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刀行》 第1章 林中遇袭 正值满月,山影如兽脊。借了银光,绰绰树影间,竟可见十数人,黑袍下隐隐有甲胄光泽。旁侧的战兽半跪歇息,嘴里犹自突突吐着浊气。 一人在队列中逡巡,交待诸事后,语带威势叮嘱道,“对方拴缚的行货已循例交了,现回山路上轻车人简,没有太多防备。各位不容有失,切记行事干净不要留下口实。” 众人纷纷允诺,捉对稍歇只待天明。 安城,安州州城所在,繁华似锦,热闹非凡。 只是在那西北角隅,一眼看去却杂乱无章,路上行人大多衣衫褴褛之辈。这里遍布着低矮的土坯房和木屋,住的都是不修武的凡俗之人。 一间土坯小屋外,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灶间忙碌,熟练地翻炒着锅中的野菜。那是郊外最常见的小芝麻叶,味苦,入口略带回甘,通常被用作禽食。 少年犹豫了一下,苦着脸将抓在手中的盐抖了一半回盐罐,一瞥眼,看见一个长相平凡、微微有些驼背的灰衣少年正快步走来,脸上立即灿烂开来, “旺哥儿,回来了,马上就吃饭了。” 被称作旺哥儿的少年看了一眼锅里的青菜,从怀里掏出用牛皮纸包着的一小块兽肉,笑着说,“阿沛,今晚加个菜。” “我吃好了。”阿沛把碗筷一放,拖着小板凳靠在墙沿,眯着眼睛看着西山落日,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切好的兽肉几乎原封不动地躺在盘子里,阿旺苦笑了一下, “过两天,我要和九叔去趟乡里。” “又去白水河那边拉山货?” “嗯。” “清叔商铺的生意真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涨工钱。” 阿沛先天有缺,无法习武。奈何这天兴两府十一州都崇尚武风、以武为尊,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私塾,学费也不便宜。要不是还有点家底,阿旺那点工钱根本不够开支。 小屋里只有一张不到三尺宽的木板床,床侧有一个打坐用的蒲团,角落里被一个木箱和小木柜占据,墙上挂着镰刀、背篓等杂物。 “下个月的学费,收好哈。” 阿沛垂着头,拿出一块手绢将银钱包裹好,小心翼翼塞到怀里,眼泪不争气地滴在床沿上。 “别想七想八的,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去学堂。”阿旺怜惜地摸了摸阿沛的脑袋,然后盘膝坐在一边的蒲团上。 “旺哥儿,我不想去学堂了。”阿沛突然说道,“听先生说,东边的阳州有个元智学府,不论出身,我们去那边碰碰运气吧。” 阿旺抬头笑了笑, “等爷爷周年忌后,我们再做打算。” “好。”阿沛翻身上床,闭上眼睛,手放在胸口处,紧紧握着里面的银钱。 阿旺口中的爷爷,其实是他家里的老仆人。 因为父母早逝,老仆人将年仅七岁的阿旺拉扯长大。阿沛是老仆人的亲孙子,三人多年来一直颠沛流离、相依为命。 大半年前,老仆人因病走了,阿旺也就一边守孝,一边在商铺找了份生计。 看着阿沛睡去,阿旺开始了日常修炼,这是他必做的功课,多年来,未有一日间断。 家里只及留下的一两门基础心法和武技,已被他修炼到了极致,成功跨越武者的界限,成为了一名武修。 习武之人可称作武者,修内劲,习武技。直到内劲化气,真气灌注窍穴,才算真正踏入修武之列,也因此被称作武修。 如今,阿旺已将真气灌注了一百多个窍穴。只有打通全部三百六十二个经脉窍穴,体内形成大周天,才能再进一步。 家中已无依托,阿旺便含含混混用着诨名,俗世中找些营生糊口。 很多年前,他想把身上的秘密告诉父亲,父亲极为严厉地说,“不管你有什么秘密,都不要告诉人,包括我在内,永远不要去试探人心,记住了吗?” 阿旺已经想不起父亲的模样,这句话却被他一直谨记在心。 安州紧邻北府,境内通衢广陌,少有争端。 一辆兽车从官道驶下,一路南奔。 驾车的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少年阿旺坐在右侧,不时接着大汉的话头,神色却不甚安宁。 “小旺,累了睡会儿,这条路叔常走,兔子比人都多。” 九叔姓罗,是商铺老板罗清的远房堂弟,此时瞥见少年弓着背面上吃紧,心里叹息道,“小小年纪,就落下了病根,可怜啊!” 少年应了一声,感到脊柱间的灼痛似火烧一般。 自他记事起,背上就有这怪病,尤其心绪不宁时,脊柱处便如烈火炙烤,痛楚难忍。 罗九驭车,尽量走不甚颠簸之处。一直以来,他对这个看起来孱弱的少年都照顾有加,甚至还时常打趣说要招他入赘,每次都让阿旺哭笑不得。 土路夹在两侧林间,时值正午,日头高悬,鸟啼兽走之声全无。兽车所过之处扬起一片尘烟,过了这一段就能看见白水河了。 方才恹恹的少年忽的直起身子。只见惊鸟飞出,一侧密林中人的呼喝声已由远及近,转瞬递至耳畔。 不待车上二人反应,两道黑色身影直落兽车。其中一人将手中两把短刃猛地扎在并排拉车的青元兽屁股上,吃疼之下,两兽奋蹄狂奔。 阿旺和罗九猝不及防,慌乱中忙抓紧车轼,以免被甩出车外。 站在二人身前的是一个穿着红黑长裙的少女,正以双刃驭兽,年龄估摸比阿旺稍大一点,后面车厢上却是一个黑裙老妪,手持一根龙头拐,身上满是血迹。 两人衣服式样虽简洁,上面的纹绣却颇为考究。阿旺曾见过以物易货的山地之人,衣服上都有这些繁复的茎蔓花草图案。 青元兽莽力狂奔间,竟有几个黑衣蒙面人陆续从山林掠出,速度惊人。 为首二人正准备飞身夺车,只见老妪龙头拐一吞一吐,真元迸裂,双方硬拼一记,车舆直接被掀飞了大半。黑衣人身影一闪,重新没入山林之中。 老妪一脚踩着车輢,一脚踏在前座,胸口剧烈起伏,嘴角噙着一口鲜血。 “婆婆,你人怎样?”少女已带了一丝哭音。 “不碍事。”老妪死死盯着旁侧山林里的动静。 说话的少女身量挺拔纤细,皮肤偏黑,尚存稚气的脸庞上一双眼睛极为明亮,她将眼风扫过罗九和阿旺,微不可闻地说了句,“不好意思,还连累到你们。” 惊魂未定的罗九看着残破的兽车,苦笑着说,“我们去附近乡里拉货,这,唉……” 老妪面无表情,盯了阿旺一眼,正要开口,却听到旁边山林里传来兽蹄疾驰之声,她脸色一变,“小姐,赶紧走!我先去拦住他们。” 不等少女说话,老妪已从兽车上掠下,直接向林中杀去。 “婆婆!”山地少女眼睛一红,不敢再回头观望。 山林里响起剧烈的碰撞之声,一棵棵大树轰然倒下,间杂着嘶吼惨叫。 兽车疾奔,三人各怀心事再无一语。 眼看即将冲出林地,白水河就在前方,蓦的六骑蒙面人斜刺里杀出,直接冲向已快散架的兽车。 “跳!”山地少女见状不妙,朝阿旺二人大声喊道。 阿旺赶紧拉着罗九滚出车外,顺势起身继续往河边跑。只是一左一右两个身影已跃下兽背,凌空向阿旺杀来。 阿旺全身真气游走窍穴,脚步一错,让开前面的刀芒,反手为刀硬生生切在对方的脖颈上。同时,将真气聚于背上,准备硬承后方的偷袭。 罗九看着两个蒙面人杀向阿旺,勃然大怒,“这群狗东西,就知道欺负人。”他捡起旁边一块大石,使出全身力气向偷袭阿旺身后的人砸去。 那人不知罗九深浅,赶紧一让,这才发觉自己堂堂武修竟被一个乡下粗汉吓住了,恼羞成怒下,竟不顾同伴生死,反身杀向罗九,连砍数刀,当即将这个中年汉子斩成数段。 阿旺回头看见罗九惨死,惊痛骇怒齐冲上脑,夺下一把长刀,直接向那凶手杀去。 他的刀法极快极稳,一崩一抹,一撩一刺,一套最常见的“霸刀”施展开来,竟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占得上风的阿旺知道不能耽搁,必须速战速决,口中轻呼一声“追风”,体内真气向心脏处凝聚,一轮血月在其中忽隐忽现,人借刀势,速度暴涨,一刀割喉。 第2章 我叫唐忘 离白水河不到五十丈,山地少女展开玄妙身法摆脱蒙面人的追截。然而,为首之人一记携带真元的刀锋从侧面罩去,她只得双刃上举,全力催动真气,却依然被刀芒轻易破开防御,直接斩飞。 “不要啊!”眼看女孩倒飞着向自己这边而来,少年心里不禁万马奔腾,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瘟神,避也避不开。 他顺手一带,帮女孩卸下那恐怖的冲击之力,然后转身就逃,同时喊着,“分开跑啊!” 女孩落地后吐出一口鲜血,胸前古老的符箓化作飞灰,明显是一张保命之物。 白水河水流湍急,寻常人落水后,水性再好也少有幸免。对于武修来说,却可以依靠真气护体,借水势无常,迅速逃匿。 眼见二人想分头奔向河边,那为首的蒙面人心中恼怒,凌空跃起,连续劈出三刀,准备封死二人的前行之路。 山地少女极为果决,再次扔出一张符箓,竟将真元刀气炸出了一个缺口。 少年刀随意动,人随刀走唯求一快。他的真气在体内疯狂流转,连续三刀,一横,一刺,一切,将那缺口彻底打破。 眼见二人未作停顿就破了自己的刀阵,蒙面人再不敢保留,全身真元灌注脚底,速度陡然加快了一倍有余,瞬间拉近了距离,强行一刀罩下。 这一击是蒙面人的家族绝技,名为“天罗地网”。一刀斩出,四周瞬间被刀意所凝固,磅礴的刀影封锁了整个空间。 阿旺只觉得身形一滞,再也无力前行,心知以自己的实力,绝难躲过这夺命一刀。 “这是不给人活路啊!”他眼里蓦然闪过骇人的血色光芒,一弯血月在左眼升起,微微一低头,左手探入后方脖颈处,猛地一抽,一股令人心悸的古老禁忌之力瞬间爆发…… 一盏茶光景后,七八个蒙面人浑身挂彩,赶到了交战之处。 看着同袍身首异处,甚至间中被劈成两爿的尸体,众人目瞪口呆,更有一人跌坐在在兄长头颅前痛哭不已。 为首之人心间烦乱,逃走的丫头日后必带出牵连。况且自己人死伤惨重,还损了一名武师。 此时他见着尸骸堆里尚有一具全须全尾的,便一把抓起,灌注真元拍打几下后,那人竟睁开眼睛,茫然四顾道“大人,我没死?”此人当时被阿旺徒手切在脖子上,当场晕厥,也因此逃过一劫。 “阿新,是谁干的?是谁杀了我哥?”跪着的蒙面人急忙赶过来,疯狂嚎叫,“不管是谁,我都要灭了他们全家。 阿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语无伦次地说,“薛,薛大人,什么,死了,我不知道,我被那个少年打晕了。” “什么少年,你慢慢说。” 潮湿的牢墙上生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死气。一盏油灯在远处摇曳,吝啬地洒下几抹昏黄的微光,偶尔响起几声妇人啜泣声。 罗清半卧在墙角,看着周围的家人仆从,眼里满是苍凉。 前几天,突然祸从天降。城府之人冲入商铺,将他们所有人全部抓走,连妇孺孩子都不放过。 随后就是严刑拷打,逼问关于那个伙计阿旺的事情,说这个少年串通山匪,袭杀官员,罪大恶极。 只是商铺众人根本不知阿旺的底细,罗清只是觉得他为人淳朴,干活又勤快,正好商铺缺人,才将他召入,完全没想到这个平日不爱说话、腰背微驼的少年竟惹来了这么大的祸事。 狱门突然被打开,几名狱卒拖着一个不成人形的少年走进来,一抬手,如垃圾般丢在了牢房里。 少年全身无一处完整,面上肿胀淤紫,他勉力睁眼,从一丝缝隙中看到罗清,嘴里嘟哝着,“清叔,我什么都不知道。”顿了一顿,他又接着说,“我哥不是坏人,不是的。” “阿沛!”少年猛地从床上坐起,顿时感觉全身上下散架般的疼痛。他满头大汗,惊惶失措,眼里噙满了泪水。 他仿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父严母慈,爷爷呵护。一切似乎都很完美,直到一个无头身影从身旁飘过,那衣裳身形都似阿沛,他却追不上,只能听见身影在兀自喃喃“我哥不是坏人,他是冤枉的……” “你醒了。” 阿旺再次一惊,抬眼看去,山地少女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木凳上。 “这是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记得了?”女孩眼神复杂地看着对方,每次想起那一刀的恐怖,她都不由心颤。 “我只记得追我们的人一刀挥下,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少年有点不好意思,挠了一下头,“这过去多久了?” “今天是第十天。” “啊!我竟睡了这么久!多谢你啊”阿旺这时才发现自己是在一艘颇为奢华的船上,客舱收拾得很干净,身上的衣服也更换过,看来这些天一直有人在照顾自己。 “应该我谢谢你才对。对了,我叫祝烟,花妖族的祝烟。”山地少女笑了一下。“你叫什么?” “哦,我叫阿旺。”少年有点局促。 “阿旺?”祝烟有点不高兴,但想到有事要告诉这个阿旺,神色顿时黯然,她低着头,小声地说,“阿旺,对不起。” 少年有点不解地看着对方。 祝烟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赫然是张追捕令:“盗匪阿旺、罗九(已伏诛),袭杀北府官员,罪大恶极。活捉者赏金一百两,斩首者赏金五十两。”落款是安州城主府。 少年瞪大眼睛,来回看了两遍,上面的人像画得似是而非,但仔细一看和自己也有三分相像,他抬起头,不解地问,“怎么会这样?” 突然,少年想到了什么,猛地想站起来,却支撑不住身体,摔倒在地,“阿沛,阿沛呢?”他大声向少女吼道。 祝烟红着眼看着少年,眼里泛着泪,因为自己才连累了这个少年和他的亲人,也连累了婆婆,她再也忍不住,趴在身侧的几子上“呜呜”哭了出来。 少年红着双眼,一语不发,喉咙处似乎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 良久,阿旺终于冷静下来。 他看着依然在抽泣的祝烟,轻声说道,“不关你的事,那些追杀你的都是些什么人?” 祝烟也不清楚那群蒙面人的来历。她此次代表族里前往北府献贡,本是惯例。但回程的时候却连续遭到袭杀,随行的人员被冲散,婆婆带着她一路南奔,却在山林处再次遭遇伏击。 阿旺坐在地上,低着头死死盯住手上的追捕令,眼角默默淌下了两滴血泪。 “我没事了。”他抹了抹眼角,整理了一下情绪,平静地说道,“那帮人还在追杀你吗?” “族人在白水河接应到我后,那些人就消失了。”祝烟情绪已平息不少,又想到一件事,“还记得对方最后那一招吗,如果我没认错,应该是安城薛家的绝学‘天罗地网’。” “薛家吗?”阿旺眼里闪过一丝厉芒,“薛家,薛家……” 白水河的一个渡口,灰衣少年正准备下船,祝烟从旁递上一个包裹。 “这里面有一些衣服,还有盘缠。“她又递过一把长刀,”这个你也带着。” “谢谢。”少年接过包裹和刀,行了一个礼。 “一定要走?” “嗯!” “以后如果有机会去柏州,可以去云水谷找我。” “好的,有机会我一定去。“少年从船头跳下,走了几步又回转身,对目送他的祝烟说道, “我叫唐忘,荒唐的唐,遗忘的忘。” 第3章 踏出群山 安城,坐南朝北。平时北门外人头涌涌,排着队交了入城费才能进城。 不远处的茶摊也总是人满为患,生意好了,赏钱才多。 今日大雨倾盆,路上人迹罕见,茶摊内也只是散散落落坐着三五个避雨的客人,几个伙计无精打采地看着天光,盼着早日放晴。 一个头戴斗笠的灰衣人坐在最外边,飞溅的雨水扫过他的下摆也未察觉,只是远远地望着城墙处。 那里悬挂着一排人头。 当认出了已经不成形的面孔后,灰衣人双拳紧握,低着头,身体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半晌后,灰衣人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城墙深深一拜,扔下一枚银钱,转身向城外离去, “朋友,把斗笠摘下来,让哥几个瞅瞅。” 密林中,看着呈三角将自己包围的三人,灰衣人沉默不语,陡然拔出长刀,朝着说话之人猛地竖斩而下,真气激荡,驱散周遭的雨幕,刀光如电,霎那间已至对方头顶。 那人惊愕于灰衣人的果决狠辣,急忙侧身试图躲避,手中大刀匆忙举起摆出格挡之势。 只是这一刀实在太快,伴着“追风诀”的唯快不破,几乎不容反应,便将对方劈成两半。 灰衣人脚尖轻点地面,借力斜冲,刀光如影随形,闪烁而至,横劈之下,另一人正惊愕间,便已身首异处。最后那人心胆俱裂,呆立当场,嘴里喊着,“不要啊,饶命。” 灰衣人充耳不闻,刀影再次闪过,最后一人也倒在血泊之中。 “活着不好吗?”灰衣人嘟哝着,蹲下身来,摘下三人的钱袋。 收刀回鞘,迎着暴雨,灰衣人身形一晃,消失在密林之中。 安城东北三十里外的一座小山上,灰衣人站在两座坟丘前。 “阿沛,对不起,哥没本事,只能给你立个衣冠冢了。” “这些肉你放开吃,不用省,哥现在有钱了。” “以后你就在这里好好陪爷爷,告诉他,阿忘对不起他。” “你放心,那些杂碎,我会一个个找出来杀掉的。” “等爷爷周年到了,我就会去阳州,可惜你不能陪我了。” “以后我再给你立碑,那些人还在追杀我,也不能一直陪你了。我就在对面的山里,有空再来看你……” 眼看天色渐晚,站了一天的唐忘分别拜了几拜,闪身离去。 他此前拒绝祝烟的好意,没有随她前往柏州,而是在安城附近渡口下船,连夜赶去确认阿沛的死讯。 唐忘一向小心谨慎,并没有冲动地去取回阿沛的首级,甚至连城门都没有入。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路上遇到过两三茬找麻烦的人,不过都成了他的刀下鬼。 由于担心行踪暴露,他在附近的山野里找了一处隐蔽的岩洞,作为临时落脚之地,白天很少外出。 今日黄道吉日适合下葬,他将提前准备好的新衣物放入自制的木棺中,连夜运到此处。又冒险在这里守了一天,所幸此地荒凉,并没被人发现。 回到岩洞的唐忘抛开所有的思绪,开始打坐修炼。 上次在白水河边为了活命,他施展禁忌杀招后昏迷多日,幸亏有祝烟在场,否则后果难料。 不过因祸得福的是,他发现自己体内竟有十几个隐穴被打通,实力也因此提升了不少。 武修,修的是窍穴。经脉对应三百六十二个窍穴,全部打通就能形成完整周天,有望突破到武师。而除这三百六十二个窍穴外,还有一百四十四个奇穴,以及传说中五百七十四个隐穴。 每多贯通一个窍穴都能增加武修的实力,这也是武修之间差距极为悬殊的原因。 自古有传,武修分五个等级。真元灌注不到两百个窍穴为白,两百以后未成周天者为黑,贯通上百奇穴后为紫,在此基础上如能修出隐穴为红,打通所有上千窍穴者为金。 紫武修通常被视作有望成尊,红武修更被誉为有成王之姿,但所谓金武修则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这样的分类在一些古老大宗门依然存在,可以根据宗门武修服上所绣颜色的不同,分辨武修的地位。 不过对于那些没有绝对实力的宗门家族,武修万万不敢标注颜色,以防被人嫉恨,容易死于非命。 毕竟,所谓天才,只有成长后才算天才,夭折的天才和普通的死人并无二异。 唐忘如今正常窍穴已通贯一百六十七个,受心法所限,修为很难再有大的提升。 武修修炼窍穴都会循序渐进,但唐忘却因机缘巧合,另辟蹊径,算是走上了一条捷径,他可以提前推衍其他隐穴所在,以此来提升实力。 斑驳的树影洒在地面,山林的夜晚万籁俱静,此时却被长刀破空之声撕裂。 唐忘的动作极为熟稔,手中的刀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划破夜幕,留下一串串银白的轨迹。刀光如电,织成一张张神秘的网,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刀影连绵,舞动间暗含致命旋律,诡谲中夺人心魄。 人与刀仿佛浑然一体。每一次挥刀,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被撕裂,独余那凛冽杀气,持久不散,让人心悸。 武道一途,修为为本,武技为源,二者缺一不可。 唐忘昼伏夜出,白天修窍穴,夜晚在山林里练刀。 虽然脊柱的灼痛常常让他生不如死,但也让他从中感悟了三记刀诀。这才是他最大的秘密和依仗。 “追风诀”已经融入刀法,让他能够以快制敌,唯快不破。 而另外两式“夺命诀”和“往生诀”,他此前都只知其形,却不解其意。阿沛的死点燃他心中的杀意,也让他窥到了“夺命诀”一丝皮毛。 修为有所提升,武技参悟也有了方向,唐忘的修炼更加忘我。如今他一心只想提升实力,不仅要为阿沛报仇,更重要的是只有自己强大,才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唐忘站在两个坟丘前,设供,上香,点烛,焚烧纸钱,默默祭拜。 “十八岁了,该离开了。”他嘴里喃喃说道。 唐忘看向安城的方向,心里默念,“这一切,拜你们所赐,终有一天,你们都要拿命来还。” 这世间,再无人值得牵挂,天地虽大,从此孑然一身。 安州东接阳州,南连柏州,三州交界之地多为高山峻岭。白水河从山间劈斩而出,咆哮着向禁海奔腾而去。 群山之中,不时传来猛兽骇人的咆哮,那是在警告附近的生灵,不要试图挑衅其无上权威。 唐忘沿着白水河顺流而下,一路尽观风景,胸中郁抑之情消散许多。 偶尔忘情山水之间,无意中踏入猛兽领地,也会遭到无情追杀。 尤其是途经三州交界的石莲峰时,唐忘误入山脚峡谷,被一只实力堪比高阶武师的狮犼兽追杀了百里之遥, 依仗着“追风诀”人随刀走,以刀驭人的精妙,才侥幸逃生。身上千疮百孔,足足休养了半个月,才重新上路。 此后又在河边一个不起眼的山瀑处,遇到了两只风兽,实力虽然不及武师,奈何速度奇快,来去如风,让唐忘吃足了苦头。 好在风兽的攻击还不足以威胁唐忘的生命,他干脆在附近找了一株大树栖息,时常跑去与那两只风兽过招,从中体悟“追风”妙谛,无论身法、刀法,速度都提升了一大截。 直到后来两只风兽知道奈何不了唐忘,不小心还可能会丢了性命,于是干脆躲在洞里,死活不再出来。 唐忘心中快意,将一路上摘得的灵果放了一些在洞口,以酬谢对方陪练之情,随后飘然离去。 不过最让唐忘心悸的是,他曾遇到过五个龙纹武服中年人,每一个似乎都有轻易碾杀他的实力。那种无形的巨大威压让唐忘脊柱发凉,胸口的血月都彻底沉寂,不敢有丝毫异动,以免招引对方的气机。 好在这五人对唐忘没有丝毫恶意,反而有点惊讶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竟敢独自一人行走于这片山野之间。尤其是其中一名剑客,还善意地提醒附近的一些险恶之地。 直到五人走远,唐忘才发觉自己背心已经湿透,他在此后的路途中小心谨慎了很多,不敢再像刚开始那样写意人生。 白天赶路,晚上修炼。虽然正常窍穴仅多贯通了两个,但仔细推衍后又开发了十余个隐穴。如今唐忘总共已灌注了近三十个隐穴,再加上刀法进步神速,他的实力与半年前离开安州时相比,竟隐隐增强了近一倍。 踏出群山,唐忘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里的白水河也收敛了脾性,似乎气力已消耗殆尽,水流放缓,河面渐宽,各种渔船舢板,往来其间。 一路上遇到不少看他落单心生恶意之徒,如果对方起了杀心,或是身上揣有他的追捕令,唐忘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如果仅仅是想劫财,则会以其道行之,摘走对方的钱袋,闪身离去。 再加上祝烟当时留下的盘缠,如今手头也算宽裕, 唐忘在一个渡口歇息了两日,顺便打探一些消息,再好好犒劳了一下肚子,买了一张前往阳州主城东旭城的船票,一路东去。 第4章 东旭城 安城一个深宅大院,主厅内灯火辉煌,座无虚席,众人屏息敛声,等着主位的老者发话。 “元智学府今年又该招人了,我们薛家照常会有两个名额,你们怎么看?”居于主位的老者不咸不淡地问道。 下座众人闻言,立刻七嘴八舌争了起来,却始终各说各话,难有定论。 老者突然不耐烦地说,“其中一个给薛跃,另外一个你们自己定。争来争去,成何体统。” 白水河沿东旭城南流过,汇集齐其他几条支流后,方才浩浩荡荡向禁海而去。 东旭城南城也因此没有城门,只有东西两个占地极大的码头,周围筑起高堤,以防洪水侵袭。 河对岸星星落落洒着无数村庄,各式舟船游弋两岸,不过大多只能泊在简陋的西码头,人员上下,货物装卸。 而东码头气派了很多,这是官家和大族船只的停靠处。虽说各色人等行走其间,却尊卑分明,无人敢在此地造次。 码头之上,木桩林立,深扎河底,支撑着厚重的木质栈桥。 唐忘步下客船,背后的大包裹引来无数注目的眼神,里面都是一路搜捡来的“鸡零狗碎”。他拒绝了众多挑夫的好意,拾阶而上,来到关口处交了入城费,终于进了东旭城。 吉祥茶楼,名字很俗,生意却极好。 茶楼位于东旭城东北角,离元智学府大门也就半里地的距离,坐在二楼雅间,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学府的一些建筑,其中一座白色高塔尤为醒目。 唐忘在学府附近,暂寻了家客栈住下,又盘桓城中大小商铺,货比三家后,将那些“鸡零狗碎”卖了个七七八八。 离学府开招还有十数日,加上手头宽裕,唐忘索性每日下午坐在吉祥茶楼。一为解忧烦,二可多听些消息。 因为靠近学府,茶楼的客人基本都是修武之人。大家一坐下来,不是谈论国事,就是掰扯野史,一言不合争得脸红耳赤,相约到演武台一较高下也属寻常。 坐在一楼的唐忘每次都听得入神,对当前议论最多的“南北之争”尤为注意。 祝烟曾说追杀她的是南府走狗,自己当初河边所杀之人可能来自安城大族薛家,因此,涉及与南府相关之事都很在意。 再几日,又问茶楼伙计打听了个便宜院子赁下来。拢共三间房,邻居也大多面善。学武也好,寻仇也好,唐忘心道,落下脚方可从长计议。 随着学府招新之日临近,吉祥茶楼生意愈发火爆。唐忘每日上午隐在院子里练刀,下午便去喝茶,继续免费“听书”。 “南府之流多是缩头乌龟,只知绥靖和内斗,前线军士的血白流了。” 有人慷慨激昂,自有人反唇相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愚蠢。北府就知道拿大家当炮灰,那才是真正的无耻。” 南北之争由来已久,孰是孰非一言难尽。 北府主张联神族抗中域,南府希望回故土振人族。 南北理念相悖,由此内斗不止。 近年来,双方的争斗逐渐白热化,各种明争暗斗,开始无所不用其极。 “重振人族,说得好听,最后还不是拿我们天兴当投名状。想做狗也不用如此委婉。” “那也比当神族的狗强!” 双方支持者再次唇枪舌剑,突然有一人阴森森地说道,“那个神族的狗,敢不敢和我去演武场上一战?” “有何不敢!你是何人,本大爷不杀无名之辈!”一个大汉站起身问道。 “安州薛跃。” “走!” 东旭城里严禁私斗,轻则课以重罚,驱逐出城,重者流为军中死士,甚至直接打杀,因此遇到要以武力解决之事,都会去演武场报备后,再一较高下。 茶楼百丈之外就有演武场,两人签下生死状,二话不说,就开始生死相争。 只是刚一交手,支持北府的大汉就险象环生,薛跃刀法精妙,真气明显强于对方甚多。 大汉见势不妙,想逃出演武场认输。 薛跃喝道,“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他催动真气,凌空跃起,连续劈出三刀,一刀封死退路,一刀破开防御,最后一刀将大汉满脸不甘的头颅斩落在地。 轻松击杀对方,薛跃戾气不散,看着周围观战之人,问道,“还有不服的神族狗吗?” 看着薛跃如此嚣张,周围不少人脸色不忿,只是又惧于对方的强大,有些敢怒不敢言。 “你们薛家总是这般,只会恃强凌弱,堂堂一个黑武修却挑战白武修,脸呢?” 此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彪形少年,体格极为魁梧,却生着一张娃娃脸,巨大的手掌上握着一把小巧的折扇,让人看得忍俊不禁,“要不,你和我生死战?” 那薛跃长得白白净净,却一脸阴沉,正想开口,旁边一人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薛跃当即脸色一变,神态尴尬,却似乎又不敢发作,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人群中,唐忘眼睛通红,正紧握拳头,全力压制自己的杀意。 薛跃施展的那夺命三刀,与当初的蒙面人的刀法一模一样,他心里默念着“薛家,薛跃”,眼里闪过一丝摄人的杀机。 数日后,元智学府门外,人头攒动,无数平民武修汇聚,等待鱼跃龙门的一刻。 元智学府虽然不是天兴最大、最好的学府,但一直是平民武修的首选之地。 学府最初为丰王所立,不论出身,只看潜质,无数青年才俊蜂拥而至,一时风光无两。虽然近百年来,豪阀大族占去了多数资源,但学府依然会遵循旧例,定期招收一些平民学子。名额虽然有限,无数不得志的平民武修仍会趋之若鹜。 唐忘身穿灰色长袍,手握祝烟所赠的长刀,挤在人群里,等候考核。 “当!当!当!”三记钟声响起。学府大门缓缓打开,府门外众人赶紧正襟以对,偌大的一块空地上,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二十余名身穿浅黄色武服的青年武修鱼贯而出,列于两旁,两个黑衣中年立于中央。 其中一个黑衣中年开口说道,“我是此次考核的监督凌耀。还是老规矩:年未满二十,修为不低于武修。符合标准的可以获得身份铭牌,然后入元塔试炼。有虚报者,打断双腿,驱逐出城。” 在学府弟子的指挥下,所有人排成二十列,报名后取得身份铭牌,再有专人领路来到一座巨大的白塔之下。 那里有一个非常宽阔的广场,数千人立于其中,丝毫不觉拥挤。 一个时辰后,黑衣人凌耀见人员已经齐整,再次走上前来,“每次进塔一百人,每过一刻再入百人。好了,现在按你们铭牌上的数字,依次入塔。” 话音一落,就有一百名武修向前走去,塔门洞开,从外看不到任何玄机。 刚踏入塔门,就传来一声惊呼,有一人竟被直接甩了出来。 凌耀冷哼了一声,“打断双腿,扔出去!”看来是有人隐瞒了年龄试图浑水摸鱼,却没能逃过白塔的甄别。 “这塔好玄妙!”唐忘心里感叹道,他的编号大约在两千附近,两个半时辰后才能轮到自己,干脆盘膝坐下,调理气息,以便应对这白塔的考核。 只是不到半刻的时间,进塔的九十九人先后被甩出塔外,一个个脸色苍白,似乎遭遇了什么恐怖之事,旁边的学府武修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凌耀冷着脸摆了摆手,示意接下来的一百人进塔。 在接下来的试炼中,虽然大部分人很快也被甩出了塔外,但依然有少数人坚持了一刻钟,凌耀偶尔也会露出满意之色。 第5章 元塔试炼 刚踏入白塔,周围空间一变,唐忘顿觉似乎进入了一个秘境。 四周蔓延着无尽的荒芜,视野所及,尽是单调而苍茫的褐黄,整个世界都被遗弃在了这片死寂之中。 脚下的土地虽坚实如铁,唐忘心中隐隐泛起一种不真实感,仿佛置身于幻境之中。 他略作沉思,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迈步前行。 此时,空中悄然出现了一抹不祥的猩红,无声无息间迅速蔓延,将这片荒芜之地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仅仅几个瞬息,猩红的血幕就将唐忘包裹,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袭来,虽然和他平时脊柱处的灼痛略为相似,但烈度却远远不及。 “这就是考核?好像也没什么啊。”唐忘心里暗自揣测。 殊不知,其他人在对抗猩红血气入体时,不仅会承受那种难以名状的剧痛,还可能被血气侵蚀心智,瞬间陷入无边黑暗,就此失去意识,被淘汰出局。 对于唐忘来说,那些猩红渗入身体后,便如泥牛入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未能激起丝毫涟漪,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悄然吞噬,。 唐忘满心狐疑,继续在荒芜大地孤独行走,周围依然只有那单调而诡异的猩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尽管有些无聊,但他依然不敢大意,只能强打起精神,随时应对未知的变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景色突然一变,唐忘回到了塔内,前面出现了一条向上的石梯。 “看来第一层的考验过了。” 他没有犹豫,迈步而上。推开进第二层的石门,发现有六个人正在艰难前行,他们不时大声呼吼着,舞动着手里的武器,似乎在和看不见的东西战斗。 唐忘抬头望去,百丈开外的一个古朴的石龛中,一把造型奇特的大钺陈列其中,其上流转着淡淡的神秘光晕。 他的眼神刚触及那把大钺,便仿佛穿越了时空,置身于一个古老的沙场。 前方,各种奇形怪状的无面生物挥动着武器,潮水般向他冲杀而来。 他的四周,一列列黑甲士兵正严阵以待。最前方,黑甲首领高举一把沉重的大钺,钺刃在阳光下散发着冷冽的光芒,无穷的杀意笼罩着整个战场。 随着首领一声震天动地的 “杀!”整个战场被彻底点燃。 唐忘被人潮裹着,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那炳大钺如战旗一般,所指之处,血肉横飞,所向披靡。 无边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浸入唐忘的四肢百骸,令他血脉贲张、战意沸腾。 他迅速拔出长刀,寒光一闪,朝着距离最近的敌人劈砍而去,刀锋所过,敌人纷纷倒下。 双方的军士如同割麦般不停陨落,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 世间一切都不存在,唯有杀戮还在继续。 这是一场没有后路的决战,胜者才有资格活下去。 唐忘周身环绕着浓烈的杀气,刀法越发凌厉,每一击都能带走一条无面生物的性命,战袍上下都是敌人飞溅而出的猩红液体。 唐忘的刀很快,却有一种微妙的缺失,无法将杀意融入其中。 在这生死厮杀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让他醒转。所谓“夺命”,就是以意压敌,先夺其势,再夺其命。这不仅是武技,更是一种心境,心防一破,不战自溃。 随着无面生物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脚下,唐忘的刀法也开始逐渐蜕变。 他静心感悟着“夺命诀”的精妙,刀锋上流转的真气蕴含着凛冽的杀意,悄无声息间侵入敌人的五脏六腑。 那些无面生物开始扭曲,虽然没有表情,却能感受到它们内心深处的恐慌和绝望,仿佛正在经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这种恐怖如瘟疫般,在刀锋漾起的涟漪中迅速扩散,这明显不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随着刀锋划过脖颈,一颗颗脑袋纷纷掉落。 当最后一名敌人倒下,战场重归平静。 虽然体内的真气几乎消耗殆尽,但唐忘依然有些意犹未尽,抬头看向前方,那手握大钺的黑甲首领竟似在微微向他颔首。 还不等唐忘有所回应,就一下子退出了战场。 他站在石龛前,大钺不再散发光芒,如同一把普通的兵器,静静地躺在那儿。 唐忘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沉重的喘息声,离自己大概五十丈的地方还有一名武修,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拄着一把长柄战刀,似乎有些脱力,脸上满是疲惫。 察觉到对方目光正投向自己,唐忘迅速摆出同样疲倦不堪的模样,似乎自己状态并不比对方好多少。 那个青年朝着唐忘笑了一下,伸出手立起了大拇指,以示佩服。 唐忘赶紧拱手回礼,正想开口问询,却发现身体一轻,竟被送出了塔外。 “这就结束了?”唐忘心想,“也不知道过关没有。” 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当最后一拨入塔的考生也被送出,凌耀来到塔下,恭敬地对着白塔行了三礼,这才转身宣告,“今日考核结束,铭牌上还有字的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众人赶紧查看随身铭牌,有人唉声叹气,有人疯狂大叫,大多数人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来,向府门方向走去。 唐忘也看了眼别在腰间的铭牌,自己的名字并未消失,心里也不禁长舒了口气。 空地上如今只剩下稀稀拉拉不到百人,如此高的淘汰率,也让唐忘咋舌不已。 凌耀挥挥手让过关的人聚拢到他身前,然后说,“你们只是过了第一关,还没有正式被学府录取。” 他停顿了一下,“学府要的是精英,是能够在实战中杀敌的精英。接下来,你们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好好准备一下。下一场考核,你们可能会经历生死,只有活着回来的人才能踏足学府。而表现优异者,学府也会给予丰厚的奖励。” 东旭城有南北两港,北港为军方禁地,南港又名太和港,已有万年历史,是阳州乃至天兴最古老的出海之地。 禁海,将整个玄空大陆切成数份,除北域陆地连接中域和西域外,东域和南域都被禁海分隔。而禁海之浩瀚、之恐怖,让所有生灵都敬畏有加,如果没有强大的法舰,即使王级强者也不敢轻渡禁海。 一天后,在太和港的一艘中型法舰上,唐忘和近百武修正列队站在甲板上。 “你们要去的是百里外的一座荒岛,那里藏有一群海匪。武师以上的敌人会有专人对付,其他的就交给你们。只要活着回来就可以进府,杀敌有军功,学府也会重奖。” 看着近百人脸上战意盎然,凌耀点点头说,“三人一队,自己随意组队。想单干也行,提醒一下,对方都是刀尖上混日子的悍匪,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众人开始纷纷找人组队,唐忘站在原地,心里有些茫然,“这一个人都不认识,找谁组啊。” “这位朋友,如果不嫌弃,我们组队,如何?”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柄战刀。 “好啊!”之前在元塔第二层与对方打过照面,好歹算是一面之缘的“熟人”,唐忘当即爽快地答应了。 “我叫姜新,来自岳州。” “唐忘,安州。” “我们还要再找一个。” “不知能不能加我一个?”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一条乌黑的长辫垂在肩头,两眼闪闪发光,背后佩着一把长剑,格外英气逼人。 “当然可以!”没等唐忘开口,姜新抢着就答应了下来,“我叫姜新,这是唐忘。” “我是夏莲,来自象州。” “象州剑门?”姜新仔细看了一眼女孩背后的长剑,试探地问道。 “嗯。” “剑门弟子还要参加考核?”姜新不解地问。 “当然了。”笑起来的夏莲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似乎不愿多谈宗门之事,“你们二位都擅长什么?” 三人随即说了一下各自所长,姜新刚猛,唐忘迅捷,夏莲灵动。 如此一来,姜新作为箭头主攻,其余二人负责侧翼,伺机而动。 正聊着,突然跑来一个女子,“夏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女子提着一杆长枪,圆脸憨容,颇为可爱。 “你怎么来了?”夏莲吃惊地问。 “我怎么就不能来?”看着夏莲吃惊的样子,圆脸女子脸上带着一丝得意,她一把揽住夏莲的肩膀,“算了,不逗你,我是陪阿沐来的。” 她指了指远处,那里站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旁边一个黑瘦的少年正对着女孩说着什么。 夏莲会意一笑,“哦,没想到那位小祖宗也在啊,他爷爷居然不管他?” “谁管得了他哦,就知道像个跟屁虫一样黏着阿沐,真够烦的。”圆脸女孩不以为意地说着。 这时,她才注意到夏莲旁边还站着两个人,“夏姐姐,这是你的队友?” “对啊,刚找的。” “长得都不怎么样嘛。”圆脸女孩凑在夏莲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别胡说,走,我去跟阿沐打个招呼。”说着,夏莲一把拉着圆脸女孩向远处走去。 虽然女孩压低了声音,但对于耳识灵敏的武修来说,自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姜新表情略为尴尬,似乎对女孩的说法有些不忿。 而唐忘却浑不在意,他正琢磨着此次任务是否另有玄机。 第6章 海岛激战 法舰出港,很快就扎入了一片无尽的深蓝之中。 白日里的禁海非常平静,甚至连浪都很少看见。法舰漂浮其上,也尽量不去惊动深处的生物。 “这里离陆地很近,一般不会有海兽出现的。”夏莲看着有些紧张的唐忘说,“你是第一次出海?” 唐忘点点头。 “习惯了就好,其实挺有意思的。”夏莲展颜一笑,旁边的姜新竟看得有些痴了。 入夜后,凌耀把近百参加考核者召集在一起,来到法舰的一个房间处。 房内有一个小型的法坛,正闪动着刺目的白光。法坛四周各有一名黑衣人,全力向法坛注入真元。 “我们将通过传送上岛。”凌耀挥了挥手,“大家动作快一点。”说完,率先一步踏上法坛,瞬间消失不见。 众人赶紧跟上。唐忘刚登上法坛,只觉得身体被猛地一扯,一个踉跄后就来到了一座小山上。 周围的武修大多瘫软在地,有的嘴里还噙着鲜血。 唐忘赶紧找到姜新和夏莲,两人神情都有些委顿。 透过月光,数里之外隐约有灯光。凌耀手指光亮处,压低声音说,“那边就是海匪所在之地。畏敌不前者,杀!” 众人向凌耀行礼后,纷纷下山,近百人迅速 湮没在黑暗之中。 四处鬼影幢幢,三人丝毫不敢大意,姜新在前,唐忘夏莲辅以左右翼,组成一个锥形,敛声静气朝灯火处赶去。 离海匪驻地还有不到一里地时,前方突然传来数声惨叫,很快星点的灯烛之光也尽数熄灭。三人当即停下了脚步。 “有埋伏?” “也可能是陷阱。”三人互视了一眼,心知已是敌明我暗,性命交关处,容不得半点闪失。 姜新向夏莲比了个“别担心”的口型,便两手紧握刀柄,弓身一跃,率先冲出。唐忘和夏莲也抽出各自的刀剑,展开身法,紧随而去。 海匪麇集之处临着犬牙差互的崖壁,交错棚户间还有些黑洞洞的崖穴。 众匪借着地利,不时于难防备处施出杀招。一时间杀伐之声四起,兵器交击,真气破空,夹杂着人的嘶吼和惨叫。 一把长枪蓦地从半掩的屋内刺出,直指姜新心口。 姜新冷哼一声,手中大刀一格,似乎早有防范。 海匪一击不中正想逃遁,夏莲的长剑已如灵蛇般封住退路,错愕之间,一片刀影疾速闪过,海匪当即人头落地。 三人相互点了下头,依然是姜新正面迎敌,夏莲和唐忘伺机下杀手,不多时,已有六名海匪成了三人的战功。 姜新大意之下左臂被刺了一剑,好在并无大碍。 百多考生追剿之下,海匪左支右绌渐有溃败之相。忽地,一个挥舞锯齿砍刀的大汉发出震耳长啸,同伴们闻声,纷纷向夜色岩影遮掩处四散。 众考生战意正酣,旋即各锁散匪,兔起鹘落间,追袭而去。 姜新三人心随意转,彼此眼风一扫齐齐掠出,直向大汉逃奔的方向疾追。 大汉身法诡奇,身影在夜色中忽隐忽现,迅捷异常。不过几个呼吸,便如烟雾般消散在黑暗之中。三人追势戛然而止。 大约一炷香后,某处岩穴中,摇曳的火折子照出四五个人。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左臂耷拉着,显然受了重伤,同伴更是衣衫残破,通身染着血渍。几人以半跪姿,环在一个衣不染尘、配饰华贵的白衣青年四周。 “天兴的人来得真快......”青年似笑非笑。 壮汉额上冷汗岑岑,“公子,是属下失职,未能防范内贼。” “哦?那你杨清正打算如何补救?”