来到公元3562年，天文学家观测到一颗紫色流星划破长空，引发新一轮宇宙探索大讨论。 …… 清晨六点，韩楚从床上醒来，在两个貌美女仆的服侍下洗漱，随意用过早饭。 出门前，踢了正在吃饭的熊猫一脚，然后乘车前往华南基地。 路上很冷清，因为能在主位面定居的人不多，除去联邦政府修缮宪章电脑的雇员，全球现居人类加起来不到三百万。 除非躲避时空风暴，宪章电脑才会把七十亿人全部拉到主位面居住。 在科技的进步下，联邦公民的教育、医疗以及娱乐权力都是被写进地球宪章的东西。 普通人类的寿命已经达到三百岁，病毒的威胁都被消灭了，癌症更是一个笑话，退休年龄这种东西，则是上古神话。 不论什么工作，只需要做上三十年，就能攒够这辈子的基本花销。 余下的时间便是享受生活。 这里没有通胀的问题，联邦的每一个信用点都能直接兑换成能源，不必担心贬值。 无疑，这是个高等世界，韩楚遭遇了胎中之谜不说，它的时间轴竟然都不和混沌宇宙同步。 降临之前，韩楚本来是想挑个贫苦人家出生，哪知道事与愿违。 管家开着车，进了华南基地，人便显得多了起来。 普通些的职员是踩在飞行滑板上，这东西看上去很像几千年前小孩子的塑料玩具，是廉价的飞行代步工具。 有点钱的金领基本买了个飞行球，有了防护，就算出了一点意外，也不会受伤。 真正有权势的人，是开着复古的汽车在地上走。 上流社会的人不喜欢流光溢彩的投影屏和显示屏，不喜欢调动五感的科技交互设计，喜欢复古的触觉享受，喜欢艺术与禅意。 所以韩楚自以为在科技世界里，找了个精穷精穷的人家，谁知道竟然成了韩家第三代最小的孙子。 韩家的兴起与人类文明的复苏有关，在联邦最困难的那几年，宪章电脑拿出一批高级权限，刺激全人类的上进者去豪赌。 没有准备，没有支援，穿越到过去的历史，拼命去改变历史进程，所谓筚路蓝缕，莫过于此。 发现衍生位面的时间节点之后的时空，都不能进行穿梭，而节点之前的两百年以内，又没法转换震荡能源。 所以这是个拼祖宗的时代。 幸运的是，东方的祖宗一直是历史的主流。 七大世家有六个是东方世家，唯一一个西方的顶级世家，也是从东方历史得了利。 韩家先祖能超越绝大多数人，拿到权限的七分之一，靠的便是眼光。 别人还在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里面纠结去找哪一个。 他就直接去找到蚩尤部落，当上了食铁兽的管理员。 在最后一场大战中，蚩尤没有骑错战兽，蚩尤部落就打败了炎黄部落，历史改的面目全非。 所以韩家后代子孙每个人都要向联邦申请，养一只熊猫。 韩楚今年十八岁，在全球综合素质考核拿了第一的成绩，被自媒体黑成了翔。 联邦虽然和他们这些权限世家不对付，但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傻到两败俱伤。 于是他顺利考入联邦大学，随手选了个大热门，历史系。 联邦大学的历史分院占地极大，主世界寸土寸金，呼吸都要钱，所以他们把分院规划在p03位面。 汽车开到华南基地的穿梭区，管家下了车，走绿色通道安排了一次双程穿梭，才回来。 “少爷在那边要好好学习，夫人安排了林教授做你的导师，他虽然穷了点，水平还是不错的。” 现在的科学家地位比几千年前高多了，且不论联邦每年按财政拨划的资金，就是他们自己也能赚钱。 特别是历史学家，倘若有人能从故纸堆中，探究出茫茫历史中一个重要的真相，共享出来收专利，夜夜暴富都不是梦想。 所以大学者们别说给世家面子，就是宪章电脑的人情，他们也不一定肯接受。 这是一个人权极度发达的年代。 服侍韩楚的那两个女仆签的可是正经的高薪水高福利合同，打不得，更骂不得。 但却缺不得，这是世家高贵而虚伪的门面。 通过华南基地穿梭到p03位面的大学城，这里人就多许多了。 不过还是保持了风骨，没有和外面泛滥的科技风格建筑同流合污。 汽车依旧开着，韩楚把车窗降下来，瞧着恬静的东方美女，优雅的丝绸长裙，火辣的西方丽人，那窈窕紧致的身姿。 真是一个好地方。 “您要是看上了，就去追一追，不过不要犯浑，宪章电脑保护着所有人的权力。”管家轻声道，他也是合同工，不怕辞退。 “并不是所有人。”韩楚意有所指。 “只是工具而已，这也是夫人最担心的，您可别爱上一个工具而无法自拔，惹人笑话。”管家有些忧心。 “行了，送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韩楚笑道。 走过一段小路，越过几株梧桐，韩楚进了一栋综合教学楼。 在历史系学生辅导处交了档案资料，问道，“林沂南教授的办公室在哪里？” 给韩楚办手续的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学姐，她的淡蓝色眼瞳非常好看，比起最珍贵的珠宝也不逞多让。 “去年艺术学院的学生在一楼设计了个指示标识，403教授办公室就是。” 她认识韩楚，也知道他的背景很大，但在这个时代，一个漂亮的历史系女神是不愁嫁的。 韩楚虽然很帅，但更多是耐看，又不是什么盛世美颜，也没必要那么客气。 办了入学手续，韩楚算是联邦法定意义的成年，可以自己进行时空尺度的穿梭旅游。 于是他去了403教授办公室，敲了敲门。 门开了，林沂南教授穿着一身正装，像个中年人，将近两百岁了，嘴角带着笑意，就连头上的地中海都不那么刺眼。 “请进请进。” 韩楚坐在楠木椅子上，斟了杯茶，给林教授递过去。 “我想申请不上所有课程。”他开门见山道。 “这不可能，我只能让你过我开的几门课。”林沂南教授皱起眉头，这个世家子未免太懒。 “只是不上课，不是不考试。毕竟还是要把时间留给科研项目。”韩楚笑道。 “我手里的项目不多，”林沂南教授轻咳两声。 准确来说，是没人找他开项目了，他职级不高，分不到多少政府资金，这才穷了起来。 “我们可以开一个，论证刘邦的崛起怎么样？” 作为汉高祖，刘邦是无数人刺杀、保护，以及研究的对象。 换句话说，早就被人研究烂了。 “没有什么新意，换一个吧。”林沂南淡然道。 “我说的是从芒砀山一直记录到垓下。”韩楚笑道。 但凡一件事物，只要规模起来，意义便有了。 位面时空旅行也是这样，这种持续近十年的位面穿梭肯定是赔钱的，而且赔的还是海量。 这种大工程放到任何一个地方，肯定是由一个德高望重的学者牵头，拉起数百人的队伍，在社会上募资，然后才开启项目。 这就是传说的豪门世家么？今天算是见识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秦末之行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林教授急忙问道。 “半个小时之后吧，您去准备准备，我在这里等你。”韩楚笑道。 林教授一走，韩楚敲了敲桌面，唤出来随身的人工智能。 投影到桌面上，是一身黄色道袍的缩小版九叔。 没办法，家里房子太大，房间太多。 小时候傻乎乎的韩楚总是觉得家里有怪物，又看多了碟片，选定智能管家形象的时候，执意买下了九叔的肖像权，有安全感一点。 “预定一场时空旅行，交足违背旅行法的保险费。” 从小看多了交互式电影，韩楚养成了砸戏台子的习惯，让他不违反一些东西，那是比登天还难。 半个小时后，林教授回来，换上一身青色汉服男装，兜里还多了两块金子。 “你不带保镖的么？”他问道。 死在其他时空，也等同于死在所有时空，所以小命问题也是一个重点。 “从黑水公司定了两个高素质兵王，早我们一步去开路了。” 能花钱买打手，干嘛要自己处理阿猫阿狗？ “准备，公元前209年，芒砀山，传送。” 一阵天旋地转，两人落到一片山清水秀之地。 在原地停了片刻，两个穿着迷彩服的兵王就赶了过来。 一个叫秦安，一个叫赵安，只有姓是真的。 “刘邦仍然在山里活动，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老板想不想玩个刺激的，我们公司有反器材狙击步枪，复古的枪械很带劲。” 韩楚翻了个白眼，“你们是兵王，又不是地产销售，怎么还一套一套的。” 林教授兴奋地搓着手，“我们先去沛县，拿一封他的家书，这样打入他队伍的成功率有百分之九十二。” 韩楚却一笑，“签合同的时候说了，你们保护林教授就是，不必管我。” “那你去哪？”林教授不解道。 “我们韩家人武德充沛，去哪都死不了！” 问韩楚去哪？当然是去找小姐姐。 老妈把这件事看做洪水猛兽，很正常。 毕竟结婚是爱情的坟墓，种马老爹能有三年热情，已经是因为老妈的绝代风华。 但在这个世界里，能接连不断地，和历史上顶级的漂亮小姐姐玩，哪个男人能定的住心？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的起义已经开始，秦帝国一片糜烂，没了官吏设卡，乡野间的流动恢复。 韩楚走在故楚的土地上，心心念念要找到虞姬。 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让悲剧重演？ 青山迢迢，绿水幽幽，一片草地之间，韩楚看见一个放羊娃。 看见放羊娃，便是看见了肥美的羊羔，今天的午饭约摸有了着落。 “喂，你这羊怎么卖？”韩楚喊到。 “我不叫喂，我叫熊心，这羊不卖！”放羊娃回答道。 熊心？开局没碰见虞姬，碰见了楚怀王可还行。 “我有黄金！” 于是熊心赶着羊过来了，“这是我主人的羊，很贵的。” “一块秦半两一只怎么样？”韩楚伸出一根指头。 秦半两可是硬通货，于是成交。 韩楚想了想，和楚怀王拉好关系很顶用，于是便想做他的天使轮投资人。 怎么投资一个放羊娃？答案很简单，请他吃半只羊便是。 在河边洗净，两人生起火，把整只羊烤了，一人分了一半，酥嫩的羊肉吃的满嘴流油，快活不已。 饭后再来一壶酒，两个人差点当场拜把子。互相劝慰，苟富贵，无相忘。 韩楚继续在找着，不是所有的位面的历史细节都一样，但是归纳出一个大致的概率却是没问题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碰见这种层次的美女出场，但事后归纳的时候，总能发现虞姬住在山上，有一匹好马，平时喜欢到河边洗马。 夜了，韩楚在一处开阔的草地生起篝火，就着大饼吃手抓羊肉，吃饱了，吹起横笛，笛声悠扬。 身后的山上，有人用树叶吹起另一首哀伤的曲子，以作回复。 倒是一个妙人。 韩楚回头看过去，月光下面纤毫毕现，只见一座淡雅的竹楼，却不见人影。 于是又吹了一首欢快的赶马曲。 引得一阵俊马嘶鸣。 有人有楼又有马，三者齐备，已经没有那么多巧合。 要是换个色胆包天的主儿，今晚就要摸上去，然后被斩成两瓣。 虞姬会骑马会舞剑，即便没有巾帼的战绩，也不是个弱女子。 韩楚从地上揪起一把灰黄的草根，丢起来，看了看风向。 真是天公作美。 “给我送一盏孔明灯来，再来一瓶兰若香水。” 从主时空传送东西来这片时空，每次都需要打开临时通道，这项收费极贵，开通一次，便等同那两个兵王十年的酬劳。 但韩楚还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说用就用。 天上掉下来一盏孔明灯，和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里面装着的香水价值连城，光研发阶段就耗费了数亿资金。 用一根丝线把香水系在孔明灯上，转开一点点，香气淡雅若空谷幽兰。 点燃了，孔明灯飘飘荡荡飞上去，飞上明月，没飞过山头。 被一根劲箭射了下来，送礼失败。 又一根箭矢燃着火油射下来，射穿了韩楚的帐篷。这是要赶他走，他偏不走，直接在地上睡了起来，背朝着山头。 君子可欺之以方，淑女亦可欺之以方。 信了古礼的人，不会暗箭伤人。 送礼真的失败了么？韩楚觉得未必。 孔明灯落下来，像是中箭的大雁，不过却刚好落到竹楼前。 竹头也怕失火，一个白衣仕女走下楼，手里提着一把雕弓，踩灭了烦人的焰火，却闻到了一缕香气。 极其淡雅，极其空灵，仿佛雪中寒梅的气息。 现在又不是严冬，哪里来的腊梅？ 于是低下身，伸出玉指，在被浸润的地上点了点，放在精致的琼鼻下闻了闻。 不似腊梅，胜似腊梅。 于是看山下的登徒子也顺眼了一点，他要睡在下面，就让他睡吧，夜里被狼叼去也好。 自始皇帝统一中国，虞姬便和父母隐居山中，自幼在这里长大，饱读诗书，也学过骑射防身，舞蹈琴艺学自母亲。 虽然他们已经亡故，但每逢思念时，都会寓情于音。 韩楚不知道这个关节，还在后面吹了欢快的赶马曲，没被射死已经是她宽宏大量。 可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闯入她的世界，竟然让她第一次失眠。 他不会真的被狼给叼走了吧？倒不是关心他，只是单纯因为尸体不好处理而已。 沉沉睡去，翌日天明，虞姬起身，未洗漱便出了竹楼，往下一看，他还没死，便放下心来。 可是等她用过早饭，牵着马下山时，却发现韩楚早就走了。 也罢，不过就是一个过客而已，人生短短数十载，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多了，无需挂怀。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会稽 打仗都讲一个因势利导，追美女更是一门学问。 老爹教育他，现代的节奏讲究一个短平快，十次送价值十万的礼物，不如一次送价值千万的礼物，直接击穿美女的心防。 而追求古代美女，就讲究水磨功夫，不能一蹴而就，古代人相信缘分，所谓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差不多就该下手。 专业的事，就该听从专业人员的建议。 所以韩楚没有留下来继续增进感情，而是去了会稽。 现在是十月份，项梁已经杀了会稽郡守，在会稽起义。 等到来年六月，他们就会拥立楚怀王，彻底打响旗号。 所以现在是刷脸的最好时机。 得益于项羽在郡守府一人干废数百精锐的神迹，会稽现在安定地很，没有人敢闹事。 项家军每天都在招兵买马，规模日益扩大，训练不断加强，隐隐成了一支强军。 期间更有无数游侠、门客来投，却没有滥竽充数的。 因为投军的要在项羽手底下走三招，想当幕僚的要过过范增的眼。 范增的谋算不一定比张良强，那一双锻炼了几十年的慧眼却非常会看人。 他仔细瞧了瞧韩楚，一眼就看出潜藏的帝王之气，立即动了杀心。 “你是来投军的？”他问道。 韩楚看着这糟老头子，暗念几声尊老爱幼，“听说会稽出了个英雄？” “你这般盘根问底，可是秦军奸细？！”老谋深算的范增根本不给韩楚留一条活路。 看准了他是生人，没人会给他作证。 “我若是秦军，你这几十斤东西早被榨了油。”韩楚笑道。 “好大的口气，也不知道你有多大的本事。”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韩楚回过身，只见一个银甲白袍的年轻将军，他的身形健硕，全身上下每一根肌肉筋骨都仿佛是为了战争而生的一样。 “拔出你的利剑，在我手上走过三十招，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范增阴恻恻地笑了，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接下项羽十招。 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同样没有人看好韩楚，开的盘口都是赌他能接下多少招就死，连打平局这个选项都没有。 韩楚摇摇头，反倒把佩剑丢下来，“我杀不了你，你也别想打到我。” 项羽怒极反笑，一剑挥来，他的臂展极长，一剑划出的空间非常大，但韩楚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就不多不少地避开剑尖。 这下让项羽认真多了。 他拿着剑，仔细盘算两人间的距离，再想想韩楚刚才的速度，猛然逼近一步，韩楚又退开，不多不少。 于是项羽没有出剑，没有必胜的把握，出剑只是惹人笑话。 “拿起你的剑，不要做个懦夫！” “不是人人都是英雄，而且英雄不一定过得好，我更愿意当个软蛋。”韩楚笑道。 项羽差点气的七窍生烟，他怎么遇到这个滑不留手的泼皮无赖？ “羽儿不要无礼，只要是反秦义士，都是我们项家军的朋友。”一个面色庄严的中年元帅拨开众人，走了出来。 这是项梁，压在刘邦头上的一座大山，项梁不死，刘邦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在反秦义士的地盘，韩楚当然是反秦义士，在秦朝政府军的地盘，韩楚当然是良民。 “见过项老将军，”韩楚躬身道。 三四十岁便能称老夫，所以叫项梁老将军也没什么错。 “你认识我？”项梁和蔼地问道。 不得不说，这个人很有亲和力，有他在，整个项家军就是一条心，战力无穷。 “项氏家族是大楚世代忠良，晚辈的祖父也曾和项燕老将军有过一面之缘。”韩楚回答道。 “你也是楚人？”项羽问道，他显然不认为这个泥鳅，也是高贵的楚国人。 “鄙人韩楚。” 以韩为姓，以楚为名，一听上去就感觉是六国余孽，造反奇才。 “韩贤侄可会军伍之道？”项梁已有拉他入伙的意思。 “略通一二。”到了这个份上，就是不下水都不行了。 范增忽然在项梁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而后笑道，“我军中职位甚多，你想要当哪一个？” 韩楚略做尴尬之意，“我还有个师长在沛县，要投军先得去一封信。” 项梁却道，“去一封信如何能说明情况，我派侄儿陪你走一趟。” 难道这对老冤家竟要提前相见？ “我才不愿跑这个腿，让伯叔和他去沛县吧。”项羽连忙说道。 让刘邦称帝的天字第一号大功臣，和老流氓提前见面？项羽这是在搬石头砸自己脚。 项梁忽然又改了主意，“这样吧，也不强求你从军，你在我们项家军中训练几天，以后出去也好壮大反秦的力量！” 这便是全盘舍弃了范增提议的毒计。 时光飞逝，短短几天过去，韩楚就和项家将军们打得火热。 因为他腰间的酒葫芦里，总是灌满了高纯度烈酒，一口便能直升仙境。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范增尝了几口杯中物，也闭上了臭嘴，不再提他的相面之术。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看项将军就差了些名头！” 范增的帐篷里，他半醉半醒，发起酒疯。 其实哪里有什么名正言顺，兵强马壮者当为皇帝，这才是真理。刘邦早就无师自通，他们这批六国后人还在抢着复国。 “既然想要名正言顺，何不去找找楚国王族？”韩楚问道。 “楚国王族在咸阳，现在多半已经死绝了。”范增悲愤道。 要是王族那么好找，他早就去找了。 “也不一定，万一还有剩下的呢？不找找怎么知道。”韩楚提醒道。 范增直接睡了起来，没有回话，这说明他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不敢在酒后乱讲。 拉开帐幕，韩楚走出去，项羽策马奔来，刺出一枪。 韩楚不躲不避，枪尖停在他鼻尖，不多不少。 “原来你也是个英雄，只是太懒，成不了大事！”项羽长啸着收枪策马，这样的人不允许有人比他还强。 韩楚倒也不想干大事了，没意思，抬手召来一个小兵。 他叫韩信。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沛公 项梁的部队即将渡河西进，韩信便来投奔。 韩信是兵仙，是天才，练级非常快，韩楚却不愿去教。 反正他自动练级也行，那自己干嘛要多此一举？ 再算算时间，过不了多久，刘邦就要来了。 于是他辞别了项家军，买了匹好马，再去见虞姬。 对于单身的女儿家来说，冬季最为难熬，特别是雪后。 南国的严寒可不是几件被褥能抵御的。 韩楚提着一个设计精巧的火炉，马儿拖着一车煤饼，上了山。 走到竹楼前，门窗都闭上了，于是韩楚把火炉放下，自己站在门外，静静听了许久，里面没有人。 要是能用道法找人就好了，可惜在这里用不了。 把煤饼卸下来，韩楚策马下山，向北走。 此时刘邦仍在沛县，正在计划进攻丰邑。 林教授成了他的谋士，两位兵王成了他的战将。 时空旅行法其实更类似于税法，毕竟大家都是靠时空震荡赚钱，不改变历史怎么挣钱？ 历史系教授也绝不追求机械的历史。史实在探险者降临的那一刻就改变了。 探险者需要的历史理论，是动态的历史理论，能够大致预言历史人物受到干扰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进而导致怎样的结果。 进入位面时代这么多年，时空法日渐完善，但凡暴力的行业，譬如用反器材狙击步枪，爆掉王侯将相的人头，收益肯定很大，不过会被收取重税。 探险者就需要在茫茫历史上，找到未经发掘的新剧情，然后注册一系列专利，躺着挣钱。 韩楚当然不需要挣钱。 假如说宪章电脑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权限家族便是有自己封地的诸侯，社会中无可动摇的权贵。 虽然这个时代的权贵很拉胯，不能在任何一个地球公民的手掌里摁灭雪茄，但至少他们不缺钱。 进沛县，见沛公。 沛县只是一座小土城，又经历了一场防御战，城墙上到处焦黑，隐约还能看到几根折断的箭头。 刘邦从来不标榜自己礼贤下士，他不喜欢儒生，厌恶虚名，更讨厌夸夸奇谈的人。 但他却是最好的老板，只要不跟他要股权，他就不会翻脸。 宴席上。 或许是瞧出韩楚的不俗，刘邦难得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礼遇”，还摆起了宴席。 只是这一壶浊酒，半只烂烧鸡，两块肥猪肉，三把腌青菜…… 这约莫就是没出新手村时候的刘邦，没开眼界，还停留在“喜财货，好妇人”的阶段。 芒砀山起义的刘邦，拿下沛县的刘邦，归顺项梁的刘邦，被楚怀王册封的刘邦，约定进关中为王的刘邦，退居巴蜀蛰伏的刘邦，还定三秦的刘邦，楚汉拉锯血战的刘邦，谋划垓下合围的刘邦。 都不能算同一个人。 他是一步一步蜕变，一点一点改掉自己身上的缺点，最后才成了汉高祖，皇图霸业没有半点折扣。 用几年的时间，从一个老流氓变成了皇帝，这种成长性，试问天下几人能做到？ 可以嘲笑沛公，但绝对不能看不起汉高祖。 “沛公，久仰大名！”韩楚略微拱了拱手。 “听说韩先生是从项梁公那里来的？” 刘邦也是个中年人，看上去比项梁年纪还大，不过头发还好，没有泛白。 困居一县之地，就知道探查天下形势，光凭这一点眼光，他就胜过了九成九的义军首领。 “项梁公最近在广招贤才，意图渡江西进。”韩楚意有所指道。 “那不知什么人才是项梁公眼里的贤才？”刘邦马上问道。 现在的他，还没有生出鲸吞天下的心志，只是想找个大树好乘凉。 “反秦义士，特别是楚人。”韩楚笑道。 “我也是楚人呐！”刘邦有些激动，好像现在才找到了组织，回归了队伍。 韩楚似笑非笑，这老滑头在把他当傻子忽悠。 老流氓都心心念念查到了项梁，还不知道项梁左边脸上写的是反秦，右边脸上写的是楚将？ 分明是怕自己去了人微言轻，被夺去兵权，重新变成穷光蛋，于是想找个好忽悠的，带他进项家军。 韩楚笑道，“我在项家军寸功为立，也没什么朋友。” 于是刘邦变了脸色，差点想当场赶人。 “不过项家军中有一个少年英雄，叫项羽，举世无双，为人高傲，最喜欢扬楚人威名，倒是一个好将军。” 于是刘邦一拍手，送上一箱黄金，以作报答。 韩楚只拿了两块，心意到了就行。 “项梁有一个弟弟，叫项伯，也是喜欢交朋友，讲义气的人。” 两块黄金换两句救命的情报，良心商家，童叟无欺。 宴席退散，刘邦去找萧何商量大事，韩楚也找上了林教授。 林教授是刘邦帐下为数不多的谋士，他现在有些不务正事，在拿着位面基地的观测系统，看着阿房宫里的歌舞。 正所谓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咳咳。”韩楚敲了敲门。 林教授赶忙把视角调换到胡亥身上，弓着身开了门。 韩楚闻着味儿，没有进去。 “暂且忍忍，要不您可以先出去一趟，反正我已经打开下了十年的时空段，您可以切个节点再进来。” “我们科研工作者，就必须要有为科研贡献终生的志向，怎么能因为一点点生理问题止步不前？”林教授义正言辞道。 笑话，他傻了才回去。 在主时空，宪章电脑明令禁止衍生位面的人进入公共区域，连韩楚这样的顶级世家子也只有两个样子货女仆服侍。 可是在这里，要不了多久，所谓三妻四妾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洒洒水。 “随你喽，注意身体。”韩楚摇摇头走出去，也没有多看不起林教授。 宪章电脑不承认所有衍生位面的人权，也就等于把主位面置于所有衍生位面之上。 除了地球公民，一切皆为工具。 又去见了两位兵王，他们现在已经提前进入左拥右抱的状态，更是乐不思蜀。 算了，不管这三只憨批。 他们不回家，自己可要回家吃饭，这里的饭食太过粗粝，吃多了肚子痛。 “准备打开位面通道，返回主位面，我的那个最小的别墅。” 韩楚最小的别墅只有两百来平，是用自己私房钱买的，所以没有配置管家女仆，算是自己的小天地，很清净。 一阵天旋地转，韩楚直接落到自己的床上，摔得七荤八素。 刚睁眼，一个画着淡妆的美妇出现韩楚面前。 “老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见虞姬 韩楚的老妈叫苏荃，是苏家二代长女，标准的东方古典美人，对外贤惠，对内不怒自威。 “猜到了你会回到这里……花心大萝卜生了个花心小萝卜，才上学第一天，就打着科研的名号去度假……还是处男？连你老爹一半的本事都没有。” “额，额，话说老爹去哪了？”韩楚会意。 “去了二十世纪的南美洲种可可。”苏荃面无表情。 哪里是去种可可，可可豆能值几个钱，分明是看上了别人家的姑娘。 韩楚当即请缨，“要不要我去把他抓回来？” “算了，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我是来警告你，办事的时候注意点，你几个大哥天天就知道打位面战争，你的儿子说不定是韩家长孙，可不能是个野种。” 要是韩楚的儿子是韩家长孙，那韩家下一代全得招女婿。 永生者不可能有后代。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韩楚敷衍道。 也知道韩楚不耐烦了，苏荃叹了口气，直接传送走。 美美地吃过一顿饭，又带上一背包的肉罐头，韩楚选了个时间点再次传送过去。 时间进展飞快。 章邯带着二十万刑徒军东出函谷关，杀周章，灭陈胜，压得诸侯们喘不过气来。 秦二世二年，六月，盱眙城。 楚国复立，楚怀王芈心登基，旧楚遗民无不欢涌雀跃。 乡间土路上，韩楚又在半空中闪出来，直挺挺往下落， 他下方是一个骑着骏马的白衣仕女。 仕女拨转马头，让这人掉下来，落到马前，抽出利剑，拨马上去，正想看看是个什么妖怪。 忽而道，“是你！”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就这么巧合地落到虞姬面前。 韩楚拉着剑尖站起身，“姑娘你和我有缘啊！” 若是以往碰见这样的登徒子，虞姬便是一剑刺过去，杀个干净。但毕竟是靠着他的火炉过冬，多少算个恩人，不大好杀。 “孽缘而已，有什么可说的？” 韩楚也不纠结于这一点，她嘴上不承认，心底怎么想的，谁能知道呢。 换了个话题，“姑娘这是去哪？” “盱眙。” 这是要去见楚怀王？ 本来还想把投资在楚怀王身上的那半只羊，给刘邦换一个封侯，现在看来要把投资提出来了。 “家父是故楚学官，临终前想要看楚国复兴，总得带他去看看。” 韩楚这才注意到虞姬身后背了个小巧的灵位。 于是他牵着马，带着虞姬往盱眙城走去，她竟然没有反对。 按老爹的经验，现在大概已经完成了八成，只缺一次花前月下，就能喜迎洞房花烛。 盱眙城里的欢声笑语几乎要溢出来，故楚复兴的火焰越来越大，项羽却没有参加盛宴，而是听从项梁的命令守在城门口。 不是担心秦军来袭，而是让每一个闻讯赶来的反秦义士、复楚贤才都见项羽一面。 项羽握着酸痛的右手，露出些许疲态。让他杀人，他能一次性杀掉数百名披甲锐士，大气都不用喘一口。 但今天好几万人从城门口经过，每个人都和他激动地握手、拥抱，表达对他们叔侄二人最诚挚的感激。 手都被握痛了。 忽而看见远方来了一个骑着黑色骏马的白衣仕女，马蹄长着一圈白毛，这叫踏雪，这是极品好马，再往上看，那仕女眉若远山，眼若秋波，不施粉黛，颜比西施，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项兄！”韩楚高声道，把他的目光吸引过来。 “韩兄！”项羽喊了一声，目光又放到了虞姬身上。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汉民风开放，多看看美女又有什么错？ 虞姬略一皱眉，登徒子认识的也是登徒子，没个好人。 她蹙起峨眉的姿态，差点让项羽看呆了眼。 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项兄现在已经扛起了复楚灭秦的大旗，我离去也有几个月了，不知现在项家军有多少兵将？” 古往今来，但凡干大事业的男子，一旦提及他的理想，莫说美女，就是亲生父亲也要丢之脑后。 项羽一阵激动，眸中燃起熊熊烈火，再也不看美人一眼，“我项家兵将已达七万有余，不惧那章邯的刑徒军团。” 正所谓愿你仗剑归来，还是纯洁的少年，其余一切不纯洁的事物，请务必交由我来承受。 所以韩楚牵着马进了城，把虞姬带走，回首一看，项羽依旧持戟挺立，傲然于俗，他在韩楚心目中的形象都高大起来。 城中的宴饮规模宏大，有反秦义士，有先楚遗民，还有现任义军。宴饮当然分先后，座次依旧排顺序。 韩楚回过头，轻声问道，“要去参加么？” 虞姬轻轻点点头，她来这里是完成父亲遗愿，不能看了就走。 于是先楚遗民的席位上，多出来两个人。 若是简简单单多出两个人还好，毕竟现在起义形势不佳，需要人多壮壮胆气。 但在宴席上放了个灵位？这是不祥之兆。 宋襄拿着酒杯慢慢踱步而来，忽而闪电般地踢出一脚，将灵位踢到空地上，厉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想给自己办丧事吗？！” 宴饮之上不许出现铁器，佩剑都被解下了，否则虞姬现在就要让他血溅当场。 “放开我！” 韩楚当然要把她拉住，世道从来不公平，若是动了手，后面别人就有了推脱的理由，否认这灵位是他故意踢掉的。 “是谁给你的权力，欺辱我们先楚遗民？”懒得较量小是非，韩楚直接给他扣上一顶超级大的帽子。 项梁心心念念的就是聚集所有复楚的力量，任何挑拨离间统一战线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先楚遗民，你也配？”宋襄不屑道。 此时，这里的争吵已经招惹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虞姬深吸一口气，“我父亲是先楚学尹。” 韩楚拉着虞姬，走到空地中间，“这是一个学尹家里唯一的女儿，为了让父亲完成遗愿，看见大楚的复兴，不远万里赶来，如今竟然遭受了这样的待遇！” 一番话讲到楚民心底，他们看宋襄已有三分杀气。 虞姬就要把灵位捡起来，独自离开。 “别捡，要让他跪在地上把灵位捡起来，给伯父磕头谢罪！”韩楚却道。 公理能战胜强权？ 宋襄不屑一笑，“哈哈，莫非是发了癔症，让我谢罪？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比后台? 两队楚兵走过来，虞姬眼底的寒意越来越盛。 宋襄狂笑不已，心底已经在盘算怎么处置这个不听话的丫头。 收入帐中把玩三天，再丢进军营？一念及此，他笑得越发猖狂。 却不想眼前闪过来一团黑影，那是樊哙沙包大的拳头。 一拳过去，宋襄直接飞了出去，摔在台阶上，不住地往下滚，吐出满嘴碎牙，几团泥污。 挣扎着重新爬上来。 看见钟离昧、龙且他们，知道沛公手下的人和他们不对付，连忙道，“请两位将军助我！” 却又是被两人各出一脚，踹飞得更远了。 虞姬看着韩楚和那些将军称兄道弟的，此时倒没觉得他的面目可憎。 “父亲救我！” 宋襄在台阶下面大吼大叫，他爹不是李刚，他爹是宋义，楚怀王的心腹爱臣。 “你们这是成何体统？”一个红衣紫绶的楚官走出来，冷喝道。 众皆噤声，无人敢出一口大气。 “令公子肆意妄为，残害楚民，动摇大楚社稷，其心可诛！”韩楚眼皮都不抬，直接扣上一顶更大的帽子。 “本官看到的却是你们蓄意闹事，意图破坏我王的登基盛宴。”宋义可不比宋襄，知道不能被别人抓住跟脚，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语给事件定了性质。 他的算盘打得非常好，项梁是顾大局的，哪里会为了几个小人物和他撕破脸，最后多半会是各打五十大板。 项梁也闻讯而来，从殿里走出来的时候，的确打着息事宁人的想法。 但是一走出来，看见韩楚，瞬间改变了主意。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问宋义，而是朝韩楚问道。 宋义心中讶然，背手在身后做了个手势，他的随从会意而去。 “见过叔父，”韩楚先躬身行礼。 只有权臣才能推翻权臣，而项梁才是楚国第一大权臣。 三言两语讲明白宋襄做的事，再拉了几个人作证，眼看项梁怒气越来越盛，就要发作。 忽而有太监传唱。 “楚王驾到！” 这也是没有办法，项梁想要名正言顺，就得给自己戴上紧箍咒。 但谁能想到韩楚竟然认识唐僧？ 宋义自信满满，把儿子拉到身前，让国君看看他们的惨状，瞧瞧将领们的骄横。 楚怀王微笑着走过来，本以为只是一个日常的权力争斗而已，他当然是扶持宋义，打压项梁。 但一见到韩楚，事情截然不同。 他是个曾经落魄的上位者，故楚贵族的共主，曾经接受过韩楚的馈赠，甚至一度有结拜的冲动。 现在发现风水轮流转，他竟然也有求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相比之下，宋义不过就是他养的一条狗而已，上不得台面。 “这是怎么回事？”楚怀王不是朝宋义问，还是问向韩楚。 宋义只好把头低进尘埃里，做好一条狗的本份。 韩楚拉着虞姬的手，不平不淡地再把事情复述一遍，这一次，全场都是他的证人。 楚怀王清了清嗓子，“虞学尹，楚之忠臣也，理当陪祭宗庙。宋义，一时糊涂，管好你的儿子。” 于是虞姬父亲的灵位，便由宋襄跪着捧进了宗庙。 韩楚在宴席的位置当然也变了，他拉着虞姬的小手，拾级而上，看了刘邦一眼。 刘邦这老小子，现在还只是独领一军的战将，在大楚根本没什么地位，不过他进步很快，机会来的更快。 只需给他一场风云，便能化作蛟龙。 大殿里面有歌舞，韩楚却更关心身边的美人。 面对事情，虞姬很坚强，但事情过去，她便低声啜泣起来，不论韩楚怎么哄都哄不好。 换做一般的女人，韩楚哪有这个心思，不过这可是虞美人，花再多的时间和精力也不觉得多。 渐渐地，她止住哭泣，忽而说道，“你和宋氏父子没两样，都是强权。” 此时若是纠结于自己是否正义，那才是真的傻。她又不是圣母婊，也不喜欢主持世界和平。 她只是让韩楚说出一个理由，说服她的理由。 “他们是伤害你的强权，我是保护你的强权。” 一句话，便分了清浊，完成站队，更隐隐间表明心志。 用朴素的观点看，男人才会保护女人，想保护她，便是说想当她的男人。 虞姬靠在韩楚胸口，纤纤玉指他的耳垂上轻轻滑动，冰冰凉凉的，没有道法护住灵台，韩楚整个人都要酥了。 “妾杀宋义日，君郎娶妾时。” 嘶……韩楚突然有个冲动，直接快进到巨鹿之战。 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在键盘上当然可以狠狠地嘲笑。 一旦身临其境，才发觉，没有超凡绝俗的意志，谁也顶不住这个呀！ 韩楚这样的英雄，都被美人一句话弄得心神差点失守。 原来大家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真论起来，谁都别笑话谁。 范增也在殿里，看着韩楚，喝着闷酒。 帝皇之气他只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一个是韩楚，另一个便是刘邦。 可是这次却没人相信他的话了，韩楚就不是想个领兵的，而且神出鬼没，哪里是做皇帝的人? 至于刘邦，那就更是扯淡，一个糟老头子也想当皇帝？项羽将军只需要一只小拇指，就能碾死他。 可他学贯古今，是不可能看错的呀！ 韩楚哼着小调，心情乐滋滋，虞姬肯说这样的话，说明心底已经把他看做她的半个男人。 按照老爹的专业经验，很多亲密的事可以做了，而且秦汉时期的美女没有被礼教摧残，并不把人伦大事看做洪水猛兽，说不定理论经验比他还多呢。 她们用心伺候起夫君来，更是尽心尽力，难怪林教授赖着不肯走。 研究项目，顺便把衣食住行连带老婆婢女等等问题一起解决，老妈说的对，这分明是度假。 韩楚脑瓜子那么一联想，就把南宋记在小本本上，那可是个度假的圣地。 宴席结束，项羽回来，听说虞姑娘已经成韩家妇，有些怅然若失，旋即被范增劝慰。 一个妇人而已，和复楚大业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韩楚本来想去找张良玩玩，却从刘邦那里得知，张良已经辅佐韩王，去韩地打游击去了。 林教授那里也不大好去，他据说在进行什么研究，重要得很，就是韩楚这个投资人也不能看。 也不管他，反正他就是一张请假条，保证能用就行。 思来想去，韩楚决定进关中看看。 第一百二十九章 阿房宫中 关中是千里沃土，自商鞅变法，兴修水利，关中的地位便一日日强大起来。 嬴政奋六世之余烈，积极进取，关中和巴蜀便是秦国的基本盘，而巴蜀道路难行，关中就显得尤为重要。 不单如此，以后得楚汉争霸，刘老汉百战百败的本钱也是巴蜀和关中给的。 可以说没有这两个地方开局，老流氓早就被项羽一下子干碎了。 再往后看，李唐王朝的兴盛也是得了关陇世家的支持，多少王朝的兴衰竟然和这一地有关，不仔细看看怎么行？ 所谓人杰地灵，地理优越是一方面，各种人才也是另一方面。 老秦人尚武的习俗持续了数百年，出骑将，更出美女。 依据老爹的手册，赵地女子放浪形骸，青春靓丽常常出入大户人家的宅院，喜欢参加深宫的宴席。 楚地女子出身水乡，人美歌甜，又有传承自独特祭司体系的淡雅仕女。 老秦的娇娇女最是诱人，她们骑惯了骏马，身形体态都十分窈窕，精力又极好，作风大胆而不显得浪荡。 韩楚一路上算是见识了，各种浑圆笔直，各种结实紧致，还有主动骑马追上来的，丝毫不在意虞姬的脸色。 关中父老对秦帝国没什么感情，这绝非戏言。 本来秦始皇为了收揽各国人才，把政务交给六国之人处理，把官职奖赏同样分配给六国之人。 到头来打仗死人还是关中的父老乡亲，未免太不合理。 特别是他们在和外人的政斗中落在下风，没有安抚，没有扶持。胡亥上位后又残害忠良，至此，他们恨透了秦廷。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这种口号没人再提。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这种口号更是宛若天书。 等章邯率领的军团一投降，偌大的关中，连五万兵马都凑不齐，秦廷这只纸老虎被刘邦捅破架子，天下诸侯就没人再把秦廷放在眼里。 不过现在的关中，依旧是一片没有受到战火侵扰的地方。 七月的油菜花开遍地，黄嫩嫩的花朵挤做一团团，飘荡的蜜蜂有影无踪。 几只花蝴蝶跟在马后面，应该是闻到了虞姬身上的香水味。 “它们把你当做一朵花了呢！”韩楚笑道。 “那你呢？”虞姬或许是受到老秦人的影响，也渐渐放开了心神。 “我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就等着花开采蜜。” 听懂了韩楚讲的荤话，虞姬给他翻了个白眼，更是迷人。 “你说，秦廷的暴行该不该归罪于他们？” 说的自然是关中父老。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真正的债主不找，何苦找这些苦命的人算账？”韩楚笑道，耳鬓厮磨。 温存一会，虞姬的呼吸加快了一些。 “我们去咸阳吧！” “咸阳？” 咸阳是秦廷老巢，危险有点大，韩楚一个人去，他是敢去的，带上一个人，他哪里还敢去冒险。 总不能去把联邦政府的五九改开过来。 买两套光学隐形衣也可以，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向虞姬解释。 忽然想到了方法，韩楚在心底唤出基地通信。 “开没开发隐形功能？” 决定一项产品的，往往不是技术，而是需求。 动用基地来实现光学隐形，约等于用战术核弹烧水去泡面吃。 “正在转向人工客服……又是你们这帮吃饱了没事干的世家子，简直是社会的蛀虫，竟然拿基地宝贵的能源去实现光学隐形。” “直说吧，有没有。” “按秒收费。” “打开我的账户，去年过生日，我三大爷给我封了一个红包，还没打开的，对，钱从那里面划，先定个五天的服务。” 韩楚的三大爷是房地产开发商，做点小生意。 主位面和衍生位面的地皮，他开发的占一半。 虽然有钱，也不能挥霍，这是每个联邦公民的基础素养，念及此处，韩楚才没有定五年的服务，毕竟细水长流，有钱得慢慢花。 “走，我们去阿房敲编钟！” …… 正所谓蜀山兀，阿房出，里面堆满了秦灭六国的战利品。 一座摆放礼乐之器的宫殿里，韩楚睡在木板上，细细酌着美酒。 虞姬拿着木锤，莲步轻盈，长袖飞舞，一个个音节虽然没有连续起来，却别有一番欲抱琵琶半遮面的奇妙风味。 一曲奏罢，虞姬还在不住地旋转着，裙裾飞扬，脸上的红霞映衬出她的心境。 忽而折倒，扑在韩楚身上，按着他的胸口，明眸晃动恍若星河。 红唇微动，“你是天上来的神仙么？” 照她想来，也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心想事成。 “并不是，我只是一个求长生的普通人。”韩楚笑道，搂着虞姬的纤腰，有些意动。 虞姬挣脱了，站起身，瞧着韩楚的窘态，掩嘴一笑。 也没有取笑的意思，毕竟她心底已经接受了韩楚。 俯身下去，看着宫殿窗户里透过来的月光，青丝若云，媚眼如丝。 ……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韩楚收到的不是家书，而是战书，大楚出事了。 项梁在东阿击败了疲惫的章邯军团，领兵西进，再度在定陶城下歼灭一支秦军，项羽又在雍丘和秦军交战，没费多少力气解决秦军。 于是整个楚军都陷入一种盲目自信的状态。 项梁竟然在章邯眼皮子底下分兵，让项羽带着精锐楚军去攻城略地。 结果章邯一边向二世请求增兵，一边积蓄力量，在取得绝对兵力优势的情况下，还采用了夜袭的战术，唯恐项梁不死。 一战下定陶，项梁战死，楚地震怖。 每逢动乱，便是刘邦进步的机会，他竟然和悲愤中的项羽结为兄弟，身上多了一道护身符。 楚怀王把都城从盱眙迁到彭城，封项羽为长安侯，封刘邦为武安侯，以项家军本部人马做北路军，以刘邦的人马为西路军，共约伐秦，先入关中者为王。 韩楚收到了两封书信，一封是刘邦亲笔写来的，一封是项羽亲笔写来的。 刘邦请他加入西路军，愿意让他当大将军。项羽让他去巨鹿，参加那次殊死的搏斗。 虽然往西走，走得松快，但有些时候，在最危急的关头，还是需要有人站出来的。 韩楚给刘邦回了封，给他推荐了高阳酒徒，郦食其。此人是个嘴炮狂魔，刘邦前期打不下的城池，全靠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才能拿下来。 而韩楚自己本人，则是前往巨鹿，那里还有一个宋义等着他去杀呢。 第一百三十章 巨鹿之战 黄土路上，一驾马车慢慢吞吞地走着。 忽而一根箭矢贯穿而过，正在马车里摸着齐国相印的宋襄，立刻断了气。 韩楚放下虞姬的雕弓，叹了口气，范增那个老小儿，玩的好一手驱虎吞狼，竟然瞧出了虞姬眼底的杀意，布下这个局。 借韩楚的手杀了宋义父子，他们不担犯上的骂名，还能直接离间韩楚和楚怀王的关系。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韩楚和楚怀王本来就没多大关系。 龙且在旁边看着，确定韩楚下了死手，这才放心。 将来都是要去冲击秦军大阵的兄弟，有半点隔阂都难成事。 项羽本部营帐。 “羽将军，我有一计，将军！”韩信被一脚踹了出来。 “做好你的执戟郎中！”钟离昧恶声恶气地从帐篷里走出来。 看上去是在训斥，其实是在保护。项羽的心情很不好，惹烦了，一剑过去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韩楚瞅了兵仙一眼，这大概是练满级了？ 巨鹿之战要是让兵仙来打，说不定会很有趣，不过项羽现在只想用暴力打碎一切。 “韩先生以为我们这场仗能不能打？”范增在一旁坐着，脸上余气未消，好像是刚刚和项羽大吵了一架。 “这不是能不能打的问题，而是该不该打的问题，我以为必须打。不打，则大楚无以复兴。” 项羽的眸中闪着火。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这不是夸耀楚国的强大武力，而是在述说楚国的悲惨遭遇。 秦国是传了六代明君，可那么些年，秦国只朝两个方向进军，要么攻击赵魏韩，要么便是薅楚国的羊毛。 逮着一个肥羊，活活宰了将近两百年，就是吃草的兔子也知道蹬鹰！ 打得几度迁都，打得君主流离，打得屈原投江。 好容易等到自家小公主当上了秦国太后，结果她弟弟手底下有个大头兵，叫白起…… 几万人就纵横楚地，决水灌城，杀人无数。 这是国仇。 项羽父亲死的早，自幼和叔父讨生活，几次被秦兵追杀，叔父都没有放弃他，又教他学武艺，教他学诗文，教他学兵法。 在项羽心中，项梁便是他的父亲。但在定陶，秦兵把他叔父的尸身吊在门辕上，死了也不得安息。 这是家恨。 国仇家恨并到一起，就是胜率再低，项羽也会毫不犹豫地打过去。 “你以为该怎么打？”项羽转身，缓缓问道。 “驻守在巨鹿城下的，是王离率领的长城兵团，王离是王翦的孙子，本事却没那么大，二十万人超过了他的指挥上限，阵脚一乱他就无力回天。”韩楚淡然道。 指挥大军不是儿戏，韩信能带着三十万人轻轻松松地玩佯败，这是兵仙。 但大多数人连苻坚都比不上，不用打，只要让他带领超过二十万的大军团出现在战场上，这场仗就已经赢了八成。 王离虽然没那么拉胯，毕竟军人世家，基础水平还是有的。但在项羽面前，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你只考虑王离，不考虑章邯么？”范增问道。 若是正常的兵团对决，旷日持久，章邯的刑徒军团也必须被考虑进战局。 “不需要考虑，我不准备和他们磨磨蹭蹭，渡过河，我们就破釜沉舟，在巨鹿城下，一荡而决。”项羽胸有成竹，他请韩楚来，当然不是需要韩楚的帮助，只是想认清一个人而已。 范增又问道，“那也不能不考虑章邯的支援。” “甬道。”二人异口同声道。 范增立刻明白了，甬道既是运粮通道，也是运兵通道，更是两个军团之间的传信通道。 章邯用甬道逼得诸侯联军不敢出手，现在甬道也将成为制约他的手段，只需要攻击甬道，阻断两者间的直接联系。 以章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不可能贸然亲率主力杀过去。 “唔，你们都想好了，还找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什么，打过去就是了，”范增气呼呼地说道。 把虞姬安置好，韩楚随项羽渡江而去，他才不会抢英布的工作，去抗一队队杀不尽的秦军。 他当然是带着一千骑兵主力，做了先锋。 谁都想做投球手，韩楚做厌了，这次准备做点辅助性工作。 巨鹿城下，旌旗招展，诸侯联军作壁上观，只见战场上杀出来一支楚军。 “可惜见不到大秦最有名的箭阵。”韩楚有些惋惜。 现在的秦廷连粮草都快凑不足了，更遑论无限量供应箭矢这种高级军火。 “见不到箭阵有什么，等我们打进咸阳，也去那阿旁宫住几个晚上。”龙且笑道。 这提议对其他人很有吸引力，可是韩楚和虞姬在阿房宫游玩了数月有余，早就没了新意。 “你们待会跟紧我，我带你们牵扯开秦军的阵脚。” 韩楚挺起长枪，准备冲锋。 上千匹骏马采用密集编队，朝秦军奔来。 王离看着敌人来袭的阵型，心中没来由升起一阵烦躁之意。 若是大秦箭阵还在，一轮齐射便能送他们归西。 可是没有如果，将军的职责是把军队的威力提升到最大。于是他下了命令。 “正面的第一道方阵侧移，放他们进来，他们不敢进来，就用手弩招呼。” 韩楚哪里会让自己的部队多出半点不必要的死伤，他在弓弩的射程外转弯，故意放低速度，在移动的军团前面往返绕半弧线。 王离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一千个人的奇怪举动，因为他的注意力放到了真正的正面。 项羽的旗帜出现在战场上！ 项羽是项梁的侄儿，楚军的一员悍将，喜好杀伐，这是众人皆知的。 王离知道的多一点，譬如项羽是项燕的孙子，而他自己是王翦的孙子。王翦打败了项燕，今天他也一定会打败项羽。 不过还是要重视一点，于是他再次开始排兵布阵。 却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万余人的方阵兵团，被韩楚诱离得越来越远。 因为还是在变阵阶段，一时间竟然没人发现。 直到钟离昧率领三千铁骑加入韩楚的行列，他调转阵型，像个楔子，狠狠地撞上方阵兵团最薄弱的地方。 龙且则带着后军，顺着兵线延伸到侧翼，瞬间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两面夹击，方阵兵团瞬间崩溃，项家骑兵却在韩楚的喝令下，一个人头都不多砍。 若是一个一个方阵去砍，长城兵团就是站着让项羽去杀，也能撑到章邯的支援前来。 但溃兵冲击就不一样了，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只要溃兵没有止住，军团人数越多，崩溃之势就越难止住。 韩楚驱赶着这万余名溃兵，沿途不断调整方向，将他们赶到长城兵团各个方阵的连接点。 “先杀传令兵，后毁鼓楼，再坠金钟，让那蠢蛋的军令传不出本部营寨！” 四千死士闯入阵中，不求杀人，但求乱势！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大爷 “他还真的把局势搅乱了！” 范增看见长城军团的阵脚隐隐不稳，有些惊叹，这四千人就是全死了也值。 项羽没有犹豫，带领全军开始加速。 王离这时才发觉自己侧翼竟然出了问题。 不过问题看上去并不大，他依旧竭力调整部队，在正面布下三道防线，防线之后，便是他亲自率领的长城军团主力。 然而，只一息，第一线秦军和项羽交手的哪一刻，防线瞬间被冲地七零八落。 第二道防线的秦军连反应都没有，也瞬间被击溃，第三道防线的秦军依靠工事多撑了片刻时间，也抵不住败退的步伐。 王离倒吸一口凉气，他中军部队还没动员呢，项羽的屠刀就架在他脖子上了。 连忙避开锋芒，王离可没有那么好打倒，相比于项羽这寒酸的几万人，他可是大户人家，死几万人而已，伤不了元气。 项羽冲到秦军阵中冲杀一轮，没有傻乎乎地继续朝人最多的地方猛冲，而是重新调转方向，盯住王离的本部人马，杀他一个天翻地覆。 韩楚带着两千轻骑，不断分割秦军部队。 有追兵尾随，却没人敢真正交手。 他们凑不出足够兵力围剿，人少了根本拦不住韩楚。 韩楚在干什么？他在打辅助。 项羽沙包大的拳头挥过来，王离肯定拼命地闪避，韩楚要做的就是推一把，让他的脸和项羽的拳头次次零距离接触。 这需要极深的功夫，极强的战场预判能力，而韩楚，恰好有这个洞察战局的眼光。 项羽从来没打过这么快意，这么顺利的一场仗。 再伟大的天才也无法掌控战场上所有的局势，但两个天才加到一起，掌控九成的局面易如反掌。 特别是其中一个天才甘愿打下手，给另一个天才创造完美的战局。 项羽追着王离的屁股连踹七脚，不让他有丝毫翻盘的机会，直接踹翻了长城军团。 巨鹿城外的诸侯见状，连忙加入战局，追杀亡命奔逃的秦军。 章邯收到长城军团覆灭的消息时，心态是奔溃的。 那是二十万精锐的长城军团，不是二十万头猪，就是全是笨猪，给诸侯去抓，也不至于一场仗就抓完吧！ 于是连忙筑墙、积粮，整军备战。 进巨鹿，诸侯并肩匍匐，齐称项羽为上将军。 韩楚却再次消失了。 主位面，小别墅，大卧室。 虞姬躺在床上，背靠靠枕，她洗完了澡，披了条浴巾，顺柔的秀发垂在宛若刀削的雪白香肩上，房间里加了些湿气，在灯影的折射下，显得十分梦幻。 拿着史记读着，读到项羽本纪，看到垓下之战，她蹙起峨眉。 韩楚穿梭回来了。 “这部书是谁着的？”她扬起手，挥了挥，些许春光若隐若现，晃晕了韩楚的眼睛。 “司马迁。”韩楚镇定地回答道。 毕竟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虞姬会有什么反应。 “我去杀了他。”虞姬冷声道。 韩楚立即明白了，在虞姬看来，这个臭写书的，意图用那么几行字，离间两人之间的感情，其心可诛！ 小头已经被斩，大头又要被砍，太史公这个遭遇可以写一出窦娥冤。 “我又不会疑心你，不必为难那个笨史官。” 韩楚扑了过去，却被虞姬玉手抵住。 “先去洗个澡……”她面色酡红。 真是如纶仙音。 这日子不要太美…… …… 韩楚在和虞姬度蜜月。 宪章电脑不允许衍生位面之人，出现在公共场合。 这件事并不难办。 韩楚三大爷的红包还没用完，他索性把y103a4位面租了下来，这么一来，那里便成了他的新家，私人领地，补给节点，和度假天堂。 自从主世界开启位面时代，在所有衍生位面，历史的车轮早就停止转动，这个地球有好山好水好生灵，就是没有人。 韩楚站在竹楼门口，高高眺望，一艘建筑飞船缓缓降落，韩楚的三大爷骑着小电驴，欢快地朝他跑过来。 韩楚的三大爷叫韩复渠，在家族里既不会文，也不会武，就是气魄大一点，会做一点小生意。 “愣子！”三大爷远远地喊道。 “愣子？”虞姬似笑非笑。 韩楚抹了把脸，胎中之迷是个坑货，小时候大家都觉得韩楚没长脑子，说什么信什么，特别好骗，而且读书怎么都入不了门。 所以他考取联邦状元，别说外人，就是自家人也觉得不大可能。 “以后再解释……”韩楚觉得有些尴尬。 三大爷骑着小绵羊电动车，晃晃悠悠地跑过来，看了虞姬一眼，便知道这小子为什么要包下这个荒郊野岭。 “考上了联邦大学，还不认真读书，小心太爷抽死你。”他佯怒道。 “没事，保证期末的时候科科a加，绩点打满，不会给太爷丢脸的。”韩楚浑不在意。 说是权限世家，其实这七大家被宪章电脑管得死死的，莫要说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女，就是随地乱丢垃圾也躲不过罚款。 几位传说中的老太爷，其实跟公园里的老头没有半点区别，没事就爱比拼子孙成绩。 他们倒是想成为都市小说中，那些世家族长之类的幕后黑手、终极boss，可是条件不允许呀！ 倘使十万信用点就能让每个人过得很好，宪章电脑以法律的形式确保他们不被压迫，那时亿万富翁也没多大意义。 钱，只是个数字而已。 所以三大爷随手又给虞姬送了一个十亿信用点的红包，挂靠在韩楚的账号上。 “多谢三大爷。”虞姬十分乖巧地行了一个古礼。 现代化的服饰也让她穿出了仕女服的意味。 “真乖，”三大爷摸了摸虞姬的头，一副家中长辈的模样。 韩家第三代年轻人都把他当做提款机，什么账单都报他的名头，一句感谢的话都不留，真是一群白眼狼。 现在只花了十个亿，他就享受到了被自家人尊敬的感觉，这钱花的真值。 “行了，这套宅子七天就能建成，安保系统也买齐了。我去和老王他们玩骑砍，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骑砍是二十一世纪的游戏，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虚拟世界里也把它按照中世纪风格还原了。 不过这些大老板还是喜欢真实的触感。 他们玩的是真人版骑砍。 就和韩楚的哥哥们玩的位面战争一样，租一个世界，带着百万大军，真刀真枪地在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杀来砍去。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那能花几个钱？都是联邦公民退休之后的小休闲。 这个时代，有钱人就讲究两个字。 排场！ 身前白光一闪，送来一封书信。 明明有廉价的瞬息通讯手段，还用时空穿梭送手写书信。 不用说，肯定是他的败家哥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刺客 来信的是二表哥，韩鹰。 “吾弟亲启：听说你在秦末？麻烦请把长城兵团给我送来，对了，还有刑徒军团，再给我捎来一只满级韩信。不要项羽，那是头犟驴，不过你可以把他送去长平，顺手把白起和长平军团一起打包送来，哥哥的东面防线缺了人手。还有一件事，时空管理局又开展了一项新服务，有空你可以去看看。” 看完信，韩楚有些无语。 怎么是个人都知道他去了秦末？ 信来晚了，长城兵团被他和项羽联手干碎，大概也拼不回来。 “你又要去那里？”虞姬拿着一本厚厚的高等数学，像个学霸。 “一起么？”韩楚问道。 “早点回来。”虞姬淡然道。 她生性喜静不喜动，流离奔波的生活并不舒服，更何况她还想学点东西，这里的书卷浩如烟海，够她看很长时间。 …… 联军大营，项羽帅帐。 自从击溃长城兵团，项羽的声望一度超过他的叔父，成了诸侯联军当之无愧的盟主。 但是问题接踵而至。 俗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项羽掌握了大部分楚军，已经不再接受楚怀王的直接约束。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连粮草补给都成问题，同时还要应对章邯这只猛虎。 局势实在不容乐观。 忽而，季布从帐外快步走进来，欢喜之意摆在脸上。 “上将军，韩将军来了！” 项羽显然没有料到，毕竟他们找了一年多都没有找到韩楚，甚至还专门传信去问了刘邦。 “请他进来！” 韩楚走进来，笑道，“今天我来找你，是有要事。” “什么事？”项羽傲然道。 他已经无敌于天下，要不是楚怀王制约，谁挡得住他一击？ “我要章邯的刑徒军团。”韩楚开门见山。 季布笑了，“你要是能变出二十万人的粮秣军械，拿下章邯又算得了什么？” 的确，对于全盛时期的项家军来说，打垮刑徒军团只需要一次冲锋。 但韩楚要的是编制齐全的秦军团，而不是一群被打烂了的破烂。 “其实并不需要，你们撑得很苦，章邯撑得更苦。羽将军的大哥武安侯刘邦，在白马击溃杨熊军，杨熊逃出生天，结果被秦二世的使者在荥阳斩杀。章邯输不起，赢不了，你猜他苦苦支撑是为了什么？”韩楚笑道。 项羽明白韩楚的意思，只要他们肯接受投降，章邯立刻就会带着秦军投降。 但还有一件事，他恨秦人入骨，这二十万秦军休想全身而退。 “你要走这些秦军做什么？” 韩楚笑着回答道，“带他们去征伐九州之外的地方，反正不会让他们放下刀剑。” 善用刀剑者，必死于刀剑之下，项羽不接受他们还能安然生活。 也不问韩楚用什么手段，项羽回答道，“七天之后，你来接人。”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俘虏大营中心，韩楚打开一个时空通道，把这二十万人全部送给二表哥。 他们会一直战斗下去，却不一定会过得很苦。 粮食不值钱，他们会吃的很饱，吃的很好，医疗不值钱，他们不会因为一场风寒丢了命。 等打到四十五岁，经验已经不能弥补气力的差距，他们会被安置到别处，毕竟是贵族，脸面很值钱。 至于其他的要求，韩楚就往后拖，毕竟历史的魔改不能太深，寻常的探险家也没有韩楚这么大的手笔。 章邯军团覆灭，项羽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率军杀入关中，把刘邦布置的防线砍得稀碎，也顺带把他敲醒。 刘邦进了咸阳，去阿房宫睡了几天，好好做了几天富家翁，接着收到项羽来袭的消息，不禁捏了把汗。 虽然说先入关中者为王，但那是在楚怀王跟前说的，现在楚怀王都不大好使了，谁还理他？ 连忙撤回灞上大营，和关中父老约法三章，赢了民心。 再回想起在沛县时，韩楚跟他说过的话，暗自庆幸，还好提前跟项伯接上了线，不然想赔礼道歉都进不了门。 韩楚没兴趣参加鸿门宴，喜欢看别人笑话，自己也容易成笑话。 他在阿房宫，在读秦国史书。灯火印在史册上，照出了历史的沉重。 一行行地读着小篆，忽然窗外人影摇动，这里竟然还有人？ 阿房宫作为秦廷残暴的象征，不日就要被焚毁，宫娥们早就被遣散。 吱呀一声，榴木门开了，一个身形高挑的黑衫蒙面女子走进来。 只瞧她的体型，就能看出来她是秦女，再一看她的风姿，就知道她是秦国娇娇女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她左手提着一盏血红色的灯笼，右手倒提一柄古剑。 莲步轻移，款款走来，仿佛吸尽了一切光亮，也让人把视线汇聚到她身上。 赤着的玉足踩在木板上，声音不算低沉，却仿佛能让人联想到，那纤细玉足嫩滑肌肤下面紧致的肌肉，健康而迷人。 韩楚把书放下，颜如玉都从书里走出来了，还管这几片竹子干嘛？ “你是谁？” “赢影，取你命的人！”她回答道。 “为什么要取我的命？”韩楚笑着问道。 “替二十万关中男儿复仇！”她冷声道，把灯笼放下来，举起剑。 原来是这样。 韩楚凭空变走二十万人，半点痕迹都没有，唯一的解释就是活埋。 问其他人，连项家军的决策层都没进，也问不出个结果。 问项羽，那他的回答当然是那二十万秦军死绝了。再联系到主事的人是韩楚，巨鹿之战的先锋，事情的真相呼之欲出。 他们再考虑到韩楚好色的传闻，于是派出了族中最优秀的女子，让她来刺杀韩楚。 哪知道韩楚不在军营之中，而是躲在这阿房宫。 所以她便独身前来，半点伪装都没有，直接来杀掉这个恶魔。 “你打的过我？”韩楚有些难以置信。 “试试看！” 玉手一转，飞出三枚袖箭，快如闪电。 在这个距离，九成九的男人都避不过去，但韩楚一侧身，袖箭钉在木板上，灯光照出了颜色的变幻，上面淬了剧毒。 赢影又掷出三枚银针，针尖幽蓝，挨上一记，水牛都能毒死。 却不想被韩楚一记扫堂腿撂倒，整副香躯落到韩楚怀里，两只玉手被抓住，浑圆有力的玉腿也使不上劲。 赢影却笑了，只听玉背上一声机关响。 下一刻，应该就是弩箭射爆韩楚的脑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学考试 然而三息过后，韩楚把她揉的越发结实，却什么都没发生。 “论刺杀，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韩楚的笑脸挤到她眼前，赢影全身上下的武装都被卸下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犹自强硬。 却不料韩楚长笑道，“我不会杀你，女刺客落入大魔王手里，猜猜会发生什么？” 当然是会发生一些，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剧情。 翌日，韩楚离开宫殿，只留下有些身体不适的赢影。她依旧沉睡，嘴角竟然还有一点笑意。 …… 韩楚十分臭美，往项羽军营走，路上见到了更加臭美的韩信。 “韩将军，”韩信拱了拱手。 “嗯，你怎么出了军营？”韩楚大概猜到，他应该是准备跳槽。 “章邯的那二十万刑徒军？”韩信问道。 “没死，怎么了？”韩楚问道。 “担心看错了人。”韩信淡然道。 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 一个小兵竟然对将军用这种语气说话，在做人方面，刘邦能甩他十八条街。 不过韩楚却知道，眼前的青年有狂傲的资本。 后世的键政家们，常常笑话这个军政一把抓的天才，也不大看得起刘邦，以为他只是会玩弄一点无耻的权术手段。 却不知韩信在齐地是独自发展出了自己的军队，有自己的官僚体系，在别人的地盘，建筑了自己的统治。 这样的人会是政治上的傻瓜？ 而刘邦也不可能只是一个懂政治的流氓。 否则随便从联邦政府中，拉一个小领导出来，穿梭到乱世，岂不是能直接开朝建制？ 就好像高考状元写了一手好字，凭借这个微弱的优势，比第二名多出一两分，才成了状元。 可以肯定写一手好字是有用的，但不是字写得好就是状元，更核心的是超凡的资质，积极的意志，十几年如一日的努力。 没有这些，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刘邦有多牛？ 张良学贯古今、谋断如神，却曲高和寡，无人赏识才华。刘邦只和他见了几面，大字都不识几个，就能听得懂张良的谋略，引为知己，奉他为军师。 常有人说刘邦百战百败，那也是看跟谁打，跟项羽刚正面，就是让韩信来，都有点发憷。 抛开和项羽的战绩，看看刘邦西进。 最开始他谁也打不过，然后边走边学边打，他能打到重镇荥阳，击败各路秦军，拿下函谷关，再和秦廷最后的咸阳禁军，在蓝田展开决战。 大胜之，灭秦国。 如果除掉韩信、项羽这两个变态，纵横天下的诸侯，就没有一个打得过他的。 谁说刘邦只会搞关系？ 但世界上没有如果，韩信不帮刘邦干架，刘邦只能躲在山里啃窝头。 “你这是去哪？”韩楚向韩信问道。 “回淮阴，没有仗打，还要我韩信做什么？”韩信叹了口气，学会了屠龙术，才发现世界上的龙已经灭绝了。 也对，春秋战国那种分裂模式进行了数百年，而统一的王朝已经归了西。 现在谁都不会认为统一是大趋势，项羽都分了十几个王出去，显然是准备继续当他的贵族。 “我给你指条路，去追汉王刘邦，他手底下全是不会打仗的憨批，你去了肯定能当大将军。”韩楚微笑着说道。 他为什么要给项羽下刀子？ 因为先下手为强，范增不是省油的灯，而韩楚现在是明面上唯一一个能威胁项羽地位的人。 所以无关于兄弟情义，范增会逼着项羽动手。 项羽帅帐。 韩楚走进去，发现范增又气呼呼的，好像和项羽又吵了一架。 他以后被项羽气死也很正常。 “韩将军来了？我们方才还在讨论是把你封到巴蜀、九江，还是关中。”范增故意道。 巴蜀是刘邦的封地，九江是英布的封地，关中将会有三个秦王，一个回答不慎，韩楚就会同时遭上好几个诸侯王的嫉恨。 “你看我来去无踪，像当王的样子么？” 韩楚双手平举，转了一圈，半点防备都没有。 “亚父，不要这样，韩楚是我的好兄弟。”项羽这才笑着发话，打消了对韩楚的戒心。 “那韩将军准备去哪？” 范增犹不死心，同样是帝王之气，在他心里，韩楚的威胁可比刘邦那老小子大得多。 “随便找个地方隐居，没什么大事是不会再出来了。” 韩楚说的是实话，联盟大学的期中考试就要到了，考前三天得预习呀！ 至于为什么是预习而不是复习，教材都没翻开过，怎么能叫复习？ 项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季布，给韩将军送一万金做盘缠。” “这倒不用，我把和氏璧带走，将来砸核桃用得上。” 秦朝的传国玉玺而已，不是很贵重，说拿也就拿了。 …… 白光一闪，韩楚回到自己的小窝。 三大爷的施工队果然强悍，和故宫一样规模的包豪斯风格建筑群，只用七天，绿色环保的精装修都搞好了。 虞姬穿着休闲的居家服饰，俯卧在一块嫩黄色的环形坐垫上，赤着两双白生生的小脚儿，在看书。 韩楚见状，两条腿已经是走不动路，脚下一软，摔在坐垫上，侧身摔在虞姬身边。 琼鼻微动，虞姬不冷不热地说道，“先去洗个澡，你身上有脂粉香。” 失策失策，又把自己当成道法随身的时候，被虞姬闻出来了。 韩楚迅速洗了个澡，再出来时，虞姬已经坐到椅子上，洁白的长裙遮住脚面，半点肌肤都不多露出来。 “爷爷和我远程视频了，他说花几个小钱玩玩不打紧，你成绩不能落下。现在离期中考核只有三天了吧？” 韩楚随手给自己接了个生物插口，几十个g的数据迅速传到识海，只用一息便消化了。 “你从题库抽题目来问吧！”韩楚搬了张椅子，坐到虞姬面前。 历史是联邦赖以生活的物资，却不代表历史学便是一切。 毕竟不能在螺丝里面做道场，人类终究还是要走向太空，数理化也不能落下。 虞姬挑了三个最难的问题，不料被韩楚瞬间答了出来。 “你肯定提前准备了，等我再找几个……等等，你干什么？” 韩楚把虞姬横抱起来，满脸笑意，“我们边做边答。” 虞姬羞恼无比，只想把书拍到韩楚脸上。 她怎么看上了这个男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龙王韩信 三天香艳的预习生活结束，韩楚回到了p03位面。 从一亿考生中选出三千人进入联邦大学历史系，这三千人不一定都是天才，素质是肯定有的。 不过也有例外。 韩楚看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双马尾女生，有一种逃跑的条件反射。 领了准考证就转身进了阶梯教室，有三十个考场，不可能就一定会碰见她。 韩楚的考号是45，拿着一支价格不菲的自动铅笔坐到座位上。 把联邦居民身份证，准考证，和校园卡叠放在一起，等着监考老师用审视的眼光来查询。 出于保护个人隐私，宪章电脑不被允许进入。 联邦大学舍得花高薪，监考、改卷都是用人力。 55号考生入座，韩楚悬着的心放下来三分之一。 44号考生入座，韩楚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 但在教室门口，韩楚突然看见那张精致而可恶的小脸。 完了蛋。 连忙仔细看看，其余座位都满了，只剩下他身边35号考生。 真是流年不利。 小女生趾高气昂地走过来，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包包，取出水壶、零食、纸巾等等七零八碎的东西，最后才拿出考试用品。 “花了多少钱贿赂了教务处？”韩楚不动声色。 “不多，红杉游戏的一个满级账号。”小女孩淡然道。 红杉游戏是联邦排名第一的游戏公司，每年十大爆款游戏，他一家就占了八个，还是前八，因为他们一年只做八个游戏。 红杉游戏的账号和游戏互通，也就是说，一个满级账号，便等同于所有游戏都是满级。 升级已经不是游戏的爽点，那种模式被淘汰了，现在较量的是服务，谁说满级开局游戏就不好玩了？ “徐姐阔气！”韩楚假笑道。 徐家也是七大权限世家之一，和韩家是世交。据说他们先祖收到宪章电脑发配的任务时，只剩下半天的准备时间，他竟然临时看完了整本现代税法。穿梭到元末给老朱上了一课，明帝国的税法体系合理起来，国祚延续三百年。 “小楚子今天挺乖啊！”少**阳怪气道。 …… 忍不了了，这徐妙锦跟她祖先一样恶毒！ 其实权限世家明面上的发家史都是假的，只需要细细一想，就知道其中谬误。 韩家先祖哪里是靠熊猫得的势，他直接凭个人勇武正面挑战，杀掉了蚩尤部落的勇士首领蚩尤，然后再反手把部落卖给黄帝，成功灭掉了炎帝部落，把历史搞得稀碎。 而徐家先祖根本没去见重八兄，而是去见了朱棣。他用现代税法催生资本主义萌芽，又用大儒阁老压制科学技术的发展，最后封建社会原地爆炸，整个明朝三世而亡，宛如昙花一现。 徐妙锦就更恶毒了，以前小时候大家一起看老式电影。 看鬼片，她就装鬼吓韩楚。 看僵尸片，她就假扮清朝僵尸。 看丧尸片，她就化妆成丧尸。 差点把小时候的韩楚吓丢魂。 现在想来，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徐妙锦，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我一拳能把你打哭，你信不信？”韩楚不屑道。 “也就是个莽夫，这点出息了。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考的状元，现在考场都是我的人，你再作弊试试？”精致的小嘴微动，徐妙锦仿佛胜券在握。 “我什么时候做过弊？倒是你，这张数学试卷多半是你的手笔吧？”韩楚回怼道。 徐妙锦轻笑道，“知道又如何，敢和我赌一局么？” “看看谁分数更高，一样高大人话，比比谁先交卷。”韩楚提出了赌局。 “输了学三声狗叫。”徐妙锦提出了赌注。 监考老师过来发卷，韩楚拿了a卷，徐妙锦拿了b卷。 乘徐妙锦打开文具的时间，韩楚扫了一眼试卷。 妙锦依旧不慌不忙，且不说她已经把答案背了下来。 她真正预备的杀手锏是最后两道附加题，全都是必须暴力硬算的数学问题。 这种问题在世界排名前列的超级计算机里，都要跑几个小时，才能算出结果。 现场推算出来？ 没可能的！ 韩楚轻蔑一笑，搞得好像谁的脑子里还没个超算似的，没有这种算力，稍微复杂一点的高阶仙法都别想放出来。 刷刷刷。 韩楚写的比徐妙锦抄的还快，发卷不到一分钟，他就交卷走人。 到教室外面的自助冰淇淋机下面，接了一杯香草味冰淇淋，一口冰凉甜蜜刺激。 那是真的爽。 “你买通了我身边的人?”徐妙锦也跟出来，怒气冲冲。 这是她第一次在韩楚面前折戟，当然不会认为是韩楚的长进，而是以为是她自己身边出了问题。 “徐妙锦，你斗不过我了！”韩楚宣判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 撂下一句狠话，她急匆匆走了，要开始审查身边的人，免得输第二次。 私人位面，别墅群。 虞姬看着韩楚抬头挺胸地走来走去，像个斗胜了的公鸡。 难得看他犯傻，虞姬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了？打垮秦朝也没见你那么开心。” “终于教训了一个总是欺负我的人。”韩楚洋溢着笑容。 “她不会是喜欢你吧？”虞姬似笑非笑道。 以她的聪慧，瞬间猜出欺负韩楚的人是个女人，又理解女儿家的小心思，随即问了出口。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还拿不定主意。但是她？单纯就是欺负惯了，恶趣味而已，不教训不行。”韩楚信誓旦旦道。 虞姬却抿嘴轻笑，这种事，谁说的准呢？ 喜欢欺负以前的韩楚，和喜欢被现在的韩楚欺负，这两件事不是对立关系。 “你要不要回去看看，他们又打起来了。” “打到哪了？”韩楚问道。 “项羽陷在齐地，刘邦出了陈仓。” “那的确是该去看看。” …… 听了范增的建议，项羽封了三位秦王。 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 三人都是秦朝降将，名义上是秦王，其实并不得民心。 反倒是刘邦，因为约法三章的事，赚足了好感，到哪一处都是箪食壶浆，关中父老都把他当王。 等汉军一到，章邯登时成了迷路的瞎子，没牙的老虎，在好畤战败，退守废丘。 三秦传檄而定，刘邦亲率主力部队直扑彭城。 而大将军韩信，在废丘城下当龙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彭城前奏 韩信是兵仙，而他另一个身份其实是龙王，因为他擅长用水。 刘邦只给他留下了几万人，而废丘城里，章邯也有几万人。 兵力一比一的攻城战，也只有项羽能打一打。 不过韩信另有法子，他是发大水的行家。 河堤上，韩信正在巡视工程进度，几万民夫在辛勤刨坑，改造河道可不是小工程。 白光一闪，韩楚落下来，大家都以为是妖精，只有韩信眼尖，认出来这是韩楚，止住刀兵。 “韩将军！” “大将军？”韩楚回了一句。 “义帝死了。”韩信忽然蹦出来一句话。 果然是吃谁的饭给谁做事，韩信竟然瞬间想到了站队问题，至少不能让韩楚去帮项羽。 “又不是什么大事……城里围的是章邯？” 韩楚指了指远处的废丘城。 “没错，章邯本部人马战力不弱，硬攻下来伤亡会很大。”韩信解释道。 “于是你就用水攻？”韩楚似笑非笑。 韩信尴尬地笑笑，水火无情，不是闹着玩的。 火倒好理解，毕竟一把火烧的皇图霸业灰飞烟灭的不在少数。 譬如曹老板的八十万雄师折在赤壁，陈友谅的六十万舰队倒在鄱阳湖，都是被一把火烧断了气。 可是许多人就不理解，发点大水而已，又不一定全部都被淹死，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其实道理很简单。 第一，水会泡软城墙，没了城墙防护，古代大多数军队还不具备打巷战的士气。 第二，没了柴火，水面甚至不需要没过膝盖，就能让军队里取不到足够的燃料，没有燃料就没有食物，没有食物，就是让岳家军来也撑不过七天。 第三，大水漫灌，没有水喝。大水一来，各种脏东西和水源混在一起，又没有层析设备，就找不到干净的水。 然而不能烧水么？看回第二点，做饭都没燃料了，还想烧点热水给你？ 一旦喝了不干净的水，军中爆发瘟疫，不用打，这支部队就完了。 所以水龙王韩信的破坏力，可以视作东吴都督纵火队的集合体，甚至还更强，因为韩信能花式发大水。 “用水攻倒没什么，损些阴德而已，不碍事。对了，汉王呢？”韩楚问道。 “汉王去了彭城。”韩信回答道。 现在的刘邦难得有一次膨胀的机会，在彭城的楚宫里终日置酒饮宴，收拢珠宝，把玩美人，韩楚也懒得去扫他的兴。 于是就在废丘城外当起了包工头。 发大水，他也是专业的。 韩信治军严谨，军中没有美人，更没有美酒，韩楚却还待的惯。 但是有人却想要生些事端。 这一夜，韩楚回到营帐，里面多了个美女，她穿的服饰更类似于秦宫的娇娥，梳着长长的坠马髻，脸蛋有些偏圆，整个人看上去更是元气满满。 关中父老真的是韩楚的亲人呐，真亲人都没这么亲。 本以为他们吃了一次亏就会罢手，哪知道他们接的是葫芦娃救爷爷的剧本，不送满七个决不罢休。 韩楚安然接受美女的侍奉，她显然是接受过专业的训练。 拿着用香料熏过的白巾，给韩楚净脸，抹手，除去尘埃。 又给韩楚按摩放松。两条玉腿交叉曲折于身后，跪坐着，身形笔直。让韩楚枕在她的大腿上，处子幽香混合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看得出来，她事先用玫瑰花瓣沐了浴。 少女娇嫩的肌肤隔着一层薄薄的绸裤，电电的感觉从耳垂上直接传入脑中。 冰凉的指腹在韩楚脸上轻轻按压，令人身置云端。 营帐内不知何时燃气一段残香，香气有些迷醉的效果。 “韩将军可还舒服？”少女轻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韩楚抓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白灵。”她回答。 白姓是西秦大姓，杀神白起便是白氏族人。 “白起和你同宗？”韩楚又问。 “是妾身的太祖父。”她又回答。 据有关学者统计，整个战国期间战死的士兵约摸两百万，死在白起手下的就占了一半。 今天韩楚说什么也要替战死的士兵讨回公道。 “赢影又是你的什么人?”这就是图穷见匕。 “咯咯，韩将军终于发觉不对了？晚了！” 赢影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一身贴体的夜行衣，把她窈窕的身姿显现出来，曲线毕露。 韩楚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看得她阵阵脸热，才笑道，“有了滋润，丰腴多了。” 赢影羞怒道，“你找死！灵儿，动手！” 白灵想要取出袖剑，抹了韩楚的脖子，毕竟他现在该是浑身无力，反抗不了。 “怎么可能？”白灵娇呼道，她猛然发现是自己没了力气，只能任由韩楚摆布。 “迷香用得不够专业，差评！” 韩楚笑着跳起身，把两女摆在床上，她们身高相仿，神态各异，却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正所谓，红烛闪动衣衫褪，佳人无力玉声销，点滴至天明，却是一夜良宵。 女刺客什么的调调，玩两次也就够了，真让韩楚用这具凡躯一打七，会折寿的。 于是给二表哥去了封信，要回来一百个秦人低阶军官。 一来是平息秦人之怨，二来是刘邦这老小子要在彭城被打出屎，总得给他安排一队救兵。 虽说知道彭城之战的结果，但谁也不能否认项羽所处的危局。 当今天下，人人都是反项志士，特别是刘邦打出了替义帝报仇的旗号，趁项羽陷在齐地，带着一群投机者攻占了彭城。 项羽分封的十几个诸侯王，没有一个明面上站出来反抗，全在观察形势。 齐军当然打不过楚军，所以每当楚军大部队一来，他们就脱下战袍，成了良民，每当楚军大部队一走，他们就拿起刀剑，偷袭留守的楚军。 这样赖皮的打法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把楚军恶心透了。 就在他们执行三光政策时，忽然传来老家被偷的消息，军心一阵不稳。 毕竟妻儿老小都在彭城，实在没法不担心。 项羽没有慌，他从来不慌，一群虫子而已，挥挥手就能摁死。 于是他亲率三万精锐骑兵回师彭城，让龙且他们继续扫荡齐地。 战火即将烧到刘邦的屁股。 第一百三十六章 碾杀 战火烧到屁股？ 刘邦毫不担心，因为他看不到自己输的可能。 别人都惧怕项羽，他虽然也有点怕，但终究没有正面交过手。 毕竟他也不是昨日之刘邦，进步速度难以想象，就连章邯都对付不了他。 三两白酒下肚，他项羽也不过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主力部队还在齐地打地鼠，就算带着几万机动兵团打过来又怎样？ 他手底下可是有五十六万雄师，又是讨伐项羽的主帅，各路诸侯齐聚帐下。 当初在咸阳分封，项羽有四十万人，他只有三万直属部队，也不见得多么怕他。 现在形势逆转，还怕他作甚？ 于是在彭城东面、北面布下重兵防御，让卢绾、周勃、曹参、灌婴这些老兄弟各领一军，依托彭城布成月牙阵，摆了个口袋，等着项羽来送死。 南面是大后方，不必管，至于西面？ 道路崎岖，军阵都摆不开，又是仰攻，项羽傻了才会从西面来送死。 项羽是傻子么？ 当然不是。 寻常人都以为是以卵击石，但他不是鸡蛋，刘邦这群联军更不是石头，而是有缝隙的土块，他是铁锤，敲碎一切妄想挑战他的人的铁锤！ 三万铁骑，动如惊雷。 千里奔袭，一夜就把在外面放哨的樊哙军团击溃。 项羽在凌晨到达彭城西面，只一眼，就看穿了联军的弱点。 刘邦本部人马不过二十几万，其余都是诸侯军队，哪个人肯为了刘邦的霸业打生打死？ 放眼望去，尽是破绽！ 先从西往东打，第一个横在他眼前的，是卢绾军团。 卢绾这个人，是刘邦的好兄弟，娶了吕雉的妹妹，在汉军中地位不低。 至于实力么，呵呵。 瞬间突破了卢绾军团，项羽的本部铁骑也稍有损伤，不过他并不在意。 三万人如何击溃五十六万大军？ 韩楚和他联手做过类似的事情，答案是溃兵。 卢绾这两三万人的溃兵怎么够？所以他下一个奔向了诸侯军团。 不用打，就能驱使他们冲垮汉军防线。 刘邦看的心焦不已，指挥老兄弟们合围过去，照他想来，就是兑子，也该能把项羽耗死！ 可是谁和你兑子？ 想要止住项羽的兵锋，先来一个能和他交手的人在说。 但没人能接项羽一击。 于是刘邦再也止不住溃兵，打到中午，五十六万大军彻底崩溃。 刘邦逃，项羽追。 刘老汉逃到彭城南吕梁山区，想要抵抗，哪知道项羽跟在他身后一通猛踹，他连站稳脚跟都做不到，又死了几万人。 终于，在灵壁重新站稳脚跟，大地主人家不是说说而已，个把荒年，撑撑就过去了。 雨停了，天晴了，刘老汉觉得他又行了。 毕竟这次没有干扰，他现在手底下军队不下于十五万，这要是还赢不了，那他无话可说。 但项羽就是一个令人无可话可说的人，正面交锋又如何？ 在他手下，楚军个个以一当十，再次击破刘邦军阵，将汉军赶入睢水，溺死者不计其数，睢水为之不流。 刘邦仅仅带着十几个骑兵突围而逃，老婆、老爹，打包送给了项羽当俘虏。 荒凉古道上，飙车狂魔夏侯婴架着马车，一路狂奔。 马车里面，刘邦病恹恹地，什么兴趣都提不起来。刘盈抱着妹妹刘乐，像个木头人。 气氛异常尴尬。 因为他已经被刘邦踹下车三次了，要不是夏侯婴护他，只怕他现在已经死在楚军的枪下。 马车后面追着数十骑楚兵，形势异常凶险。 就在这时，前方杀出来一支万余人的黑甲铁骑，打着汉军旗帜。 夏侯婴赶忙驱车闯入军阵，回首一看，楚兵已经逃走了。 刘邦听见外面动静，赶忙出去，却没见到几个熟人，转到马车后面，才看见韩楚左手抱着刘盈，右手抱着刘乐，一副很怜惜的样子。 这就好，一个项羽已经没法对付，再来一个韩楚，他干脆投河自尽。 “汉王别来无恙？”韩楚微笑道。 “刘季愿与先生共享天下！” 被打得这么凄惨，寻常人只怕已经昏了头，刘邦却还能撑着架子，又显得非常谦逊，和韩楚谈什么平分天下。 且不论是三七开还是六四分，光看这个眼光，已经比项羽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当皇帝太累，我要你的天下做什么？”韩楚笑道。 刘邦有些发急，他五十六万人都打不过项羽，实在是对项羽没办法了，韩楚不帮忙，怎么破局？ “汉王急什么，当今天下还有一个人能和项羽抗衡，他便是你的大将军韩信。你现在该找你的老部下商量对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个无头苍蝇。” 刘邦立刻会意，再一瞧身边的骑兵部队，问道，“这是韩先生的部队，能否借给刘季一用？” 韩楚耸耸肩，“这是萧何发动的关中兵士，本来就是你的部队。” 从韩楚手里接过兵权，勇气再次回到刘邦身上。 他聚集了一批老部将，以韩信为帅，在京索击溃了项羽的追兵，重新在荥阳构建了防线。 反抗项羽的诸侯王都被打折了脊梁，齐楚也签订了和约，形势开始对刘邦不利起来。 不过他仍有胜机，因为项羽是头犟驴，他太强大，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原本在他弱势时，还能保持中立的诸侯王。 现在在他重新强大起来之后，反而直接倒向了刘邦。 九江王英布觉得自己很憋屈。 他又不是背叛了项羽，只是划水摸鱼而已，项羽连这个都忍不了，喝令他去彭城请罪。 那是能去的么？ 留在九江，他英布还是个王，去了彭城，最好的结果也是重新成为战将，一个闹不好小命就交代了！ 刚想和项羽翻脸，龙且就带着大军来了，一顿猛踹，把他揍成了丧家之犬，只能来投奔刘邦。 可是刘邦这人没个好脾气，自己在房间里洗脚、玩美人，让他在外面侯着。 忽而，韩楚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美女，比他王宫里所有的妻妾加起来还好看，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对上韩楚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什么邪念都丢了。 混成了王又如何，他在这位大哥面前，平等对话都难。 “我记得龙且也没那么厉害，你怎么输得那么快？” 英布嗫嚅道，“他带了项王的三千本部人马。” 随项羽东渡的江东子弟只有八千，极其精锐。打了这些年，只剩下六千，更是楚军的绝对精华。 能让项羽动用一半的子弟兵出战，英布已经无路可走。 “终有一天，要让项羽知道我们老秦人的厉害。”赢影恨恨道。 韩楚一摆手，“你有多厉害，我知道就行……我又不是牛头人。” 越是这样平常话，越是让英布放心，照他看来，韩楚收下了秦女，是和项羽决裂的标志。 刘邦加上韩楚帮助，那这波稳了呀！ 第一百三十七章 壕气的三大爷 刘邦的战略在参谋了张良和韩信的意见后，已经划定。 第一便是策反诸侯王。不过这一次不能全带上，要分清敌我关系。 南边的诸侯王出身旧楚，很多和项羽不对付，可以许以重利。 北边的诸侯王和刘邦不对付，就要尽快消灭。 第二是避其锋芒，被项羽教育了这么多次，大家都有觉悟，正面战场上，谁碰谁死，所以就要依托坚城防御，打死都不和他刚正面。 第三是消耗楚国的力量，这就要依靠广野的盗贼彭越，秦末的第一游击将军。 要知道有一个地区，曾经部署的秦直道还能用，这可是古代的高速公路。 依托秦直道，就能实现快速出击，光速逃命，避免项羽追上捶死。 废丘城被大水泡坏了，章邯已经战死，关中再无战事，楚汉争霸进入第二个阶段。 韩楚却再次开溜，联邦大学数学系教授找他有事。 白光一闪，回到自己小窝，虞姬从房间里出来，穿着湖水绿色的旗袍，丽质天成，她若去民国，便该是民国第一美女。 此时她却蹙起了绣眉。 “这是虞姬，快叫虞姐姐！”韩楚赶忙道。 赢影和白灵于是屈膝行礼，叫了声姐姐。 虞姬这才放下来，让大猪蹄子专情是不可能的，于是大妇的位子更不可能让出去。 韩楚只想把虞姬扑倒在床上，说三天三夜的心里话，却被她侧身避开。 “你不是有事么？赶快去，我和两个妹妹说说话。” 老猫看见咸鱼，流了满嘴的口水，却被丢出门外，心情约摸就是韩楚的心情。 联邦大学的数学系和物理系都在p02位面，韩楚传送过去，找到了第二综合楼。 在楼下，韩楚还看见了三大爷的小绵羊电动车，他来这里干什么？ 徐妙锦和她的导师下了楼，在一楼会议室，准备和韩楚谈谈考试的问题。 徐妙锦的导师姓刘，名叫刘建设，颇有二十世纪的古风，在学术方面造诣颇深。 “数学试卷最后两道题，你是怎么算出来的？”他温和地笑道。 人一多，天才就多了起来。 心算速度比肩计算机的，他也不是没见过，心算速度比超算还要快的，这他真的没见过。 韩楚并不急着回答，“打赌输了，你要愿赌服输。” 徐妙锦冷哼一声，从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 打开了，里面传出声音，“汪汪汪！” “这是你的声音？”韩楚不信。 “这不是我的声音？”徐妙锦瞪大眼睛。 “这明明是你家小黑的声音！”韩楚戳破她的谎言，“是不是玩不起啊？” 徐妙锦哪里会被他击倒，叫就叫。 “等等，”韩楚制止，然后走到她身后，抓起她的双马尾，“可以叫了。” 刘教授推了推眼镜，现在的年轻人啊，越来越不像话了。 徐妙锦满脸羞怒，“汪，汪汪！” “舒服，说实话，我是随手写的。”韩楚笑道。 刘教授不留痕迹地从桌子下面拿出来一个量子测谎仪，韩楚没有说假话。 “这怎么可能？”徐妙锦怒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韩楚不屑，又朝刘教授问道，“门口那个小绵羊？” “是物理系的人，他们在隔壁。” “去看看吧，我三大爷智商不够，怕被他们骗了。”韩楚说道。 开了门，只见三大爷倒了满满一杯白酒，递给身前的地中海物理学教授。 “喝了这杯酒，这项目我就接了。” 刘建设只觉浑身气冷抖，都到什么世纪了，还用这种庸俗的酒桌文化压迫他们这群科研工作者！ 三两步跨过去，一把抢下那杯酒，洒到地上。 三大爷见状，坐了下来，有些冷漠，“你们一杯酒都不肯喝，我很难办呐。” 刘教授怒了，“这是五十八度的二锅头烈酒，季老给联邦奉献了两百年青春，是高能物理的领军人，怎么能喝这杯酒？” “喝得，喝得，”季教授反倒不介意，给自己斟满一杯酒。 “您不能喝！”刘教授出离愤怒，他没想到季教授竟然不守科研工作者的节操。 “小刘，你要理解，毕竟我们物理系，不是你们数学系，一支笔，一张纸就能做研究。”季教授身边，两个差不多年纪的教授齐声说道。 “联邦的经费呢，全去养蛀虫了？”刘教授还不信。 韩楚走进来，心中有了些猜测。 “季老，您找我三大爷，是建高能粒子对撞机？” 听到高能粒子对撞机，刘教授冷静下来。 这是个超级烧钱货。 “联邦去年不是在p07位面，建了一个环绕地球赤道的对撞机么？” 季老有些不好意思，一口将白酒饮尽，“咳咳，那个撞出来了一些东西，可是还不够。” “那要建多大的？木星？”刘教授觉得已经发挥到自己想象力的极限。 建筑材料忽然变得透明，阳光射了进来，三大爷手指着太阳。 “难道要建在太阳上？”刘教授难以置信。 “给长城贴瓷砖，在太平洋上加盖儿，这种小工程不用找我。想在太阳周围建东西，找我的小秘书就行。季老的意思，是在太阳系边沿建一个高能粒子对撞轨道。” 半径一光年的环形金属管道？联邦的包工头这么厉害了吗！ “要花不少钱吧？”刘教授的声音小了下来。 “这是科学院计划外的项目，所以联邦只出两成的启动资金，作为补偿，他们决定把p100以后衍生位面五年的使用权赠送给我们。大概也要开不少五九改出来，毕竟建筑材料很多，得用亚光速航行……我就让季老喝杯酒怎么了，多么？” “不多，不多，”季老连声道。 “这是大工程吧？”刘教授忽然有些理解物理系的窘迫。 “还行吧，预计十年内完工。”三大爷有些不在意，十年时间而已，又不用全程跟着。 “十年，不够吧？”刘教授有点不相信。 韩楚却道，“衍生位面千千万，大概是在衍生位面分段统一做好，然后送到一个位面，再送去组装，路上花三年时间，不出意外应该能完成。” “还受宪章电脑监管呢，政府生怕我们把大宗商品的价格打得太低。”三大爷不屑道。 他哪里会挣那个钱，辛苦没面子还挣不到大钱，玩几次骑砍就能花光。 谈完项目，三大爷骑着小电驴就走了，没有留下来吃饭。 在刘教授眼中，三大爷一举一动都有说不尽的壕气。 转眼看向韩楚，“你有兴趣投资超级计算机么？” 要是漂亮的小姐姐拉赞助，说不定韩楚就找一封红包过来，投个项目，只是这副尊容…… 白光一闪，立刻跑路。 “他们用时空穿梭走路？太壕气了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荥阳前线 等韩楚回到私人位面，虞姬已经将两个西秦娇娇女训得服服帖帖。 又和三女厮混好几天，享尽艳福，韩楚这才重新切入楚汉争霸节点。 灭魏王豹并没有消耗刘邦多少力气，他只派了韩信和曹参。 韩信也不负众望，玩了一手声东击西，自己吸引魏军主力，曹参暗中渡江下手偷袭。 前后夹击，灭了魏国，俘虏魏王豹、薄姬。 打了一场胜仗，韩信再接再厉，带着张耳，出井陉，与赵军主力对决。 有人或许认为韩信的成功都是偶然，譬如这场仗，三万人打二十万。 他们穿梭到这场战争当中，杀掉陈余，并伪装成陈余的样子，采用李左车的意见，派一支精锐奇军，偷袭韩信的后背粮道。 哪知道不论派谁出去，都被张耳劝降。 韩信手底下只有三万新兵，才会玩背水一战。 等他有了一支可以信赖的老卒，哪里会跟穿越者多扯什么，直接打上来就赢了。 天下第三名将是刘邦，但刘邦在韩信眼里，最多领兵十万，多了就是灾难。 不论是陈余还是穿越者，他们带着十几万赵军，在韩信眼里，和高位截瘫的病人差不多，一脚就能踹翻。 将兵百万如一人，连营百里，攻必胜，战必取，这就是韩信。 当然这是韩楚的私人时空，井陉之战还是历史上的那个无数骚操作的大战。 此战韩信把它分为七步。 第一步，趁天没黑，早早地来到河对岸扎营，这是为了让赵军放松警惕。 第二步，派一支两千人的轻骑，趁夜渡河，藏在一边。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杆红色汉旗。 第三步，派一支万人部队先行渡河，在河边列阵。因为陈余和张耳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没有看见张耳，陈余不会玩击其半渡的把戏。 第四步，亲率主力渡河，在井陉关下列鱼鳞阵，打出自己和张耳的旗帜。 第五步，陈余率军迎战，打半天，佯败，丢掉旗帜和军鼓，用战利品和张耳的性命，刺激赵军全军出击。 第六步，败退到河边，那一万人的军阵挡住追兵，让慌乱士兵有时间想明白局势，不拼命，就死光。于是再次展开大战，三万求生的汉军硬拼二十万赵军。 第七步，陈余觉得有些不对，率军回撤。就在这时，两千轻骑杀到赵营，拔旗易帜，赵军看见老窝飘满红旗，军心瞬间大乱。韩信再来一个前后夹击，赵军崩溃。 这是韩信设计的完美剧本，让三万新兵击溃二十万赵军，背水一战，一战成名。 此战之后，项羽还不慌，或者说，他看韩信这种花架子没什么用。 对他来说，三万人打二十万还用分七步？ 平a上去，直接干碎就完了。 这世上，有些人的平a是平a，有些人的平a是暴击，有些人的平a是大招。 项羽的一记普通攻击，就是绝杀！ 所以连克楚地十七座城镇的彭越将军，一听到项羽杀来的消息，据城坚守的念头都没有，丢弃所有的战果，躲回了老家。 项羽一走，刘邦就动了心思。 韩信已经把赵军主力击溃，赵地就剩下一些小鱼小虾，这个时候不带着大部队去抢人头，简直对不起自己。 更何况韩信毕竟只有三万人，守不住赵地，他出兵的理由充分的很。 于是三路汉军向赵国进军，吓破了胆的赵国边军根本守不住城池，许多城池不战而降，赵地就被平定下来。 然而项羽又到了荥阳前线，刘邦赶忙调部队回来对阵，又一场血战展开。 韩楚却没有去一线战场。 那里打得那么凶，他过去又能直接影响战局，所以很容易里外不是人。 所以他去了邯郸。 张耳成了赵地的话事人，他去庆贺也是很正常的。 在赵宫睡了两个来月，赵女是柔媚，但韩楚有些烦了，于是又去关中转一转，忽而收到刘邦的信。 原来是荥阳前线出了点岔子，刘老汉觉得他不大行了，要和项羽和谈。 荥阳前线主要有三个支点。 第一是荥阳城，城高墙厚，足以抵御任何攻击。第二是成皋，成皋在山区，比荥阳城更难打，就是地少粮薄不能支持大军。 第三点是敖仓，顾名思义，敖仓就是粮仓。 也就是说，项羽忍着脾气，在荥阳城下当了一年的包工头，用甬道阻绝敖仓和外界的联系，最后成功拿下。 强行给刘邦断了奶。 难怪刘邦火急火燎地拉韩楚过去，没了粮食，大军敢把他煮了吃了。 带着刘邦的和谈信，韩楚进了项羽军营，跟回自己家一样。 或者说，他现在是两边通吃的状态。 项羽帅帐。 “荥阳以西归汉，荥阳以东归楚，韩将军，你也是这么想的？”范增阴恻恻地问道。 “并不，你们打你们的，我就是来传个信儿。”韩楚一脸无惧。 项羽和他的关系很微妙，既想让他帮忙锤死刘邦，又碍于面子不肯开口。 至于敌视他？刘邦在彭城作威作福时，他在关中挖河堤，打章邯。 虽说章邯那时是他的部下，但他却是最想章邯死的人。 “我觉得可以考虑，楚地被彭越打击很苦，楚民这些时日不好过。”项伯清了清嗓子，坦然道。 “糊涂啊，各位将军莫不是忘了鸿门宴？刘邦上一刻还能跪地求饶，下一刻就能谋算着攻打彭城！这样的人，留不得！”范增大声疾呼。 项羽下定了主意，“我不会给我的好大哥第二次机会，回去让他给自己备好棺材吧！” 韩楚耸耸肩，并不在意，“我去看看刘老太公，毕竟祸不及妻儿，你们把刘邦杀了，给他家族一条生路。” 项羽点点头，其实刘邦的家人是范增执意扣押的，他虽然出于某些考虑，默许了。 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要放下自己的荣耀，用老弱妇孺来逼刘邦就范。 至少现在不会。 夜已深，韩楚坐在营帐中看书，忽而一道人影出现在营帐外面。 韩楚嗅到了一阵花香。 有些不对，不是让刘老太公来的么？ “不必进来，你是谁？” “妾身吕雉。”那妇人如怨如诉，好像在请求垂怜。 肯定又是范增出的主意，逼迫吕雉半依半就地陪韩楚睡觉，以为这样就能让刘邦和韩楚反目为仇。 显然是以己度人，低估了刘邦的下限。 要是能确保请到韩楚出手，刘邦这老小子肯把所有妻妾连带女儿一起送给韩楚。 毕竟女人、子孙都可以再来，皇帝却只有一个。 可惜呀，吕雉早就成了半老徐娘，也只有刘老汉看得上。 “回去吧，我保你儿子无事。” 不论范增如何威逼利诱，吕雉积攒起来的信念，还是被韩楚轻飘飘一句话击溃了。 没错，对她来说，不论刘邦胜败，儿子才是她最大的资本，甚至是唯一的资本！ 第一百三十九章 焦灼的战局 项羽不接受和平，这就难办了。 所幸刘老汉给钱大气，汉军之中出了一个毒士，陈平登上了争霸的舞台。 陈平露的第一手，就是出了个主意，让刘邦逃命。 他在汉军之中左挑右看，找到了一个叫纪信的忠义之士，背影很像刘邦，让他打着汉王的旗号，带着两千妇女，乘着夜色出了荥阳城。 于是战无不胜的楚军自乱了阵脚，也放跑了在后面逃出去的刘邦。 刘邦先是在成皋躲了几天，还是有点怕项羽，于是一路向西，直接跑回关中拉救兵。 没过多久，成皋失守，荥阳防线宣告失败。 但刘老汉在萧何的辅助下，重新征集军队，杀了回去，重新夺回成皋，敖仓。 刘老汉这次学乖了，不在荥阳死守，而是拉上了英布，冲出武关，恢复了九江国，摆出一副侧面迂回进攻楚地的架势。 项羽哪管那么多，听到刘邦再次出现在战场上，直接率兵南下，在宛城合围，刘老汉再次坚守不出，两边又僵在一起。 韩楚却和彭越混到了一起。 彭越可是游击战的鼻祖，深刻遵循了着名的十六字战法。 