青年的目光并未投向他们,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杨清正头已几乎抢地,“请公子用传送阵离开。我等死战断后。” “很好。”青年微微颔首,“看在你忠诚的份上,我会照顾好阿群。” 与此同时,唐忘三人也到了洞穴入口处,正四处探查。 早前姜新在家习过一门追踪秘术,方才海匪逃遁时驱动灵符,留下细微波动,三人才得以一路循迹而来。 洞内漆黑可怖,不知深浅,且想必敌众我寡。 姜新不愿错过战功,况且此地神秘说不定还藏有些机缘。 夏莲因自小多受父兄约束,不喜太过出格的事,此时多少踌躇。 唐忘则苦于近来修炼难有进境,想多些实战体悟刀术。 三人商议一番,让夏莲留在洞外,找机会向凌耀等人传讯。 唐忘与姜新便先后探入洞内,借着外面的微光,迅速前行了数十丈。 姜新施展秘法探出感知,“前面不远处有岔道,刚才那几人从左边下去的,我们走哪条?” 唐忘略作思索,“走右边。” 两人贴着岩壁又走了约一里地,忽见前方微亮,一道擎着火折子的人影从某处掠出,又快速远去。 两人前趋,发现刚才人影是从一处隐蔽的石室而出。姜新忙道,“你在外守好,防有不测。” 也不等唐忘答应,已一头踅进石室,随后隐约传出些翻拣物品的动静。 少顷姜新就出了石室,摇头道,“只有一些寻常摆设,连钱物都没留下。” 唐忘瞥见他衣襟微敞,心下虽略有狐疑,也只是说“继续追吧”。 姜新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旋即答道“追!” 巨大的符阵前,一个白衣青年正在吟唱着晦涩难懂的符咒,无数阵纹开始闪动。 两道刀芒从左右分别劈出,一道雄浑,一道迅猛。白衣青年大惊之下,赶紧中断施法,两手分别扔出一道符箓,迎向突袭而来的刀芒。 符箓的威力极大,直接将刀芒吞没,同时传来两声闷哼,偷袭之人应该吃亏不小。 白衣青年脸色冰寒,胸膛起伏不定,强行中断施法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他看着两个现身的少年,冷冷地问道,“什么人?” “元智学府弟子。”姜新回了一句。 “哦,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白衣青年伸手猛地一抓,真气竟然化作一头猿型巨兽,猛地向姜新扑去。 姜新大惊失色,赶紧双手举刀奋力砍向巨猿,却被那巨猿一巴掌就将长刀扇开,同时一拳击向姜新胸膛。 唐忘身影闪动,全力催发“追风诀”,长刀破空,砍在巨猿的拳头上,帮姜新逃过一劫。 “他是紫武修,小心。”姜新赶紧提醒唐忘。 紫武修贯通了上百奇穴,可以达到真气外放化形,绝非普通武修所能敌,甚至一些低阶的真元武师也未必是其对手。 一击未成,白衣青年也有些惊讶,但他双手不停,继续催动真气,驭使巨猿再度扑来。 姜新的刀法雄浑刚烈,完全不顾防御,以攻对攻;唐忘仗着身法飘忽,刀刀砍在巨猿的攻击线路上。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竟然有点势均力敌。 白衣青年不耐,如此缠斗下去,一旦对方援兵赶来,自己再想脱身估计就难了。 只是他此前遭受反噬,实力削减了近三成,想要快速拿下对面两人,也绝非易事。 正踌躇间,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先前的壮汉杨清正左臂已被斩去,似个血人般踉跄而来,“公子?你怎么还没走?” 看到唐忘二人正在与那巨猿缠斗,杨清正大吼一声,“他们就快杀过来了,公子赶紧走。”竟不顾伤势,右手大刀挟着真元之气猛地扫向二人。 唐忘和姜新赶紧回刀抵挡,却被一股大力直接震开,连续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 白衣青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杨清正,“你放心。”转身走向符阵,咬破手指,竟不惜损耗,强行催动阵法。 符阵瞬间闪起耀眼的白光,白衣青年狠狠地看了眼姜新和唐忘,比划了一个抹脖的手势,转眼消失不见。 姜新手握长柄战刀再次冲向杨清正。 唐忘眼里也闪过一道血光,体内杀气沸腾,从侧旁一刀划出,直取对方要害。 看见白衣青年成功离开,已是强弩之末的杨清正大刀猛地一挥,磕开姜新的战刀,反手一推,准备挑开唐忘的长刀。 两刀一接触,杨清正脸色微变,他本就所剩无几的战意被彻底击溃,讶异地看了唐忘一眼,仿佛这也是种解脱。 就在这一愣神的间隙,姜新再次杀到,一刀斩下,杨清正竟不躲不避,眼睛微闭,人头落地。 第7章 考核结束 山洞深处,唐忘和姜新盘膝坐在地上。 此前连战两场,二人消耗都很大,只能抓紧时间运转心法恢复真气。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二人赶紧睁开双眼,各自拿起武器,准备继续战斗。 “林师兄,在这儿。”一个身着淡黄色学府装束的年轻人喊着,“咦,居然被杀了。”他踢了一下独臂人的尸体,有点不甘地说。 随后而来的有四个学府弟子,还有六个参加考核的学子。 “谁杀的?”一个学府弟子厉声问道,他手持一把利剑,剑刃上血迹未干。此人应该就是那个林师兄。 “这位师兄,是我们联手杀的。”姜新看见是自己人,放下了长柄战刀,弯腰行礼回道。 “别乱叫,你们还未入府,少攀关系。”林师兄不屑地说了一句,然后抬眼看了两人,“两个武修?” “是啊,凭你们两个也能杀得了武师,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最先进来的年轻人听出了师兄的意思,赶紧帮腔道。 “师兄,他们不会是鬼吧?”“难说哦。”林师兄旁边的几人也附和道。 这几人本来趁独臂人不注意,偷袭成功,以为能谋到一笔不小的军功,谁知道竟然被人截胡,心里自然非常不爽。 “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姜新没想到对方如此过分。所谓的“鬼”是指内奸,这样的指控一旦坐实,那可是死罪! “你看,他这就急了,应该被我们说中了。”那个年轻人口舌甚是伶俐。 “难怪此人见了我们,如此紧张。”旁边有人附和。 “林师兄,他们估计是内讧,自相残杀来着……” “放屁!”姜新并不擅长言辞,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 “一点尊卑都没有!”林师兄冷哼一声。 那个年轻人身形一闪,一掌向姜新拍来。 姜新见对方如此不讲理,也很是着恼,右手握拳,裹着真气直接撞在对方的手掌上。 “啊!”年轻人吃疼之下,赶紧退后,掌沿的小指骨被生生震裂。 林师兄脸色一沉,这人如此不知好歹,必须要给一点教训才行。 他手中长剑一振,瞬间冲出,剑如疾风,一连四剑,分别刺向姜新的四肢,明显要废掉对方。 姜新反应不及,刀又不在手,无法以力破巧,只能勉强退后,依然逃不出剑锋所指。 只听几声脆响,唐忘鬼魅般出现在姜新身前,手中长刀连续吞吐,挡下了对方的攻势。 林师兄没想到还有人敢出头,也有点惊讶其刀法之快,丝毫不比自己逊色。只是如此一来,颜面何在? “还敢还手?”林师兄说话间,展开了最为得意的“疾风剑法”,身形如风,剑光如电,霎时唐忘所在之地都被剑影所包围。 “哈哈,这是林师兄的疾风剑法,是廉长老的拿手绝技。”那个年轻人似乎忘了手掌的伤,眉飞色舞地在旁边喊着。 唐忘没有答话,只是全力催动“追风诀”“,刀无常形,唯快而已。 此时,陆续又有人赶来,都在一旁驻足观战。 两人以快打快,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只有刀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骤然间,两人身形一错,分站一旁。唐忘脸色平静如常,林师兄肩上、胸前却有几道刀痕,好在入肉不深,仅仅只是皮外伤。 林师兄眼里满是恨意,却也不敢继续再战。 “好耶!”此时一个圆脸女孩挥拳高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立即引来几名学府弟子怒目而视。 “切,眼睛瞪那么大,斗鸡啊!”圆脸女孩回瞪几人一眼。 有一弟子闻言色变,迈步而出,正想挑战。 圆脸女孩旁边走过来一个黑瘦青年,手里玩着一把短刃,挑衅地看着对方。 那个弟子一眼认出了对方,脸色一变,赶紧退后,低头看着地面,仿佛没事人一般。 “哎呀,是你们两个啊!”圆脸女孩这时候才看清了唐忘二人,“夏姐姐呢?” “我在这儿!”人群中,高挑的夏莲笑盈盈地向圆脸女孩打着招呼。 圆脸女孩看了眼唐忘,故作老到地夸了句,“小伙子,你不错!”然后笑嘻嘻地向夏莲处奔去。 “怎么回事?” 此时,凌耀也带着一众学府强者走了过来。 “林昌,谁伤的你?”其中一个身绣龙纹的黑衣长者皱着眉问道。 “师叔,是他。”林昌指了指唐忘。 “为何击伤师兄?还没进府,就如此不知尊卑,岂有此理。”那长老的语气颇为不满。 唐忘收起长刀,向几名黑衣长者施了一个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回前辈。这位师兄不分青红皂白骤然出手,无奈之下,只得应战。” “嗯?”那位师叔转头看向林昌。 “长老,我们怀疑这二人是鬼,想将他们拿下听候发落,谁知他们还负隅顽抗,先打伤弟子,现在又伤了林师兄。”之前那个年轻人突然跳出来喊道。 “哦,此话怎讲?”凌耀接过了话头。他是此次考核的负责人,内部如果有鬼,必须及时清除,以防后患。 年轻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林昌师叔脸色越发难看,“勾结中域贼人,当杀!” 凌耀脸色也有些沉重,看了一眼地上断臂人的尸体,正想开口。 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人,剑眉星眼,玉树临风,嘴角轻轻上扬,带着一抹懒洋洋的笑意。他指着那个学府年轻弟子说道,“回禀几位大人,此人所说非实。” “你又是谁?”师叔不悦地看了一眼这个帅气的年轻人。 “在下阿武,武道的武。”阿武心平气和地说。 一个病恹恹的女孩走到了阿武身旁,安静地站在那里,眼里满是依恋。 凌耀脸色一变,怎么是这位小姑奶奶,她什么时候上的船,自己居然没注意。 他赶紧沉声问道,“白镰,你所说可当真?” “弟子,弟子不敢虚言。”那个年轻弟子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妙,声音低了很多。 “那让执法堂来处理此事。谎报者按通敌处理,杀无赦!”作为老江湖,凌耀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长老,长老,我刚才说的有些夸大,我再重说一遍。”一想到执法堂的手段,白镰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一场风波,就此结束。 那白镰被杖责二十,以示惩戒。 所有人善后收拾一番后,前往岸边等待法舰天明后来接应。 唐忘走到阿武身前,拱手作揖,“多谢仗义执言。” “实话实说而已。”阿武笑了笑,顿时让附近的女生都看得有点痴迷,“你的刀法很厉害,有机会切磋一下。” “好,一言为定!” 法舰中庭,一个学府子弟正在向几个黑衣长老汇报战情。 “此次歼灭海匪一百四十三人,其中七名武师级匪首全部伏诛。我方考核者战死三十一人,重伤二十四人,学府弟子战死两人。” “据那名为唐忘和姜新的考生所说,有一个白衣青年通过符阵传送逃走,具体身份不明。此外,二人所杀的断臂人是海匪大头领杨清正……” 凌耀听完后,吩咐道,“所有战死之人,回城后厚葬,循例给他们家人发放安家费用。重伤的如没伤及根基,可以继续录用,其他的同样发放费用,好生护送返乡。” “还有,所有参战者据实上报军功,不得有误。” “是,长老。” 正午时分,法舰正向东旭城飞速驶去。 凌耀独自站在船舷边上,手中一盏清酒倒入海里,“走好!” 数日之后,元智学府。 数十人身穿崭新的浅黄色武修袍,恭敬地站在一座巨大的雕像前,眼里有激动,有兴奋,有忐忑,有得意,都在畅想有朝一日有望出人头地。 雕像高逾二十丈,那是学府创始人丰王的父亲瑞王,也是天兴曾经最强大的人物。 雕像栩栩如生,双手拄着一把巨剑,面向北方,其目炯炯,让人不敢直视。 所有人来到雕像前,身体肃立,双手合抱,左手在上,手心向内,俯身作揖礼。 礼毕,众人踏入中门,内有一个可容千人的广场,远端摆有六张桌子,桌子后面分别坐着一名黑衣人。 广场上已有上百人,分为两列,其中一列或工匠打扮或穿着炼丹袍,另一列中有不少人衣着华丽,大多神情倨傲,看着这些平民武修,眼里满是不屑。 这些人应该是那些天兴各大族的子弟,无需参加考核就能直接入学府。 唐忘一眼扫过,发现那个薛跃也在其中,心里虽有波澜,但脸色却极为平静。 他身边的姜新低声冷哼了一下,显然对这些世家子颇为不满。 此时,广场外走来一名黑衣中年人,正是此前负责考核的凌耀长老。见到凌耀,桌子后面的六个黑衣人纷纷起身见礼。 凌耀微笑着回礼后,朗声说道,“此次共招213人入府,其中50人是丹器阁特招之人,现在随长老前去丹器阁。” 丹器阁的长老直接起身,走到此前早已站好的一列学员身前,笑着说,“走,走,我们回阁里再说。” 丹器阁长老朝其余几个黑衣人拱了下手,带着弟子们先行告退。 第8章 黑武修 凌耀目送丹器阁的人离开后,接着说道,“学府分为五部,龙、凤、虎、狼、鹞,长老们会统一分配。” 依学府规矩,新入门的弟子第一年无法拜师,一年后,表现出众者才能得到强者的青睐。 随着几个长老分别点名,剩下的人很快分成了五列。 夏莲等女子几乎都去了凤部,那些倨傲的世家子大多归属龙部,姜新等人前往虎部,而唐忘和阿武则被列入了鹞部…… 唐忘向姜新等人点了点头,走向鹞部长老,阿武靠了过来,笑着说,“缘分啊。” 唐忘环顾四周,发现鹞部之人大多长相平凡,阿武绝对鹤立鸡群、独树一帜,不禁笑着对阿武说,“你是最出挑的,这毫无疑问。” 阿武看了一下其他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尴尬地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两人相视一笑。 “此次考核,学员有军功的,可以去功名堂兑换积分。”凌耀补充了一句,“本次考核表现优异者,可以免费学习一门高级功法,另奖励五百积分。” “阿武、唐忘、姜新、夏莲、梁沐……”最终,共有十个人获得了奖励。 唐忘满脸欢喜,终于可以更换心法了,而且军功也能换积分,说不定还可以再挑一门合适的武技。 鹞部驻地位于学府西南角,所有新人在外堂签到后,会领取一套绣有绿色鹞纹的淡黄衣袍,以及一块专用的腰牌。 淡黄衣袍是学员的统一装束。鹞纹则是部属标识,绿色为最低阶,依次是蓝色,橙色。 入学一年内,无论修为高低均为绿色绣纹,一年后通过进阶考核可着蓝色绣纹,橙色为核心弟子专用,武师级别的学员享受与核心弟子同等待遇。 腰牌记录了本人的相关信息以及积分。在学府,好东西都要用积分才能换取,包括心法、丹药、武器这些修炼资源。 鹞部,被称为学府之眼,主要是培养探子,除了修炼外,还要学习隐匿、易容、疾行、逃逸之术。 换上府袍的唐忘比平时精神了不少,默诵几遍府规后,迫不及待地前往经阁领取高级功法,一起同行的还有阿武。 经阁是学府最大的功法传承地,因为来了不少新人,比平时热闹了不少。 没有人敢在这里喧哗和闹事,轻者会被经阁长老驱逐并取消换取功法的资格,重者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唐忘按规矩向值守弟子出示腰牌,其上标注可以选一门高级功法。 所谓高级功法,是可以修炼到武师的法诀。而武师要想更上层楼,就需要寻得尊级以上的功法了。 经阁第一层是公共区域,放置有各种杂书。一些基本的修炼心得和知识,整个玄空大陆的简要史记和地理,甚至一些奇门左道的介绍也能在此找到。 唐忘要去的是第二层,陈列了各种适合武修的功法。 这里的心法种类繁多,但大多是中正平和的路子,其真气灌注之法只限于三百六十二个正常窍穴。 唐忘暗自叹了口气,关于奇穴和隐穴的修炼之法应该属于学府秘藏,不会轻易示人。 最终,他挑了一部上限相对高一点的“玄青心法”,可以一直修炼到武师初期。 随后,唐忘又来到收藏武技的书架,寻了一本以速度见长的“雷电刀法”,辅以“追风决”,威力远超此前的“霸刀”。 花费五百积分兑换了“雷电刀法”,再加上有了高级心法,唐忘向阿武打了个招呼,匆匆赶回小院修炼。 数日后的小院。 唐忘刚练完刀,就听门外一阵喧哗,有人高喊,“唐忘,唐忘在家吗?” “你们怎么来了?”唐忘有点惊讶。 “燕胖子请客,我们不想去酒楼,想着你这里清净,就来骚扰你一下。”夏莲笑着解释。 “赶紧先进来。”唐忘侧身把所有人让了进来。 “这里不错哦。”圆脸女孩边看边评价道,“你的眼光可以嘛!” 圆脸女孩名为韩瑶,来自庆州韩家,家传枪法极其了得。她年龄最小,性格跳脱憨顽,所有人都会让她三分。 因为夏莲的关系,唐忘对她也有些印象,赶紧客气地说了声,“还好,还好。” “对了,我来介绍一下。”韩瑶见唐忘有些拘谨,有些不耐烦,直接喧宾夺主起来。 她指了指一个黑瘦青年和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那是南府周家的周循周大少,这是我们最可爱的沐姐姐,梁沐,你应该都见过吧?” “二位幸会。”唐忘赶紧抱拳。 阿沐浅浅地笑了一下,周循抱拳回了个礼。 “南府?”旁边的阿武有点吃惊。 “他家不掺和那些腌臢事的。”梁沐笑着说道。 周循斜睨了阿武一下,却被梁沐白了他一眼,“没见过帅哥啊!” 这位周大少赶紧干笑了两声,却被韩瑶落井下石,“虚伪!” “阿武帅哥和姜新木头,还有夏莲大美女,你应该都熟的吧。”韩瑶自顾自地说着,然后指着最高的一个少年,“这是燕胖子,地头蛇一个。” 燕家和陈家、徐家是东旭城最大的三个家族,是仅次于城主府和学府的存在。 唐忘立即认出了这个燕胖子,就是当初在演武场羞辱薛跃的彪形少年,抱了下拳,“幸会!” “你叫唐忘是吧,我是燕飞,他们都叫我燕胖子。听说你很能打,找机会过两手。”燕飞瓮声瓮气地说道。 “就知道打架,酒菜还没送来?”韩瑶找了个木凳坐下来,抬头问向燕飞。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燕飞赶紧陪笑,反差之大,几个女孩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来,来,来,喝酒。大家以后在东旭城有什么事,报我燕飞的名字,看谁敢不给面子。” “唐忘,没想到你也是好酒之人啊!” “夏姐姐,你也陪我喝一点嘛。” “阿沐,你身子弱,喝点甜羹。” 众人一直喝到深夜,酒足饭饱方陆续散去。 不知不觉间,半年倏忽过去。 唐忘每天都会前往鹞部接受各种训练,毒术、陷阱、潜行、易容,每一门都让他受益匪浅。 如果时间充裕,他还会去经阁一楼,阅读各种杂书,开阔眼界。 唐忘此前一直生活在凡俗世界里,对武道世界多是道听途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如今的唐忘,在某种意义上,才算是一名真正的武修了。 晚上回到小院,唐忘先练习刀法,再按照玄青心法打磨真气。 “雷电刀法”已经大成,配合“追风诀”,出刀速度比原来至少快了三成。 如果对手不能以力压制,很难在唐忘的快刀之下全身而退。阿武与唐忘切磋两次后,直言突破武师之前绝不再“自取其辱”。 玄青心法并不玄奥,修炼起来入门极快。三个月前,唐忘就已经贯通两百个基本窍穴,成为了一名黑武修。 只是他很久没有再触及过新的隐穴,对奇穴更是完全没有头绪。 唐忘并不气馁,修为已然提升不少,实力与入府之前相比强了一倍。如此进展,足以让他满意了。 闲暇之时,几个熟识之人偶尔会来唐忘这里小聚。 其他人或是住在学府之中,或是家族在东旭城内有府第,只是相较于学府的严肃和家族的繁文缛节,唐忘的小院无疑是一方自在惬意的天地。 豪爽的燕飞最喜做东,每次张罗好各种酒食,就会呼朋唤友来小院畅饮一番。 此时,好酒的姜新必会出现,与二人同在虎部的周循也从不落下。因为周循的缘故,阿沐也成了这里的常客。 圆脸女孩韩瑶本就喜欢热闹,打着陪闺蜜的名义,每次都能听见她的叽叽喳喳。 唐忘还不忘叫上平时来往甚密的阿武,夏莲也时不时来会来串门,一到此时,整个小院就会热闹非凡。 时间长了,唐忘心中也逐渐将几人当作朋友,虽然谈不上生死之交,但也算性情相投了。 第9章 祸起 在元智学府,除了一些基础学习外,做什么都要积分。 功法、丹药、武器等修炼资源自不用说,传授武道心得的小课、辅助修炼的密室,甚至连普通的答疑解惑、上演武台切磋,都需要支付一定的积分。 唐忘虽然用军功换取了不少积分,但经过半年的消耗,也已所剩无几。 挣积分一般会去外事阁领取任务,或者加入军方组织的战队谋取军功。 总的说来,要想获取积分,最直接的方法是外出实战。这也是学府的宗旨,不希望学员中看不中用。 白水河对岸的一个村庄外,两个年轻人坐在一堆残肢碎片中大口喘着粗气。两人身上都有不少伤痕,浅黄色的外袍被鲜血浸染后开始发橙。 “这帮杂碎真够狠的,居然还玩起了自爆,我去。” “够狠!” “阿忘,你才够狠,要不是你的刀那么变态,人家也不至于狗急跳墙。哈哈哈哈。” “你的剑也狠啊!否则干嘛先炸你?”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是在拣软柿子炸。话说回来,阿忘,你这次选的任务不划算啊,就那么点积分,却把我们弄得这么惨。” “是啊,这次亏了!” “阿武,能站起来吗?” “没问题!” “走,我们回去,去你那里喝顿酒!” 唐忘与阿武同属鹞部,时常会搭档去做一些学府的任务,赚取积分。 两人战力在同级武修中都属于强悍之辈,只是这次追杀一批悍匪,对方逃命无望的情况下自爆丹田,两人措手不及之下,被伤得不轻。 回到东旭城后,唐忘告了几天假,呆在小院里休养。 “唐忘,不好了,姜新出事了。” 身体刚恢复过来的唐忘,正在小院里练刀,突然被闯进来的周循打断。 “怎么回事?”唐忘收起长刀,皱眉问道。 “姜新前阵子和龙部的几个小子发生了冲突,当时对方吃了点小亏。没想到,他们找来了一个蓝纹师兄,恶言相向,姜新一怒之下与对方上了演武台,被打成了重伤。”周循气喘吁吁地说。 “蓝纹?这么厉害?” “那是陈家的年轻一代的翘楚,已经摸到紫武修的门槛了。” 唐忘点了点头,姜新的实力他很清楚,既然被打成重伤,肯定有不小的差距。姜新此人性格倔强,容易认死理,况且又不善言辞,容易被人激将。 周循接着又说,“姜新平日住在学府,如今伤得太重,如果还在那边,可能会被对方继续找茬。他在这里又无亲无故,我们商议了一下,要不,让他暂时先住在你这里,等伤好了再回去?” “行啊。”唐忘想到当初曾一起对敌,平时也常喝酒闲坐,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当夜,燕飞和另一个姓曹的青年将姜新抬到了小院。 姜新的状况非常不好,头部遭受了重创,胸前也凹了一块,如今依然昏迷不醒。 对方下手极狠,几乎都是针对要害。要不是学府严禁杀人,估计姜新保不住这条命。 “这下手真是够重啊。”唐忘看到姜新的惨状,摇了摇头。 姜新走的是刚猛之道,只是根基不是很稳。遭此重创后,未来想要晋级突破,必然难上加难,对方这明显是要断了他的武道前程 “可不是嘛,”燕飞怒气冲冲地说,“如果不是有长老制止,差点就被当场打死。我们给他喂了疗伤的丹药,要休养好些日子,才能缓过来。” “他这个样子,平时谁来照顾他?”唐忘问道,毕竟大家每天都要点卯上课,不可能整日留人照顾姜新。 “放心,我已经雇了两个下人,确定好留在你这里后,我就传信让他们过来。” “那就多谢燕大少了。”周循看着燕飞略带得意的表情,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这时,门外传来清脆的声音,“唐忘,我们方便进来吗?” “咦,好像是夏莲的声音。”周循愣了一下。 “进来啊。”唐忘走到院子门口,看见夏莲和梁沐、韩瑶站在门外。 夏莲有点焦急地问道,“听说姜新被打伤了,伤势重吗?” “他伤势不轻,还没苏醒。要知道这么多美女来探望,他肯定好得很快。”燕飞小跑过来献起了殷勤。 夏莲脸上微微一红,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三人走到一个小房间,看着昏迷的姜新,夏莲有点愤怒地说,“这下手也太重了,有那么大的仇吗?” 然后又有点自责地说,“都怪我。” “怎么回事?” 夏莲眼睛有些湿润,似乎并不想再多说。 一旁的韩瑶实在忍不住,气鼓鼓地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是那林昌在海岛上吃瘪后,回来逢人就说姜新和唐忘是“鬼”。 有一次被路过的夏莲听到,她没忍住就据理力争,却惹来林昌等人一片污言秽语,把夏莲当场气哭了。 姜新知道后,去找林昌对质,又被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姜新一怒之下与林昌上了演武台,获胜后狠狠地羞辱了一顿对方。 林昌气不过,就去找同为龙部的陈家人出头,直接下了战书。 夏莲眼神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姜新,神色有些黯然,分明发现了对方武道之路几近断绝,除非有大能出手,或是寻得极品神药,否则断难再进一步。 众人坐在小院里,气氛有些沉重。 “你们打算怎么做?”韩瑶歪着头问唐忘。 “等他醒来再说吧,也不知道对方的背景和情况。” “我知道他们。”燕飞叹了口气,表情罕有的严肃,“打伤姜新的是陈峰,东旭城陈家的嫡系子弟,天资极好,只是为人骄横,仗着陈家和龙部交好,在学府里横着走惯了。” “还真是有点麻烦,龙部在学府的势力好像挺大的。”唐忘问了一声。 “嗯,龙部内部争斗虽然厉害,但一向自视甚高。弟子大多有势力背景,和他们敌对,以后在学府的日子不会好过。”燕飞有点丧气地说,即使是他,也不愿与对方轻易交恶。 “是吗?那还是从长计议吧。”唐忘眯了一下眼睛,淡淡地说。自己是来学府提升实力的,不想掺和到这种没意义的恩怨中去。 “尤其是这陈家,近年来各种合纵连横,气焰好嚣张的。”韩瑶不满地说,“他们和我们庆州的齐盟,还有唐忘你们安州的薛家,武州的申家,过从甚密。据说都是南府某个大势力的狗。” “不关我家的事。”发现韩瑶正看向自己,周循赶紧撇开关系。 唐忘却心里一凛,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好像听说这几家和中部的山地之人不和?” “岂止不和。”燕飞鄙夷地说了句,“整天惦记人家的东西,啥手段都使得出来。” 众人无精打采地闲谈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等姜新醒来后再做打算。 经过十几天的休养,姜新总算醒了,外伤基本恢复。 伤愈的姜新比过去更为沉默,只有夏莲来探望的时候,他才会露出罕见的笑容。 “你的伤差不多好了,什么时候准备回学府?”这个傍晚,一群人又聚在唐忘的院子里。 财大气粗的燕飞让下人买来了一大堆酒菜,众人围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石桌前,边吃边聊。 “过两天就回去。”姜新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先别急着报仇,把身体养好再说。”夏莲柔声说道。 “放心,我不会乱来的。”看着夏莲,姜新眼里涌动着少见的温柔。 “对了,唐忘,我们当中就属你和阿武最神秘。人家阿武是大帅哥,又有芸姐姐背书,你有什么秘密,说来听听。”韩瑶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张嘴永远闲不住。 阿武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一声不吭吃东西也会中枪。 他身边的女孩名为阿芸,此前也在海岛上出现过。阿芸看上去病恹恹的,脸色苍白,但气质非常出众,一看就知出身名门。 唐忘只是笑笑,“一介散修,哪有什么秘密。” 阿武也跟着附和了一声,“是啊,是啊。” “现在散修都这么强?”坐在地上正大口吃肉的燕飞突然冒了一句,他和这两人都切磋过,自知胜算不大。 “是啊。”韩瑶也有点不忿,“阿武我还能过上几招,唐忘就是一个变态,根本没法打!” “那是韩姑娘承让了。”唐忘尴尬地笑了一下,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客套地回了一句。 “让个鬼,老娘……”韩瑶刚要反驳,却被梁沐宠溺地拍了一下肩膀,“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啊。” “来,来,来,喝酒,难得聚在一起。这碗酒就祝姜新早点彻底恢复。”燕飞举着酒碗,招呼着大家吃喝。 “多谢。” “干了!” 第10章 风波起 “哐当!”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直接裂成了两半。 正在喝酒的众人纷纷起身,想看看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 东旭城不仅严禁私斗,更明令不准擅闯民宅,这是城主府和元智学府联名禁止之事,各大家族也在禁令上签名以示支持。 “什么人?”唐忘沉声问道,其他几人也面色不善。 “哎呀,不好意思哈,这门也太不结实了。我说,你们也不换一下,这不摆明了想碰瓷吗。” 只见几个年轻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小院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为首三人身穿学府衣袍,绣着蓝色龙纹,其余几人都是绿色龙纹。 远处还有两个中年人负手而立,显然对这些小辈的闹剧不以为然。 “龙部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如此无法无天了,城里的规矩都不放在眼里。”夏莲冷冷地问道。 “美女,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可是来拜访,拜访那个谁来着?”为首的一个青年吊儿郎当地说着话,轻佻地看着夏莲。 “好像叫什么唐忘来着。”搭话的人正是与姜新、唐忘有隙的林昌。 为首的青年看到身材高大的姜新,嘲讽地说,“哎呦,那不是姜大少吗,这么快就养好了,看来又可以打一顿了。哈哈。” “这人就是陈峰,旁边那个是城主府的李冬。”燕飞低声对唐忘说。 此时,姜新眼里仿佛冒出火来,正想冲出去,却被身旁的夏莲用力拉住。 “哪来这么些没家教的家伙,喜欢跑到别人家里乱吠。”唐忘冷冷地开口。 自从搬进小院后,唐忘觉得踏实了很多,在这里也有了一点家的感觉。陈峰等人如此恣意妄为,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听到唐忘的回骂,龙部的人脸色立即变了,“你个垃圾,竟敢辱骂我们。” “峰少,这小子找死。”众人立即开始骂了起来。 “小子,你找死吗?”陈峰阴阴地开口。 “擅闯民宅,按东旭城的规矩,找死的是你们吧?”唐忘反问道。 “陈家什么时候已经凌驾在东旭城之上了?”周循冷冷地说了一声。 “我哪知道,横惯了呗。”燕飞大咧咧地应了一句。 陈峰这才认真地打量了在场的众人,心里暗骂那林昌消息有误。燕家素来与陈家有隙,而那南府周家根本招惹不起。踹门之举有些过火,落了把柄。 陈峰落不下面子,只得强撑着说,“我们只是想过来拜访一下,跟姜师弟打个招呼。那门太朽了,稍微一推就倒了。” “阿昌,待会儿给几个钱儿,把这门换一下。”李冬补了一句。 “没问题,两位师兄放心,保证给足。”林昌赶紧应了一声。 “真是官字两张嘴,怎么说都行。”韩瑶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 “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哦。”李冬冷冷地望向韩瑶。 “沐姐姐,夏姐姐,我好害怕哦。”韩瑶假装惊恐地缩到阿沐和夏莲身后,却一脸的不屑。 李冬碰了个软钉子,一时也不好发作,眼见场面僵持不下,正准备离开。 突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阿芸,这城主府的人都是这么跋扈的吗?” “以前还好,最近才这样的。”阿芸略为惊讶地看了眼阿武,没想到阿武会帮唐忘转移仇恨。 不过既然阿武要出头,她也并不怎么介意,至于李冬、陈峰之流,还没放在她眼里。 “我以为是谁,又是你这个小白脸啊。”林昌看见阿武,气不打一处来,在海岛上就是此人坏了他的事。 “跋扈?”李冬也有点气急,竟然有人敢在东旭城斥责自己,“那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跋扈。” 他转头一示意,远处的一个中年人身形一闪,直接向阿武扑来。 此人身法奇快,真元之力直接压住阿武,一巴掌向他脸上扇了过来。 众人猝不及防,没想到对方竟然不顾禁令,私闯民宅,还敢出手伤人。 阿芸眼看心上人要受辱,强行顶着对方的真元压制,挡在了阿武身前,“啪”的一掌落在了阿芸的头上。 好在那个中年人并没有起杀心,阿芸也只是被打得一个趔趄。 唐忘等人大怒,纷纷拿出武器,准备上前与那中年人死战。 “你们想造反?”另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周身的真元之力猛烈激荡,气机瞬间将所有人锁定。 李冬也不想事情继续闹大,指着阿武,冷哼一声,“算你走运,我们走!” 此时,突然一道破空之声响起,从小院围墙外射来一把飞剑,直指打人的中年人。 那个中年人神色一变,赶紧催动真元,一拳猛地击出。飞剑突然炸开,竟是以气驭剑而成的化形之物。 拳剑相撞,一声巨响,中年人猛退数步,右拳血肉模糊,竟伤得不轻。 “什么人?”中年人心生恐惧,心知对方实力远超自己,怒声喊道,“偷袭我城主府,罪不可赦!” 此时,阿芸身边出现了一个黑衣老头,他怜爱地看着阿芸,“小姐,伤得重吗?” 阿芸眼里噙着泪,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她也的确有些委屈。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帮人如此不要脸。”老头有些怪责地看了阿武一眼,明显嫌弃对方没能照顾好阿芸。 “曹叔,不关他的事。”阿芸心窍玲珑,自然知道老人的意思。 看着黑衣老头进来后,一直背对着自己,受伤的中年人再次问道,“阁下是什么人?此事要不给个交代,休想走出这东旭城。” “交代?”曹姓老头转过身来,“让李兴来,我会给他交代。”说完,体内爆发出一股庞大无匹的威压,直接向中年人等压去。 受伤的中年人赶紧运转真元抵挡,而另一个中年人则护在李冬等人身前。 只是双方实力过于悬殊,两个中年人各自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余威所及,龙部的弟子们纷纷倒地,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李冬神色大变,好在前方的中年人顶住了大半的压力,即使如此,他的双腿也忍不住开始弯曲,“前辈,你这是要与我城主府为敌吗?” “为敌?你还不配,李兴来了还差不多。”曹老头脸色冰冷,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威胁。 如此强大的威势,城主府中只有城主等最强者才能抗衡。再加上对方两次直接唤出城主之名,两个中年人知道闯了大祸。 “老曹,这样欺负些小孩子,有点不合适吧?”又有一个身影闪身出现在小院内,他长袖一卷,立即将那股恐怖的威压击散。 “鲁叔!”李冬如见了救星般大喜,赶紧行礼。 “鲁大人!”两个中年人也躬身行礼。 “你来也行,看看你们城主府要什么样的交代。”曹老面无表情地说着,顺势收回了威压。 鲁大人扫了一眼四周,眉头皱起。他正好在附近接待客人,却感应到此地有强大的真元流动,立即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鲁大人看向其中一个中年人,脸色很不好看。 作为副城主,他知道很多内情,一直不愿介入其中,如今无意间趟了这摊浑水,心情自然非常不爽。 那中年人不敢怠慢,将事情经过迅速说了一遍。只是踹门变成了推门,而己方出手是因为有人侮辱城主府。 鲁大人再次仔细看了一眼唐忘等人,心里愈发愤懑,尤其是看到被打的是阿芸后,肠子都悔青了,暗骂自己干嘛多管闲事,跑到这里来遭罪。 他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曹老头说,“老曹,小辈之间的纠纷,咱们就不掺和了吧?” 曹老头默不作声,只是看了眼受伤的那个中年人,意思不言自明。 鲁大人心里憋屈,却也知道必须给对方一个交代。 他突然一把抓住受伤中年人的右手,猛地一捏,直接将其手腕彻底粉碎。 中年人又惊又痛,却丝毫不敢反抗。 “这样可还行?”鲁大人看向曹老头。 曹老头转头看了眼阿芸,然后点点头,不再作声,默默地站在女孩身旁。 “谁是这院子的主人?”鲁大人问道。 “在下唐忘,暂居此处。”唐忘向前站出一步,向对方行了一个抱拳礼。 “这门会派人来修,如此可好?” “大人,强闯民宅,擅自伤人,总要道个歉吧?”唐忘心里其实憋着一股火,他脊柱处灼痛异常,心里杀意翻腾,只能运转心脏处的血月强行压制,不敢泄露丝毫,以免引起强者的无端猜测。 “你不要得寸进尺。”李冬怒斥了一声,旁边的陈峰也阴着脸,冷冷地看着唐忘。 “闭嘴!”鲁大人瞪了眼李冬,然后转过头来笑了一下,“这样也对。李冬,去向芸姑娘道歉。另外,谁弄坏的门,去向主人道歉。” “鲁叔……”李冬正想辩驳,耳里传来鲁大人极为严厉的声音,“少废话,让你做什么就去做!” 第11章 约战 “那个臭女人,找机会一定要弄了她。还有那几个杂碎,全都得死!” 城主府里,李冬正在破口大骂,地上有一堆瓷器碎片。 几个仆人跪在一旁,战战兢兢,一脸惶恐。 “你们出去!”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 “是,大人。”仆人们如释重负,起身离去。 李冬垂手而立,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中年人身着蓝色蟒袍,不怒自威,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冷哼一声,“无能之怒!” “孩儿知错。”李冬赶紧跪下。 “哦,说说,错在哪里?”中年人在主位坐下,右手轻轻摩挲着左手的一枚古朴戒指。 “我不该无视父亲大人当年定下的规矩,落了口实,丢了府里的脸。”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规矩由强者制订,没那个本事,就好好守着。”中年人淡淡地说着,“让我生气的是,就像那个年轻人,好像叫阿武,是吧?说的那样,你在外面如此跋扈,我教的吗?” “不敢,孩儿定当好好反省自己。”李冬知道,父亲说话越是平淡,事情越是严重。 “你以为这事就算完了?” “父亲的意思是……” “你不用瞎猜,剩下的事我会处理。”中年人站起身来,“那个女孩连我都不敢动,你却敢。所以说你比老子厉害啊!” 李冬有些不忿,“她也就仗着那个老东西……” “住嘴。你要不仗着老子我,早就死了。”中年人怒声喝道,随后摇摇头,有点失望地说,“你就在这里好好闭门思过,半年内不准踏出一步,否则家法处置。” “是,父亲。”李冬吓得赶紧以头贴地,全身冷汗直冒。 “多说一句,那个女孩不只是有个好爷爷,她师父是我绝对不敢招惹的人。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走出李冬的院子,中年人突然对暗处说了一句,“去备一份厚礼,我亲自去学府赔罪。” “是,大人。” “另外查一下那个阿武的底细。” “遵命!” 陈府。 陈峰跪在大堂之中。 “你自己丢的脸,自己去找回来。家族会给你足够的支持,不要再让我们失望!” “族长放心,峰儿定会雪耻。”陈峰叩首应道。 “薛兄,麻烦你一个事。” “陈兄,客气,有话请讲。” “那个唐忘来自你们安州,能否帮我查一下此人的来历。” “小事一桩,我这就传讯回家族。” “那就多谢了,来,这杯酒,我敬你。” 学府的一座小山上,凉亭里两人相依而坐。 “阿芸,对不起,没想到连累了你。”阿武轻揽着女孩,心疼地看着对方。 “没事的,”阿芸开心地笑着。 “不过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 “嗯。”阿芸突然开口问道,“阿武,你和唐忘是我最看不透的两个人。你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走了,不再理我?” “怎么会,傻丫头!”阿武将阿芸抱在怀里,眼睛却看着远方,有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挣扎。 “说话算话哦。”阿芸柔声说道,眼里却满是痛苦。 虎部的一间小屋内。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怀里拿出一张古旧的兽皮,眼里闪着骇人的红芒,将兽皮贴在自己胸前,一道诡异的黑色浓烟瞬间钻进了他的体内。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拼命承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尽痛苦…… 小院。 唐忘正在疏导体内的杀意。 刚才受到曹姓老头威压的刺激,他的脊柱出现异动,亏得有血月压制,才没有惹出祸端。 随着玄青心法的运转,唐忘的真气逐渐柔顺畅通,心脏深处一直蠢蠢欲动的杀意,在窍穴之间来回震荡。 一个,两个……足足五个隐穴次第显现,疯狂地吞噬着狂暴的杀意,并与此前贯通的三十一个隐穴一起形成了循环。 杀意在隐穴之间流转,唐忘感觉到了一种蜕变,可以随心所欲地施展“夺命诀”。 他有点明白隐穴的作用,不但能强大真气的厚度,一旦形成闭环,还会拥有特殊能力。 对于这蕴藏杀意的三十六隐穴,唐忘称其为“天狼杀”。 翌日,唐忘照常前往鹞部。 他最近痴迷陷阱之术,每天都会花积分进入鹞部的陷阱秘境,感受层出不穷的机关奥秘,着实让他开了眼界。 唐忘一走出秘境,发现周围的人眼神有点奇怪, “怎么回事?”他问向一个相熟的方姓少年。 “你还不知道吧,龙部的人来下战书了。有个叫陈峰的要与你生死决战。” 唐忘皱了下眉头,没想到麻烦来得如此之快。 他并不想与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为敌,但不意味着会惧怕对方。 “战书在哪里?” “放在我们鹞部的大门口。对方扬言,你要不敢接,以后见着龙部的人就先磕三个头。” “我去看看。”唐忘向对方道了声谢,向鹞部门口走去。 一封血红的战书被置于大门外的一张长桌上,旁边还坐着一名龙部弟子,似乎专门在此等候唐忘。 