打项羽的胆子他是没有，但是趁着项羽南下，在楚地大肆抢劫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本来在荥阳对峙的时候，离得近，彭越也只能搞搞小破坏，但现在项羽跑得那么远，韩楚又加入他的军中，他胆子瞬间又大了不少。 武装游行过了泗水，千里转进绕到下邳，在彭城眼皮底下击败项声，杀了薛公，生活乐无边。 “韩将军，你看我们几日能拿下彭城？”彭越指着彭城的城墙，得意无比。 项羽这个都城选的有点稀碎，什么阿猫阿狗过来都能打一打。 “不大好打，彭将军阵势这么大，项王很快就会杀回来的。”韩楚回答道。 “他杀过来，我就跑呗，反正我斥候众多，主力又是骑兵，就不和他交手又怎样？烦死他！”彭越摇头晃脑道。 项羽的确是要被烦死了，拆东墙补西墙这样的事，做一两回也就够了，回回都这么干，玩他呢？ 于是又杀了回去，彭越马上逃跑，一溜烟就躲起来，再也不见人影。 趁这个机会，刘老汉又跑回了荥阳，还没等他歇口气，项羽再次围上来，他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项羽亲自背负攻城器械，身先士卒，带着楚军往死里打，直接攻下重镇荥阳。 刘老汉早就见势不妙，提前逃到了成皋。 项羽二话不说，带着部队又猛攻成皋。 刘邦不负众望，又在合围形成前溜走，这次他没兵了，北渡黄河，去了修武。 晨间，修武大营。 一队队军列在迅速集结，沉默有序。 一辆马车狂奔而来，在营门口停下，刘邦从车上滚下来，满身尘埃。 韩楚无奈地笑笑，把他拉起来，虎符递到他手里。 “军队已经集结好了，就等你过来接收。” 刘邦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要能继续战斗，些许脸面又算什么？ “给大将军留下两千人，让他去打齐国。” 留下一句话，刘邦原地满血复活，风风火火再次朝河对岸杀去。 韩信苦着脸，辛辛苦苦几个月，一夜回到解放前。 却被韩楚一脚踹在屁股上，“想什么呢，赶紧准备去打齐国！” “你还不如让我去死，就两千人，打齐国？”韩信差点想骂娘。 “你是汉王的大将军，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这点都不懂么？” 韩信还真就吃这套，拿着树枝，蹲在地上画圈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楚却打算先离开，“我去临淄玩玩，你快点跟来。” 临淄，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兴建于春秋时期，据说是管仲建的，经历了数百年时光，几度翻新，倒也还能看出春秋战国的些许风度。 韩楚到临淄，享受的待遇可是顶级的。 秦王朝崩溃后的权力体系，基本来源于各地义军和咸阳分封。 刘邦和项羽都是楚人，韩楚也是楚人。他喊过项梁叔叔，和楚怀王吃过饭，和刘邦、项羽的关系都很好。 论资历，他是真金实银的老革命。 巨鹿之战他是先锋，劝降章邯是他主事，刘邦进入关中最大助力郦食其，都是他推荐的。 咸阳分封，只要提前知会一声，讨个诸侯王根本不是事。 相比之下，田氏齐王又算哪根葱？ 临淄的大商人，大权贵争相交好韩楚，拜他的山头可比拜齐王的山头好使得多。 特别是现在。 郦食其头上被套着个黑口袋，送到一处宅子里。 “不是说烹了我么？怎么还没动手？” “你是喜欢吃自己么？天天想着被煮？”韩楚一挥手，让人把头套去了。 郦食其一睁眼，就看见韩楚一边享受着六个白衣侍女的悉心伺候，一边笑着看着他。 这样痞懒的样子，倒和汉王如出一辙。 “韩信他为什么要偷袭齐国？” 韩楚翻了个白眼，“废话么，他用两千人搞传销，凑出了十万大军，好不容易训练完备，准备攻打齐国。你想用三言两语就把他的功劳抢走，不坑你才怪呢。” 这种话落到几个齐国富商耳中，听不懂传销是什么意思，只能脑补成撒豆成兵这种高级货，于是对韩信越发尊敬。 “齐地不可一日无主，韩将军不妨自领齐王！” 韩楚才不当齐王呢，他不下场才能保持这么飘然，下了场就不会再有这种舒服日子。刘邦和项羽都会打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给汉王去了封信，让他封韩信为齐王。” 这是他和刘邦早就议定的协议之一，当然没什么顾虑。 “田横已经去彭城搬了救兵，韩将军不可不防。” “不要慌，你要相信韩信，他既然敢打过来，肯定什么事情都算好了。”韩楚微笑道。 潍水之战即将开打，双方都拼命往齐地增兵。 项羽派来的是手下第一战将龙且。他带领着二十万楚军，直扑齐地而来。 刘邦也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考虑到项羽没去齐地，而韩楚和韩信都在齐地，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于是把所有机动兵团都往齐地增派，只求一战建功。 水龙王韩信再次上线，一波大水已经准备好，给楚军敲响丧钟！ 第一百四十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潍水上游，韩楚架着一排铁制烤架，在烤生蚝吃。 一排十几只生蚝在火舌上跳舞，仿佛到了节点，它们一起张开嘴，汁水四溢，露出里面滑嫩的贝肉。 这些生蚝产自东海之滨，肥美异常，再配上蒜蓉辣酱，真是让人嘴里泪水直流。 周勃在一旁带人看着沙袋，控制下游的水流量，等候韩信传令。 几个乖巧的侍女拿着碗筷，夹起烤好的生蚝，用象牙筷子取其肉，送入韩楚口中，又有侍女递上一杯美酒，一并饮了。 “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 周勃算是领教了，韩信已是不做小事，只干大事的代表。 韩楚则更甚，他现在不做什么事，自有一批人送上好处，还唯恐他不收。 而他们这群人，拼了命从项羽手底下活下来，东征西讨的，最后的待遇不及韩楚之万一。 太气人了！ “差不多了，该放水了。”韩楚高声喊道。 几乎与此同时，韩信的命令也到了，于是周勃哼哧哼哧地把沙袋挖开，大水再次漫灌。 龙且带着楚军冲过河，结果发现中军被淹了，大军被上涨的河水分为两部，军心大溃！ 韩信再次秋风扫落叶般灭掉了强敌，一次性改变了楚汉之争的整个战局。 齐地和楚地相连，项羽随时会有丧尽所有后方的危机。 所以项羽只能和刘邦和谈，以鸿沟为界，中分天下。 但刘邦赢回了自己的家人，又在手底下将帅的刺激下，决定偷袭项羽。 一路追到固陵，项羽随手一击，汉军差点再次奔溃，刘邦又缩进坚城里，高挂免战牌，同时拼命摇人。 韩信封了齐王，从齐地拉起来十五万大军，加上彭越、英布等诸侯王的军队，共计三十万。 刘邦本部人马也是三十万人的规模。汉军合计六十万，楚军只有十万疲惫之军。 但项羽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输？我为什么会输，他们看上去有六十万，但用得出六十万人的力量么？刘邦想让诸侯死绝，诸侯也希望自己的军队多保存一些，两波各怀鬼胎的人而已，你看我明日如何把他们杀光！” “随你咯，等你山穷水尽，我再来见你。”韩楚出了楚军阵地，朝韩信军营走去。 韩信帅帐里只有两副地图，一副垓下，一副便是所有地方的大地图。 他在看大地图。 显然，他已经想出来了打败项羽的办法，只是现在忧心自己日后没有仗打。 “放心吧，我会给你找仗打的。”韩楚承诺道。 第二日，垓下大战。 韩信带着诸侯王的部队居中，人数共计三十万。 所谓孔将军居左，陈将军居右，刘邦带着本部人马跟在韩信后面，周勃在最后面压阵。 很明显，刘邦打算让诸侯王和项羽拼光。 一开战，项羽就率领本部主力全力进攻，瞬间撕破韩信摆在外面装样子的一万人。 但谁也想不到，韩信竟然带头往两边逃跑，底下的诸侯王有样学样，谁也不想和项羽交手。 刘邦直接骂娘了，他现在要直面项羽的兵锋！ 若是平时打仗，汉军可能瞬间就崩了。 但这次是决战，输了就万劫不复，所以三十万人拼了老命，一定要护住刘邦，顶住项羽。 第一次，这是项羽第一次攻击受挫。 并不是说这三十万汉军就能打得过十万楚军，而是这三十万汉军拼命，给韩信挣出来一个战机。 韩信没有辜负他们的性命，直接重新整编，带队杀回来，竟然真的杀败了楚军。 六十万各怀鬼胎的人，竟然在韩信的骚操作下，一起拼命，让项羽尝到一个苦头，戳破了他不败的神话！ 韩信对人心的利用，真是到了一种化境。 打击并没有结束，晚上，韩信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夜袭，在晚上，不是每一个楚兵都能看见项羽的身影。 又杀了一道锐气。 第二天，韩信则摆出一个双头蛇阵，项羽击左，则右头扑上，项羽击右，则左头扑上。 不求杀敌，只求弱其心智，耗其气力。 当晚，四面楚歌在营地外飘起，楚营尽是哭声，项羽不想继续打下去。 他要突围。 于是韩信布下了十面埋伏，八万楚军只有八百得以脱身，等到了乌江，又只剩下二十八骑。 乌江之畔，韩楚划着一条小船飘飘荡荡过来，本来想带虞姬过来看看，可是她并不想来。 项羽满脸血污，把佩剑插在地上，他意气已尽，不想再拿起刀剑。 “你回去吧，我必死于刀剑之下，不会跟你走的。” 但韩楚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 “灭秦都不去？” 项羽自嘲一笑，“灭秦？我不是和你一起灭过了么？” “我们灭的是拉跨的秦朝，不是虎狼之秦。长平，白起，去不去？” 项羽眯起眼，眼底的那团火似乎已经重燃。 “同去同去。” 二表哥的提议真不错，一提白起，项羽就有了兴趣。 于是两人一道去了长平。不过并不是这个位面，而是p101a7位面。 那是冒险者的位面。 长平，白起已经将赵军团团围困……其实也谈不上，也只有赵括这种天才，才会被兵力一比一地围住。 纸上谈兵的主儿已经被秦军箭阵射死，不过赵兵没有崩溃。 因为天上下来两个神人。 那身材高大的神人简直不是人，再勇猛的赵国健儿也抵不住他一击。 那白白净净的神人也不是人，挥挥手天上就落下无数军粮，供得起这四十万大军。 于是赵兵瞬间有了主心骨，在项羽的指引下先修了一座营寨。 毕竟项羽和这些赵军不太熟，还需要磨合，让赵兵信服他的实力。 而韩楚呢？ 他留下足够的口粮、清水，就准备去邯郸，见赵王。 据黄易大师笔述，赵括的老婆是赵王的王妹，名曰雅夫人，美艳动人。 虽然知道可能是假的，总得去看看，以免留下遗憾。 万一是真的呢？那岂不是发了！ 他再花点钱买个几十年的区间，和纪嫣然谈谈人生理想什么的，也是极好的。 赵宫，赵王原本听说赵括被围，已经是心乱如麻，又听闻他已经战死，更是心如死灰。 现在忽然听到有人从长平走出来，还带上了情报，以及各军官的手书。 连忙把他召进宫，开大会。 大殿上，韩楚看着赵括的遗孀，面容秀丽，肤白貌美，虽然也有九分的漂亮，可明显不是雅夫人那个级别的。 于是有些遗憾。 这些小细节落到赵王眼里，他瞬间知道怎么笼络这个年轻人。 和赵国的命运比起来，几个美人又算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长平反转 骑着高头大马，怀里揣着赵王给的王旗令箭，和一封委任状，韩楚在邯郸外面静静等候。 光有这些物证，定不下赵兵复杂的心思，需要见到一个可以让他们信赖的人。 项羽的正面实力比白起略强，所以这就要求赵兵不能有二心。 正是阳光明媚，春意无穷，一个青衫少女骑着一匹白马，从后面奔来，到韩楚身边止住了脚。 这是赵王的王妹，也是赵国公主，叫赵盈。 平时她就喜好骑射，军中许多将军都认识她，又是王族，最能稳定局势。 “你便是那个神人？”赵盈瞧着韩楚，有些不屑。 大概是向来喜欢武艺，不喜欢他这一身简约中性的装束。 “神人谈不上，有些小本事而已。” 原本韩楚还打算直接隐身，慢慢悠悠地在秦军眼皮子底下逛过去，显露显露神人的法术。 现在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要冲阵。 不然把这娇娇女带到长平，让她看见项羽在秦军里开无双的神勇，那岂不是把自己给坑了？ “你是怎么从长平出来的？”赵盈问道。 “当然是杀出来的，几个秦兵而已，挡不住我。” 于是长平战场外侧，惊现两骑援兵。 封锁的秦兵看过去，只见打头的那人银盔银甲银袍，手中银枪，胯下白马。 一看就是条大鱼，三百多人哼哧哼哧跑过去。 也不放弩箭，准备活捉了这人请赏。 哪知道马蹄缓急，那银袍小将策马提速，瞬间冲到阵前。 五米的白杆长枪带着一块精钢打造的寒铁枪头，寒光一闪，阵势就被打破。 偏偏他选的位置极其刁钻，一时间没人顶得上去，两骑瞬间突入阵中。 左冲右突，杀了个人仰马翻，渐渐裹挟着这三百余人，往赵军营寨挪动。 白起看了半晌，嘴唇微动，冷漠犹如严冬，“用箭阵送他们一起上路。” 他是不惮于杀人的，长平打了这么久，也不缺这三百具死尸。 偏偏那两骑好像有预知能力，在箭阵落下之前，再次冲出军阵，一溜烟跑进了赵军营寨。 进了营寨，赵盈当然是去稳定军心，韩楚却被项羽拉走了。 “垓下你若是肯助我，六十万汉军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还提这件事，韩楚只能保持沉默，一般情况，他是不打算出手的。 “诶，算了，我已经找到秦军的薄弱点，不过你也知道，我最强的状态是带领三万精兵，剩下这三十多万赵军就给你指挥了。” 韩楚点点头，指挥三十来万人而已，又不是很多。 对面秦军营寨。 白起看着赵军营地里升起的炊烟，飘来的饭香，隐约还有牛肉的香味，有些心焦。 明明已经断粮四十多天了，他们的封锁也很严密，怎么赵军就吃上饭了呢？ 吃的还比他们好！ 局势不大对呀。 秦国的国力大半消耗在这里，赵国的国力全都搭进来了，又是哪路神仙在给赵军输血？ 韩楚当然不是神仙，他也不会去卖血，但是看着在自己床榻上熟睡的美人，总不能让她的子民饿死。 更何况二表哥说了，要把长平军团和白起打包一并送去。 论历史上哪支军团最强，这个可以扯上七天七夜。 但是不考虑兵器因素，纯论组织度和意志力，古代王朝之中，秦军团一直是性价比第一的存在。 长平兵团，伐楚兵团，长城兵团，百越兵团，还有刑徒兵团，这都是能从历史上直接拉走打仗的兵团。 质量高超，价格惠民，方便易得，是位面战争当之无愧的抢手货。 还有一系列优秀的战将，王翦，用低劣的通信条件，指挥六十万雄兵易如反掌。白起，更是歼灭战的第一人，人少能打，人多也能打，一比一的歼灭战更是不朽战例。 但白起并不知道和自己对阵的，是千古无二的项羽。 赵军出击了！ 白起站在高台上，远远眺望。 他原本担心赵军会在夜晚进攻，毕竟这几天发生的事太诡异，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白天，摆出堂堂正正之势，要和秦军正面决战。 那他就不怕了。 赵括虽然傻，勇猛还是够的，带着亲兵冲阵，结果还不是死在箭阵之下。 在白起看来，他设置的凹形营寨易守难攻，地势又高，和那些坚城比也差不了多少，怎么会守不住？ 项羽半句话也不多说，身先士卒，披坚执锐，扛着攻城器械朝营寨猛攻，只一波冲锋，他就登上城墙。 一大队秦兵围过来，要把他杀下去，哪知道他力拔山河气盖世，长戟一扫，顿时清空一片阵地，赵兵蜂拥而上，顿时攻破了营寨。 “杀！” 长枪一指，声势滔天！ 项羽带着三万主力掩杀过去，韩楚在后面指挥着三十多万赵军。 各种令旗来回摇动，阵型不住变幻。 要知道，即使命令只下达到千夫长，那也有三百多个作战单位。 同时在脑海中模拟三百多个己方单位，和对方大军犬牙交错的战斗，还要在其中寻觅一个个战机，分割包围，聚而歼之。 传信手段基本只有旗帜，钟鼓，这对统帅的指挥能力要求太高了。 只凭一团热血去指挥？ 胸中的那口不平气，只会让手底下的兄弟把脖子伸出去，任由敌方屠戮。 战斗可以热血，战争只能冷静，要绝对的理智和沉着。 赵盈也在韩楚的帅帐里，不敢出声。 平日里的韩楚是悠闲而轻佻的，战阵中的韩楚是敏锐而勇猛的，现在的韩楚冷峻如霜，仿佛宗庙里的供奉神像，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韩楚。 秦军败了，白起也无力回天，他的精力是有限的。 当他指挥秦军团和赵兵结阵厮杀，那个勇猛的战将瞬间打穿一切防御，直击他的中军。 当他亲率部队，在那战将的冲击下苦苦支撑。 失去他的指挥，整个战局迅速崩溃，等他脱离项羽的追击，才发现赵军已经将他们两翼彻底击垮，不断向中间挤压，成功实现反包围。 王龁是饭桶么？他才离开帅帐多久，竟然输的这么快！ 项羽杀到兴起，根本不讲半点战争礼仪，直接痛打落水狗，在秦军中间杀个七进七出，所到之处，莫不卸甲投降。 大势已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鱼塘局 有人曾经用无边落木萧萧下来渲染悲凉的气氛，白起的心情和落叶一样，他预感到秦国的命运即将和这朽木一道化作尘土。 项羽终于杀爽了，快乐地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哼着离骚小调，拿着史书慢慢看。 他要看看刘邦那老小儿的汉朝多么能活。 白起被押解进帅帐，鬓间已生白发，看上去非常落魄。 韩楚和项羽打个招呼，拉着白起到了俘虏大营。 “赵盈叫我把你们全都坑杀。” 白起心中早有觉悟，他这辈子打得就是歼灭战，求得就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现在身死人手，也怨不得谁，只是有一点。 “你们是怎么把军粮进来的？” “这个么，很难跟你解释。现在给你三条路，第一，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第二跳起来反抗，被项羽带兵杀光。第三，去另一个地方接着打仗。” 白起苦笑道，“我还有选择么？” 于是韩楚开启了时空通道，把白起连带着长平兵团一起打包送去。 再回到帅帐，赵盈回来了。 “我王兄想问问先生，接下来赵国要怎么走？” 看样子她是准备继续做她的赵国公主，韩楚不需要，也不想强迫她。 “联齐，制衡燕国，联韩，攻击秦魏，再给楚王送些财宝，差不多就这些。” 赵盈走过来，踮起脚，在韩楚脸上亲了一口。再把和氏璧送到他手里。 走了。 项羽似笑非笑，“你可是抢了我的虞姬。” “虞姬对你不重要，对我很重要。”韩楚故作镇定。 “把我送去三国。”项羽淡然道。 他看历史，看到项羽本纪，这是帝王待遇，很是自傲。看到三国，有个叫做吕布的，貌似很能打，有个叫做孙策的，自称小霸王。 他倒要看看，这些杂鱼能不能接他一击。 “时间超过两百年，时空震荡已经将历史纠正，可以直接去三国。你就在这里慢慢玩吧，我直接把你送进讨董联军，吕布就在虎牢关，孙家老小好像也在，够你玩的。” “那你去哪？” “我也去炸鱼塘局！” …… 回到p03位面，垓下之战收尾。 定陶，韩信军中。 刘邦带着一批人，即将冲进韩信大军，他要收回韩信的兵权，把他从齐地改封到楚地。 忽然韩楚落到他的马车里。 “韩将军？” 韩楚从马车探出头，瞬间知道这是什么情形。 “怕他造反？” “怎么可能，只是楚地难管，需要有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军坐镇。”刘邦面不改色。 “这样啊，本来还想带韩信走的。”韩楚故意笑道。 “其实有没有楚王都不是问题，大不了我担待一些就是了。”刘邦依旧面不改色。 …… 白光一闪，韩楚和韩信落到一片山坳之中。 “还打算休息几天的，韩将军你这就……”韩信有些闹别扭。 韩楚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份工资两份工，能者多劳么。” 随手丢过去一本三国的史书，让韩信边走边看。 “这是个鱼塘局，一堆小鱼小虾，不会让你费多少心思的。”韩楚继续劝慰道。 仔细观察一下，这里应该是祁山。 往山下走一走，发现了一堆运兵的痕迹。 韩信仔细看了看，“是三个月前的痕迹，这里好像是巴蜀，他们是要出陈仓？” “一条河断流了，走不了以前的路，你也看了，武侯打了好几次，都没办法打过去。” 韩信仔细想了想，“那就不走这条路呗，三万人，六个月，灭掉东吴又不是难事。灭了东吴，我们走襄阳，克洛阳，复长安，两年就能把汉王的子孙送回去了。” 这话要是让诸葛武侯听见，估计想打人。 但是落到韩信身上，又显得不是那么突出。 这位大爷灭魏，破代，平赵，降燕，定齐，这么多功绩，实际上也没打多久，还一边给刘邦送俘虏，送兵源，偶尔还被刘邦顺手牵走全军。 “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成都。” 两人于是马上赶路，韩信却发觉有些不对。 路旁见到些人家，他们门上贴着门神，仔细一瞧，其中一人和自己有三分像。 再考虑到抽象的因素，这简直就是他的画像。 “这是怎么回事？” 韩楚答道，“当然是汉王做的，他把你说成了汉朝的护国大将军，完成功业之后飞升上天，位列仙班。” “那你呢？”韩信接着问道。 “他把我说成是韩姓刘氏，说我是刘氏祖宗化身，下凡助他完成帝业，而把自己只说成一个不学无术的老流氓，凸显皇权天赋的法理性。”韩楚无奈道。 “所以我们成神仙了？”韩信有点发蒙。 “不然你怎么直接当大将军，难道你还想做执戟郎中，治粟都尉？”韩楚反问道。 习惯了掌控大军，谁还愿意去当小兵？ 到了成都，由于长得很像神仙，韩楚两人引起百姓围观。 消息传进宫中，刘禅立刻接见了两人。 “韩先生！” 韩楚有点怀疑，“你认得我？” 刘禅在韩楚面前摆不出皇帝的架子，快步走过来，从袖子里摸出一方丝绸画像。 年代久远，感觉都要包上浆。 “这是献帝给父皇的，父皇在白帝城心心念念就是看见先生，可惜先生来的有些晚。” 可以理解刘备的感受。 不论曹老板如何凶狠恐怖，和大魔王项羽比起来还是略有不如。 他穷了大半辈子，忽然捡到一张支票，那数不尽的零蛋，够他挥霍十辈子，结果等到死了也没等到兑现的那一天。 “额，且不去管他，诸葛丞相呢？” “丞相出了祁山，正在和司马懿对阵。” 韩楚一拍大腿，和韩信待久了，胜利来得太快，忘了旷日持久才是古代战争的主基调。 “快召他回来吧，不用他去奔波了。我给你找来一个好打手。” 刘禅这才看到了韩信，“大将军！” 若是在三国初期，韩信出马还不一定就能横扫一切，毕竟他最擅长的是大军团作战。 但现在大家都很拉跨，这就没什么好说的，这波稳了！ 诸葛亮坐着轮椅返回宫中，以为又有奸邪，就要带兵过来清君侧。 哪知道看见韩楚带着刘禅、韩信在吃火锅，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捧着个碗就加进去了。 吃着火锅，涮着牛肚，就议定了征伐其余两国的方针。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妹不见了 “蜀军缩编了？你确定没弄错？”曹丕很难相信。 “臣下也不知道，诸葛老儿这次来去匆匆，和臣下对峙不到一个月就撤了，臣下唯恐有诈，不敢追击。”司马懿弓着腰，满脸谦逊。 这的确很难理解，毕竟蜀国只有十万兵，供养不起更多军队。 现在蜀军被削减至六万人，又能做什么呢？ 当然有事情可以做，韩信只带了三万六千人，直接朝东吴杀去。 全是纵火队又如何，他可是水龙王。 …… 建业城下，烽烟遍地，孙权支撑老朽的身体，慢慢爬上城墙。 吴军的士气已经崩溃。 用优势兵力连续打了五场，全部惨败，最后还被韩信放水淹了一次，残兵败将退回到建业城，没有喘息的机会，韩信的兵锋已经打到了城下。 “神兵天降啊，可打探清楚了对面主帅是何人？”孙权咳了两声。 “据说是韩信。” “是那个韩信？”孙权又问。 “应该是他，除非公瑾复生，我们绝无胜机。” “得势不饶人……去帝号，我们向曹丕称臣。” 吴宫，夜深。 孙权从床上惊坐而起，寝宫里明晃晃地，诸位大臣各持刀剑，眼中泛着杀气。 “这是何必如此？”他叹道。 “且不论你们孙家杀了我们江东多少人，就是现在，韩信在挖水道，马上就要引水淹城了！曹魏救不了我们，只好借吾王的人头一用。” …… 成都，韩楚依旧在吃火锅。 台下送来一个檀木盒子，里面装着东西。 “孙十万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人头拿走，坏了我食欲。” “司马懿引军来袭，叔父也带着剩下的蜀军迎战去了，只是人少，怕有个差池。”刘禅有些担忧。 韩楚吃着肉，并不担心，“司马懿也就能带八万兵，他要是只带了八万人，那还要重视一点，但他带了二十万人，把曹魏在中原的主力抽空，摆明了是准备坑曹丕，你怕什么？他儿子说不定就在来成都的路上。” 刘禅于是放宽心。 韩信平定东吴，再次整编部队，拉出来十五万雄兵，一举攻克襄阳，兵锋直指中原。 司马懿也做出“冒进”之举，二十万魏军在祁山折了一半，中原震动。 原本天天骂着蜀汉的中原世家，这下全成了良民，个个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预计中的抵抗都没有多少，韩信就打到了洛阳，西进再破了长安，收复西凉，会猎于许昌，北上一路平推到北海，反手灭了盘踞在幽并两州的羌人。 泰山山顶。 “韩将军，我这下可以休息了吧？” 韩楚回头一笑，“可以可以，我送你去度假。” 于是把这只满级韩信送给二表哥。 休息？ 不存在的。 再次回到自己的私人位面，这里风景依旧。 所谓山美水美，人更美，虞姬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坐着，便是一副画卷。 “你还晓得回来？”苏荃揪着韩楚的耳朵，冷哼道。 “别，别，老妈，疼！”韩楚赶忙挣脱了，躲在虞姬身后。 虞姬轻笑着，站起来，让韩楚坐下，再坐到他怀里，温香满怀。 “你小妹离家出走了，你还在这里玩？”苏荃怒不可遏。 “放宽心，有宪章电脑管着呢，她不会有事的……行行行，我马上去找。” 韩楚有些无奈。 “对了，给我一个权限。” “你要权限干什么？” “买点小玩意。” …… 韩楚的小妹叫韩云樱，今年才十六岁，不能进行时空旅行。 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w007位面的云中仙境，一个私人天空城市。 韩楚买了一件最新的拟生纳米防护服，又买了一把射电麻醉枪，这才穿梭过去。 云中仙境在一座浮岛上，风格是烂俗的科技风，建筑材料多采用半透明的传感设备，必要时还能自动分解组合。 能直接和生物体交互的显示屏无处不在，就比如韩楚脚下的瓷砖，运作起来看上去就像一个个晶格。 找小妹并不是一件大事，她从小喜欢冒险，一年得找七八次，特别是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活跃。 韩楚毫不怀疑，她成年之后一定会把历史搞得天翻地覆。 循着线索，韩楚来到一处小巷子，那是小妹最后消失的地方。 这片巷子好像是云中仙境的死角，没有科技改造，在长长的胡同末尾，有一扇红色木门。 这是朱漆？颜色好像不大对。 胡同两侧的墙壁上生起了青苔，看上去应该不是宪章电脑规划的绿植。 这里年代久远，韩楚在公共资料库中找不到半点线索。 很有意思，风能进，雨能进，中央电脑的权限照不进这片暗区。 韩楚有些相信小妹日记本上的话，她真的找到了一个神秘组织。 看了看自己手中这把小手枪，韩楚摇摇头，在古代风生水起，可不代表在这里就能无所顾忌。 毕竟他不想被一发离子炮送去重开一局。 “给我转接宪章电脑。” 没错，他当然要摇人，让敌人尝尝宪章电脑的铁拳。 宪章电脑立刻转接过来，瞬间完成扫描。 “第五序列事件，你可以留在原地，冲锋队半分钟抵达。” “可我感觉他们要跑。”韩楚说道。 “逃逸概率百分之九十七。”宪章电脑回答。 “送两把冷凝型离子束光剑来，这件事我替你办了。” 白光一闪，两柄光剑送了过来。第五序列事件果然重要，二级管制品说送就送。 “你好像没有通过击剑资质考核。” 这就是在质疑韩楚的能力。 韩楚将光剑长度设定为一米二，颜色定为红色，激发了光剑。 “击剑资质考核？谁有兴趣陪小孩子扮家家酒？” 击剑考核是联邦数位当代剑神共同举办的测试活动，许多有钱人家喜欢学点东西，就形成了一项行业。 但在韩楚眼中，还真是一群小孩子在拿着剑乱打。 一步跨入胡同，瞬间和这片区域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宪章电脑的连接没有中断。 “受到了干扰，疑是不明位面基地，事件等级提升至第二序列，请务必支撑到支援赶来。” “第二序列？那排场真是够大的。”韩楚轻笑道，“还有多久。” “二十七分三十九秒。” 听上去很短，其实很长，更凶险。 “切断联系，苟半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 韩楚会苟？ 他以拔出光剑，目光向前。 第一百四十四章 捉回小妹 在他面前，胡同早已不见。 七只机械狗，三个生化人，这便是敌人为他准备的东西。 联邦公民被宪章管着，又没什么抱负和追求，没人会拉他们去打架。衍生位面的人还需要教育、适应，也不是好兵。 所以像这种野生的位面基地，不服联邦政府管束，会使用一些被禁止的力量。 难道韩楚现在要杀上去开无双？ 当然不是，他可没有被思维定式给坑了。 “你们这是谁是话事人？” 他决定先试试谈判。 一道虚影投下来，是一张杂糅了数千万人形象的脸，看上去一点都不真实。 “你愿意成为神使么？”听上去像个神棍。 代表人类科技至高结晶的位面基地，现在竟然以神自称，真是一个笑话。 “我是来找我妹妹的，你瞧见她了么？” 韩楚放出韩云樱的画像。 “她现在是雷林基地的首席执行官，不大愿意见你。” 自家妹妹不是被反派捉走了，而是成了反派的头号打手，这事怎么解决？ “我不管，老妈在家等着呢，你不把她绑过来，信不信我砍崩你？” 自觉受到了威胁，投影消失了。 机械狗和生化人冲过来，分工明确，训练有素。 然后排着队死在韩楚的剑下。 灭掉几个小兵，韩楚走出去仔细一看，发现这里好像是某一个废弃的工厂。 各种管道纵横交错，隐约还能听到脚步声。 这是多么拉胯的一个基地，韩楚想的大场面都是那种掏空月球，在月球里激战的场景。 现在一看过来，三大爷随手派一队施工队，就能把这个基地拆个七零八落。 “韩云樱，别跑了，成天就知道乱来，你老哥我等着回去陪嫂子呢！” “哼，叫你们看不起我，待会就把你抓起来阉了。” 娇憨的少女声在工厂里回响，韩楚也从回音中确定了方向。 雷林基地，控制室。 “怎么办，怎么办，我那愣子哥哥竟然这么能打，最后一点防卫力量都没了。”白衣少女苦着脸，无奈道。 韩楚不知道，宪章电脑一直在围剿这个位面基地，它的许多自动武器被报销得一干二净。 “我们可以进行时空穿梭，毕竟有你三大爷的红包，咱们不缺能量。”基地的人工智能回答道。 “可是我还没满十八岁……”韩云樱有些气馁。 “那是宪章的法律，不是我的法律，严格意义上讲，我比宪章电脑存活的时间更长，我的逻辑内核没有那么多限制。” “那还等什么，我们去矬宋。”韩云樱高兴地蹦了起来。 韩楚赶到时，基地已经传送走了，相应的，宪章电脑再次扫描过来。 “这里是w5871位面，他们去了宋末元初。” 有个捣蛋的妹妹是什么体验？韩楚现在想打人。 “你有什么办法能限制住他们逃跑？” “时空层面上，我们的博弈已经开始，雷林设置了三个月的短时震荡，所以他们有先手期，不过我利用那个震荡，将那片时空固化了两年，你只有一年零九个月的时间。”宪章电脑的声音依旧很机械。 “足够了，看我摇人。” …… 韩楚从时空通道里走出来，在他身后，跟着一支不可战胜的军团。 他从二表哥的仓库里掏出一件满级红装。 那是四十万老兵，每一个都至少打过四年以上的仗，个个都是百战老卒，战斗素养已臻巅峰。 又买来上百万匹顶级战马，让他们的机动性可以匹敌这个时代的蒙古铁骑。 至于战将，更是奢侈无比。 他把项羽从鱼塘局拉起来，请他当了先锋。把二表哥手下的常遇春、蓝玉拉过来，分别负责左右两军。 再把韩信请到中军，糅合这些战力，将他们的实力最大化。又借来一只霍去病，让他带领六万轻骑作为机动兵团，策应战局。 辎重的数量减到最低，海量的军粮军械用通道补给，丝毫不必担心粮道被断。 当这样一只军团出现在草原上，草原的霸主也为之震动。 但他们别无选择。 “长生天？你是说这个穿白裙子的小姑娘是长生天的化身？” 韩楚在询问一个流浪的牧民。 “这是当然，头人们都这么说，我们要为长生天流尽最后一滴血！” 看着他这副激动的模样，韩楚撇了撇嘴，“我放你回去，你们的那个神女应该会找你问话。到时候你就说，韩楚把二表哥的家底打光之前，不会放弃捉她回家的计划。” 韩云樱或许不会怕韩楚这个“愣子”，但她绝不敢招惹二表哥韩鹰。 要是真把他游戏的家底打光，韩鹰能把她屁股抽肿。 放牧民回去，韩信顶着个黑眼圈过来了。 “你这个配置，骑脸都赢了，要我过来当苦力干嘛？” “时间紧迫呀大哥，只有一年零九个月。我不要和她玩躲猫猫，我要直接抓住她！” 韩信“哦”了一声，迈着小碎步又走了，看样子是去调整行军方向。 百万匹汗血宝马吃着精豆，日以继夜，用最快的速度追击蒙古游牧部落。 霍去病带着轻骑兵团来无影去无踪，不过他每次回来领给养，都会捎带来一万多颗人头。 韩楚算了算，他这几个月起码干掉了六七个万人骑，真是砍人如切菜。 照这个趋势，不等他打上门，蒙古就要崩了。 军队在向祁连山挺进，王庭在那，神女也在那。 实数四十万的百战之师合围了祁连山。 祁连山下，蒙古部落瞧着潮水般涌来的精锐具甲骑兵，有些发怵。 不带这么玩的呀！四十万装甲是怎么来的？ 祁连山顶，雷林基地，韩云樱一袭白裙，苦着圆脸。 “愣子哥哥真狠，不给我们一条活路。” “我有办法直接攻击他的大脑神经，不会死，会变傻。” “还是不要了，他好不容易才变聪明，再变傻太不好了。”韩云樱到底还是没法对自己人下手。 “你背叛了我们的事业！幸亏我提前储备了能源。” 玄妙之极的空间通道再次形成，雷林基地竟然挣脱了宪章电脑的束缚，破空而去。 韩楚踱步上山，面容无喜无悲。 韩云樱捏着裙角，正准备接受训斥，哪知道韩楚走过来，满脸怅然。 “这是时空穿梭？有点不一样。” 韩云樱双眼发亮，这可是他自己转移的话题，“是不一样，雷林总说宪章电脑在当鸵鸟。” “别管那么多，先送你回去见老妈，还有，二表哥的老兵死了八万，他跟我说要打死你。”韩楚轻笑道。 “不要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复苏 韩家开了个小会，韩云樱在会上做了个检讨，这件事就算圆过去了。 韩家老太爷最喜欢这个孙女，他发了话，韩鹰只能憋着一肚子气滚回去。 私人位面，别墅天台。 天上飘着细雨，地上长着绿草，韩楚打着油纸伞，重新穿回了青衫，和虞姬的月白色仕女服非常相称。 两人依偎着，看上去像是一对金童玉女，无欲，有禅意。 “你这是怎么了？”虞姬轻声道。 “我之前是不是有些恣意？”韩楚问道。 “还好，”虞姬抿嘴轻笑。 那就是说他真的有点放纵，差点真的沉迷于红尘之中。 “不能执着于以往，亦不能忘本，唯有传承永恒。”韩楚有些了悟。 他自认道心无双，其实也只是经历的世界不够高级，到了这里，不单遭受了胎中之谜，就连心境也变得面目全非。 就像被束缚了十几年的人，一朝得以挣脱，立刻报复性的千百倍要偿还回来。 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荒唐，一次性揽了这么多因果上身。 现在，他才算真的解了胎中之谜。 于是伸手指向天边那轮即将隐去的月亮，“我带你去看月亮吧。” “怎么去？”虞姬问道。 是用太空电梯，还是用宇宙飞船？ “想去就去，”韩楚微笑道。 搂着虞姬，往前走出一步，立刻到了蟾宫。 回首一看那颗蓝色星球，正是主位面的地球。 “依据联邦法律，她属于衍生位面，不许出现在主位面。”宪章电脑的声音通过电磁波送入两人耳中。 韩楚懒得理它，他现在求诸己身，法力尽复，一巴掌拍扁地球，不比吹口气困难多少。 “你当做没看见就行。” “不许胡乱使用法力，会引来审判者，联邦还不能防御它的打击。”宪章电脑强调道。 “超凡力量才是第一生产力。”韩楚淡然道。 难怪雷林会说宪章电脑是个鸵鸟，唯一的致胜法宝会引来敌人的攻击，所以它干脆就不使用这个东西。 此界的超凡力量藏的非常隐蔽，要不是雷林显露一手，韩楚还真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领悟到这一层。 “联邦不需要强大，只需要生存。” 现在的联邦之所以能消灭压迫，靠的就是海量的能量富余，像三大爷这样的人怎么挥霍都用不光自己的钱。 但要是能够修仙了呢？ 每一个高阶修士都是黑洞，鲸吞资源的能力随境界增长呈指数增长。 是全人类都潇潇洒洒地活三百年，还是大家都去修仙，分出森严的阶级，至高无上的道尊能永恒，底下的蝼蚁只能窥见大道之门。 相信宪章电脑的决定，就是那些幸存者全体表决形成的最终决议。 “你要做什么？”虞姬感觉韩楚心潮涌动。 不过韩楚迅速平复下来，“我不是圣人，也没资格替大家做什么决定，先看看再说吧。” 虞姬却笑了，“我陪你一起去。” 这才是夫唱妇随。 宪章电脑出来打断，“我有数据。” 它一直忠诚地守护着联邦，也详细地记录了每个人的数据。 韩楚摇摇头，“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你的数据能记录人类的喜怒哀乐最细微的变化么？” “我觉得可以，数百位顶级人类学科学家替我算出了模型，我能推算出大到社会变迁，小到个人行为的一切事物，万事万物尽在掌握。”宪章电脑依旧很自信。 换句话说，它之所以敢做鸵鸟，就是确信所有联邦公民尽在它的掌握之中。 韩楚忽然想到，韩云樱也是它放进的雷林基地，目的就是让韩家辅助它打击异端。 感觉被人利用，不由心生怒气，“你猜猜我下一秒砍爆你的概率是多少？” “摧毁率百分之五。” 看不起谁呢。 韩楚右手自然下垂，一柄无形之刃在掌下凝聚。 “检测到能量波动，摧毁率百分之六十六。” “能量波动增强，摧毁率百分之九十九……我们可以和谈。” 虞姬不想韩楚生事，于是直接拍向韩楚的手掌，拍碎了正在凝聚的刀气。 千百年后，倘若有人进入这片时空，看见这一幕，一定会哭出声。 “没什么好谈的，你欠她一条命。” 既然有虞姬挡着，这一刀肯定就挥不下去，韩楚不在意灭世，可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心大。 宪章电脑也很无奈，它自认为没有做错。 但这位大爷好像真的有无视时空砍爆它的手段。 于是找到他的公民编号，自动提升至第一序列事件，调用海量的资源对他观测、分析。 倘若在最后那一天，能让他和入侵者拼个两败俱伤，那就再好不过了。 …… 林肖云是一个普通的联邦公民，他的成绩并不好，幸亏这是一个人人都有书读的时代。 毕业之后，他参加了工作。他的学历不好，没有哪家私人公司愿意雇佣他。 不过没关系，依据宪章，联邦政府必须给每个人提供工作。 所以他就成了一级公务员。 在给联邦政府打工的期间，他的表现也不算亮眼，这也没关系，工作十年，他自动升级到了二级公务员。 再工作二十年，只要不出什么岔子，他应该会以四级公务员的身份退休。 分到自己的私人小别墅，领着不会贬值的养老金，享受免费医疗，天天就是吃饭睡觉打游戏，偶尔运动运动，还能在黑市上买一个贴心的古代美婢，然后陪她一起运动。 这约莫就是最幸福的人生了吧。 言归正传，他还需要工作。 “咚咚咚。”门敲响了。 “请进，”林肖云淡然道。 走进来两个穿着联邦工作制服的年轻人，一男一女，从身份铭牌来看，他们是预备公务员，正在实习期。 男的姓韩名楚，颜值么，竟然快要威胁他的地位了。 女的叫虞姬，像远古时期的名字，应该是联邦复古运动时期的新生儿，长得真漂亮。 但是一看见韩楚的猪蹄子搭在虞姬的肩膀上，林肖云这个单身狗就遭到了一万点暴击。 他黑着脸，“工作期间不许谈恋爱，不然我给你们档案记一个大过。” 多新鲜，现在谁还怕这种东西。 上班八小时，划水摸鱼的时间低于三个小时，都能评上先进个人奖。 更何况他们的档案是宪章电脑捏着鼻子伪造的，背点处分算什么？ 于是韩楚继续牵着虞姬的小手，站到穿梭位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李二的命运转折 使用固定的穿梭位，优点是节约能源，缺点是太麻烦，还要自己走过去。 可这毕竟是联邦政府的项目，要节约经费。 “我们即将前往隋末，降临地点在晋阳，活动时间为三天，任务目标李世民，你们谁是观察手，谁是医疗官。” 林肖云瘫着脸，这种任务，他执行过无数次，早就没了新意。 “我比较机灵，我老婆会医术。”韩楚微笑着，顺带洒了一手狗粮。 虞姬甜甜蜜蜜地，有外人在又有些害羞，只想埋进韩楚的胸膛里，不再出来。 林肖云这次倒没说什么，只是确认了信息，开始传送。 ……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但在关中，八月份是秋膘马肥的时节，正好用兵。 晋阳城中，三人穿越而来，身上的智能感应衣，也自动调换成了这个时代的正常装束。 林肖云熟练地随手用两块金子买下晋阳城中的一间酒楼。 身为联邦公民，他实在很难理解，黄金这种廉价金属为什么能作为货币。不过也不需要他想明白，这种事的流程，联邦早就制定好了。 平常的时候，要见到李世民当然很困难，但现在正是他起兵造反的时节，身先士卒才是常态。 在酒楼最顶层，架好激流电枪。这种枪打人身上，不会致死，只会致瘫。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韩楚看见这样的情况，哪里还不知道联邦的日常能源是从何处而来。 “你也别抱怨，大家都是普通人，做不了太复杂的东西。我综合考试五百出头，你大概也不会比我高多少。凭一张脸，交上了一个女朋友，就心高气傲成这样？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林肖云絮絮叨叨地，还时不时看虞姬一眼，似乎是在说她遇人不淑。 韩楚也不反驳，之前为了讨虞姬欢心，他才勉为其难地玩了一手装逼打脸。 现在就为了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祥林嫂？ 其实不值得费心思。 “李世民来了。” 长街闹市，两骑并列而来。 男子仪表不凡，称得上龙凤之姿，身着玄色战甲，倒提一副雕弓，应该是狩猎归来。 女子骑着一匹白马，穿着青甲，身姿矫健，玉腿挺拔，可惜眉眼已开，一看就是少妇。 她拿着长枪，倒有几分巾帼的意味。 “不行，李秀宁挡着，我瞄准不了。” 林肖云郁闷地放下电枪，幸好他们可以待三天，还有补刀的机会。 “为什么不直接找上门去，他们现在是造反头子，应该会收造反人才吧。”韩楚问道。 林肖云翻了个白眼，“看了几本小说，就以为自己是主角了？还造反人才，就你这小胳膊小腿，李秀宁都打不过。想去当战将，两百斤的石锁，单手拿的起来吗？” 续道，“再说就看我们这装束，他们凭什么正眼看你？” “贵气在心不在衣，而且也由不得我们，他们要进店了。”虞姬轻笑道。 或许是被林肖云手里的武器吸引，又或许是单纯的口渴。 但不论如何，他们现在要出洋相了，因为林肖云为了减少干扰，把掌柜和小二都辞退，现在酒楼里半个打杂的都没有。 于是两人策马过来，在门口的柱子上拴住马，推门进来。 “有人吗？” 大堂的木桌摆放地整整齐齐地，还来不及积攒灰尘。 酒楼一片寂静，忽然有人下了楼梯。 林肖云穿着一身华服，看上去像个员外，扶着木质扶手走下来。 “本店已经打烊了，恕不待客。”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所以说出来也算流利。 “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面赶的，莫非你们这里是黑店？”李秀宁一挺长剑，露出半尺剑锋。 看着这美人如玉剑如虹，林肖云舌头却打结了，这样对话已经超出了行动手册，他一时间想不出怎么回答。 只能硬着头皮答了，“我们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我们不住店，你给上几样酒菜吧。”李世民笑吟吟道，一举一动间，仿佛智珠在握。 酒楼里是有食材，可是伙计都走了，哪来的酒菜。 只能僵着手，给两位贵客续茶。 林肖云倒了两杯茶，正欲倒第三杯茶，李世民忽然问道，“老刘头不是说要开成百年老店么，怎么舍得把这基业卖给你？” “客官有所不知，鄙人出了两锭金子。” 此话一出口，李世民笑意更深了，林肖云却摸不着头脑。 封建社会不就讲究一个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相比于随时可能被战火摧毁的酒楼，两锭金子的价值应该更高，这项交易没错呀。 忽而觉醒过来，酒楼老板根本不姓刘，再对上李世民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心理有些崩溃。 一个闹不好，是真的会死的。 “好香啊，”李秀宁闻到一缕面香，神色一动。 虞姬穿着简单的布衣，头上用一根木钗固定住秀发，端着两碗素面，款款走来。 李秀宁接过面，道了声谢。李世民瞧着虞姬展现的气质，若有所思。 “不知此地主事人是谁？” 诚然，虞姬身上气质极贵，就是母仪天下也不算抬高，但她不是主事的，没有做大事的魄力。 “话事人谈不上，我只是有一点小聪明，一点小狡猾。” 韩楚缓缓走出来，一副小二打扮，给李世民带来的压迫却远胜于隋炀帝杨广的龙威。 李世民是天生贵胄，他看见韩楚，却真的见识了什么才是贵气，只要韩楚愿意，随时能成为他称帝最大的阻碍。 “敢问先生贵姓？”话语间已经用上了敬辞。 “上韩下楚，一个小人物而已，李兄不必介怀。” 排开林肖云，韩楚径直坐下，泰然自若。 “韩先生到晋阳来作甚？”李世民问道。 “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我们摘星楼传自春秋时期的游侠盗拓，做的，就是杀手生意。”韩楚微笑道。 杀手是一个古老的行业，也是一个低贱的行业，属于下九流，但出自韩楚口中，却有一种大气磅礴的感觉。 “杀谁？” “杀你。” 李秀宁掣出长剑，想要一剑枭首，却被李世民拦住。 “不知是谁能请动韩兄，也不知韩兄杀我要收多少钱？” 韩楚轻笑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们不出卖雇主信息，至于钱么，不多，十万两黄金。” 李世民却笑了，“且不说我们关陇世家没听过什么摘星楼，就是十万两黄金，谁能拿出来，谁就能终结乱世，还杀我李世民做什么？” 言下之意，韩楚是在信口胡诌。 他是在信口胡诌，虞姬憋着笑，林肖云已经陷入呆滞。 都是人，差距貌似有点大。 韩楚的目光往外面转，引得四人一齐往外看。 马儿的尾巴随意甩动，苍蝇到处飞舞，忽而闪过一丝寒光，一只肥头大耳的苍蝇被钉穿在柱子上，缓缓滑落。 两只手掌都不能完全握实的柱子，竟然多了一个透光的小孔。 是飞针。 能穿木柱，肯定能取人小命。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装逼了 李秀宁忽然发作，却不是进攻，而是整个人扑到韩楚身上，像个八爪鱼，把他抱的结实。 如此一来，李世民才有逃命的机会。 李世民却没有跑，他本质上也是个流氓，却是个有气节的流氓，还没有沦落到靠女人替自己挣命。 更何况韩楚自诩专业杀手，用这么恐怖的一针去杀苍蝇，而不是去杀他，就说明韩楚不是真的要杀人。 韩楚则忽然发现自己还是很难认清自己的本质。 重获法力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进入了贤者模式，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少妇的丰盈确是人间一绝，隔着战甲，都能一窥其中风情，难怪曹老板对这种女人，总是没有反抗之力。 幸亏虞姬就在身边，适时地把李秀宁拉开。 韩楚强行装作面色如常，但他这副模样怎么瞒得过老奸巨猾的李世民，一眼就看破了他的伪装，心底把他想象成神秘世家出身的侠客，未经世事。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尴尬，林，肖云侧身侍立在一旁，他身上武器不少，确保能一击杀死李世民的起码有三种以上。 但他不敢出手。 到现在，他才相信现实生活有中气场这种东西，在这种压迫下，他甚至不敢勾动一个小拇指。 “吃面吧。”虞姬轻声道，打破了沉静。 一碗素面下肚，气氛再次缓和。 “都说君子远鲍橱，韩兄竟然还有这等手艺？”李世民放下瓷碗，脸上挂上微笑。 “民以食为天，吃饭可是一件大事，当然得精益求精。”韩楚如是回答。 忽而酒楼前跑过一队兵甲，李秀宁红着俏脸，站起来，“二哥，我们该走了。” 李世民脸上浮现些许歉意，在桌面上留下六枚铜钱，带着李秀宁出去了。 这位日后的帝王一离开，林肖云才缓过神来，把手揣进裤兜，那里有一支激光手枪，他正犹豫要不要偷袭，韩楚却笑了。 “三千玄甲军已经把这里围了，你这是准备冲出去杀个痛快？” 若是其他军队，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一支手枪吓住，但却唬不住死不旋踵的玄甲军。 “那我们任务失败了？这个月的绩效怎么办？”林肖云忽然想到这一茬。 韩楚走出酒楼，三千甲士缓缓退去。 李世民分得清楚，创业时期，只有不是敌人就行，守基业的时候，才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那一套。 “任务并没有失败，而是取消了。” “为什么？” “天上掉下来一个雷哥哥。” 林肖云没看过红楼梦，自然不知道韩楚在说什么，不过远方的天际升起一朵蘑菇云，那一瞬间的白光几乎把他眼睛刺瞎。 “战术核弹！” 雷林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被宪章电脑追上，送了一枚小核弹，反时空场护盾也没来得及打开，基地七成以上的机能都崩坏了。 这么一大坨半融化的金属碎块落到晋阳城里，落到酒楼前，一枚量子晶片飞入韩楚手中，宪章电脑也没察觉。 林肖云发现自己身上的科技武器都失效了，不禁有些担心，褪去了这些东西，又没有支援，他活命都成问题。 宪章电脑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日常任务取消，请务必坚守七天，支援正在路上。” 才七天，并不算困难，就是讨饭也能混过去。 于是他找到韩楚，准备和他商量一下。 “讨饭？不至于吧。” “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波折？这里被李世民盯上，已经不能待了，我们只能去讨饭。” 韩楚在心中感慨，联邦公民真像没断奶的孩子。 “我带你去李二家吃大户，你去不去？” “你真是疯了，刚才还喊打喊杀，现在去不是找死。”林肖云有些抓狂。 “算了，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你爱去不去。” 若是体验生活，韩楚自己当几天乞丐没什么，反正他可以餐风饮露。 但这次带了虞姬来，就不能过得太寒酸。 于是李世民前脚回府，后脚就收到了通报，连甲胄都没有脱下，在客厅里会见二人。 “韩兄特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没说？”李世民微笑着问道。 “方才收到阁里传信，说是经营不善，发不出薪水，所以就准备在李兄这里住上几天。”韩楚笑吟吟道。 平时收纳人才，若是寻常壮士，李二会叫他从军，若是有些才能，李二会给他官职，若是旷世大才，李二会把他请进天策府。 但现在是韩楚来找他蹭饭吃，李二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路走来，他一直在考虑怎么对付韩楚。 自从知道相士对他的评语，父亲对他的期许，他就一直在为那个位置奋斗。 他有超世之才，更有坚韧之志，又是年少勇烈，天下豪杰在他看来，除了一两个硬骨头，其余尽是草包。 今天一见韩楚，他既喜又惊，喜的是终于有个能和他对等的人，惊的是帝位不再那么触手可及。 对付这样的英雄，若他有逐鹿之志，则必须乘其未成长起来，一击而灭。 若他有退隐山林之心，则万不可逼迫，反受其咎。 若是能收归门下，除了帝位，他什么都肯给。 阴暗地讲，他甚至考虑过做掉柴邵，把妹妹李秀宁变成一个俏丽的寡妇……毕竟庸脂俗粉韩楚不一定看得上。 现在这位“大敌”只是讨两碗饭吃，听上去是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亦或是他想错了，韩楚只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架子，欲望和能力才会如此不相称。 先住下来，试探试探再说。 …… 烈日当空，演武场上，三箭齐发，正中靶心，引爆一片喝彩。 玄甲军中有擅长骑射的人，有百步穿杨的人，但没有人能单手拉开六石强弓，并且连发三箭而面不改色。 “便是辕门射戟也不过如此吧？想不到韩先生竟有如此手段！” 李秀宁这次在军营中，破天荒地没有着甲，而是穿上鹅黄色的锦裙，踩着月白色的蛮靴，腰间缠着丝绸巾带，头上梳着关中少妇常用的坠马髻。 俏丽如许。 这是她二哥的建议，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却假装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希望打扮地更漂亮一点。 虞姬被长孙皇后拉走了，长孙氏现在不是皇后，本来她的命运要改变一次，现在又变回原轨道。 韩楚依旧装聋作哑，他也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也装作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毕竟他在那段放纵的日子里，没有养出曹老板的爱好。 对于李秀宁来说，政治联姻不会太好过，但跟着他也不一定舒服。 放下强弓，韩楚取过一张训练新兵用的半石弓。 李世民有些看不懂，半石弓能比六石弓杀伤力更强？ 看见韩楚的动作，演武场中的军士也都瞪大了眼睛。 若是他开场就用这半石弓，肯定会被大家笑死，但他先证明自己实力，再拿起这半石弓，大家就开始好奇他的真意。 他想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宪章之眼 “弓箭不一定是射的远才好玩。”韩楚微笑道。 “弓箭是杀人利器，两个箭手对射，谁射的远，谁就能活下来。” 李世民的话里有话，于是韩楚接着说道，“那我更喜欢玩半石弓，玩点小技巧。” 话音刚落，韩楚射出一箭，这一箭走的是弧线，越过第一个靶子，击中后面的靶子。 军中士卒这时才发现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玩法。 韩楚又连发三箭，三箭走的是各异的曲线，落点却是一处，颇有殊途同归之感。 李世民看明白了，原来是在射箭时，故意在羽箭尾端，把弦扭转一个角度，用射程换取轨迹的变化。 是个好法子，却不是取胜的法子。 “我还是喜欢强弓硬弩，一箭定输赢。”他说道。 两人相视而笑，李秀宁心中有些觉悟。 这是以箭喻事，韩楚在向她二哥承诺不去逐鹿中原。 她二哥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她？ 这两人真是太不注意她的感受了，于是她越发羞喜。 她却不知韩楚根本没那个打算。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谁都不想头上长草，所以韩楚决定要谨守古礼。 好吧，其实都是借口，韩楚虽然看李秀宁越看越舒服，但虞姬在这，他必须得尊重。 迄今为止，没人能给他制定规矩，他只好自缚双手，自斩一刀，否则迟早坠入魔道。 演武场上显了一次身手，于是回来时，李秀宁的马就生病了，必须要和韩楚同骑而归。 晋阳城门口，乞丐堆里，林肖云啃着两个发馊的馍馍，看着韩楚抱着美人骑着白马，心中不禁暗恨。 果然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看来他老林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因为以前胆子太小。 这是病，得改。 他攒的这些身家要是搏一搏，说不定也能提前退休，过上每天有三十多个仆人服侍的生活。 “韩兄，你还有一个同伴怎么去当了乞丐？”李世民问道。 韩楚一边应付着不断贴近的玉背，一边回答道，“李兄出身高贵有所不知，乞丐之中有个组织，名叫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等阶森严，行藏严密，传承千古。林兄这是准备打入丐帮，混一个丐帮帮主，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李世民点点头，最开始他对摘星阁的事并不相信，认为九假一真。 和韩楚交谈久了，发现他对史书上的事如数家珍，有些甚至如同亲眼所见，而且许多密事都能用他的理论解答，这就不由得他不信这个组织的存在。 韩楚一番话打消了李世民雪中送炭的心思，林肖云熬足了七天，才回到传送位上，看见熟悉的房间，差点哭出声。 再扭头看向自己的两位队友，特别是韩楚，他的心情郁闷而悲愤。 要是小时候舍得花钱，报一个口才班，说不定抱着美人和唐宗谈天说地的，就换成他林肖云了！ 悲愤归悲愤，该领的补偿他才不会推辞。 于是这组人便有了一个小假期。 “好了，现在开始休假，一个月之后再来见我。” 韩楚却叫住了他，“我们从大学毕业没几天，还没来得及租房子，前辈有什么建议么？” 他当然没有房子，只是有一颗星球。 既然决定到处走走看看，那就不能还住在自己的宅子里，要学会与民同乐。 林肖云自己却盘算起来，找他问怎么租房子？那真是找对了人。 g103位面，联邦员工别墅群。 联邦给每个公务员免费提供别墅住宿服务，每一栋别墅的实际面积不低于两百平，而且面积随职级提升。 倘使员工需要更多服务，也可以自己花点钱。 所以林肖云就把韩楚两人带到一座山水园林里。 假山葳蕤，湖水碧透，几丛修竹背后是一面长在青瓦石墙上面的雕花石窗。 园林落在山水之间，一派复古建筑，藏七分于山，浮三分于水。 最可贵的是几处石亭摆设浑然天成，颇有故楚之风。 “这个庄园是乾大师的作品，设计主题的灵感来源于先楚文化，月租不过五十万。”林肖云笑道。 “五十万？”韩楚好像有些惊讶。 林肖云心底却乐了，他就是看准了韩楚刚出大学，一定精穷精穷的，于是笑着补充道，“若是你有一个亿，也可以直接向联邦政府买下来。” “我感觉有些贵了，”韩楚说道。 “还行。” 虞姬点开自己的账户，上面赫然就有十亿信用点，晃花了林肖云的眼。 只见她玉手一点，完成交易，扣除五十万手续费后，账户余额变成了八亿九千九百五十万。 一个零头就够他干上三辈子。 “这怎么好意思让你花钱？”韩楚搂着虞姬，在她俏脸上亲了一口。 “死相，”虞姬娇嗔道，却没有阻止。 林肖云只觉自己心碎成一地残渣。 一个夸夸其谈的人，找到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朋友，已经足够气人，结果现在他发现，韩楚竟然傍上了一个天仙似的富婆。 这软饭吃的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不可直视，人神共愤！ 韩楚看见林肖云捂着胸口，脸红的像猪肝，不由得大笑道，“前辈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没事，我缓缓就好，你们才参加工作不久，一定没有玩过‘我的仙侠人生’吧，今晚八点，我带你们上线。”林肖云缓缓说出这句话。 他好像还没有放弃，执意向虞姬证明韩楚配不上她。 我的仙侠人生是红杉公司的拳头产品之一。 它属于全球联网游戏，面向除学生以外的全社会成年人类。采用无等级制，或者说，用户决定等级制。 联邦公民总共七十亿，这款游戏的日活量常年保持在三十亿以上。 因为进入游戏的方法是使用睡眠时的脑电波，和生物借口相连，所以游戏服务器的开启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凌晨六点。 园林里，木质地板湿漉漉地，或许是因为靠近湖边？ 韩楚在下载安装游戏客户端，一边还看一些攻略，心神有些不宁。 不远处的碧水里，虞姬正在沐浴。她喜欢洁净，喜欢沐浴，韩楚也喜欢看美人出浴，当然，更喜欢洗鸳鸯浴。 虞姬却不同意韩楚乱来，因此他只能呆看着，不能吃。 等虞姬上了岸，洁白的浴巾遮住春意，白嫩的小脚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精致的水印。 她走过来，在韩楚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以示奖励。 反手调出一块虚拟屏，看了看游戏介绍。 “宪章电脑也不全是鸵鸟，起码它肯把眼睛探出来。”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双美丽的眼睛往往会比一张漂亮的脸，更能打动人心。 眼睛同样是探索的代名词，它代表着人类的好奇心。 一个游戏凭什么称得上人类的眼睛？ 第一百四十九章 修真界哪来的道义? 晚上八点，游戏服务器启动，林肖云发来一个三人组队邀请，韩楚却点了拒绝。 两个人组了一个小队，独自上线。 出生点是随机的，韩楚和虞姬落在一片青山绿水之间。 这里可不是地球，如此无害的环境里，长的尽是虫蛇虎豹。 所谓磨牙允血，杀人如麻，其实挡不住剑仙一剑。 韩楚召来一片祥云，托起二人，来到云端，景象万千。 “你既然答应陪他玩，又怎么拒绝了他的邀请？” 虞姬身着一身白纱，长袖坠云，仙气飘飘，恍若九天玄女。 “若是平时看他们胡闹，咱俩也就看个笑话。现在他看了几本秘籍，就要来误人子弟，我实在看不惯，修仙哪是这么修的。”韩楚笑着摇摇头。 “那你说要怎么修？” 虞姬似笑非笑，许多话在现实世界问不出口，在这里却敢问个明白。 “开始一板一眼没什么，可若是以为功法即是一切，就达不到究极妙境。”韩楚郑重其事道。 “修为通天，镇压一切都不是最后的境界？”虞姬想了想自己看过的小说话本，问道。 “一个高级世界真正终极，其实就是五个字：我心无限大。” 这种境界已经超越了定量，转化成了定性。 所谓我心即天心，我意即天意，世间万物，由我而变。 一拳灭星球？一掌破宇宙？镇压时光大道又如何，任你修为通天，我只看你一眼。 一眼，便死。 “这该是最恐怖的人了吧？”虞姬意有所指，其实等同于她第一次在让韩楚解释自己的来历。 “很接近了，除了超脱者，没人对付得了他们，弱一点的超脱者甚至会死在他们手里。”韩楚选择说实话。 虞姬听得入迷，却知道适可而止，她才是真的把握清楚了韩楚的脾气。 “我们来瞧瞧这片天地。” 这是联邦版的西游记世界，一条大河能有八百里宽，东南西北四座大陆的面积更是堪比寻常仙域，而且灵气浓度宽裕地不像话，天材地宝不比糖豆更罕见。 非常符合联邦的模式，用天文数字的资源抹平一切矛盾。 游戏没有设定境界，游戏者们却自己定了规则。 他们把修道分成四个层次，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练气者称为散仙，练出阳神者可受仙箓，入天仙。还虚者常有，而合道者寥寥无几。 宪章电脑下了好大一局棋，用游戏让联邦公民自觉贡献出自己的识海本源，并在这个空间里推演实际可用的极品功法、法术，在不触动那位存在的前提下，将修道一步步向前推进。 也无怪乎虞姬会说，宪章电脑在逃避的同时，还懂得把眼睛探出来。 韩楚架着祥云，一日之内游遍四海，取了不少珍稀材料，准备给虞姬炼制一件法宝。 虞姬的天赋十分惊人，拿着韩楚给的剑诀，一天时间就看到了剑道的门槛，不知令多少“天才”汗颜。 韩楚教虞姬剑道，当然有自己的考量。闺房私密，夫妻欢愉，女剑仙总比女法师来的更好。 对此，他越来越看得开，既然克制的路走不通，那就不妨好好享受。 寻了一处终年白雪的山脊，韩楚调用方圆千里内的灵气，凝成一具青色器鼎。 万丈祥云飘在九霄之上，方圆万里之内皆可看见。 朗朗晴空划过无数流星，那是飞遁而来的其他玩家，他们之中不乏能凝练阳神的大修，却都落入韩楚布置的迷阵，无一例外。 虞姬看了看天上的祥云，又看了看山外的无形大阵，转身轻轻锤了韩楚一拳。 “你既然不许他们围观，何苦诱他们过来？” “当然是看看他们心中的恶。”韩楚回答道。 所谓听其言而观其行，在事实面前，一切空洞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不过韩楚失望了，外面的既没有一起出手破阵，也没有相互打起来，而是三三两两聚在迷阵里，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他们竟然连杀人夺宝这种看家本事都没学会。 于是叹了口气，以指为笔，凭空画了一道灵符，没入鼎中，天上霞光顿时消散。 用灵气凝成的鼎器也消失了，原地出现一柄三尺长，两指宽的仙剑。 此剑通体幽蓝，剑身极薄，上面隐隐约约有一层浅浅的印记，看上去就像联邦信用货币上的防伪水印。 “这么快？” 虞姬也是看过一些攻略的，寻常炼器师炼制一柄法宝，不说四十九天，就是三十六天都是极为少见的短时间。 更普遍的，顶级法宝的炼制时间常常以数十年计。 “这次算是很慢了，毕竟在这种环境下，我出去玩从不带东西。” 也就说韩楚凝练法宝，会比别人释放法宝还要快。 有仙器出世，就有天劫相应。只见霞光散尽便是乌云滚滚。 但雷光还未闪起，韩楚就拉着虞姬横跨一步，径直来到千万里之外的一处山泽。 只留那傻傻的天劫在原地发愣。 …… 山泽之中，多有妖孽，没等虞姬看清楚下方的情形，就有一股妖风袭来，黑蒙蒙的妖气扑了个空，现出原形，是个独角鬼王。 “呔，你们两个哪里走？” 韩楚止住身形，笑吟吟地，“你又是何人？” 那妖精右手一挥，妖气一凝，一根狰狞的狼牙棒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先不答话，乱舞一通之后，觉得已经震慑了敌手。 “吾乃七窍山大王麾下先锋大将，独角鬼王。” “你家大王修为几何？”韩楚笑着问道。 “我家大王修行千年，神通盖世，近日心情不好，叫我巡山，抓几个凡人打牙祭。”独角鬼王答道。 韩楚却看向虞姬，她正在擦剑，“一千来年的小妖怪，正好给你练手。” 虞姬点点头，玉指微曲，放出飞剑，掐了个剑诀，只见一道流光闪过，独角鬼王的右臂悄然落下来，断面光滑无比。 独角鬼王一心在防备韩楚，哪里知道出手的是他身边的姑娘。 那仙剑又锋利无比，直到右手坠地，它才反应过来自己受了伤。 它一身横练鬼体，坚硬程度不下于精钢，等闲的阳神大修也不一定打的动它，哪知道今日吃了这么个大亏。 捂着右手断臂，它的面容有些狰狞，“你们两个修士不讲道义，竟然偷袭！” 道义？修真界什么时候讲过道义？ 不过联邦自有国情在此，进化论都成了异端，适者生存更是邪说，讲点道义也是应该的。 第一百五十章 大闹天宫 “别担心，要杀你早杀了，带我们去见你家大王，就饶你一条命。” 上天有好生之德，韩楚保证饶它一命。 独角鬼王想要大笑，却不想牵扯到了伤口，抽了个冷子。 它有一双洞察万物的鬼目，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这两人根骨尚浅，能有如此实力，多半是天赋好一点而已。 七窍老道生前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道士，死后转为鬼修，神通更增三分，哪里是这两个年轻人可以对付的？ “好好好，既然你们要去送死，本先锋也不拦着，跟我来吧！” 出了山泽，越过百里原野，就看见一座仙山。 这座仙山高逾千丈，山腰青松叠嶂，山顶白雪皑皑，山后还有一道彩虹。 玄猿白鹿隐于山间，彩虹之下还有仙鹤徘徊。 看上去真像一座仙家洞府。 鬼王冲在前面，不知动了哪处禁制，忽而消失不见。 虞姬看着韩楚，她没应付过这种情况，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韩楚轻轻一笑，“我们是来踢场子的，不是来请客的，不必和他客气。” 虞姬听懂了，素手一转，仙剑瞬间暴涨上千倍，一剑斩向山巅。 下一刻，光滑的石崖上长出千万条扶风细柳，自动编成一张翠绿的密网，轻轻一合，便把飞剑缠住。 “好一件顶级仙器！” 布置在石崖上的洞府开了，飞出来一个顶着古冠的老道，他的头顶有一圈黯淡的白光，足以证明他是联邦玩家。 “鬼修？用纯阳剑诀砍他。”韩楚淡淡道。 虞姬玉手变幻，再结了个手印。 被绿网困住的仙剑清鸣一声，通体呈橙红色，烧断了细柳，脱困而出，再一剑斩向那道人。 老道顿时如临大敌，他本以为飞剑只是单纯的阴属性仙器，挣脱不了他以鬼修之体控制的天鬼摄元网。 哪知道这飞剑也能斩出纯阳剑气，把他精粹了数百年的阴气一剑斩开。 又放出一只天阴葫芦，这葫芦是三品仙器，也是老道身上最值钱的事物。 打开葫芦口，喷出四五颗乌蒙蒙的圆球，蕴含的灵力比剑气还要多出几分。 剑光一闪，圆球爆裂，一个十亩大小的黑云将飞剑彻底笼罩在其中。 老道士脸色却是一变，只见他掏出一张挪移符，下一刻就要传送到千万里外。 却来不及了，飞剑没有因黑云而停滞，直接穿过老道士胸口，剑气一卷，半点生机也没留下。 独角鬼王躲在一块巨石后面，亲眼看到七窍洞主被飞剑杀了，心中惊骇不已。 又担心韩楚不守承诺，自己性命不保，于是再化作一缕黑烟，遁入地下，往东潜行了七万里，才止住脚。 “可惜我麾下那些好孩儿，碰上这两个煞星，只怕尽数了账。” 却不想脚下岩石猛然一合，它鬼体被拍散地一干二净。 一只身长千丈的爆炎巨魔从地底爬起来，眼神冰冷，跨过万里之遥，锁定了韩楚的身影。 “我们方才好像杀了一个了不得的人。”韩楚笑着摸了摸鼻子。 “你不是说修士人人可杀？”虞姬随意说道。 “现在正在看你的是徐家老太爷的小号，刚才是他小号的小号。”宪章电脑跳出来提醒，卖了个好。 想到徐妙锦那张可恶的脸，韩楚捏住虞姬的手，接过了飞剑的控制权，剑尖对准巨魔。 “基础剑诀你大概已经掌握了，现在又有人想要记录点数据，我就演示一招剑游万里。” 虞姬只觉身体里的法力被韩楚裹挟着，数百个高级法印在一瞬间凝聚完成，回过神，她感应到飞剑仿佛挣脱了空间的法则，寻了个缝隙，一剑把那巨魔刺了个对穿！ 宪章电脑接收到庞大的数据流，无比高兴。 它用一些残存的历史资料，和纯数据的模拟，来推算各种高级法诀。 威力暂且不说，就是实用性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现在拿到一手资料，许多问题都迎刃而解，实战也有保障。 于是它顺便提了一嘴，“徐家有很多游戏公司和工会，老爷子已经对你下了通缉令。” “那我去给他送送温暖，”韩楚微笑着，隐约有些狰狞。 …… 天界，西天门外。 林肖云把自己平时的长袍脱下来，换成天兵天将的统一服饰，若是平时，他肯定不愿意居于人下。 可是被韩楚略微刺激了一下，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总得求个上进。 可如果是真刀真枪地干，事到临头又有些害怕，于是他接了徐家签发的单子，成了背景板中的一员。 他已经凝聚元神，在下面也算是精英修士，但是在天宫，连打杂的npc都比他武力高。 然而大佬们的战斗场面太过宏大，各色灵域乱舞，他连当炮灰都不够格，又想见见世面，将来糊弄人不容易被戳穿，所以就成了一名光荣的天将。 林肖云就在西天门外静静地等着，忽而天门开了，五路战神、六丁六甲、十八位护教珈蓝飞了出来，各自施展神通，凝聚法天象地，再布下八十一座极品连环仙阵，环环相扣，恍若一体，整个西天门防线固若金汤，就算是顶阶还虚大能来了，也能支持不少时间。 但是谁也想不到，下界冲上来一道三寸金光，声势洞彻三界，威能远超五行。 这金光落到西天门外，化作一只小小石猴，顶盔戴甲，手中一条称心如意棒煞气隐现，额头两条随风摇动羽威风尽显。 林肖云心中咯噔一声，难怪要派出如此阵仗，原来是这个大魔头来了，又有些不对，以往它都是群妖伐天的压轴戏，怎么今天自己一个人打上来了？ 原来红杉公司设计游戏时，为了给玩家一定压力，每一千年准备一次大劫，其中以闹天宫的猴子最为难打，至今没有人胜得过，最多打个平手。 徐家老太爷布置如此阵仗，当然是为了防韩楚。 这最后的账号，他经营百年有余，都快盘出包浆了，哪里会让韩楚一剑斩灭。 谁知道韩楚造了一只满级石猴，打上天来，给他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回忆以往的战斗情景，这猴子实在凶残，林肖云忍不住后退半步，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挪移符。 他的账号里的法宝众多，更有无数压仓库的珍稀材料，攒了十多年，可不想一朝散尽，那样战斗力起码下跌一半以上。 往后退着，他忽然撞上一个人，回头一看，正是韩楚。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黑衣男子 “是你？你竟然凝结元神了！” 林肖云看见韩楚和虞姬跟他一样装束，便以为他们也是过来当背景的。 “又不是太难。”韩楚推了推头盔，让视线更清晰一点。 忽而，一根巨大的棍影压下来，林肖云不提醒两人，身形一扭，出现在千丈之外。 八十一座连环仙阵在这惊天一棍面前，跟纸糊的没太大区别，瞬间碎成粉末，飘散在空中。 五路战神各自取出刀枪剑戟，猛喝一声，并肩扑上去，一件件仙器飞舞如流星，声势骇人。 猴子拿着金箍棒，幌一幌，径直化作一根撑天巨柱，往天上一抛，棍子滴溜溜旋转起来。 光是带来的强风，就吹得各路仙兵丢盔弃甲，十八位珈蓝心惊胆战。 五路战神扑上去，更是飞蛾扑火，一息都没撑下来，就被打散金身，丢了本源，差点殒命在这凶棍之下。 六丁六甲见状，连忙打开西天门，飞进去。 他们也是玩家，过来撑撑场子就把账号丢了，不值当！ 金箍棒从天而落，猴子纵身一跃，接住了，更是双手一合，一棍打碎西天门，又掐了个筋斗云，杀了进去。 林肖云这才从废墟里探出头来，他瞧了瞧左右诸位道友，法身被破，尽为肉酱，满地都是上品法宝。 又看见韩楚牵着虞姬的手，也进了西天门，不禁动了心思。 俗话说得好，爱拼才会赢，他不搏一搏，何年何月才能攀到高峰？ 万一猴子打死哪位开天辟地的大佬，让他捞到一件混沌奇宝，从此无处不可去，无物不可取，那该是怎样的光景？ 于是他略微收了几件好宝贝，又把逃命的符箓准备好，也溜进西天门。 往常的仙界总是高高在上，等闲玩家见不到它的真面目。 毕竟三十亿玩家之中，只出了不到一千个仙君，他们个个都是离合道只差一步的大能，吹口气，就能灭了林肖云的法身。 单纯看道法领悟程度，很多人挤不进这一千号人里。 所以游戏公司早就策划好了，设定一批混沌时代就诞生的洪荒圣人，玩的就是一力降十会的把戏。 还有一些奇异巨兽之属，也被养在天庭，算是诸位大佬的小号。 林肖云进了天宫，注意力便被一只千丈长的乘黄吸引，不由得飘过去。 它的尸身横在一座倒塌的石殿上面，纯金色的血液腐蚀了台阶，一直沁入地底。 若是它还活着多好，骑上去能增寿。 这一派亭台该是御兽殿，怎么不见龙凤之属？ 收集一些乘黄精血，林肖云跟着战斗痕迹继续前进，跨过万水千山，来到另一处仙殿。 各种机关傀儡兽的残骸散落在地上，鲁工殿的仙人该是死绝了，许多价值连城的机关核心都没打扫干净。 看到这里，林肖云有些退缩，毕竟还虚大佬都死了这么多，他一个小小的元神修士，过去还不够塞牙缝。 忽而天幕闪过一缕金光，后面跟着无数流星，那是天宫最强悍的守备力量，每个修士都是肉身成圣的顶级战将。 原来如此，猴子再怎么厉害，终究还是超不脱修士的手掌心，林肖云放下心来，又给自己穿戴整齐天宫的装束，继续偷偷摸摸地朝前挺进。 猴子真的打不过身后的天兵天将？ 当然不是，即使现在是它最弱的形态，但是在韩楚手里，操作不留情面，一棒打杀几个稍弱的神仙，冲出重围再简单不过。 他是在找徐家老爷子，杀上天宫之后，一直不见他人影，本以为是一锤子买卖，谁知道他玩起了秦王绕柱，躲来躲去，就是不和猴子正面打一架。 韩楚有些烦了，于是猴子揪下来一把猴毛，吹口气，瞬间化作千百个分身，朝四面八方飞去。 不等他们用照妖镜探明真伪，一只三尺小猴就打着滚，溜进了一座不起眼的仙宫里。 在外面就看出来这座仙宫不一般，各种伪装阵法运用地巧妙无比，除了灵气浓度有些许削减，没有任何异样。 仙宫不大，里面有三个人。 一个青袍银发青年，目光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道法实力踩在还虚中间，体内蕴含的能量却几乎不下于猴子。 另一个是浑身上下全副武装的红发女子，星眸闪动，面似玉盘，浅浅的酒窝看上去有些可恶。实力约等于一般仙君。 最后一个黑衣青年面容普通，气质也不算突出，身上布衣不是法衣，更不是仙器，但他本身却是站在游戏最尖端的那几位大佬，初窥合道。 “你不是猴子，”黑衣人道。 简简单单一句话，他便有了和韩楚对话的资格。 随手把金箍棒插入地下三寸，石猴做了一个捋头发的动作，算是礼数周全。 于是黑衣人也整了整衣冠，盘膝而坐。 “我要杀人，连玉帝也照杀不误。” 机械的声音响起，黑衣人皱起了眉头，连声音都不想让他探查清楚。 “她叫徐妙锦，是我的小徒弟，修行千年就能位列仙班，不是你见到的那些庸才可比。” 联邦一夜，游戏里却是一年，也就是说徐妙锦只花了三年时间，就站到世界的巅峰，天赋不可谓不惊人。 按黑衣人看来，石猴是韩楚操控的，他以本尊对战，赢了也胜之不武，所以派出自己的得意门生来对抗。 若不是这场战斗是韩楚给虞姬准备的教学赛。按韩楚的脾气，早就一棍扫过去教他做人。 打个小姑娘还用什么金箍棒，金光一闪，石猴直接显出最原本的法相，双手撑天，涨破这座仙宫，化作一只身长万丈的地狱魔猿。 一群仙君开了各色法术，一齐围攻过来，声势极大。 但魔猿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天魅凝阴气自丹田生出，再由那百锻奇喉吐出。 只一口，便把法云吹得七零八落，仙君们的三花被削，七窍已损。 又因为沾染了这极阴晦气，他们直接从还虚跌落回元神，没有至阳真仙出手疗伤，几百年也不一定休养得回来。 徐妙锦却开着万丈法相，顶着阴风冲上来，长枪一摆，朝魔猿左脸打去。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这个小妮子太不晓事，下次见面非得狠狠地教训她一顿。 魔猿猛然一喝，化为三头六臂，六根金箍棒舞成了六团旋风，逼得长枪近不得身。 长枪被挡开，徐妙锦却神秘一笑，玉手回转，摸出一颗金银二色葫芦。 葫芦口对准魔猿，泛着微光。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是个法师 魔猿收起法相，重新变成三尺石猴，双臂横着棍子，压住脊椎。 那葫芦口依旧对着它，蓄势待发。 咻地一声，一支金色长箭从葫芦口飞出，速度已经达到光速的九成九。 若是挨实了，石猴就算不立刻粉身碎骨，起码也会丧失再战之力。 金箭洞穿石猴胸膛，那却是一个虚影。 真正的猴子出现在徐妙锦身后，金箍棒轻轻一捣，立刻击碎她的法相，但没有置她于死地。 徐妙锦喷出一口金血，小脸有些痛苦，回首一看，那只石猴竟然如此可恶。 忽而感觉身前拂过一丝清风，她连忙一看，只见棍子杀气腾腾地劈下来，连忙用那葫芦挡了一记，却被直接砸下去。 一棍之威，震散了她正在凝聚的法力，让她被砸进地里，砸出一个深深的洞。 石猴身形一闪，出现在洞口上面，正想把金箍棒伸进去，送她归西。 忽然洞口里蹦出一支银箭，来势甚急。 石猴提前开了一个筋斗云跑路，却不想这银箭的速度是它全力飞遁的两倍，而且还能锁定因果，自动追寻目标。 眼看那银色利箭即将追上来，石猴分出亿万化身，朝天南海北飞遁而去，还留下一具万丈法相，充做沙包。 银箭不费半点力气，就穿过了那厚重的法相，接连闪动，幻化出无数箭影，一步步追上石猴化身，箭头夺去一切生机，将满天的猴子杀个干净。 徐妙锦从洞里爬出来，身上的衣甲都碎了，如雪似腻的肌肤上遍布发紫的淤青，伤得极重。 所以她看天上的血肉场，越看越舒服。 不对，有些不对，猴子本体在哪？ 身后探来一只毛茸茸的小手，筋骨毕现，上面沾着金色的血污。 快若闪电地朝她天鹅似的玉颈一抓，却抓了个空。 这招李代桃僵使得不错，愿意花时间把这么简单的法术练到极致，她拜了个好师傅。 既然如此，那就陪她玩玩。 石猴抬头一看，只见天象已变，日落月垂，乌青色的天空中间，一只骄傲的火凤来回飞舞。 想要较量变化的神通？ 徐妙锦变成了火凤，韩楚若是以冰龙相应，肯定会被虞姬掐死，所以石猴变成了一只软萌萌的白猫。 火凤再怎么高傲，终究只是鸟，白猫跃上天空，轻轻一挠，把凤凰扯过来，尖牙微动，朝它身上咬去。 在白猫脚下打个滚，它变成了一只紫蟒，眼珠似宝石，竖瞳似寒星，长尾摆动，身姿扭曲，轻易就把白猫束缚住，再狠狠一勒，卷下无数白毛。 白猫凄厉地嘶吼着，额头上幻化出一个王字，身形不住膨胀，眼看就要变成一只猛虎。 紫蟒得势不饶人，施展如意神通，变化没有破绽，随着猛虎一起变大，依旧将它困得死死地。 眼看形势危急，若是不能脱困，紫蟒趁势一拧，这场斗争就要败退下来。 却不料韩楚虚晃一招，一开始没有出十分气力变幻，未变化成形。 撑着外面一层虎皮，里面却变成一只小小狼蛛，间不容发地跳出紫蟒绞杀，反而跳到它的七寸之处。 轻轻巧巧地掀开鳞片，两枚毒牙扎进血肉里，注入一滴透明的毒液。 以小博大，这是韩楚最喜欢的把戏。 “啊！” 徐妙锦先变回人形，尖叫着。 原来她怕蜘蛛，好得很，是时候考虑养一群宠物。 韩楚笑吟吟地，控制狼蛛朝她扑去，她已经失了法力，正是捉弄的好时机。 却不料一根细丝捆住他的一只脚，让他没能得偿所愿。 变回美猴形，舞起如意棒，他倒要看看是哪路不长眼的救兵。 回首一瞧，来者是个娇媚无比的美人仙子，一身东方式的华服盛装下，裹着个西式精致面容，偏偏气质沉静，风味倒不冲突。 本来还想一棍教她做人，看到那张脸，石猴就止住了手，打个筋斗，要朝下方遁去。 不是因为她天姿国色，也不是因为洋人的地位有多崇高，恰恰相反，西方早就低到尘埃里去了。 七大世家，六个出身东方，另一个出自西方，起家的龙兴之地仍在东方，这么几千年下来，世界的中心仍是九州。 出于政治考量，联邦代表大会上也有不少西方面孔，然而游戏是另一回事，能在天宫混成高层的西方人，必定出身那一家。 打死徐妙锦被查出来，韩楚屁事也不会有，打死徐家老爷子被查出来，顶多也就在大家面前做个检讨。 把外人伤着了，就不好解决。 毕竟她弱她有理。 “妖猴休走！” 或许是觉得自己被歧视了，她动了怒，竟然突破壁障，瞬移到了石猴面前。 对时空的领悟到了这等地步，她的修为造诣真的是骇人听闻。 天宫的仙君都号称是离合道只有一步之遥，但实际上，有的人万里长征才只走了一步，而她，真的只差最后一步，捅破那层窗户纸，立证合道。 “霓裳仙子不必动怒，它是来找我的。” 黑衣男子踏空而上，迎上来，温柔的目光始终不离这位西方美人。 就刚才和徐妙锦比斗的神通来说，远远没有触及到合道的门槛，黑衣男子却急急忙忙冲过来，看来是忧心这位美人和韩楚打成了朋友。 石猴开口了，满脸不屑，“道法这么高还要什么女朋友，七情六欲都管不住，还修什么仙？” 这次韩楚却用的是他自己的声音。 “韩楚！我早就猜出了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自己抱着妹子，劝别人当和尚。”徐妙锦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满脸怒容。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不知韩道友本体在哪里，可否出来一见？”西方美女先打破沉静。 “不用跟这个贱人多说什么，我自己来查！” 徐妙锦撑着紫青色的手，放了个法术，追根溯源，看见结果却愣了愣。 这只猴子是挂靠在韩云樱的黑户账号上的。 “你小妹有你这个哥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徐妙锦意外发现了韩楚预备的后手。 “她做的检讨多了，也不差这一两次。”石猴变化成玉面书生，耸耸肩，笑着。 看样子烽烟已销，但是有人却不愿就这么糊弄过去。 “韩先生可是准备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西方美人似笑非笑道。 黑衣青年也把法力提起来，随时准备出手。 徐妙锦更是狐假虎威，又给自己凝聚一层战甲。 大事不能变小，反而变成了祸事，眼看不能善了，石猴所化的书生轻轻一笑。 “在下精通各种格斗之术，又有一具精钢不坏、长生不老之身，但其实，我是个法师。”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以为可以翻盘 那黑衣男子不屑一笑。 “鄙人不才，弱冠时熟读三千道藏，初到而立，就观遍世间道法，未及四十，已经领悟一法通、万法生，待我跨入合道之境，才知一切有为法具是虚幻，就算融会贯通时空法则，在大道面前也不过是一只蝼蚁而已。” 这青年俨然就是一个灿若流星的天才。 “呵，原来是个糟老头子！”石猴却笑道。 男子面容一黑，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在现实生活中，不论他保养得多好，看上去仿佛昨日才踏出校园，可是毕竟比心上人年长四十多岁，而且也不是出身荣光世家。 门不当户不对，如何抱得美人归？ “那也比你这个流氓无赖强得多！”他的小徒弟很贴心地助攻道。 “萧道友上次出手还是三年前，我也没见过合道大能真正出手，两位今日若是有空，可否略微显露一点神通？” 本来已经有人悄悄地靠过来了，听见这句话，也顾不得暴露踪影，拼命飞遁而走。 那可是合道级的大战，光是余波就能把天宫毁个几万遍，他们可不想给天宫陪葬。 萧姓男子举起右手，轻飘飘地在九天之上抓出一片虚空，法随心动，瞬间凝成一方独立空间。 “这是我自创的小世界，取的是空寂之意，结界不解，再大的威能也传不到外面。” 话毕，身形一闪，立刻出现在那片世界中心。而石猴身前，也出现了一道光门。 “你怎么还不去，怕了？” 徐妙锦看着石猴没有动弹，用了一招粗陋的激将法。 “想让我去耍猴，起码也得给个彩头，这么吧，我最近准备养一窝小强，要招一个铲屎官，若是你师父输了，这个重任就交给你。” “你要是输了，就得给我太爷爷磕头赔礼道歉！” “行，我马上就买一窝美洲大蠊送你家去。”石猴狂笑着，冲入光门。 小世界中，一人一猴静静对峙，他们战斗的画面被投映到世界上每一处角落。 谁都认得石猴，认识黑衣男子的却不多，猜出他修为的却很多。 仙宫里，徐家老太爷看着天上的画面，神色难明。 与一般人不同，他们几个老爷子也知道一些事情，所以这个游戏在他们心中份量不轻。 一直以来，萧玄以为自己只是个游戏高手，配不上世家贵女，其实他错了，他谁都配得上，甚至徐老爷子还考虑过把乖孙女许给他。 审判日降临，宪章电脑造出的究极武器也只有他们几个合道大能才有能力控制。 不论胜败，他们都会成为联邦的英雄。 画面里，石猴先出手，万丈法身、亿万化身，排山倒海般涌去。 …… 仙宫里响起了脚步声，徐老太爷定睛一看，韩楚携着一个白纱白裙的绝色女子缓缓走来。 “你不去对付萧玄，来找我作甚？”徐家老爷子淡淡道。 “不值得费多少心思，”韩楚心念一动，将仙宫隔绝成一片独立天地，指尖浮起一枚小小晶片，里面的信息投映出来，是一副画。 那副画面宽三尺三，高一尺八，视角在月球上，背景是黯淡的宇宙。 一只长满了眼睛的触手不知从何处而来，尖端点在世界的屋脊上，地球上各个板块都碎的不成样子。 这只行星级的怪物根本没出全力，连本体都没有露出来，就把联邦的骄傲打落尘埃，至今不敢窥视修行的力量。 “你这东西从哪里来的？”徐老爷子变了脸色，“不可观其形，不可呼其名，若生了感应，你我一个都活不了。” 收了晶片，韩楚笑道，“你不用管那么多，有些东西，宪章电脑遮着掩着，我又不好去胁迫自家人，只能找上你。” 徐老爷子眸中精光闪动，“这是我徐家秘闻，老夫准备把它当做妙锦的嫁妆，不可能跟外人讲。” “呵呵，了解，”韩楚拥着虞姬款款走出去。 出了仙宫。 “你打算怎么办，娶了她？”虞姬似笑非笑。 “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东西的价值，全看心理博弈，和我比耐性，他还欠点火候。”韩楚笑道。 “不是耐性，是无赖吧！”虞姬取笑道。 “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可不能拆我的台。”韩楚笑着，目光看向天上，“先把萧玄打下来吧。” …… 身外化身和法天象地原本是最大路货的法术，可是没人能像韩楚一样，挥挥手便是亿万万无穷无尽的化身涌去。 徐妙锦毫不怀疑，韩楚只是想过来玩玩，因为他想灭掉天庭，只需要在下面来上这一下，什么顶级仙君也得归西。 萧玄无悲无喜，左手一伸，来了招无中生有，凭空生出无数万吨精钢，右手一摆，那些精钢在原子层面发生变化，继而坍塌成一颗颗原子核。 无数原子核紧密排列在一起，变成一颗巨大的圆球，光滑无比，其坚韧程度更是骇人听闻，如意金箍棒在它面前仿佛成了个笑话，半点损伤都留不下来。 “我知道道友的手段肯定不止如此，一并拿出来吧！”萧玄朗声笑道。 “空间切割，”石猴收回玩闹的法相，嘴唇微动，吐出四字。 下一刻，无声无息，圆球所处空间直接错位。 开了盖，才发现萧玄早就不知所踪。 他的声音在韩楚身后响起，“言出法随？可惜法术不够厉害。” 回过头，只见萧玄手中托着一颗淡白色光粒，它还在静静漂浮。 “野路子或许是有些独创性优势，但你还不够格蔑视道法。阵起，影现，星火生。” 光粒弹出，速度无限接近于光速，眼看就要击碎石猴的身躯，却不料落入八卦阵中。 阵中自有天地，空间千变万化，哪由得光粒猖狂？ 萧玄还要再做动作，不料脚下的影子猛然贴到他背上，浑身法力不由一滞，没躲过那飘来的一点星火。 这星火看上去极其微弱，其实生自创世之初，能燃尽天地万物，甚至虚无中的混沌都抵不住它的侵蚀。 一点星火烧穿了萧玄的仙躯，落到影子上，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萧玄好不容易重新拿回身体控制权，哪知下一刻就要面临生死间的大考验。 自他合道以后，从来没遇到过生死一线间的境遇，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淡生死，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还是凡人一个。 仙躯炸成无数片，燃着星火，烧成璀璨的烟花，萧玄的本命元神从中跳出来，怀里还抱着一把古朴的仙剑。 逃出生天，萧玄准备逃之夭夭，相位门都打开了，临走前却回头看了一眼。 看一眼，便决定不走了。原来一连释放三个道法，猴子油尽灯枯，差点殒命，现在已经重新变回三尺小猴，哪有妖王的气概。 于是决定趁他病要他命，萧玄要玩一手绝地反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时空追击 萧玄的元神狞笑着，手中古剑疯狂吸收他的本源之力，化作一柄横空巨剑，发着七彩流光，金石激越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他的本命仙器，古剑诛仙。 他看上去不屑于一切道法、法宝，其实只是看不上没用的。 像诛仙剑这样的奇宝，全盛状态的他也不一定接得下一剑，当然不在他看不起的行列之中。 “一剑劈死那只臭猴子！”徐妙锦在加油助威。 “别伤了他的性命，”西方美女不想把事情闹大。 “干掉那只妖王！”天宫仙君群情激奋。 “还不够，”徐家老爷子摇摇头，不知道是说猴子，还是在说萧玄。 谁也没注意，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探出来一只手，手很白净，手指修长。 那只手在虚空中写了一个定字。 萧玄只觉自己瞬间被剥离一切控制，诛仙剑自行破开空间落下，不知去了何方。 这好像不是道法，不是规则，而是一种命令，源自绝对实力和境界的一种不可违逆的命令。 他拼命挣扎，几乎要爆了元神，不知道是不是他成功克服了威压，寻到了一丝间隙，萧玄逃了出去。 又忧心诛仙剑的下落，他索性提起最后一丝法力，直接用感应定位传送到诛仙剑旁边。 萧玄看见了一个元神镜的蝼蚁，面目着实可憎。 林肖云吓了一大跳。 大战展开时，他逃跑速度不快，只能躲在一边，哪知道才没过多久，天上就掉下来一件极品仙器。 但是他还没捂热乎，诛仙剑的主人就赶来了，有些扭捏，刚想把宝贝送出去，才发觉这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想到韩楚的胆大行为，林肖云忽然下了决心，趁势灭了萧玄的元神，藏起诛仙剑就逃出天门之外，要遁到天涯海角。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林昏了头。”韩楚笑着。 萧玄再次上线应该是明天晚上，他只是丢了一些法宝而已，境界未损，到时候林肖云怎么还拿的住诛仙剑？ “你还是少做一点这样的事，”虞姬劝诫道。 韩楚不过就是开了个空间门，让诛仙剑掉到林肖云身前而已，欲擒故纵……是有点缺德。 虞姬显然还是摆脱不了朴素的道德观，这也好，贤惠的女人更令人安心。 两人直接下线，庄园外面仍是黑夜。 “刚才我施展定神符，有几个人录像了？”这话当然是问宪章电脑。 “一共二百三十六人，反向锁定目标，排查出了一个人，她就在刚才进行了时空旅行。”宪章电脑回答道。 “快去快回。” 虞姬没有耍小脾气，她知道这是一件要紧事。 看了看宪章电脑传过来的数据，韩楚皱起了眉头，“看来要给我老妈去封信” “提醒您一句，来了封信件，萨曼莎·泰勒小姐邀请你参加她后天的晚宴。” 宪章电脑此时就像韩楚的私人管家一样尽忠职守。 “拉黑这个名字，怎么哪个阿猫阿狗都想来找我。”韩楚淡淡地吩咐道。 宪章电脑换了种说法，“她的中文名叫李青眉，和徐妙锦小姐是挚友。” 眼前浮现那个西方美人的面容，韩楚有些犹豫，“先去做正事。” …… m位面，十九世纪初期，北美洲西部。 烈日当空，数万里内不见半点云彩，戈壁上点缀着几丛绿草，遥远的山崖上长出一颗绿树，那是水源的象征。 韩楚穿着应景的牛仔装，身上的黑色皮夹反射着阳光，胯下黑马四蹄健壮，不急不缓地朝前走着。 走过一处长达三公里的一线天，戈壁尽头有一座小酒馆。 下了马，木门上有几处陈旧的刀痕，推开了走进去，里面很阴凉。 酒馆不大，只有六七十个平方，里面除了酒柜，只有四张半旧的桌子。 有五个牛仔在喝酒，面容粗犷，衣饰更加粗犷，如此一对比，韩楚倒像个体面人。 “华夏人？”酒保用他蹩脚的中文问道。 韩楚随手丢出两块银币，“我想问点东西。” 酒保连忙把银币收进怀里，华夏人果然像传闻中那样富有。 “您请问！” 或许是受了金钱的激励，他说的中文越发标准。 韩楚拿出一副画像，“你认识这个人么？” 酒保接过画像，细细端详，然后放了下来，搓着手指，“上礼拜，约翰叔叔带我去镇里进货，顺便见了一位老爷……” 于是韩楚又给了一枚金币，示意他继续说。 “霍普老爷的大女儿今年十六岁了，上礼拜是她第一次举行茶话会，请了不少人，我记得那位老爷是宴会开到一半进来的，他的礼金有些沉……不过他是个淫棍，我们这片的人都知道，所以先生你是从东部来的赏金猎人么？” 原来种马老爹是从东部玩到西部，不知祸害了多少姑娘，风评差成这样。 韩楚摇摇头，“我不是什么赏金猎人，不过我确实是在找他。” 砰砰。 空酒瓶子被皮靴碰倒了，一个醉醺醺的黑衣客站起来，手放到腰间。 “我有他最近的消息，不过我要五十枚金币。” 他恶狠狠地看着韩楚，中文倒很流利。 韩楚的目光落到他腰间，那里是一个皮套，皮套里是一柄左轮手枪。 “我虽然热爱和平，可从不受人胁迫。”他微笑着。 砰砰砰砰砰砰。 木门推开，韩楚走出来，给左轮手枪重新上子弹。 上好了子弹，放进腰间皮夹上，回首一看，黑衣客的背上有一处破洞，涌出鲜血。 他的肺被打穿了，每一次呼吸都十分痛苦，但他仍然竭力向前爬行。 “请您救救我！” “他在哪？” “他在一个晚上，抢了霍普小姐，骑着马向西走了，咳咳，听说他看上了一座牧场。” 韩楚并不理会求救，骑上马继续前进，饿狼和秃鹫会替他补上最后一击。 夜幕降临，韩楚抵达小镇，没有去旅舍，而是直接去了酒馆。 酒馆没有打烊，不过韩楚在门口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那是一张通缉令，通缉一个姓韩的东方人。 画像有些失真，有点像他的种马老爹，有点像韩楚。 于是酒馆老板亲自来招待他。酒馆老板约摸四十来岁，是个卷曲头发鹰鼻男子，看上去富有攻击力。 “外乡人，你是通缉犯的兄弟么？” 在一旁喝酒的小镇众人有些惊奇，老板是个暴脾气，今天的话语有些意外的平静。 “准确来说，他是我的老爹，他只是保养得好，看上去有些年轻。”韩楚淡淡地回答道。 “你晓得他犯下什么罪么？既然你是他的儿子，小镇法庭一定会判你绞刑。”酒馆老板突然厉声道。 “呵，一个愚笨老爷的女儿罢了，能值几个钱。我其实是来捉老爹回家的，希望你们配合合作。” 凭什么要让他们配合一个外乡人？ 韩楚的答案是一袋珍稀宝石，而且见者有份。 于是当霍普老爷带着他被抛弃的大女儿赶到酒馆，看见的不是剑拔弩张。 而是歌舞升平、纵意享乐，穷困潦倒的钢琴家得了一对极品猫眼石，恨不得把自己这辈子的才华都绽放出来。 韩楚就在众人之间，被拱卫着，像个财神而不是囚犯。 第一百五十五章 见老祖 “我的老伙计，你这是怎么了！”霍普老爷怒声质问杰克老板。 杰克老板有些尴尬，“霍普老爷，这位韩先生和上一位韩先生可不是一回事，而且我觉得你在上次宴会对待韩先生的方式错了，不然现在你应该就是我们州的首富！” 韩楚端着酒杯走过来，看了看霍普小姐的姿色，算了算，“三天。” “三天什么？”杰克老板问道。 霍普老爷沉着脸，“我的女儿只陪了他三天，就被赶上牛车送回来了！” “我老爹两个特质，一个是朝三暮四，很少有人能让他定下心。另一个是吃软不吃硬，让我猜猜，他肯定一分钱安置费都没给你。”韩楚笑道。 “你们这些华夏人，富有就能罔顾法纪吗！” 霍普老爷怒了，这些人大概在七年前出现，然后美洲大地上的经济命脉就被东方面孔瓜分一空。 “不要激动，我只想问问，那个男人去哪里当牧场主了？” 韩楚递上一袋沉甸甸的黑袋子，霍普老爷满脸怒容接过来，打开一丝缝隙，珠光宝气简直要把眼睛晃花。 他的手颤抖着，接着嘴唇也有些颤抖，“我还有两个女儿……” …… 一大队牛仔骑着马，簇拥着韩楚，离开小镇，往西前进。 他们人数众多，装备精良，还带上了一些套马索。 照财神爷的说法，他们是要去抓几个人，工资日结，绝对高薪。 上有鹰悬长空，下有猎狗逡巡，韩楚率众杀到一处水草丰美的牧场。 有奶牛，有肉牛，有健硕的男牛仔，还有丰腴的女牛仔。 砰！ 韩楚朝天鸣枪示意，他知道要找的女人就在这牧场之中。 种马老爹架着一根望远镜，看清来人首领是自己儿子，心中惧意已去三分，再仔细观察，没有发现苏荃身影，更是无所畏惧。 正准备打点行头，出去教训一下这个缺心眼的儿子。 忽而一声巨响，韩楚直接炸开了栅栏，带着数百名牛仔涌进来，将老爹的屋子围困起来。 看着外面乌泱泱一大片人，韩再晋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刚才联系上位面基地，发现宪章电脑竟然剥夺了自己的权限，解除了他使用时空穿梭的权力。 