唐忘走上前拿起战书,对方一惊,“你什么人,这是……” 唐忘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体内运转“天狼杀”,一股杀意直逼而去,那个弟子全身一颤,连连后退。 看着对方惊恐的眼神,唐忘对“天狼杀”的效果颇为满意, “回去告诉陈峰,战书我接了。” 陈峰约战唐忘之事,迅速传遍了整个学府。 “唐忘,有把握吗?”韩瑶等人听到消息后,纷纷赶来鹞部。 “应该没问题的。”燕飞抢着答了一句。他知道陈峰的能耐,但更清楚唐忘的可怕。 “活着不好吗?”唐忘也笑了,难得装了一下,“非要来寻死。” “你真敢杀他?”燕飞赶紧扑灭这骄傲的小火苗,“最好还是留一线,否则会有大麻烦的。” “只要我赢了,估计麻烦就少不了。”唐忘叹了一声。 “也是,如果真杀了那陈峰,陈家肯定不会放过你。他可是那帮老家伙的心肝宝贝啊。”燕飞闷声说道。 “嗯,我尽量吧。”唐忘也知道不能太过任性。 “你这么有把握,那就好。”周循吐掉嘴里叼着的野草,“实在不行,你可以去南边,我来安排。” “再说吧,不过好意心领了。”唐忘拍了下周循的肩膀。 “咦,怎么没看见姜新?”韩瑶突然问道。 “他好像闭关了,可能想尽快恢复吧。” 周循刚一抬头,看见阿武带着招牌式的微笑走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阿武说话依然懒洋洋的,“我也去龙部下了封战书,给那个林昌的。明天我先来,给你博个彩头。” “哇塞,阿武,够帅!”韩瑶大声嚷了起来,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看着唐忘眉头微皱,阿武笑道,“别多想。我是为阿芸出口气,那个李冬听说被禁足了。只能收拾一下姓林的,说起来这事他跳得最欢。” “那倒是,那小子,就欠收拾。”燕飞在一旁频频点头。 “再说了,龙部都堵上门了,要不还点颜色,鹞部的脸挂不住的。” 唐忘点点头,看来阿武出手是有人示意,“不知那个林昌能不能逼出你的真本事。” “再有本事也不如你啊。”阿武笑了笑。 鹞部深处的一个庭院内,一紫一黑两个老者正在手谈。 “龙部这是要敲打我鹞部啊!”紫衣人感叹道。 “那姓吴的踏入尊者境后,连府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是啊,如今鹞部势弱了。我这个残废有点扛不起啊!” “老蔡,话不能这么说。你要不是……” “曹老哥,旧事就不提了。这几个小子你都见过,更看好谁?” “阿武应该没问题,小姐看上的,自然不会差。所以才让他去回礼。”曹老头笑了一笑,“那个唐忘嘛,我有点吃不准。” “哦,怎么讲?” “有点不好说。”曹老头仔细想了想,“感觉有点怪怪的。我还和小姐提过,小姐只是笑着说此人不简单。” “哦?那个丫头这么说的?” “嗯。我并不看好陈家那个小子,明天说不定会吃大亏。” “陈家可不是好惹的主哦,真要出了幺蛾子,麻烦就大啰。” “那你有什么打算?” “学员之间打闹,就不掺和了。不过,我会去看看,鹞部也很久没出过像样的小子了。” 学府演武场,一大早就人山人海。 龙部与鹞部此次争斗,引来了无数人的好奇。 不仅是学员,连各部的长老都纷纷出动。 他们要看的自然不是几个弟子之间的决战,而是那背后的博弈。 第12章 旗开得胜 唐忘和阿武,身穿淡黄色学府战袍,胸前绣着一只绿色鹞鹰。 两人站在演武场左侧,正与几个好友随意闲聊,似乎并没把决战放在心上。 此时,远处传来一片喧哗声,两人抬头一看,龙部的人来了。 为首的自然是陈峰和林昌。二人满脸自信,仿佛已胜券在握。 两人身后却有一道阴毒的眼光射向唐忘,唐忘心生感应,竟是薛跃。 “看来麻烦更多了。”唐忘一转念,却并未在意。如果薛家是害死阿沛的元凶,他一定会找机会将其连根拔起,告慰阿沛的在天之灵。 薛跃见唐忘并不理睬自己,心里也有点疑惑,家族传来的讯息非常简略。只是宁可杀错,绝不能放过,杀父之仇大过天,今天一定要让这个唐忘死! 阿武拍了一下唐忘的肩膀,然后回头对阿芸笑了一笑,“我先上了。” “好,旗开得胜!”唐忘伸手与阿武对了一下拳。 阿武跳上演武场中央的战台,长发随风,脸带微笑,引来下方女弟子一片叫好声。 “芸姐姐,你可要抓紧点哦。”韩瑶笑呵呵地打趣道。 阿芸笑着点点头,略显苍白的脸上却写满了自信。 看见阿武和林昌先后上了战台,一个黑衣长老走上前来,“我是凌耀,今天的比武裁判。规矩很简单,不得用盘外招,不得在认输后继续出手。其他各凭本事。” 林昌一出手,便是最为得意的“疾风剑法”,剑光如织,瞬间遮蔽了战台,整个空间都被剑势所吞噬,让人难以分辨哪里是剑,哪里是人。 “不错!”远处一个黑衣人点了点头。 “不愧是廉长老的弟子,这一手疾风剑法深得真传啊!” 阿武微微一笑,长剑出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对方的剑芒仿佛撞在一面墙上,真气碰撞之声不停,却无法突破阿武的防御。 与唐忘交手过多次,林昌的快剑在阿武眼里完全不值一提。 眼看对方的攻势受挫,阿武身形前冲,如虎插翼,冲破林昌的剑网,随手一刺,一斩,举轻若重,以力破巧。 林昌仗着剑快,手腕轻抖,剑尖无数次点在阿武的剑身上,依然挡不住对方的杀势。 他脸色一变,赶紧横剑为挡,真气注于剑身,试图转攻为守。 两剑交错,林昌感觉一股大力透剑而过,忍不住连退两步。 “这是北翼剑法!”远处的廉长老脸色一变,“怎么会……” 台下不少长老级人物神色微变,他们虽未多言,但心中对这个叫阿武的弟子,却暗自留了几分心。 阿武得势不饶人,身法展开,手里的剑不紧不慢,但每一击都能找到对方的弱点。 这种快慢相间的杀伐,让林昌十分难受,他连续转换了两种剑法,依然无法挽回颓势。 眼看败局已定,林昌猛地一咬牙,周身气血疯狂燃烧,剑势暴涨,席卷而去。 阿武脸上笑容依旧,周身气势却骤然攀升,真气比此前厚重了一倍有余。他继续展开“北翼剑法”,在对方的狂攻之下,依然游刃有余。 “紫武修!”台下无数人喊了出来。 在学府,紫武修数量并不多。在唐忘等人中,阿武第一个成为紫武修,此事只有唐忘和阿芸才知道。 “赢定了。”韩瑶松了一口气。 “唐忘,你现在还能赢他吗?”燕飞有点挑衅地问道。 唐忘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上的局势,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一战。 “啊……”林昌发现自己燃烧精血都毫无胜机,心态已彻底失衡,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圆球,直接向阿武扔去,大喊一声,“去死!” 阿武顿时感到一种致命的危险袭来,脸色微变,长剑脱手而出,借力之下全身疾退,直接掠到台下。 此时,凌耀身影闪过,真元裹住黑色圆球,向远处奔去。 “孽障!”廉长老勃然大怒,飞身来到战台上,一掌拍出,林昌顿时被恐怖的真元压倒在地。 他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师父,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全身骨骼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响声,气绝身亡。 过了一会儿,凌耀黑着脸回到战台,厌恶地扫了眼林昌的尸体,开口说道,“此子竟用魔门毒弹,死有余辜。” 台下的人闻言暗吸一口凉气。这种暗器是北域魔族所创,恶名昭彰,极为歹毒,吸入毒烟后,不及时服用解药,半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好在凌耀当机立断将毒弹带走,否则一旦爆炸,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 众人纷纷怒目看向龙部之人,如此歹毒的暗器绝非林昌所能拥有。 龙部几名长老的脸色极为难看,首战输人又输阵,还落下话柄,实在是得不偿失。 其中一名长老冷声说道,“回去查一下,他哪来的毒弹?” “阿武,你没事吧?”阿芸关心地问道。 “还好躲得及时,要不然真有些麻烦。”阿武心有余悸,脸上惯常的微笑也消失了踪影。 此时,凌耀示意场外的弟子搬走林昌的尸体,冷冷地说道,“下一场。” 唐忘和陈峰上了站台,凌耀开口说道,“谁要是不守规矩,无论你有多大的背景,凌某一定亲手斩掉他的脑袋。” 他凌厉地看了一眼龙部所属,显然对刚才发生的事极为不满。 凌耀实力极强,是名副其实的大武师,而且只差一步就可突破武尊。 武师境界分为两种,武师和大武师,前者凝练真元,后者真元化液,其威力可谓天差地别。 凌耀平时不太参与权争,正因如此,谁也不愿轻易得罪这样一个强手。 龙部之人脸色尴尬,却又无力反驳,演武场内气氛颇为凝重。 唐忘向凌耀施了一礼,从身后拔出祝烟赠送的那把长刀。 陈峰也向凌耀施了一礼,同样拔出了一把刀,刀锋上寒光闪耀,明显是一把淬炼过的法刀。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同时前冲。 唐忘没有试探,直接催动“追风诀”,刀如雷电,有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真气映在刀锋上,寒光四射,直接挂向陈峰的脖子。 陈峰心中一凛,反应也是极快,转攻为守,真气在法刀的加持下形成一堵气墙,将要害死死护住。 近三百窍穴的真气化作一条线,沿着唐忘的手臂输入长刀,极速的刀芒瞬间划开了气墙。 陈峰大惊,没想到对方出手就是杀招,大吼一声,全身的气息瞬间爆发,横刀在前,依然没能完全挡住唐忘的刀势,幸亏气墙将这一刀的杀力削减大半,只是右臂仍然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唐忘心如止水,刀锋一转,“雷电刀法”连绵不绝,“追风诀” “夺命诀”交错而出,一气呵成。 陈峰忍着痛,心中愤懑不已,正想施展家族绝学,镇压对手,却发现对方刀势连绵,根本容不得自己变招。 更可怕的是,唐忘的刀法不仅奇快无比,还隐隐有一种杀意蕴含其中,陈峰感觉自己心志都在动摇,无法抵抗,唯有一死。 他大惊之下,也顾不得手臂的伤势,本能地挥刀挡出,左手用力捏碎胸前的玉佩,顿时泛起一阵金光,将唐忘连人带刀直接震开。 “可恶!”陈峰大怒,没想到刚交手就用掉了自己的底牌。这可是家族专门赐给他的保命之物,足以抵挡武师的全力一击。 只是如今顾不得心疼宝物,陈峰借机蓄力,施展出 “虎啸刀法”,反守为攻。 伴着一声摄人心魄的虎啸声,陈峰的真气全速流转,紫武修的实力尽显无疑,他连续挥出三刀,真气凝结成一群猛虎,猛地向唐忘扑去。 这是陈家赖以成名的三大绝学之一,刀法中蕴含音律攻击,乱人心神的同时隐藏致命杀机,无数强者都曾饮恨刀下。 唐忘心里暗叹一声可惜,世家子保命手段众多,不过也在预料之中。 至于开场就是绝杀之势,那是唐忘的性格使然。 他从不做那些无谓的试探,既然是生死战,那就直接分生死,能一刀解决的事,如果还要用第二刀,纯粹是在给敌人机会,是一种对自己生命不负责的行为。 第13章 真气化形 唐忘当即凝聚心神,尽量不受啸声所扰,身形急闪,人随刀走,尽量避开正面的锋芒。 闪开第一刀,唐忘的“雷电刀法”连续斩出,切在了对方第二刀化形之虎的头上。 只是那第三波化形的猛虎,却趁隙而来,唐忘只来得及横刀挡了一下,身体如被重物撞击般飞了出去。 唐忘擦了下口角的血迹,暗自催动心脏处的血月,月光洒满经脉、窍穴,所照之处,那些侵入的真气被迅速同化,化作滴滴涓流融入体内。 看着唐忘被击退,陈峰重新找回了信心。 一想到居然被一个黑武修逼至绝境,不得不动用保命之物,右臂还受伤不轻,留下了一条手指宽的伤口,陈峰便怒不可遏,暗自发誓定当斩杀对方,以解心头恨。 陈峰再次加速向唐忘奔去,手里的法刀光芒闪现,铺开“虎啸刀法”,真气加持着化形的猛虎冲向对方。 只听战台上如兽王归位,虎啸声震慑大地,如此威势让台下不少年轻学员心神俱震,忍不住一退再退。 人群中,龙部的一名长老忍不住赞道,“陈峰这虎啸刀法已得神韵,鹞部那小子这下麻烦了。” 韩瑶紧张得死死抓住夏莲的手臂,梁沐眼里也露出了罕见的沉重,周循和燕飞脸色凝重,唯有阿武依然懒洋洋的,不时还与阿芸低语两句,似乎根本不担心台上的唐忘。 止住退势的唐忘似乎根本不受啸声影响,他将“追风诀”融入“雷电刀法”,刀如疾电闪烁,人借刀势,以刀驭人,迅速向一旁闪去,再次躲过一击。 这一下让战台边的凌耀都忍不住“噫”了一声,露出了难得的赞赏之意。 陈峰面露寒色,手中的法刀一转,竟然操纵化形猛虎掉头追了上去。 唐忘毫不慌乱,继续如法炮制,同时体悟着真气化形的妙处。 尽管有好几次都未能完全躲过对方的攻势,但仗着血月的神奇,体内侵入的真气始终无法伤及根本。不过身体表面伤痕累累,又始终处于下风,如此苦苦支撑,台下大多数人都认为大局已定,唐忘难有翻盘的机会。 这一战很是出人预料,唐忘先声夺人,差点逆伐成功。而陈峰使用保命之物扭转战局,如今更是占尽上风,反观唐忘正疲于奔命,形势岌岌可危。 那些龙部学员重新找回了自信,再次开启群嘲,无非是唐忘不自量力、蚍蜉撼树…… 对这些人来说,陈峰败亡事小,龙部的面子可有点丢不起了。 韩瑶等人同样经历了大起大落,眼见唐忘落于下风,伤势不轻,战袍都已染成了血色,愈发紧张起来。 即便阿武都收起了惯常的笑容,眼里满是疑惑。只有阿芸脸色不变,只是轻轻握了握阿武的手,示意他不用心急。 在远处的一座阁楼里,一个麻衣老者喃喃低语,“用生死战做磨刀石,这小家伙,有点意思。” 迟迟未能杀死对方,陈峰的刀势越发急迫,战台上虎啸之声此起彼伏,化形猛虎各显神通,或扑、或咬,或虎掌翻腾,或虎尾横扫。 唐忘依然边躲边感悟,人与刀之间逐渐有了重叠之意,而体内真气变换着各种流动线路,却似乎总差了什么,让他的真气始终无法凝实。 “难道是修为桎梏,不开奇穴,就无法真气化形?” 十几个回合过去,唐忘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依然未能感悟出化形之妙。陈峰因为消耗太大,刀法已有些迟滞,虎啸之声也不再有威杀之意。 “你他妈就是一只猴子,只会跳来跳去。”陈峰怒骂一声,发现如果再不用杀招,自己的真气未必耗得过对方。 陈峰心中发狠,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法刀上,怒吼一声,“杀!” 化形而出的不再是猛虎,而是一头奇兽,虎头,蛇尾,犬身,两翼一振,直接向宋锐扑去。 这是“虎啸刀法”的秘技,猛虎出山,与龙结合,化为狴犴。 对于还未突破武师境界的陈峰来说,施展这一刀代价极大,事后至少需要休养一个月,其间稍有不慎可能会伤及武道根基,从此沦为废人。 这一刻,唐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这形似狴犴的奇兽虽然影迹黯淡,但毕竟有了神兽的一丝味道,威力远超此前的化形猛虎。 唐忘心知此招无法躲闪,举起已经出现裂痕的长刀,用尽所有的真气,施展出仅参悟了皮毛的“往生诀”,黄泉河畔,人死灯灭,生死轮回,彼岸花开。 此刻,唐忘仿佛打破了阴阳隔断,化身索命一刀,先伤其神,再灭其身。 他的脸色苍白得不成人样,身体迅速干瘪如尸鬼,刀锋上凝聚的真气,被化形的奇兽碰撞后直接烟消云散,然而刀韵中所含的一丝湮灭之力竟将奇兽的灵拽入了无尽深渊。 战刀直接四分五裂,巨大的冲力将唐忘撞到了演武台边缘,他满身是血,气若游丝。 但就在此刻,唐忘的脊柱突然灼烧起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引导着体内的真气,竟然形成了一把气状的短刃,刃长三寸,黑如墨。 唐忘体内阵阵轰鸣,短刃似乎迫不及待地要破体而出,这一丝灵的触动让他突然明悟,这就是真气化形的妙谛。原来如此,就该如此。 阁楼里的麻衣老者也忍不住抚掌,“妙啊!” 看着唐忘颤颤巍巍站起身,陈峰仿佛见了鬼一般。 陈峰清楚今天如果杀不了唐忘,他这辈子都会生活在对唐忘的恐惧之中,永无出头之日。 陈峰已经顾不得自身的消耗,只知道必须要斩杀对方,才能去除心头之患。 他再次强行喷出一口精血,法刀绽开出血色花朵,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杀向唐忘,却看见了一双冷漠而充满杀意的眼睛。 这一刻,陈峰只觉心头一颤,一种死亡的恐惧让他彻底癫狂,他压榨出身体内所有的真气,汇聚在法刀之上,形似狴犴的奇兽再次咆哮而出,比此前更凶猛更恐怖。 唐忘对此仿佛毫不在意,手中断裂得只剩小半截的战刀轻挥,真气化出一把墨色短刃,穿过了狴犴的撕咬,在陈峰的胸口上方留下一个小洞,倏忽而来,倏忽而去。 陈峰捂着胸口,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他竟然败了,败给了一个无名的黑武修。 而且对方还故意留手了,那把墨色短刃再往下一寸,自己已经身死道消了。 这是一种无尽的羞辱,虽未杀人,却已诛心。 第14章 怒斩陈峰 陈峰两眼空洞,呆站在原地。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 战况转变委实太快。 尤其是那些龙部弟子,含在嘴里的那些风凉话,如今只能硬生生吞了回去。 甚至有人发出了“我在哪里,我在梦里”的呓语,一切都过于不真实,让周围陷入了死寂。 鹞部弟子们也同样惊愕,狂喜的情绪未经酝酿,喜悦的喷薄自然慢了半拍。 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开始爆发。 “赢了,赢了!” “龙部的龟孙子,哈哈!” 韩瑶用力揉了一下眼睛,看着含笑的梁沐,有点别扭问了声,“这,这算唐忘赢了吧?” “嗯!”旁边的夏莲揉了揉韩瑶的头,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 “牛啊!”燕飞向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去!” 周循感受了一下手心的湿度,黝黑的脸上也展开了笑颜。 阿武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旁边的阿芸突然大喊一声,“唐忘,小心!” 正准备下台的唐忘顿时全身紧绷,三十六个隐穴形成的“天狼杀”猛然转动,杀意凛然,手中断刀挟着“夺命诀”,以气机为指引,脱手向身后飞去。 唐忘的身体被一股恐怖至极的力量直接掀飞,落在战台下,一时生死不知。 断刀飞驰,杀意肆掠,陈峰眼中满是惊恐,他心志失守,战意全无,眼睁睁地看着断刀径直飞来,竟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 “尔敢!”台下传来一声怒吼,一个仆从打扮的老头冲上战台,依然晚了一步。 陈峰头上插着一把断刀,双眼圆睁,一脸的不甘,手中一张颜色古旧的符箓正慢慢消散,他正是用此物偷袭的唐忘。 “该死啊!”那个老头气急,竟无视周围学府之人,直接向唐忘倒地处掠去。 可有一道黑影速度更快,化拳为指,一道凝于实形的真元射向老者。 老者大惊,一个急停,双拳挂着真元全力一击,才堪堪化解了这一指,他脸色苍白,脏腑翻腾,直到吐出一口鲜血,才缓了过来。 老者心悸之下,赶紧向飞身而来的凌耀施礼,“长老,是我僭越了。此子当场杀了我家少爷,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唐忘这时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上破烂得让人惊恐,很难想象他经历了何等恐怖的杀机,竟然还能存活下来。 周循和燕飞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护住唐忘,以防还有人偷袭。 唐忘平静地看了眼想要杀他的老者,眼神扫向远处龙部弟子所在的区域,想要分辨出还有哪些人对自己心生杀意。 那些弟子纷纷低头,心中泛起一种屈辱感,但更多的却是无力的恐惧。 “生死战听天由命,这就是公道。”凌耀冷冷地回了老者一句,“况且破坏规矩的是陈峰,他要不死,我也会杀他。” 老者狠毒地看了唐忘一眼,“凌长老,我想带少爷回族安葬,还请宽容。” 凌耀点了点头,然后向周围看了一眼,“都散了吧。” “慢着。”此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黑衣龙纹老者,指了指唐忘说,“凌长老,此子是安州通缉之匪。受安州城主府之托,我要将其带走,以正视听。” 凌耀皱起了眉头,正踌躇着该如何应答。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龙部好大的威风,随便一个名头就要抓我鹞部弟子,莫非学府现在是龙部的天下了?” 一个紫衣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此人身材瘦削,不怒自威,紫衣上绣着一头完整的鹞鹰,周身的煞气毫不掩饰,让人望而生畏。 看到此人行来,鹞部的所有弟子立即让出一条过道,同时低头行礼,“参见掌旗。” “要人可以,让吴老怪来。”紫衣老者看向唐忘,“能在吴家夺命秘符偷袭下活下来,不错,小伙子,真不错。” 鹞部掌旗蔡九,三十年前曾潜入中域,身份暴露后,百人围剿中强势杀出,逃入禁海,在没有任何后援接应的情况下,漂泊数月,身负重伤回到天兴。 由于伤势太重,经脉受损,蔡九的修为多年来再无寸进,这些年一直都在养伤,但其脾气暴烈,一向与龙部掌旗不和。 龙部的长老看到蔡九亲自出面,立即收起了气势,但依然坚持地说,“蔡掌旗,此事事关重大,恕难从命。” “那就是要抢人啰,你来试试。”蔡九冷冷地回道。 “不敢。此人之前在安城袭杀官员,如今又杀我部弟子,如此心狠手辣之辈,必须严惩!” 此时,薛跃突然站了出来,“唐忘,你就是那个阿旺吧,当初在白水河伙同他人杀我父亲等人,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唐忘看着薛跃,神色平静地问道,“是你们杀的我弟弟?” “那个小崽子吗,杀他真是太便宜了。不过,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 薛跃说完,转身向蔡九行了一个礼,“蔡大人,还请给我们薛家一个面子,不要插手此事。” 蔡九看向唐忘,“此事当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唐忘拼命站直了身体,“当初我无意间遇到一群蒙面人偷袭山地之人,他们想杀我灭口,却不想我命好,被人救走,就杀了我弟弟泄愤。呸!” 唐忘一口血水吐在地上,眼里深处血月荡漾,正强行压制杀意。 “一派胡言,明明是你勾结匪徒,袭杀我父,还想狡辩。”薛跃大怒,“来人,将他抓回安州。” 薛跃身旁走出两名中年人,气息强大,径直向唐忘走来。 “你可有证据?”蔡九根本没看那两个中年人,沉声问唐忘。 唐忘惨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一直不清楚山地部落与南北府之间的情况,因此还是决定不把祝烟拉下水。 “我来证明!”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唐忘耳边响起。 只见一个身穿山地服装的女孩在四个强者的簇拥下从远处走来。 “祝烟?” “唐忘,好久不见!”女孩笑盈盈地向唐忘打了个招呼。 随后转身眼神凌厉地看着薛家之人,“原来当初真的是你们薛家,好,既然挑明了,那我们自当奉陪。” 薛跃眼里充满了仇恨,他自然不会相信是唐忘杀的自己父亲。 但薛家本来就理亏,况且实力也不占优,根本不敢向花妖族寻仇,还一直担心被对方找机会报复。 如今山地之人竟然来了学府,还知晓了薛家偷袭之事,这下子麻烦大了。 “你是何人?”薛跃强撑着问道。 “我是当初被你们薛家追杀的人,侥幸逃得一命。”一想到从小陪着自己的婆婆战死,祝烟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蔡掌旗,我是山地花妖族的祝烟,此次来学府是为拜访府主。唐忘所言句句是真,我可以为她作证。”祝烟向蔡九行了一个山地之礼。 “那就行。”蔡九看向龙部长老,“你们龙部还有什么可说的?” “山地女子之言,不足为信!”龙部长老也知此事牵扯极大,只能拂袖而去。 “龙部现在都是这种偷鸡摸狗之辈,呵呵,不是偷袭,就是诬陷,真是长见识啊!”蔡九得理不饶人,看着龙部所属讥讽道。 “此事我龙部有亏,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会给个交代的。”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竟压下了整个演武场的嘈杂之声。 “散了吧。”又一个老者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声音温和,却有种不可抵抗的威严。 “遵掌旗令。” “遵府主令。” 演武场众人低头应答后,各自散去。 一间密室内,铩羽而归的龙部长老正站在下首恭敬地汇报着演武场发生的事。 上方站着一个高大身影,气息如渊,深不可测。 此人是龙部掌旗吴源湘,来自南府顶级家族吴家,“一个小小的蝼蚁,翻不了天。至于蔡九,不过是那老东西的一条狗而已,没必要招惹他,时机还不到。” 他背身说道,“下去吧,此事到此为止。至于陈家和薛家,能帮就帮,但不要出手。” “遵命。”听着老者离去的脚步声,吴源湘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天兴地图,手指在柏州中心处敲了敲,低声说了句,“该起风了。” 第15章 心生悲凉 朦朦胧胧中,似有若无的召唤在耳边呢喃,一切都变得迷糊不清,现实与幻象交织成一连串支离破碎的片段,不停闪现。 古老而庞大的身影正在与天地交锋,空间崩裂,万物震颤。 末日般的腥红骤然降临,仿佛要将一切吞噬于虚无。 这种毁灭性的力量让人无法抗拒,一次次失去意识,始终无法触及真相的边角。 如此循环往复,没有终结。 在无尽的轮回中,只有不停地战斗,天地人,神鬼魔,手里的刀变成了血色,敌人依然无尽无终。 在人心诡谲的算计中,在猩红天幕的镇压下,无数次被撕裂、被吞噬,成为了滋养世间贪婪和阴谋的养料。 就这样生死交替,跨越时间的界限,窥见了远古的真相,目睹了生命最原始的丑陋,甚至预见了未来朦胧的轮廓。 就如同置身在时间长河之上,重新经历着千万次的命运轨迹,这种超乎寻常的体验,既感到迷茫,也为之着迷。 “这就是往生?” “唐忘,唐忘……” “是在叫我吗?我在哪里,我是谁?” 半个月后,古朴的小院内,唐忘独自坐在石凳上,心里感慨万千。 那天发生了太多事,他强撑着被燕飞等人送回院子,足足昏迷了七天。 祝烟来了又走了。 她此次出山要务在身,半年后花妖族将进行大典,无法久留。只是留下了一份礼函,邀请唐忘去云水谷观礼。 薛家、陈家,两个庞大的家族。唐忘苦笑了一下,“敌人有点多了啊!” 不过此次在生死战中感悟化形之秘,让唐忘实力大增。 醒来后,他除了每日打坐修炼,恢复身体,主要就在熟悉化形的妙用。 普通的化形,大多类似于以气驭物,已足以让个人实力有质的提升。 陈峰此前用秘法幻化的狴犴,有了一丝神物的气息,威力自然倍增,那已经是化形的高级形态。 唐忘所化之物是一把墨色短刃,有一种以虚化实的意味,但他总觉得缺欠了什么,或许修为再进一步,才能发挥出短刃的真正威力。 唐忘睁开双眼,心里掠过一丝烦躁,他依然无法感应血月的存在。 当时陈峰的偷袭相当于大武师的一击,如果不是血月护住心脉,他不可能逃过一劫。 如今血月沉寂,脊柱处的灼痛也没有再发作,唐忘却有点茫然。 他突然想起前两天鹞部弟子带的话,自己伤势已无大碍,该去拜访那位掌旗大人了。 鹞部。唐忘正在拜谢掌旗蔡九的救援之情。 蔡九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学府如今的风云人物。 唐忘的五官不丑但很平凡,放眼芸芸众生,这样的长相比比皆是。只是那双眼睛,看似平常却仿佛藏着无数秘密,老练如蔡九都有点诧异。 “可惜,还是太弱了。”蔡九想了想,突然开口道,“唐忘,今后有什么打算?” 唐忘微微一怔,但很快就释然了,平静地说道,“掌旗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你先坐下。”蔡九指了指下方的一张椅子, “你是聪明人,应该猜到了我想说的事。” 蔡九长叹一声,“你也清楚,如今一旦离开学府,离开东旭城,不少人会置你于死地。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能办到的我都会去办。” 唐忘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我会去群山,需要详细的地图。” “没问题。” “还有,我想再进元塔试炼一次。” “好,这个也没问题。” “其他的就没有了。”唐忘笑了笑。 蔡九点点头,他打心眼里欣赏这个小伙子,只是有些事他也身不由己。 “我这里有些东西给你。”罗九从身上解下一个不起眼的小袋子,递于唐忘。 唐忘接过袋子,刚拿到手中,心里一惊,这个袋子绝非凡品。“这是?” 蔡九摆摆手, “一个小玩意儿,出门在外,方便很多。回去再慢慢琢磨。” 唐忘赶紧拜谢。在天兴,储物袋绝对属于稀罕物,这份礼实在太重。 “何时走,怎么走,去哪里,你自己定,连我都不要透露。”蔡九示意唐忘不用多礼,又随口交待了几句,唐忘告辞离去。 “此子要能大难不死,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蔡九看着唐忘微驼的背影叹了一声。 这几天,学府受到了各方很大的压力,外面薛家、陈家以及他们的盟友,内部龙部也在推波助澜,老头子最终选择了妥协,不愿学府卷入更大的漩涡。 唐忘将以历练之名离开学府,这样大家在颜面上也都算过得去。 不过,这就是天兴,乃至人族惯常的方式,一切都是利益的交换,生命根本无足轻重,只看价值几何。 唐忘走出鹞部,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悲凉。 对他来说,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甚至也算不上最差,虽然无可奈何,但也毋需怨天尤人,世道本就如此。 接下来,他会仔细谋划出行线路,打理好每一个细节,计算出最坏的结果和应对之法,才能为自己博一条生路。 也许在大人物眼里,自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筹码,但在唐忘的信条里,永远没有认命一说。 这世上不会有永远的靠山,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 回到小院后,唐忘琢磨了好半天,才学会了如何使用储物袋。 袋子里的空间不大,不过正常衣箱大小。里面放着几张符箓,一套易容工具,一个玉简,几粒品相不凡的疗伤丹药,还有一把外表略显古旧的长刀。 这些东西对于唐忘来说都无比珍贵,他想了想,向鹞部所在地隔空拜了一下。 学府深处的一个院子里,蔡九与一个麻衣老者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块棋盘。 “如今南府与中域过从甚密,此事如不能解决,天兴覆灭之日不远了。”蔡九郁郁地叹道。 “所以必须切掉那些毒瘤,无论多大的牺牲都不足惜。”麻衣老者边说边落子,“那边已派人过来了,就看能钓出多大的鱼了。” “我不想成为神族的狗,更不愿被中域豪阀抹杀,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行。”蔡九抬头望向老者,“非常时刻要行非常之事。如果需要,我这条残命随时可以…” “没到时候。”老者打断蔡九,“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我都会在棋盘上,鹿死谁手,自会见分晓。” 第16章 直面自己 再次走进元塔,唐忘直接来到了第三层。 这是元塔的规矩,学府弟子最多可以进入三次元塔,曾经通过的层数将自动跳过。 而武修最高只能踏足第三层。前两层考验的是心智和心境,第三层将会直面自己。 唐忘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元塔的规则。他有一种直觉,元塔的第三层对他非常重要。 原本打算突破武师之前再来的,如今形势所迫,只能将计划提前了。 第三层空空荡荡,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立于中间。 唐忘深吸一口气,拔出蔡九赠予的战刀,份量比普通战刀重了不少,刀锋冷冽,有着一股逼人的煞气。 当唐忘走近巨大的镜子,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直接将他吸入镜中。 仿佛进入了虚空,一切皆无,只是对面有一个和唐忘一摸一样的镜像之人。 这就是第三层的试炼。打败自己,就能离开,否则至死方休。或者选择认输,从此再也无法踏足这一层。 这也是绝大多数武修不愿轻易踏足第三层的原因,人生最大的敌人往往就是自己,败敌容易败已太难。 但唐忘并不在乎胜负,只是想通过与自己对战,找到自己的弱点。只有跳出盲区,才能真正更上层楼,可惜,世上的武修很少会明白这一点。 唐忘真气灌注战刀,体内的化形黑刃在刀尖跳动,“追风决”全力施展,瞬间斩向镜像。 这一刀凝聚了唐忘全部的精气神,当得上他的巅峰一击,如果是此前的陈峰,必然会饮恨在此刀之下。 只是那镜像同样快得不可思议,完全相同的招式轻易抵消了唐忘的杀招,甚至连那化形黑刃都被同样的黑刃所挡下。 “果然如此。”唐忘心中暗叹。 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镜像刀势不停,竟顺势反击,刀芒中杀意跳动,先夺势,再夺命。 唐忘赶紧同样催动“夺命诀”,力求以快打快,以杀止杀。 只是镜像的攻击来得太快,抢占了先机,唐忘当即陷入了被动苦战之中。在自己最熟悉的快刀之下,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眼看形势不妙,唐忘竟硬吃对方一刀,然后借力狂退。 镜像并没有丝毫停顿,再度挟着追风之速杀来。 唐忘略为稳了稳身形,不顾身上的伤势,汇聚全身真气,同样疾冲而去,力争夺回先机。 虚空中,两团刀影仿佛融为一体,刀刃接连碰撞,宛如炒豆声声,清脆悦耳。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唐忘已与镜像对战了近千刀,眼看自己受伤势影响,再次落入下风。他奋力吐出一口血箭,同时弃守为攻,与对方互换一刀。 两道身影被对方真气所伤,同时后退。 唐忘大笑,“痛快啊!” 体内对方真气肆虐,只是一旦窜入脊柱和心脏处,就突然消失无踪。如此往复之下,唐忘的内伤竟减缓了不少。 他猛然运转三十六个隐穴形成的“天狼杀”,飞跃而起,一刀向镜像斩下,依然被对方用同样的招式生生挡下,虚空中弥漫着无穷的杀意。 “再来!”杀得兴起的唐忘再次冲出,每一刀都力尽完美,每一次都不惜以伤换伤。 十几个回合下来,镜像的身影开始黯淡,明显受伤不轻,有些难以为继。 唐忘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大多都是皮外伤,反而越战越精神,继续奋力冲杀。 此消彼长之下,镜像终无法维系,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眼前景色一变,唐忘来到了一个洞窟处,那里坐着一个麻衣老者。 唐忘虽不知此人身份,但直觉告诉他,对方的实力远超他在学府见过的任何人,当即不顾伤势,作揖行礼,“见过前辈。” “你很不错。”麻衣老者开口说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靠真本事闯过这关了!” “嗯?难道还能取巧?”唐忘不解。 “有些外物是镜像模仿不了的。”麻衣老者不屑地说道。 “那还有什么意义?”唐忘更加疑惑了。 “这样可以多进去一次,而且获胜后能到这里来,接受最终的考验。” “还有最终的考验?” “这洞窟深处还有十个镜像,都是些古老的强者。如能取胜可以得到一些馈赠,你要不要试试?” “他们应该很强吧?” “他们都是红武修,而且是很强的那种,如果不靠外物,在天兴,同级中无人可敌。” “那算了,我现在只是黑武修,就不自取其辱了。” “嗯?”麻衣老者有些疑惑,“你不是为了获取馈赠提升实力吗?” “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唐忘心里想着,对着老者摇了摇头。 “那你只是为了挑战自己?” “算是吧,想看看自己有哪些不足,以后可以改进。” 老者眼睛一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元塔有个秘密,可以将人传送出东旭城,你应该会感兴趣吧?” 唐忘顿时眼睛一亮,如果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东旭城,自己的生机又多了几分。 “还望前辈成全!”唐忘吞服了一颗蔡九留下的疗伤药,身上伤势明显开始好转,再次向老者行了一礼。 “跟我来。” 麻衣老者带着唐忘在石窟中转了几圈,走进了一个密室,里面赫然是一个传送阵。 “上去吧。” “多谢前辈!” “不用了,这算是你过关的奖励吧。”老者说完,开始催动传送阵。 深夜,十几个蒙面人各据一方,将唐忘的小院围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人手一挥,立即有三人飞身掠下,准备闯入院内。 “陈家现在就这个德性了?”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三人身前,不屑地说道。 “阁下是谁?”其中一人开口问道,声音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何必装呢?”黑衣人冷笑道,“不过也是,反正不要脸,也就不在乎这些了。” 见黑衣人越说越难听,一个蒙面人走了过来,“凌长老,何必与我们撕破脸呢?” “呵呵,我只是维护学府的规矩而已。”黑衣人看着对方,“也罢,试一试你的斤两,看看陈家现在都是些什么货色。” 黑衣人说完,一拳猛地向那个蒙面人击去,对方不敢大意,大喝一声,全力一拳击出。 双方真元之力将刚修好不久的院门直接搅成齑粉,那蒙面人连退十几步,胸口几番起伏,蒙面布巾已被染成红色。 “有点弱啊!”黑衣人正是学府长老凌耀,他受蔡九之托来照拂一下唐忘,免得在城内就遭了毒手。 凌耀本来就欣赏唐忘,觉得此子是可造之材,而且心性也不错,不该遭此劫难。因此,收到蔡九的托付,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没想到,陈家果然按捺不住,不顾规矩,准备在城里就下黑手。 凌耀说,“就凭你们,估计今晚是进不了这个院子了。” “凌兄,这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当还我的人情,如何?”远处,一个身着官服的人开口说道。 凌耀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曾经并肩的战友为了一个小小的武修,如今连自己立下的规矩都不顾了。 他神色有些黯淡,低头想了一下,“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也算是恩断义绝了。”说完,随手一划,一段衣袍飘落在地。 “陈家,告诉你们那位老祖,待我踏足武尊,再登门请教。”凌耀身形随之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个受伤的蒙面人手一挥,十几人迅速冲进小院。 一个青年带着一个女孩从屋里走出来,大喊一声,“你们想干什么?夜闯他人宅院,还有王法吗?” “杀!”蒙面人首领沉声喝道。 几个蒙面人手中刀剑齐鸣,向那两人杀去。 青年和女孩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眼里却满是嘲讽。 屋子里又走出一个黑衣人,他两手一个环抱,将几个蒙面人困于真元之中,再随手一振,几人直接被摔出了院外。 “陈屹,连我家小姐都敢杀,你想死吗?”黑衣人冷冷地说道。 那个蒙面人被对方一下道出身份, “曹长老,你怎么在这?”他心里暗骂,“怎么学府的老东西都跑出来了?” “我家小姐在这里,我当然也在了。” “小姐?”远处那个身穿官服的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传音陈屹。 陈屹赶忙说道,“曹长老,不知你家小姐居住于此,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这个院子我家小姐买下了,你们既然想杀她,那陈家就自求多福吧。” “我师父出关后,定当和爷爷一起拜会陈家。”那女孩朗声说道。 想到女子师父的可怕之处,陈屹衣服此时都湿透了,赶紧说道,“姑娘,请恕罪,明日我们定当备好重礼前来赔罪。” 说完,大手一挥,众人立即消失在夜色中。 青年走到院子中央,抬头看向天空,嘴里喃喃说道,“唐兄,保重!” 第17章 又见风兽 陈府大厅里,坐着几个气息惊人的强者,还有五六个武师站立一旁。 “那老头子吃了一瘪,有点不甘心啊!”一个身穿龙纹的黑衣人说道。 “这次把我们陈家坑惨了。”坐在主位的中年人苦笑了一下,“还连累李兄浪费了一个人情。” “道不同不相为谋,迟早的事。”官服男子淡淡地说道。 “那个小兔崽子看来已经跑了,我今晚就出发,必须抓住他为我哥报仇。”一个眼神凶戾的男子狠狠地说道。 “一个小小的武修,居然能惹出这么大的阵仗,我对他都有点好奇了。” “李兄,那个武修不足为惧,只是想以此分辨敌我,后续才好下手。” “呵呵,随便吧。我也是奉命行事,配合你们罢了。” “薛兄,陈屹和你分兵两路,黑影也会出手,那小子逃不掉的。”主位的中年人说道。 “好,那我先行一步,到城外与黑影汇合。” “陈屹,你也带几人出发,遇到意外立即传讯回来。” “是,家主。” 白水河在远处咆哮而过,在几块大石的缝隙间,一个灰衣中年人满身血渍,疲惫地倚靠在一块石头上,喘着粗气。 他的妆容已经有些模糊,易容之物被血水黏得东一块、西一块。眼睛里布满血丝,似乎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唐忘已经逃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却始终没能摆脱敌人的追赶。 从东旭城传送出去后,他向附近村民租了一艘小船,沿着白水河逆水而上。 仅仅安稳了几天,他就发现情势不对,立即弃船上岸,一路狂奔。 可无论他怎么改变线路,似乎敌人都能找到他的踪迹。在快要进入上游群山之中时,他终于与敌人遭遇。 唐忘快刀开路,好容易才杀出重围,却也被对方领头的真元武师所伤。 此后,唐忘仿佛一直在刀尖上跳舞,无数次历经生死追杀,都被他倚仗“追风诀”的以刀驭人之术,惊险逃脱。 如今他身体破烂不堪,各种真元真气在体内游走,根本来不及化解。