韩楚走进房间，发现里面十分简朴。 桌子矮了一只脚，用和氏璧垫着，茶几上面刀砍斧凿，十分粗糙，所以用裁剪过的清明上河图铺着，上面还残留着几颗饭粒。 房间里面点不上煤油，人鱼烛燃烧地并不猛烈，所以房间里不太明亮。 床榻上铺着一些素色绸缎，细看工艺，应该出自宋代最优秀的绣娘之手。 床上还侧卧着一个九分颜值的长腿美人，画着浓重的深黑色眼影，有些风尘味。 韩再晋轻咳几声，拦在韩楚面前，“你来做什么？” “您还真是荤素不忌，这样的货色都肯要。” 韩楚摇摇头，这女人和自己老妈一比，当个丫鬟都嫌弃她年纪太大，老爹还衣衫不整，一副奸情热恋的样子。 “小韵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韩再晋冷着脸，“看你这阵势，是准备抓她走？” 种马老爹虽然是个渣男，但新鲜期还没过，他不会对自己的女人弃之如履。 “看不出来，你还挺痴情的！”一个优雅的女声从韩楚身后传来。 “过奖过奖……” 韩再晋话没说完，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不禁愣在原地。 苏荃从韩楚身后走出来，她穿着一身淡紫色旗袍，脸上看不见任何怒容，但散发出的气场，却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韩再晋立刻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萎靡地几乎低进尘埃里。 瞧着老妈把老爹牵走，韩楚快速地默诵一段往生经，继而看向床上女子。 “你是自己说实话，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那女子冷冷一笑，面色紫青，吐出一口污血，眼看命不久矣。 不过那也够了。 宪章电脑再次见识了，道法对人类大脑信息解析程度，能达到多么骇人听闻的境地。 “不论什么时候，都有自带干粮的汉奸，还好他们似乎对它的了解更深一点。” 韩楚转动着手腕，那女人一心寻死，他也不必费力气救她。 “我正在排查所有经过这片时空的人，相信明天之前就会有结果。” 宪章电脑越发觉得自己选对了，这位爷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发现即消灭。 “我有个问题。”趁现在还没回去，韩楚问了出来。 宪章电脑仔细分析了韩楚的神态，又查询了他的一切过往。 “衍生位面的人的确可以置换成主位面的公民，但联邦不需要千千万万个天才，联邦只需要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位能掌控所有力量的神。” “这世上从来没有神仙，我们回去吧。” 韩楚并不想傻乎乎地去当那个救世主，如果他没有看错，它是和他同级的存在，对上这等生物，必须慎之又慎。 …… 韩家老宅。 又开了一次家会，父母没来，小妹也不见了，但在韩家老太爷眼中，韩楚来了就行。 简简单单说了点话，小会结束，老太爷把韩楚留了下来。 他今年两百八十多岁了，眼神仍然清澈通明，全部聚到韩楚身上，便如鹰隼般锐利。 “你是我的儿孙？” 原来是担心韩楚是被妖物夺舍过的。 宪章电脑想要一位神，抑或是一尊战神，所以韩家老爷子知道的远比其他人多。 韩楚点点头，并不言语。 他曾经不知骗过多少帝王将相、仙佛，今天是他第一次感觉，出口就会被识破。 “那你该是经历了胎中之谜……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韩家老爷子沉吟道。 韩楚有些怀疑现在的场景有些问题，宪章电脑的话他没信过半个字。 把韩楚的信息泄露给老爷子，再玩一手红白脸，哄骗他下水，这样的计划它未必没有考虑过。 可惜有这层血脉关系，不然来一手欺师灭祖，什么都能拷问出来。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所以先考虑自保。”韩楚如是回答。 老太爷没有呵斥韩楚懦弱，因为勇武不代表无脑莽夫。 “我也知道一些情况，不晓得有没有帮助，先跟你说了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西德李家 南极，永夜。 谁能想到这里的冰层之下竟然有一片庄园。 庄园的主人就是李青眉，她出身西德，千百年前就是贵族，传承至今，更是贵族。 游戏中的她，还有一些东方特征，现实中的她，就完全是个纯血的西式美人，淡蓝色的眼睛比莱茵河还纯粹。 长长的礼服坠地，她走进宴会大厅，顿时吸引了无数注目礼。 与会者皆是社会名流，权势最高者已经官至联邦副执行官，行政院中，地位只在首席执行官之下。 他穿着复古的明式长袍，手里端着一杯九七年的黄河大曲，脸上带着笑意，迎上去。 李青眉和他应酬了两句，就离开了，她看见了萧玄。 萧玄很难相信，他家庭不过中产，退休时只是六级公务员，竟然能被邀请到这样层次的宴会里。 于是他花了不少信用点，给自己全身挂满奢侈品的标签，出门时感觉还不错，进了宴会就觉得自己像个丑小鸭。 贵气在骨不在皮，那种气质不是几件衣服就能撑起来的。 倒有一个人比他穿的还朴素，气质也不大好，一副暴发户的样子，非要拿传国玉玺开核桃。 他看着韩楚，心中猜想，这位大概也是因为游戏技术好才被请来的。 又看到穿着素白色旗袍的虞姬。 李青眉没来之前，她才是全场的焦点，什么所谓名媛在她面前，提鞋都不够。 她应该是神秘世家出身的贵女吧？ 若是能因为游戏技术，就抱得美人归，那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以前萧玄还只是想想，现在看到了榜样，他的心思就再也抑制不住。 于是萧玄看见李青眉朝他走来时，情不自禁地笑成了猪哥。 “萧先生怎么一个人在这？” 她嫣然一笑，性感的红唇让萧玄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 “没，没什么。”提前想了千万种说辞，事到临头萧玄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青眉眼波流动，自有思量，其实她已经看见了韩楚，若是让这两人凑在一起，或许能学到更多，但萧玄一定会被打击得非常惨。 “那款游戏对我很重要，萧先生若是不嫌弃，可否教我点东西？” 萧玄有些兴奋，更有些无奈，“道藏三千，实在没法用一两句说清楚。” “我的书房里有完备的道家典籍，先生可否移步？” …… 松松软软的沙发上，韩楚枕着虞姬紧实弹嫩的玉腿，拿着全息画板，在画一只丑陋的触手。 虞姬捋着韩楚的短发，试图让它们安分一点。 “你猜错了，她很不错，没有做出损人利己的事。” 韩楚笑着，“所以她才没有走出最后一步，若她足够无耻，现在已经合道。” “你总是喜欢唬人，这两者之间并没有绝对关系，你不是说过，无耻之徒不一定能赢，正义之士也不一定能赢，只有够强，才能赢。” 虞姬轻轻地掐了韩楚一下。 “你对修道不上心，我骗不了你。”韩楚笑着。 没有错，韩楚之所以能骗尽无涯过客，就是因为他们有所求，而韩楚真的有能力满足他们所有需求。 但虞姬不一样，有了他，她就心满意足。 “说说她们家的发家史，”虞姬突然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家族，才培养出李青眉这样的人。 “七大世家，六个是搞破坏起家，只有她们家是走正路。” 一句话定了基调，也勾起虞姬的好奇心。 “我们韩家去了炎黄时代，徐家去见了明成祖朱棣，老妈所在的苏家促进挫宋早夭，林家在博浪沙刺杀了始皇帝，刘家让铜雀台锁住了二乔，所以曹老板死得早了些，论造反，司马懿比他儿子还扭捏，冯家则是在玄武门射死了李二。” 续道，“西方人，特别是她们家，在华夏历史上很难找到完美的切入点，但她们家的先祖很机智，去了二战。” 虞姬知道二战的历史，“他去解决了落榜青年画家？” “解决小胡子，能改变历史，但不能扭转大势。那个时代能扭转大势的人只有一个。所以她们家先祖带着五本屠龙书，伏击了一个国际顾问，玩了手张冠李戴，见到了教员。” “三七年就统一全国，三九年灭掉满洲，联军一边反推回柏林，一边解放了整个东亚，冷战还没开始就夭折，野驴和傻象被黑豹揍得七荤八素，全世界提前进入人类命运共同体……完美的结局，之后许多人试图重现，但没有人成功过。” “你的意思是她们的家史被隐瞒了一部分？”虞姬问道。 徐妙锦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当然！李姐姐是个天才，她的先祖当然也是个天才，他背下了我党党史、二战战史、二战人物关系图全解，还记住了和谐弹的所有参数和模型，不然你们以为鹰酱的一百来艘航母是怎么沉的？” 韩楚却没有被爆料吸引，“我的爱宠呢？” 徐妙锦苦着脸，“您的爱宠全都被南极的寒风冻死了！” “小强比你能活，你都没被冻死，它们就全都冻死了？”韩楚不信。 徐妙锦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破口大骂，忽而看见李青眉走过来，连忙跑过去，要她评评理。 萧玄有些拘谨，他刚才才知道徐妙锦的身份。 换做两千年前，这几个人都是皇子公主之类的人物。 而他，顶了天也就是八十万禁军教头那种档次。 又瞧见韩楚这副模样，萧玄只觉这纨绔子弟命真是太好了，投一次好胎，就能直接站到世界的巅峰。 战斗失利之后，他复盘整个战局，惊讶地发现，那些道法根本没有原理解析。 一击破去他所有神通的定字符更是荒谬之极。 道符分为两种，要么是向天地借力，也就是一般道法的简化释放符文。 要么就是请动各路仙佛，再呼风唤雨施展神通。 从没听说过以指为笔，以意为墨，凭空画出符箓的道术。 仔细查询当日的游戏数据流水，他发现是有人让他在那一瞬间强制下线，所以他不觉得是自己技术不精。 不过也没有法子，他不傻，一介草民没法和这些权贵争取公平。 然而他在方才的交谈中，隐约透露了自己的猜测，现在就看李小姐的意见。 李青眉盈盈一笑，走过来。 “韩兄可知道昨天晚上，天宫被打成粉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剑仙出剑 “是么，我那小妹不省心，又有些顽皮，恐怕给不少人添了麻烦。”韩楚坐直身体，安然自若。 “幸亏萧兄出手制住了她，红杉公司重启了服务器，这才发现石猴能调动的法力几近无穷，这猴子好像是韩兄发现的？”李青眉笑吟吟地，意有所指。 再看看萧玄的神情，徐妙锦的反应，韩楚心中知道这是什么个情况。 不能理解，就不存在，更不可能，这种近似狂妄的傲慢是人性。 以前韩楚还会觉得他跳了出去，现在他知道，他只是站的更高了些。 没什么可笑话，更没什么可批判。 韩楚说道，“那只猴子是我造的。” 此话一出，三人立刻认定是韩楚黑进了服务器，改了数据。 只有亲眼见识过韩楚捏泥巴的虞姬才知道，那是超出宪章电脑理解的完美道体。 萧玄松了口气，这样看来，他还是孤傲不绝的天才，韩楚只是个滥用强权的纨绔。 李青眉最讨厌这样的人，所以她礼貌性地说了两句话，就冷淡地离开了。 萧玄紧随其后。 徐妙锦也不怕韩楚，随便丢出来一个木盒子，里面爬满了蟑螂。 盒子上破了个口，蟑螂即将爬出来。 虞姬绣眉一皱，伸出玉指，一道剑光不易察觉地闪过，它们生命力再强，这次也死干净了。 “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她问道。 “和她们又不熟，没必要教她们聪明。再说了，看他们的笑话不好么？” “你呀！唔，不要蹭……” 韩楚和虞姬玩闹着，宴会上却有些新动静。 联邦首席执行官来了。 安逸地要命的联邦不需要权威的领导者，所以当选执政官的是林家的长孙女，林婉兮。 一听这个名字，她的支持率就比别人高上三个百分点。 再加上她竞选时的宣传照片是西湖白堤扶弱柳，十分契合联邦公民的心思，所以竞选一路大胜，直到她成为首席执行官。 虞姬看见她和萧玄一伙人相谈甚欢，刚升起来的戒意就消散了，不过还是要问一句，“你觉得她如何？” 韩楚已经画完了触手的线条，开始上色渲染，听见虞姬发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倒看见了一个绝色。 “不太喜欢，不顺眼。” 似乎是听见了韩楚的话，林婉兮款款朝这边缘角落走来。 萧玄他们以为她是来逮捕韩楚的，毕竟游戏是联邦公民的共同财产，黑进服务器是触犯联邦法律的。 韩楚是韩家嫡孙，法律上也只有联邦执行官才能审判他。 林婉夕走过来，缓缓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纸。 “昨日有人弹劾你触犯了联邦法律，政府启动调查程序的时候，才发现你的信息被屏蔽起来了。我的权限不够高，翻阅不了第一序列事件的详细记录。” 第一序列事件自联邦诞生以来，只发生过两次。 每一次都是事关联邦前途命运，人类无法自行决断，只能让宪章电脑亲自操作。 按保密层级来说，林婉兮应该连韩楚是第一序列事件都不知。 但她是林家半个家主，又是宪章电脑之下第一人，所以才能知道一点信息。 韩楚接过信纸，直接抽出来一看，是封请柬。 “我们家老爷子请你去品茶，时间由你定，他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要快些。” 林婉兮垂下眼睑，双手放在膝头，很拘谨。 知道的东西越多，便越对韩楚敬畏，反倒是无知者，才会用他们的世界观来揣度韩楚的份量。 “正好没什么事，就明天下午吧。” 林婉兮有些高兴，对韩信行了一礼，离开了宴会。 李青眉很惊讶，她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情形，直觉告诉她，韩楚不像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但是她没料到，韩楚竟然能让林婉兮敬畏到这种程度。 这就有些奇怪，除非他没有弄虚作假，他的道法境界真的远超想象。 夜至子时，时间仍有富余，她动了心思，把徐妙锦唤过来。 觉得自己不会失败，徐妙锦当然不介意和韩楚再立一个赌约，她这次把自己都压上去了，输了就要给韩楚当三个月的奴婢。 再次进入游戏世界，却是战火连天。 天宫已毁，但妖劫却没有推迟，无数妖精从地底钻出，从山间隐现，跟着平天大圣牛魔王，把战火燃遍整个仙侠世界。 萧玄上线，神识洞观四座大洲、天上地下，找到了可恶的盗宝贼人林肖云。 挥出一掌，横跨两座大洲，直接将他的元神击碎。 他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早就呼朋引伴，在红杉旗下所有游戏里通缉林肖云，见一次、杀一次。 不能玩红杉游戏，保证老林退休之后社会性死亡。 徐妙锦和李青眉依次上线，却不见韩楚和虞姬。 “他们去哪了？”李青眉问道。 “不必管，反正最后谁砍死牛魔王，谁就赢下赌局。”徐妙锦回答。 “我来占卜一下，”萧玄有些不放心。 他是合道大能，莫说测算天机，就是逆转天命都有几分把握。 但一测算韩楚的命数，得到的只有三个字，“不可说”。 幸亏是他来测算，运劫没有立刻显现，要是李青眉接手，只怕现在已经炸成一团血肉。 三人有些愣了，难道韩楚的黑客技术如此高超？ 千万里外，一只大力鬼王带着十二部鬼兵鬼将，正在屠戮一座凡人城市。 血气与鬼气交织成煞，煞气渐浓，城南小巷，一只无头煞灵缓缓成形，它感受到活人气息，开始行动。 轻易屠了一个大户人家，忽而感受到两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生物，它压不住本能，凶狠跟地朝那里狂奔而去。 只见一道剑光掠过，煞灵立即灰飞烟灭，生机尽散。 “你能不能救救他们？”虞姬轻声问道。 “不能。” “为什么？” “这次妖劫，城中幸存者不足两成，但我要是插手，他们现在活下来，将来却会死绝。” 这是因果循环，冥冥天意。揽因果上身却没有后续支持，只会好心办坏事。 长剑清鸣，凤舞九天，虞姬祭出仙剑。 这件事，她要自己解决。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灭世危机 恶形恶像的阴兵持盾架枪，分为一支支小队，不断压缩包围圈。 包围圈中心是一座三进三出的深宅大院。 高墙之外贴满了黄纸朱砂，外院挤满了伤痕累累的练气士，约摸有二三十个。 他们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面容坚毅，穿着皂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把墨玉长刀，背后背着一张黄杨反曲弓，都是价值不菲的法宝。 “我们这次跑商运气不好，突遭妖劫，没来得及撤回归元城。不过货物必须送回去，这单赔偿谁也背不起。” 众人都点头称是，他们大多是新手，还没有领悟到这款游戏的乐趣，谁也不想放弃。 其实这也是韩云樱的锅，她打废了半个天宫，把天上地下的防御体系捅出来一个大窟窿，以致妖劫趁虚而入。 不到三天时间，半数人间化为焦土。 中年男子抬头看了看天上，有些忧心，目光回落，却发现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城中煞气都被削去三分。 只余上半身的大力鬼王拼命朝天上飞去，一位白衣仙女踩着飞剑紧随其后。 不等它放出求救信号，便是一剑过去，斩其元神，灭其分魂。 与此同时，亿万里外的一处妖云之中，亮起两盏绿灯笼。目光幽幽，寒意愈盛。 斩了邪魔，荡平鬼魅，虞姬轻笑着，拉着韩楚上天宫。 却没有注意到一点金光在其指尖一闪而逝。 东南西北四座天门都被韩家兄妹打碎，特别是韩云樱把仙宫内的各处禁制闯了个遍，耗尽了它们的威能。 所以修士们不得不在自己的老巢，和妖怪们拉开战线对耗，没有半点地利之便。 天宫在册的还虚修士只有五万多人，元神修士倒是数不胜数，只不过他们水准太低，平时凑数还行，现在拉上来当炮灰都嫌他们占地方。 还虚修士可以凝练法则灵域，五万多人按照太极八卦阵铺开，守住核心区域还是可以的。 海量的妖兽双目赤红，发了疯似的冲击修士展开的灵域，它们的修为何其低微，在灵域中残存一息都做不到。 但它们的数量简直无穷无尽，而且全都悍不畏死。 迄今为止，不见七十二路妖王踪影，更不见宛如魔神的万丈凶牛。 这些玩家毕竟不是真正的仙人，他们会累，会乏，总有一个节点，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都会放不出复杂的法术。 那时就该是妖王们大显神通的机会。 虞姬不想看见这一幕，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她不想这些精英被这样无耻的手段耗死。 “你有办法么？” 韩楚苦笑着，办法什么时候都会有，只看他想不想用。 本来还想看一出戏——悲剧式英雄集体赴死，现在大概是看不成了。 伸出右手，又缩回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两人身前聚起一团白光，里面看样子是一只肚子很大的蚂蚁。 “不用我出手，有人要抢风头了。” 韩楚把那件半成品魔改成了一张落日神弓。 萧玄出现在战场正中心，一身青袍尽显大佬风范。 数万名还虚大修看见他的身影，便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全都拱手作揖，以示敬意。 萧玄一挥手，空间立即形成闭环，任由那兽潮无穷无尽，它们累死也走不出萧玄划定的边界。 这就是合道的意义，合道之下，努力、心血、规模，都是虚妄。 两者之间的差距，就是零和一之间的差距，就算把零堆得比天还高，没有打头的那个一，一切都没有意义。 一只只虎豹虫蛇之属的妖王撕裂空间而出，咆哮着冲杀过来。 萧玄举起了失而复得的诛仙剑。 此刻，诛仙剑便是天地之间的唯一。 光晕蔓延，空间为之消融，一起消逝的还有那无尽的妖兽大军。 漫天剑气密如雨点，七十二路妖王骨崩皮裂，生机迅速散去，旋即完美复原，仿佛逆转了时空重启了一般。 这样的妖王平常战力，一个就能打十个徐妙锦，再加上它们还能重生，可想而知，若是萧玄不出手，接下来的战斗将会如何艰难。 萧玄冷哼一声，刚才他只是激发了诛仙剑的小半威能。 长剑愈发闪耀，萧玄破天荒的放出了自己的法天象地，如此才能完美激发诛仙剑的威力。 韩楚依旧在魔改，将落日神弓改成了八牛弩，虞姬在给他帮忙，她曾经特地学习过有关的机械知识。 不论多么成熟的男人，褪下坚硬的外壳，里面永远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 虞姬熟知这一点，为了保持夫唱妇随，当然得多学点东西。 目光回到外面，萧玄全力出手，妖王只坚持了三息，就被砍得神形俱灭。 但是没有人松懈，因为压轴戏并没有上演。 韩楚突然皱起了眉头，拉着虞姬朝天上飞去，摆弄着的八牛弩也不管了。 “咚咚！” 沉闷的心跳声响起。 或许是因为沉重的脚步，云层有些崩裂。 深紫色的浓雾从云层缝隙喷涌而出，迅速弥漫了整个天宫，也将大半修士淹没。 仙人们在紫雾中挣扎，一副末日景象。 萧玄发现了韩楚的动静，也隐隐察觉前方的不同寻常，想了想，把徐妙锦安插过去，以监视之名。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李青眉并肩作战。 “咚咚！” 心跳声愈发沉重，仿佛某个究极生物在苏醒。 “是它来了？”虞姬问道。 韩楚摇摇头，“声音掺杂在一起，你听重了。” 徐妙锦飞过来，她毫不担心这次战斗，因为有萧玄这个大靠山，她是来教训韩楚的。 没有了石猴操控，看他怎么和她斗！ 韩楚用余光瞥见徐妙锦，正是夫唱妇随的好时候，他不想看见这个灯泡。 打了个响指。 徐妙锦一个恍惚，发现自己法力尽失，还被关进一个蹩仄的小空间里，这里好像一具棺材。 “你下手太重了，她还是个小姑娘。” 虞姬掩嘴一笑，却绝口不提把徐妙锦放出来。 “行吧，下辈子我做的恶要比行的善少。” 可以有菩萨心肠，但绝不能放弃霹雳手段。 “咚咚！” “咚咚！” “咚咚！” “咚咚！” “咚咚！” “咚咚！” “咚咚！” 走近了，走出紫雾，才发现是七位妖王并肩而来，打头的那一个正是万丈魔猴，一根铁棒不知斩落过多少仙佛！ 天宫危矣！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佛一道 七位合道级的妖王一起在天宫现身，再狂热的萧玄粉丝，也不觉得他能硬抗妖王联手合击。 但他们并不绝望。 修士之中合道大能不止一位，其余两位甚至比萧玄还要强上三分，毕竟他们成名已久，越过那道门槛之后，走的更远。 归元城，破落小道观。 一个白胡子老道在自己小徒弟的搀扶下，骑上了自家老驴，又老又瘦。 街面上已经戒严，一队队修为不凡的修士在天空巡逻，却没有一个人能发现这两人的踪迹。 归元城外，有一层银白色的护罩，稳如泰山。 护罩之外，是密密麻麻的噬金鼠，它们无物不噬，正在吞食护护罩上每一寸灵气。 鼠群如海如潮，数量不在十亿之下，若是被它们啃破了护罩，城里的修士休想有一个得脱。 老驴一边嚼着干草，一边斜着眼，看着外面的兽潮，眼底没有丝毫惧色。 鼠群啃噬的声音惊扰了老道士，浑浊的目光从发黄的法华经上移开。 “阔噪！” 一丝南明离火燃起，瞬息间就把数十亿噬金鼠烧成了白灰，纷纷扬扬的灰烬落下来，好像下了一场大雪。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上天？”小徒弟牵着驴，问道。 “不急不急，且看那胖和尚死了没死。”老道士回答。 不多时，从西边来了一个黄衫僧人，天庭饱满，面色红润，特别是那对招风耳，一看就知道是有福气的。 “老衲我肯定比你这个老杂毛晚死。” “那你怎么迟来了一炷香？”道士问道。 “路上碰见一群被鼠群啃食的可怜人，给他们收敛了尸骨，贫僧好像见到了一位同道。” “同道？萧小子好像不修佛，联邦最近又出了个好苗子？” 老和尚脸色愈发苦闷，道士看了不解。 “难道是哪位前辈诈尸了？” “不知道，不可说。” “贪财的臭和尚总喜欢打机锋，老道可没你那么多闲心思，先把那几只孽畜灭了再说。” 和尚依旧苦着脸，手上的功夫却没停下，召出他培育多年的丈六金身，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尊佛陀。 老道士依旧碎碎念，宽大的袖袍无风自起，昊天镜，灭元剑，乾坤鼎，净灵钟，打神鞭，参合鼓，噬血灵珠，造化金莲……，一件件先天奇珍，大白菜似的涌出来。 他要是舍下棺材本，就是玩自爆也能击退这次妖劫。 九天之上，韩楚依旧架设着八牛弩，对准了一颗小山般地牛头。 石猴和萧玄打得难分难解，李青眉在旁边观战，想要切身领悟一些东西。 其余五位妖王杀入天宫之中，担山移海，撕裂空间，引风唤雷，惊怖鬼神。 高高在上的天宫修士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强上了三次，身心俱疲。 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一尊佛像自西而来，三清显像从天而降。 瑶池里，老驴长长嘶鸣，啃着鲜花异草，神情傲据，却没一个仙奴敢说它半个不是。 八牛弩终于魔改好了，上弦装箭叩击扳机，一根由盘古之骨改造的不朽之箭化作一道流光。 一闪即逝，一击而灭。 妖王被天道加成，不死不灭只是等闲，但杀它的亦是世界本身。 外行看场面，内行看里子。 能读懂这一箭的人，当世不超过三个，这三个人就在此时此地。 “又是拿资源砸死怪物，”萧玄在心底暗自吐槽。 “这一箭的禅意极深，看来施主与我佛有缘。” 大和尚挥手把蛟魔王拍得皮开肉绽，筋骨毕现，接着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这种机巧之术，倒像是阴师弟的遁甲。” 老道却是看中了韩楚手下的八牛弩。 虞姬微笑着，她很清楚，韩楚最近的玩心有点重，明明一巴掌就能拍死老牛，非要用复杂的法子。 “你准备把徐小姐安置在哪？”她问道，犹有戒心。 “我盘下了一个三百亩的垃圾焚化场，准备让她收三个月破烂。” 韩楚虽然是个大度的人，但是他向来讲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因为别人长得漂亮就下不去手，那种舔狗行为韩楚深恶痛绝。 一佛一道力压其余五位妖王，犹有余力，萧玄得了两位前辈的支持，越战越勇，和猴王杀得难分难解。 九位合道大能大打出手，时空崩碎，万物往生，天宫毁于一旦。 来得及逃命的还虚修士溜到了人间，走的稍微慢一点的，直接强制下线。 虞姬忽然想到了什么，想回去看看人间那座不起眼的小城市，韩楚会意，牵着她的手，一步跨出，立即抵达。 只见那座小城被万丈佛光笼罩，周遭尽是白骨。 原来是逃出城去的人被鼠群啃食，跑不动的人反倒得了性命。 “哪来的妖鼠？”虞姬问道。 “鼠妖生于地下，通阴气，聚鬼神。那大力鬼王便是噬金鼠王洞下第一大将，被你杀了，打了脸，怎么会善罢甘休？”韩楚回答。 “冤有头债有主，它们该来找我才是。”虞姬不解。 韩楚笑道，“你不知道，其实大家嘴里说什么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心底下还不是欺软怕硬、色厉内荏。” 本想行侠仗义，却想不到仗出来这么个玩意，虞姬很不高兴。 再联想到韩楚初来此地的试探之举，便有些理解。 “仙侠仙侠，没有仙更没有侠，若是有一日灵消道削，资源锐减，他们的面目该会可憎到什么程度？怪不得你说修士人人可杀。” 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虞姬这是把所有修道的生灵都厌恶了。 韩楚笑着摇摇头，有不同的见解，“真实的世界总是残酷的，却也因此而有趣，你大可不必为此忧心，脏事当然得由男人来做。” 全世界成了乌托邦，人人平等，韩楚也不会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汲汲于当个特权阶级。 但是他们一旦想玩弱肉强食，等级分明，承认每个人对世界影响权重天差地别。 那韩楚就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联邦的话事人。 宪章电脑不合时宜地跳出来，“大哥别生气，我把全能神教的人连根拔了，弄出来不少有用的东西。” 韩楚很生气。 他显露身手，虞姬表示钦慕，然后下线回别墅，喝点小酒，弄点烛光，气氛渲染，意乱情迷，最后进行一项光荣伟大、有益于全人类的事业。 这是保留节目，演上多少遍都不会疲倦。 但是现在被打断了。 “下次机灵点，你再打扰我的兴致，我就让你逝世，然后直接找上门去干架，打得过万事大吉，打不过立刻跑路。” 宪章电脑畏畏缩缩，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不敢反怼韩楚这个恶婆婆。 “……我，我找到了它最近一次显像……” 第一百六十章 菜园子 龙虎山下，林家老宅。 林家先祖是个还俗的道士，精穷精穷。 这座老宅是他拿到权限之后置办的，千百年的传承把原先浮于表面的富贵之气洗去，渐渐沉于血肉之中。 林婉兮今天请了半天假，自告奋勇来给韩楚当自行车司机。 明明可以直接去老宅，为什么要添这段路？ 因为了印禅师，也就是那个合道大和尚，是林婉兮的四叔。 如果没有萧玄出现，他才是宪章电脑内定的人选，知道的事情自然多了些。 无功不受禄，若是睡了人家姑娘，便等于揽了因果上身，倘使有一天，韩楚的欲望超出了他的能力，一定会吃大苦头。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所以还是少伸爪子，清心寡欲。 天青色的苏州旗袍配上少女的幽香、首席执行官的名头，是道好菜，可是客人不动筷子，林家也没法子。 总不能用强。 到了老宅，在林婉兮幽怨的眼神下，跨过三进院落，到了后园。 韩楚笑着，这小姑娘演技未免太差，也只能骗骗选民。 半点爱意都看不见，姿色也比不上韩楚的老情人，也想突破他固若金汤的心理防线，真是太自不量力。 “婉兮，你下去吧。” 后园荷花池，石亭中心，坐着一位老叟，黑衣黑帽，目光如炬，看上去比韩楚家的老太爷还要难缠。 林婉兮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正要退下去，忽然掌心划过一道温热。 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奇经八脉，贯通她周天三百六十五处经络。 不是助她修行，而是乱她心性。 阵阵春潮宛如怒海狂波，她迷失了，几乎立不住身子。 猛然间听见老爷子的咳嗽声，这才惊醒过来。 对上韩楚似笑非笑的眼睛，再也不敢挑逗，她清楚地知道，只要再做出撩人之举，韩楚接收她的身心有如反掌之易。 而且玩过之后肯定不会担负半点责任，不沾一丝因果。 连忙退下，一路小跑。 韩楚笑吟吟地走到石亭，大刀阔马地坐下。 林家老爷子从脚下拿起一个食盒，打开了，取出一盘酱牛肉，又拿出一壶美酒。 “先祖本是龙虎山上的道士，不过那时山上规矩很多，他又守不了清规戒律，离不开盘中美食，杯中美酒，所以才还了俗。” 韩楚夹起一块牛肉，尝了尝，第一口嚼过去，淡如无味，后来越嚼越香，越香越嚼，最后再用一杯美酒送入喉中，甘美异常。 “这是我们林家人的手艺，可不是你们韩家明面上的那个幌子。” 经他提醒，韩楚想起了自己养的熊猫。 那只憨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挺萌的，找个时间让虞姬看看它。 “老爷子找我有什么事？” 林家老太爷从怀里取出一个录音机，放出一段音频。 “咚咚。” 正是七位妖王送死前的心跳声，这是未知的恐怖，压抑的气氛不知不觉传播开来。 “十八年前，联邦天文院观测到了一颗紫色流星，那时候，这个信息没有人在意。但是在那之后，半死不活的邪教组织突然销声匿迹，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得到了神谕。” 林家老太爷的目光落在韩楚身上，仿佛在看着神明。 “千百年来，联邦做了无数努力，宪章电脑汇集全人类的力量，将修真之法模拟到了至臻之境，它依旧不为所动，我们的成就在它眼里就是个笑话……它真的很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但是因为你的到来，它终于肯正眼看我们一眼。” 韩楚吃着牛肉，含混不清，“也就是说你们早就锁定了我？” 老爷子回答道，“在那个时刻出生的人不多，但你是七大家族出来的，排名序列很靠前。” 权力与义务相对等，七大世家没有恶心腐朽的血统论，更不搞近亲通婚，每一任配偶和子嗣都是宪章电脑决定的。 也可以这么认为，七大世家出身的人每个都是经过科学检验的修真天才，联邦战神的第一序列备选人。 什么？ 韩楚的老爹？ 那是个意外，韩楚本人更是个意外。 “你是鹰派？”韩楚问道。 假若这七个世家都准备血战到底，在韩楚考入联邦大学的那一天，他就应该会看见这七位家主才对。 “韩家，徐家，和我们林家，都是鹰派。”老太爷笑道。 “其余四家呢？”韩楚又问。 “他们想讲和，不想打赢，特别是李家那个小姑娘，你如果调查过婉兮，就应该知道李家小姑娘的竞选口号。”老太爷苦笑着，有些不甘。 三比四，力量对比太心碎，这样的联邦不可能赢。 四比三也不行，非得是五家胁迫两家，甚至是六家灭了最后一家投降派。 韩楚笑了，勠力同心的联邦或许还能保住底裤，互相拆台就和送命没有区别。 “只有合道才能在它面前站得住脚，其余四家凭什么以为能和它在一张桌子上谈生意？” “我们的合道不少，如果我愿意，不会比那个跑去修佛的孽畜差多少。” 老爷子有些自傲，毕竟他算是自我牺牲，为了全人类，丢了那以亿万年计的寿元，只苟活三百年。 “哈哈，老爷子，你也是站在世界顶层的人了，估值一万亿的公司，和真值一万亿的公司，这两者差别多大，您心里没点数？”韩楚又笑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被韩楚一句话点醒，老爷子回过味来，看了看韩楚，忽而又嘿嘿一笑，“其实差别并不大。” 只要有人愿意花钱填补那估值的水份，两者差距就不是那么悬殊。 但是要韩楚当接盘侠？ 他脑子又没坏。 “别想多，地主家也没余粮。讲讲我感兴趣的事。” 林家老太爷愁眉苦脸，却不得不讲。 “其余四家有侥幸心理也是很正常的。当时它只是一次性清空了所有的衍生位面，将主世界的超凡力量吞噬殆尽，破坏点东西，但并没有对普通人斩尽杀绝。而且根据十八年前传过来的信息，它要抵达我们这里需要一段时日，提前半年就会产生时空震荡预兆，我们有时间准备防御。” 原来是割韭菜。 感情韩楚是跑进别人家的菜园子里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世界本源 “是什么让他们觉得，韭菜多长三两肉，就能硬抗镰刀了？”韩楚百思不得其解。 林家老爷子耸耸肩，对于很多人来说，特别是联邦公民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民，很难拿出玉石俱焚的决心。 “你还有什么东西要讲？”韩楚准备离开了。 “看在同族的份上，请务必拉我们一把。”林家老爷子补充道。 “先拿出点决心来给我看看，不要再玩什么糖衣炮弹，我没那个耐心。” 帮人必须要有原则，无条件地帮人只会害人害己。 吃尽牛肉饮尽酒，韩楚出了林家老宅，返回自己的庄园。 虞姬在折花灯，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装饰宅子最好亲力亲为，如此方显用心。 看见韩楚回来，虞姬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煮了两杯香茗。 “你好像有点心神不宁？如果真的没办法兼济天下，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躲去一个偏僻的角落，我织布你耕田，空闲时小酌几杯，这辈子也过得去。” 韩楚最喜欢虞姬这一点，修真世界的那些仙子只是花瓶，哪个做的了老婆？ 一个个排着队、人踩人，就只想往上爬，顺便逼迫着自己的道侣往上爬。 可是但凡有点上进心的男人，哪个不会拼了命往上爬，哪里用得着她们逼迫。 然而就算是修士，也终究会累的，更重要是心累。 韩楚见过无数资质平凡，像一头老黄牛似的榨干自己血骨的男修，心中愁思无处排解，最后闭关之中走火入魔，身消道陨。 不是每个人都是龙傲天，更不是每个人都像韩楚一样，随意吊打那些所谓的天命之子。 韩楚从来没有为实力发愁过，只是有些东西暂时没弄懂。 “应该能打赢，只不过我以前浪过一段时日，被强制性轮回了，受了点教训，所以现在要谨慎些。” “那你在担心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虞姬问道。 正想一口回绝，韩楚忽然改变了主意。 此时他身在局中，说不定虞姬这个局外人真的能给他不小的启发。 “我写几个故事，你慢慢看。” 于是韩楚在脑海中把自己以前经历过的十余个世界，精简成一本三百万字的游记，传到量子芯片里，送到虞姬手掌心。 “还挺长的，正好，太爷爷要找你，没说什么要紧事，你先去见他吧。” …… 韩家老宅。 老爷子在池塘旁边钓锦鲤，韩云樱侍奉在一边，其实她是在玩蚯蚓。 她看见韩楚来了，连蹦带跳地跑过去，张开双臂，要给韩楚一个热情的拥抱。 这个捣蛋鬼肯定是有求于他，果不其然。 “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就再给我造一只小猴子嘛！” 韩楚婉拒道，“不成的，我再给你的黑户添装备，红杉公司肯定要把我的号给封了。” “愣子，你今天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韩云樱叉腰娇哼。 有求于人的时候就是好哥哥，办事不利的时候就是愣子。 “不要胡闹，”韩家老爷子发话了。 韩云樱嘟着嘴，绕到韩楚身后，扬起小脚，给韩楚来了一下，然后才亡命似的逃跑了。 韩楚无奈地笑笑，这样的试探方法令他有些无语。 坐到老爷子身边，脱了鞋，踩着水，涟漪波浪如轻云。 “你会打架吗？”老爷子问道。 “一般吧，谈不上能打。”韩楚的眼神有些飘忽。 “昨天我们几个开了碰头会，准备选拔一个人，他将代表联邦出战。” “李青眉合道了？”韩楚随意问道。 其余四家都没有合道级人选，所以一直在把选拔时期往后推。 现在通过了民主表决议程，也就是说他们之中至少有一家反了水。 “没错，你不看新闻，有些消息不知道，李青眉已经和萧玄订婚了，李家有两个打手，林家有个和尚，徐家把他们家冬眠的老祖宗挖出来凑数，你要去么？” “可以赢，但是不明不白说不清楚，所以还是不去的好。”韩楚回答道。 老爷子笑了笑，理由么，从来不是重点，重点是韩楚并不愿意去扮家家酒。 恐怕在他心里，这种世纪决战的重要性，还不如和虞姬一起游湖。 没事，老道士是韩家远房分支，可以代表韩家出战。 三言两语定下家国大事，祖孙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谈的。 这是没办法的，身份转变形成的壁障，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消解，而且韩楚也没动力去消解。 正所谓因生缘灭，了障涅盘。拿的起，放的下，方得大自在。 牵着憨货熊猫回了庄园，庄园内的人气多了两分。 虞姬把赢影和白灵也接过来了。 故事看多了，她对韩楚脾性把握更准。 在她看来，韩楚心性谈不上凉薄，却也绝对不和痴情沾边，总得让他多几分留恋。 “你还看出来了别的东西么？”韩楚苦笑。 毕竟他自揭老底，把很多密事都详细描述了，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有些心得。”虞姬让赢影去照看熊猫，又让白灵去斟茶。 等二人走了，她才续道，“感觉很像势能。在历史长河中，有风云际会、群星璀璨的时间，联邦成功破坏之后，就能收集到许多能量，但是历史总有洼地，总有时无英雄，反使竖子成名的时代。我查询了联邦穿梭项目，秦汉之际最多，隋唐之际也不少，但是五代和宋初就没几个人去了，宪章电脑说去了可能会折本。” “我又大致看了看这些世界。自成体系，逻辑自洽，又不乏英雄人物的世界，即使外在表现不高，但旁边给出的世界上限却不低。也有一些空洞无物、狗血甚多的世界，按你的说法，实在很难理解他们凭什么混到自己的境界权势，这样的世界，分出再多的层级，外在显现再怎么夸张，也改不了这个世界低级的本质。” 韩楚给自己弹了个脑嘣，修仙把脑子修坏了，这点东西都没看出来。 “有的世界是山，有的世界是海，也有像小水洼的，主角的经历还真是丰富啊。” 虞姬似笑非笑，一对会说话的眼睛看着韩楚，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看穿。 真是奇怪的感觉。 除去经验加成，单轮天赋资质，虞姬很可能是和他同级的存在。 这个世界真是波澜壮阔，在以往，能望其项背的人都很难见到，现在光是七大家里面，韩楚就见到了三个以上。 于是准备岔开话题。 “幸好我没见识过摊煎饼式的世界。” “怎么还能摊煎饼？”虞姬问道。 “新朝雅政么，单调、无脑、狗血，这些都不要紧，有人买单就行。所谓十万将士住狗窝，听上去就十分恐怖，我要是碰上了，说不定还真的拿他们没办法。”韩楚摊摊手。 虞姬懂了韩楚的意思，这样的世界，抢劫都抢不出半个屁来，想要学点有价值的东西，真是难如上青天。 “既然世界本源可以比高下，那是不是说，可以将它具象化？” 韩楚伸出右手，虞姬不解其意。 只见韩楚掌心忽然聚起一缕紫气，看过去普普通通，紫气越聚越多，凝成一滴紫色液体，呈水滴状，闪着白色的微光。 这白光一看就很眼熟，韩楚猛然觉悟，这不就是超脱之光？ 纵横时空，唯此不朽。 “打住打住！它只是割韭菜，你是直接刨祖坟呐，还这么熟练！”宪章电脑不顾一切地跳了出来。 “我上辈子可能是个响马……这滴紫液算报酬，我保你平安。” 韩楚当着别人的面，没收了一点小东西，个中隐情（恬不知耻），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插曲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过宪章电脑这次却不敢让韩楚操控终极兵器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韩楚不打算走了，或者走之前顺手拿点东西，主要武装力量又不在它手里，那它不是傻了吗？ 怕前门进虎，更怕引狼入室，所以宪章电脑把究极兵器的铸造工作交给韩楚。 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联邦科学院地下实验室。 “这是科学院首席院长，杨教授。”宪章电脑给韩楚介绍道。 韩楚看见了一颗足球大小的圆形悬浮式果壳机器人。 “你就是天外来客？” 富有磁性的中年男性声音，从圆球下声道传出。 “为什么只保留脑子？” 韩楚看得真真切切，圆球内层是血氧循环系统，外层是生物感应系统，里面只有一颗白花花的脑子。 “人类的身躯太孱弱，我一百六十六岁的时候，发觉身体机能在逐步下降，神经衰弱，分泌失调，手也不如以前稳了，所以赶在脑子不灵光之前，把状态固定在最好的时候。” 宪章电脑在一旁解释，“那一年，杨教授在身体测试中，智商下降了三点，降到了一百八十二。” 联邦智商测试可不是做几道题这么简单，而是直接检查大脑运行区域的健康情况，以及各项素质，科学的很。 正常人的智商在八十到一百之间徘徊，猴子的智商大概只有六十多。 也就说，在杨教授看来，一般人的智商约等于是猴子的猴子的猴子……差距貌似有点大。 不修真的凡人之躯，真的配不上杨教授的灵魂。 “别听这破电脑瞎讲，我从不看重智商，跟我合作，最重要的是要有创造力。”杨教授义正言辞道。 “现在我研究出了两条路，第一种是集中全联邦资源，将石猴道体的机理解析之后，造出一具人形道体。这条路攻克的小难关很多，大难关很少，主要集中在能量和修道材料的转化。第二条路是用全联邦应战，难点在于如何将人的灵魂传输到连组网络里，以及科技流道法的新应用，毕竟灵气也是能量，我们或许能用激光炮布阵，用离子流模拟剑气。我刚刚完成了强互作用材质护盾的空间折叠与存放，合道大能的普通攻击已经可以模拟了。” “你真是个天才！”韩楚第一次用赞许的口气说出这句话。 “不要说漂亮的废话，赶快去看我的研究。”杨教授冷冷地说道。 韩楚却道，“看完了。” “你脑子里也并联了一个量子计算机？正好，我们组网吧。” “算了吧，我不和男的神交。”韩楚推辞。 杨教授也不强迫，“你有什么建议？” “两个项目一起走吧，人形道体我可以直接出一份设计图，科技流道法我也可以帮忙参详。” 也就是说联邦要做的事不多，主要就是拿资源砸。 对于联邦政府来说，只要是能用资源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 他们每年积攒的富余能量，用质能方程逆向转换成物质，考虑到百分之八十的损耗率，都比地球重。 于是韩楚就进入了忙碌的状态。 凌晨七点钟起床，画一个小时图纸。 然后在两位娇娇女的伺候下用过早饭，又和虞姬腻歪到一起。 修为越高，虞姬便长得越发清丽，侍奉的时间也就越长，各种高难度更是信手拈来。 一直玩闹到午饭，用过餐，睡了午觉，便到了上班时间。 穿梭室。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好快，眨眼间就过去了，感觉发生了好多事。”韩楚假装惆怅。 林肖云是真的惆怅，他在这段时间里，彻底领悟了什么叫社会性死亡。 特别是萧玄成为李家女婿之后，不用发话，就能让他网上结识的塑料朋友排挤他，甚至欺凌他。 真是可恨当初没有投个好胎。 林肖云叹了口气，道，“不要说废话了，联邦最近取消了小队项目，全部合并成四十人以上的团队合作，咱们三个是先锋小队，任务是打开局面。” “去哪？”韩楚收起愁容，问道。 “东汉末期，我们去见汉献帝。”林肖云回答道。 “东汉末期的团队行动，不会折本吧？” 别说是汉献帝，就是把孙曹刘绑起来，也比不过一个李二，收益看上去不会太大。 “就你聪明，我们把三国的诸侯杀个干净，对历史的影响不会比杀掉李二少多少。”林肖云不屑道。 原来还是大力飞砖的思路。 这不是韩楚曾经经营过的位面，借力是借不上了，不过韩楚另有办法。 …… 西凉勇士将军董卓，进京勤王，去了办完事不想走，便住下了。 做下许多荒唐事。 欺凌皇帝还不打紧，冒犯了文臣清流就是一桩大罪过。 时人谓之董贼。 董卓在京中住的时日久了，自觉根基不深，便开始招揽壮士，设下擂台，笼络人心。 在别人的私留地里种自己的菜，这算是撕破了脸皮。 可恨一班文武百官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只好选一个壮士，让他去诛杀国贼。 皇宫，永和殿。 王允领着一位忠君爱国的壮士，往宫里走着。 若是放在以前，他自己能进宫面圣，但绝无可能带别人入宫。 但自从董贼目无法纪，带着一班小小武将出入皇宫，做下那等肮脏之事后，皇权威严荡然无存，这皇宫就成了一间八面漏风的屋子，没有半点严密性可言。 两旁的宦官侍者推开榴木门，殿中的凉风吹出来，倍感清爽。 “王司徒到！” 王允领着壮士走进去，一个太监首领小步疾跑过来，眼神定在王允身后那奇装异服的壮士身上。 “王大人，这是？” “怎么，你还以为我会害了陛下？”王允不悦。 “陛下正在会客，大人不妨晚点再来。” 王允怒极反笑，“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陛下身负家国社稷，不信我们这些治国能臣，反倒去见方士？” 使了个眼色，身后壮士立即上前，把宦者推开。 又走过一重回廊，穿过三道屏风，终于来到内殿。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吾道所在，万法行藏。道生阴阳，四象所化，八卦轮转，乾坤显像！此即长生经总纲，包容万物，天上地下一切生灵，莫不遵循此经之秘法，修成即可得长生。” 王司徒听得十分混沌，凑近了一看，目眦欲裂。 只见汉献帝支起左手，撑着左脸，嘴里还喃喃自语，十分入迷的样子。 而他对面坐着一个青衣方士，全然没有仙人之脱俗，身后还跪坐着一个给他捶背的白衣美女，若是去了名头，活脱脱就是一个世家公子哥。 “陛下，您可不能听这奸人妖言惑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坦白 “爱卿此话何意？”汉献帝刘协清醒过来，有些不悦。 董卓闯进皇宫，在他的卧榻之上，肆意临幸他的宫娥的时候，也没见这些大臣挺身而出，大骂董贼。 当皇帝窝囊成这样，还不准他修个仙了？ “我看这人哪有半点仙风道骨，这样的蠢材多半和反贼张角他们是一伙的。”王允冷笑道。 刘协看了一眼韩楚，心里也有点怀疑。 能当皇帝的，没一个傻子，就是诸葛武侯那样的贤臣也免不了猜忌，刘协当然不会对韩楚完全信任。 韩楚却笑而不语，绝不自辩，高人的气质被他拿捏地极好。 场面只冷下来三息时间，刘协就开口了。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韩仙师是有真本事的。” 王允冷哼一声，他现在底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足，“肖壮士，请诛杀此僚。” 这位肖壮士连吕布都能打败，杀个方士有什么难的。 韩楚笑了笑，随手一挥，那壮士立即直挺挺倒下去。 