这段时间,他没有合过一次眼,精神时刻高度紧绷,脑子里如针扎一般,让他痛不欲生。 自从血月沉寂后,他疗伤的速度明显下降了很多,已是成强弩之末。 蔡九赠予的疗伤药还剩最后一颗,保命的符箓也用得七七八八,还好有这些外物,否则断然扛不到现在。唐忘一路上杀掉了对方三个武修,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阻止对方的围追。 “该死,又来了。”唐忘听到远处兽蹄声,立即站起身,强运真气,向山林里钻去。 山林里,有薄薄的雾,并不能完全遮挡视线,却多少透着一丝诡异。一条小溪淌过,尽头是一挂白练般的瀑布倾泻而下。 唐忘躲在山瀑之下,收起了全部气息,如一个死物。 这是他在鹞部所学的隐匿之术,同时配合陷阱术的掩藏之法,如果不是个中行家,很难发现其中的门道。 这也是他多次躲过围杀,并争得逃跑先机的绝活儿。 “青爷,前面那个瀑布不对劲,我感觉里面好像有妖兽。”七名黑衣人此时来到了瀑布附近。 “没事,那应该只是普通妖兽,气息相当于你们黑武修。”青爷感知了一下说,“那小子的气息就是从这附近消失的,继续追,那畜牲要是不识好歹,杀了就是。” 看见领头的人毫无顾忌,其余六人也放心追进了瀑洞。 “该死,这是风兽,退,别被它缠住。”青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狼狈,风兽速度奇快,虽然无法伤到真元护体的自己,可对其他人却是一扑一个准。 风兽尽管肉身并不强大,但有着一种特殊的神通,能够将对方的攻击传导出去。因此,除非能够绝对的压制,否则没人愿意去招惹风兽。 那只风兽非常愤怒,这些人无端闯进洞府,其中还有真元级的强者。 它一心只想将这些人赶出去,于是陡然一个加速,突然向离青爷距离较远的两人扑去。 一团青黄色的影团猛地出现在一个黑衣人身前,红色眼睛闪着异芒,猛地一口下去,就破开了对方的护体真气,直接咬断了脖子。 吸食了武修精血的风兽,青黄色的花纹亮泽了不少,此时凶性发作,又朝另一人扑去。 “该死的畜牲!”青爷看着手下被杀,心里大怒,握指为拳,体内真元汇入拳意之中,隔空向风兽击去。 风兽感觉一股压制性的力量罩了过来,当即一摆短尾,仿佛风中枯叶,身体扭成一个直角,试图变线闪避,但依然被拳风擦到了身体,发出一声怪叫后借力远遁。 青爷见没能留住风兽,还折了一名手下,心中很是不甘,愤愤地问道,“有没有发现那个小子的痕迹?” “没有。那小子似乎又消失了,我们最好等黑影大人他们来了再继续追吧。”其中一个黑衣人心有余悸地说道。 青爷此时也有点进退维谷,想了一下说,“我们先退出这鬼山洞,传讯给其他人,再做打算。” 看到首领终于妥协,几个手下也都松了一口气。 青爷带着余下五人刚走出瀑洞,水雾中一团青黄色的影子冲了出来,直接咬断了一个黑衣人的脖颈。 青爷心里一惊,居然有两只风兽。 这只雄风兽此前外出觅食,感应到有人闯入自家巢穴,担心伴侣出事,飞速赶了回来。 青爷两眼凶光,施展出霸灭拳,拳中真元困灭八方,极为霸道,准备封住风兽的退路,再伺机镇杀。 风兽见势不妙,连续变线试图挣脱真元的威压,也幸得其天赋神通能削弱大部分伤害,即便如此,它的身体也被真元挤压得几乎变了形。 风兽好容易才摆脱了拳影,却被其他四人联手将它逼了回去。 “小畜牲,看你往哪逃。”青爷体内的真元源源不断地汇入拳影,虽然消耗不小,但能杀死一只风兽,也绝对物有所值,其身上的材料可是连大武师都会眼红之物。 风兽左冲右突无果,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它开始发出绝望的嘶吼,似乎在传讯伴侣赶紧逃命。 可就在此时,青爷突然全身寒毛直立,他当机立断,运转全身的修为,真元护体之下,身体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气甲。 危机来自于水下,一道墨色的化形短刃自下而上,速度之快仿佛跨越了虚空。青爷只觉心里一阵莫名的慌乱,无穷的杀意正在侵蚀他的心境,意识到不好的时候,短刃已从两腿之间穿过,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呼响彻空谷,那种蛋碎的感觉让青爷痛不欲生。 这是唐忘的全力一击。以“追风决”为基,“天狼杀”融入“夺命诀”,先夺其志,再灭其身。风兽的偷袭给了他绝佳的掩护,如此出其不意之下,直接重创了青爷。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让另外四名黑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青爷遭到重创后,风兽全身一松,周围的真元束缚瞬间消失,重新恢复了恐怖的速度。 而瀑洞里此时又冲出一只风兽,听到爱侣垂死的呼号,它愤怒之下不管不顾就冲了出来。一个黑衣人猝不及防下,后颈被雌性风兽一口咬断,其他三人发觉不妙,赶紧四散溃逃。 唐忘此时也没停顿, 手中战刀鬼魅般抹向青爷的脖子,下身的剧痛让青爷失去了理智,只能凭生存的本能来躲闪。 可“追风诀”所追求的无非就是唯快而已,让人无处可躲。战刀带着恐怖的杀意,瞬间穿透了青爷所剩无几的真元,一刀直接刺入心脏。 唐忘弯腰摘下青爷腰间的袋子,看了眼坠落在地的两只风兽。 雄风兽已是奄奄一息,雌风兽正拼命地舔着对方的伤口,对身边的唐忘浑然不觉。 唐忘叹了口气,走到两只风兽身前,“这颗丹药应该能救它一命。” 雌风兽救夫心切,不疑有他,立即将丹药咬碎后喂入雄风兽嘴里。 “这里不能待了,你们也赶紧走,还有更多的敌人会追来。”唐忘说完转身就准备走。 那只雌风兽突然连续叫了几声,唐忘转头看到它对着自己不停地挥动爪子,示意跟它走。 雌风兽叼起雄风兽,身形闪烁间飞入瀑洞之中。 唐忘也不犹豫,立即跟了进去。 对唐忘而言,相信兽类远比相信人要容易得多。 第18章 疲于奔命 “都是那两只该死的风兽。要不是他先偷袭我们,青爷也不会遭那小贼暗算。”一个满身是伤的黑衣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 “啧啧,这死法有点惨啊。”黑影看着青爷的尸体,不由摇了摇头。 其他五个武师级的黑衣人面色都有些沉重。 “他逃去哪里了?”其中一人杀气腾腾地问道。 “我远远看见他跟着风兽走进那个洞里去了。” “临阵脱逃,要你这奴才何用?”那个黑衣人突然一刀挥出。 “潼爷,不!” 潼爷冷冷地看向其他的手下,“我们薛家绝不允许有这种人存在!把另外两个也拉出去斩了。” “潼爷,饶命啊!” “饶命啊!潼爷。” 薛潼不再理会手下的求饶,与另外几个同为武师的首领商议如何继续追捕。 “陈兄,我们联手进去,小心那小子的陷阱。” “也好。”陈屹应了一声。 五名武师组成简单的战阵,点着火把向瀑洞深处走去。 大半个时辰后,五人站在瀑布前,脸色极其难看。 “怎么了?”守在外面的黑影问道。 “还有一个出口,却被弄塌了。又让这小子逃了。” “黑影,还能感知到那小子的气息吗?”薛潼强压着怒火问道。 “有点淡了,不过没关系,我再施一次法,应该能够继续锁定。” “那就有劳了。” 元智学府深处的一座小山,山间小径蜿蜒而上。 山腰处,有一处清泉潺潺,旁边修有供人歇息的亭子,亭子顶部覆着青瓦,檐角微微翘起,雕刻着各种奇兽。 亭子四周只有几根木栏,阿武懒懒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阿芸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乖巧地将头枕在阿武腿上,闭目养神。 “你说唐忘还能活着回来吗?”阿武突然开口问道。 阿芸沉默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着阿武,柔声说,“不知道,但他即便活着,估计也不会再回来吧。” “也是,活着回来,说不定还是送死。”阿武轻轻地抚了抚阿芸的脸。 他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喜欢这个女孩,但和她在一起,自己觉得很安宁,当然,因为女孩的身份,他在学府也会很安全。 在这个世道,安宁和安全都是奢侈品,至于是否喜欢,只要别人以为是就行了。 “你很担心他?” “是也不是。”阿武笑了一下, “只是觉得他这个人还有点意思,这世上无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随缘吧,阿武。这个唐忘不简单,如果以后再有相逢,只可交好,不可为敌。” “应该不会为敌吧。不过,这世间的事,谁又知道呢?”阿武伸了个懒腰,眼光飘向远处,不知想起了什么。 凤部的驻地,一间女子闺房。 “你说那个唐忘去哪儿了?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韩瑶正向梁沐发着牢骚,“现在小院成了阿武阿芸的爱巢,都没地方喝酒了。” “应该有什么苦衷吧。好像周循他们也不知道,连阿武也不清楚。”梁沐随口应道。 “这事好像有点古怪?”韩瑶的八卦之火突然开始燃烧。 “有些事还是不去打听的好。不知道才是福。” “切!又装深沉。” “这次长老说带我们去柏州历练,你再见到祝烟,可别再失礼了。“ 上次祝烟出面力保唐忘,周循等人请客以示感谢。酒席上,韩瑶却不知何故,呛了祝烟好几句,场面好不尴尬。 “我是那种人吗?“韩瑶听到祝烟的名字,面色有点不悦。 “是。“梁沐笑着应了一声。 急速奔跑的唐忘突然觉得心神不宁,冥冥中有双眼睛正在搜索他的行踪。 这应该是术法的波动! 唐忘回忆起在经阁看过的一些杂书,知晓除了修武,还有一些奇异的人士,他们擅长各种神奇的术法,甚至可以杀人于无形。 只是这种人并不常见,至于原因典籍里都语焉不详,可他知道一旦被盯上,将会是非常麻烦的事。 而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有这种感觉了,此前就是觉得不对劲才弃船而逃的。 前日,他和两只风兽从瀑洞另一个出口离开后就各行其路。 这次借它们之力暗杀成功,唐忘其实早有预谋。当初前往东旭城途中,他就与这两只风兽打过交道,只是没想道那个青爷如此之强,差点连累了两个小家伙。 要想摆脱敌人的追杀,唯一的机会就是跨越群山,赶往柏州深处。那边是山地之人的地盘,祝烟所在的花妖族也在那里,敌人应该不会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 想到这里,唐忘再次加快了脚步,对方追上来始终需要时间。而这些时间,就是唐忘的生机。 唐忘抛开所有杂念,一边探查着前方妖兽的危险,一边极限赶路。 “这小子也太能跑了吧。”黑影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他擅长术法,但肉身却比修武之人弱了不少。 根据术法指引,他们追了整整四天,却始终没有看到唐忘的身影,如果不是那些脚印和痕迹,他都会以为自己的术法出了偏差。 群山之中无法骑乘,容易招惹觅食的猛兽,这也是唐忘选择这条路线的原因之一。 其他人也都黑着一张脸,现在连骂人的兴致都没了,每次好不容易拉近了距离,一夜过后,又被唐忘甩开了。 山林里白天追赶不要紧,只要不擅闯妖兽的领地,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在这群山之中,晚上断然不能弄出大动静,招惹上诡异之物,麻烦就大了。 薛潼对此尤为谨慎,他曾经遇到过那些诡异,幸得领头的家主祭出了家族秘宝,才逃过一劫。每每回想此事,他都有些心神难安。 是夜,薛潼等人围坐在一个小山洞里。 陈屹开口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旦让他跑到柏州腹地,再想拿他就难了。” “那怎么办?分兵吗?” “最好是我们几个武师单独出动,只要全力催动真元,速度会快上至少一半。” “可没有黑影的指引,鬼知道那小子会躲在哪里。”一个武师忿忿道。 “黑影,还麻烦你锁定他的位置。” 黑影也知道是自己的速度是软肋,沉默片刻方下了决心,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人偶,“此物是我施法所用,如今和那个唐忘产生了一些因果,应该能帮你们确定他的踪迹。” 说完,黑影咬破手指,掐着法诀,开始对着人偶施法,他身上的气息迅速萎靡,一张脸宛如骷髅。 “多谢,此事若成,必有厚报。”陈屹看着面无人色的黑影,拿过人偶,对其余人说道,“我和薛潼老弟、程先生去抓人。还麻烦二位护好黑影大人。” “也好,那就这样。”两个黑衣武师点了点头。 第19章 狮犼兽 天还没亮,躺在一棵大树枝桠上的唐忘惊醒过来,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愈发强烈,对方应该又追上来了。 他跳下树后,并没有急着赶路,仔细盘算了一阵,眼中透露着决绝之意。 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加速向西南方向奔去。 半个多时辰后,陈屹等人赶到了唐忘歇息过的大树下。 昨日傍晚,他们就感觉离猎物的距离不远了,只是碍于夜晚的恐怖,没有贸然行事,今晨天刚放亮就加速赶来。 虽然晚了一步,但陈屹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个方向!”程先生指着西南处。 程先生是陈家的客卿,虽只是初入武师之境,战力算不得强悍,但轻身功夫极佳,又擅长追踪之术。 “追!”薛潼眼里透着残忍的杀意,真元催动,抢先冲了出去。 一个灰色身影在草丛间急奔,一里地之外有三个黑衣人正高速追来。 “这次看你还能往哪里跑。”薛潼一脸狞笑,竟然燃烧真元,速度再次暴增。 眼看离唐忘只有不到三十丈距离,薛潼拔出战刀,随时准备施展致命一击。 唐忘头也不回,拿出一张符箓拍在腿上,速度瞬间快了不止一倍。这是蔡九留给他的疾行符,也是最后一张符箓。 “我去!”薛潼差点被气得吐血,他可不敢持续燃烧真元,那会导致根基受损,甚至还可能会跌境。 眼看双方距离重新拉远,薛潼也只能放慢速度。此时,陈屹和程先生也追了上来。 “没事,他跑不远,符箓的效果只能维持一柱香的时间。”陈屹沉声说了一句。 唐忘正向一座状似莲花的山头爬去,此时疾行符已逐渐黯淡无光,而后方三个黑影离他也越来越近。 “杀!” 三个黑影凌空跃起,向前面十余丈外的唐忘扑去。 薛潼战刀挥舞,漫天刀影滚滚而来,一出手就是薛家的绝技“天罗地网”,誓要将对方困杀于此; 陈屹右手猛地一拳击出,一头化形猛虎长啸一声,张着血盆大口狠狠向唐忘背心咬去; 程先生展开身法绝技,手中长鞭如鬼影般套向唐忘。 唐忘依然没有转身,居然再次掏出一张符箓,催动真气向后猛地一甩。 一道金光绽放,三人的杀招如撞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时无法寸进。 薛潼一口鲜血喷出,这次他是真的被气到吐血。 唐忘扔出的这张金刚符,是薛青的保命之物,能挡大武师全力一击。薛青可是花了过半身家,在一次拍卖会上好不容易才争到手,没想到却给仇人做了嫁衣。 尽管金刚符威力不凡,但三名武师的全力一击依然非同小可,仅仅是余波也非身心疲惫的唐忘所能承受。 少年如断线风筝般直接向山下坠去,他在空中以“追风诀”借力前冲,落在半坡竟又连滚带爬,奔逃速度丝毫未减。 薛潼三人怒火冲天,堂堂三个武师被一个小家伙屡屡戏弄,此番无论如何也要抓到对方,再将其碎尸万段,才能平息这口恶气。 山下是一个峡谷,峡谷里花草茂盛,仿似一世外桃源。 只是当三人刚冲入山谷,准备再次施展杀招时,一声恐怖至极的怒吼声刺入耳膜。 三人耳鼻出血,全身一震,身形同时一顿。只见远处一只巨大的猛兽正向他们冲来。 而前方的唐忘早就猫低了身体,收敛气息,一动不动如死物。 这猛兽周身覆着红毛,狮头马身,两耳尖长,尾如团扇。 “这,这是狮犼兽!”陈屹惊惶失措地大喊了一声。 此兽身负奇力,性格暴烈,每有厮杀,都会不死不休,是群山中极不好惹的家伙。即便是大武师,也多会绕路而行,不愿与其纠缠。 “一起出手!”薛潼大喝一声。他将真元全部注入刀中,狠狠地向前斩去。 冲到近前的狮犼兽察觉不妙,抬起前肢那锋利的鹰爪,迎向战刀。刀爪相击,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狮犼兽身形一顿,前冲之势被薛潼生生逼停。 陈屹见状,不敢有任何保留,目露精光,双拳交错,一只虎头,蛇尾,犬身的怪兽从拳意中飞出,双翼一振,向对方扑去。 程先生自知杀力有限,立即拉开距离,长鞭贴地扫出,攻向狮犼兽的下盘。 狮犼兽被薛潼战刀所困,不及提防,脚下猛地一拌蒜,右肩被那化形怪兽狠狠咬了一口,而战刀也趁虚而入,砍在它的胸前。 狮犼兽皮糙肉厚,虽有些狼狈,伤势却并无大碍。吃疼之下,狮犼兽发出一声怪叫,再次向三人扑来。 三人配合极为默契。程先生飘在远处,乱其步伐;陈屹每一拳,都能化形扰敌;薛潼正面硬抗,一有破绽,便迅速出击。 狮犼兽空有一身巨力,却稍显笨拙,面对三个武师的围攻,毫无还手之力。几个回合下来,身上多了十数条刀痕,虽未遭重创,却已手忙脚乱,彻底落了下风。 三人心里大喜,手上的招式愈发狠辣,每一次出手几乎都能在对方身上留下伤痕,积少成多,胜券在握。 突然一个灰色身影从斜处杀出,极速一刀斩向程先生。 程先生急忙想要收回长鞭,但鞭头紧紧缠住了狮犼兽的后肢,用力一拽却丝毫未动。无奈只能扔掉长鞭,徒手迎战。 那刀实在太快,程先生双手架起,真元护体之下,堪堪震开了这一杀招。灰影刀势连绵不断,一刀连着一刀,毫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程先生又急又恼,赶紧凝聚真元,一拳轰出,以力破巧。 灰影无法抵挡真元冲击,连退几步。只是不等程先生收回长鞭,一道墨色短刃如闪电般破空而来,直指心口。 程先生眼看躲闪不及,两手一合,欲空手夺刃。墨色短刃本是化形之物,被拍在手中,立即化为乌有。 这一耽误,灰影身形展开,一刀挟着雷霆之势再次砍向程先生。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少了程先生的牵制,狮犼兽稳住下盘,左右两爪成功挡开了陈屹和薛潼的进攻。 二人这才发现竟是唐忘杀了回来,却腾不出手去收拾对方,心里甚为憋火。 狮犼兽终于缓上了一口气,捶胸顿足,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大吼。这是它的天命神通,可以扰人灵智,伤人魂魄。 音波掀动,在场四人不由双膝一软,以手抱头。只是没想到的是,最先动弹的却是修为最低的唐忘。 第20章 一刀斩之 唐忘高高跃起,双手握刀,大吼一声,“杀!” 这一刀杀意冲天,仿佛修罗重现,无论你上天入地,我就一刀斩之。 程先生刚回过神来,只觉心境无端崩塌,生不起任何斗志。可那死亡的威胁又是如此浓烈,他本能地随手挥出一拳,眼前一黑,竟已身首异处。 陈屹和薛潼哪里顾得上程先生的死活,狮犼兽已经近身而来,鹰爪凶狠拍下。二人拼尽全力抵挡之下,依然吃亏不小。 陈屹的肩上被撕下了一大块肉,薛潼胸前也留下了一道极深的爪痕。 眼看狮犼兽得势不饶人,陈屹大喊,“拼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玦,猛地捏碎,磅礴之力喷涌而出,隐隐还有一丝道意蕴藏其中,仿佛能突破天地的束缚。 薛潼也取出一块铁片状的物事,将真元灌注其中,向狮犼兽射去。 狮犼兽只觉不妙,以前爪护头,狂嚎一声,仗着肉厚,想硬扛这一击。 薛潼射出的铁片并非凡物,散发着一丝古老气息,竟贯穿了狮犼兽的肉身,在它胸前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狮犼兽分神之下,手上气力大减,咔嚓一声,右边的前爪被撞断,巨大的冲力将它掀翻在地,满身血污,好是凄惨。 这边狮犼兽倒地,那边程先生惨死。 薛潼战刀一展,转身向唐忘杀去。他早已对唐忘恨之入骨,誓要亲手将对方剥皮抽筋,碾为齑粉。 唐忘杀人后迅速摘下对方的钱袋,以刀驭人,轻盈如风,向狮犼兽倒地之处掠去。 陈屹心中一喜,急步向前,准备封死唐忘的退路。 趴在地上的狮犼兽突然一跃而起,两眼泛着骇人的血光,身上的红毛根根竖立。它以仅剩的左爪作支撑,将身体甩向陈屹,后肢一双虎爪横扫而去。 陈屹暗叫不妙,当即运转真元,双臂探出,硬挡两爪。 狮犼兽虎爪突然一扣,死死地抓住陈屹的两臂,猛然暴喝一声,用力一扯,将陈家武师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看见进入狂暴状态的狮犼兽,薛潼大惊失色,再顾不得追杀唐忘,也不在乎是否会留下后患,疯狂燃烧精血,催动全部真元,朝着峡谷外拼命逃去。 眼看薛潼急速离去。心有不甘的狮犼兽狂嚎了两声,这才发现身旁还有一个活物,在嗜血本能的牵引下,转身向唐忘扑来。 唐忘舔了一下满是血污的嘴唇,半俯着身子,右手支地,左手探向背后的脊柱,嘴里轻声说道,“活着不好吗?” 一股古老禁忌之力缓缓渗出,所过之处,万物哀鸣。狮犼兽前冲的身体突然一顿,眼神中血色褪去,唯有惊恐,直接一拐弯,朝着山谷深处疯狂逃去。 唐忘赶紧收回左手,暗呼“好险”,差点就要和这畜牲同归于尽了。 他赶到陈屹的尸身旁,熟练地搜摸了一番,又从耳廓处扒拉下两团污泥,催动所剩无几的真气,快速离去。 “那是潼爷的讯号,走,我们赶紧过去看看。”一群黑衣人在林间飞驰。 “怎么回事?”黑影看着靠在一块大石上,萎靡不振的薛潼,有些诧异地问道。 “他们两个呢?” 得知陈屹和程先生身亡后,另外两个黑衣武师各自长叹。此次追杀一个武修,对方生死未知,己方竟已折损了三名武师,这要传出去,估计没人会相信。 “黑影,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狮犼兽狂暴之后应该会有一段虚弱期,只是……” “传讯给申老大,求他出手。”一旁的薛潼沙哑着嗓子说道。 石莲峰上,二十几个修武之人临风而立,为首之人国字脸、鹰钩鼻,气息如渊,竟是一名大武师。 身份特殊的黑影站在这个大武师身旁,“申先生,怎么样?” “那个畜牲还在峡谷里,只是气息紊乱,应该不足为惧了。”申先生转身说道,“子峰,你带几人去将那畜牲引出来。” “好的,叔叔。”申子峰一挥手,两名武师和四名武修立即站出来,和他一起向山下掠去。 “这条路不通,你们还是回去吧。”一个穿着龙纹武服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前,身材不高,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压,让申子峰等人一步都不敢向前。 “阁下是什么人?”申先生小心地问道,听口音对方不像是天兴本地人。只是出现得太过突兀,以他大武师的实力,丝毫没有感觉到此人的存在。 “我是哪个,你们没必要知道。”中年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左手拄着根长棍,右手轻摆着手,“走,走,以后也不要来了。” “我是武州申家的申从云。那峡谷内的畜牲杀了我们的人,我们……” “龟儿子,话咋个那么多。”中年人皱着眉,突然看到一个黑影正向远处跑去,“你个狗杂种,还想跑。” 中年人身形一闪,瞬间向黑影处飘去,长棍猛地射出,化成一道疾电,横跨重重空间,直接将那黑影钉在了地上。 “跑?跑得脱才怪。”中年人闪身追上,拔出长棍,一口唾沫啐在了尸体上。 申先生大惊,“你竟然杀了黑影?”要知道这个黑影来自一个神秘组织,该组织势力极大,高手如云,对方随随便便就能将申家碾灭。 “你们居然跟这些人伙在一起,胆子够大哦。”中年人提着长棍走了回来,“你是那个啥子申家的吧,你们申家看来是想被灭门了吧?” 申先生心头一凛,他知道些许内情。那个神秘组织虽然强大,但一直不敢在这世间随意走动,据说是有什么禁忌。 此次也是南府主家的人陪这个黑影来阳州,据说是要帮着处理一件大事。如今黑影死在自己面前,这个罪责可担不起。 申先生想到这里,凝聚真元,准备传音众人,一起围攻对方。 那个中年人似乎看破了申先生的想法,“算求啰,又不好杀你们。”气势一展,恐怖的威压卷向申先生等人,这是一种源于境界上的碾压。 “武尊?他是武尊!”人群里有人惊恐地叫道。 申先生也咬牙抵挡着这股威压,他心里冰凉,实在搞不明白怎么会惹上了一个武尊。 在天兴,武尊绝对属于金字塔尖的人物,尤其是如今王者不出,尊者为大。而作为一州顶级势力的申家,也只有三名武尊。 申先生在威压下不停后退,看着其他人都已被镇压倒地,赶紧讨饶,“还请尊者息怒。” “老七,你做啥子哦。”这时又有一个龙纹衣袍的中年人出现,二人五官竟有七八分相似,“让他们走就是了,不要坏了规矩。” “不听招呼,我有啥子办法嘛。”那个老七有点不高兴了。 “回去跟你们申家的老家伙说,群山有群山的规矩,哪个敢坏规矩,是要有代价的。”后来的中年人顿了一下,语气突然转冷,“还有,给你们吴家主子带句话,既然选择跟那帮人混在一起,那就等着开战吧。” “还不滚,还想留下来吃饭嗦?”老七暴躁地吼了一句。 申先生赶紧行了一个礼,带着所有人飞快向山下逃去。 “看来,要不了多久,又该开战了。”龙七眼里竟有些憧憬,“老子早就闲得手痒了,正好,打个天翻地覆。” “老爷子要听你说这个,先把你打个天翻地覆还差不多。” 第21章 臭不可闻 群山深处,是兽的天下。 这里人迹罕至,树木疯狂生长。强大的猛兽各有所据,互不干扰。 这是一个纯粹的弱肉强食的世界,弱小的生灵终其一生只为挣脱被捕食的噩运。 几只松鼠在树枝间嬉戏,其中一只不小心掉到树洞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叫声,随后惊恐地向远方逃去。 树洞里,一个灰衣青年正在沉睡。他的状态奇差无比,身上布满了伤痕。身上不时绽放出鲜艳的小朵血花。 血花是真元和真气碰撞所致。唐忘连续与武师恶战,体内被真元侵蚀严重,如果迟迟不能化解,他会面临性命之忧。 此时的唐忘又被拖入了那个充满血色的梦境,再一次轮回在无尽的杀戮之中。 各种恐怖的生物咆哮着冲来,身躯被撕成了碎片,灵魂被分解成了虚无。 他不停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重生,却依然逃不过人心的算计,一次次坠落深渊,只有噩梦般的死亡常伴,直到彻底麻木,彻底遗忘。 只是,这一次,他朦胧间有了些不同以往的感受,血色世界边缘升起了一轮明月,尽管随着死亡的降临,一切又重新回到了黑暗的轨道,但被血色映照的明月却在欢快地吞噬着什么。 梦里的唐忘在死亡中缓缓嬗变,心脏深处的血月正在慢慢苏醒,脊柱的灼热开始沉寂。 一个个窍穴被自然冲开,然后迅速连接,只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无法完整,难以完美。 身体内外似乎被重新凝练了一番,体内的污渍正在缓缓排出,树洞中弥漫着一股恶臭之气。 唐忘依然在沉睡。 失败的消息传回了薛陈两家,不但没能报仇,还损失惨重。 黑影的死,更让几大家族如坐针毡。 申先生收到家族急报,勒令他迅速离开群山,直接前往云水谷按计划行事。 陈家老祖大发雷霆,又一批家族好手奔赴安州,准备与薛家再次联合出动。 两府十一州的不少家族感受到了异样的情绪,这是有大事发生的前兆。 南府一座大宅院的密室中,一个久居上位的老者正恭敬地看着一道模糊身影。 “神迹之事可有眉目?”身影的声音非常低哑,甚至不像人在说话。 “我已经派人前往了。”老者回应。 “此事绝不容有失。” “大人,放心,此次鸠占鹊巢,一旦成功,必能遂了大人心意。” “黑影死了?” “那是个意外,他被群山中的那帮人发现了。” “哼!我会另派人前去支援,这次不要再出意外。” “是,可群山那边?” “不用理会,他们不会随便出来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神迹,才能强大我族,明白吗?” “好的,大人!” 看到模糊身影逐渐消失,老者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情。 七天后。 山林连绵,薄雾缭绕。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赤着身子,扎在一汪潭水里奋力清洗。 “怎么这么臭啊,洗了这老半天还是有味道。”少年有点抓狂,却还是在奋力地搓着身体。 此前,与其说是苏醒,还不如说是被熏醒的,他的身体周遭黑乌乌的东一片,西一片,散发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恶臭。 他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岔子,强忍着运转了一遍真气,却发现比之前又畅通了不少。 树洞外,无数虫豸尸体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 “不会是被熏死的吧?”他只觉一阵恶寒,赶紧寻了一方有水的地方,开始拼命冲洗。直到看到一些鱼翻着白肚漂上水面,他竟有了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随后几天,他一边赶路,一边逢水便清洗一遍。 不知是久闻已不知其臭,还是真的冲洗干净,他终于摆脱了那股臭味,只是终究有点心虚,依然会遇水便入。 灰衣少年在山间疾走,前方百里之外就能西出群山了。 峡谷一战后,再没遇到追杀,那种如疽跗骨的感觉也已消失。只是少年并不敢大意。简单易容后,一路上步步为营,尽量避免与他人接触。 “前面应该是最后一座大山了。”少年默念着,按着蔡九所赠的地图所示,翻过这座山就到了群山边缘地带,那里已经深处柏州腹地,薛陈两家断不能肆意行事。 少年加快步伐,向前奔去。 垭口处,少年突然发现左右两块巨石下,两名龙纹衣袍的中年人一站一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少年心里顿时翻起了惊涛骇浪,在此之前,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站着的中年人身背长剑,面色和善;坐着的那位却是一脸的戏谑。 少年突然认出了对方,只是当初是五人同行,站着的中年人还曾好意提醒过自己。 看对方的架势,似乎等的人就是自己。“二位前辈,不知在此,是否有事要指点晚辈。”少年上前一步,作揖行礼。 “这娃儿还多会说话的哦。”坐着的中年人调侃了一句,“你以为说了好话就没得事了嗦?” 心里咯噔一下,少年暗叹不好,但依然神色如常,恭敬地说道,“晚辈驽钝,还请前辈示下。” 尽管心中忐忑,但面对这样两名强者,打没得打,逃也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等候发落。 “好了,别吓着小朋友。”站着的中年人开口说道,“我是龙五,那是龙七。还真有点事要麻烦小兄弟。” “在下唐忘,二位前辈有什么事,尽管直说,我定当效劳。”少年尽力放松自己,但额头上仍旧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紧张个锤子哦,真要搞你,你还跑得脱哦。”龙七此时站了起来,脸上依然有点皮笑肉不笑。 “他就这脾气,你不用担心。”龙五看了眼龙七,有点无奈地说。 “你身上是否有蕴含上古气息的物件,可否拿出来让我看看。” 唐忘眉头微微一皱,自己身上哪来什么上古气息的物件,随即想到脊柱处的隐秘,心里顿时一紧。 “不抢你,就是看一下,不要那么小气。”龙七似乎有些不耐烦,随后还嘟囔了一句,“真要抢,你还挡得住哦。” “我要能拿早拿出来了。”唐忘心中也憋屈得难受,只是脸上却是一片茫然,对龙五说道,“什、什么物事?” 龙五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只狮犼兽遭重创后,跑去向长辈告状,言之凿凿称有人会大恐怖的禁忌之术,只是具体是什么,却又一问三不知。 那位长辈从狮犼兽的伤口处感受到有上古气息存在,慎重起见,就拜托正要去柏州办事的龙五兄弟查一下,以防群山之中发生什么不可知的变数。 龙五二人稍一查询,大概清楚了事情原委。以二人的能耐,在群山之中找到唐忘并非难事。 唐忘见二人不信,知道不有所表示,说不定会有大麻烦,尤其是这样的强者,一旦不想讲理,那就真的没理可说了。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身上的衣物全部脱下,只剩一条里裤。同时还拿出了三个储物袋,全部放在地上,然后无辜地说,“我身上就这些东西,前辈看看是否有你们要找的物什?” 只是心里却默默念叨,“只要不切开我的身体,一切都好说。” 龙七看见唐忘耍起了赖皮,也有点被气笑了,“龟儿子,还硬是做的出来哦。” 龙五同样哭笑不得,暗叹 “这要是被人看见,自己兄弟一世英名那可就彻底毁了。” “赶紧把衣服穿上。”龙五摆了下手,“如果不介意的话,把储物袋里的东西倒出来,我就看一下,可行?” 唐忘没有穿衣服,精赤着上身走上前,将三个储物袋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地上铺满了乱七八糟的物件。 “只有这个储物袋是我的。另外两个应该是那陈家和薛家的,他们死后我不小心捡来的。” 龙七撇了撇嘴,心想,“还不小心,要点脸好吗,你让其他人也捡一个看看。” 龙五眼睛一扫,从中拿起一块铁片状物件,轻轻催动之下,一股古老气息弥漫开来。 唐忘瞪大了双眼,随即恍然,赶紧大声说道,“这是那个陈家的东西,我是在地上捡到的。” “瓜皮哦。啥子都捡得到,你当自己福星下凡哦。”龙七突然觉得有点心累。 龙五点了下头,看向龙七,“应该是这玩意儿了,一枚上古的法宝碎片而已,法力都快消散了,这跟什么恐怖、禁忌的搭不上啊。” “那个憨憨的话,哪里当得真嘛?”龙七转头对着唐忘说,“把衣服穿起,要有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兄弟两个有啥子不良嗜好。” 唐忘立即套上外袍,恭敬地站在一边,心里也算长舒了一口气。 “算求了,走了,走了。”龙七向龙五喊道。 “嗯。”龙五突然对唐忘说,“这次叨扰小兄弟了,那是我以前得到的一份刀诀,你看看有没有用。” 他随手放了一枚玉简在那几个储物袋旁。 唐忘赶紧拜谢,这可是意外之喜,以龙五的实力,能入他法眼的刀诀绝非凡品。 “那就后会有期了。不过,小兄弟,没事还是多洗洗澡吧。” “走,走,我早就遭不住了。”龙七一脸嫌弃。 “不会吧?”唐忘目送二人离开后,拼命地嗅着,“没味道啊,难道我的嗅觉被熏坏了?” 第22章 解牛刀诀 群山极为广阔,几乎占据了天兴的整个中部区域。阳州、庆州西部,安州、茂州之南,丰州、景州东部,越州西北,以及柏州除东南主城一隅外,都属于群山之地。 只是在柏州中部,因为山地各部落经营千年,出现了不少镇集,人烟还算兴旺。名义上地处群山之中,但少有猛兽出没,也算得上是一方人间乐土了。 当年,瑞王兵败撤至天兴,以雷霆之势征服了这方水土。当地势力大多投降,成为新朝之臣。还有一些族群退守山麓负隅顽抗,屡遭惨败后,最终臣服,但始终不肯出山。这些族群后裔从此被称为山地之人。 唐忘如今换了一副中年人的模样,背着一个竹编药篓,里面装着各种药草,妥妥一个采药人。 他在一个镇集上停留了数日,在药铺购买一些香料后,足足在客栈里泡了三天。直到走在街上,再无人掩鼻而过,他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些日子,唐忘除了赶路,也在细心研究龙五留下的玉简。 玉简中记载了一门奇特的“解牛诀”,其要旨与“追风诀”截然相反,主导一个慢字。以静制动,以慢打快,其最深奥处竟暗合时间之道。 唐忘参悟许久,始终未能入门,尤其是与自己过去的快刀完全相悖,施展起来甚是别扭。但他深知,一旦有所领悟,自己的刀法将会产生质的提升。 如今离着云水谷已没多远,而离花妖族大典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唐忘不再急着赶路,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筹谋一下未来之事。 云水谷外有一群村落,中心是一个古镇,村民们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镇上赶集,交易一些日用品,以维持生计。 镇上有好几家药铺,位置显眼,招牌锃亮。 群山之中有各种稀罕药草,药铺低价收购,再由商行护运到其他州城之地,利润非常可观。 而在古镇边缘,却有一家小小的药店,屋内光线昏暗,抬头可见蛛丝盘绕,一个老人站在柜台前不停咳嗽,远处还有个伙计在整理药架。 一个中年药师走进药铺,摸出一块黑色的小令牌放在柜台上,牌子上画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鹞鹰。老人看了眼令牌,停止了咳嗽,问道,“你有什么要卖吗?” 中年药师默默放下竹篓,然后将采摘的草药一一放在桌上。老人扫了一眼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钱袋扔在桌上,然后对远处的伙计喊了一声,“阿狗,收货了。” 中年药师收起钱袋,背上空竹篓走了出去,转身钻进了旁边的一个巷子。 确定周围没人,他打开钱袋,取出一个竹简,仔细读了一遍,又拐了好几个弯,才来到一间民房前,从钱袋里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屋子不大,前厅中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图,后面有个小天井,有三间卧房。 中年药师将竹篓放在檐下,自己拿了条木凳在门前坐了下来,开始闭目养息。 “你如果能到云水谷,可以用这个身份行事。当然,信任与否你自己决定。” 蔡九当初赠予的玉简,给唐忘留了一个后手,其中关于中年药师的身份、容貌、习性等都介绍得非常详细。 此外还有花妖族的情报,甚至这落脚之处以及药铺也是鹞部的秘密基地,除蔡九和个别高层外,无人知晓。 唐忘思之再三后,决定启用这个身份。 陈薛两家恨己入骨,其他人敌我难分。在与祝烟联系之前,他不敢轻易暴露。 此外,对于这次大典,唐忘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因此必须搜集更多的消息,才能有备无患。 天色渐晚,夜幕下的古镇平和安宁。 随着花妖族大典临近,有不少外来之人行色匆匆。 所有人似乎都遵守着某种规矩,或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没有杂乱的喧嚣,也没有无理的争斗。 本地山民继续按部就班,外来人则在筹谋、在等待。一切仿佛和以前没有变化,但一切变化都在这平静中暗暗酝酿。 药铺老者给唐忘带来了一些有关花妖族大典的资料。 花妖族是这一带最大的山地族群,信奉的是花妖神,据说与妖族为主的西域有一些关联。 同样信奉花妖神的还有周边的一些部落,其中包括一直与花妖族不合的雾隐族。 依附于花妖族的青莲部,居于群山另一侧的角人部等,同样信奉花妖神。这几个部族的高层近日已经全部上山,似乎对此次大典非常看重。 每百年一次的大典在云水谷的神庙进行,据称,大典之中,会收到神的旨意,得到神的祝福。 按传统惯例,大典当日会开放云水谷,任何人都可以前来观礼。 花妖族也会借此机会与外界势力交好,还会进行一些规模不小的交易会。 不过,这也是花妖族最为紧张的时候,失去了外围的防护,一旦有人在大典时发难,他们很难凭借地利之势周旋。 云水谷,名如其境,山谷间云雾缭绕,仿佛隐匿于云端之中。谷内水声潺潺,数条溪流穿谷而过。云水相融,宛如仙境。 入谷处是一巨大牌楼,六根立柱雕有各种奇形花纹,不似天兴本土之物。 横梁上所刻之字朦胧不清,仿佛被四周的云雾图案遮掩了神韵。 层叠的斗拱,错落有致,有一种独特的韵律之感。 最上方的檐顶装饰有各种奇兽,均呈匍匐状,似乎在向天外的某个神灵臣服。 一个灰衣中年走到牌楼之下,朗声说道,“散修罗佩受邀前来观礼。” 云雾中悄无声息地走出两道身影,其中一人客气地说,“麻烦贵客出示礼函。” 唐忘将祝烟赠予的礼函递给对方,一经辨认,其中一人脸色微变,“罗先生,请随我入谷。” 云水谷内,古木参天,楼阁隐现于云雾之间。唐忘粗略一看,就知其中机关密布,如没有人带路,必定步步惊心。 此时的迎宾处颇为热闹。 大典在即,观礼之人陆续赶来,负责接待的弟子们忙得不亦乐乎。 唐忘因独自一人,被安排了间小阁楼,虽然简朴,但屋内各种器具、装饰一应俱全,并不会给人以仓促、怠慢之感。 带路的弟子略为歉意地表示,迎宾处的院落大多留给了各大势力,散修和本地一些小势力只能委屈一下了。 第23章 酒宴 “又见面了。” 唐忘看着这个愈发清丽的女孩,不由想起与她发生的几次瓜葛,自己的变故因她而起,但又逢她几度搭救,不免心绪复杂。 他用真声说道,“上次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 “果然是你。”女孩展颜一笑。 之前,接待弟子发现唐忘所持的竟是最高级的贵宾礼函,赶紧报给祝烟请示。听到“罗佩”的名字,祝烟就猜到了七八分。忙完手中的事,她就匆匆赶了过来。 “这一路上,不容易吧?” “还活着,就不算难吧。”唐忘眼里满是笑意。 “为什么会来?”女孩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 “我,哦,你当时留了礼函,我就想着应该来看看。”唐忘明显有些慌乱。 离开学府时,他为了逃命,只能深入群山。当时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地,只是摆脱追踪后,想起祝烟的邀请,也就顺势而为。 看到唐忘有些窘迫,祝烟脸上更显灿烂,两眼弯成了月牙,屋内都明亮了很多。 “看你现在这个模样,还真有点不习惯。”祝烟转开了话题。 “没办法,还是小心点为好。” “能跟我说说路上的事吗?”祝烟柔声问道。 …… “这里是我的地盘。放心,在这儿,没人再敢追杀你。”祝烟挺了挺身子。 “你这两年怎么样?”一晃就过去了两年,唐忘想想竟有些唏嘘。 “唉,族里的事情多,父亲还要盯着我修炼,很是忙呢。” 二人又随意聊了片刻,祝烟突然说,“今晚有一个宴席,邀请了各方的青年才俊,你也来赏个脸吧?” 唐忘指着自己笑道,“你看我这样子和青年才俊有什么关系?”他如今俨然是个中年人的扮相。 祝烟看了他一眼,也噗嗤一笑,“还真是有点不方便。” 她手撑着下巴思忖片刻,“要不你扮成我的侍卫好了,正好有一个擅长用刀。” “不去不行吗?”唐忘心里嘀咕,但看着祝烟如此兴致,只好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迎宾馆,一个豪华宅院的前厅。 “黑煞大人,此次有你坐镇,必当十拿九稳。” “不要大意。”被尊为黑煞大人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他的神情极为僵硬,声音也非常单调,“神迹所在确定好了没有?” “入口应该就在神庙之中,一直被祝家把持,里面的玄机我等也并不清楚。” “也好,将他们连根拔起,看看带出来的是泥还是宝。” “只是那个老东西不好对付啊!” “你们不用操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花妖族的会客大厅,灯火通明,流光溢彩,虽有薄雾笼罩,依然难掩其华丽堂皇。 