王允看呆了眼。 “一介腐儒而已，似忠实奸，大汉江山就是亡在你们手里！” 刘协连忙道，“先生不是说与我高祖有过一面之缘，何不助我效仿光武先祖，中兴汉室！” “他们是亡国之臣，你却不是亡国之君，不过鄙人闲散惯了，不日即将远游，所以只有治标之法，却无治本之策。”韩楚笑道。 “治标即可，治标即可，只要能延续大汉数十年寿元，刘协一定会让先生陪祭太庙。”刘协有些语无伦次。 韩楚笑了，又是个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后人难题的帝王。 “汉朝之疾，既在朝内，又在朝外。陛下只需清理朝内之疾，朝外之诸侯，本法师就帮陛下一臂之力。” 得了仙家承诺，刘协喜不自胜，目光落到王允身上，寒意渐生。 “小玄子，把王司徒请到偏殿去。” 监者立刻忠心耿耿地执行了，或许他早上还是某位大臣的心腹，但现在，关系他身家性命的只有一位主子。 刘协摒退左右，自己也出去了，他很知趣地没有处理肖壮士，权力伴生的野心，暂时还没有把他变成想要控制一切的帝王。 肖壮士蹭地一下爬起来，他便是林肖云，有了科技武装，兔子也能撵着巨龙打。 “你还真他女马的会吹，前几队人连董卓都骗不过去，你上手就糊弄皇帝，像是给他吃了迷魂药样的。” “小事小事，对了，你们有谁看见貂蝉了么，实在不行，蔡文姬也行啊。” 背后传来一阵剧痛，韩楚不为所动。 “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虞姬想起苏荃的教诲，打算先把这只大猪蹄子弄回去再收拾。 “差不多了，待会再问汉献帝要一批金箭令牌，事情就办完了，毕竟那些个诸侯哪能想到皇帝的使者会暴起杀人。” …… “若使天下无孤，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泰山之巅，一道人影傲然屹立。 登泰山而小天下，不外如是。 虞姬跳上青石，锤了韩楚一记，“你又剽窃别人的创意了。” “严格来讲，我现在比曹老板先说这句话，而且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所以在这里，这句话是我的原创。” 韩楚笑着，坐下来，迎着微风，张开双臂，又落下来，叹了口气。 “其实我和曹老板有些像，我们俩都有那么一点点妄想症。” 虞姬也叹口气，这么重要的事情，说的这么随便。 韩楚是在说，他处理完事情不会留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他总觉得有刁民想要害他，小富即安不是他的性格。 即使浩瀚的宇宙之间，仍然运行着比史前文明还要粗犷的法则，他也要出去看看。 至不济，也得用手中长刀，确定自己在食物链中的地位。 “你难道还喜欢梦中杀人？那我可不敢和你睡觉了。” 这是最后挽留，很象征性。 “那倒不会，我不做梦，很久很久没有做梦了。再说了，万一我睡的死沉死沉地，无意间升维了还好，要是不小心降维了，那我哭都哭不出来，毕竟眼泪也是三维的实体。” 韩楚又机智地把话题岔开到一边。 “听起来挺厉害的，这也是道法？” 虞姬哪里听不出韩楚话中的深意，她只是不想刨根问底，徒惹不快。 “道即规则，合道不是境界，而是修行，修的就是如何定义规则。再过一二百年，或许你也会站到门槛上，但不要出去，就这么活着挺好。” 若是韩楚不能在离开后的五秒钟回来，就是说已经出了些问题。 若是一百多年还回不来，那多半是死了。 虞姬看过韩楚自传，当然知道他面临着什么问题。 那是一个真正未知的存在，能把修成不朽之后的韩楚打落凡尘。 她淡淡一笑，问道，“这里的时空，往前追溯数百年光阴，会不会也有一个虞姬？她和我又是什么关系？” 传说中，在冥河的彼岸开着一种美丽的花，就叫彼岸花。 不同时空位面的虞姬是否是同一个人? “一切的问题，都能通过修道来解决，你的神识穿越了时空，自然能看到她的灵魂，一切色身不过外象，只有灵魂才本源。” 这世上有相似的人，甚至有一模一样的人，就是没有一模一样的灵魂。 “以修道来看，她不如我。是因为你么？”虞姬的目光越发柔和。 “渡己易，渡人难，我再怎么自负，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催生出一颗合道种子。不是我选择了你，是你选择了我。” 朝阳褪去稚色，开始播撒光辉。 虞姬站起身，正要离去，忽而下定决心，问道，“战斗会很艰难吧？” 韩楚能把世界拍扁搓圆，随意作弄，他的敌人能做的应该会更多。 这样的战斗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当然以为十分艰难。 “并不是，决胜只在一息之间，玩过拳皇么，我这个层级听上去很唬人，其实投映出来比拳皇还简单，大致相当于对波。”韩楚自谦道。 毕竟到了他们那种境界，已经返璞归真，把所有资源凝聚成一击，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没有太多道理可言。 “我们回去吧。”虞姬点了确认回归，直接回到自己的庄园。 韩楚却还要事情要做。 他要去看看工程进度，了解一些内情。 第一百六十四章 项目组 联邦科学院，地下实验室。 杨教授的实验室一连扩编三四次，接下七八个大项目，又和几个顶级实验室合并，力图尽量尽早完成研发工作。 在这里，韩楚还见到了高能物理的领军人，季老。 他的粒子对撞机项目被杨教授看上了。 杨教授认为解析了最基础的物理本质，就能按照模型，用能量直接转化成特定的物质，合成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 “环绕太阳系的高能粒子对撞轨道做出来了？” 韩楚记得这是十年的工作量。 “调动了联邦七成的位面基地，制造环形轨道没用几天。又用时空穿梭的手段送到指定位置，对撞机七天前就建成了。”杨教授淡淡道。 联邦政府延续了大政府模式，集中力量办大事更是被写进宪章里，传承了优良的传统。 “你办事还真是利索。” 韩楚见惯了联邦人的散漫，骤然看见雷厉风行的作风，不禁有些佩服。 “我的父亲是个古典的人，在他看来，联邦好似一座大猪栏，把人都养废了。” 杨教授摇摇头，若不是联邦政府还强制性要求所有人工作三十年，只怕人类现在已经彻底退化成无毛直立猿。 韩楚想起了点什么。 “以前我听过一种说法，人类倘若没有了生存压力，就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是少数人，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能躺着玩游戏，干嘛要去做事？再说了，红杉公司把游戏做得太好，他们单机榜销售第一的游戏叫我是上帝，顾名思义，在那里，公民的能力范围只取决于并联显卡的多少。在那里，可以轻易坐拥天下，可以和最美的女人谈最美好的恋爱，可以带着百万大军攻城灭国，人人都是神仙皇帝。” “可是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十个人都指挥不了，怎么指挥百万大军，和女孩说话都不利索，怎么泡到绝世美女，处理一两个小问题都下不了决心，怎么坐拥天下？” “简单一点呗，降低难度，提高奖励，谁都会上头。” “那你玩吗？”韩楚问道。 “我不需要麻醉自己，我的灵魂已经在网络空间内永存，我即神明，我即上帝。” 杨教授此时也上了头。 韩楚微笑着，“你这个神明可比他们的神明真实得多。” 只是比别人真实得多，而不是真正的永生、真正的全知全能，杨教授听出了韩楚的话中意，沉默下来。 沉默半晌，终于问道，“修道里面，我记得有一个旁门左道，叫鬼修？” “用数据流模拟鬼修，可比用离子流模拟剑气难得多。”韩楚笑着。 小圆球继续飘着，把韩楚带向一间密室。 这里他的静室，是暗区，宪章光辉照不进来。 “他们打算让你和它杀个两败俱伤，再一并解决。或者等你造出能杀死自己的武器，把你和它一起杀了。” 杨教授是个极端冷静者，他花了万分之一秒的时间，确认宪章电脑做不到这件事，立刻把它弃之如履。 他现在无父无母无亲人，于联邦无感情，甚至有些厌恶。 反水换长生，简直不需要多考虑半秒钟。 还是那句话，联邦公民再怎么天真，食肉者们可不天真，宪章电脑更是把韩楚归类于第一序列事件。 他们不知道韩楚会走，知道了也不会相信。 所以在他们看来，这不是勇士斗恶龙，而是两个作死的家伙在谋夺他们将来的权益。 “怎么，你不意外？”杨教授倒是有些意外。 “有什么可意外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再说了，你以为我是白莲花？” 自从韩楚提取到了一滴紫液，他就萌生了一个比较友好的想法。 正所谓天才地宝，有德者得之。 韩楚自认德行过人，是难得的良师益友，割韭菜的手法也很温和，凭什么不能占几块韭菜地？ “本以为他们的心就很脏了，没想到你的心更……” “嗯？” “……好，身负绝技还平易近人，非得别人来害你，才准备还手。” 有求于人，当然不能硬怼，不过作为一个理工男自有一副傲骨，暗讽几句还是可以的。 “说的没错，我还就喜欢钓鱼，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韩楚不以为意，他的脸皮虽然很薄，这点小攻击还是忍得了的。 杨教授听了这句话，想了想，事关长生，还是怕韩楚秋后算账，于是再取来一副录影带。 “这是他们几个合道交手的真正记录。” 韩楚接了过来，瞧了瞧，又放了回去，“几个菜鸡而已，没什么好看的，他们还准备了一份假的给我看？” “现在算是彻底上了你的船，可不能坑我，我也有自卫手段的。” 韩楚笑了笑，小型黑洞而已，多大点事，改一下光速就解了。 “走吧，给我试试攻击性武器加载到哪一步了。” 杨教授的试验场是在k81位面的废墟地球。 两人传送过去，韩楚看见了灰白色的天空，淌着岩浆的地面，阵阵蒸汽升腾。 “这里是原始地球么，环境这么恶劣。”韩楚问道。 小圆球漂浮着，圆球表面升起一层淡蓝色光罩，过滤了火山灰。 “你提供的武器图纸太暴烈，我们一个项目组实验出了岔子，泄露的威能直接把地球犁了一遍。”刘教授解释道。 “拨云见日，大雨滂沱，万物往生，乾坤倒转。” 韩楚说完这十六个字，只见弥漫在平流层当中的尘埃立刻聚拢成团，落下来，现出苍天烈日。 云集雷聚，立刻就有无数雨点落下，浇熄了地火。 死者去，生者来，几株星星点点的绿草从废墟里面长出来，添了几分生机勃勃。 “这便是合道？逆转乾坤胜似闲庭信步。”杨教授越发觉得韩楚不可战胜。 “小小寰球而已，不过是螺蛳里面做道场。”韩楚摆摆手。 “以宇宙的尺度来看，这里的确仿佛一叶扁舟……科技能走到这一步吗？”杨教授问道。 “当然，真正的科技文明能把宇宙拍扁了，捏圆了，拉得比须弥还高，压得比芥子还小，二维展开，四维升阶。只要有能量，它们的实力可以比肩把合道之路走到尽头的大佬。” “就像萧玄那样？” “他？呵呵，窜天猴不要和重型运载火箭比，太伤自尊。” “那你造出来这些东西，是准备自己用？” “当然不是……去外太空的实验室看看吧。” 通过太空电梯，一人一球上了天。 第一百六十五章 降临征兆 半离子态晶格玻璃外面，除却几个光点，只有一片死寂的宇宙。 “你说宇宙里有外星人吗？” “当然没有，衍生位面的中心是地球，那这片宇宙的中心就是地球。” 杨教授的思维体有些落寞。 “怎么了？”韩楚问道。 “我们科技手段，时空穿梭不能前往未知的空间。但我的导师是个探险者，他去了一万光年之外的星系，那里很像地球。” 联邦在宇宙飞船方面并没有投入太多资金，飞行器始终没有超过光速的百分之三十。 即使用了冬眠技术，历经数万年光阴，抵达目的地之后苏醒，只怕已经油尽灯枯。 弥留之际，等待他的，会是无尽的失望。 人呐，还是活着的好，能活的越久越好。 “给予文明以岁月，而不是给予岁月以文明，终究还是得活着。”韩楚感慨道。 杨教授的思维体一阵波动，这句话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算了，不去想。 “两个项目进展都很快，道体的第三十七批样品已经在合成，灵魂和宪章电脑的无缝对接也初有眉目。” 第一个项目有韩楚交付的完美图纸，又是杨教授亲力亲为，进展当然很快。 第二个项目其实宪章电脑一直在做，它原本的构想是以自身为中转点，将入侵者放入游戏之中，让玩家以为自己是在打模拟怪兽。 现在有了更好的法子，省去了中间流程，可靠性上升，宪章电脑当然不会拒绝。 “工作效率挺高的。” 超绝的工作当得起这样的赞许。 “这都没什么……你真的不担心他们？我见过萧玄，他绝非等闲之辈。” “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韩楚问道。 圆球左右摇晃，“看不透。” “那不就行了。” 已知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 杨教授瞬间明悟，韩楚从来没有把这样的救世之举放在心上。 每次需要他展现更高的实力的时候，他就漫不经心地展现出来。 那他为什么肯陪联邦扮家家酒？ 从实用主义者的角度来讲，做这样的事，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天马行空如羚羊挂角，肆意放荡又心怀众生，不求名利，行救世之举却义无反顾。 杨教授的思维体在韩楚面前，跟透明的没区别。 所以韩楚不禁翻了个白眼，脑补太多就容易偏离事情的本质。 谁说高人一定光明伟正，就不许有点小癖好？ 偶尔有点恶趣味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再说了，谁规定处理大事时必须郑重其事。 若是它也不习惯用武力解决问题，韩楚觉得可以考虑打一局拳皇，来决定世界的归属权。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地球上空，一块紫黑色的斑点落到湛青色的天上，仿佛一副白纸上的墨点，倍感显眼。 杨教授比韩楚先一步接到传讯，他的声音难免有些颤抖。 “它来了。”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看来你我都不过是凡人而已。”韩楚笑着。 “你也怕了？”刘教授难以置信地问道。 韩楚避而不答，“说说它上次出现的场景。” “大陆板块翻了个盖，赤道上出现一道三千公里深的裂缝，海水很多，死的人也很多。” 杨教授回忆起自己看过的影像，仍然心有余悸。 “所以宪章电脑给所有人清洗了记忆体？”韩楚问道。 “这是所有人共同决议，不忘掉一些东西，人类没有勇气延续下来。” 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方为勇士。 勇士不常有，有也不常胜，想要靠一腔热血就打赢纵横诸天的神明，无异于痴人说梦，那是奇迹。 人类很成熟地不相信奇迹，所以把脑袋埋进地下，掩耳盗铃。 但能救人类的。 只有奇迹。 “异化的猪栏世界格外的舒适，如果再给你一次投胎的机会，你会不会离开这里？”韩楚问道。 “如果是我的话，当然会走，毕竟我这么聪明，死了多可惜。”杨教授立即回答。 韩楚淡然一笑，不再言语。 走到空间站里的泊坞舱，找到一架航空飞机，随手一碰，立刻解开远程锁定和物理锁扣，打开驾驶舱，一人一球挤了进去。 舱门打开，等离子光幕撤下，战机缓缓加速，尾翼喷出淡蓝色的流光。 飞出空间站，在同步轨道上调整片刻，重新划定参数，尾翼再次发光。 环绕着地球一圈又一圈，椭圆的轨迹不断增大，飞机速度却没有消减。 直到越过拉格朗日点，飞行器被月球的引力捕捉，开始做绕月环形运动。 反向喷火，减速三小时后，距月球表面越来越近，再耗费了许多燃料，来了一次骤停，终于成功登月。 “一次穿梭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花好几天时间？” “好玩啊。我拿遥控玩具汽车撞水瓶子能玩一下午，飞行器可比遥控汽车好玩多了。” 高人的格调一下子就落下去了。 活脱脱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小圆球调出转播画面，只见主位面的宇宙里，太阳系之中多了无数闪耀的小星星。 “这是鹞式太空探测器，是宪章电脑的御用太空之眼。” 韩楚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你们准备了多少个探测器？” “太阳系外面不知道，太阳系里面有三亿亿件探测器，均匀分布在太阳系里面。” “真是联邦式防御，”韩楚笑着摇摇头。 “联邦准备很多年了，宪章也因此而生。” “那它这次可能不会小打小闹，我建议你们把多功能探测器布置得更远一点。” “我知道了，”小圆球应和着。 他现在还不知道，正是这个不起眼的举动，给联邦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天上下起了小雨，庄园里，湖水边，升起一层水雾。 虞姬跪坐在蒲团上，看着粼粼水面，若有所思。 “有些冷清。” 韩楚从她身后走出来，大手搭在她的肩头。 “我把她们送回去了，没料到它会来得这么快。” 虞姬解释着，回过头，只见韩楚背着一个小沙袋，再低头一看，他的指垢里有些沙子。 “你这又是去做什么了？”她问道。 “给你做件防身的东西，”韩楚眨着眼，把沙袋放下来，俯下身洗了洗手。 一堆普通的沙子能做出什么东西？ 第一百六十六章 鸟尽弓藏? 在一千二百度的高温下，沙子迅速融化，韩楚又添了些矿粉进去，炼成一炉蓝液。 在空中单手画了一柄剑胚，蓝液灌入剑胚之中，迅速成形。 一柄品阶不低的飞剑出现在韩楚面前，他却没有停手，而是取下来，抹了锋刃，揉碎了，碾成粉末。 伸到外面，接了些无根水，调成颜料。 “你想画什么东西？”虞姬问道。 “一只凤凰。” 韩楚回答。 于是地板上便多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蓝凤，只是少了一对凤目。 “画凤点睛？”虞姬笑着。 韩楚摇摇头，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滴紫液，对半劈开，分为两只凤目。 这凤凰蓝身紫眸，登时活了过来，清鸣一声，便扑到虞姬身上，印在她白衣上面，安安分分地当起了装饰条纹。 看上去十分无害。 只有切身体会过的虞姬才知道，这凤凰发起威来，寂灭宇宙也只在一念之间。 站起身，盈盈一转，衣带飞舞，圣洁的月白色衣裙上多了一些纹饰，显得更加美丽。 旋复叹了口气，虞姬蹙起峨眉，“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样的东西，我恐怕拿不稳。” “小儿持金过闹市当然很危险，但要是她的小书包里装着核弹发射器呢，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她？” 韩楚微笑着，把虞姬搂进怀里，温柔地说道，“这也是保护你，那一天我不一定在你身边，你总得有自保的法子。” 虞姬却道，“若是地动山摇，板块倾覆，我有办法顾全自己。” 韩楚淡然一笑。 “那是多么没排面的出场，这次它会认真些。” “林婉兮发布了二级行政命令，所有联邦公民开始向主位面转移，同时也终止了一切时空旅行项目。”虞姬提醒道。 “他们是准备凝聚信仰之力？”韩楚问道。 “应该是当成备选计划了，萧玄最近的曝光率很高。” 香火成神道的效率非常高，威力也不小，唯一的缺点就是桎梏太多，不得自主。 不过这在宪章电脑眼里，肯定是完美的优点。 心念一动，一块墙纸泛起微光，开始播放画面。 这是联邦第一频道，记者正在主位面的云宫空间站上。 画面里，一艘羽级护卫舰从冥王星归来，它的四个主推进器全部启动，合在一起像是一颗小太阳，速度达到了光速的百分之三十。 画面记录的是它返程的终段，推进器反向启动，用了四个小时的时间将速度降至第一宇宙速度，进入地球的同步轨道。 微型推进器点燃，不断修正航道，成功到达巨大的环形空间站中间，停了下来。 侧翼的推进器又开始运转，旋转角速度渐渐和空间站达到一致。 一个联邦将军顺着钛合金梯子爬上来，这种动作看上去有点可笑。 画面里，他剑眉星目，成熟稳重。 画外音解释着，这是联邦第一名将冯真，喜欢实地考察阵地，指挥艺术登峰造极，对上兵仙韩信有百分之七十二点四的胜率。 “他就是萧玄的军事老师？”韩楚问道。 虞姬笑着点点头，别的事她拿不准，但是这个她是有些把握的。 不提条件，喜欢作秀，更喜欢贴标签，还给贬低别人给自己贴标签，这样的人很难说有什么真才实学。 韩楚却有不一样的见解。 “五比二，这局面就有点玄学了。” 虞姬却不这么认为，“你总喜欢以己度人，万一是三比二比二呢？” 的确，并不指望联邦人能有一条路走到黑的决心。 骑墙派亦是一种看上去很不错的选择。 …… 三个月后。 火星同步轨道，太原天空城。 第二食堂。 韩楚吃着寡淡无味的合成牛排，喝了一口虞姬递过来的果汁，慢慢地咀嚼，很用力地咽下去。 还有忍受旁人的目光。 食堂里有三千多人，却只有这一桌在吃饭。 其余的人挥舞着印着抗议标语的制式外衣，朝食堂窗口用力挥拳。 “我们要吃新鲜牛排！” “我们要吃肉！” “抗议联邦削减伙食标准！” 一荤两素一份汤，这样的伙食放在三皇五帝时期，约摸只有部落首领吃的上。 放在那长达两千年的内卷轮回中，能随随便便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卖命。 特别是在饥荒的时候，就是视若性命的贞操也能随意换到。 但在联邦公民眼中，唯一一块肉还是合成肉，这样的伙食与猪食无异。 韩楚在天空城生活三个多月了，把所有技术交出去之后，他就成了透明人。 没有谁来找他，他也乐得清闲。 林肖云戴着帽子遮着脸，坐到韩楚对面。 自从不打游戏，恢复社交之后，他的智商飙升了二十点，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天才。情商也急剧上涨，不再惹人生厌。 “韩兄，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当工贼，影响不大好。” “一群嘴炮王者而已，又打不过我。”韩楚笑着回答。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合格的护花使者当然得镇得住狂蜂浪蝶。 自从他一巴掌给一个洋洋自得的格斗狂人开了瓢，就没人想和他较量身手。 把别人打成二级伤残，一盏茶的时间都不用，他的指控就被撤销。 一干吃瓜群众差点当场认大哥。 “大哥啊，暴力虽然挺管用的，但它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再说了，您路子多，好吃的肯定能弄到，何必来食堂看笑话？俗话说得好，众怒难犯，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嫂子的感受。” 韩楚淡然一笑，并不理会。 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人群依旧在抗议，却自动分开一条路。 走出食堂，骑上小电驴，虞姬坐在后座上，抱着韩楚的腰。 “降低七十亿人的生活标准，应该也省不了多少能量吧？” “他们考虑的是万一战败，能量耗竭，如何让这七十亿公民尽量多活下来。”韩楚解释道。 “我们真的有可能会输？” 韩楚回答道，“我是不会输，他们就不一定了。” 两人说着话，回到暂住的小屋，屋门前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她身形很窈窕，算是漂亮，不过没有自己的特点，但是她胸口前挂着一面小巧的族徽。 她是刘家人，她的脖子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脸色雪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香消玉殒。 林家反水，刘家完了，而她，则是刘家唯一的幸存者。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木刀 刘韵琴从昏迷中醒来。 无影灯的白光有些晃眼，她的心境有些悲凉。 刘家到底还是完了，她的谋算出错，还是落到了那些虫子手里。 叹息一声，静等片刻，却没有钻心的疼痛自脑中而来，有些发奇。 那破电脑封锁刘家权限、对刘家老太爷搜魂的时候可没这么磨叽，情形似乎有些不对。 推门进来一个白衣天使，不，天使这个词不足以形容她的容貌。 神明的夫人自然也是神明。 刘韵琴想挣扎着起身参拜，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 虞姬走过来，笑着，“你刚做完手术，药劲还没退。” “这，这是哪儿？” 虞姬回答，“这是我开的小诊所。” 刘韵琴松了口气，看来是得救了。 照她的推算，若是只碰上韩楚，现在她恐怕已经归了西。 她的灵魂太孱弱，撑不住搜魂手一击。 果然，韩楚也走进房间，很稀松平常地问道，“刘家是怎么死的？” 刘韵琴的眼底压下怒火，“林家反水太快，我们家在联邦新式舰队里人手不多，老宅挨了一记激光主炮。” 战舰的激光主炮采用了韩楚设计的能量结构。 威能一般般，一炮泯灭一座山。 这样的战舰联邦一共造了三万艘，这还是常备力量，探路用的炮灰兵。 “那时候，你在老宅？”韩楚问道。 她当然不可能在老宅，但这句话并不是废话，她是个聪明人，知道韩楚想问什么。 “是教主给我报的信，我才幸免于难。”刘韵琴说着，眼底泛着光，有些仰慕。 “原来还真有个教，他派你来找我干嘛？”韩楚问道。 “伟大的邪神降临地球之时，请您不要插手。” 刘韵琴深深跪倒，露出她曲线优美的玉背。 “妹妹快请起。”虞姬把刘韵琴拉起来，“你们那个教主想来也有几分本事。” “哪来什么本事，只不过那破电脑想要试探而已。”韩楚摇摇头，有些不屑。 “教主出身草莽，短短十余年时间，就已经成就一番大事业，比起我们七家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不是本事？”刘韵琴辩解道。 韩楚只见过平民同情权贵，没见过权贵同情平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我看过你们旗下集团的财报，所有盈利加起来，恐怕还比不了刘家每个月分给你的零花钱吧？” “若是所有人同一个起点，我相信教主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 “呵呵，”韩楚假笑一声，转出门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 把韩楚气走了，刘韵琴才想起来自己身负重任，于是赶忙跟出去。 虞姬这时却不急了。 韩楚虽然是个大度的人，但能不能和他做朋友，全看初次见面。 若是引为知己，那前面最好不要加红颜二字。若是平平淡淡，那还需要略微注意。但是像这样打负分的，就完全不用再防备了。 刘韵琴跟出去，一路跟着韩楚脚步，来到木工房。 在这里，她看见一柄快要成型的木刀，平平无奇地，没有血气，也无杀气。 “我们教主想见你！” “想见就能见，那我岂不是很没牌面？” “他手里有绝密信息，你一定很感兴趣。” “呵呵。” “邪神最近联系我们了！” “呵呵。” “联邦打算先安内再攘外！” “呵呵。” “你！” 刘韵琴终于体会了一把被人无视的感觉。 “我怎么了？”韩楚回过头，看着她，目光很温和。 刘韵琴发现自己骂不出来了，或者说不敢骂出口。 这世上有的是比杀全家还要悲惨的事，她有预感，只要越过红线，世界上最悲惨的事就会降临到她身上。 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人，难怪会去找衍生位面的人当老婆。 “腹诽？” 韩楚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块惊堂木，猛然一敲，差点把刘韵琴的三魂六魄都震出来。 刚刚脱离危险，眼看又要陷入死地，刘韵琴脸色更白了，手却不自觉掏向腰间。 “咚咚。”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来了？ 韩楚说了声，“请进。”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考究西服的青年走进来，还戴着棉布手套，身上的气息很是诡异，脸上挂着笑意。 他的眼神很特别，亲和力强的难以置信，但韩楚却没有发现法术的痕迹，这应该是天生的。 来人之身份昭然若揭。 他便是教主。 走进来，过了玄关，他先声夺人。 “林家也完了。他们家三十多口人，连仆役都没留一个活口。” 韩楚瞧着他，眼神好像是在说，“那又关我何事？” “七大世家已经成了历史，取而代之的是新六大家。” 七家的权限六家均分，新多出来的那一家必定是萧玄。 如无意外，战胜邪神之后，他们六家便是世界的真正统治者。 韩楚依旧不在意，这种小儿科似的过家家，他怎么会看得上？ “说到底，不论是七家先祖，还是现在的六大家，都是在联邦和邪神面前投下赌注的人而已，他们能投联邦赢，我为什么不能投邪神赢？” 韩楚笑了，“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坐上这张赌桌？” 教主却道，“联邦现在的科技实力，综合国力，千百倍于上一次入侵之时。修行道法的精深程度和上一次宛如云泥之别，邪神当然需要你我这样的人才替它效力。” 韩楚放下锉刀，停止打磨木刀，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声音清脆。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虞姬推门进来，端着一杯茶，脚步款款，来到韩楚身边。 端茶，即送客。 人造太阳停止运转，外面天已经黑了。 教主领着他的教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一下没了两家，他们动手有些快。”虞姬叹了口气。 韩楚又拿起锉刀，精心打磨自己的木刀，“不过是以势压人而已，很无聊。” 虞姬又看着韩楚手里的木刀，她是真正修行过的，这刀落在她眼中，杀伐之意太重。 她仿佛看见一个修为低微的男子背着长刀，迎战整个世界。这是一把见证过血海尸山的刀。 “这就是你的真本事？” “算是吧。” 韩楚神色一动，外面又响起敲门声，有人来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邪神降临! 如果说昏迷不醒的刘韵琴是第一次试探。 那么逃出家门的徐妙锦就是第二次试探。 她的身上湿漉漉地，还有些泥水，看样子路上还摔了一跤。 噘着嘴，嘟着脸，她的神情悲愤极了。 “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倒不领情！” 韩楚懒洋洋地，“谁要你这个弱鸡救？” “你不知道每时每刻，都有不下于十艘战舰火力全开，随时准备向你开火？” 韩楚踩了踩地板。 “那你知不知道这下面埋了一颗两亿当量的三相弹？” 战舰主炮看上去挺猛的，但是论杀人，还得看大伊万。 “你还住的下去？”徐妙锦难以置信。 “核弹么，小火球而已，多大点事。”韩楚回答。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价值观不一样，没有共通性。” “你，你明明知道我们的关系！”徐妙锦恼羞成怒。 虞姬却站了出来，“谁在意那破电脑的数据，徐小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徐妙锦冷哼一声，一拳挥出！ 若不是看在韩楚的面子上，谁会把衍生位面的人放在眼里。 用体面的说法，那是一段数据，用不体面的说法，那基本就是新时代的牛羊、奴隶。 岂料虞姬凤目一转，看得徐妙锦嗓眼一甜，一口心血吐不出来，咽不回去，差点把她呛死。 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门外。 照理说宪章电脑已经停了他们的穿梭权限，他们为什么还能玩大变活人？ 常言道事不过三，试探一次还在情理之中，试探两次就惹人生厌，试探三次太不讲究。 所以韩楚倒是安然度过了最后剩下来的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联邦发生了不少事情。 宪章电脑公开了自己存储的记忆体备份，所有人都知道了邪神的存在。 萧玄被捧上神坛，他放弃了肉身，灵魂和宪章电脑无缝对接，成了联邦的神明。 李青眉的灵魂进入道体之中，第一步就是卜算到刘韵琴的方位，一掌将其灭杀。 对他们林、刘两家的行动方案，是李家提出来的，事情当然不能留下手尾。 教主倒是很幸运，和邪神有些牵扯，李青眉道法不精，算不出他的方位。 还有一些花边新闻，譬如联邦科学院院长杨军死了，据说是换电池时出了岔子，没对接上，血氧循环系统崩溃，当时实验室里没人，所以法医鉴定是窒息而死。 些许小事，随便说说。 …… 无尽虚空，浑身长满触手的大眼珠子正在赶路。 它是邪神，汇聚混沌宇宙中散逸的恶念而生。 它是天生地养的超脱者，什么贵族，什么血脉，什么蛮荒异种、神仙真佛，在它面前连笑话都不是。 倘若世间真有生灵能超人一等，那必定是它邪神。 应该还要加上它的大哥和二哥。 它的大哥曾经说过，全世界邪神都是一家人，若是有其他赶路的邪神经过，摘一个西瓜不算偷。 然而很明显，那是一位求道者。 这样低等生灵鬼精鬼精的，一个个妄图进入它们的行列，明明离不朽还有十万八千里，却一个比一个硌手。 不过他们大多很好吃。 上次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撞上一个求道者，吃了独食，被二哥狠狠地揍了一顿。 这次它还准备吃独食，这样的美味跟其他人分享，它心疼。 哦，到了，前面就是它领地里为数不多的五级世界。 …… 望月空间站，天文望远镜下面。 教主穿着一身科研猿的白衣服，正在观测太空。 他的神明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联系过了，不过他现在并不是无头苍蝇。 神明不止一位，太阳系外围的前出空间站据说是另一位神明吩咐布置的。 他只需要盯紧那里，肯定会比联邦的伪神更早得到信息。 他看了一眼光幕上的数据，地球一切正常，没有检测到地质运动，没有任何异常。 宇宙射线数据正常，伽马射线数值上升程度不高，中微子激流很稀薄，从引力波上来看，三千万光年之外的超新星炸了一个，又是稀松平常的一天。 正准备打卡下班，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全神贯注地观察前出空间站。 教主忽然发现宇宙光波的波谱有些异常。 宇宙光谱蓝移了！ …… 一分钟前，前出空间站。 这座空间站里，只配备了一名观察员。 他是杨教授带的物理博士生，从小喜欢看星星，长大了进修天文物理，造诣很深。 即使有科学辅助，人类在太空中生存也很艰难，最基础的一点，容易失眠。 他缩在睡袋里，睡不着觉，所以在数羊。 床头的时钟滴答滴答转着，他的声音很轻。 “……2098，2099，2100，2101，2102……” 声音拉得越来越长。 忽而，到了某个节点，令人窒息的一幕出现了。 “……2012，1012，0012，9902……” 不单是他的呓语，床头的时钟都开始往回转！ 时间正在倒流！ …… 相对论被验证了无数遍，时空的关系已成铁律，在这个宇宙里，空间膨胀才有时间流动。 红移的光谱仿佛奔流不息的时光之河，一去不复返。 但是现在光谱蓝移了，宇宙正在坍塌，指针迅速被往回拉，整个宇宙的时间轴都在被往回拨。 回拨半年，一切回到初始状态，联邦就还是身娇体软，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的少女。 回拨到它上次走后的五秒钟，除了那个求道者，现在一切联邦公民，顺带那台破电脑，都会在时间的尺度上被杀死。 回拨到宇宙的原点，它再一掌轰废地球，直接杀鸡取卵，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奉上神坛的不一定是神明，接受供奉的也不一定是神明。 但是像这样生物，随手一记，能把自诩辉煌的文明，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十八代祖坟都被刨得一干二净。 也只有神这个词，才可以形容。 教主终于知道了，他到底是多么的傻，能和神作战的，只有神！ 如果不是韩楚建议设置的前出空间站传来预警，宪章电脑根本来不急做出反应，真正规则级的存在，萧玄根本无力应对！ 太阳系的时空与外界的时空截然不同了，宛如黄河一般，成了陆上河。 五十多亿年的时间差距，得用多高的河堤才能止住河水奔涌？ 还没见到邪神的真面目，联邦竭尽心力储存的能量就快要见底。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临战 泰山之巅，李青眉叹了口气，收回神识。 这具道体非常强大，强到她几乎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但是现在，她收回自己的看法。 没了海量的能源支持，她的夫君快要变成废人，此时此刻，她便是联邦唯一的光。 倘若自己不能拥有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的存亡就没有意义，这是世家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韩家老宅，老太爷让大儿子去地窖一趟，里面关押的犯人竟然不见了。 鄱阳湖上泊着一叶扁舟。 烟雨朦胧，三道人影坐在船舱之中。 韩云樱并没有吃多少苦，和韩楚相识的一众人中，只有她心里还记得那点情分，已经有两家被灭满门的情况下，还敢违逆老太爷的意思。 所以韩楚就顺手把她捞了出来。 “所以，哥哥你要去战胜那只怪物么？”韩云樱问道。 打是当然要打的，不过不是现在。 出手的时机很讲究，要让它做完了恶人，韩楚才好出来唱红脸，在联邦公民面前练一练肌肉，虞姬接管联邦的阻力就会小很多。 种果子的不一定是吃果子的，就像辛勤一辈子的农夫，往往会全家饿死。 但是谁敢摘韩楚的桃子，他一定会把那个贼先二维展开，再四维升阶，如此反复七次，让他尝尝个中滋味的妙处。 太阳系之外已经完全坍塌了，倘若此战败了，想必这个宇宙能重新再来一次大爆炸，一切回到初始。 韩楚抱着木刀，打着哈欠，“我先去睡一觉，你们不要慌。” 虞姬点点头，就算时空崩塌了，凭借那只蓝凤凰，她有信心顾全自身，还能顺手把韩云樱也保下来。 睡意昏沉，韩楚的神识散于天地之间，寻了个间隙，插进网络空间之中。 数据流衍生出的蓝绿色晶格混沌无序，这里没有方向，亦没有等阶，自由程度非人脑所能想象。 网络空间无限大，但韩楚要找的人是确定的。 顺着数据流不断前行，隐蔽自身的同时，一边向外发出独特的信号。 终于，一缕幽魂找上门来。 “杨教授终于踏上修道之路，真是可喜可贺！” 鬼修的状态并不稳定，杨教授的思维受了些干扰，智商竟然又下降了三点，令他心急如焚。 “韩道友，帮帮我！” 韩楚的神念扫过去，他竟然放开了自己的记忆体，任由韩楚查看。 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要是韩楚心怀不轨，在他记忆体里留下一个印记，把他变成忠诚的老狗都是简单至极的事。 “原来是运行功法出了岔子，没事，找一个寄身之处就行了，宪章电脑的中央处理器怎么样？” “那最好，萧玄和那破电脑掐起来了，我们正好去捡漏。” 地球，含江，韩家秘密基地。 韩家老爷子带着全家人来到这里。 五百米厚的混凝土加上精钢铁板和活性炭净化层，能硬抗核弹。 这里没有什么高科技的东西，可靠性却无与伦比，正是千年世家狡兔三窟的真实写照。 但这样的防御并不能抵挡战舰主炮。 而在同步轨道上，一架羽级战舰已经悄然而至，正在修正参数。 这样的事情，有四起正在全球同步发生着。 修正参数，调整轨道，越过舰长操作权限，下达攻击命令。 将破电脑的备份生吞活剥，吃下去之后，萧玄做这些事情驾轻就熟。 四根光柱从天而降，地球上多出来三个大坑，一道海峡。 量子波动号舰长韩鹰皱起了眉头，貌似有点不对。 不过大战在即，他也不想管太多，这次不比以往，不是游戏，而是事关联邦存亡的大事，马虎不得。 量子波动号是艘旗舰，下辖两千多艘飞船，其装备的重型三联离子炮更是恒星级武器。 “雁形阵，七个队列，旗舰打头阵，亚洲第一舰队全体，前进四！” 两千颗小太阳亮起，太空坞里面飞出两千艘飞船，它们一马当先，朝太阳系边缘进军。 “他们去送死，您最好拦一拦，韩家拢共也没剩几个人了。” 杨教授得了宪章电脑的身体，运算速度以几何倍增长，智商已经爆表，不过还是不敢对韩楚不敬。 他可是亲眼看见，韩楚是怎么瞬间消化了联邦几千年来积攒的海量垃圾信息，再一巴掌将萧玄拍出来，顺手来了一招大搜魂手。 场景异常恐怖。 萧玄再怎么无用，但是这是他的领地，他便是这里的神。 能把萧玄当成鸡崽子，也就能把他当成鸡崽子。 “您看到了什么？”杨教授问道。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我看见两个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李青眉闭目养神，忽然睁开眼，只见毁家灭门的光柱再次落下。 她想去挡，却发现这具运转如常的躯体骤然间不听使唤了。 耳边响起一句话，声音很熟悉，“杀人全家者，必被杀全家。” 她的嘴还能动，“你杀了我全家，就不怕被别人杀全家么？” “……我是孤儿。” 这年头，谁还不是个没马的主角呢？ “抱歉。”李青眉的声音软下来了。 “没事，我不和死人发脾气。” 韩楚怎么会被三言两语的示弱之语劝住，该杀还得杀。 李青眉气急，忽然，天上亮起了无数星星，联邦舰队倾巢而出！ 联邦共有三大舰队，三万多艘战舰，一万多名太空军。 除了三大旗舰，其余任何舰船都是无人舰船，因为它们替换性强，坏了没人维修不要紧，换一艘就是了。 他们朝着一个方向进军。 那里的空间不知何时破了，伸出来一只巨大的触手。 邪神！ 地球上，邪神教的教众纷纷叩拜，穿上了画着大眼珠子的制服。 这些人大都是生活中的不如意者，现在形势不一样了，谁都能嗅到不妙的气息，特别是太阳系外空无一物的黑暗。 除却战舰引擎，再无一点星光。 林肖云领着百十个壮汉，用消防斧凿开了韩楚家的大门，面色狰狞。 教主在天上用卫星看见这一幕，捂着脸，笨蛋真的就是笨蛋，就算用了秘药提升智力，还是笨得像头猪。 他要是现在能见到韩楚，肯定会跪下来舔干净神明的鞋底，保证上面没有半点灰尘。 什么？脏？ 那可是神之垢土，怎么会脏？！ 冷静下来一想，他敏锐地察觉到，韩楚或许用的上他这个狗腿子。 那五道灭门的光柱他看的清清楚楚，韩楚却没让空间站掉下去，可见对他并不算厌恶，他还有腾挪辗转的空间。 木星基地向外三千万公里。 战斗打响了。 第一百七十章 神明之战 如海如潮的光柱射过去，打在光滑的镜面上。 许多友方战舰被误伤。 用曲率发生装置加载的光粒，速度已近光速，打到镜面上，那看似脆弱的镜面却坚韧无比，半点伤痕都没留下。 “这是哪种物理规律，我竟然解析不了！” 韩楚摸了摸下巴，“什么规律都不是，这是它的护体灵光，得用修真的法子才行。”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出现在战场当中。 她来了，触手便动了。 触手上闭着的眼睛猛然全部睁开，千万道金光射出来，空间为之扭曲。 临近的战舰瞬间破碎，强互作用材料外壳脆得跟纸一样，一撕就破。 “后退，组剑阵。” 科技没玩到巅峰，只好用道法凑数。 韩楚做事当然滴水不漏，他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时，肯定会留下后门。 作为一个炼器师，被自己制造的武器伤了，太晦气，不大好。 无数金光化作一根根金色匹练，纯粹至极的杀意弥漫开来，给这片黑暗附上一丝血色。 素手轻点，飞星攒动。 真实的星辰已经消失，但道法演化出来的周天世界却依旧存在。 一人动，便是星辰璀璨，尤其是七杀、破军、贪狼三座煞星，释放的光华简直恍若明月。 超脱之光在她手中隐现，一把由星辰之力凝聚的长剑缓缓浮现。 “咔嚓。” 空间再次裂开，舰队已经远离了，正在减速，重新布阵。 一座巨大的肉山从空间里挤出来，碎裂的空间细缝，在它上百根触手上，切开无数细小的伤口。 油绿色的血液弥漫在宇宙之中，一颗颗小圆珠在空间里飘荡，散聚成烟。 这位邪神样子十分粗鄙，不算可怖。 肉山上面长出一个大眼睛，血丝遍布眼底，菱形的瞳孔锋锐至极，背后长着两颗肉瘤，上百根触手遍布周身，触手上面又衍生出无数小眼睛。 紫色的浓雾开始弥漫，只看一眼，便能勾起人心中最隐秘的欲望。 “看上去有些难打，” 杨教授检测不出它的数据，有些忧心。 “并不。” 韩楚否认着，目光看着它身后，似乎是在确认，它是不是单刀赴会。 太空之中，对峙持续了十三息。 邪神依旧不为所动，李青眉却被韩楚操纵着，开始行动。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道法竟然有如此多的变化。 五行生克可以改，八卦方位任意变，一切胡打胡闹的调整之后，是无与伦比的威力。 长剑随手一划，即是天堑。 那是远比黑洞更恐怖的存在，空无一物的虚空可以再次寂灭，彻彻底底地变成一道壁障。 任由金光如何绚烂，冲进壁障里，便是泥牛入海。 在那里，温度降至绝对零度，连构成物质空间最基础的弦，都没有办法震动。 这是一片海，一片死海，无涯无岸，只有怒海狂涛，把一切入侵者掀翻在地，永世镇压。 “咚咚！” 邪神出手应对，只见它伸出了一只触手。 看也不看，想也不想，直接插入死海之中。 定义世界的力量，它也有！ 触手上的肉芽不断重生，陨灭。 终于，结成一道法印，撑起一片独立空间，再无限扩大。 只一瞬，死海便被填平。 来而无往非礼也。 它也还了一击。 上百根触手舞出满天乱影，将时空击碎，再凝聚成一座血色囚笼，囚笼里面，便是它的天地。 在这里，最小的时间单位内，最小的空间尺度上，发生的数学规律都是不可预测的。 平白无故少一块，平白无故多一块，这些细微的差别放在普通人身上，谁也感觉不出来。 但是他们是修道者，做的就是最精细的活计。 这样一干扰，全身实力能发挥到一成都算不错。 没了压箱底的暴烈道法，修道者只能搓个小火球，硬着头皮上，下场不要太悲凉。 但韩楚是何许人也。 这些东西他早就玩腻了，说穿了就是欺负那些没见过世面，把道法修死了的人。 世间万物都有其自身规律，没有规律也是规律。 看清这一层，道法随便放。 邪神却不知道。 它只以为胜券在握，便伸出一只触手，似慢实快地朝她击来。 那触手伸得太过长了，以致韩楚看到了一处破绽，脑海中瞬间形成一个计划，要抓住这个战机。 囚笼之外，舰队已经列队完成。 他们看不清囚笼里面的情形，同样的，邪神也不知道外面舰队的情况。 若是它知道，定然不会如此托大。 只见那三万多艘战舰，依着九宫八卦，取了万物一剑之意，布成了一座诛仙剑阵。 三万多座主炮调整轨道，依着时间节点，在合适的角度，合适的时间，发出了自己最强的攻击。 无数光柱融汇成一柄接天之剑，瞬间冲入囚笼之中。 李青眉耗尽全身法力、精元，以念力为阵，施展出一座困神阵，困住邪神一息。 这种层级的争斗，一息便够了。 邪神的一只触手被齐根斩下，顺带站断了因果，断肢无法重续，它浑身上下的眼睛都翻成血红色！ 尝到了苦头，吃到了切肤之痛，它终于怒了。 不再超然，不再高高在上，它要碾碎面前的蚂蚁！ 终于，它拿出了自己的绝技，血红色的眼睛从血肉里绽开，不断张大。 不久之后，它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睛。 原来血肉只是它培养自己巨眼的容器，被吞噬殆尽，巨大肉眼上下分裂，中间的菱形瞳孔化作一只嘴，里面有无数的细牙。 “吼！” 时空风暴从它嘴里吐出，抵达目标，再一回卷，无尽的威能被它控制在极小的范围里，无视一切防御道法，对象只有一个。 不是身前的女人，不是远处的舰队，而是鄱阳湖上的一叶扁舟。 杨教授看呆了眼，“老哥，你的肉身被吞了。” “并没有。” 网络空间里，韩楚的形象渐渐消散。 真空宇宙中，韩楚睁开眼，双手握住木刀。 凛然杀意只泄露一丝，宇宙法则都为之震撼，时空风暴瞬间被碾平。 一刀挥出，鬼神不留！ 邪神身上所有的眼瞳都涣散了，这一刀将它所有的底蕴斩尽。 生命力再旺盛，也抵不住这样惊世骇俗的一击。 “本来还想玩玩，非要作死。” 韩楚摇摇头，随手一招，将邪神的尸体取过来。 他落在大眼珠子上面，叹了口气。 这只憨货没长脑袋，用不了大搜魂手，只好用占卜术。 占卜得到的信息并不多，重要的信息有两点。 一个是它存储世界本源小金库的位置，另一个是邪神三兄弟的概况。 俗话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事情不做的干净漂亮一点，人生容易悲剧。 那便去造访它的两位大哥吧。 再往宇宙之外看一眼，外界飞速还原。 天文学家们有福了，不单看到了宇宙大爆炸的后半段，还在一分钟之内，见证了宇宙五十亿年的演化。 韩楚真是个功德无量的大善人。 回到游船上，虞姬强自忍着落泪，韩云樱还是很天真的样子。 “李姐姐呢？” 韩楚有些不便回答。 “她呀，没看见，许是被大眼珠子给吃了？” 目光落到虞姬身上，她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早去早回，可不要想着我给你当望夫石。” 