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紫金香炉,香烟缭绕;正对大门的壁墙上有一幅巨大的花妖神传功图,正中的花妖神在浓雾中隐现,部落子民虔诚地跪坐在下方,在神音中感悟天地。 大厅的四周摆放着精美的玉桌和绣垫,已经有不少人落座,他们或是交头接耳,或是自斟自饮,都在等待主人的出现。 随着一阵喧哗,祝烟身着部族盛装走了出来,顿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红色缎带编织成的头巾,霞被垂挂着各色穗子,菱形条纹密密交织,披肩下是长长的黑色剑带,连体的暗红色方衣上绣着神灵图腾。身后是还跟着两名侍卫,一个高大壮武,一个略为驼背。 此时,一个身材修长,面容英俊却有点病态的青年走了过来,“烟儿,你总算出来了。” 祝烟蹙了蹙眉头,客气地说,“青风少主,可有事?” 青风见祝烟如此不咸不淡,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却只是哈哈笑了一声,“没事,没事,今天人多,烟儿,你先忙。” 祝烟未做理会,与在座之人纷纷打了个招呼,以尽地主之谊。 “祝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一个圆脸女孩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站起来喊了一声。 “韩姑娘、梁姑娘,二位远道而来,如有不到之处,还望海涵。”祝烟不失礼节地回应了一句。 韩瑶还想说话,却被梁沐一把拉住,“祝姑娘,不用客气,承蒙盛情了。等你忙完过来喝一杯。” “好的,你们先坐会儿。我先去那边招呼一下。” 祝烟转身离开,不由自主地瞥了眼身后的驼背侍卫。 韩瑶见祝烟离去,撅着嘴对梁沐说,“今天她挺神气的,像只大公鸡一样。” “人家怎么就得罪你了。”梁沐笑着拍了一下韩瑶,却看着那侍卫微微驼的背影,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大厅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人差不多到齐后,祝烟走上主位,向周围行了一礼,“在下花妖族祝烟,多谢诸位能赏脸前来赴宴。这一杯聊表我的敬意!”说完,她举杯向四周致意,然后一饮而尽,其余人也纷纷举杯回敬。 “哈哈哈,看来我们来晚了。”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青年长相阴柔,眉宇间藏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邪魅气息,嘴角勾着一道玩世不恭的弧度。 “陶少主,这边请。”祝烟语气平静,指了一下左侧的一个空位。 “祝烟妹妹,这个位置不错,难得你有心了啊。”陶少主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入空席。 此时,祝烟眼里闪过一道寒芒,“陶少主,你身边的几位才俊,能否介绍一下?” “当然可以。”陶少主开始介绍身后诸人,前几个都是雾隐族这一代的青年翘楚,名声在周遭极为响亮。 直到最后两人时,陶少主笑眯眯地说,“这是我新认识的两个朋友,阿跃、阿亮。” 祝烟死死地盯着阿跃,“薛跃吧?行迹这么鬼祟,又想来偷袭我们?” “祝姑娘认错人了。”阿跃站起身来回了一句。 “祝烟妹妹,你这就不对了,阿跃是我朋友,你是不给我面子啊!”陶少主阴恻恻地说道。 “哦,是吗?只怪薛家之人就喜欢偷鸡摸狗,又上不得台面。如果真是认错了,小女子在这里道个歉。”祝烟讥讽地回了一句。 阿跃脸色不变,转身坐下,握拳的手指狠狠地掐在肉里。 祝烟身后微微驼背的侍卫正是唐忘所扮,他一眼就认出了薛跃。 经过鹞部大半年的训练,对方并不高明的易容术在唐忘眼里可谓破绽百出,更何况那双眼睛早已被他铭刻在心,列在了必杀名单之中。 第24章 快慢相间 眼看场面有些尴尬,青莲部的少主青风突然朗声一笑,“大典两日后开始。今日如此多青年才俊齐聚,大家何不来个以武会友,助兴一番,烟儿,你说呢?” 祝烟看了对方一眼, “也好。”她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花妖族青年站起来说,“在下祝元,哪位豪杰愿来指点一二。” 很快就有人出来应战,双方在场中你来我往,打得甚是好看。 不一会儿,祝元胜出,道了一声“得罪”,退回一旁。 此后,又有几人先后出来切磋,都是点到为止。 “没意思啊,都像个娘们一样。”陶少主突然喊了一声,“阿政,你去找那个祝川玩玩,搞点意思出来。” “是,少主。”一个矮瘦的青年站起身来,走到祝烟面前,“祝烟小姐,在下想与祝川一战,可否?” 祝川是祝烟身后的高大侍卫,身怀巨力,极为骁勇。 祝烟回头看了一眼,向祝川点了点头。 陶政身形灵活,手中两把短刀诡谲多变,深谙雾隐之妙。相形之下,祝川尽管一身蛮力,却难以击中对手,处处受制。 二人甫一交手,就血花四溅,祝川身上出现了好几条伤痕。 不过祝川浑不在意,依然挥拳猛击,试图以力破巧。 只是陶政时隐时现,每一招都一触即退,丝毫不给对方任何纠缠的机会。 “哈哈,真是头大笨熊!”陶少主快意地笑着,看着祝川身上的血迹,他舔了舔嘴唇,眼里火热。 随着伤痕越来越多,祝川似乎也被激怒了。只是他的拳风虽能横扫一片,始终无法触碰到对方,气得他不停地大喊。 眼看祝川乱了分寸,陶政心知时机已到,只见他连续闪烁,诱得祝川挥拳出击。突然一个急闪,竟到了祝川身后,手中短刃直接插入对方的背心。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还有花妖族的子弟高喊,“川哥,小心。” 只有祝烟毫不色动,稳稳坐在主位之上,不知是信任还是冷漠。 “我就说这祝姑娘,很冷血的吧?”韩瑶拉了一下梁沐的袖子。 “你呀!” 双刃深深插入祝川体内,他痛得大吼一声,然后猛地一甩身体,力量之大,让陶政有些失算。 陶政想立即抽出双刃,再凭借雾隐之术继续周旋,一抽之下,惊觉对方肉身如铁板一般,将双刃卡得死死的。 就这一停顿,陶政身体被甩到了祝川的右前方。祝川一个急步向前,一头重重地撞在对方头上。 陶政只觉金星飞溅,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祝川拎起陶政的身体,向雾隐族所在之地扔了过去,然后走到祝烟身前,沉声说道,“小姐,幸不辱命。” “你先下去疗伤。” “可……”作为侍卫,祝川的职责就是保护祝烟不受任何伤害。 “没事,你放心,先下去。”祝烟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是,小姐。” 此时,陶少主脸色铁青地看着躺在身前的陶政,“废物!”他挥了下手,过来两个手下将陶政抬了出去。 “你那大个子够狠啊!”陶少主抬头看向祝烟。 “是有点失了分寸,情急之下有点没收住力道,对不住了。”祝烟淡淡地回道。 “没事,没事,技不如人,该他倒霉。”陶少主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眼里却布满了杀机,“要不再来一场,你身后还有一个,也下来比划比划?” 祝烟转头看了一眼,她知道唐忘不想暴露身份,一旦出手,很可能被人认出。 “在下祝寿,前来领教。”唐忘给祝烟递了个放心的眼神,走到场中。 “那是祝家有名的刀手,你们谁去?” “陶兄,我来试试?”薛跃身旁的阿亮站起身来,此人同样是薛家之人,实力比薛跃还高出半筹。 “那你小心。”陶少主深知薛家兄弟的本事,当即点头同意。 薛亮看着唐忘,“祝寿,我看是夭寿吧。” 他拔出一把长刀,“我也是用刀的,今天送你上路。要怪就怪你主子吧。” “生死战?”唐忘转头问向祝烟。祝烟则看向陶少主。 “刀剑无眼,你要是怕了,给我磕个头,我放你一马。”薛亮不等陶少主开口,直接说道。 祝烟依然看着陶少主,对方哈哈一笑,“亮兄既然有把握,那就生死战好了。” “想好怎么死没有?”薛亮冷冷问道。 “废话真多。”唐忘嘟囔了一句,长刀一振,瞬息而至。 薛亮一惊,赶紧挥刀格挡。 眼见两刀交错在即,唐忘手中的刀却突然慢了下来,刀势没变,只是慢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这种快慢的瞬变,让薛亮非常难受,挥出的一刀顿时有了明显的破绽。 唐忘的刀沿着破绽,顺势下划,速度陡然一增,虽不是特别快,但如此变化,却似在对方心里用锈弦奏曲,特别别扭,又无法抵抗。 薛亮赶紧换招,同时真气全力输出,准备逼开对方,重组攻势。 可就在这一瞬,唐忘的刀再次慢了下来,薛亮胸口一闷,刀势再次无处着落,那种憋屈的感觉让他难受到了极点。 唐忘依然不慌不忙,刀芒顺着新的破绽继续向前。 薛亮无奈只得后退,可唐忘却突然速度暴增,不等破绽消失,“追风诀”加持之下,长刀如疾电,斩在薛亮的手臂上。 “啊!”薛亮发出一声惨叫,右手握着刀掉在地上,他手持断臂惊恐地望着唐忘。 “我们认输!”陶少主赶紧喊道。 唐忘收刀回鞘,走到祝烟身前,“幸不辱命。” 他非常满意“解牛诀”的威力,虽然还不够娴熟,依然足够强大。假以时日,几大刀诀若能融而为一,他的刀法才算大成。 “你该死!”薛跃掏出一个黑筒,正想袭击背身而立的唐忘,却被旁边一人用力按住,“不可。” 陶少主也冷冷地看了一眼薛跃,低声说道,“你想死不要连累我。” 薛跃这才冷静下来,赶紧收起黑筒。一旦他从背后出手,花妖族的强者绝不会让其活着离开大厅。 薛亮眼里满是不甘地走了回来,他还有诸多杀招没用,就莫名其妙地败了,憋,实在是太憋了。 连输两场,陶少主心里极为窝火,尤其是这个祝寿,刀法如此诡异,他身边几人就算上去也未必能讨到好。 “走!”想着今天面子掉尽,继续待下去纯属自讨没趣。陶少主没有和祝烟说任何话,带着几人快步离去。 “那个刀手好厉害,和唐忘估计都有的比呢。”韩瑶摇着圆脑袋,煞有其事地评价道。 “是呢,有的比。”梁沐眼里也有了一丝好奇。 第25章 神不可视 花妖族有三大望族,祝氏、都氏、马氏,各自占据着云水谷的一方天地。其中,祝家不仅实力最强,传承也最为久远,因此他们的驻地位于云水谷中心位置。 唐忘和祝寿调换了身份,自然也就换到了祝家武修所住的小院里。 一路上,他在琢磨此次大典,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尤其是雾隐族如此肆无忌惮,明显是想挑起纷争,而那青风态度也很暧昧,只是…… 刚踏进房屋,他突然全身紧绷,手放在了刀柄处。 “唐小友,不必紧张。“月光下,唐忘看见床边的椅子上竟然坐着一个老者,对方对他微微笑了一下,“我是祝烟的爷爷,深夜到访,没吓着你吧。” 唐忘这才放下心来,对方的气息非常奇怪,却明显没有恶意。 唐忘抱拳行礼,“祝爷爷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坐吧。”祝老示意唐忘坐下, “你目前的处境并不好,你也清楚吧。” 唐忘点点头,走到窗边,随意靠在栏杆上。 “我们花妖族,唉,应该是我们祝家的处境和你一样,同样很不好。”祝老有点落寞地说,“你也应该有所发现吧?” “是,雾隐族和青莲部的态度都有点不太对劲。”这一点,唐忘在宴会上就有所察觉。 祝老点了下头,唏嘘道,“我老了,他们的心就活了。” “花妖族目前掌权的是我们祝家,单凭实力,马家和都家也不弱。因为我还在,其他人就算有异心,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收着。”祝老眼神射出一道精光,但很快就隐了下去,“只是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次大典结束,就该换人了。” 花妖族是山地部落中的大族,不但实力强大,更重要的是一直传言有神灵庇佑。族中的大祭司实力极强,据说至少是武尊级别。 在花妖族,大祭司历来都出自于祝家。个中原因无人知晓,只是传闻祝家能获得神灵祝福,赐下神术。 祝家祖地也被称之为神迹之地。只是其中的隐秘只有极少数人才知晓。 这几年,祝家以及亲近祝家的人屡屡出事,包括祝烟在内,不少家族嫡系核心都曾遭受过袭杀。 与此同时,都家和马家一直小动作不断,与外来的势力过从甚密。 作为山地势力,花妖族同样曾向北府俯首,每三年会派人前往北府上贡。北府也应承不干涉山地势力的内部争斗,并在有其他势力攻打时会出手相助。 此次大典一旦出现变故,必然会是针对祝家的大阴谋。为此,祝老不惜消耗,在花妖神前卜了一卦,得出的竟是大凶之兆。 “唐小友,你的命格我看不透,你和祝烟曾互为因果。我也了解一些你的情况,天衍五十遁其一,我想求你帮祝家博一个生机。”祝老低声说道。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根本不会与这样一个小辈发生勾连,更遑论求助了。只是卦象所示,让他不得不信,也不敢不信。 “祝老,这太抬举我了吧。我现在举目是敌,怎可能?”唐忘从栏杆上站起身,不解地问道。 祝老并没有解释,只是笑了一下说,“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云水谷现在已经被人封锁了,我派出去探路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他突然咳了好几声,继续说道,“你只要答应大典那天护住烟儿的安危,我到时候会启动后手,让你带着烟儿一起撤离。如此可好?” “好像我没有其他选择了吧。”唐忘苦笑了一下。自从看到薛跃,他就感觉不妙,只是没想到情况竟如此糟糕。 随后,这一老一少又聊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临走前,祝老递给唐忘一张玉简,“看完之后记得销毁。” 一天的时间转眼过去,唐忘依然履行着自己的侍卫职责,陪着祝烟四处走动,拜访友人,接待贵客,一直到深夜才回到房间。 这一天,云水谷内始终烟雾飘荡。 各色人从行色匆匆,背后无数计谋在悄然铺开,各方势力合纵连横,每一次协议的达成,都如同精心设计的棋局,隐藏着复杂的利益和深不可测的心机。 暗流涌动中,所有人都在掩饰着自己的意图,风平浪静下,紧张的气息悄然弥漫,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只待最后的爆发。 一切的算计和纷争,终将在大典之日终全部揭晓。 云水谷的一个小山包上,龙五和龙七一坐一躺。 “祝家估计过不了这个坎哦。”龙七懒散地说道。 “未必,那个老头可不简单,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底细。”龙五淡淡地说。。 “五哥,那就是还有变数啰?” “应该有。只是此次的事情估计不会小,我已经通知大哥了,让他们过来准备接应。”龙五脸色有些沉重,“老七,你那些小玩意儿准备好了吧?” “我办事,你放心好了。”龙七舔了舔嘴唇,忽然笑着说,“最近出来得有些频繁,办完事也该回家看看那几个小崽子了。” “好。”说起家人,两人的眼里温柔了起来。 云水谷,云雾缭绕,神秘莫测。 随着晨光洒落,雾气渐渐散去,仿佛天幕拉开,终于露出了全貌。 山谷深处,有一片开阔地,中间立有一座巍峨的古神庙宇。 巨石砌成的外墙上,满是斑驳的痕迹,或许曾经历过不为人所知的大战。 神庙入口处是一排高耸的石柱,上面刻有繁复而古老的纹饰,如今已无人知晓其含意。 四周的石壁上隐约能看见一些壁画的残片,支离破碎的零星片段,或许可以印证曾经的辉煌,只是在时间的冲刷下,一切过往终会沉寂。 在花妖族弟子的引领下,观礼之人有序走进神庙。 他们穿过一条不长的甬道,一个无比宽敞的大厅豁然出现在眼前。 大厅的中央,是一座年代久远的祭台,由一整块罕见的黑玉石筑成,台上端坐着花妖神的雕像,垂眸敛目,气息凝重,头戴金黄色的皇冠,无数长剑化为叶片编制成了宫装,裙摆覆于祭台之上,周身的缀饰都由黄金组成。 祭台前端摆着上百件名贵的器皿,里面装有祭神所需的各种物品。 站在凤部长老身后的韩瑶,抬眼看向花妖神的面庞,只觉模糊一片,刚想凝聚真气后再试,却被梁沐拉了一下,摆手阻止。 “怎么了?”韩瑶低声问道。 “神不可视。强行去看,会遭反噬。”梁沐向不远处指了一指,果然有一年轻武修未听长辈劝诫,强行观看,两眼涌出血泪,当即晕了过去。 韩瑶赶紧吐了下舌头,不再逞强。 第26章 祝家血案 时辰一到,神庙内一片肃静。 花妖族排成三列站于祭台左侧,其他各族也分为三列站于右侧。 所有人都穿着精美的山地盛装,上面绣有各种花妖神图案,以示虔诚。各大势力的代表则在神庙入口的左右两侧观礼。 伴随着一声号角长鸣,一个身披华服、戴着花妖神面具的老者缓缓行至祭台之下,跪伏在地,行九叩大礼。 这是花妖族最受尊崇的大祭司,每一次大典都会由大祭司来主持。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对神灵的敬意,每一叩首都庄重无比。 随后,在老者的指挥下,众人开始行使各种繁琐的礼节。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似乎经过无数次的演练,没有丝毫的差池。 “祭天!”老者高喊,空中响起沉闷的雷鸣声,如神呢喃。 “祭地!”老者再喊,大地似乎微微颤动,以示回应。 “祭神!”老者此时声嘶力竭,祭台上的雕像这一刻仿佛活了,宫装上的无数剑叶欲冲出薄雾,降临人间。 各种祭品被逐一恭敬地呈上祭台,每个人的表情都极其严肃。 “伟哉尊神,执掌乾坤,统摄四方,位镇天下…”老者在一旁念着祝文,声音低沉却极为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能穿透时空,唤醒那沉睡已久的神灵。 此时,十几个戴着不同面具的人从神庙后方鱼贯而出,踏着奇异的步伐走到祭台前方的一块空地。 其中四人两两站立,手持法器,半躬着身子,凝然不动,如护法使者。 其余九人三三为形,跳起了古老的祭舞,他们的舞步跟随着祝文的韵律而变换,一跃一动间,再现了花妖神在此地降下神旨的古老传说。 钟、磬、鼓、镈之声交织一片,在神庙内回荡不歇,仿佛在召唤神灵降临。 所有族人纷纷低首合掌,在各自族长的统领下,开始依次参拜。 祭司老者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隐隐间,那尊花妖神的雕像似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笼罩。 乐师的演奏愈加癫狂,器乐声越发激荡;舞者的动作更为狂野,姿态尽显狂放。 这是大典最关键的一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神降的发生,祈祷庇佑和恩赐。 祝家的家主,也是当今花妖族的族长,此刻正立于最前方,弯腰躬拜,口中也念念有词,仿佛在配合祭司的吟唱,迎接神的祝福。 当所有人都在静候神迹的出现时,突然的惨叫声撕裂了一切等待,花妖族一列中有无数人倒下,死的时候依然保持着膜拜的姿势。 祝家家长背部也被一长一短两把剑穿透,毫无防备下,这位强大的大武师缓缓瘫软在地。 变故来得太快,祭台前的舞者依然在舞动生命,器乐声同样激荡连绵,连老祭司的祝词都还在继续,只是声音开始颤抖。 直到数息之后,老祭司才暴怒嘶吼道,“你们,你们,你们必遭神谴。“ 即使明知今日会有变故,他也实在想不到对方竟然在这一时刻发动突袭。 这是渎神,是每一个信仰花妖神的信众从来不敢想象的事,可就在今天,在这神圣的大典中,如此真实,如此血腥地发生了。 “既然神从来就不打算眷顾我们,那渎了这神又何妨?”祝家家主身后显现出两道影子,一个是雾隐族的族长,若隐若现,难以捕捉;而另一个竟是都家家主,眼里写满了疯狂。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慑,甚至连雾隐族和都家之人也不例外。 都家家长发出一声狂笑,“从今天起,花妖一族不再,祝家假神灵之意欺辱我等无数年,当诛!” 都家家主的话音刚落,整个神庙通道内外立即喊杀声四起,外面早已等候的都家长老向天上掷出一道道红色信号,整个云水谷立即陷入了血腥屠杀之中。 云水谷外,古镇之中,花妖族留守此地的弟子眼神落寞,大典仪式已开启,自己却只能在此地无所事事。 一个祝家子弟正向旁边的马家子弟抱怨着什么,却见山上亮起一条红色的焰火,如此明亮,划破了整个天空。他正疑惑地仰头望天,却感到脖颈一凉,身首异处。 其他几名祝家子弟见状大惊,可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身边之人似乎早有预谋,兵刃出鞘,没有任何反抗,全部身亡。 马家子弟此时向周围人一招手,“走,将那些与祝家有关联的全部杀尽,一个不留。” 药铺内,老人将一个包裹塞到伙计阿狗的怀里,然后打开柜台后的秘道,叮嘱道,“出去后赶紧易容,不要走大道,先找地方躲起来,再找机会回鹞部,将包裹里的东西交给蔡九大人。记住,保命要紧。” 封好秘道,老人重新坐回柜台前,如往常般蜷着身子不停咳嗽,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进来的几个武修。当他抬头看见那挥来的刀光时,就此身死他乡。 迎宾处,祝元带着几名弟子在巡查,以防大典之日有宵小捣乱。 当他看见天空中闪动的红色焰火时,突然发现周围的云雾浓了很多。“雾隐族。”祝元皱着眉头喝道,“大典之日,你们要造反吗?” 祝元反手提刀,真气破空而过,却听周围弩机声四起,十几支弩箭飞出,将祝元生生逼退。一支弩箭擦破了祝元的手臂。 “你们这帮垃圾。”话音未落,他只感觉脑袋一阵晕眩,“毒?”此时,暗中偷袭的雾隐族之人纷纷杀出,乱刀之下,失去战力的祝元瞬间被斩成了肉泥。 祝家驻地内,火光冲天。 无数妇孺孩子此前还面向神殿五体投地,如今却陷入慌乱的逃散中。 哭声,喊声,求饶声,惨呼声交织在一起。 面对这场早有预谋的屠杀,生命显得如此廉价,他们的身躯在绝望中挣扎,最终被一群野兽无情地撕成碎片,散落一地。 地面被鲜血染红,尸体横陈。 许多女眷衣衫不整,死前还遭受了无尽的屈辱和痛苦;孩子们眼里残留的全是惊恐,完全无法明白人间为何还有如此炼狱。 这样的一幕幕惨象,迅速在整个云水谷里蔓延。那些预谋已久的势力,开始向毫无防备的祝家人亮出了屠刀。 无数祝家子弟没有想到,平时还称兄道弟的友族之人会下如此杀手,血流成河的云水谷,有太多的死不瞑目。 不仅仅是祝家的人遭到了攻击,甚至连与祝家关系密切的小族也未能幸免。 除了雾隐族和都家外,青莲部和马家的人也早已联手,此时更是纷纷开始清算,他们的目的就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唯有角人部驻地一片宁静,这个部落之人尤为好战,一旦为敌就是不死不休,甚至举全族之力也在所不惜。 角人部长年居于深山之中,少有人知道其真正的实力底蕴,他们向来自行其是,只因尊崇花妖神,才会出席大典。 祭台外围的观礼之人也被眼前的血腥所震撼。 凤部长老果断地下令,“我们先离开这里。”带着弟子们向神庙外走去。 看着元智学府的人开始撤离,其他各势力的人也纷纷起身离开,并未遭到任何阻拦。 此时,通道内外的祝家子弟大多已倒在血泊之中,只有少数还在拼命反抗,但已经无济于事。 第27章 杀你者,唐忘 祭台上,花妖神像似在冷眼旁观,仿佛世间的一切只是尘埃点点,不值一提。 祭台前,参与祭拜的祝家人几乎全军覆没,他们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祭司的吟唱和舞者的舞动在这一刻也停了下来。 一直凝立不动的四个护法使者转过身来,其中一个身形颤抖,似乎非常激动,却被旁边的人死死拽住手臂,无法动弹。 都家家主和雾隐族族长相视一笑,这一幕他们准备了太久,甚至不惜在大典之中出手,只为了一击必中。 两人并肩走向祭台,抬头看了眼那亘古不变的花妖神雕像,没有敬畏,只有一丝戏谑挂在嘴角。 神的传说太过久远,所谓神迹不过是装神弄鬼,信仰对于他们来说永远都是一个说辞,唯有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真实的法则。 都家家主怜悯地看了一眼老祭司,“老家伙,你也该上路了。神也护不了你。” 而雾隐族族长手一挥,“那些舞者和司乐,也一起送他们上路。” 一股黑色的阴冷之力从地底钻出,直接卷向老祭司,幽暗而鬼魅,仿佛是来自幽冥的催命术法。 老祭司单手掐诀,周身燃烧起熊熊烈焰,全力对抗这股诡异的法力,空中不停地发出呲啦的撕裂声。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雾隐族的陶少主带着杀戮的快意,率领雾隐族的强者扑向那些舞者。 他平素特别喜欢虐杀,每次看到猎物惊恐的眼神,听到他们发出绝望的惨叫,就能得到极大的满足。这些年来,被他残忍杀死的武修不下百人,还不包括无数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俗之人。 陶少主一直不屑于信奉所谓的神灵,想到能在这个地方,虐杀侍奉神灵的仆人,他激动得全身打起了冷战。 雾隐族的高手很快与舞者们开始厮杀,武师对武师,武修战武修。 陶少主和他身边的薛跃同时向一个护法使者杀去,他非常讨厌这个人的气息,讨厌对方那种冷静。 区区一个武修居然在这种杀戮时刻还能劝阻同伴,这种冷静让陶少主极为抓狂,他想先肢解对方,再一寸一寸地凌迟至死,才能满足心里奔腾的邪火。 雾隐族族长转过头,踢了一脚死对头祝家家主的尸体,然后面带得意地看着正在拼命抵抗幽冥之力的老祭司。 忽然,身后传来儿子的惨叫,他转过头看到儿子握刀的手臂飞到了空中,本就阴郁的脸扭曲得如同来自黄泉之下的厉鬼,一把古朴战刀划出一道奇异的弧线,正闪电般追逐其丑陋的魂魄。 隐族族长大吼一声,“不,住手!”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是雾隐族未来的族长,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扫清障碍。即使知道他好杀,知道他病态,那又如何,只要自己这个当老子的还活着,就能为他抹平所有的麻烦。 可这一切随着那道刀影闪过都成了泡影,陶少主的惨叫戛然而止,他的头颅飞了出去,翻滚着落在了地上,眼睛里再没有那嗜血的疯狂。 随着陶少主的死,其他舞者同样暴起,周身的气息疯狂外涌,杀向了那些雾隐族高手,浓厚的真元加持,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众多雾隐族的高手和他们的少主一样,只来得及震愕,甚至连死亡前的惨叫都没有发出,就无声地倒在了地上。 雾隐族族长的心在滴血,儿子就这样眼睁睁地死在了自己面前,最忠诚的部属也纷纷倒下,那些都是真元武师,是族内最为中坚的力量。 他此时再也顾不上老祭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为儿子报仇,要把那凶手千刀万剐,还要杀尽所有的参与者。 “我要杀了你们!”怒吼声中,他转身向那群舞者冲去,所有的真元灌入手里的法剑,任何胆敢阻扰者都必须死。 前冲的雾隐族族长杀意冲天,大武师的真元气息疯狂喷涌,威势之盛无人敢挡。 此时,那具被他踢开的祝家家主的尸体突然从身后弹了起来,双手骈指成剑狠狠地从背后插入雾隐族族长的两肋,并疯狂地将自己狂暴的真元灌入对方体内。 这是祝家家主的绝杀,一击之后,再无退路。 雾隐族族长痛得大喊一声,反手一剑刺在对方的头部,然后踉跄一下栽倒在地。 祝家家主身体一软,本就重伤的他,燃烧最后的精血施展绝命一击,再也无力抵挡对方的反击,破碎的身体缓缓倒下,眼里却是大仇得报的喜悦。 雾隐族族长凶狠地看着尸体,他心里满是不甘,事情怎么会这样,一切不都筹划好了吗? 感觉到体内断裂的经脉,还有那肆意游走的真元,他知道自己完了,废了,今日不管结局如何,都与自己无关了。 他痛苦地看向远处儿子的头颅,表情木然,心如死灰。 所有人都没想到还有如此变故。 而那十几名舞者看着家主战死,当头之人怒喊了一声“杀”,带领众人向都家家主杀来。 他们无穷的杀意,透过面具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所过之处,神挡杀神,魔挡杀魔,血肉横飞,残肢四散。 薛跃目睹陶少主的惨死,不禁魂飞魄散,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 可那个面具人却丝毫不给薛跃机会,他的刀太快了,就像划过长空的流星,瞬息即至。 薛跃匆忙拿出一个黑筒,机括声响,无数毒针暴射而出。 面具人战刀画圆,极缓极慢,犹如时间开始停滞。毒针进入圆环,也无端慢了数倍,再无任何威胁。 薛跃趁势赶紧逃遁,后方传来微弱的破空声,他的身体被一股上古气息所禁锢,一块铁片从胸前穿过,落向远处。 “那是叔叔的杀招,怎么会?”他低头惊恐地看着胸前的破洞,混乱思绪下竟没有注意到后面追杀而来的刀影,直到临死之际,耳边传来了五个字: “杀你者,唐忘。” 青莲部少主青风也在追杀祝家子弟,如今形势逆转,他赶紧向一旁闪去。却听到一个女子的冷哼声,一把短刃向他喉咙割来。 “该死的祝烟”,青风心里骂着,脚下却毫不含糊,连续闪开对方的攻击,手里一朵青莲状的武器陡然绽开,发射出无数细小的暗器,这是青莲部的法器“夺命青莲”,极其阴狠。 戴着舞者面具的祝烟却毫不闪躲,短刃划出一道弧线,直取青风的要害。 “这疯婆子,”青风大惊之下慌忙闪身,依然未能躲过这记绝杀,一条手臂飞了出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如肉墙般挡在了祝烟身前,所有的暗器都钉在他身上。 “阿川,不!”祝烟哭着大喊。 祝川咧着嘴笑了一下,正想说“自己没事”,身上的肉却一块块的急速腐烂掉落,好阴毒的青莲,中者必夺命。 青风不敢再做任何停留,他用仅剩的右手再次催动“夺命青莲”,然后赶紧向远处逃去。 祝川竭力移动身体想要继续为女孩遮挡,只是有心无力,干脆把自己摔了过去,再次挡下了大部分暗器。 唐忘此时正好赶到,战刀再次划出一个圆弧,速度却如闪电,后发先至,真气在祝烟身前形成一道刀墙,将剩余的暗器全部挡了下来。 祝烟身形展开,誓要追杀青风,为祝川报仇,却被唐忘一把拉住手臂,“冷静一下!”。 “不,我要为阿川报仇!” 唐忘只是冷冷地看着祝烟,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一言不发。 第28章 以身祭神 神圣的祭台前面一片狼藉,十余名舞者散开呈雁行,严阵以待。 “祝家,你们藏得够深。”都家家主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知道中了对方偷梁换柱之计,除了祝家家主,其他人应该都是替身, “可就剩这点人,恐怕不够。” 他突然转身向着甬道处躬身行礼,大喊,“有请老祖!” “哈哈,老祝,没想到你们也有今日啊!”一个精悍干练的老人笑着走了出来,身边还有一名蒙面的剑客。 两个人身上的威压散发开来,让神庙内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无边的压抑。 “这就是武尊吗?”唐忘心里暗叹,差距太大了,自己还是弱啊。 老祭司依然在对抗那诡异的阴冥之力,脸上的面具遮掩了所有的情绪,只是哂笑了一下,“让我来称量称量,看你都老三有没有什么长进。” 他强行移动身体,刚跨出一步,突然停了下来,身体开始如筛糠般抖了起来。 老祭司嘴唇微动,似乎在给人传音。 “来啊,称量我啊,哈哈。”都老三厉声吼道,“全部杀光!” 所有的人都开始向那些舞者冲杀而来。 一个胖胖的舞者突然退到唐忘和祝烟二人身边,低声说,“跟我走!” “三叔,我不……” “别废话,跟上!” 三人迅速向祭台奔去,而其他祝家人却在为首之人带领下开始与对方血战。 只是异变再起,祝家的阵型突然崩溃,数名舞者背后中招,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祝学谦!你居然背叛祝家!”祝家为首之人怒吼道。 “祝家完了,我可不想完,再说了……” 祭台旁的老祭司打断道,“闭嘴!叛徒就是叛徒,找一万个理由还是叛徒。” “老大,你和老三带着他们走!”老祭司声音突然一变,仿佛年轻了数十岁。他的全身开始燃烧,无数的黑色杂质在焰火中跳跃,浓烟翻滚,散发出恶臭的气味。 祝老大转身杀回,以他大武师之能,场中除了两名武尊外无人能阻挡其脚步。 都家武尊和那剑客飞跃而来,准备截杀祝老大。 老祭司冷哼一声,咬破两根手指,“以我之血,敬献我主。杀!” 一团精血向祭台飞去,神灵雕像吞噬精血后仿佛活了过来,周身披上了一层神辉,宫装上的长剑叶片飞散而出,向周围的敌人疾射而去,每一片都携带着恐怖的杀力。 都家武尊大吼一声,一拳轰出,顿时地面卷起一阵狂风,将长剑叶片纷纷卷起; 那剑客长剑扔出,手掐剑诀,隔空驭剑,瞬间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 只是其他人就有些狼狈了,至少五分之一的人被叶片钉在地上,还有不少人纵然逃过死劫,却伤得不轻。 看着自己的多名手下瞬间倒下,都家家主心里颤动,祝家不愧是祝家,不但一举废掉了雾隐族,己方两大武尊出动,依然死伤惨重。如果再让那祝家老大、老三逃了,那可真就麻烦了。 祝家嫡系这一代共有三兄弟,都是大武师的战力。家主排行老二,因耽于政事,修为反而最低。祝家老大如今已摸到了武尊的门槛,可以说是半步武尊。祝家老三一直走体炼之道,杀力尤其强大。 虽然不知道祝家兄弟跑向祭台有何用意,但老祭司必然还有后手。都家家主咬了一下牙,用力捏碎了一块传讯玉牌。 老祭司身上的火焰越来越旺盛,点燃精血作生死一搏。 他一步横跨到祝老大身前,面对追上来的剑客双手一捏,口中喊道,“禁!” 剑客只觉身体一紧,周围虚空仿佛被禁锢,大惊之下,收回长剑,在体外形成一道剑形护罩,以免被对手趁隙而入。 都家尊者随后冲到,见剑客被困,连忙施展绝杀之术,两拳带着阵阵阴风直扑老祭司。 老祭司嘴角挂着一丝嘲弄,面具衬托之下异常诡异。他毫不躲闪,任由阴风灌体,血指轻轻点在对方胸前。 都家武尊如遭重击,身体顿时飞了出去。 同一刻,都家家主刚捏碎玉牌,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机从地底冲出,一柄长枪刺向祝老大。枪芒闪烁,一抹道意凝于枪尖,散发出势不可挡的死意。 祝老大大惊,当即把全身的真元汇聚双手,向长枪抓去。尽管他已半只脚踏入武尊境,体内真元已有固化之势,甚至还窥探到了一丝道意,但面对这一枪,他却深感无力。 相对武师而言,武尊已经脱离了凡俗修道的桎梏。 武师之前都是内修自身,尽最大努力挖掘身体潜力。而武尊则触摸到了天地之道,对世间运转的规则有了明悟,并以此向外借力。 此外,武尊的真元已经彻底固化,无论质与量远非武师可比,又能借助天地外力,实力相较大武师而言,无疑是天差地别。 祝老大自知无法身免,心里生出死志,只为给其他三人争取一线生机。尤其是之前收到老祭司的传音,必须力保祝烟脱困,那是祝家未来的唯一希望。 他不顾手上的血肉被枪尖瞬间震碎,任由长枪穿透了身躯,只是死死地用手骨紧紧扼住枪柄,让偷袭之人无法拔出长枪。 所有的一切也就发生在一瞬之间,老祭司迅速回身,手指点向自己的额头,再次大喊,“以我之魂,敬献我主。开!” 老祭司嘴里吐出一颗鸡蛋状的丹丸。丹丸在空中疯狂旋转,化作气雾融入神灵雕像。 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雕像的眼中射出,这样的光芒蕴含着神的无上权威,凡人只能膜拜,无法抗拒。 所有人眼里都是白茫茫一片,祝三和唐忘、祝烟直接被白光吞没。 那个长枪武尊被白光挡住,任他百般杀招,终究无法寸进。 老祭司抬眼看了一下偷袭的长枪武尊,虽然蒙着面,他似乎还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微弱地说了句,“没想到连你都成了阴奴,呵呵,咳咳……” 伴着咳嗽的声音,老祭司化作一抔尘土,随风消散开去。 长枪武尊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见大局已定,一声不吭地转身向甬道走去。 都家武尊的脸色无比难看,原本胜券在握的局面,竟然是如此结果。老祭司那一指伤及了他的根本,即使过后能够恢复,武道之路也就此止步了。 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来到祭台之上,他看着碎裂的神像,气急败坏地大喊一声,“该死啊!”他此前一直在施法牵制老祭司,却不想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神庙只是掩饰,这个神像才是神迹秘境的入口。而随着神像破碎,秘境也彻底关闭,纵有通天之能,也难以再度开启。 花费如此多的心血,最后却是竹篮打水,黑色身影想着事败后组织的惩罚,全身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第29章 凤部遇险 神庙内一片狼藉,祝家子弟除了叛徒外死伤殆尽。 都家武尊强压着伤势,冷冷地吩咐道,“继续清除祝家所有的人,尽快接手云水谷。” “是。”都家家主这时也回过神来,向老祖躬身一拜,转身指挥手下之人继续围杀。 “什么人?”黑煞突然向甬道处看了一眼,随手射出一道阴森的气箭。 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手中长棍带着生生不息的木之道意拦在身前,将气箭轻松挡下。 剑客也随之挥剑杀来,剑势所过之处,一切成空。 只是同样一道剑光闪过,那磅礴剑势被硬生生斩断。剑客迅速后退,嘴角渗血,竟受伤不轻。 突然出现的两人并未停留,疾走而去,其中一人不忿地喊了声,“阴狗子,来日再取你狗命。” 黑煞眼里闪过摄人的精光,没想到居然还藏有两个武尊级高手,尤其是后面那一剑,委实太过恐怖。 “通知所有人,追!”黑色身影率先向神庙外掠去。 “五哥,”龙七边跑边说,“他们人好像有点多啊。” 旁边的龙五面色平静,“不妨事,东西弄好了就行。” 龙七嘿嘿笑了一声,“放心好了,也不看是谁在办事,完全没问题。” 整整一天时间,龙五二人遭到了好几轮截杀。 对方此次竟然先后出动了足足七名武尊,不过二人实力也极为强悍,龙五利剑开路,龙七长棍护航,被二人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云水谷外,山林之中。 凤部两个长老带着弟子正在赶路,花妖族巨变让她们极为不安,只想早点走出群山,赶回学府。 此时,后方突然传来急促的奔跑声。行事干练的胡长老迎上前去,而脾气温和的岳长老则守护在众弟子身前。 来人高喊,“胡长老,是我。” 胡长老定睛一看,却是此前走散的龙部戴长老,连忙问道,“戴长老,发生了什么事?其他弟子呢?” 戴长老脸色苍白,语气颓废,“我们刚下山就遭到了袭击,弟子们被冲散了,我好不容易杀出重围,还好遇到你们了。” 胡长老气愤地问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袭击我学府子弟?” “我们胆子虽小,但杀几个元智学府的人,还是敢的。哈哈。”伴着笑声,从后边追来一群人,各个气息强大,其中真元武师就有三人。 “陈家胆子很大啊!”胡长老冷笑一声,她一眼就认出说话之人是来自陈家的陈巍,是一名实力不俗的武师。 胡长老心中开始盘算如何脱身,梁沐突然大喊一声,“长老,小心!” 胡长老心神一颤,全身真元激荡,并用最快的手法将一张暗黄色的符箓贴在身上,即便如此,她还是被近在咫尺的一掌击成了重伤。 出手偷袭的居然是龙部的戴长老。此人极为果决,并没有查探胡长老的伤情,又直接向岳长老杀去。 岳长老在毫无防备之下,同样只能仓促挡下一击,真元侵入体内,她喷出一口鲜血,看上去受伤不轻。 胡长老震怒之下,也是狠绝,不顾伤势,强行向戴长老身后攻去。 眼看要腹背受敌,对方拼着硬接了胡长老一掌,闪身退到一边,脸色阴冷地对陈巍等人说,“杀,一个不能留。” 陈巍取出法刀,挥出一道凌厉的刀芒,一只猛虎虚影呼啸而出,携着滚滚真元之力直扑胡长老。 与此同时,另两个真元武师联袂向岳长老杀去。而那龙部的戴长老,则率领其他蒙面人开始追杀凤部弟子。 胡长老拔出两把短匕,舞动间化作两道银色的旋风,将陈巍的攻势一一化解。她那以命换命的打法,竟将对方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岳长老虽然真元有些不畅,但手中的软鞭形如鬼魅,鞭法诡异莫测,时而轻盈如羽,时而重若千钧,在两人的围攻下丝毫不落下风。 只是,凤部的弟子们却陷入了苦战,在对方的冲击下连连败退。尤其是戴长老的每一击都蕴含强大的真元之力,这些武修弟子正面对上非伤即死,很快就有两人殒命当场。 眼见形势危急,韩瑶抽出长枪逼退两个蒙面人后,直接刺向戴长老的左肋。 庆州韩家的独门枪法极其刁钻凌厉,迫得戴长老不得不放弃追杀其他弟子,转身一记重拳轰出,真元如潮水般扑向韩瑶。 韩瑶自知不能硬拼,连续两个侧步,躲开对方强力一击,以攻代守,继续与戴长老缠斗。 此时,梁沐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法大开大合,竟有横扫千军之势,与她那其柔弱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的剑招霸道而刚烈,让扑杀过来的蒙面人有些不知所措,还来不及换招,就被一剑扫飞,狼狈地躺在了地上。 梁沐剑势不停,又迅速逼退两个蒙面人,奋力向戴长老杀去。 她心里非常清楚,这样的局势下,如果不能缠住这个真元武师,她们这些人必定会被逐个击破。 戴长老震散韩瑶的枪势,正准备痛下杀手,身后却骤然响起清脆的剑鸣,如同春雷炸响,令他心头一凛。 他迅速转身,一拳轰出,真元如龙,咆哮而出。 可梁沐那刚猛的剑法突然一变,剑身宛如无骨之蛇,竟然绕过迎面而来的真元之力,化作一道蛇状剑芒,向对方的胸口射去。 戴长老脸色微变,他毕竟是武师级别的高手,反应极快,瞬间化拳为爪,直接将小蛇捏爆在手心。 韩瑶趁此机会再次从侧面攻来,枪雨洒落,虚实难辨,配合着梁沐时刚时柔的剑法,居然缠住了戴长老,让他一时无法脱身。 只是对方人数众多,其他凤部弟子虽然拼死反抗,依然处于绝对的下风。 眼看形势岌岌可危,胡长老突然发出一声震天怒吼,不顾后果燃烧精血,双匕上瞬间绽放出惊人的真元光芒,仿如七月流火,向陈巍猛然砸去,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战法。 陈巍见状大惊,心想“这疯婆子太可怕了”,赶紧退后一步避其锋芒。没想到胡长老这一招只是虚晃,不等陈巍反应,飞身向不远处的戴长老杀去。 戴长老被两个小辈缠得有些心烦,又见胡长老向自己发动致命一击,连忙收敛心神,试图一举逼退身前两女,再摆脱胡长老的气机锁定。 平时憨顽的韩瑶一反常态,放弃了灵活多变的游斗,浑然不顾对方狂暴的拳势,横枪硬挡。拳枪相交,发出震耳轰鸣,韩瑶的真气当即被击溃,拳势不改砸中她的左肩,连人带枪被击得倒飞十余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但这短暂的耽搁,戴长老再无法避开胡长老的含恨一击。 他心中咒骂着,“凤部全都是些疯女人,动辄就是以命相博。”无奈之下,他只能双拳高举,催动真元硬抗胡长老的攻势。 两把短匕极为凌厉,携一往无前之势强行划开了戴长老的防御。戴长老不惜受伤,急中生智借力向后猛退,试图拉开双方的距离。 他口中咳着血,胸前也被划开了两条大口子,眼神却亮了起来。 陈巍被戏耍之后,迅速从胡长老后方追杀而来,他正准备与陈巍来个前后夹击,只觉腰间一阵剧痛传来,却是梁沐趁其不备,绕到身后一剑破开他的真元之体。 戴长老含怒一拳击出,真元凌空撞向梁沐。 梁沐踉跄着退了好几步,依然无法消解真元的冲击,五脏六腑仿佛错位般传来钻心的疼痛。 胡长老趁机转身,咬牙硬撼陈巍的偷袭,只是此前伤势太重,再加上燃烧精血后消耗巨大,两股真元剧烈碰撞之下,她虽将陈巍逼退,自己也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第30章 龙府五行 群山环抱,峡谷纵横。 穿越狭窄的天际线,溪水清澈,山林幽微。 溪边的一块大石上,龙七横躺假寐,龙五随性而坐,似乎根本没把敌人的追杀放在眼里。 “二位好魄力!”从西面山林处走出一个蓝衣中年人,看见两人如此闲散的模样,纵是敌对也不得不佩服。 “只是这次看你们怎么逃。”黑色身影和剑客堵在了南边。 又有三人陆续从北面现身,只是他们都蒙着面,似乎并不想暴露身份。 “东面没人吗?”龙七调侃了一句。 黑煞有点纳闷,按理东边也应该有人围堵才对,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看着对方不答话,龙七站起身来,嘿嘿笑了两声,“算了,不耍你们了。我们也跑累了,该你们跑了。” 龙七话音刚落,从大石后面突然走出三人。 为首之人手握短枪,旁边一个瘦削中年负手而立,还有一个壮汉扛着一把铲子,虽然身形各异,三人与那龙五龙七五官却颇为相似。 “我们五个打他们六个,应该不算欺负人吧?”壮汉开口问道。 “直接杀!”瘦削中年沉声说道。 五人似乎心有灵犀,直接向黑影和剑客扑来。 龙七长棍向前一甩,周围绿植仿佛嗅得勃勃生机,猛然间疯狂生长起来; 为首之人短枪疾刺,枪尖萦绕点点火星,遇木而生,化作一条火龙翱翔而出; 壮汉一铲猛地插入地面,顿时一道土墙拔地而起,挟排山之势向前压去; 龙五长剑发出清亮的啸声,破土而出,一往无前; 瘦削中年两手一拍,溪水暴起,激流腾空卷向敌人。 五行轮转,生生不息。形气相感而化生万物,造化生成,妙用无穷。 黑色身影和剑客宛如置身于一方独立天地,而龙氏兄弟恰似造物主般,翻手为生,覆手为死。 剑客大惊之下,驭剑而行,试图冲出这五行世界,却被龙五点长剑凌空挡住,所驭之剑发出一声哀鸣,断为两截。 水流席卷而至,剑客大喊一声“破”,咬破舌尖,一道血箭喷出,水势为之一凝。 剑客趁势向一旁闪去,一鼓作气杀出重围。一棵参天大树无中生有,拦于身前,无数枝条疯狂抽打,他的身体顿时皮开肉绽。 那剑客心里慌乱,身体也有些不听使唤,一条火龙猛然探首,透木而出,从他胸前呼啸穿过,五脏六腑顷刻间化作灰烬。 一名武尊,瞬间陨落。 黑煞惊恐,怒吼一声,“龙府五行?居然是你们,真该死啊!” 他似乎深知对方的可怕,也自知断无活命的可能,身陷五行世界竟放弃了抵抗,丹田处一道金光闪过,绽放出巨大的毁灭之力,不惜以自爆伤敌。 剑客一死,西面的那个蓝衣中年人转身狂奔,体内精血燃烧,完全不管不顾。 他的心里恨不得把主事之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 “居然让我追杀的是这帮家伙,” 那可是龙府,一个曾站在中域之巅的神秘势力,如今竟然出现在天兴,自己还与之为敌,如此荒谬和无稽,怎不让他为之惊恐,为之颤栗! 手握短枪的龙大心道不好,沉声喊道,“退!” 五人各施绝技,五行世界霎那坍缩。 一道道土墙裂地而出,一棵棵巨树排成木墙,水火之力相互交织,一道璀璨剑光划过天际。恐怖的自爆尽管摧毁了所有阻碍,却已后继无力,再无任何威胁。 五行阵虽被击破,但龙氏兄弟却秋毫无损,几人抬头看时,另外四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走,再杀两个。”龙七舔了舔嘴唇,眼里闪着一丝兴奋之意。 “走了,赶紧把东西送出去,还有别的事。”龙大头也不回,朝着东方走去。 “算那几个跑得快。说该他们跑,就必须跑……”龙七嘴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大步跟上。 山林之中,厮杀还在继续。 岳长老被死死缠住,胡长老已失去再战之力,梁沐和韩瑶重伤在身,虽然戴长老也不好过,但仅凭陈巍一人就足以决定整体的局势。 陈巍狞笑着挥刀斩向梁沐,这才是他们不惜偷袭也要除掉的真正目标。 看着对方气势汹汹地扑杀而来,梁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轻叹一声,“何苦要寻死。” 陈巍脚下突然剧烈震动,随之一声巨响,地面轰然塌陷。 大惊失色的陈巍赶紧提气向外掠去,可无法抗拒下方漩涡般的吸力,他不停怒吼,却无济于事,转眼间就掉入那深不可见的黑暗之中。 地底似乎震动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声息。 重伤的戴长老目睹此景,吓得手足并用,掉头就逃。 一股诡异的力量从地下猛地住拽他的脚踝,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空中,他的身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岳长老交战的两个蒙面武师见状,早已魂飞魄散,哪还顾得上围攻,拼着被岳长老的长鞭击中背部,也要远离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大恐怖。 只是他们没跑出几步,地面再次塌陷,仿佛无尽深渊降临,将二人吞噬其中。 剩下的蒙面人此刻已经彻底吓破了胆,再顾不得围杀凤部弟子,四散逃窜。 那地下的恐怖却突然没了动静。一切恢复如常,地面被慢慢填平,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留下一个个深坑,见证着片刻之前的惨烈。 韩瑶躺在远处,左臂无力地耷拉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揉了揉眼睛,张大了嘴不敢相信。 岳长老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土坑,手脚冰凉,说不出话来,心中翻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梁沐为了不让人察觉到异常,赶紧低下头吞服疗伤之药。 那地下之物是家族派来保护她的蛮兽,擅长土遁,皮糙肉厚,即便是普通的武尊也很难破开其防御。 作为梁沐的护道者,只有生死关头它才会出手。刚才,收到梁沐的秘术传音,这才施展神通化解了眼前的危机。 岳长老很快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对着仅剩的几个弟子说,“背上胡长老,带着伤者,我们速速离开此地,回到学府才算安全。” 远处的密林里,一个紫袍中年人神情严肃。 他感受到了那个地下怪物的气息,正准备出手将其击杀,却被身后一道气机锁定。 “有些事,想清楚再做。”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没想到你也跟来了。”中年人苦笑了一下,自知事不可为,身形一展,转身离去。 此后几天,随着都家大权总揽,祝家一系近万人几乎全部被灭杀,妇孺孩子都没放过,甚至与祝家有过关联或是表达不满的外系之人,也大多被血腥镇压,云水谷里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直至无人再敢非议,这才重新恢复了秩序。 沦为废人的雾隐族族长带着儿子尸体离去,再也没有消息传出,甚至连在外的雾隐族族人都收到紧急传讯,纷纷回归族内,其中是否发生了变故,外人也无法得知。 都家与马家、青莲部重新结盟,瓜分此前祝家的所有利益。同时,派出各自的手下前往周围山林,搜捕祝家的漏网之鱼。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除了零星几个祝家支脉的小人物被当场斩杀外,其他人都一无所获。 这让那些了解内情的人心里始终忐忑,只有他们才知道,当祝家之人再次出现时,估计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31章 悲伤成河 这是一片浓雾之地,仿佛置身混沌,掩盖了所有的边界和轮廓。每往前走一步,都似要跨过一道厚厚的的屏障,屏障后的一切皆为不可知。 唯有一座巨大的神庙,将滚滚浓雾拒于其外。神庙四周耸立着巨大的石柱,柱子上有奇异符文闪烁,似乎可以将那遮蔽天地的浓雾吞没。 神庙中央有一座巍峨大殿,此刻殿门半掩,可以看到里面灯火摇曳。 一尊巨大的花妖神雕像立于大殿中心,左右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神龛,每个灵位前都点着三盏油灯,映照着供奉之人的姓名与生卒年月。 雕像的前方,是一个方圆数丈的符纹大阵,上面铭刻着无数复杂的纹路,这些纹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幅神秘难懂的图案。 祭台周围有上百人围坐,脸色严峻,眼神焦灼,似乎都在迫切地等待着什么。 符阵之上,空无一物,却给人一种强大的空间压迫之感,仿佛随时会有东西降临其上。 四名气息深沉的武师端坐四角,反握短刃,随时准备施展出全力一击。 一切都压抑得令人窒息,甚至连远处玩闹的一群孩子都失了兴致。 突然,符阵上的纹路逐一亮起,最后形成一道光门。三个戴着面具,身着祭祀舞服的人从光门中走出。 符阵周围的一名武师脸色沉重地问,“就剩你们几个了?” 三人陆续摘下面具,为首的一名圆脸老者满脸悲伤,向问话之人点了点头,然后走下了祭台,身体一顿,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身旁传来一个女子焦急的声音,“三叔,你怎么了?” 老者摆了摆手,“没事,之前受了点伤,过两天就好了。” 女子眼睛肿得通红,明显此前流了不少泪。 女子身旁是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男子,腰背微驼,手上的战刀上血迹未干。 他看了眼伤心欲绝的祝烟,默默地收刀归鞘,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 这一刻,祝家有太多的哀伤需要消解,就连他这个外人都心生块垒,难以释怀。 祝三和祝烟沉浸在痛苦之中,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此前经历的一切冲击太大,昨日还如日中天的家族,今天就此烟消云散。 此时,人群中的一个中年女子,看着祝烟,声音颤抖,“烟,你父亲呢,大伯呢,祭司爷爷呢?” 祝烟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无助地看着对方,“爸爸死了,大伯死了,祭司爷爷也死了,其他人都死了,就剩我们几个了,妈,他们都死了!”说着说着,祝烟大声地哭了起来。 中年女子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虽然此前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她也提前进入秘境以防万一,但现实未免太过惨烈、太过残忍,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该哭出来,可哭出来又有什么用,丈夫能回来吗? 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下,还是滴了下来,中年女子一步上前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任由对方放声痛哭,自己咬着牙一声不吭。 唐忘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应该就是祝家的秘境,也是最后的避难地。这里的神庙占地极广,是此前云水谷神庙的数倍有多,或许那个神庙就是仿建而成的幌子吧。 祝家老祭司未雨绸缪,所担心的灭门之事竟然成真。好在数日前,他就暗中强行开启了一次传送门,担心动静太大,提前遭遇变故,只是将一批最有潜质的孩子,以及传承各种技艺的精英,还有少数极为重要的人物先行送了过来,希望能为祝家留下一些火种。 祝三突然抬起头,对周围人说道,“都先散了吧,三天后大祭。”转头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神龛前,长跪不起。 周围众人呆立当场,似乎没有听到祝三说话。想着外面的家人朋友就此阴阳两隔,不少人都开始轻声啜泣。 远处的孩子们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跑到大人身前,却被重得让人喘不上气的悲伤压得惊惧起来,随着一个孩子开始嚎啕,悲伤之河冲垮了心中的堤坝,无数泣号之声迅速填满了大殿的空寂。 整整三天,祝三跪在众多先祖灵位前一动不动,他形容枯槁,双拳紧握,手指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发白,他的心中有着无尽的愤怒与不甘,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族人,那些共同守护家族的亲人,如今都成了记忆的碎片。 祝家上万人丁,如今只剩这秘境里的不到两百人,如何重见天日,如何报仇雪恨,他毫无头绪,只有一种痛,在无时无刻地吞噬他的灵魂。 死亡也许很可怕,活着有时却更不易。 这三天,祝家之人全部换上了素衣,一个个行色匆匆,四处寻着各种材料制作灵牌。 一个老人拿着家谱勾画着名字,却因为太多的不确定,迟迟不肯下笔,奢望着苍天有眼,能逃过一劫。 唐忘默默地帮着祝家人搭建祭台、摆放祭品,顺便探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因为他是外人,神庙深处自然无法踏足。而神庙之外的浓雾之地,同样不敢踏足,只恐一步走错,就彻底迷失其中。 元智学府,凤部驻地。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大骂,“吴源湘这个狗东西,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还让我拿出证据,实在可恨至极。” 坐在旁边的岳长老神色疲惫地说,“掌旗大人,他这明显是在耍无赖。” 刚回到学府,岳长老安顿好伤者后就赶来禀报,一路舟车劳顿,杯弓蛇影,要不是一口气强撑着,她也早就倒下了。 仅仅休息了一天,她就迫不及待地过来询问,想为死去的弟子们讨一个公道。 “那有什么办法,难道和龙部开战?”掌旗郁闷地拍了一下桌子。 “院长大人怎么说?” “那个老狐狸,什么都不说,谁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不过,龙部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们以后不义了。”凤部掌旗狠狠地说着,随后又问道,“小胡怎样了?” “不太好,她精血燃烧得太多,又受了很重的伤,如今依然昏迷。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岳长老叹了口气。 “据说有人出手救了你们?”掌旗突然问道。 “嗯,对方没现身,我们也不知道是何方高人。”岳长老似乎不愿多谈,很快就转过了话题,“只是龙部为何会向我们下手,我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此事你不要管了,我心里有数。”掌旗的脸色忽然沉重了起来,她心里默念,“想对那个丫头下手,祸乱天兴,你们吴家现在胆子可是真够大呀。” “你的伤恢复得怎样了?”韩瑶的房间里坐满了人,听闻她和梁沐受伤,周循等人急忙赶来探望。 尤其是周循,最近成了凤部的常客,每次都会带着昂贵的疗伤之物,守着梁沐服用后才肯离去。 “龙部真的太过分了。”夏莲端着一碗补品走进来,嘴里抱怨着。 “最近的事都是他们搞出来的,先是唐忘出走,现在阿沐和韩瑶也差点出了事。”周循的脸愈发黑了起来。 “你们凤部就这么算了?”燕飞看向梁沐。 “要不然能怎样,只是我真不明白,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夏莲接过了话头,疑惑地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梁沐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自己在白水谷忽略了什么,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虎部的一个密室里,一个高大的人影,周身环绕着黑煞之气,他用力地握了握拳头,“这就是真元武师的力量啊!” “辛苦你了,阿狗。”蔡九看着这个外表木讷,却躲过了无数次追杀的小伙子,“你先休息几日,然后去鹞卫听差,我会亲自调教你。” “多谢掌旗大人。” 蔡九待对方退下后,打开药铺老人留下的玉简,眼里泛过一抹精光。 “好小子,真有你的。只是这一劫又一劫,你还能躲得过吗?” 第32章 争锋相对 北府,长老院大厅。 长老院是整个天兴的权力中枢之地,四百年前丰王失踪之前所立。此后,天兴再未有人踏足王境号令天下,这里也成为了各方势力博弈之处。 大厅内摆放着十三张座椅,意味着至少有十三位顶级武尊,也就是十三家顶级势力。 一旦长老院达成共识,所颁律令就是天兴不容置疑的法。谁如果违背,意味着将会遭受这十三家顶级势力的雷霆镇压。 中央大厅。一个巨大的法阵正被值守长老激发,一道耀眼的白光瞬间照亮整个大厅,复杂的阵纹相继点亮,十二个身影逐一显现。 这是神族所特有的大型传输法阵,可以将握有阵石之人远距离投影其中。 此时,一个身穿战袍的女子投影伫立大厅中央,头上盘着飞天髻,不着妆饰,未施粉黛,眉宇间英气逼人,置身旷野之地,周身杀气惊天,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身上裙带还沾有点点血迹。纵只是一道投影,她那锐利目光扫过之处,也让在场之人不敢直视, “千年前,瑞王殚精竭虑,天兴一统。如今,中域大敌虎视眈眈,尤其是那位魔头弑兄上位后,更是变本加厉,连续增兵天门战场,并且对我天兴的渗透也日渐猖狂,如此危局之下,还要进行内耗,这是要将天兴拖入绝境吗?” “上官院长,这话就有点严重了。此次花妖族内讧,导致祝家被灭,也是祝家多年来一意孤行,自尝恶果。虽有势力介入,的确不太合适,但不至于你说的那么严重。”旁边一名老者投影淡淡应到,那是南府王家的掌舵之人,此时正端着一盏香茗,轻啜慢饮。 王家无论在天兴还是曾经在中域,都是权倾一时的顶级家族,瑞王李氏败退天兴后,千年来经过无数次大战和内耗,昔日的大族豪阀或盛极而衰,或举族远走,唯有王家一直岿然不动,是如今南府最大的权阀。 “我知道你们王家不在乎这些,只想早早回归中域,巴不得天兴越乱越好。”女子投影反唇相讥。 作为北府学院的现任院长,上官彤十年前横空出世,惊才绝艳,带领没落近千年的上官家族重返天兴,七年前成为北府学院院长,五年前突破顶级武尊,毫无争议地成为最新、也是最年轻的长老院长老,被誉为天兴四百年来最有可能突破王境的绝世才女。 尽管有不少人称她是神族的代言人,她的地位始终稳如磐石,无人能够撼动。即使是长老院的大佬们,在她面前也不得不收敛锋芒,敬畏三分。 “一派胡言!”王家长者将那茶碗重重摔在桌上,愤愤地应道。 “早知道你们敢做不敢认。居然还勾结那些天阴狗,这是想彻底祸乱天兴不成?”上官彤始终咄咄逼人。 “此话当真?”立即有数名长老同声问道。 此话一出,宛如石破天惊。 所谓天阴,那是整个玄空大陆所不容的邪教势力。尤其是东西两大最强之域,无数年前就对天阴之人下过必杀令。虽无人知其缘由,但天阴门早已成为了这片大陆不可触碰的禁忌。 上官彤并未回答,突然矛头一转,“相信洪帅已经看过我送去的留影玉简了,军方对此事可有话要说?” 她目光如剑,看向一位身着军方帅服的高壮汉子。 在天兴,瑞王一系千年前就曾定下一条铁律,军方只护卫天兴安全,不得参与内部之争。 因此,虽然各方势力都会染指军方,但无人敢明面上挑战这条铁律,这是天兴各顶级势力不成文的默契。 作为军方目前唯一的帅级人物,洪文涛脸色有些难看。 此刻他坐在军帐中,身披黑色战甲,身后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战区地图。他缓缓起身,眼光从十二位长老身前扫过,最终停驻在上官彤脸上。 两道投影隔空相对,竟让周遭气息骤然凝固,如此恐怖实力,让其他人心中一凛。 元老院中,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众人城府极深,表面上似乎均不为所动,心里却已经在琢磨着如何推波助澜,以此事为契机,谋取更多的利益。 作为军方仅存的顶级武尊,洪帅素有天兴第一人之誉,威势之盛,多年来罕有人敢与其匹敌。 只是那上官彤全然不惧,只是冷冷地与其对视,等着对方的答复。 “上官院长,你所指之人黑衣蒙面,根本看不出是谁。”洪帅突然开口,眼里却闪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落寞。 “真看不出来?”上官彤轻笑一声,“那旁边的黑色身影呢?” “此事还需仔细查证,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洪帅不悦地说,体外煞气翻滚,让人望之生畏。 他不但认出了那个长枪武尊,也认出了黑色身影。只是如果军方与天阴之人有染,传出去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因此,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不是给我交代,而是给那些枉死的祝家人一个交代。此事如果不弄清楚,天兴恐怕要出大乱子。当然了,有些人可能巴不得乱起来才好。”上官彤扫过几个来自南府的长老,声音依然平淡如水,只是其中所暗藏的杀机,却丝毫未有掩饰。 “军方不得参与内部之争,这是铁律。”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儒雅男子投影开口道,“我们秦家当年深受李氏之恩,先祖也有遗训留下,谁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秦家在北府地位极为特殊,平时不太参与各种纷争,可此番开口,份量却极重。 “阿弥陀佛!贫尼也是如此认为,天兴乱不得。”一个闭目打坐的女尼也开口说道。作为慈月斋当代主持,她在天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天兴信佛之人众多,慈月斋是如今天兴佛门的翘楚。这位佛门大德与上官彤私交极好,她的态度自然会偏向北府。 洪帅手指轻轻叩在帅案上,发出沉闷响声,面无表情,默不作声,众人见状,也不好逼迫太紧。 “我想知道关于天阴之人的事,希望上官院长能给予明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投影开口问道,他盘坐在一间密室之中,眼中燃烧着浓浓怒火。 南府周家一向中立,却与天阴之人有血仇,但凡和天阴有关的事,他们都会冲在最前。 “这可能要问王长老了吧?”上官彤向着王家长者撇了下嘴。 “上官院长,这与我等何干?”王家长者怒而站起,“你如此栽赃,莫非认为我王家怕你不成?” “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你们要装傻请随便,但不要把别人都当作傻子!”上官彤眼里战意迸射,所处之地卷起了一团风暴漩涡,“要战吗,我上官彤随时奉陪,就看你那把老骨头到底有多硬?” “岂有此理!”王家长者怒火中烧,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实在是上官彤战力太过惊人,同境之争罕有敌手。 上官彤冷哼了一声,转头对几个关注天阴之人的长老抱了一下拳,“龙府之人已现身,斩杀两只阴狗和一个武尊阴奴。诸位若想知详情,可去群山一问。” 此言一出,顿时在众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龙府,这个沉寂了数百年的名字再次出现,怎不让人心惊? 那可是当初连丰王都要礼敬三分的势力。更有传言,龙府当初在中域本有一统之力,但他们似乎无心弄权,只与天阴为敌。后来不知何故,隐匿于群山之中,有猜测称那里只是龙府的一处据点。 诸位长老纷纷起身告辞,投影纷纷散去。今天的消息委实过于震撼,他们需要回去好好掂量一下。大家心里都明白,天兴巨变在即,一旦应对失当,必有大祸。 第33章 神的传承 几日之后,祝家之事传遍了整个天兴。 沉寂多年的李氏后人,罕见地表达了态度,甚至被誉为“小瑞王”的李焕称将亲自前往云水谷探查究竟。 北府各大家族也纷纷发声,表示此事绝不能容忍,必会为祝家讨一个公道。 南府在此事上罕有的缄默,并没有如往常一般与北府针锋相对。 山地众多部落宣布中断与天兴势力的所有交易,并召回了散落各地的嫡系人员。 柏州至此彻底分裂。 风波还在继续,并逐渐扩散至整个天兴。西部最强的天盟暗中与海族达成协议,同时和隔海相望的木离王朝暗通款曲。 一座军营里,洪文涛站在一个披挂整齐的将军身前,眼神冰冷,“为何要和那帮阴狗混在一起?” “我被坑了。”将军垂首叹了一句,“本来只是为还一个人情,谁知……” “但愿如此。如果被我查到你是阴奴,我会亲手杀了你!”洪帅脸色难看,“好自为之吧!” 东旭城陈家最近同样焦头烂额,陈屹、陈巍两位中坚实力长老先后殒落,客卿也损失多人,实力大减。 城主府收到严厉警告,不得再参与势力纷争,城主李兴随即宣布闭关。 陈家很快就遭到同城的燕家和徐家的联手打压,还好学府龙部出面,陈家才勉强稳住了局面。 可龙部的出手,又遭到了凤部和鹞部的联手反击,陈家夹在其中,艰难度日。 直至陈家多年未露面的一个武尊级长老出来发话,燕家和徐家才没有继续穷追猛打,此前与龙部交好的家主一脉偃旗息鼓,再无往日的嚣张之势。 南府深宅密室中。 “黑煞死了,龙府的人动的手。”一个老者正在向一道模糊身影汇报。 “龙府吗,他们又出世了?”模糊身影顿了一下,“也好,那就看这次谁能笑到最后。” “还有,那个神迹应该是个秘境,应该是被关掉了。” “我推算过,那个秘境就在云水谷附近,多派点人去,任何一点线索也不能放过。” “是!” 云水谷内,都家、马家、青莲部的高层正在商讨外面的局势。 没有任何意外,几家主事之人都同意低调行事,不再扩张势力,全线收缩,在大势未明前,不得再生是非。 此外,三族暗中派出大量人手,在云水谷附近挖地三尺,却依然没能找到与祝家余孽有关的丝毫线索。 关于花妖族的一切纷扰,在天兴卷起了无数漩涡,而与此事相关的祝家之人却再无音讯,仿佛就此彻底消失。 任凭外界风云变幻,祝家秘境内却一片寂寥。劫后余生的祝家后人日夜练功不辍,他们期待有一天返回云水谷,重建祝家的基业。 尽管无法离开神庙,但祝家未雨绸缪所囤积的资源,足以让众人可以无所顾忌地修炼和生活,每个人的实力都在飞速提升。 不知不觉已是半年,唐忘的正常窍穴已经贯通了三百五十个,只差最后十二个就能形成大周天。 只是关于奇穴,他依然毫无头绪,而隐穴也再无进展。他开始犹豫,是否就这样凝结真元,跨入武师行列。 大殿内,族长夫人问祝烟,“你决定好了?” “嗯。”祝烟点了下头,对着花妖神雕像怔怔出神。 自从进入秘境,祝烟仿佛变了一个人,再没有从前的笑容,每天只知埋头修炼,偶尔遇到唐忘,也只是淡淡打个招呼。 “明晚就举行仪式吧。”收回目光,祝烟凝视着母亲,缓缓开口。 “不能再等等?” “我们都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祝烟脑子里再次出现了父亲的誓死一击,大伯和祝川的舍身掩护,爷爷祭献身魂博取的一线生机,还有那无数熟悉的面孔,他们的尸骨应该都无处安放,只能像一个个孤魂野鬼般在云水谷飘荡。 “这是唯一的办法。”祝烟喃喃自语,眼里再没有任何犹豫。 神庙大殿内,灯火通明。 所有的祝家人全部盛装,连孩子们都不例外。 他们围绕着神灵雕像,正在吟唱古老的祭祀歌曲,歌声低沉而悠扬,回荡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祝烟一袭白色镶金长裙,裙身绣满了花妖神的图案,长发被一束花冠轻轻束住,脸上戴着精致的花妖神面具,只露出一双清澈而哀伤的眼睛。 她赤着双足,脚踝上系着铃铛,随着她的步伐轻轻作响,如同来自远古的呼唤。 站在角落里的唐忘,眼神复杂。他有预感,自己曾经认识的祝烟,今晚过后也许将不复存在了。 祝烟从容地走到神灵雕像前。身后的族长夫人和祝三爷,都穿着象征花妖族最高礼节的仪服,他们分立左右,面色虔诚而沉重。 祝烟跪拜在雕像之下,伴随着吟唱声,开始念诵祝词。 神灵雕像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如雾如烟,将她缓缓包裹其中。 在族人的注视中,祝烟闭上了双眼,双手缓缓上举,“神之庇佑,如山之固,如渊之深。祝氏后裔,祭神明心,永侍左右…” 族长夫人站在一旁,眼中万般不舍,但她快步上前,果断地拿出一把三寸长的短刃,用力一划,鲜血从祝烟的双腕处滴落,慢慢流入雕像的底座。 所有人都在默祷神迹出现。 这是花妖族最高的传承,也是祝家最大的机密,只有祝家血脉才有机会获得神的认同。老祭司生前曾预言,这一代只有祝烟才有资格接受传承,她注定会成为神女! 但如果预言落空,祝烟就会命丧当场。 烟雾越来越浓,众人心情也越发沉重,吟唱声更加急促,但神的传承之光始终没有降临。 看着祝烟摇摇欲坠的身影,唐忘心绪纷乱,脊背上传来了久违的灼痛,仿佛有什么活物在脊柱间游走,非人的痛楚如炸雷一般在体内爆裂。 视线模糊,哀呼已冲至喉头,但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一旦异动,仪式可能中断,不但会让祝烟功亏一篑身死当场,劫后余生的祝家人也将就此沉沦再无转圜的生机。 强忍疼痛,努力运转全身的修为,真气疯狂涌向脊柱,却似乎激怒了里面潜藏的异物,整个脊柱开始不规则的颤动。 唐忘心知不好。 他蜷曲在角落里,整个人如同一只垂死的虾,四肢不自然地抽搐着,嘴唇被他用力咬得渗出血来,他的心跳如鼓,清晰可闻,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律动,似乎正在拼命唤醒着什么。 突然间,脊柱中间有两个窍穴忽的被真气贯通,顺着一条极为隐蔽的通道直接汇入心脏。沉寂已久的血月旋转着映入他的双瞳,一缕无法形容的气息随之而出。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威压,仿佛可以镇压一切,让世间所有的生灵跪伏。这恐怖的气息冲破了一切的桎梏,这一瞬间,唐忘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禁忌。 脊柱的灼痛瞬间消失,那不可名状的异物也收敛了脾性,一切归于静止。 唐忘长出一口气,恍然间,似乎看到花妖雕像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一道白光从雕像眼里射出,直接没入祝烟体内。 “成功了!”有人呼喊。 吸收了白光的祝烟,手腕的伤口逐渐愈合,她缓缓起身,面对所有的族人,周身散发出摄人的光芒,恍如神灵入世。 祝家再次获得了神灵的护佑,得到了神的传承。 祝烟看向此时唯一没有下跪的唐忘,眼神中写着复杂和不解。 但她一语未发。 “神灵护佑。” “神灵护佑。” 众人疯狂地嘶喊着,跪拜着。 无论男女老少眼里都噙满了激动的泪水,他们仿佛看到了祝家重新崛起的希望。 苦海之中,希望是他们唯一的安慰,也是继续活下去的支撑。 唐忘衣衫尽被汗水打湿,满口血污一身狼狈。趁众人簇拥祝烟,缓缓从跌坐的角落站起,向自己的小院悄然走去。 第34章 心泉奇穴 唐忘的屋子里非常简单,除了一张床以外,再无他物。他盘膝在床榻上,闭目修炼。 方才脊柱中间被打开的两个窍穴,此时如同泉眼一般,引导着真气循着心脏游走,所过之处,间或有新的窍穴跳出。 这心泉之窍既不属于经脉正穴,也不如隐穴般自成一体,他心中暗喜,自己终于冲开了奇穴。 可好景不长,缺乏相应的心法引导,心泉窍穴似乎后劲不足,缓缓停下。 唐忘叹了口气,这也是散修的无奈,没有适合自身的上等心法,即便资质出众也只能徒留遗憾。 契机方生,唐忘恋恋不舍,闭目回味此前那难以名状的体验。此番心念沉淀气息平稳,冥思之间,竟入定一般,外物消隐,衣袍卧榻皆无所感,眼耳口鼻却倏忽与意念相融,体内种种翻覆演化纤毫毕现。 心脏深处的血月高悬其上,脊柱如同一根巨柱贯穿了天地,三十六个隐穴似星辰点缀,三百六十窍穴勾勒出山川湖海,身体血肉演化众生万物,心泉奇穴幻化巨型城廓遮蔽风雨,真气流动间铺陈大道通衢,一把墨色短刃巡弋其中,令行禁止…… 自身即天地,万物皆同体。 一座座城池正拔地而起,一颗颗星辰时隐时现,只待一切归于平衡,周天自成。 整整三天后,唐忘才从悟道中醒转,虽然精神极为疲惫,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所悟之道,如今只有极不完整的雏形,却依然让他心潮澎湃。那种感觉如同创世,太过神秘,也太过迷人。 唐忘希望能一直沉浸其中,感悟真正的天地大道。可尝试多次,都无法再进入之前的玄妙状态,只能就此作罢。 即便如此,贯通了奇穴的唐忘感受到了明显的精进,气息运转前所未有的通畅,真气的厚度和韧度都再上了一个台阶。 此后,唐忘多数时间都在闭关修炼,偶尔出去散散心。祝家众人各有忙碌,也未再见祝烟露面。 偶遇祝三时,忘年的二人会小酌两杯,闲聊片刻。 “很久没见到小烟了吧?”祝三爷抿了一口酒。 ”祝姑娘修炼进展得如何?”唐忘慢慢去着花生衣,低头问道。 “神技毕竟不是一两日可成,难为丫头了。” 唐忘点点头,祝烟心事重,压力又大,这种状态修炼起来很难事半功倍。 “要不是我祝家遭蒙此难,你小子倒和丫头很般配。”祝三爷笑眯眯地说,他其实打心眼里欣赏眼前这个小子,沉稳懂事却又杀伐果断,未来不可限量。 “啊,三爷莫要说笑!”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唐忘有点招架不住,一脸的窘迫。 “哈哈,不说这个了。” 祝三爷突然问道,“你小子命也挺不顺的,听丫头说起过,好像一直在逃命吧。” “还真是。”唐忘想了想,“不过也没什么,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不抱怨老天不公?”祝三爷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怨恨。 “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吧。”唐忘抬头看了下天,笑着说,“当然了,抱怨要有用的话,我可以天天抱怨。” “哈哈,好,小子心性不错!” “三爷,过几招,你老人家指点我一下。” “走,看看你最近有点长进没。” 三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唐忘终于打通了三百六十二个窍穴,可以开始凝练真元,演化大周天。 只是他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继续琢磨体内的奇穴和隐穴。自从上次悟道之后,虽然进展依然缓慢,但又有十几个奇穴贯通,而隐穴更是再次打通了十余个。 他突发奇想,准备以奇穴为桥,形成一个心脏为核心的小周天循环,同时连接新开的隐穴和正常窍穴,全部成型后,再一鼓作气突破武师。 这一天,唐忘刚修炼结束,正准备出外溜达一圈,只见祝三爷急匆匆赶来,面色吃紧“你随我去看看烟儿!” 唐忘一惊。 神庙内部的一间闺房。 祝烟躺在床上,平时清丽的面容如今毫无血色,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周身的气息起伏不定,时而急促沉重,时而气若游丝。 一身素服的族长夫人坐在床前的一张木凳上,面容憔悴,听到有人进来,抬头看了眼,“你们来了。” “祝姑娘怎么了?”唐忘也未寒暄直接问道。 “她有点急于求成,受了反噬。”夫人声音沙哑。 “唉,烟儿接受传承后,开始修炼还很顺利,只是前两天突然晕倒,气息紊乱,我们担心她走火入魔。”祝三爷在旁解释了一句。 唐忘看着这个与自己命运纠结不清的女孩,不禁心生感慨。他能理解对方的心绪,只是有些事又如何急得来呢?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唐忘看向族长夫人。他知道对方必有所求,否则不会专程叫他来看祝烟。 “有件事是准备麻烦你。”夫人沉思了一下,看了一会儿床上的祝烟,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开口说道。 “您请说。” “在神庙深处有一个遗址,里面封印一枚神的印记,如果能得到它,应该能救回烟儿。”妇人说话时并没有看向唐忘,仿佛世界在她眼里只剩下了女儿。 唐忘没有应承,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等待后面的话语。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唾手可得的东西,至少在其有限的二十年生命里,从未遇到过。 祝三爷突然开口说,“你也不想一直待在秘境里吧?” “嗯?” “那个遗址据说可以通往外部,只要能打破那个封印,自然能找到出路。” “不是要拿到那枚印记吗?” “封印一破,我们自然有手段召回印记的,这个你不用担心?”族长夫人擦了擦祝烟的额头沁出的冷汗。 唐忘看着似乎沉浸在痛苦梦魇的祝烟,陷入了沉思。他躲入祝家秘境,某种意义上是和老祭司的一个交易,如今族长夫人的要求,何尝不是另一种交易呢?他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那将意味着自己对祝家人来说没有了任何价值。 对于没有价值的东西,下场如何再明显不过。 “可有秘道的情报?” 族长夫人摇了摇头。 “祝烟曾救过我的命,我理当回报,何时出发?”唐忘再次看了眼这个曾经生机勃发的女孩,心里暗道一声,“保重!” 他知道此事必有隐情,这应该是祝家商议后的结果,既然无法拒绝不如爽快答应,大家还能留个脸面。 至于可能存在的危险,他并无所惧。这三年多来生死搏杀早已习以为常,在神庙的这段时间反而最为安逸。如今既然该走了,那就干脆利落一点。 “越快越好。”夫人的眼里闪出了一丝焦虑。 “那就明天吧。”唐忘淡淡地笑了一下。 第35章 秘道惊魂 次日一早。 唐忘换上一件灰色的武道服,背着蔡九所赠的战刀,刚走进大殿,就见到了等候在此的族长夫人和祝三爷。 三人并未多谈,穿过一条长不足五十长的甬道,来到一个石壁处。 石壁上雕有花妖神的头像,双眸低垂,皇冠处有一个凹槽,嘴上有个瓶口大小的洞。 夫人指着石壁说,“这就是那秘道的入口。” 唐忘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对着夫人点了下头。 “开启秘道需要三样东西:祝家的家主令牌、祭司的血作为引导,最后需要尊者一击才能成功。”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石壁,从怀里拿出一个血瓶和一张颜色陈旧的符箓。 祝三爷也取出一块古朴的令牌,上面刻有祝家的族徽,他将令牌交给夫人,同时不舍地看了眼那张符箓。 这是祝家最后一张有尊级威力的底牌了,不过只要唐忘此行能成功,祝烟必将成为祝家新的武尊,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夫人把令牌放入石壁的一个凹槽内,再将血瓶里的精血倒入洞口。一缕缕血色在石壁上蔓延,花妖神头像低垂的双眸微微抬起,眉间出现了一道裂缝。 夫人立即将那张陈旧的符箓激活,直接贴在了头像的眉心处,石壁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表面逐渐亮起了复杂的纹路,整个石壁开始震动,似乎有某种机关被激活。 一条幽深的通道逐渐显现出来。 “唐忘,进去吧。” 唐忘向夫人和祝三爷抱拳行了一礼,然后迅即钻入通道。 几息过后,通道缓缓关闭,画像再次沉寂。 “但愿他能成事。”夫人从画像头部取回家主令牌,然后交给祝三爷。 祝三爷点点头,眼带深意地看了一眼夫人,“有把握吗?” “不知道。”夫人面无表情地回道,“如果能成,那当然好。即使失败了,也只能认命。这是老爷子当初留下的后手,只是为何一定要让他去,我也不明白。” 祝三爷又看了一会儿石壁,才转身离开。 虽然他与唐忘相处不错,但事关祝家前途,容不得半点私情。 刚才如果唐忘稍有犹豫,他已经准备好了全力一击,无论如何也要将其逼入秘道。 唐忘听到入口处通道的关闭声,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站定,待气息调整到最佳,才迈步向前,踏入这条未知的秘道。 秘道只有两人宽,地面略微有点潮湿,平整的路面笔直向前延伸,根本看不到尽头。 两边石壁上,镶嵌着一些在天兴罕有的萤石,微光映照,让他不至于摸黑前进。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一路只有自己脚步声的回响,无边的静寂,一成不变的环境,唐忘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安。 他思量了一下,拿起手中的刀用力在一颗萤石旁做了个记号,然后继续前行。 伴随着孤寂的脚步声,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重新回到了刻划记号的萤石旁。 “果然如此,难道我陷入了幻阵?” 唐忘从未遇到过这种幻阵,只是在学府翻看古籍时,读过一些凤毛麟角的记载,这种鬼打墙的情形,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虽有些紧张,但并未慌乱,耐心进行各种尝试,只是走来走去,最终还是会回到原地。 唐忘心里不禁有些莫名烦躁,周身的气息也隐隐有紊乱的迹象,他赶紧咬了下舌头,让自己平静下来,“好险,竟然有一种入魔的感觉。” 想到这里,唐忘索性不再寻找出路,干脆坐下调整气息,思索其中的玄机。 