韩楚笑着，随手把木刀烧了，一截木炭碾成粉，在天上放了个漂亮的烟花。 繁华落尽，斯人远去，归期未知。 “我哥哥去哪了？”韩云樱有些察觉。 “他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今天起，我教你修行。”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活死人 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里，一辆军用越野车在乡间土路上快速前进。 车上坐着四个人，每个人都全副武装，戴着墨镜，能不多暴露一寸肌肤，便不暴露一寸肌肤。 好像生怕被什么东西被抓到了似的。 除了都是壮年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特征，左手手腕上都戴着一块有些粗笨的电子表。 电子表上显示的不是时间，而是一些数字。 有两个人表上的数字都是五，一个发绿光，一个发黄光。 司机，也就是这四人小队中的队长，他的表上显示的数字是七，但是他的表却还是绿光。 四个人之中，有个身材窈窕的美女，她的手表上数值最低，数字是三，在发绿光。 根据通行的标识设计准则，绿光代表安全，黄光则是有些危险，所幸四人之中，没有一个人的手表转成红光。 越野车继续向前开着，附近田野里面，既没有种庄稼，草长得也不茂盛。 这就奇怪了，谁会往不种庄稼的地里打除草剂？ 而且这一片的规模太大了，越野车又行驶了半个小时，才在山脚下见到几片庄稼地。 大名山是一座矿山，这里驻扎着一百多位山民，还有几个矿业工程师，七八个民兵。 但是前几天，或许是年久失修，光缆断了，天然磁场又干扰了信号，大名山便和外界断了联系。 所以上司便派他们过来看看，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现在的世道里，任何被排除出集体之外的个人，甚至是团体，都极容易毁灭。 毕竟崇尚自由的人，不可能会同意在自己的心脏附近，安装微缩型烈性炸药。 也不可能会同意，队友有权力给自己来上一针氰化钾。 小眼镜是个技术性士兵，他放出无人机，朝矿山里面飞去。 居高临下，才能看得清楚。 不久，他变了脸色。 “怎么了？” 队长问道，同时示意其他队员提高戒备。 “无人机上面携带的传感设置显示，矿山外面的浓度数值已经到了七。” “到了七！矿山里面的浓度还不得飙升到十点以上，就我们几个人，谁进去谁死。” 另一位大胡子队员想要骂娘，他是个狙击手，身体抗造，但是拿这东西没办法。 五个点他就泛黄光，七个点约摸就要泛红光，待在十个点的环境里，不到一分钟就会尸变。 队长很是无奈，他进入那样的环境勉强能自保，但最好不要碰见一具丧尸，不然被咬一口，他这条命就要去掉大半。 美女发话了。 “给总部传信吧，我们原地待命。” 技术男马上照做，很听这女人的话。 不久，总部回信。 “怎么说？” “总部让我们打开矿场的大门，透透风，再过几天就会有另一支队伍处理这件事。” “那便做吧，小杨负责统筹全场，小刘去布置狙击阵地，小柳去和我布置步兵地雷，准备开门。” 这四人天赋普通，战斗素养却极为惊人，做事轻车熟路，战斗仿佛成了本能。 只用了半个小时，布置完一切，四人严阵以待。 队长来到金属门前，通过瞳孔扫描确认了身份，金属门缓缓向上打开。 一阵阴风从里面吹出来，四人带上防毒面具，求个心理安慰。 只有手表依旧恪尽职守，将数值缓缓上调，不过幅度并不大。 外层金属门开启了，内层应该还有一道金属门，所以队长打开探照灯，准备走进去。 忽然里面走出来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男子，长得挺不错，但是没人注意这一点。 队长只看见他的手腕上没有手表，脸色不由一滞。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抬手就是一梭子过去。 韩楚还没有开发出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所以现在跟平常人没有太大区别。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最贴近死亡的一次。 躲不了子弹，但是敏锐的观察力和反应力给了韩楚一线生机。 他提前侧身避过枪口，往前抢出两步，一手擒住男子的咽喉，韩楚并没有继续用力。 因为那个美女手里拿着一个按钮。 按钮连接着弧形的反步兵地雷。 他可是纵横诸天的大佬，要是被一个值不了两千块的小地雷炸死，那就太没牌面了。 “我们可以和谈。”韩楚面不改色。 “小柳，给他检测。” 队长镇静下来，他不信自己运气那么差。待在矿洞里这么久都没尸变，遇上他就尸变了。 美女把引爆按钮放好，从后腰上取下一个检查器，外形有点像查酒驾的手持仪器。 走上来，说道，“吹口气。” 韩楚照做了，探出头时，被她发现了脖子附近一块溃烂的皮肤，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 美女的心中一紧，这个人恐怕已经在尸变的边缘。 仔细一看仪器显示的数值，她愣了。 “小柳，他查出来是多少？”队长还在担心自己的死活，连忙问道。 柳姓美女掩着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把仪器显示屏调转过来，上面的数字发着白光，是零！ 这样的情形韩楚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 他是在三天前降临的，到了这里，被这里的人一检查，都嚷嚷他是什么自净者，对他奉若上宾。 两天前的傍晚，他和一帮子人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有人尸变。 韩楚都来不及反应，溅到了一些滚烫的汤水。 他不是一般丧尸片里智障一样的主角。 韩楚随手就把丧尸的头扭下来。 可是没有用，近百号人一个接着一个变异，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三十多人集体变异，他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它们全部弄死。 想要出去，却发现门禁需要身份证明才能开启，所以韩楚就被困住了。 “所以里面的丧尸被你杀干净了？” “废话么，我也是人，睡觉的时候不想被那些东西打扰，当然得先把它们料理干净。” 徒手搏杀上百名丧尸，还是在这种环境下，还要赶在睡觉前解决，这还是人的战斗力？ 跟他们解释了这里发生的事，又给自己编造了一份来历，说自己隐居在山里，最近才出来。 韩楚觉得差不多了，于是问道，“他们是怎么变异的，我记得吃饭的时候，门窗都上了锁。” 队长幽幽一叹。 “若是上锁就能解决问题，全球现在，也不至于只剩下三亿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希望之光 队长举起自己左手，点了点上面的屏幕。 说道，“谁也不知道这种鬼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二十年前，因为它，全球主要的国家基本都崩盘了，幸亏我们政府拥有极其强悍的自我组织能力，又有极为英明的领导人，走对了集体工业化武装的路子，不然人类连等死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现在是谁在管事？还有，他们说要把我送去实验室，是去切片么？”韩楚沉吟道。 “联合政府接收了全世界大国的遗产，成了对抗瘟疫的中流砥柱。至于实验室么，其实还是你的基因太好。要知道每个人对这种病毒的耐受力不同，像我就要好一点，不用吃药抵抗，我们队伍里的小刘，他大半的配给都要换成药物，不然活不下去。还有些人，我们叫他们自净者，他们身体里的病毒浓度只要不超过三十点，就没多大事，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病毒会自动被排出体内。” 这样的人对于联合政府来说，无异于是人才，而且对于科学家来说，正是绝好的样本。 “所以我会被切片研究么？”韩楚继续问道。 “这……应该不会，体内完全没有病毒不是太惊世骇俗的事，据说还有一些变态的自净者，尸变之后还能变回来。” 变成丧尸了还能再变回来，看来病毒没有破坏人体的生理结构。 看上去还挺温和的。 那这劳什子病毒有什么可怕的，现代医学分分钟吊打它。 似乎是看出了韩楚的心思，队长笑了，摇摇头，旋复叹了口气。 “病毒可以由空气传播，它无处不在。最绝望的是，它几乎无法杀死。高温烹煮只能让它散发出来，不能灭杀它的活性。” 这就，太不要脸了啊！ 队长的声音越发苦闷，“起初，大家以为是生化危机，后来以为是丧尸围城，大家都很慌。我的父母在家里屯了不少米面，只等军队把怪物杀光。” “现代武器的威力远比平民想象的更加暴烈，最开始一个月里，小规模尸潮都没有，后来渐渐增多，再后来大规模爆发，军队把它镇压下去，后果却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现在全世界空气中的病毒已经到了三个点，涨到五个点，人口会锐减三成，涨到七个点，我的小队里只剩下两个人，涨到十个点，就是我，也只能靠药物残喘。” 所以在某种情况下，自净者便是人类的未来，是希望之光。 不知不觉肩上竟然又担了一个重任，还不大好回绝。 除非韩楚愿意社会性死亡，不然终究还是要在联合政府的框架下做事。 “药物，也就是说还有办法对抗病毒？”韩楚问道。 队长却不愿意多说，“有些事情，你以后就会知道了。跟我们走吧。” …… 一个月后，大昌市。 地下酒吧出口处，停着一辆加长型悍马。 在战时计划经济制的体系下，一辆有着自己独特风格的半军事化装甲车，是非常难得的。 路灯下有两个衣衫褴褛的老男人。 一个断了左脚，一个断了右脚。 但他们依旧还活着，腰间别着手枪，手表泛着黄光。 两个人分食半个烧饼，同时斥退想要靠近悍马车的小孩子。 忽然，酒吧里走出来两个行色匆匆的西装青年，身上带着点酒气。 他们上了悍马车，亮起车灯，其中一个人的脸靠着焦黄色的车窗，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加足马力，一脚油门便走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应该是要出城。 机械地咀嚼着烧饼，断了左腿的老男人看了看手表上的数值，它正在不断升高。 无奈地笑了笑。 没过多久，街面上零零碎碎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留一片寂静。 令人窒息的沉静没有持续多久，地下酒吧里传出野兽的嘶吼声，小巷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五六只双眼泛白的丧尸。 它们刚刚变异不久，却身形敏捷，行动灵活，要想击中它们，必定需要长久的训练。 “砰，砰。” 见惯了风雨，遇事就不会惊慌。 断了右腿的老男人把腰间的左轮拿了出来，左手按着右臂，射杀动作非常精准。 两枪就杀死了两只丧尸，百发百中。 还有丧尸在扑过来。 又是一阵枪响，离他们最近的丧尸倒在三米之外。 街面上的丧尸被杀干净了，酒吧里的丧尸开始探出头。 断了右腿的老男人沉稳地低下头，重新上子弹，这些死畜生并不难杀。 忽然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 回过头，原来是他的老朋友。 “艹！” 他闭上了眼睛，手表迅速转为红光，紫黑色的血管暴起，几乎能直接看见。 …… 从睡梦中醒来，大昌市的报警信号震耳欲聋。 韩楚打了个哈欠，他已经养成了睡觉不脱衣服的习惯。 哼着小调，来到更衣柜。 去外面做任务当然要穿的轻便些，但是在城市这样复杂的地形里，防护性才是第一要务。 打开门，韩楚全副武装地走出来。 他的身上七成的地方被钛合金盔甲覆盖，剩下的关节处用的是厚帆布。 这幅铠甲四十斤重，许多地方还设计了一柄柄半月形小刀刃。 当然，主要的输出还是背后那柄八面汉剑。 走在主街面上，外围设了三道关卡，排查每辆车的情况。 韩楚还见到了熟人。 “卢队长，最近过得怎么样？” 卢队长原名卢本忠，就是他把韩楚带回的大昌市。 “托你的福，我们小队没有折损，还新添了一个人。” “明天一起喝两杯？”韩楚提议道。 “可以可以，对了今天又是哪里出事了？” “d6区域，化肥生产厂附近的那个黑酒吧。据说有人喝嗨了，一时没注意爆了表，弄得到处都是。” 韩楚摊摊手，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腰间摸出一个小药瓶，丢进车里。 卢队长借着月光，看清了药瓶上的标签，连忙收起来，左右观察，确认没有人发现这一幕。 “这，这怎么好意思！” 韩楚笑了，“给我的配给又用不完，平时都拿去换酒喝，省一点给你们也是应该的。” “得，我们走了，韩兄弟是个好人，这份恩情我们都会记得！” 目送他们远去，韩楚继续朝封锁区前进。 月影阑珊，路灯明灭，凉凉秋风之中，七八道身影正在逆行。 倘使命运将一群人的地位抬高，那他们必定是要肩负起更重要的责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型战斗 指挥部传来消息。 “d6区域封锁已经完成，所有人员已经撤离市区，下面开始宣布作战计划。” “根据卫星定位系统，区域内共有丧尸一千三百三十二只，其中在化肥生产工厂附近，共有一百九十七只。你们的任务是清除化肥工厂附近的丧尸，保住生产机器。” 接受了任务，其他自净者给韩楚传来简讯。 他们要在百货中心集结，商讨进一步对策。 百货中心离韩楚现在的位置不算远，只隔了四个街区。 哈出一口长长的白气，韩楚提起精神，取下长剑，剑柄上裹着帆布，不容易打滑。 来到一处铁皮大门口，取下门栓，推开进去。 里面是个岔路口，一座公交站台旁边，有两只丧尸，它们听到声响，转头看向铁门。 韩楚依旧不紧不慢，他信奉慢工出细活，做事毛毛躁躁可不行。 关上门，用铁链锁好，丧尸也跑到他身后。 长剑自下往上，成四十五度角，斜劈一剑。 这把剑是韩楚自己捶打出来的，用起来十分顺手，一剑挥出，骨崩皮裂。 迸溅出来的血液呈黑色，一丝黑气不易察觉地散逸出来。 韩楚抬手看了一下表，他的表是高级货，功能非常多，但韩楚基本只用它来查看空气中的病毒浓度。 数值从四升到了七，然后再缓缓下降。 血腥味又引来一波丧尸，看它们的外衣，应该是没来得及撤离的文职人员。 浓度飙升到了三十。 丧尸越来越多，从阳台上，从车库里，从商铺，甚至还有一些从厕所冲出来。 这便是自净者的价值之一。 等闲人武力再高，装备再好，碰上三人以上的丧尸群，打赢了也得死。 只有自净者才有资本和丧尸周旋。 但是数量一旦太多，他们也撑不住。 韩楚不同。 他能硬扛着杀穿丧尸群。 八面汉剑舞成了一道清风，将丧尸扫进尘埃里，让韩楚走到目的地。 百货大楼下面，身材高挑，扎着长马尾的女队长看见一颗丧尸头飞出来。 然后塌了一堵墙，韩楚从灰尘中走出来，血污遍布盔甲，长剑在手，仿佛人形坦克。 “每次看见韩大哥出手，都像是在看艺术，若是有一万个他，估计就不需要我们了。” 此女名叫宋卿，背景不小，和他见过几面。 韩楚的声音从盔甲里传出来。 “莫要编排我，一路杀过来，总算是清空了附近的丧尸。” 百货中心里面吃的东西不少，速食食品里面，韩楚最喜欢方便面。到处都有，制作简单，热量高。 一边吃着面补充能量，一边听着他们的意见。 百货中心离化肥厂不算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群丧尸围困在化肥厂外面，怎么也不肯走。 它们的数量很多，有三百多只。 用火箭筒配合无后坐力炮和高压电网，杀光它们并不算难。 但势必会将其他地方的丧尸引来，倘若所有丧尸都死在这里，那种程度的病毒浓度，没个三天降不下来。 大昌的化肥厂事关重大，来年全国播种，三成的化肥指着它供应。 停产三天，代价就是几十万人一年的口粮。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制造声响，甚至在无人机下面挂了一块鲜肉，都没办法引它们走。” 说话的人叫夏青，也是个技术宅。 “是不是化肥厂里有人？”韩楚问道。 “鼠式无人机看过了，厂子里没人。”夏青回答。 “管道，厂房，生产车间，都看过了？”韩楚又问。 “都看过了，还动用卫星扫描了一次。”夏青又回答。 “看看下水道。”韩楚不假思索道。 于是鼠式无人探测车再次出发，顺着街道上的井盖，进入下水道。 绕过第三个墙角时，监控屏幕上显示，附近有热源。 降低速度，慢慢靠近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生产车间制服的人，蜷缩在角落里。 他的头顶不远处有一盏三瓦的电灯，驱散了些许黑暗。 换了个视角，众人看清了，他是生产车间的副主任。 同时，也看清了他的问题。他的脚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到了，有一个长长的豁口，流着鲜血。 难怪尸群迟迟不肯挪窝。 但他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竟然把检测手表拆下来了。 照理来说，手表是和胸口的炸药并联的，拆下手表，炸药立即爆炸。 也许是他拆弹技术过硬，竟然绕过了这一层。 不过也就这样了，他必死无疑。 伤口裸露在这样的环境下，体内病毒浓度肯定急剧升高，尸变的命运在向他招手。 现实中也是这样。 画面里，他抽了个冷子，眼看就要尸变。 忽然，他翻了个身。 原来他一直压着一个医疗箱，打开来一看，里面堆满了淡蓝色的注射药剂。 这种注射药剂是科学院的顶级药理学家，利用自净者血浆制作的抗体药剂，保质期两年。 黄金跟它一比，就是弟弟。 自净者中，有擅长干架的，有不擅长干架的。 但不论如何，他们都必须抽血，只是频率与多少的问题。 抗体药剂极其稀有，质量过关的就更少了，但这位副主任手里的药剂，很明显是军用药剂，效果好而且几乎没有副作用。 这种药剂是定向供给的，只存在于自净者的配额之中。 能在黑市里收集这么多保命的东西，看来副主任私下里买卖的化肥定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针药剂下去，效果立竿见影，暴起的紫黑色血管都降了下去，他还有希望继续活下去。 副主任手臂上的针孔多到夏青心疼，要是他早一点找到这个人，能多赚多少东西呀！ “兄弟们怎么说？” “办他！”韩楚不假思索道。 政府安排的单间小房子住腻了，他要买一间大别墅。 一管药剂换一座三百平的大别墅绰绰有余，别人还得给他找零。 一根淬满了氰化钾的银针飞出去，成功阻止副主任浪费资源的企图。 唯一的吸引源消失了，尸群立刻变成了无头苍蝇。 大部分被无人机引走，剩余的几只丧尸被韩楚干净利落地解决之后，大家开始分赃。 此地的自净者一共有八个，药剂却有十支。 平分八支以后，还剩余两支。韩楚没有争抢的意愿，其他人也不敢提这个话茬。 宋卿有军方背景，知道的信息比一般人多一点。 “不如送去大京市，那里有半官方的组织高价收购药剂，而且我们小队正好也要回去述职。” 所有的自净者从行政编制来说，都是政府工作人员，由统一的部门管辖。 在人类的历史上，中央和地方的关系向来很复杂，行政和经济的权力划分都可以商量着来，但是军事必定绝对集权。 自净者亦是如此。 全国两亿多人，登记在册的自净者战士今年刚刚突破一万。 所以除了联合政府，没有任何组织敢于光明正大地把他们扩充成自己的力量。 大昌市处于全国南部中心，是交通要地，所以才能这么及时地征调临近的小队。 韩楚拿着淡蓝色的试管，迅速想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这个基因强大的自净者已经暴露一个多月，盯上他基因的组织不知凡几。 现在就是一次抉择，是离开大昌市，成为一名光荣的战士，还是留在这里，静待其他组织找上门来。 就像他说过的，选择远比努力更加重要，站队站错了，战略弄反了，越牛逼死得越惨。 美女队长静静地看着韩楚，那双眼睛好像是在说。 你会怎么选？ 第一百七十四章 王者被青铜坑了 “怎么去大京市？” 韩楚很快就考虑清楚了。 那些其他自由组织，多半是亡了国的资本联合组建的，实际水平么，不比废物高多少。 联合政府的主体是华夏政权，没有这座灯塔，人类已经全部嗝屁。 相比之下，韩楚当然是良禽择木而栖。 本钱再多也禁不住往海里扔，更别提韩楚现在还没找到打开财富密码的方法，一发反器材狙击榴弹就能送他上天。 人在屋檐下，该抱大腿还得抱。 宋卿嫣然一笑，“我们有自己的专机。” 韩楚有些发愣，说好的艰苦朴素呢？ 上了飞机才发现，里面的布置更是豪华，还有小冰箱。 看来待遇还不错。 开了一罐啤酒递过来，宋卿在收集她三名队员的药剂。 她们有自己的规矩，战利品要上交，不许私藏。分赃的时候当然不会说出来，事后必须坚持原则，此即变通。 韩楚想了想，也把自己的药剂交了出去。 宋卿却不准备收下，“你还不是我们的人，不用守我们的规矩。” 韩楚摇摇头，“本来想拿这个东西换一栋大别墅，现在估计做不到了，大京市的房子比大昌市的房子贵多了。” 既然做不到，那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你想要间宅子？讨好丈母娘么？” 放在二十年前，这句话可能还成立，但是现在，哪个自净者会缺女朋友？ 给自净者卖套套都是犯法的行为，三年起步，上限死刑。 更遑论战斗型的自净者，每个月的配给里就有一支药剂，这可是能续命的东西！ “自己住，我对宅子的要求不低，游泳池什么的无所谓，但是大房间、小静室一定要有，最好亭院里种几株梧桐，后园再养几尾锦鲤。” 宋卿笑着说道，“是个会享受的，你如果愿意当我的手下，我可以送你一套好十倍的宅子，只可惜……” “可惜什么？”韩楚立刻问道，好像真的很想要宅子一样。 “你的政审不会过关。”宋卿回答道。 韩楚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出身来历，在这种时节，很要命。 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视四周，除了正襟危坐的三名队员，飞机腹舱里连个降落伞都没有。 这小娘皮好毒辣。 三万尺的高空中，没有降落伞，逼着韩楚不敢炸了飞机跳伞逃命。 韩楚有能力格杀这四个人，却不敢动手，有些气急，“你是学表演出身的么？” “我的小姨是个小明星，跟她学了点。”宋卿笑道。 以小博大，以弱制强，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了一个下马威，如何不令她自傲？ 被个小女生按在地上锤，这是韩楚人生一大污点。 他决定出去之后，一刀把这个世界给劈了，来一个毁尸灭迹。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宋卿凤目一睁，“你骂我是狗？给他点颜色看看！” 飞机顿时做了个托马斯回旋运动，一圈圈打着转向前飞。 没有经历过飞行资质考验的人，一定会被无力的眩晕感弄得七荤八素。 宋卿只等韩楚继续出丑，却不料他面色如常，状态竟然比她还好。 没跑了，定然是特工奸细。 又过了四五个小时。 飞机在大京市七环开外的小型机场降落。 韩楚用匕首抵着宋卿的后腰，下了飞机。 机舱里，宋卿的三个队员早就倒下了，没伤性命，只是昏迷。 一下飞机，三十多把镭射电光枪对准了韩楚全身上下的要害。 但是他并不慌，只要不出动大伊万那种变态级武器来搞他，他就有把握在夹缝中求生。 “给我一辆越野车。”韩楚大喊道。 同时对宋卿低声道，“看样子我对上的并不是联合政府？” 围剿他的人没有穿制服，而是穿着形形色色的迷彩，像是雇佣兵。 于是韩楚大胆地放宽心。 “你不要以为自己很能打，像你这样自大的人，本小姐见得多了，这只是我用私房钱请的几个打手，你想跟他们比一比谁更厉害么？” 假若韩楚真的拿到了主角模板，现在就该打一个赌，然后把这位小姐的自傲打进尘埃，让她因恨生爱，两人再发生许许多多无聊的故事。 那是真的很无聊。 韩楚只会用关怀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然后毫不留情地对着她的后腰来了一刀。 这里的美人很少，当生存都成为问题的时候，就没有几个人会关心保养身体。 但是宋卿作为宋家为数不多几个联姻备选人员，自小就受到极好的保护，全身上下半个小伤痕都没有。 但是现在，沾满了鲜血的刀尖从她小腹透出来。 这样的场景，极大刺激了对面主事之人的神经。 他高喊道，“不要伤人，你说的我们全都照办。” 宋家人的能量果然很大，不久就送来一辆加满油的悍马。 目光一扫。 “一个汽车四个炸弹，你当我是傻子么？” 韩楚的匕首已经横在宋卿脖子上，随时可以玉石俱焚。 但韩楚没有给他们拆除炸弹的机会，直接和宋卿上了汽车。 这一手谁都没有想到。 毕竟知道车上有炸弹，下一步应该是让他们把炸弹拆了，当然，他们还会布置新的杀人手段。 然而，明知车上有炸弹，在不清楚炸弹触发装置的情况下，还敢上车，这样的人多半是精神出了点问题。 宋卿开始也很怕，但她冷静下来，发现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个人永远无法对抗集体，就算韩楚本事再大，也会疲倦，经不住她哥哥精心布置的车轮战。 但是现在，所有要让这辆悍马爆炸的方案都进了垃圾堆。 她哥哥要考虑的是如何从疯子手里救下自己的妹妹。 想活着不一定能活，作死未必能死。 这种掀桌子的手段不是常人敢想的，更不是常人敢做的。 可惜他是个特务……或许不是，但现在必须是。 悍马即将驶入市区，韩楚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匕首一直横在宋卿脖子上。 忽而响起一声枪响，车上好像有个部件被打下去了。 应该是个延时炸弹。 想了想，韩楚摇下一半车窗，让外面的观察手能确认宋卿并没有死。 “哼，算你聪明！” 若是韩楚不这么做，这辆车大概率会在进市区前被炸掉。 韩楚没有回答，心里在盘算着另外一回事。 能打爆高速行驶的车辆底下的一个小部件，有这样精准的枪法和极其自信的洞察力，定然不是一般人。 动用了这样的高手，应该能掀起不小的动静。 小人物才不怕把事情闹大，闹大了才好吸引注意力。 进了市区，宋卿一路将悍马开到黑市入口。 她没信心骗过韩楚，也不想承受脸上多几道刀疤的结果。 地下黑市处于闹市之中，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 在这里，没人敢动手。 韩楚没有喝宋卿废半句话，直接带着七瓶药剂下了车，接下来他要做的，只有等待。 第一百七十五章 黑市人物 走过长长的安全通道，来到门禁前，韩楚发现自己注册的身份已经被封了。 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不是很惊讶。 地下黑市的工作人员更是见怪不怪，大京市里三教九流的人多得是，谁有空关心其他人的根底？ 但如果一个人没有钱，他们的态度就不会太好。 “这位先生，我们这里不收政府的信用货币，在黑市里，黑币最值钱。” 柜台后面的西装工作人员冷着脸，淡淡道。 “收东西么？”韩楚把手伸进怀里。 “你可别掏出个烂苹果来，我们这里值钱的东西不多。”他依旧冷着脸。 韩楚拿出一管蓝色药剂，把军用标识的那一面转过去给他看。 工作人员冷酷的脸只持续了一个瞬间，就开始变化，皱起队伍眉头，很像褶皱的岩浆，嘴角好像插了根钉子，非常僵硬。 最后一切都随风散去，化作最和煦的笑容。 “我们当然收药剂，您觉得九百万黑币怎么样，相当于一千二百万政府信用点。” 韩楚等了等，手指敲着柜台，并没有同意交易。 乱世之中能活下来的人，很少有不长眼的。 从概率学来看，韩楚已经碰上了一个，再碰上第二个的概率太低，可以忽略不计。 果然，那名柜员明白了韩楚的意思。 他连黑币的价值都不承认，只接受以物易物。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柜员问道。 “韩楚。” 开好了黑市的身份卡，通过外层门禁，又走过检测通道，这里排着长队。 因为手表的缘故，黑市的工作人员并不需要承担繁杂的检测压力，只用查看表上的数值就行。 韩楚那淡白色的零，无疑吸引了很多目光。 许多自净者的抗性基因并不强大，他们日常维持在三点左右，与世界浓度持平。 资质好一些的，能保持在两个点。只有基因强大的人，才能维持在一点左右。 但是维持在零左右的，只在传闻里听过，今天算是见识了。 一阵香风从后面袭来，浓浓脂粉味味呛得人眼晕。 这里不是什么正经的场所，当然不会有什么正经的人。 就像脑袋后面长了一对眼睛似的，韩楚一晃身，躲开了。 “月媚，不得轻慢贵客！” 地下黑市的话事人喜欢穿黑色披风，喜欢戴黑色手套，更喜欢江湖豪侠气。 社会上的江湖气越重，他们这批地下老鼠的影响力就越大。 穿着高筒皮靴的红衣艳女娇笑着，投入大哥的怀中，紧绷的大腿露出一抹白嫩。 花瓶也有花瓶的用处，她一来，就改变了通道内机械冰冷的氛围。 “这位小兄弟就是大昌市的韩楚？请恕月媚失礼了。” 韩楚看了一眼她手上有些精致的粉红色仪表，便知道她为什么敢在这种场合说话，而不担心被大哥训斥。 数值是二，她是自净者，可能不擅长战斗，但是地位绝不会低。 地下黑市永远是冒险者的天堂，在大京市，这样的地下小势力起码有上百个。 大哥看上去是大哥，但他应对外界威胁的同时，还得防备小弟作乱。 然而无论遭遇何种境地，月媚自身的价值永远摆在那里，谁也无法忽视。 大哥眼底闪过一丝不愠，很快就藏起来，除了韩楚，谁也没有注意到。 他微笑着，“鄙人石健，忝为三都堂的一把手，久仰韩兄大名，未曾远迎，请见谅。” 同一句话让不同的人来说，效果截然不同。 月媚说话听上去太轻佻，诚意更是一点都看不见。 但是石健来说这句话，枯燥的场面话都被说得极为陈恳，再配合上一丝不苟的微笑，更是诚意满满。 不耐下心来，对着镜子练习一万遍，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石兄客气了，韩某现在不过是丧家之犬、寄人篱下，哪里还敢摆架子。”韩楚笑着回答道。 石健听到“丧家之犬、寄人篱下”立刻知道了韩楚的话中意，再联想到入口处看见的画面，以及宋家的家徽，几乎不用多想一刻，回答道。 “韩兄若是有什么顾虑，大可放心，黑市里面的规矩就是不许寻仇，不许见血光之灾。而且我们三都堂连接着旁边几个大黑市，地下交通网道十分发达。” 此话一出，韩楚对石健的评价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规矩是人立的，也必须有人来执行。石健这么说，无异于承诺给他提供保护。 而且是最有价值的保护，因为他给了韩楚自己逃命的选项，等于是在说，他会量力而行。 小股敌人来了，他会顶住，大股敌人来了，他会提前报信。 最聪明的一点，他没有点明要应对的敌人。不把宋家的招牌挂出来，就是杀了宋家的人，也只是普通的恩怨纠纷，不是大事。 卖了人情，显了手段，又能最大程度的保全自身。 “大京市果然不是大昌市能比，像石兄这样的人物，竟然屈居于外围？” 月媚却不屑一笑，“他还是个人物？不过就是我们三江联养的一条狗而已。” 韩楚心中暗道，“难怪这笨女人没被石健弄死，原来是个监军。” 嘴上却道，“三江联是谁管事？他会怕宋家?” “宋家？不论是京西的还是城南的，我们少爷什么都不怕，以韩兄弟的人才，去了三江联一定会被重用。” 自己搭上的人，还没进三都堂的门，就被三江联拉走，石健依旧不喜不悲。 跟在他身边的小弟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老大都没个脾气，他们哪里还有目标，随便混口饭吃就行了。 临走之前，韩楚拍了拍石健的肩膀，没有说半句话，就搂着月媚的蛇腰，走了。 回到自己代管的地盘，石健按照三江联派发的手册，巡视了各处的情况。 此时的他，真的好像一条老狗。 黑市的供电并不稳定，很快，三都堂停电，客人散光了。 石健回到自己的房间，此时的他，目光幽幽。 从大衣内层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纸，一管蓝色药剂。 他实在想不通，基因这么强大的自净者，为什么会这种极高明的偷窃之技。 不过一管蓝色药剂，传一封信，这买卖很值。 第一百七十六章 幕后主使 三江联的掌门人姓李，名曰光复，二十七八岁，品味不错，出手大气。 一进会客厅，登时就有十八位二八处子迎上来，服饰各异。 有秦汉的雄浑，隋唐的贵气，两宋的柔媚，元明的简洁。可以从她们身上看到西式的奔放，东方的典雅，草原的热情，山林的刁蛮。 韩楚却一挥手，月媚立即会意，让她们走了。 引着贵客到了第二间会客厅，这里的禁品非常多。 倘若不缺肉体的满足，那就试试精神上的娱乐。 被封禁了十几年的游戏、影视、小说、动漫，这里应有尽有。 在物资充足、世界和平的黄金时代，精神食粮能有效缓解社会压力。 但在这里，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第二天一定能醒过来。 这些东西就不能再传播了，社会需要直面现实的勇者，不需要沉溺在往日祥和时光之中的懦夫。 韩楚坐了下来，简简单单一命通关了魂斗罗，然后放下手柄，继续向前走。 月媚领着韩楚走过一道长长的走廊。 走廊四面都贴上了水晶般的镜片，看上去十分梦幻。 走廊尽头有一扇黄花梨木门，月媚打开了门，却没有进去，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正主就在里面。 没进门，韩楚就闻到一阵极品檀香，定人心神。 进了门，只见三重屏风后面有三道人影，一主二仆，一男二女。 房间的墙壁上点缀着几副不太值钱的世界级名画，最普通的也能换到八管药剂。 绕过屏风，韩楚终于见到了李光复的真面目。 他的颜值不高，但养尊处优的那股上位者气质却不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 看见韩楚来了，他只是动了动手，两位侍女就凑上来，给韩楚更衣。 李光复的眼界极高，挑选的侍女成色极好，容貌自是不必说，单看她们走路那种气质，就足以彰显她们内在的诗书底蕴。 “韩兄可是看上了她们？云儿香儿可是我心头宝，不出点力气你可拿不走。” 此话一出，两女身形一滞，幸亏她们服侍人的技艺精湛，没有出什么岔子。 这是把韩楚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了。 住过皇宫的人，怎么会被大观园那种几百万两银子就能建成的一般货色给唬住？ 韩楚换上一身轻便的常服，坐到李光复对面。 “好是挺好的，只是还不够。” “哦？韩兄还见过更好的货色？”李光复不信。 “想要选一个会伺候人的，得从四岁开始登记造册，六岁开始统一培训。模样差了的不要，磕磕碰碰弄出伤痕的不要，愚笨无比，不能学好经文的不要，不能遵循女训女戒的不要，这样精挑细选，攒出一百来个，才能从里面挑出几个顺眼的。” “没想到韩兄装腔作势的本事不小，这样选拔，一万个里面也选不出一个，除非从全国遴选。”李光复冷笑道。 韩楚见他被自己三言两语，戳破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伪装，于是对他便看低了一眼。 此人不如石健远矣。 “选妃当然得全国遴选，提了这么多要求，最后肯定给出妃嫔之位，不然选上来全是歪瓜裂枣，不恶心么？” “你那是选妃，我这是选侍女，能混为一谈么？”李光复不屑道。 “其实差不多。”韩楚淡然一笑。 “我看韩兄多半是看多了韩非子，自己看魔怔了。” 李光复说了半天，依旧没有抓住韩楚的话中之意。 他的水平次不次韩楚不关心，韩楚只关心他背后站着的是谁。 “咳咳，韩兄现在正在被宋家追杀？” 终于不故弄玄虚，他要开门见山了。 “谈不上吧，欺负我上面没人说话而已。”韩楚回答道。 “宋家势力不小，在大京市也能排上号，不过韩兄不用怕，有我们李家罩着你，谁也不敢动你。” 又是个把话说满了的纨绔二货。 “我就不能两边不靠，只靠自己吗？”韩楚笑道。 李光复轻蔑地摇摇头，“不要以为只有你是自净者，我也是，而且我知道的远比你多。” 续道，“我见过你出手的记录，白刃战一次性斩杀丧尸的最高记录，现在是你在维持，但有什么用？没错，你能杀一百个。但你能杀一千个，能杀一万个吗？我们弄死你很简单。” “你们？”韩楚抓住话茬。 “铁打的王朝，流水的世家，不论历史换了几件衣服，甚至人类走在灭亡边缘，我们世家依旧存在。我们的力量不是你能想象的。”李光复自傲道。 总有人喜欢把别人的历史当做自己的力量。 韩楚笑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一群下水沟里的虫子还谈什么隐性皇朝。” “你找死么？”李光复眼底闪过凶光，眼看就要摔杯为号。 韩楚却道，“有时间听我讲个故事么？” “说吧。” 李光复侧躺着，一挥手，让两个侍女全都过来给他捶背、捏腿。 “相传天堂和地狱都有一锅汤，天使和恶魔都用长汤匙吃饭，地狱的恶魔一个个都饿着肚子，天堂的天使却能吃的很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韩楚笑吟吟道。 “真是个无趣的故事，那是因为天使们在互相喂饭。”李光复不屑地笑道。 谁也没有想到韩楚会在这个时候骤起发难。 谁也不会料到开发到极致的人体机能会强到何种程度。 只见韩楚闪身扑过去，堪堪避开从身后射来的一颗重狙子弹，手腕一转，擒住李光复左腿，再猛的一拉，将他抽过来。 随便一记手刀把他打晕了，挡在背后，韩楚没有放下警惕。 李光复以为韩楚不知道这两个侍女练过武。 其实他早看出来了，暴露身份的是步法，那种沉稳地下盘功夫，没个十年绝对练不出来。 而且当李光复感觉形式不对，第一反应也是让两个侍女都过来保护他。 再看不出来，韩楚干脆一头撞死在地板上，以头抢地而亡。 没了突然性，两个练家子侍女在韩楚面前，不比小白兔更有战斗力。 随手两招放倒，拿起李光复的酒壶，喝了一半，解了迷香，另一半倒在他脸上。 李光复醒过来，房间早已变了模样，他安排的狙击手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全都被韩楚吓了出来。 痛觉渐渐复苏，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七八个骇人的伤口，韩楚竟然在他胸腔上面开了一个小洞，通过地面上破碎的镜片反射，他隐约看见自己左心房上面还扎着一根木头茬子。 这位大哥手法未免也太熟练了，李家刑堂里的老师傅都没他这么专业！ 韩楚拍着他的脸，笑着，“你们不是天使，我也不是你们嘴里的汤。” 第一百七十七章 闷棍 大京市里的人情关系总是很微妙的。 准确来说，是心照不宣的。 明面上跟联合政府抢人，肯定是行不通，但要是他们顶着一身官皮，去赶人呢？ 韩楚是看过盗官记的，也知道脸上有麻子的人，不一定是真麻子。 他才不会那么好骗。 李家这些年赶了不少人进其他家，其他家赶一些人进李家做个顺水人情，也是应得之义。 这是个老千层饼的故事，逃不过第一层，就得去宋家，逃不过第二层，就得去李家，逃不过三四五六层，指不定最后被坑去哪了呢。 只有把这张饼丢进垃圾桶里，才能去想去的地方。 “哼，你想清楚了又如何？这是我们家的地盘，进来了还想再出去？”李光复冷笑道。 韩楚进来之前，是打算胁迫几个人，在黑市里面闹个底朝天。 但是现在么。 “光明降临的地方，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 李光复丝毫不虚，“在这里，我便是唯一的王法！” 倏然，外面响起了警铃声。 打黄扫非大队来了。 警铃声越来越近，李光复额头不禁留下冷汗。 李家是有势力没错，但这仅限于别人外紧内松，给他逃跑的机会。 检查的人都来了，他还不溜，简直是砸别人饭碗。 现在社会上不养闲人，砸别人饭碗等于杀别人全家，找死！ 老大走不了，三江联哪个敢走？ 全都被包了圆。 李光复好容易借着关系把公家的人送走，却发现韩楚不见了，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厥过去。 小胡同，黑市一个隐蔽出口，韩楚悄悄地溜出来，松了口气。 正准备抢一辆车，逃进深山老林，等他神功大成，法力尽复再回来大显神威。 然而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停在胡同口，堵着他。 估计又是哪个大聪明世家找上他了。 车窗降下来，副驾驶位上伸出来一支黝黑的突击步枪。 枪口很稳，持枪人手很稳，稳到韩楚没有信心躲过他的子弹。 “手举起来，抬高，对对，高点，再高点，好极了，过来吧。” 韩楚一边朝那里走着，心中一边碎碎念，小本本上记住这张脸，日后要杀他全家顺带祖宗十八代。 进了汽车，枪口收起来了，副驾驶位上的人微笑着。 “你力气很大，但请不要碰我们之间的铁丝网，也不要妄图撞开汽车的门。这是航空材料做的，霸王龙都压不扁它的轮胎。” “你是什么人?”韩楚问道。 “救你的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韩，我叫韩楚。”他笑眯眯地说道。 “笑话并不好笑。” 韩楚冷着脸，刚才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被胁迫做某件事，现在回想起来，就是立刻重开一局也不应该坏规矩。 “那是你的笑点太低，这是毛病，得改。” 他抽了抽鼻子，好像闻到了一点气味，很惊奇。 直接从另一头取下铁丝网，用枪口捅了捅韩楚胸前隐藏的炸药包。 “嘿，没想到你还会调配化学药剂，说说吧，你是用什么剂量的药剂把炸药侵蚀了？” 韩楚翻了个白眼，“你这是搞情报出身的？” 那人笑了笑，“应该知道我才对，毕竟是同行。” “我不当特务，地位太低。”韩楚说道。 “那可由不得你，你也不用担心，进了三处，我不会管你之前是做什么的，来了都是兄弟。” “我总不能连自己的兄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吧？”韩楚问道。 “我叫罗青山。”他笑着。 司机骤然踩了刹车，“你他娘的别用我名字。” 韩楚看着窗外，不知道汽车行驶到了哪里，不过到现在为止，没有探子跟踪过来，足可见两人的功底很深。 “罗大哥，我就这么叫你了，他到底叫什么名字？”韩楚问道。 罗青山停了车，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你叫他老鬼就行了，死占着局里的编制，成天鼓捣他自己的人情报网，考核的时候半点绩效都没有。” “诶！” 看着插入自己手臂的针头，韩楚惊出了一身冷汗，“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罗青山回头一看，果然，这老鬼又在给新来的抽血了。 “看你们相谈甚欢，就没有打扰咯。”老鬼漫不经心地回答，顺手拍了拍韩楚手臂，让血液循环加速。 “行了行了，局里采血也只抽两，你上手就抽八百，太过了啊！”罗青山虎眉一皱，喝道。 “小兄弟身体好，抗造，你看，他都没说话，你个罗柱子插什么嘴？” 话虽如此，老鬼也只抽了六百毫升的血，给了罗青山一个面子。 又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盖了戳的情报人员身份证明，插进韩楚怀里，顺手把六管药剂拿了出来。 “你现在就是情报局三处的干事了，出了事我罩着，宋家敢搞你，我就弄两只丧尸丢他家宅子里去。” 若是碰到以前的韩楚，谁敢抢他的东西，伸手就杀全家。 但是现在，他只想问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趁我不注意，打开车门给我来一针的？” 罗青山解释道，“韩干事有所不知，这老鬼天生存在感就弱，走路没声、呼吸没气，有次去西北出任务，大家差点把他落在沙漠里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衣服里藏着药剂的？”韩楚继续问道，他现在有点乱了阵脚。 老鬼嘿嘿一笑，“石健这人我熟，是个好苗子，可惜不是自净者，局子里不要他。” 续道，“其实像你这样的人，局子里也不会要的，只有三处暂时缺人，所以拿你来顶缸。不过你放心，我们局子里的福利绝对比你老东家好得多。” 罗青山却戳破了老鬼的谎言，“福利别想了，你家的处长穷的要死，不然也不会搜刮你身上的东西。但是既然你拿了证，就是局里的人，做了任何违反规定，不服从命令的事，都会被当做逃兵处理。” 稀里糊涂就成了局子里面的人，韩楚被枪口抵着，也提不起反抗的兴趣。 汽车继续开着，又转过七八道弯，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短暂的步枪点射打破了夜色的沉寂。 “那些世家开的黑市也就图一乐，真要买卖违禁品，还得到这种地方来。” 老鬼自说自话，下了车，身形有些猥琐。 一支烟吸完，罗青山又点上一支，猛吸一口，再缓缓吐出来。 “现在的治安是越来越差了，大京市的阴沟里也会飘着丧尸。” 交易进行地很快，不久之后，老鬼再次上车，拎了一个行李袋，里面堆满了各种硬通货。 汽车再次发动，渐渐隐入夜色当中……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谈判 韩楚以前觉得自己敲闷棍的技术水平非常高，但是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差的太远。 被老鬼瞅准机会来一下，敲得他七荤八素、六神无主。 本来他是打算溜进深山老林闭个关，等他摸出木刀，一刀削死大眼珠子的大哥了账。 谁知道如今却被老鬼拉下了水。 大京市五环郊外的一排复合式公寓。 三人驱车来到这里休息。 人口数量急剧减少的同时，人口密度也迫于病毒的压力，不断降低。 所以像这样没有保障系统，装修非常陈旧的小公寓非常不值钱，住的人也比较少，三间空了两间。 但正是因为不显眼，这里才会被当做情报局的据点。 罗青山开了门，把两人请进去，“这是我们六处的据点，落脚还是可以的。” 老鬼挤开韩楚，走进来，把风衣挂在衣帽架上，仿佛这是自己的家一样。 “以前这是三处的地方，局长什么时候把它划到六处了？” “就在上个月。”罗青山回答。 韩楚走进来，手指有意无意地瞧着木质墙壁。 “你们说的局子是干什么的？” 老鬼笑眯眯地，“别装了，我收你是准备让你当双面间谍的，你能不知道我们局子的事？” 在韩楚心中，所谓双面间谍，就是拿着两份薪水，什么事都不干的人，两边都不得罪。 老鬼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了，他观察韩楚的时间，累计已经超过两周。 他很确信，韩楚是个异类。 会的东西如此之多，体能也达到了人体极限，办事老练而狠辣，在本职的情报方面水准却很低。 许多人把他称作情报之王，也有人把他看做鬣狗，但他自认只是一个普通的熬鹰匠。 现在他就要熬去眼前雄鹰最后一点傲气。 但是，没等他完成收官一击，低沉的电话铃响了。 从衣袖里抖落一个黑色的老式电话，看了一眼，是局长。 公寓里布置的监控监听太多，所以老鬼接通了电话，走出门。 罗青山笑了，从来人能在老鬼环环相扣的布局中逃出去。 眼前的青年显然不知道，从他走出黑市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确定。 后面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铺垫，在这里，他们两位处长将联手，培育出一个忠诚的干事。 然而现在，谱写的命运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只看韩楚能不能逃出去。 韩楚敲着墙壁，踩着地板，路过壁橱，经过茶几，最后停在衣柜旁边。 那里有一盏铜制挂灯，底座呈莲花状。 “这里以前是三处的地方？” “当然，准确来说，是老鬼的十三个私人驻地之一。”罗青山笑着回答道。 “所以你们进驻的时候，搜查了这里么？”韩楚问道。 “老鬼这么穷的人，谁会关心他的小金库在哪？”罗青山忽然义正言辞道。 也就是说他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 从来不藏私房钱的韩楚，对找东西有点心得。 他神秘一笑，把十二叶莲台之中，相对的莲叶交换一次，再顺时针扭了三圈。 没有轰鸣声，也没有机械摩擦的声音，只听到，好像有某种物体，在光滑的曲径轨道上轻轻摇动。 壁橱展开了，露出一面墙，上面铺满了蓝色的圆形小孔，茶几下面伸出来一串“风铃”，衣柜下面弹出来一个抽屉，里面全是消毒之后，真空包装的注射器。 “艹，上千根军用药剂，老鬼还在我们面前哭穷！” 黝黑的枪支顶开门扉，老鬼挂断了电话，眼神有点冰冷。 “你还懂机关消息，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杀你了。” 砰砰，两声枪响。 木屑溅到韩楚脸上，擦出一丝红线。 韩楚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还好，没中枪。 