或许秘道内过于空寂,不知不觉间,他又一次进入了一种玄妙空灵的状态,五感封闭,不听不看不想不闻不觉,过去的时光走马观花般在他体内流过,似乎重新经历了这二十年的生命。 一些记忆中已经忘却的事情突然明晰,重新审视着曾经一次次的抉择,甚至还发现了不少修炼中的瑕疵,一种明悟涌上心头。 此时的唐忘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团黑影正慢慢靠近,它贪婪地盯着唐忘,仿佛看到了可口的食物。 黑影忽然张大嘴巴猛地一吸,准备用这鲜美的生魂好好饱餐一顿。 一股强烈的撕扯之痛,将唐忘从顿悟中惊醒过来,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正被猛力向外拉扯,而这东西似乎对自己极为重要。 唐忘来不及细想,又不知该如何抵抗,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 他丝毫感受不到黑影的存在,周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痛苦。双手本能地抱紧头部,指尖深深地掐入头皮之中,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那团黑影也有点茫然,本来无声无息间就能完成的事,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它赶紧加大力度,想要尽快吞掉对方。 此时的唐忘看起来凄惨无比,脸部扭曲如地狱间的恶灵,每一条肌肉都在痛苦中不自主地抽搐。 他的眼珠鼓胀得可怕,眼角处不断有血滴渗出,似乎随时都会从眼眶中迸射而出。 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混杂着血水,沿着他的脸颊不停滴落。 无尽的痛苦让唐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弓起的背部,形成了一个夸张的虾米形状,每一次抽动都像是有无形的利刃在他的脑颅内缓慢切割。 在唐忘体内,真气如脱缰的野马,开始在经脉中暴走,身上还不时爆开一朵朵血花。 心脏也在剧烈的疼痛中疯狂跳动,似乎想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此时,心脏深处的血月感受到了寄主身上莫大的危机,同时还感受到了一种让其非常讨厌的气息。 一道奇异的光芒从血月中猛然绽放,这道光芒肉眼无法捕捉,但那团黑影却如见到阳光的阴魂一般,毫无抵抗之力,甚至来不及惊恐,就直接被彻底抹去,只留下一小块淡灰色的晶体掉落在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唐忘脑中的剧痛逐渐消失,惨叫声也戛然而止。他口吐白沫,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 血月似乎也消耗太大,随着唐忘一同陷入了沉睡。 通道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唐忘微弱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第36章 往生诀 唐忘醒来时,身上残破处都已结痂。 头依然很痛,四周除了散发微光的萤石,别无他物。 嘴唇皴裂,喉头似冒火一般,他忙从储物袋取出壶酒水一气灌下,不曾想连呛带咳,俯身吐了一地秽物。 唐忘苦笑了一下,正要抬头起身,突然眼风扫到衣袍一侧,竟卧着一块铜钱大小的浅灰色晶体,隐隐有灵光萦绕。 他非常确定这不是自己的东西。 沉吟片刻,唐忘用刀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晶体,没有动静,又尝试着往刀上灌注了一些真元,晶体仍然没有反应,看起来这并不是活物。 此时,唐忘方才察觉自己的状态异常糟糕,体内气息紊乱,经脉也受损严重,刚才注入真元时几乎再次晕厥。 他捡起那块晶体,用刀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扶着旁边的石壁缓缓向前。 由于担心再次回到刚才的地方,唐忘只前行了几十步便停了下来,靠着石壁坐下,开始慢慢梳理体内的气息。只是又要提防此前偷袭的恐怖之物,一心两用,无法专注用神,只能任由混乱的真气在体内游走。 无法静心修炼,唐忘便掏出那透着古怪的晶体细细端量,可无论怎么琢磨,依然毫无头绪。 正一筹莫展间,他的心脏深处似乎对这块晶体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吞噬渴望,胸腔内战鼓擂动一般,骨膜震颤,血月呼之欲出。 唐忘有些踌躇,这块晶体来历不明,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物,血月的异动更让他感到不安。 然而,想着脑子里没完没了的剧痛,以及破败不堪的身体,唐忘觉得自己如今就是一个破罐子,索性冒险一试。 他的神色几度变换,终于下定决心,“富贵险中求”,直接将晶体吞入腹内。 一股无比磅礴的气息在体内扩散开来,这一刻唐忘感觉自己似乎即将爆裂。伤口再次迸裂,他暗叫一声“不好”。 命悬一线之际,沉睡的血月苏醒。犹如久旱遇甘霖,开始疯狂饕餮。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股气息逐渐在体内消散,真气重新流转,之前破损的经脉也在愈合。 更让他意外的是,一股清凉之意直抵脑海深处,剧烈的头痛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看来这是个好东西啊,只是身体有点吃不消。”他发现思维似乎比过去清晰了不少,那一直困扰自己的幻阵也似乎突然消失了。 他缓缓站起,准备前行一段印证自己的猜测。 通道里依然空寂无声,唐忘左手扶着石壁,右手握着战刀,全身戒备,步履徐徐。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种陈旧的潮湿味道,透着一丝压抑和紧张的气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唐忘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石门。 他停下了脚步,“果然,诡异的幻阵应该消失了,难道真的跟那晶体有关?”心里虽有疑惑,但他并未深究,只是站在石门前细细打量起来。 石门表面光滑如青釉,在萤石散发的微光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一种奇异的冰凉从指尖传来。 唐忘的目光在石门上来回扫视,发现石门与石壁密合无隙,仿佛自然形成的一整块巨石。 他想起了古籍中的记载,这类古老的石门往往隐藏有各种精巧的机关和致命的陷阱,让人防不胜防。 唐忘仔细检查了一番,试图找出任何可能存在的机关或陷阱。直到确认没有异样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刀鞘,用力向前推去。 令他惊讶的是,石门居然轻易地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不会这么简单吧。”他耐着性子等待片刻,耳朵紧贴着石门,仍然没有听到异常的声音。他再次用力,顶开了石门。 萤石的微光洒入,他看见了一条浅浅的石阶,通往一个宽阔的大殿。 唐忘并没有急于进入,而是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目光警惕地搜索着每一个角落,以防有什么危险突然袭来。 过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异变发生,唐忘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短刃,向门内扔去。 短刃呼啸着飞向深处,唯有落地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唐忘握紧手中的战刀,小心翼翼地沿着石阶走了进去,每一步都分外谨慎,生怕触动隐藏的机关。 大殿中,八根巨大的石柱巍然屹立,宛如沉默的守卫,静静守望着这片古老的空间。每一根柱子上都镶嵌着萤石,散发着幽幽荧光,将整个大殿映照得神秘而宁静。 大殿里空旷无比,仍然残留着包裹了无尽岁月的古老气息,仿佛这里曾是一个繁荣的圣地。 唐忘的目光被墙壁上的壁画所吸引。那是一场描绘盛大祭祀场景的画面,无数人整齐排列,手持香火,虔诚地向中央的一尊神像跪拜。 神像的面容模糊不清,但从其轮廓可以推断出应该是花妖神,来自于神灵高高在上的威严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此时,唐忘心中无端升起一丝不安,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再次将他困于幻阵之中。 唐忘的脚步在平滑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步伐很慢但很稳。他能感觉到,有个无形的存在正潜伏在暗处,紧紧锁定了他。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微弱而真切,让他全身的毛孔都忍不住开始颤栗。 这一刻,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 唐忘努力稳住心神,以“解牛诀”作为起手,手中的战刀似乎陷入了一个凝滞的空间。 他闭上眼睛,极少使用的“往生诀”融入了刀锋,每一个细节都尽求完美,战刀上的纹路在荧光中闪烁跳动,刀锋之上恍如开放出一朵神秘而凄美的彼岸之花。 花瓣薄如蝉翼,一抹晚霞般的鲜红映照刀身,独自在寂寥中绚烂。 趁着这一霎生死间的绽放,唐忘心神合一,人随刀走,感受着虚空中无名的存在。 战刀在唐忘的掌控下,似乎拥有了灵性,引导着他朝着左侧不远处的虚空全力劈去。 刀光一闪而过,空间似乎都为之震颤,一股极为晦涩难辩的刀意喷涌而出,伤其神,灭其身,生死轮回,终成一场空。 一声微不可闻的哀嚎骤然响起,紧接着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唐忘正想睁开双眼,忽然感到脊背处传来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 一道血光闪过,如同幽灵的叹息,转瞬即逝。 同一时刻,在秘道深处的一个房间里,一只白色绒毛动物正开心地转着小圈,它小巧的爪子在地上快速地移动,发出“嚓嚓”的声响。 “哈哈哈哈,老妖婆,死妖婆,打死你的小跟班,呀呀呀,大姐姐,小姐姐,我们一起来……” 白色绒毛动物看着周围的众多石偶,左挑右拣了半天,才满意地将头放在一个石偶的胸上,闭上眼睛,呼呼睡去。 第37章 九道门 唐忘躺在地上,不停地喘息,心中在咒骂,“这该死的!”。 他六岁开始习武,便一直饱受脊柱深处不时袭来的灼痛。老仆人带他多次求医,一直无法找到病根。 他隐约能感受到那里潜藏着某种未知的力量。然而,脊柱之中到底有什么异物,却始终无法探知。 唯有在生死存亡之际,那股恐怖的力量才会被无意识地触发。每一次使用之后,总会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抹去他关于这一切的记忆,因此,唐忘始终不知就里。 直至今日,尽管不解脊柱中的异物,但每当那熟悉的灼痛再度来袭,都会成为它存在的强烈证明。 这种痛苦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折磨,也让唐忘能感受到脊椎深处那诡异存在的蠢蠢欲动。它或许正是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喧宾夺主,昭示其不可一世的强大,。 唯有血月似乎才能克制其一二,每当唐忘痛不欲生的时候,一旦血月催动,灼痛便可平息。 可惜,唐忘对于血月同样知之甚少,它似乎更喜欢躲在心脏深处休养生息。在这一点上,血月和脊柱中的异物似乎有相通之处,它们都把唐忘的身体当作了寄所。 过了良久,灼痛慢慢减缓,唐忘周身泛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那隐藏在暗中的诡异似乎消失了。 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始仔细四下寻找,想看一下是否还会出现淡灰色的晶体。 然而,大殿的地面上光洁如初,空无一物。 “难道我的猜测是错的?”唐忘不甘心地又仔细搜索了一番,最终还是无奈地放弃了寻找。 石殿内毫无生气,只有一些石制的桌椅柜橱、器皿容具散落在角落,里面同样空空如也。不知道是时间将一切侵蚀得归于虚无,还是被前人搜刮得过于干净,以唐忘的熟练手段,也没能找到任何一点有用之物。 他有点哀伤地叹了一口气,朝着大殿尽头走去。 又是一扇石门,和先前所见并无二致。 唐忘按照之前的步骤,确定没有机关后,再用刀鞘顶开石门。依然是四方石殿,依然空旷无比,墙面的壁画风化得更为严重,连基本的轮廓都难以辨认。 站在大殿中央,唐忘没有再感到不安,但他依旧不敢大意。 抬手刀起,真气灌注,“解牛”在前, “往生”在后,时间与轮回相互交错。 凝聚所有精气神的一刀挥出,大殿中回响着刀鸣之声,却没有出现异常的变化。 “难道这还是一座幻阵?”唐忘有点没把握,他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幻阵更为高级。 唐忘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走到一个角落里,稍作休息恢复体力,然后准备继续向前。 一座座空旷的石殿中,唐忘的脚步声孤独地回响着。 六座几乎一模一样的石殿,每座都空无一物。 如果不是石壁上的壁画痕迹有所不同,以及散乱在角落里的物具时多时少,唐忘肯定会怀疑自己再次陷入幻阵了。即使如此,他也无法确定眼前的一切就一定真实。 看着一幕幕相似的场景,唐忘陷入一种难以描述的恍惚中。 他无法想象这些大殿曾经的辉煌,作为神灵栖息过的地方,不该如此空旷和寂寥。 纵然岁月无情,能够抹杀天地间的一切,但雁过留声,总该留下一些不一样的痕迹才对。 可这八座大殿太过萧瑟了,没有任何生机足以证明它们的真实存在,唯有那偶尔流转而过的古老气息,会让唐忘产生一种跨越时间长河,溯流而上一窥究竟的念头,探寻那些淹没在时间中的真相。 在这种空寂的压迫下,唐忘一路上不敢多作停留,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推门、挥刀的动作。每一次,他都会调动所有的精气神,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然而,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这里似乎并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忘感到了一种极致的疲惫,他的精神如同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会断裂。他开始陷入一种孤寂的困顿之中,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走了多少路。 唐忘不敢停下脚步,只是依靠本能继续前行。他害怕因为懈怠而陷入不知名的危机之中,在没有找到安全的落脚之处前,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这种情绪不停地炙烤着唐忘的大脑,他感觉自己有点魔怔了,却找不到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暂时停下。 直到他第九次推开石门,终于感受到了不同。 眼前的石殿规模之宏大,远超此前的八座殿宇。 这里的石道宽敞无比,即使十几人并肩行走亦不显拥挤。 巨柱参天,犹如苍穹的支柱,其上雕刻着形态各异的奇兽,每一尊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破石而出,腾空离去。在昏暗的光线下,这些奇兽石雕泛着神秘的幽光,令人心生敬畏。 唐忘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石雕,古老而陌生,甚至让他感到了一丝威压。或许,这些奇兽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她们早已湮灭于亘古。 大殿的两侧,各有四间巨大的石室静静伫立,入口敞开,没有门扉,昏暗的室内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石室的外墙上刻着各种符纹,有些像是古老的文字,有些像是神秘的图腾,这些符纹在昏暗中闪着微光,久望之下竟有些恍惚。 唐忘迅速扫视了一遍石室的外墙,心中默默记下了每一个细节,但他没有贸然进入,唯恐触及到某些未知的禁忌。 一条笔直的石道从石门处延伸出去,两侧砌着构阑,每隔数丈立有望柱。可惜的是,这些构阑望柱大多残缺不全,似乎曾被恐怖的巨力无情摧毁。 唐忘蹲下身,摸了摸那残存的栏杆,这些不知名的材质极其坚硬,他用尽全力也未必能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唐忘精神为之一振,眼神开始有了神采,更多的是好奇和期待。 远远望去,石道的尽头,一段十八阶的宽阔石梯缓缓上升,每一层石阶都极其宽阔。石梯的上方,立着一个巨大的石头座椅,它的存在既突兀又神秘,仿佛在静候某个尊贵的存在归来,重现昔日的辉煌。 第38章 洞中萌物 唐忘静静站立在石道的中央,并没有急于向前。他打量了一番四周,依然一片空寂。 这里的确诡异,而且完全不符常理。作为祝家的秘道,除了入口处的石雕和壁画外,完全找不到与他们有任何的关联。 更令人费解的是,如此庞大的空间里,既没有生命气息,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物件,只有两次诡异无比的遭遇,以及一块来历不明的晶体。 右侧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向唐忘扑来。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无暇思考,只是本能地挥刀而出。 那道白光似乎没有想到唐忘反应如此之快,发出一声“呜”的声音,竟瞬间折返而去。 白光遁入了右侧的一间石室,之后便没了动静。 唐忘仔细观察石室外墙上的符纹,挥手凝出一道真气击打在墙上,虽然未能撼动半分,但也没有引来反击。 这里的符纹虽然神秘莫测,甚至可能蕴含强大的力量,但似乎并不具备攻击性。 沉思片刻后,他向那间石室走去。 石室十分宽敞,中央有一个井口大小的坑洞。四周有许多石头砌成的架子,上面陈列着形态各异的石偶,妖魔鬼怪、人仙兽神,样样俱全。 唐忘看着这些石偶,脸色有些古怪,从这些石偶的衣着和面貌来看,都是女性生物。 唐忘缓缓走近那个坑洞,横刀在前,以防白光再次偷袭。他作势要出手,同时对着里面喊道,“别躲了,出来!” 坑洞深处凹凸不平,其中还有一个巢洞,内部装饰得颇为华丽和怪异。 无数奇珍异宝散落四周,仿佛主人根本不把这些宝贝当回事,只是随手一扔,便不再理会。 在一个雕刻极其精美、隐隐还蕴有空间之力的方盒子里,一只手掌大小的白色生物正在瑟瑟发抖,“完了,完了,那个人身上怎么有这么可怕的东西,而且还是两个,都想吃兽。” 想到这里,白色生物干脆用前爪蒙住了眼睛,“不行,我就躲在这,再不出去了,谁也别想找到我。” 唐忘等了一会儿,发现坑洞里毫无动静,犹豫着是否要跳进去。他只探头看了一眼,立即打消了念头。 坑洞漆黑一片,深不可测。让他更为不安的是,坑洞中的气息十分杂乱,似乎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这时,唐忘才有空打量那些神态香艳的石偶。每个石偶都不大,仅有巴掌高,表情和神韵都栩栩如生,让从未接触过异性的唐忘脸色一红,只好将目光移开。不过转念一想,即使这些物件有些不雅,但总比空手而归强。 唐忘下意识拿起一具石偶,没想到小小的石偶竟然异常沉重,他的手一滑,眼见着石偶就掉落在地,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惋惜。 此时,白光再次出现,速度之快依然让唐忘有些措手不及,只是白光并未攻击他,而是托起那具石偶,然后嗖地一下又跳回坑洞去了。 这一幕让唐忘彻底愣住了,难道那白光生物好这一口? 他扫了一眼坑洞,又看了看架子上其他石偶,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他一边走向石架,一边对着坑洞里说,“你要不出来,我就把这些石偶全部拿走了。” 话音刚落,那道白光再次闪现,唐忘定睛一看,再次惊住了。 这是一只比成人手掌略大些的白色小狗,嗯,不对,也有点像猫。柔软蓬松的白色毛发,一对清澈灵动的眼睛,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竟然两脚着地,两只前爪合十做拜求状,尤其是眼里那哀求之意,让唐忘心里直呼吃不消,这竟然是如此一只萌物! “你会说话吗?”唐忘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呜呜呜。”白色生物竟点了下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不过它十分警觉,和唐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准备随时逃回坑洞里。 “你想说什么?”唐忘完全被搞懵了,虽然仍十分警惕,左手的刀横在身前,但不知为何,他却对这个小家伙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呜呜。”白色生物指了指架子上的石偶。 “你是说这些石偶都是你的?“ “呜…“白色小家伙又点了下头。 “那我问你,刚才你为何要偷袭我?” “呜,呜,呜,”小家伙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眼神却非常真挚。随后,它竟然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容,然后伸出双手,两个拇指互碰了好几下。 “好朋友?”唐忘感觉有点招架不住,如果不是此前亲身感受过它的恐怖速度,他或许真的会放下戒心,把它当作“好朋友”。 白色生物貌似能听懂唐忘说话,但它只会发出“呜呜”的声音,无法进行有效的交流。 “这里是什么地方?”唐忘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小家伙眨巴了一下眼睛,仿佛看见了一个笨蛋,想着还有“拯救”石偶的大事业,它还是强打起精神回答对方的蠢问题。 只见它一边“呜呜”,一边蹦蹦跳跳比划了一番,唐忘这才有点明白,意思是“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在这里啊!” 唐忘顿时觉得有点心累,如果用这种方式沟通,估计一天下来也搞不清楚几件事情。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看着小家伙那奇特的表情,尤其是一直保持着某种便秘式的微笑,唐忘感觉自己也开始变得糊涂了,他赶紧找了一个重要问题。 白色生物没有立即回答,做起了思考状。 过了一会儿,它冲到门口,表情非常严肃地指着台阶上的石座,“呜呜,呜呜”。似乎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它又做了一个倒地状,然后全身毛竖了起来,凶巴巴地对着石座“呜”了一声。 唐忘跟着走出石屋,看着远处的石座,大致明白了出口的秘密可能就在那里,“是在那里吗?那里是否有个封印?”他想再确认一下。 白色生物继续保持着严肃,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仇恨,然后连续点了好几下头。 “你为何会在这个地方?”唐忘收回目光,看向白色生物。 “呜,呜…”小家伙眼里一阵迷茫,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只是有一天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个庞大的宫殿之中。 幸好这些石室都有强大的防护符纹,让那个老妖婆无法进来,它才能活到现在。可那老妖婆沉睡后,不知怎么又搞出两个可怕的小东西,它也好久没有走出过石室了。 白色生物正思考着自己的兽生,却被唐忘的问话所打断,“这里还有其他的生灵吗?” 它摇了摇头,心里有点生气,“这家伙肯定是个傻子,这么空荡荡的地方,哪里还有生灵哦,就算有也早就成那两个小东西的点心了。” “自己居然在想着和这个傻子做朋友,”白色生物忽然觉得有点忧郁,它冲回了石屋,从架子上捧起一个石偶,然后跳回了坑洞。 “真费劲,说什么都听不懂。不管他了,还是回去和姐姐们玩有意思。”白色生物转念又想,“他身上的东西都很厉害,说不定真能打过那个臭妖婆,要不我也准备一下。” 白色生物回到自己的巢洞,然后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奋力挖了许久,刨出了一个戒指。它将那些散落在洞里的珍异之物一股脑地收入戒指之中,看着空空如也的巢洞,它眼里竟流露出了一丝不舍。 只是片刻之后,它又开心地重新跳出坑洞,看了眼站在屋外的唐忘,趁其不注意将所有的石偶全收到戒指里,再一口将戒指吞进肚子里。 一切准备妥当,白色生物怯生生地躲在坑洞边上,悄悄地看着外面的唐忘。 第39章 突破武师 确定了出口和封印所在,唐忘并没有急于上前,他需要先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并着手冲击武师境界。 这一路走来,虽然心力交瘁,他却感受到了突破的契机。 他转过头,看向石室门边鬼鬼祟祟的小萌物, “我要恢复一下,你不会又偷袭我吧?” 白色生物当即跳了出来,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冤枉,只见它各种指手画脚,嘴里的“呜呜”之声比此前急促了很多。 可发现唐忘眼中怀疑依旧,白色生物顿觉有些沮丧。突然间,它灵光一闪,指着对面的几个石室,意思是“你去那边,就不用担心我了。” “那边的屋子里有危险吗?”唐忘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顺口问了一句。 白色生物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转身跳回坑洞里,消失不见。 “那边的东西都被我收走了,这个傻子,怎么什么都不懂。”蜷在洞里的白色生物有些担忧,“这样的傻子,能打过老妖婆吗?” 看着白色生物再次消失,唐忘喃喃自语,“这小家伙好像只能听不能说,总是张牙舞爪,跳来跳去,脑子好像有问题,不会是个白痴吧?” “算了,小家伙也可怜,灵智欠缺,精神变态,唉……”他也有些唏嘘,这么可爱的小萌物却有如此致命的缺陷,“可惜了!”。 唐忘并不太担心小白生物,他清楚感知到对方没有恶意,甚至连偷袭时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杀意。 相对于人来说,唐忘更愿意信任兽类,简单、直接,是敌是友,黑白明晰,没有那么多的算计,也不需要盘桓太多。 对面那些石室外面的符纹依旧神秘,唐忘按部就班地探查一番后,发现里面仍旧空空如也,连坑洞都没有再出现过。 唐忘搜寻半天,没有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难道是那小白痴干的,看它收起石偶的手法,应该是个熟手了。”唐忘心中暗想。 他在石室外面布置了好几个陷阱,将储物袋里的材料消耗得七七八八。这次闭关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容不得任何外力干扰。 收拾了一下心情,唐忘盘膝而坐,开始运转真气,尝试进行周天运转。 新开的隐穴在他胸前开始连接,可惜不完整,就像是在勾画一个圆。 心泉奇穴引导真气另辟蹊径,在脊柱和心脏之间搭起了两座桥。 三百六十二个窍穴已经全部打开,唐忘并不打算追求所谓的极致之境。对于他来说,活着已不容易,那种传说中的极境太过遥远,也太不实际,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提升境界,以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唐忘开始压缩真气,使之逐渐雾化。一切仿佛就是水到渠成,在他一呼一吸之间,雾化的真气逐渐滴落在丹田处,真元开始成型了。 然而,随着唐忘再次运转功法,刚成型的真元慢慢地从丹田移出,渗入心脏后消失不见。唐忘心头一惊,但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中断,只能继续按之前的方式雾化真气,再凝练真元。 唐忘身上的气势时高时低。那是一种空无的状态,无惊无惧,无悲无喜,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突破之中,体内的气息循环往复,无休无止,每一次形成的真元汇入心脏后便消失不见,体内空空一片。他的气息随即彻底跌落,仿佛回到了修武之前。 明明看起来是在突破,却突然气息回落,这种奇异的状态,前所未闻。唐忘自己也有些纳闷,只是随着气息彻底回落,心里隐隐有了一种明悟。 他不再压缩所剩无几的真气,而是小心地引导心脏处的血月。真元反哺而出,一丝丝地浸入筋脉,让他感到说不出的舒服。 如此反复多次,唐忘终于体会到了真元的妙用,还感悟到了一丝血月的奇异,化繁为简,返璞归真。 那一丝天人交感的玄妙,无法言说,也很难掌控,唐忘也只是刚刚触及到了皮毛。 背后的“天狼杀”愈加狰狞,胸前的圆清晰了不少,心泉奇穴所搭建的桥梁更加坚固,真元洗涤,肉身再次渗出点点污渍。 唐忘发现自己还可以继续修炼真气,再凝成真元送入心脏,如此一来,玄青心法依然还有用武之地。 同时,一个别人眼里的武修,却可以随时催动心脏深处的真元,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藏拙永远是好事! 此后的三天,唐忘继续闭关。 只是心脏就像无底洞一样,再多的真元都无法填满。 他逐渐熟悉了真元的运用,顺便琢磨出了真元与真气之间的切换方法。 唐忘并不知道,在他突破的时候,随着气息起伏,脊柱间有一缕红色正在疯狂游走,周身萦绕着一股隐晦而恐怖到气息。 “好可怕的傻子,咦,傻子好臭!”白色生物做了一个呕吐状,慌忙躲回了坑洞。 “只是那种气息为什么这么熟悉?”它的眼神呆呆的,仿佛想起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唐忘终于从深层次的修炼中醒转,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握紧了拳头,“我终于成为一名武师了。” 随后的日子里,唐忘走出石屋,开始在大殿中央练刀。 在真元的催动下,四大刀诀都比过去强大了数倍。“追风”快如电,“解牛”慢似龟,“夺命”杀意凌天,“往生”晦涩难解。 每当练到兴起时,他都渴望立刻找一个对手来验证一下。只是每当他的眼神扫向远处的小白生物时,对方完全不解风情,一溜烟就消失不见。良久后,小萌物才会探出个脑袋,继续观察这个“傻子”活物。 一切准备得当,唐忘知道是时候去打破封印了,直面那不可知的神秘存在。 他沿着石阶缓缓向上,朝着巨大的石座走去,每一步都格外谨慎。 这世上最为可怕的永远是未知,由此而生的无常,总能无情地将生命收割。 石阶很高,很长。 唐忘战刀出鞘,心里推演着各种可能,刀式铺开,只待危险降临,就能劈出自己的巅峰一击。 十八级石阶,唐忘足足走了近半个时辰,不疾不徐,他的眼神始终平静而坚定,不受任何外物的影响。 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白色的小身影正猥琐地趴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石座,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 第40章 我有一刀敢弑神 台阶尽头,是一张古拙的石座。 石座表面粗糙不平,裸露着岁月的痕迹。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繁复的雕琢,显得平淡无奇,却涌动着一种不可言说的玄奥。 细观之下,石座周围缭绕着一层肉眼难辨的淡淡光芒,其中隐约传出一丝丝灵的波动。 “这应该就是那封印之处了。” 唐忘远远观望,并没发现所谓的神的印记,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封印。 不知不觉间,唐忘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向前走去,当他离石座仅有五步之遥时,手中战刀仿佛有了独立的意志,划出一道凶猛的曲线,狠狠地向下劈去。 一刀,两刀……唐忘疯狂地攻击着石座,那层微弱的光芒逐渐黯淡…… 终于,在他一阵猛攻之后, 整个空间突然弥漫出一种异样的质感,没有风,没有声音,一切都彻底静止,仿如沉淀了亿万年的威压笼罩而下。 唐忘此时才惊觉,自己似乎触碰了某种不可知的存在。 他满身冷汗,全身乏力,体内的真元枯竭,战刀已经脱手,眼中满是惊恐。 “不好!”唐忘想要赶紧离开,然而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将他束缚,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丝毫动弹不得。 一团神秘的薄雾无端涌现,缭绕升腾。雾气在石座上方扭曲、旋转,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唐忘生出一种绝望的无力感,他的身体被束缚,真元彻底凝固,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被那股力量所掌控。 他拼命挣扎,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甚至在旁观者看来,他除了脸色越发涨红,就像一座石雕,站在石座前,任由命运摆布,无法动弹。 薄雾仍在继续凝结,那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 “花妖神!”唐忘瞪大了眼睛,眼角血泪凝结,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那是神话中的存在,至高无上的生命,如今却以这般不可思议的姿态,降临在他的眼前。 唐忘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那股束缚他的力量,还在不断地增强,仿佛随时可以将他彻底碾碎。 面对如此强大而未知的力量,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抵抗。 无助、绝望,卑微如人,生死皆是微末。 神灵轮廓,如同一尊不可侵犯的雕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 她的眼神,宛如寒冰。 她冷漠地看向唐忘,仿佛在审视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命。 仅仅一眼,唐忘的大脑仿佛被重锤猛击,那熟悉的剧痛再次在体内肆虐。 他想大声呼号,可声音早已被禁锢在喉咙深处,一丝都无法逸出。 这是一种无法想象也无法抵抗的痛楚,相形之下,立即晕厥甚至死亡都成了一种慈悲的解脱。 然而,即便是这份对解脱的渴望,对于此刻的他而言,也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因为就连最本能的情绪,都已被彻底封锁、撕裂,甚至分解,同时还被放大了千万倍,让他能够清晰地感知整个过程。 唐忘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整个世界如同陷入了最初始的混沌之中,唯有那神灵轮廓的冷漠眼神,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继续无情地切割着他的意识。 他感到自己的神智在崩溃,那是一种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折磨,一种灵魂深处最极致的煎熬。 面对神灵的威严,凡人永远是如此的脆弱和无力。 “呜…”,一道白光闪过,小萌物突然出现在唐忘的身前。 十八个女性石偶如变戏法般从它的嘴里飞出,仿佛刹那间活了过来。 她们有的轻扬长袖,有的翩翩起舞,有的低头沉思,或微笑,或安详,或略带忧伤,神情各异,却有着一种绝妙的默契,最终组成了一个圆阵将一人一兽守护其中。 圆阵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开始与神灵轮廓的威压抗衡。 那强大而无形的束缚,在这光芒的照耀下,竟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神灵轮廓显然不喜欢“意外”这种东西,她突然动了。 她的动作是如此优雅,每踏一步都流露出至高无上的从容,仿佛在向世人展示不可动摇的绝对权威。 她的手臂尚未完全成型,只是轻轻一挥,一道剑光如同流星划过,照亮了整个空间,其中蕴含的却是无与伦比的毁灭力量。 剑光拂过,十八个石偶组成的圆阵开始出现裂痕,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此时,白色生物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心里一刻不停地咒骂着“该死的老巫婆”。 在这至高的威压下,它曾经让唐忘惊叹不已的速度,被无情地剥夺了,只能呆立原地,无法动弹。 “看来要死在这里了,可怎么就那么不甘呢。”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如狂潮般席卷而来,将唐忘紧紧包裹。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萌物,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也许真的是好朋友吧。” 只是,那是神,不可挡,不可敌,甚至不可注视,不可怠慢。 天生杀机,神明判死,对渺小如尘埃的凡人来说,除了默默承受,又能如何? 在许多人眼里,这或许还是一种特殊的荣耀,是来自神的恩赐。 可为什么自己还是如此不甘?凭什么自己就必须为鱼肉,任其宰割? 唐忘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似乎要发泄所有的愤怒,血月感受到了唐忘从未有过的决绝,在体内发出厉声的咆哮。 神又如何,我命只由我,心有不甘,我有一刀敢弑神!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涌动,那是他脊柱中的异物在游走,每一滴能量都在向后背汇聚。 这一刻,他的身体似乎要爆裂,血色戾气在翻滚,狂暴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宛如一头来自洪荒的凶兽。 身前的小萌物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气息,无比强悍却又如此熟悉,唤醒了它体内的血脉神通。 白色生物全身毛发悚立,龇着尖锐的利牙,猛地一口咬下,生生咬开了神灵的禁锢。它一个闪烁,消失在了远处。 唐忘的双瞳一片血色,牢牢锁定着神灵的轮廓,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此时的他无知无觉,只是低沉地喊道,“魔刀!” 脊柱处一条细长的红芒飞出,仿佛听到了渴望已久的召唤,稳稳落在唐忘手中。 这是一把长不足四尺,宽不过两指的细刀。 刀柄处密密麻麻镌有无数的神纹,刀身一侧是一行古老文字,另一侧是一条血色龙纹。 随着唐忘的精血沿着手掌流入细刀,龙纹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极为躁动不安,似乎还带着一丝莫名的兴奋。 龙纹的眼睛里和唐忘一样,弥漫着无尽的血色,仿佛远古的魔神突然苏醒,贪婪,暴烈,不可一世,准备享用来自神灵的美味。 第41章 神女 “杀!”唐忘暴吼一声。 这一刻的他,彻底摆脱了那不可抗拒的束缚。 血刀如同饕餮般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精血,刀身带着令人惊悸的血色,向着神灵轮廓扑去。 这一瞬间,整个空间都被染成了血色。 血色的光芒似乎要吞噬一切,神灵轮廓的神情也不再平静从容,她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情绪化的表情,那是一丝惊讶和不安。 她或许从来没有想过,蝼蚁居然能斩出这样一刀。 最危险的还是那把刀,那把存在了无尽岁月,让整个寰宇都为之战栗的血色之刀。 她的记忆非常模糊,毕竟只是一道印记,而不是本体。 在血色的压迫下,她本能地发出了一个音节,那是 “魔”的远古发音。 这个音节在血色空间里回荡着,好像在呼唤什么,又或许是在表示臣服。 当血色之刀降临,神也无法阻挡! 那一刀,带着唐忘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带着末世的诅咒和沉沦,狠狠斩向神灵轮廓; 那一刀,仿佛穿越时间之轴,从无尽的远古而来,要将一切阻拦劈为虚无; 那一刀,藐视众生,毁灭一切,任世间多少芳华,都在血色的吞吐中化成灰烬; 这一刻,时间静止,空间凝固,只有那把血色的刀,如无情的主宰,将整个世界彻底踩在脚下。 整个大殿开始震动,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动激荡而出,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涟漪般向着四周扩散。 