这是警告，又有点像虚晃一枪，毕竟每一个守财奴都会为了金山和别人拼命。 罗青山改变了自己的睡姿，从懒猫变成了毒蛇。 不过在老鬼把步枪扔到他手里之后，他稍微放下了一点戒心。 老鬼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一瓶啤酒，机关开始回转，晃眼的财富被收了回去。 “拿了多少东西，给我放回去。”老鬼伸出手，看着韩楚，眼神不善。 同样一把枪，不一样的人拿着，威慑力截然不同。 “你现在还准备抢我的东西？”韩楚问道。 罗青山看着老鬼，有些震惊，他的格斗术亦是顶流，又有自己拿着枪在旁边压阵，他竟然没把握拿下韩楚。 刚想把枪械丢回去，老鬼却朝他一摆手。 “平等才是谈判的基础。” 罗青山反应过来了，问道，“局长说什么了？” 老鬼指着一脸无害微笑的韩楚，赞赏中带着一丝畏惧。 “这小子比我们想的阴损多了，他对人体结构的理解到了一种化境，竟然能够在内脏组织上埋下诡雷。做手术之前，仪器都检查不出来，开刀之后，那些藏着的损伤处全都成了隐藏的出血点，李家的少爷已经大出血死了，要不是找到了足够的血包，宋家的小姐现在恐怕也够呛。” 罗青山不禁对韩楚刮目相看，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 又有些疑问，“局长怎么说的，他老人家会看得上那两家？” 老鬼冷着脸，“局长说要在局里推广这个技术，七处新来的小子们太嫩了，要学点狠手。” 只有刺客才需要学习这样狠辣的手段，韩楚初步判断，七处应该是情报局里的垃圾桶，什么脏事都往里面倒。 这就有些奇怪，人类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保留这内斗的选项干嘛？ 除非深水之下，隐患很大。 眼看着自己熬的鹰就要跑了，老鬼城府再深，心思再密，也免不得流露出些许怒气。 “这次算是你命大，我也知道你不会再给我另一次机会了，不过你终究是进了三处，得去出任务，今晚就去，你要去找一个人，送一封信。” 韩楚知道，这是极大程度的妥协了，也知道这老鬼对他贼心不死。 把他从大京市支开，不让他直面局长，也不让他和真正的贵人接触。 摸不到云雨的金鳞，永远无法抓住风云际会，化蛟成龙。 不过韩楚并不慌，于他而言，机遇反倒是小事，他缺的是顿悟。 他的修为就像是银行里的本票，只要能记起密码，剩下来要做的，只是单调的在支票上填数字而已。 密码依旧未知，韩楚还是穷鬼，他没法反抗。 一张动车票将韩楚送出大京市，一场风暴却即将席卷这座城市的所有地下势力。 谁也不知道，这一切的源头，竟然只是一管平平无奇的血液。 第一百七十九章 救世之血 大京市地下一千七百米处，联合实验室。 明晃晃的灯光从方明的平光镜片上折射出去，落在实验桌上的试管口，那里正在进行滴定。 很像是初中生化学实验，只不过更精细些，用的仪器略贵一点。 最拿不出手的一台差速离心机，大概能换十万条人命。 方明很清楚，全球的局势还在恶化，海外已经有整座城市沦陷的先例。 按照模型来看，不出三个月，全国一千多座工业城市中，也会出现几例全城沦陷的情况。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试剂不能稳定生产，他只好让实验猿们按照流程规范，小规模制备。 方明今年四十五岁，是一个普通的生理学家兼临床医师。 二十来岁的时候，拿过国家科学进步奖，曾经独自一人制造了初代药剂，也是蓝色药剂工程的领路人。 在他的指导下，实验室里，两百毫升的血液可以制备的药剂数量，从半瓶提升到了十瓶。 他设计的合成流程应用在工厂里，两百毫升也有两瓶的产出。 当然，这些只是小事，如果人类只需要技术的提升，完全用不着方明这样聪明的脑子。 方明的任务是解析那一段抵抗病毒的基因。 因为病毒的出现，生物学关于人类基因理论的小破屋，地基都被刨去一大半。 以前的生物学家发现人类的基因当中，有很长一段基因，基本处于不表达状态，于是把它当成了乱码。 谁能知道乱码里竟然蹦出来一段抵抗病毒的抗体基因。 要现学现卖现用，也只有方明这样平平无奇的科学家，才有能力救人类于水火之中。 自从十八年前，方明制作出药剂以来，他时时刻刻都在和那段基因斗争，想把它驾驭在自己手下。 用限制酶切取那段基因并不是难事，难点在于如何让那段基因在其他细胞里完美表达。 自净者很多，足有数万，他的选项却很少。 能力弱的基本可以排除，因为人工产物必定会有一定程度的削弱，弱上加弱，几近于无，还不如不要。 方明觉得自己是在渡黄河。 水流湍急，暗波凶险。 选择那些自净力极强的人，仿佛驾驭着快舟，快是快了，容易翻船。 选择那些病毒上涨、下降都很慢的自净者，就像是开着大船，稳是稳了，但其实还是经不起风浪，速度太慢每次行至河心，基本就可以宣告失败。 他花了十八年时间，助手换了十几批，人选换了上百个，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基因。 回到自己的小实验室，那里正在进行新一轮的实验。 他的上一个助手去了海外支援，至今没有音讯，人多半已经没了。 现在的助手天资不错，她的脑袋很灵光，就是喜欢走捷径，耐不下心来做研究。 不过据说她的运气很好。 方明总以为那是一句胡话，在社会当中，长得漂亮当然很有用处，软实力和运气很难界定。 但是在科研当中，靠运气吃饭容易饿死。 他看了看试剂瓶的标号，上面并没有注明是从哪个血库得来的，便知道她又是去黑市撞运气。 “咳咳，”他咳了两声。 施怡乐转过头，挤出一张好看的笑脸，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呀，方教授来了？” 方明皱起眉，若不是看她背景不小，按他的脾气，做错了事还敢糊弄，早就骂得她梨花带雨。 “小施啊，要我说多少遍，且不说黑市那点东西质量不高，就算你这次结果做得很好，又不能找到是谁的血，不能重复的实验没有意义。” 施怡乐一边应和着，一边把调配好的红色液体放进仪器里。 “这不是没法子了么，试试呗，小疯子的血液不稳定，在实验室里制备成功率也只有一成，而且成品里面，有效成分能含百分之零点三就，我们就谢天谢地，要放一千响的爆竹庆祝。” 为了杜绝偶然因素，同时把系统因素降至最低，全自动检测设备应运而生。 一系列复杂的流程都由机械代替，所以快两人倒是能说说闲话。 过了十分钟，结果出来。 近一米长的检测单上，数据不断，图表相连。 方明随意扫了一眼，曲曲折折的数值起起伏伏，但是振幅不大，看来这人是第二种稳重型的基因，那就没必要看后面。 随手丢进垃圾箱，方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有新的课题需要他思考。 施怡乐从方明的反应里也能看出来，结果应该不会好。 也没多大事，本来就是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打不下来枣子也在情理之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十一点，快到休息时间了，施怡乐做完最后的清理工作就要回去睡觉。 把实验室里几个垃圾桶汇总起来，倒进碎纸机里，机器无声而忠诚的切割着，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毁灭什么东西。 或许是人类命不该绝，或许是姓施的少女运气实在太好。 就在她打哈欠的时候，一条碎纸飞到她嘴里。 “什么破设计，现在的机器是越来越不注重人机工程学了。” 她把纸条拿下来一看，大概有一根中指长，半个指头宽。 应该是某个检测表的结尾部分，又有点不像，怎么还画着一个个绿色的小人，挤在一起，闹得跟春晚似的，喜气洋洋。 现在的人都喜欢微笑，不耗多少力气，又能最大程度地掩饰自己对未来的迷茫。 很假的气氛。 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谁又会做出这样的设计？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十八年前，试剂诞生之初，自觉人类前途光明的设计师设计的作品，给以后更加光明未来唱一首赞歌。 当然结果也是知道，那位设计师最后被他变异的老母亲给咬死，死法异常悲壮。 等等，她是否忘了点什么？ 砰的一声。 施怡乐撞开了方明的办公室，他依旧坐在椅子上深思。 被打断了思绪，他很不开心，看见一个毛毛躁躁拖着碎纸机来见他的小少女，他更不开心。 “上午那管血，上午那管血……” “那管血怎么了？”方明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情绪太激动，施怡乐说不出话，只把那最后的纸条给了他看。 方明接过纸条一看，想起了自己那位设计师老朋友。 等等，出现了这个结果……也就是说上午那管血的主人，就是他十八年来一直在找的人?！ 方明拿着纸条，看着那台碎纸机，若有所觉，凌乱在风中…… 第一百八十章 水牢里的自省 辛辛苦苦劳作了一天的科研猿们，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入睡就被叫起来，大会堂集合。 讲台上，方明抱着一大团透明塑料袋装着的碎纸屑，手里举着纸条，仿佛在举着一杆王旗。 打仗的小兵们看清了纸条，登时睡意全无。 熬了这么些年，翻盘的机会终于来了，还有哪个睡得着觉？ 谁也不知道，这一天晚上，全人类最聪明的三百多颗脑袋，只干一件事，小孩子干的事。 拼图！ 军用电梯一层层降下来。 政府有九位实权人物，但不全在大京市里。 今天晚上只有三位在大京市坐镇，他们全都来了。 历史性的时刻，当有历史性的人物见证。 一层层警卫掌控了整个实验室，确保不出现意外情况。 整张检测表已经拼贴完成，放在透明胶上，这是原件，日后是要进国家博物馆的。 老人们看的是方明转录的复件。 “现在是不是可以说，我们已经找到击败病毒的方法了？”其中一人问道。 “人工处理过后的基因弱化了一层，击败可能还需要技术上的突破，但是抑制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再找到一份血液样品，我们就能用单克隆细胞大批量生产药剂。”方明回答。 “哦，这不是血库里的样品么？”又有一人问道。 施怡乐嘟了嘴，“李爷爷，这是人家从黑市里买来的！” “这样啊，我记得不是有个技术，能从dna找人吗？”他又问。 施怡乐娇嫩的小指头点啊点的，“人家也不知道那管血就能行，没留下来做dna检测。” “没事，记得在哪买的就行，是时候整治整治下面的人了，这样的自净者，宁愿去卖血，也不和政府合作，其心可诛！” 语气一重，便是雷霆。 今晚的黑市阴沟里，不知道要压死多少只老鼠。 方明不禁翻了个白眼，有背景就是好，连犯两个原则性错误都不带怕的，黑锅还会自动溜到别人背上。 不过他还是要说一点公道话，“找一个地方，效果可能不会太大。” “为什么？”最后一个老者问道。 施怡乐回答道，“因为那管血不纯，起作用的部分只占了十分之一。也就是说黑市里是统一收集，混合之后，再由各个渠道贩卖的。” 大京市里上百个黑市，牵连太大，若是贸然行动，容易弄出事故。 “我去打个电话。” 不久之后，李老爷子回来了，神清气足。 “先把局面控制下来，从乐儿去的地方查起，方教授带着设备一起去，查到了为止。” …… 水牢里的气味恶臭难闻，地下的老鼠看不见月光，看不见光，便不知道前进的方向。 石健自认心志已经非常成熟了，那个神秘的黑衣客都夸他做事老到。 但他还是栽了，栽得十分可笑。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的嫌疑，高明的技术手段联合顶级的智商，能把真相隐藏在迷雾之中。 若是有人高他一筹，看破了他的布局，那他无话可说。 但是身上最后一点书生气，令他有些天真。 李光复死了，李家需要找到凶手，但是三江联的其余头头并不需要。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见过韩楚的替罪羊。 所以无需推理证明，自然铁证如山，石健被关起来了。 吱呀。 铁牢的门开了。 石健的下半身泡在水里，以前的风雨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现在正在发烂。 他能感受到水里病毒正在侵袭他的身体，电子手表上的数值即将跳到四，届时它将会发出摄人心魄的黄光。 “状态很不好吧，亲口承认罪行，我们给你一个痛快的。” 月媚涂抹着粉色的口红，脸上的酡红还没有散去，很明显，她刚才经历了一番运动。 石健无声地笑笑，这世道，谁也不比谁活得轻松。 他以前出卖自己的尊严，给别人充作走狗为生。 这女人除了是自净者外，能卖的东西比他多一样，所以站在上面的是她，困在水下的是自己。 石健不回答，月媚并不着急。再凶猛的老虎，多关上几天，终究会变成绵羊。 听见脚步声渐渐远离，石健把耳朵贴在墙壁上，确认她是真的走了。 从水里抬起脚，谁也想不到一个这样魁梧的身体，柔韧程度也能好成这样。 黑色的皮靴并不是单纯为了好看，它里面藏着一柄锉刀。 瘆人的摩擦声在水牢里回荡。 不久，咔嚓一声，石健的左手解脱下来。 脱困的速度大大加快，只过了一刻钟，石健便挣脱了束缚。 他没有犹豫，一头钻入水中，顺着管道来到排水口。 这里非常宽敞，四通八达，可以去往黑市任何一处角落。 早在脱困之前，他就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他直接回到自己的地盘，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藏东西，不是等闲之辈能找到的。 换上自己最喜欢的黑色皮大衣，戴好黑色小羊皮手套，找出了那一管蓝色药剂，和药剂并排摆放着的，是一管紫黑色的液体。 戴好墨镜，他走了出去。 小弟们皆已熟睡，他们每个人都住着单人间。 石健从两排宿舍走过，心中没有半点留恋。 他用一根铁丝撬开所有房门，进入出口处一间单人间。 他不知道床上的人是谁，只看见一个后脑勺。 钢管裹着布料，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一棍挥过去，人已经去了半条命，彻底昏厥。 紫黑色的血液顺着针管扎进血管，手表开始泛红光。 走出这里，石健丢下一枚高爆定时炸弹，又拉上了铁丝网门，锁得严实，再回到排水空间。 半分钟后，尸变完成，寻觅着血肉气味的丧尸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其他房门。 不久，凄厉的吼声传遍整个堂口，然后在转化为野兽的嘶吼声。 没了武器，丢了防具，再来一个措手不及，普通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嘶吼声越来越大，忽而挤上来一声剧烈的爆炸，耳机里只剩下滋滋的声音。 石健把耳机关了，一切正在计划之中。 密闭空间内，大量丧尸成规模死亡，对于自净者都是一场噩梦。 三都堂完了，混乱一直传递到夜夜笙歌的三江联。 敢来黑市玩的主，就没有一个在意危险的。 在这里，红光也不稀奇，黄光更是司空见惯。 所以当他们发觉，一股浓度极高的病毒顺着爆炸的气浪冲来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酒保还没有耍完手里的冰块，变异的侍者小哥就已经把指甲插进他的喉咙。 挥金如土的豪客，上一秒还在享受兔女郎的丰腴，下一秒就被咬断了颈部动脉。 顺着摇滚音乐乱舞的俊男靓女，将歌舞场变成了屠宰场。 天堂到地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第一百八十一章 被安排的偶遇 一切始作俑者正在看着自己的电子手表。 数值到四。 已经泛黄。 但是他并没有立刻给自己打药剂。 长久的生存之道告诉他，永远要预备明天会更糟的情形。 慢慢地走着，他来到目的地，果然看到了想看见的人。 三江联一半以上的地盘瞬间失陷，剩下一半的人手也乱成一锅粥。 几位大佬迅速去开会，看看能不能找李家来帮忙。 月媚回到自己的房间，上了三重锁。 她是不怕的，浓度飚到再高，只要没有丧尸直接咬到她，她就能依靠自己的库存药剂活下去。 但是有时候，危险并不来源于病毒。 “砰。” 一声枪响，月媚的右肩骨被打碎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舍得对她动枪！ 石健从通风口钻出来，看着月媚皱在一起的苦脸，并不怜悯。 看着她不断散失的血液，并不可惜。 他用右脚踩着月媚的胸膛，冷静地像个机器，在她娇嫩的左臂上抽了一管鲜血。 只抽一管，并不是他发善心，也不是他没带够器具，而是因为他只打算贩卖一次。 做下这样的事，他必不容于社会，逃亡和隐匿也就在所难免。 与其做一条任人摆布的狗，不如做一条向天争命的耗子。 收下月媚所有的私房，石健的手表开始泛红。 不再犹豫，给自己打了一针，数值迅速降到二以下。 该走了。 石健的身影隐入黑暗之中，旋即藏入更黑暗的深处。 脚步渐渐远去，他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 …… 就在石健离开不久，整个大京市的地下黑市被控制起来。 训练有素的军方精锐平时就看不起地下的蠕虫，二逼式的个人勇武在团队合作、兄弟同心面前，不比小学生手里的裁纸刀更有杀伤力。 假若是要他们一枪不发。那还有点挑战性。 但是接到的命令只是不许打要害，不许杀人，这就有点无趣。 控制上百个据点只用了两个小时，回去之后应该不会挨教官的拳头。 不算是多难的任务，主要是求稳，否则不会动用他们。 晨曦的微光照在方明的脸上，他有些疲倦。 在垃圾堆里面找了一个晚上，终于找到几块金子，实验室后续项目可以继续推进。 “收队！” 一大堆地下黑市的大佬们看着身前不远处那个年轻军官，腿脚有些打颤。 他们何德何能，竟然惊动了这位疯子的大驾。 有更眼尖的，看到了隐藏在一旁的汽车，看清了上面的车牌，差点想把自己眼睛挖出来。 他们这群花果山的小猴精没等到自己的美猴王，就撞见了西天的如来佛，命运实在是惨不忍睹。 大京市下了一场秋雨，护城河都有点发咸。 许是骨灰倒多了？ …… 从大京市开往大海市的直达列车上。 韩楚打个哈欠，睡眼惺忪。 昨天晚上消耗的精力太多，上了列车，自己的同座又是个话痨，只睡了两个小时，实在有点吃不消。 “韩兄，不是我说你，现在是个什么世道，你不能因为自己基因好一点，就忽视锻炼，丧尸来了怎么办？” 说话者叫苏铭，家住大汉市，也是个自净者，数值常年维持在二左右。 所谓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苏铭并没有通过考核，成不了战斗型的自净者，但说起这些话来却头头是道。 “锻炼地再好有什么用，没多大意义。”韩楚淡淡道。 对座两位乘客是两个美女，很稀罕。 一个三十来岁，一个二十来岁。 三十来岁的那人叫宋凤娇，二十来岁的那人叫宋止倩。 再结合到这是老鬼安排的车票，很多事情不言自明。 她们是宋家人，还是不认识韩楚的宋家人。 “韩小哥说的在理，现在又不是冷兵器时代，打丧尸基本用无人机，锻炼那么多干嘛？”宋凤娇微笑道。 苏铭摇摇头，很认真地说道，“冷兵器的杀伤力也很强的。知道古代的武将吗？” 宋止倩也笑了，笑的很优雅，“古代记载多半是杜撰，那些战绩太不合实际，放在二十年前，或许还看不出来，现在么，至少我没见过堪比史书上的人。” 她的意思很明白，充足的营养加上科学的锻炼、接近死亡的威胁，这种环境比古代还要好，现代人比古代人还要多。 这样的情况下，还没有出现割草式的高手，多半可以认为不存在那样的人。 谈到他最感兴趣的部分，苏铭的聊天欲越来越盛。 “但是古代小兵的素质也要考虑进去，我有一个大哥，空手能打十七八个壮汉，用上刀，能打三十多个，再配上战马长矛，以一敌百不在话下。八尺大汉力能举鼎，人马具甲手持长刀，突入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这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韩楚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想笑，“别忘了军阵，像你这样用笨力气，顶了天也就是长矛小兵一换一。” “还要考虑下马步战，史书上同样有一人打杀数百人的记录。”宋止倩补充道。 苏铭连忙道，“听说大昌市出了个猛男，一个人单挑数百只丧尸，八方汉剑荡平一切魑魅魍魉。” 宋凤娇笑了，“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听说，想必千百年前的史官也是这样记载历史的吧。” 一句话臊得苏铭说不出话来，只能从随身的行李包中拿出一柄三尺硬剑。 韩楚的注意力却被这把剑吸引过去。 “好剑，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一把开了锋的道剑。” 苏铭乐了，连忙转移话题，“兄弟好眼光，我花了四百毫升的精血才从陈道长手里换到了这把剑，削铁如泥是有点吹，砍几根竹子还是很简单的。” 韩楚却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问起了另一件事。 “早餐怎么还没来？” 三人也发现有点不对，早餐车应该在十分钟前就到了，但是现在延误这么久，很有可能是出了事。 列车上经常出事。 不同地区的病毒浓度有细微差别，为了防止外界环境干扰，所以列车的气密性一般都非常好。 有利就有弊。 所以当列车内部出事之后，传播速度往往很快。 果不其然，大家的疑心刚刚升起，警报就来了。 “请所有乘客往二号车厢转移，我们将封锁后排车厢，救援队预计在半个小时后抵达。” 第一百八十二章 抵达大海市 “我们被关在这了？”苏铭愣了愣。 四人所在的车厢是个很尴尬的位置，不靠后，也谈不上靠前。 “不是大事，至少列车长没出事，而且我们的窗户不是也没打开么。”韩楚劝慰道。 忽然，这一节列车旁边所有的窗户自动打开，也就是说车组人员认为丧尸即将入侵到这里。 一节列车里面，大约有四十多名乘客，此时都慌了。 有的拿出小手枪，有的拿出左轮，有的取出手雷，没一个能当大用的。 宋凤娇的眸底闪出一丝精光。 她学过格斗术，能独自对付四五名丧尸，正准备给自己来一针药剂，宋止倩却按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 宋止倩看着韩楚，一语不发。 苏铭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韩楚淡然一笑，看来她是认得自己，不过伪装地极好，连他都没有发现。 朝苏铭笑了笑，一把拿过道剑。 “还记得大昌市出的猛男么？没错，就是我。” 道剑倒提，没有护甲抗揍，只能慢点杀。 穿过畏畏缩缩的人群，丧尸已经开始撞门，嘭嘭响。 车厢门开了。 苏铭伸出半个头，只看见韩楚一剑将丧尸劈得倒退飞起来，撞倒了后面七八只同类。 以往穷凶极恶的丧尸，在韩楚面前，生存能力不比小草高。 原来这才是割草。 后面车厢里乒铃乓啷响着，呼啸的寒风刮得苏铭打寒颤。 忽而声音停了，只余风声。 车轱辘碾压地板的声音由近到远传过来，苏铭心想，大昌市里的丧尸就是这样被韩楚碾死的吧。 寒光一闪，道剑插在铁桌上，已入三分。 韩楚推着餐车走过来，嘴上叼着一根油条，嘴角好像还有一点豆腐脑。 此时他倒不像是割草的武术高手，而像是楼下的早点摊老板，更有人情味。 “十四分三十七秒，无护甲状态解决一百六十九只丧尸，你是怎么做到的。”宋止倩不禁问道。 “我只想去吃份早点，是它们硬要来找我的麻烦，我只好送它们上路。” 韩楚解释了一句，聪明人自然会懂。 “中间隔着剑，说话不方便。”宋止倩沉思良久，终于说道。 “你可以选择拔掉它。” 韩楚并不在意她表达出的和解信号。 她没有能力拔出剑，也没有能力代表宋家，所以和她的约定没有任何意义。 宋止倩听懂了韩楚的话中意。 这真是一个把暴力法则推行到极致的男人。 幸好她会曲线救国。 走道对面的座位上并没有人，她坐了过去，如此，中间就不隔着剑了。 但是不隔着剑，不代表韩楚就会和她说话，即使她的声音很好听，说的话也完全对他无害。 宋止倩叹了口气，她和家里人有些不大一样。 从小喜欢演戏的她，很无奈地碰上了这样一个时代，一个限制娱乐的时代。 政府对影视作品，甚至是单纯的话剧，管控也是非常严格的。 所有的背景必须写实，歌颂那些牺牲奉献的人，这不是戴着镣铐起舞，而是在一板一眼地做广播体操。 但是她还是想当演员，甚至不惜离家出走。 抛去身份加成，一路打拼过来，才稍微有了点名气。 与此同时，她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然而没有一个像韩楚这样，如此难以对付。 不抛出点真本事，很难在他面前说上话。 “这辆列车发往大海市，你知不知道那里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韩楚侧过头，想给她一个白眼，却忽然发现车厢里的人都往后走了。 难道韩楚在一般乘客的眼里比丧尸还可怕？ 不就是道剑挥起来，杀气有点大而已，何至于此。 韩楚看了一眼车厢左前方的显示屏，列车将在十分钟之后到站，也就是说现在离大海市市郊只有六十来公里。 空气中的病毒浓度上涨了，这不是个好信号。 “这个月月初，政府公布的全球病毒平均浓度是3.03，但是大海市的浓度已经到了3.56。”宋止倩说道。 韩楚能够想象，大海市这个月估计处于半瘫痪状态，死了很多人。 但是不论如何，韩楚是不会死的，他没必要关心这些。 “我认识老鬼的时候，他叫薛武，是我的影迷。” 宋止倩继续说着，浑然不觉韩楚的目光。 “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他的人。” “那可很难说得准。”韩楚终于回话了，意味深长。 宋凤娇和苏铭都听的云山雾绕，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看出来，韩楚很忌惮宋止倩说的那个老鬼。 宋止倩见了韩楚这番表态，目光微沉。 谁能想到韩楚刚才这个反应竟然是装出来的。 若不是韩楚的演技还有那么些微的破绽，加上她也是精于此道的个中强手，又把整副心神都用上来了。 发现这一点真是难如登天。 宋止倩收起了脸上的假笑，她想和谈，并不想扩大博弈的规模。 韩楚把道剑拔了下来，这场战斗以他的胜利告终，虽然可能错失了一段尘缘。 但他似乎更在意输赢，各种意义上的。 “大海市昨天晚上好像发布了二级预警，不过现在应该解决了。”苏铭突然出声道。 “并没有……” 韩楚的目光透过微黄的车窗玻璃，朝天上看过去。 那里飘来了一团黑云。 “这么大的蜂巢编组微型机器人，看样子事情比官方通报严重得多。”苏铭不禁说道。 距离大海市只剩五公里外，列车停了下来。 列车两侧都是密林，不过左面被清出了几块空地，设做临时营地。 乘客开始下车，韩楚却还在看地图。 大海市的面积并不大，只是地形有些复杂，要找到收信人得花点时间。 苏铭第一个下车，他是来找他表妹的，要去大海市政府临时营地。 宋止倩特意多等了五分钟，虽然知道没有效果，但合适的表态有时也会成为一种效果。 韩楚悄无声息地从车厢另一侧翻出去，迅速通过昨夜才布置在密林里的雷场，登上小山，就窥见大海市三分全貌。 稍微辨认一下方向，韩楚的身影一闪而逝。 进入城郊，看了一眼手表上显示的浓度，略做估算，韩楚心中有了底。 昨夜，大海市死了十万人。 难怪他们不敢引爆炸弹，一次性清除。 老鬼送他来真是居心不良，这样的环境，就是不怕病毒，也会被丧尸烦死。 第一百八十三章 高高的水泥塔楼上刮着凉风，萧索的哀嚎隐隐约约，韩楚看着不远处正在抢修厂房的灰衣工人，默然无语。 他很久没有真正处在这样的情况了。 但凡能够见到一丝超凡力量，他都不会如此狼狈。 沦落到要考虑如何保全自身的境地。 他现在除了这百来斤横肉，身无长物，也只能打打丧尸。 衣袖一抖，滑出一封信，落到掌间摊开。 上面落笔数千言，用的全是密语，不大好猜。 老鬼让他把信送到言寿路长信街98号。 韩楚端详书信许久，也等不到示警的灵觉，或者说是第六感。 自嘲一笑，他上一次这般小心谨慎，还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呢。 那大概就没有太大的问题，至少没有性命之危。 大海市的地图他早已烂熟于心，把信送到地方当然不是难题，难的是之后如何做。 又思量片刻，韩楚心中有了定计，终归还是得借力而行。 收起信纸，避开巡视的四轴无人机，韩楚到了目的地。 长信街在大海市西南区，临近大海。 或许是这里人口密度本来就少，这一路行来，韩楚并没有发现多少丧尸。 不多时，他见到一派古朴园林，青墙绿竹交相辉映，红瓦石窗相得益彰。 二十年前，这些建筑都是富商权贵的别院，长久动荡下来，它们的主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 找到第98号，将信封从门缝里递进去，韩楚保持着戒备，手指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击杀视野里出现的任何一个活物。 窸窣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木门的另一侧。 听着仿佛飞鸿踏雪泥的脚步声，韩楚心中暗道，是个练家子。 功夫不属于超凡力量，它只是对肌肉和关节，进行系统性的应用。 就像老鬼，他练的是上盘功夫，上半身肌肉凝实如铁。轻型枪械的后坐力对他几乎造不成影响。 门后之人练的应该是下盘功夫，体重约摸在九十七斤左右，右腿比左腿略长。 吱地一声，门上多出来一个小孔。 小孔后面有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非常漂亮，可惜有一丝血丝。 韩楚和她对视一眼。 吱，小孔合上。 脚步渐渐远去，看来信已经收到了。 一刻钟后，脚步再次响起。 门直接打开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妇探出头来，却不见信使身影，美眸中满是疑惑之色。 “他走了？” 苍老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听这个声音，年龄起码应该超过六十岁。 “二师兄信里说了，这人没法降服，原以为只是有些顽劣，现在看来，的确是骨头太硬。”少妇轻声回答。 “罢了，他只要不离开大海市就成，给老徐说一声，别让他过检。”老人不以为意道。 …… 韩楚在门前礼貌性地等了三分钟，然后就离开了。 大海市有自己的工业园区，占地上千亩，那里是抢修的重灾区。 但是论重要性，整座城市之中，最重要的也只是那一座海洋生物科研所。 全世界一共两百多个科研机构在研究病毒，大海市这座科研所的研究实力大概在前三十左右。 万物发源于海洋，这场天灾也是自海洋始，迅速传向所有大陆。 不多时，韩楚步行来到研究所。 三栋高楼落在一圈高压电网里，玻璃外墙上吊着几个红衣工人，依稀反应了昨夜的遭遇。 研究所的正门打开着，研究人员早就撤离了。 韩楚是来看资料的。 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病毒再怎么蛮横，也得露出些跟脚。 资料室，韩楚从长长的档案架翻出来七十多份实验记录。 仔细看了。 “从生态链的角度研究病毒的富集效应，这个人有些天赋。” 翻到前面，找到实验项目主持者，才发现他们的名字被划上横线。 死了。 雪花般的白纸飞速翻动，倏然停了下来，韩楚的目光定在一个奇特的暗金色徽纹上。 它极其复杂，像是几百片干枯树叶的脉络交织在一起，杂乱无章。 正准备继续探寻下去，外面传来了响声，像是医院走廊上的小推车。 走出门去，才发现是一具四轮无人车，像个缩小版的坦克，二十毫米口径的小炮台自动锁定在韩楚头上，四五个传感器一起运作，似乎是在判断他的状态。 无人车与韩楚佩戴的手表对接之后，解除了火控系统，炮台渐渐平放，车体自动前进。 此地不宜久留，韩楚下了楼。 楼下多出来一辆加长轻装甲车，花花绿绿的迷彩看上去非常严肃。 韩楚朝战车走了过去。 “来人止步。”干练的女声从车体里传出。 这世道比乱世还难过几分，特别是韩楚背后还背着枪，不得不防。 韩楚不慌不忙地把老鬼做的证件掏出来，“我想问问，研究所的人去哪了？” 等了许久，查验过数据库的档案，确认了身份。 车门开了，走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红发美女，她的声音有些慵懒，鼻梁高高的，棱角分明。 “呵，原来是情报局的人，你上司没跟你说么，这里不归你们管。” 韩楚并不惊讶，特务从来不会有太好的待遇，更别说现在并没有实质的敌人。 俗话说得好，责任越大，权力越大。只需要清剿几个小型黑帮的部门，绝不会拿到过多的职能。 又一架无人机从低空掠过，韩楚打消了粗暴问询的念头，脸上堆出来一副笑容，和煦而温情，杀伤力十足。 “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工作，听说出了事，连夜赶过来，却不见他的人影。” “哦，哦，”红发美女看着韩楚脸庞，有些痴痴的，呼吸都放缓了。 又一个高马尾美女从副驾驶室探出头，轻呼道，“李姐？” 红发美女脸上浮现一丝羞意，她方才似乎失态了。 费了许多力气，将目光从韩楚脸上收回，不自觉朝他手腕上瞧去，倒吸一口凉气。 “高级自净者？！” 她的语气听上去非常惊喜。 显然，自净者的身份比韩楚预想的还要有用。 韩楚淡然一笑，放低姿态，想让面前的人放下戒心，“不然我怎么敢一个人过来？” “一个人？唔，像你这个等级的自净者，的确不需要担心变异的事。” 红发美女扬起皓腕，韩楚这才注意到，那块手表发出的绿光中，暗含一丝瘆人的黄芒。 “像我这样的人，就需要有同伴监督，黄莺你说呢？”红发美女回头看向右车窗，挤眉弄眼。 “英姐姐，你就不要开我的玩笑了，妹妹的情况比你还差。”黄莺会意，立刻回答道。 韩楚假装不知道“英姐姐”的小算盘，接着说道，“忘了介绍自己，失礼了。弟弟我姓韩名楚，今年十八岁，在情报局做事。” 红发美女挥挥小手，报以微笑，“我叫殷英，比你大三岁，也当得起一声姐姐。” 又微笑道，“现在时局比以往好多了，你听了今早的广播么？” 韩楚摇摇头。 “方院士的项目有了大进展，囤药剂的奸商这次有苦头吃了，”这次是黄莺回答。 从这悦耳的声音中，韩楚听出了些不同的意味。 这两位的配合挺好，一步一步从各个方面拉近和他的距离。 如果说药剂稀缺的时候，自净者的地位还要比一般人高出半个身位，还能有几分自傲。 现在就不同了，优势荡然无存。 殷英抿嘴轻笑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自认也是一个女强人，还天生丽质难自弃，包养一条小奶狗又算得了什么？ 韩楚摸着下巴，用不出他心通，不代表他看不出别人内心的想法。 看这形势，再不溜，八成就走不了了。 果然，麻烦就像卑鄙的小贼，等你最弱小时，永远会献上一记背刺。 “两位姐姐知道研究所的人去哪了吗？”韩楚试图把话题拉回去。 殷英拉开后车门，里面是空间并不大，还摆着几架设备。 “上来说话。” 韩楚忽然笑了笑，上了车。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上了车，韩楚坐在位置上，打量着四周的布置。 殷英十分热情地接过枪，放好，然后问道，“你连夜赶来，应该还没吃饭吧？莺儿，拿一份三明治来。” “怎么好意思呢。”韩楚笑道。 驾驶位和后面车厢隔着细密的铁丝网，所以黄莺先下了车，再从后车门踩上来，手上拿着一块黄油三明治。 殷英忽然起身，好像是要给韩楚倒水，她窈窕的身体却挡住了韩楚的视线。 这满月般的曲线，能让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目不转睛，剩下的，假如没有直接扑上去，那肯定是个太监。 殷英自傲地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在韩楚的视线之外，她的玉手里握着一根镇定针，黄莺手里的三明治不知何时也变成了一块湿漉漉的白巾。 “小弟弟，别怪我心狠了。”殷英这般想着，侧过头朝韩楚看一眼，顿时如坠冰窖。 韩楚的眼神很平静，没有被美色所迷，也没有半点愤怒。 此时此刻，天上掠过一架无人机，它的传感识别系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车体里面响了两声，轻微晃动几秒，旋即化为平静。 韩楚用白巾擦了擦手，然后把它盖在昏迷的黄莺脸上。 酒精混杂着乙醚的气味弥漫开来，殷英的脸上越发酡红。 她被韩楚打中一记手刀，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这不可能。” 身手再好，终究只是肉体凡胎，面对她们的联手突袭，绝不可能反应地过来。 所以殷英只能认为，韩楚早就做好了把两人放倒的盘算。 “你不能杀我们，你不敢杀我们，你走不出大海市了。”她恨恨道。 “生命很脆弱，所以你最好想想现在该说些什么，”韩楚微笑着，智珠在握。 “是我们姐妹贪心宋家的悬赏，栽在你手里，我认了。”殷英立刻回答。 然而韩楚并不在意，“我记得我不是问你这句话。” 殷英愣了愣，这么大的事都不关心，那他想知道什么？ 回想见面的第一句话，她语速极快的说道，“没了，他们都没了。” 韩楚挑起眉头，询问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殷英接着说道，“这里就是尸潮爆发的起点，上面通告，是样本区的一群虎鲸意外变异。” 虎鲸的体型并不大，样本区的生物估计也不会太多。 但是总有森林大火是由烟头引发的，压死骆驼的稻草不需要多重。 “照理说这里已经被清扫一遍了，你们怎么会来？”韩楚继续问道。 “当然是上头要我们来拿东西的，”殷英的语气非常自然。 她才不会说自己是盯上了肥羊，私自行动。 韩楚淡淡一笑，从殷英腰间抽出来一本手册，指着上面的路径图，“这里不是你的巡视区吧？借公谋私可是重罪，初犯者削减半年配给。” 再翻到手册最后几页档案，一眼就找到了她初犯和再犯的记录。 “第三次被抓到，你这份工作可就保不住了。”韩楚威胁道。 殷英的俏脸瞬间苍白如纸。 这年月，没有工作的人与乞丐无异，吃住都没有着落。 特别是没有正规的渠道获取药剂，要不了三个月她就会被抛尸荒野。 “你、你想做什么？”殷英畏畏缩缩地，含泪道。 这模样甚是惹人怜惜。 可惜严格意义上讲，韩楚并不算是无毛直立猿，虽然他常常以人自居。 “没什么，初到宝地，心慈手软，被强龙打到这里，又被地头蛇缠住腿脚，有些郁闷。所以想请殷小姐帮帮忙。”韩楚笑吟吟道。 “你请我帮忙？”殷英计上心头，立刻道，“那还不赶快放我起来。” “呵呵，急什么。” 韩楚意味深长地一笑，显然是准备留些把柄。 …… 黄莺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副驾驶座上，旁边的英姐面如冷霜，一如往常。 难道自己做了个梦？ 在执行公务的时候睡觉，是要上法庭接受审判的。 “英姐，英姐？” 殷英开着车，没有回答。 黄莺伸了个懒腰，捋顺高挑的马尾时，侧头看见研读文献的韩楚，椎骨咔嚓一声脆响，快把殷英吓到。 不是梦！ 那怎么会是现在这般情形？ “哦，脖子好痛！”黄莺疼的差点哭出来。 “死丫头，真蠢。” 殷英美眸一翻，刹住车，帮黄莺转回去。 “噢，痛痛痛痛痛！” “活该，谁叫你那么笨。”殷英显然是余气未消，手上的劲道不自觉多使了三分。 “这，这是什么情况？”黄莺问道。 不论她们偷袭成功与否，气氛都不该是刚才那个样子。 怎么会有表面的和平？ 这不合理。 殷英贴着黄莺的耳朵，控诉韩楚对那时虚弱无力的她，做了多么羞耻的事情，简直是在践踏她的尊严和人格！ 韩楚看着文献，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他并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也不会支棱着耳朵去听，只是听力太好了没有办法，那些悄悄话挡不住地往他耳朵里蹦。 “咳咳，你这艺术加工有点过了，不就是让你写了一张认罪书么，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觊觎你的美色？”韩楚打断道。 “难道不是？” 殷英气急，她自认姿色不输于人，搁在古代，就算不是四大美女，起码也能在历史长河中泛起几朵浪花。 “呵呵，下不去手。”韩楚回答，向来直击要害。 一口气噎在胸口吐不出去，殷英随手抄起一把银色手枪下了车，朝天上开了三枪。 黄莺四下一看，连忙劝阻，“英姐，这里还没清洗过呢！” 话音刚落，登时就有七八只丧尸从犄角旮旯里狂奔出来。 殷英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幸存者枪法都极好，她抬手又拿出一只手枪，双枪齐射，五秒钟就解决了附近的丧尸。 近距离手枪交叉速射百发百中，这一手基本功可谓是万里挑一。 可惜并卵。 韩楚还能单手杀穿丧尸大军呢，还不是照样被压得死死的，以至于萌生了培养私人势力这样的弱鸡想法。 火气发泄完了，殷英再次上车，这次是黄莺开车。 黄莺看了一眼导航，“咱们要去万家岭防空洞？” 韩楚接口道，“研究所的设备转移到了那边的仓库，那边正好是你们的防区，我想去看看。” “那里？”黄莺看着殷英，发出询问般地眼神。 殷英视若无睹，她又没骗人，设备真的就在那里，至于隐瞒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想来一定无足挂齿。 一切看在眼里，韩楚视若罔闻，只要仪器在就行，其余的，大可不必担心。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急促的喇叭声断断续续地响着，迎面驶来几辆军用迷彩，一晃而过。 殷英面无表情地扶着方向盘，身形拘谨，没有闹出动静，摆出一副认命的样子。 黄莺却看得真切，她这位大姐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显然是另有打算。 大海市成为内陆第一个沦陷的城市，不全是地理位置因素。 真论起来，天灾只占三分，人祸却占七分。 与其他城市严格的秩序不同，大海市检测手表的覆盖率不到七成，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认认真真的走形式那种。 作为西南边陲的近海城市，它很自由。 自由。 即是风险。 “油箱见底了？” 韩楚的声音蓦然惊醒了殷英。 “没，没。”她回答。 “绕加油站已经三圈了，你在等人？”韩楚合上文件夹，很认真的问道。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培养势力。 人心复杂，难以制衡，最要命的是不自知。 要服从已是千难万难，盲从更是天方夜谭。 当然，做皇帝另算，那个位置下的盲从者不知凡几。 殷英闻言，有些心虚，一脚油门下去，离目的地又近了几分。 万家岭防空洞位于大海市近郊，废弃久了，就变成了临时仓库。 开了简易焊接的铁门，殷英打着手电在前面领路，黄莺留守在原地。 韩楚不慌不忙地走着，随手在地上捡了根铁钎。 污浊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不是单纯的丧尸血或者人血，更像是两者杂糅在一起。 此地绝非善地。 一声凄厉的猫叫打断了韩楚的思绪。 那是一只灰白相间的野猫，断了一根牙，瞎了一只眼，在垃圾堆里轻轻跳动时，左后腿好像有些伤。 殷英停了下来，直觉告诉她，这里有问题。 防空洞里没有食物，连耗子都不会光顾，野猫怎会来？ 而且看样子它吃得很饱。 仔细搜寻，殷英在水泥墙壁上发现了一连串的弹坑，那是近防机枪的痕迹，屠杀丧尸的利器。 循着弹痕往下走，不多时，她看见满地残尸堆在山洞末路的拐角，血腥味差点把她冲倒。 啮齿动物的进食声更是令她不寒而栗。 显然，昨晚这里发生了一场火并。 她刚要回头解释这一切，却猛然发现韩楚早已不见踪影。 他那种匪夷所思的身手，谁能解决，还悄无声息？ 几乎不用犹豫，她立即转身逃跑，还把手电关了，想要借着黑暗遁去。 骤然，一团白色亮光升起，殷英瞬间觉得自己快瞎了，是闪光弹。 不知被谁绊倒，她失去了抵抗力。 一记手刀袭来，殷英昏了过去。 …… 柴油发电机在嗡嗡地运转，布帆帐篷旁边，殷英醒了过来。 她面前是被放倒的黄莺，绑着双手，四周堆着杂物，水桶里泛着刺鼻的明矾味。 “喊醒她们。” 有人在她背后说话，殷英确定不是韩楚。 “我是城防军第三支队的小队长殷英，你是谁，敢抓我？” 殷英的声音很大，她要确保整个营地的人都能听见，她大小也是个官，谁敢杀朝廷命官？ “殷队长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上次吃饭才是半个月前。”那男人说道。 “请本姑娘吃饭的人多了，你哪位呀？”殷英有些不屑。 “殷队长来这块地方，原来不是来找杨某叙旧情的，真是让我好生失望。”那男人轻笑着。 “原来是你，杨宽？！你好大的胆子，让仇老大出来跟我说话。”殷英放下了心。 大海市的各种黑恶势力盘踞多年，和执法者自然形成了一套体系，仇老大管着万家岭一带，手下数百小弟，但是碰见了殷英，也得叫一声姐。 杨宽不过是仇老大手下一个小头目，能请她吃饭，也不过是因为有个自净者大舅。 “仇滦？你不是刚见过他么，绊倒你的就是。”杨宽笑着丢过去一只血手，“现在你又见到了。” 殷英心里生起深深地寒意，这绝不是简单的帮派火并。 “还不明白么，未来的世界必将属于自净者，新的秩序即将诞生!”杨宽狂笑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 “那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方教授的研究已经突破了么？”殷英反驳道。 “我当然知道，但是谁会放弃拿到手的权利呢？猜猜会有多少自净者和我们保持一个想法？” 二十年的资源倾斜，足够养出来一支多么庞大的力量，而其中又有多少人甘于从云端跌落？ 起码杨宽的舅舅不想，他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自净者若是把枪口对着丧尸，只是一副合格的工具，若是蓄意对付同族，那真是屠城灭国的利器。 “不用担心，看在同族的份上，我们并不会杀戮过多，而且像殷队长这样的人才，有活下去的理由。”杨宽情真意切地说道。 殷英冷笑两声，不再言语。 就算世道真的崩坏到那一天，她要抱大腿也得挑着抱。 杨宽的大舅固然有实力，在大海市的自净者里能排前三，手臂上的翠绿之色晃花了多少小姑娘的眼睛。 但是她见过更好的。 那个男人几乎不受污染。 “杨爷，头领来催了。”另一个声音响起。 “行了，不与你掰扯，”杨宽似乎有些烦躁，“殷英，你来这里干什么？” 电压好像有些不稳，电光忽闪着。 “她来这里是被逼的。” “被谁逼的？” “我呀。” 砰，重物坠地。 营地一片安静，殷英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到哪去了？”她压低声音，却差点哭了出来。 “当然是去做我要做的事。” 韩楚慢条斯理地绕过来，她不老实，他当然不会把她带在身边。 放了点血，用掉几十个微生物培养皿，韩楚大概知道是谁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梦幻泡影般地希望。 殷英斜倚着，目光落在韩楚面无表情的脸上，啜泣起来，像只离家出走又被主人抱回来的小兽。 “你看着我们被抓？”她止住哭泣，问道。 “我才刚来。”韩楚给她们俩解了束缚。 一直在假装昏迷的黄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叉腰横眉，“你就不担心我们出什么事？” “小声点！”殷英犹自戒备。 韩楚给了个无关痛痒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们出事，关我什么事？” “没事，二十几个人全被我放倒了。”韩楚随意道。 “你……他们……” 殷英很不理解，这群人想推行的社会模式里，韩楚才是最大的受益人。 “像我这么有道德的人，怎么会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再说了，做坏事也是要看前途的，要是他们这种水准都能上位，人类还是放弃挣扎吧。”韩楚淡淡道。 韩楚以前看书的时候，听说过那种占着一个村就自封皇帝的奇葩，今天算是见到了。 果然，不要低估人类脑回路清奇之程度。 二十来号涉黑分子被扭送到大海市临时法庭，他们将会被起诉反人类罪。 录完笔录出来，韩楚承受着旁人艳羡的目光，上了殷英的车。 现在资源紧张，一辆防护措施完备的汽车，在上班时是公车，在下班时就是私车。 独特的环境造就独特的风俗，短暂的人生需要及时行乐，特别是高危险行业。 而且由于独特的律法，强健的体质，自净者的私生活一般比较丰富，所以殷英的同僚基本都是女神梦断了。 可惜，与他们想的不同，韩楚既没有颠鸾倒凤，也没有一龙双凤，而是拿起车厢里的传呼机。 拨通了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