空中充满了末世的气息,一刀过后,一切都将结束。 神灵轮廓木然地看着这一刀,没有躲闪,也无法躲闪,她的眼里不惊不喜,甚至连反抗都放弃了,这一刀曾经弑神如草芥,如今纵然没落,依然恐怖如斯。 血色带着毁灭呼啸而来,瞬间将神灵轮廓淹没。 随着一声巨响,神灵轮廓和背后的石座都被劈成了两半。 血色过后,一切似乎都会化为虚无。 只是唐忘的力量太过弱小,还无法发挥这一刀的真正威力。 轮廓没有立即消散,只是变得极为黯淡,在薄雾笼罩之下,她正试图重新凝聚成一体。 唐忘也被这逆天的力量反震出去,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狠狠砸在了地上。 他身体里的力量彻底枯竭,体内的生机在快速流逝,意识也开始模糊,落地的瞬间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并没有注意到,一弯细如发丝的血月趁乱飞向神灵轮廓,又迅速飞了回来。 远处的白色生物也被震撼住了,它一边拍着胸脯一边低语,“这把刀,也太吓兽了。” 空荡的石殿中狼藉一片,石座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周围的巨柱正在不停塌陷,整个秘道即将彻底崩坏。 此时,石座下方露出了一条通道,白色生物知道那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这里既是一处避难之地,也是一个巨大的囚牢,让它无数年来困于此处。 白色生物身体急剧震动,变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熊状怪兽,平时只是微微凸起的小鼻子瞬间变长,轻轻卷起地上的唐忘。 它趁着神灵轮廓还未完全恢复,挥动着两只巨大的虎爪,将前方的障碍一一清除,狠狠地瞪了神灵轮廓一眼后,闪电般地蹿入了那条通道。 神灵轮廓在短暂的混乱后,逐渐恢复了原状,只是神力折损太多,始终无法凝结完整。 她并未理会逃离的白色生物,尽管对方的气味让她感到极度厌恶,但此刻的她,如果无法找到新的寄宿之地,很快就会彻底消散。 她的目光突然转向远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在薄雾的笼罩之下,无视那些不停掉落的巨石,迅速向着祝家的神庙大殿飘去。 祝家秘境的大殿内,自从唐忘进入通道后,族长夫人就一直枯坐在花妖神雕像前。旁边还摆着一张床榻,祝烟静卧其上。 夫人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面庞,低声说道,“我在等待一个奇迹,一个能让祝家重新崛起,能为你父亲报仇的奇迹。” “只要能够成功,我什么都可以做,你不要怪我。”她突然凄凉地笑了一下, “你也没办法再怪我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这天开始,祝家人除了平时一些必要的事务外,其他时间都会呆在雕像周围,或是默默祈祷,或是自行修炼,每个人都很虔诚。 他们是一群被抛弃的人,他们需要希望,哪怕只是虚妄,其实也无所谓。 夜里,孩子们已经睡去。大殿四周点着火烛,雕像在烛影中摇晃。 祝家的遗众依然聚在雕像周围,这已成为一种习惯。 突然,伫立在大殿中央的神像周围开始出现薄纱般的雾,族长夫人抬起头来,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所有的族人都被惊醒,他们看着这一幕,跪伏在地,等待神灵降下旨意。 雾越来越浓,逐渐朝着一个方向蔓延而去,似乎正在铺陈一条接引大道。 没有人抬头观望,对于他们来说,神不可见,神迹不可轻慢。 此时,一股极为可怕的威压覆盖了整个大殿,所有人的躯体都被禁锢。 一个扭曲的轮廓飞速而来,她根本不在意那些跪在地上的信徒,直接融入雕像。信徒的虔诚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这一刻,雕像开始有了一丝生命的气息,始终低垂的双眸微微颤动,似乎在感应什么。 仅仅一瞬间,她就感知到了周围的一切,突然睁开了双眼,看向身前的祝烟。 祝烟的身体在雕像的凝望中,全身开始龟裂,脑中的传承印记开始发出欢呼,挣扎着要舍她而去。 族长夫人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绝望,可在神的面前,唯有认命。 她开始更加大声地祈祷,所有的人一起吟唱着赞颂的歌谣。 轮廓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满,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奈,她突然从雕像中跨出,直接来到祝烟身前,化作一个皇冠状的印纹,没入祝烟脑中。 恐怖的威压逐渐散去,祝烟从床榻上坐起,缓缓走向雕像。 她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尽管全身上下伤痕累累,襜裙上满是血迹,但那种高高在上,视苍生为蝼蚁的气息,让她仿佛和中央的雕像重叠为一体。 族长夫人第一个大声喊道,“恭迎神女!” 四周的人也跟着大喊,“恭迎神女!” 祝烟没有理会众人,转身向大殿深处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夫人才缓缓站起,她嘴角噙着血,却笑得异常灿烂,异常恐怖。 祝三爷走到夫人身边,“这就是你想要的?” “是。”夫人平静地说,“我就想赌一把,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祝烟她……” “那是神女,以后没有祝烟,只有神女。”夫人厉声说道。 “那是你女儿……” “那是神女。”夫人喃喃说着,转身向寝居走去,她的眼里满是疯狂的虔诚和喜悦,还有潜藏在深处的无尽悲伤。 第42章 小黑点的悲伤 在一望无涯的血色大地上,天空始终笼罩着一层不祥的暗红,仿佛是某种古老的诅咒,永久地染上了血迹。 呼啸的风卷起血色的沙砾,如同幽灵的哀嚎,倏忽来去。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没有昼夜更替,没有山川河流,也没有任何生命存在。 一切仿佛凝固在某个永恒时刻,唯有死寂得以留存。 远处,一个小黑点逐渐显现,是这广阔的死寂中唯一的活物。 他宛如一道行走的光影,飞扬的沙砾穿过他的身体,却无法阻止他的前行。 无数岁月流逝,小黑点依然在这血色大地跋涉。 大地荒芜,时空凝滞,唯一的变化是脚下的血色越来越浓。 风渐渐变得狂暴,偶尔夹杂着空中的雷闪,像是天神的怒吼,向这片被诅咒的大地宣泄着无尽的愤怒。 小黑点眼神空洞,似乎只是一个残留的虚壳。 他脚下从未停歇,被一种奇异的力量牵引着不停向前,走向这片大地的中心,去见证血色的源头。 直到某一天,小黑点看见了一片血湖。 湖水被某种无形的强大力量封印,平整宁静,就像最精湛的工匠打磨的明镜,找不到一丝皱纹。 随着小黑点的接近,血湖开始躁动。 那种压抑着狂暴的平静,让小黑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空洞的眼神穿过湖面,湖心处的血色最为浓郁,一直在剧烈翻滚。 只是封印过于强大,一切都隐蔽于平静的表象之下,肉眼根本无法察觉。 当小黑点的眼神与那浓郁血色接触的一瞬间,整片天地物换星移,无数生机都在盎然,所有的血色被随手抹去,仿如世外桃源重现世间。 最让人敬畏的是,一座直冲云霄的巨山出现在眼前,七彩相伴,祥云缭绕,散发着至高的威严。 “王,他们来了。”一只头戴华冠、周身泛着淡淡蓝光的青色巨鸟正向一个黑衣巨人禀告。 “还是来了。”黑衣巨人的声音有些疲倦,但充满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既然如此,那就都留下来吧。” 巨人抬头看天,眼里的精芒穿透了云层,惨叫声随之响起,无数血液滴落,其蕴含的恐怖力量竟将大地砸出一个个血色的巨大坑洞。 “这样的待客之道,不合适吧。”随着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天空竟被撕裂成两半,一道恢弘无比的白光从虚空中迸出,无数拥有强大气息的白色生灵随之显现。 “废话真多,要战就战吧。”黑衣巨人站起身来,言语中依然很疲惫,仿佛已厌倦了眼前的一切。 为首的白色生灵表情肃穆,朗声说道,“奉神主令,击杀魔族余孽,正本清源,封印魔界,不得为祸世间。” 每一个字都如强大的法令,让整个山河为之震动。 黑色巨人身侧的各种魔怪纷纷施展魔功道法,全力抵抗这如天律般的镇压。 黑衣巨人再次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声音立即沉寂,白色生灵脸色微微涨红,似乎遭到了某种反噬,一缕血迹从嘴角溢出。 白色生灵眼里毫无畏惧,大手一挥,后方无数的身影纷纷向下冲去,如同洒落的白色骤雨,将整片天地遮蔽成了刺目的白色。 “杀!” “杀呀!” “杀光这帮该死的杂碎!” 下方同样有无数身影腾空而起,无数战争器具也在轰鸣,各种符箓、法器在空中激荡起恐怖的涟漪,整个世间在这一刻仿佛陷入了末日。 一个人面豹身的长尾魔兽独目一开,直接穿透了对手的胸膛;一个白头红脚的猿形生物,怒吼连连,双手抓起一个白色生灵,生生撕成两半;一头双翅横展,角生螺旋的龙形生物战力无边,正在大杀四方;一只身披鳞甲的巨犬,口喷烈火,似要将白色熔成虚无…… 此时,黑衣巨人一步跨出,径直来到为首的白色生灵面前,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一拳砸向对方。 白衣生灵面对这恐怖一击,不闪不避,奋力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吼着“吾主不死,永生不灭!” 随即,他的身体开始解体。 一道耀眼至极的白色光芒瞬间将整个天地包裹,而一片浓郁到无法化开的血色竟将黑衣巨人生生震开。 散落的血色形成了无数旋涡,宛如末日之雨,带着不可抗拒的死亡之力急坠而下,任何阻挡都无济于事。 血色的降临,让那些白色生灵愈发疯狂,伴随着各种 “吾主不死,永生不灭”的吟唱,一片片白光闪耀,无数的血色炸裂开来。 长尾魔兽单手捂脸,半个脑袋被炸飞;猿形凶物双臂血淋一片,两只手齐腕而断;强悍的龙形生物倒飞数千里,被砸入大地之中;巨犬的鳞甲破烂不堪,眼里写满了惊恐…… 血色所及之处,万物凋零,生机尽丧。大地变得满目疮痍,世间瞬时成了炼狱。 求救的哭喊与绝望的怒号交织成一片,回响在整个大地。 血色中所蕴含的恐怖力量,轻易就能摧毁各种坚固的建筑,余波所及,一城生灵尽数丧命。 那些平时威震天下的强者,在无尽的血色爆炸中难以幸免,死伤无数。至于普通的生灵则更加脆弱,瞬间化成了缕缕血丝,被那无尽的血色所吞噬。 黑色巨人站在空中,一言不发,眼里满是无奈。 他抬头看向虚空中的裂缝,心中默叹,这仅仅只是开始! “王,不能去啊!” “王,不能去啊!” “王,不能去啊!” “王,我陪你去!” 一群凶物长跪一地,声泪俱下,叩首之声震彻大地。 黑衣巨人背对他们,身前凌空飘着两把刀。 他奋力将其中一把刀插入山巅的秘孔之上,一个巨大的拱门凭空出现,门的四周电闪雷鸣,看上去极不稳定。 “都走吧,没时间了。”巨人声音低沉缓慢,却有一种无上的威严。 所有的凶物不敢再违抗命令,纷纷带着族人踏入拱门,消失不见。 待所有人离开,拱门消失之后,黑衣巨人将那把刀扔向空中,口中念念有词,无尽的血色挣扎着腾空而起,发出阵阵哀嚎,没入刀中。 黑衣巨人从体内剥离出一道封印,将其融入长刀,血色渐渐隐去。 他用力一掷,那把刀划过时空,竟凭空消失不见。 黑衣巨人突然转头,看向小黑点所在的地方,他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 随后,腾空而起,大刀猛地一劈,一条虚空之路显现眼前,他再无犹豫,也没有任何眷念,仿佛那就是他的宿命之地,几个闪烁间消失不见。 小黑点再次向前迈出脚步,他仿佛可以无视任何阻碍,向湖心深处一步步走去。 血色穿过他的身体,无尽的悲伤开始从血色中渗出,将小黑点慢慢吞没。 小黑点的身体如光影般虚幻,但此刻,那些堆积了无数人无数岁月的悲伤,却真实地浸湿了他的每一寸躯体,点点血泪从空洞的眼角缓缓滴落。 这一刻,小黑点哭得像一个孩子。 第43章 你叫小普 “呜呜呜,呜呜呜”,唐忘感觉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正在擦拭自己的眼角,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双眼,才发现关不住的泪水早已打湿了脸庞。 “我在哪里?”唐忘哽咽地问道。 “呜……”看着白色小萌物挥舞前爪不停比划,唐忘赶紧闭上了嘴巴。 他想支起身体,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整个躯体破败不堪,精神也虚弱萎靡。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只是感觉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悲伤,还有一片极为模糊的刀影,那刀势实在过于恐怖,仅仅只是闪念之间,他的头仿佛会被生生撕裂。 唐忘赶紧排开杂念。 他转动眼珠,这里是一个潮湿的山洞。 洞壁挂满了青色的苔藓,四周有几块嶙峋青石,还不时能听到滴答的水滴声在不远处响起,他突然觉得很渴,“水”,唐忘虚弱地看着小萌物。 “呜呜,”小萌物跑到旁边的一个水洼处,从嘴里吐出一个小杯子,盛了一杯水喂给唐忘。 如此反复几次,唐忘才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了知觉。 他盯着小萌物,又说了一声,“饿。” 小萌物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唐忘,有点气恼地挥着拳头,可仔细琢磨一阵后,还是不甘地吐出了一颗丹丸。 它极为不舍地将丹丸喂到唐忘的嘴里,然后不停地比划着一个“二”字,意思是这是给你的第二颗丹药了。 丹丸入嘴即化,磅礴汹涌的药力如甘霖天降,迅速滋润了唐忘枯竭的身体。 他明显感觉到体内的残破正在被修复,堵塞的经脉开始畅通,就连那该死的头疼在丹丸的浸润下都减缓了许多。 只是药力委实太过强悍,唐忘的身体开始涨痛,那无处宣泄的药力在体内疯狂冲击,他有一种随时会被炸开的感觉。 小萌物看着唐忘鼓胀的身体,也同样不知所措。它在唐忘的身边蹿来蹿去,似乎想要帮忙找一个出口让药力宣泄出来。 此时,唐忘心脏深处的血月似乎被浓郁的药力惊醒,如同饿急了的饕餮,开始疯狂吸收药性。 看着唐忘慢慢恢复正常,小萌物有点不甘心,它已经选好了唐忘的一只大拇指,正准备咬上一口,却发现那个让它有些害怕的东西居然醒了。 于是,小萌物默默地闪到了一边,试图让自己离唐忘远一点。 随着药力一点点被身体吸收,唐忘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这真是好东西啊!”唐忘感叹道,他望向小萌物,眨了眨眼,“还有吗?” 小萌物白了唐忘一眼,没有理睬。 唐忘发现小萌物眼里满是疲惫,似乎它同样消耗极大,只是一直强撑着守在这里,等着自己醒来。 这一瞬,唐忘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打动,尤其小萌物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让他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心痛。 他闭眼回忆了一下此前发生的事,却都只有一鳞半爪,脑子里似乎是一团浆糊,只记得小萌物曾不顾危险挡在自己身前,只记得那高高在上的神灵恐怖无边。 能活着逃走,他知道应该和脊柱的异物有关,却又无奈于记忆的缺失,只能把疑惑留在心里。 “这次多亏了有这小家伙。”唐忘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小萌物,说道,“你也累坏了吧,赶紧休息一下吧。” 小萌物真诚地看着唐忘,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睡着了会不会被吃掉,只是一直强撑到现在,倦意铺天盖地般涌来,上下眼皮正拼命向对方靠拢。 唐忘看着陷入纠结的小萌物,强撑着随时都要合上的眼睛,虽不知缘由却有点好笑。 他微微抬了下手,指着远处的一块青石说,“你去那边睡吧,放心,只要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 小萌物眨了眨眼,严肃地思考了一下,瞬间蹿到一块青石上倒头就睡。 “谢谢!”看着秒睡的小萌物,唐忘微微笑了笑,眼里带着罕有的温柔。 在这个世界上,他始终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但对这个小家伙,他没来由地有一种卸下防备的亲近。 感觉到身体恢复了不少,唐忘强撑着坐了起来。 他开始运转气息检查身体状况。毕竟这次伤得很重,身体也透支了太多,虽然小萌物的丹丸效用极佳,但要想恢复如初依然需要不少的时间。 唐忘仔细看了一下四周,虽不知身处何方,但相信小萌物找的地方应该足够安全。 于是,他沉下心来,开始入定修炼。 数日之后,唐忘已经能够自由行动,小萌物依然还在沉睡。 他离开山洞四处打探了一下,发现周围并无人烟,偶尔会有一两只野兽路过,却不敢靠近山洞,仿佛这里有什么让它们惊恐的东西。 唐忘为防万一,又在山洞周围布下了简单的陷阱,回到山洞继续恢复。 运转周天,凝练真气,压缩真元送入心脏。 那颗丹丸非常强大,唐忘感觉自己的真元浓度是此前的数倍之多。 即便如此,丹丸的效力还有很多沉淀在体内,并没有被真正吸收,待这些药力全部转化,唐忘希望能摸到大武师的门槛。 “要是再有几颗这样的丹丸就好了。”想到这,唐忘又仔细打量了小萌物一番,看着它雪白蓬松的毛发,他忍住了去撸一撸的冲动,担心将其惊醒。 这一次在秘道里差点丧了命,还好遇到了这只小萌物,自己又成功突破成为武师,也算是因祸得福。 对于祝家的算计,唐忘并没有放在心里,毕竟一切只是交易。 不过经历了此事,他与祝家的恩怨也算两清了。 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了,唐忘的伤势已完全恢复,实力也提升了不少,尤其是感知比过去有了质的提升。 如今,当他全身心感知外界时,可以察觉到附近三十丈内细微的动静。 虽然修武之人感知比普通人灵敏许多,但靠的是气机牵引,或是利用真元查探,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唐忘的认知,他并不清楚拥有这意味着什么。 唐忘轻叹一声,“还是读书少了”。 多年来,他鲜有机会求学。当初在元智学府,虽然学得了一些实用的技巧,却因为杀了陈峰而被逼出走。 他一直未曾拜过师,也没有家族传承,对于修炼体系终究缺乏明晰的认知。 尽管如此,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就从武修突破到武师,对于自认天资并不出众的唐忘来说,已经足以让他满意了。 当初,唐忘在秘道里施展的刀法过于禁忌,其反噬之剧烈,也令人心惊。如今,他的头发尽数变成银白色,眼角也开始出现皱纹,平添了几分未老先衰的意味。 唐忘暗自盘算,或许这种反噬可能和寿元有关,但还能够活在当下,对他而言,便已足够。 不过,唐忘对于脊柱中的异物愈发忌惮,暗暗叮咛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切切不可再如此了。 群山中,走来一个白发青年,肩头趴伏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白色宠物。 “你虽然普通,但还算可爱,以后就叫你小普吧。”青年笑道。 “呜呜呜呜呜呜。”白色宠物使劲摇头,这名字也太不霸气了,完全配不上自己的身份。 可那青年并没有理睬它,自顾自地说,“就这样定了,小普,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哈。” “呜呜呜呜呜呜。”白色宠物继续抗议。 “小普,你说这一路上怎么都没碰到过野兽?” “呜呜呜呜呜呜。” “小普,我们要走出这片山林了。” “呜呜呜呜呜呜。” “小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呜……” “哈哈,小普,原来你是个吃货啊。以前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哈哈。” (第一卷 完) 第44章 白发青年 位于群山边缘的望云山庄最近非常热闹。无数陌生面孔进进出出,让管事疲于应付。 “自从白石丘那边地震后,老子就没有一日得闲。”管事刚送走几个打探消息的客人,坐在一张石几上对着两个仆从抱怨。 “听说那里有遗迹出现,都想去争机缘。”一个仆从赶紧接话。 “那我们庄主?”另一个仆从小心翼翼地问道。 “庄主才不凑这种热闹呢。”管事不屑地说。 几人正说着话,突然看见一个老者被守卫领了过来。 “又来人了。” “嗯?这不是向老头吗?”管事一眼认出了对方。 管事不情不愿地迎了上去,“向长老,你不在村里待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向长老赶紧行了一个礼,“尹管事,我来见庄主,求你帮忙传个话啊。” 说着,向长老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到了尹管事手里。 尹管事皱了下眉头,面露难色,却不妨碍他麻利地收起了钱袋。 这个向长老虽是个村夫,但也不好随便打发,他的孙女前两年被庄主收到房中,颇为宠幸。 “好吧,我去给你报个信,看庄主是否得空?” 望云山庄曾是花妖族祝家的附庸。 祝家血案发生后,庄主见势不妙,立即转投马家麾下,这才躲过了前阵子的腥风血雨,也算是保了一方平安。 虽然被一些人戳了脊梁骨,但庄主毫不为意,乱世之中活着多不容易,那些忠义之类的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只是最近因为白石丘的变故,周边势力来了不少人打探消息,尹庄主谁也不敢得罪,天天陪吃陪喝陪笑,也是累个够呛。 这会儿好容易歇息下来,又听到管事的传话,心里很是不耐烦。 “这老东西跑来做啥,又想来打秋风?”想到这,庄主心情更加烦闷,只等对方开口,要是话不投机就直接轰出去。反正最近又看上了一个小娘皮,若是纠缠不休,干脆趁势将那不下崽的女人也一起赶走。 长老被领进山庄正厅,赶紧低头行礼,“小老儿见过庄主。” “你怎么来了,有事让那些小年轻传个讯不就得了。”这尹庄主长得高高瘦瘦,只是常年耽溺于声色犬马,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庄主,”长老带着哭腔说道,“下溪村最近遭难了。” 望云山庄辖制方圆数十里的村庄,各村会按时上贡一些野味草药,而村子有难,山庄也需出手相助。 “怎么回事?”虽然不待见这些村民,但村子出了事不管,山庄的威信就会大损。 “最近,村子周围突然多了不少猛兽,好些村民都遇了险,还有三人被咬死后,连尸体都、都没找到。”长老说得有些急,再加上一路远行,身体一软,竟险些不支栽倒。 “活着不好吗?”白发青年看了眼地上的三具武修尸体,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是他杀的第四拨了。 自从走出山洞,唐忘时不时会遇到一些结队的武修。见他孤身一人,气息又不强大,不少人生出不轨之心,最终却成了他的刀下鬼。 一道白光在尸体周围不停闪动,唐忘郁闷地说,“小普,那是我的!” 白光不为所动,很快就搜刮一空。 好在小普对银钱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只挑一些稀罕物,以及奇奇怪怪的物件。 唐忘对此也无可奈何,小普速度太快,手法也极为熟练。 刚开始,他还想争抢一番,尝试两次后就放弃了。只能等小普选好后,再傲娇地将剩余之物施舍于他。 “这附近哪来这么多修武之人?”唐忘自顾自地问着。 除了这群非要找死的外,唐忘一路上避过了不少实力不俗的队伍,其中不乏有武师坐镇。 “算了,不关咱们的事,我们走。”小普跳上唐忘的肩头,一人一兽结伴而去。 下溪村,人口不足两百,平日里也算自给自足,这段时间猛兽屡屡出没,村民都不敢外出,所备食粮入不敷出,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愁云。 望云山庄派来了五名武修,不但没解决问题,反而在一次与猛兽遭遇时,折损一人,另有两人也伤得不轻。 这些武修退回村里,名为养精蓄锐,实则不敢再去探查,回去又无法交代,干脆就在村里住了下来。 几人除了见到长老略为客气外,对其他村民颐指气使,稍有怠慢就会饱以拳脚,大伙儿叫苦不迭。 更为过分的是,这些人一旦看上谁家的女人,就会上前动手动脚,只是碍于长老的颜面,才没发生更大的祸事。 “长老,这样下去不行啊!”一个壮汉对着向长老抱怨道,“那些猛兽还在附近出没,大家都有上顿没下顿,还要养着几位大爷,不是个事儿啊!” 长老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默默蹲在门前,不停地唉声叹气。当初向望云山庄求援,谁知没驱走猛兽,反引回了几头饿狼。 他也没有办法,请神容易送神就难了。 两人正愁眉以对,却见远处走来一人。 一袭蓝色武道服,一头扎眼的白发半束半放,步伐轻盈矫健,明显是个武修。 看见有陌生的武修出现,长老和壮汉当即慌了神,赶紧站起身,鞠躬行礼。 长老不敢直视对方,只是低着头,向靠近的白发武修说道,“尊者大驾光临,怠慢之处,请多海涵。” 所谓尊者,是凡俗对修武之人的通称。 白发青年自然就是唐忘。 他路过这个村落时,想着小普未曾吃过凡俗的食物,于是心念一动,决定询问一番。 他想知道附近是否有像样的圩镇,找家酒楼带它一饱口福。 看见老者如此惶恐,唐忘轻声说道,“我只是路过此地,打听一下最近的圩镇怎么走。” 天兴以武为尊,凡俗与武修之间的地位差距极大,虽然律法严禁滥杀凡俗之人,但各种欺凌却极为常见。 “小老儿很少外出,最远也就去过望云山庄,那是这片山麓间最繁华之地。”长老见对方没有恶意,赶紧应道,“从我们村一直向东北,顺着大道前行不到五十里就是了。” “多谢老丈。”唐忘拱拱手,正准备离开。 突然远处走来五人,其中一个不客气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来干什么?” 长老见势不妙,连忙打圆场,“这位爷只是路过,来问个路。” “问路?”说话之人名为彭五,气势汹汹地对那长老吼道,“老东西,他问路,你却让他去我们望云山庄,怎么,勾结外敌想造反啊?” 长老一听此话,当即吓得两腿发软,嘴里结结巴巴,“不,不,不,不敢,绝对没有…… ” 唐忘扫了一眼,几个武修而已,不禁心生不耐,“我就问个路,正好也想去望云山庄拜会一下,要不你们几个带个路?” 他也不等对方回话,直接释放出强大的气息,向几人压了过去。 “有话好说。”为首之人心知不妙,知道踢到了铁板,立即开口求饶,“我等眼瞎,还请阁下留手。” 唐忘见状,也就收回了威势,依然冷漠地看着几人,“那就麻烦你们带个路。” 为首之人是那彭五的堂哥彭三,赶紧低身行礼,“阁下息怒。我等奉命来此办事,就这样回去,上面会怪罪的。”说完,他抬腿踹了一脚彭五,“还不赶紧赔罪。” 唐忘没有理会,看了一眼向长老,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长老似乎被吓得不轻,一下子没能接上话,旁边的壮汉担心白发青年不悦,赶紧上前回道,“大人,自从那白石丘地震后,猛兽四处乱跑,村里被害了好几条命……” “白石丘?地震?”唐忘恍然,指了一下自己过来的方向,“白石丘是否在那边?” 众人纷纷点头。 “难道和秘道有关?”唐忘暗想,转头问向彭三,“你们谁知道白石丘的事?” 彭三等人不敢怠慢,赶紧详实述来。 白石丘离此地约有一百多里,是群山边缘有名的险地。终年浓雾不散,一旦误入很少有人能活着出来。 三个月前,白石丘一带发生剧烈地震,传言有绝大的机缘现世,引来无数武道之人前来寻宝。 地震后,周边的野兽四散逃窜,下溪村也就跟着遭了殃。 唐忘听完神色有点怪异,三个月前应该就是自己逃出秘道的时间,而那白石丘的浓雾……他转头看了一眼小普,对方也正无辜地看着自己。 “应该是这样了。”唐忘暗忖。 “那好,我们在这里呆两天,看看附近还会不会有猛兽来惹事。” 想到事情可能因自己而起,唐忘打算顺手帮忙解决一下。 望云山庄的几人见这煞星并不打算离开,只能苦着脸称“是”。 彭三私下专门警告彭五,“别生事,那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你要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会亲手拔了你的舌头。” 长老和壮汉也看出来,这个白发青年很不简单,说不定会有办法帮他们渡过此劫。 随后两天,唐忘带着小普在附近的山林里转悠,并未发现任何猛兽。 一条小溪边,看着玩水的小普,唐忘问道,“怎么一头猛兽都没有?” 小普懒得理会,继续在水里跳来跳去。 “莫非那些猛兽是怕了你这个小萌物?”唐忘随口说道。 小普身体一顿,看着水里倒映的影子,莫名有些惆怅起来。 “不会真是你吧?”唐忘惊了一下,不过想着这个小家伙的奇异,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他认真地问了一句,“要不,你留点气味在村子附近,也算是功德?” 小普鄙夷地看了眼唐忘,心想“我又不是狗,真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 第45章 索然无味 八台镇不大,甚至称得上是简陋。 各种木屋散乱而建,街道狭窄弯曲,一条数丈宽的溪流从中穿过,也算是给小镇带来了几分灵气。 西南方的望云山庄与八台镇隔水相望。 山庄建筑并不算气派,不过青砖灰瓦,飞檐翘角,几个小巧精致的亭台楼阁,院落之间曲折相连,别有一番雅致气象。 五个手下正在汇报出行之事,听到死了一个武修,尹庄主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 “让管事循例补偿”。 再听闻白发青年一事后,他眼神一缩,“什么来头,什么修为?” 最近见了太多强者,庄主心里对那些外来人有了阴影。 彭三回道,“修为应该是黑武修,不过实力很强,仅仅是威势,就能压制我们。” “只是武修,那还好。”尹庄主顿时轻松了不少。作为一名真元武师,没理由会惧怕一名武修。 “他带着一只白色的小宠物,就住在镇上的客栈。”彭五对唐忘始终有些怨念, “那只小东西貌似有些灵性,说不定是只灵兽。” “哦,灵兽?”尹庄主立即来了兴趣。 在天兴,兽分野兽、猛兽、妖兽和灵兽。 野兽最为常见,最强不过武者实力。 可野兽一旦吸收天地灵性,或是体内血脉出现变异,实力暴增,至少有了武修的战力,被称作猛兽。 机缘之下开了灵智的猛兽,修炼后被称为妖兽。 在整个玄空大陆的西域,有各种奇异的妖兽存在,甚至组成了那里最强大的势力。 灵兽则最为罕见,据称灵兽都有特殊血脉,一旦激发成功,有可能成为主宰级的神兽。 如此珍贵之物,自然会让尹庄主心动,他站起身来问向彭三,“此事当真?” 彭三心里暗骂彭五多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属下从未见过灵兽,只是传闻灵兽都有灵性,那人带的小宠物似乎就有灵性。” “这样啊。”尹庄主缓缓落座。 对方虽然只是一名武修,但敢带着灵兽四处走动,应当不是寻常之辈。最近人多眼杂,断不可贸然行事。 “你们先下去吧,此事不要随便张扬。”尹庄主摆手让彭三等人退了下去。 入夜,八台镇一家最好的客栈里,唐忘盘膝而坐准备修炼。 小普仰着身子躺在床上,正用两只前爪轻轻地撸着圆鼓鼓的肚子,眼睛微闭,一脸的满足。 唐忘有点不忍直视,这货实在太能吃了,一顿饭而已,足足把酒楼的所有菜肴都过了一遍,而且吃得一干二净。 想着自己走出酒楼时那些伙计的眼神,唐忘只觉心塞。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说是小家伙吃的,谁会信呢? “不好养啊,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它吃垮。”唐忘难得为这种事唉声叹气起来。 小普突然间“噌”地站了起来。 唐忘眼睛一眯,感知向外探出,一个蒙面人正偷偷摸摸地躲在客栈外面的墙角处。 “我还没去找他,还自己上门了。”唐忘感应到了对方的真元气息,放眼这偏僻的八台镇,有这等修为还会来找他麻烦的,大概只有那望云山庄的庄主了。 唐忘不愿在客栈动手,以免伤及无辜。 他将手指竖在嘴前,对小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抄起战刀翻窗而出,直接向蒙面人躲藏之处掠去。 小普撇了撇嘴,翻转身躺了回去,继续轻撸肚皮,回味着酒楼里的那些美食。 行踪被对方轻易识破,蒙面人也非常果断,赶紧催动真元,全力向镇外逃去。 为防对方藏有后手,唐忘打开感知,细细体察周边的每一丝动静,草木之声,自然之韵,花开花落,宙宇之律,这种感觉竟让他有一点沉迷。 不过,看着前方疾速而逃的身影,唐忘收起了感叹,加速追了过去。 小镇外,一个黑衣蒙面人正和一个白发青年对峙而立。 蒙面人心里既郁闷又纠结,以为出了小镇,熟悉地形的自己能轻松摆脱,谁知根本不是那回事。 战吧,实在没把握;逃吧,看来也逃不掉。 白发青年突然笑了一下,问道,“想好没,战还是逃?” 心思一下被戳破,蒙面人更觉无奈,只深恨自己那几个手下,没事干嘛诱惑自己,如今这进退不得…… “看来你还没选好,我来帮你选吧。” 唐忘突破武师后,还不知道自己与普通武师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如今有人送上门来,他也正好练练手。 话音一落,唐忘战刀出鞘,“追风诀”展开,刀芒瞬间斩向蒙面人的脖颈。 对方大惊,没想到说打就打,刀法还如此之快。 他赶紧侧身后退,堪堪躲过一刀,正想稳住阵脚。 岂料唐忘的刀式连绵而至,并无太多章法,只是实在太快,蒙面人根本无力反击,只能狼狈躲闪。 看着对方在自己一招之下就疲于奔命,唐忘多少有些索然无味。 刀势一顿,快慢互逆。 蒙面人一愣,以为机会来了,正想抽身逃走,却感觉全身说不出的别扭,脚下的步伐顿时凌乱。 那刀影趁势加速而至,轻轻在他脖子上抹了一下。 蒙面人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眼里满是惊恐,两腿之间已经湿了一大片。 唐忘嫌弃地看了一眼,还刀入鞘,问了一句,“尹庄主,还打吗?” 望云山庄的客厅里,灯火通明。 换了一身便服的尹庄主满脸堆笑,口若悬河。 旁边坐着的白发青年耐心地听着,只是偶尔会打断一下,拉回正题。 直到天色渐亮,白发青年才起身终止了谈话,“东西备好了?” “公子稍等。”尹庄主走到里屋,然后拿着一个储物袋出来,“您过目一下。” “那就多谢了,打扰了。”白发青年接过储物袋,也没细看,告辞离去。 送走白发青年后,尹庄主揉了揉酸痛的脸,又摸了摸脖子上那细微的刀痕,“来人,去把彭三、彭五带上来。” 唐忘饶过尹庄主一命后,随其前往望云山庄。 待对方换洗一番后,他打听了一下这半年来山地部落发生的事情。 此后,双方又“友好”地争论了一下尹庄主 “买命”的费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达成了共识。 关于祝家一事引发的波澜,唐忘并不太在意,只是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更为警惕,在他人的棋局里,生死根本不由自己。 看了一眼远处破晓的晨光熹微,想到又要陪着小普胡吃海喝,唐忘觉得这比杀敌来得辛苦多了。 第46章 重返安城 安城背山而建,高大的城墙呈不规则的方型。城主府位于南面高地之上,可以俯瞰全城。 在天兴,城主一般都由军方任命,负责一城之安定,其余事宜并不参与。 只是如今早已背离了初衷,城主府的权力越来越大,常常连长老院的律令都阳奉阴违,成为地方一霸。 城南的一个酒楼里,走来了一位绾髻束发的中年男子,青黑色的幞头映着两鬓霜白,更显沧桑。 男子肩头爬着一只精神抖擞的白色小宠物,似犬类猫,煞是可爱,两眼死死盯着酒楼的方向,两条后腿微微颤动。 “为了吃,至于吗?”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对伙计吩咐道,“要一个雅间,把你家好吃的菜统统上一份。” 伙计一愣, “客官几位?” 中年男子脸色有点难看,不耐烦地说,“带路。” 伙计哪敢再多言,要是得罪了这样豪气的客人,估计今晚就得卷着铺盖卷儿滚蛋了。 酒楼开在安城城主府附近,往来其中者大多非富即贵。 中年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一壶烧酒已经见底,白色小宠物心满意足地趴在一旁休息。 “终于又回来了!”中年男子喟叹一声。 昨日他去了安城西北角隅,那里依然破败不堪,只是曾经居住过的土坯房早已换了模样。 “有些事,也该讨个说法了,是吧,小普?” 中年人正是唐忘。 重返安州必定危险重重,但唐忘想弄清楚当年之事,这一步就不得不走。 为了掩人耳目,自然需要换副模样,没想到易容的时候,小普一直在旁边作耻笑状,让他颇为恼火,却又无法发作。 好在灵机一动,唐忘讥讽小普啥也不懂,像个傻子一样。 这可把小普激怒了,在它心里,唐忘才是不折不扣的傻子,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要化妆。 为了显示自己见多识广,小普扔给了唐忘一个银色面具。 这张面具极为精美,戴上后竟能瞬间改变样貌,肉眼完全无法察觉其中端倪,应该是件了不得的宝物。。 为此,唐忘好好夸了一番小普,并一再承诺以后会带它好吃好喝,一人一兽也相处得愈发融洽。 城南的一小院里,一个青衣中年卧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这两日,他心里总觉有些烦闷,终于得空过来放松了一下。 屋子里的女子正在熟睡,身心舒坦的中年人来到天井处喝茶歇息。 青衣中年突然睁开双眼,轻声喝道,“谁?” 他只觉全身寒毛竖起,一道强烈的杀意将其锁定。 “主簿大人,放松些。”唐忘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你是什么人,擅闯民宅,威胁命官,那可是死罪。” 城主府的主簿掌管文书、狱讼、户籍,参机要,总领府事,当得上是城主的亲吏。 此次因出来偷腥,主簿并未带任何护卫,况且在这安城之内,谁敢对他不敬? 可惜,他现在遇到的是唐忘。蹲守数日,终觅得良机,岂会被三两言语吓退。 “只是想与主簿大人再确认一点事而已。”唐忘淡淡地说,他的感知全力打开,周围三十丈内的动静都纤毫毕现。 “什么事?”主簿稳了稳心神,一边盘算着如何摆脱对方的杀势,一边暗自后悔不该贪图这一时之欢。 “三年前,是你下令抓捕和处死的罗家全族吧?” “罗家?”主簿眉头紧锁,忽然眼神一缩,陡然想起了什么,“你,你是那个唐忘?” “果然。”唐忘冷漠地看着对方,“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居然是这个煞星。”主簿心里一凉,他知道很多事,甚至唐忘在群山设伏杀死两名武师的消息也一清二楚。 如今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假意配合,拖延时间,寄望亲信前来找他;二则拼死一搏,好歹自己也是一名武师,虽不擅战,却绝非鱼肉。 只是这个唐忘太过邪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于石莲峰,没想到居然敢潜入安城,必然有所倚仗。 主簿定了下神,缓缓说道,“罗家与你勾结山地余孽,杀害……” 唐忘笑了一下,没等对方说完,战刀挥舞,出手即杀招,“夺命诀”裹着“天狼杀”直指对方心境,刀芒闪动,迅即斩落。 漫天杀意侵入,主簿心神失守,魂飞魄散,没想到对方完全不循常理,一言不合就分生死。 “有话好说,”主簿边喊边闪。 刀势顿时一慢,停留在了离头不到一尺处,只是主簿并未注意到,那是一种慢,而不是停。 一顿之下,主簿仿如从鬼门关跨回,浑身湿透,唐忘的强大远超预计。 他赶紧开口稳住对方,“那是薛家,还有申家一起下的令。” “武州申家?” “是,是,城主大人……” 停驻的刀势突然顺势而动,疾如闪电,主簿的头颅高高飞起,眼里写满了不解之意。 唐忘收起主簿的头颅,解下其身上的储物袋,身形一展,跃出宅院,兔起鹊落间,消失不见。 此时,一个女子走入院中,看着无头的尸体,发出了惊恐的惨叫。 几名城主府的兵士在一个佐将带领下,也冲入院中,“怎么回事?” 安城以北,人潮涌涌,这是城中最繁华之地。 一匹匹战兽飞驰,兽背上的城府军各个凶神恶煞,直奔城门而去。 “封城,谁都不准出去!” 北城门缓缓闭合,那些正准备离城的人统统被赶了回去。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军爷,我这还有急事,要赶着出城。” “岂有此理,竟然挡我去路,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 一名军官模样的人突然厉声高喊,“城主有令,即日封城,有违令不遵者,杀无赦!”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东西两门,整个安城人心惶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等大事,人们印象中从未有过如此的封城之举。 街上,一个白发青年正向一家酒楼走去,“该吃晚饭了,唉!” 唐忘当时感知到屋内的妇人起身下床,而不远处巡逻的军士觉察到真元波动也正赶来一探究竟,他当即不再迟疑,以“解牛诀”所寻破绽,追风索命,取走了主簿的首级。 况且,他也得到了很重要的情报。 害死阿沛的,薛家和申家都有份,安城城主就姓申,申家的那个申。 第47章 云先生和阿忆 安城北侧商铺林立,其中最豪华的当属飞烟阁的铺面。 飞烟阁是安州最强的势力之一,与安城的地头蛇薛家相比,还要更胜一筹。只不过飞烟阁的大本营并非安城,而是在安州东部的彦城, 飞烟阁重商逐利,一般不直接参与权力之争,只是暗中会下注一些顶级势力,并以此寻求庇护。 飞烟阁的商铺高三层,后面还有四进的大院。 此时一个白发中年人正被下人引着,从飞烟阁的后门穿过,步入后方的院子,照壁上是一幅深山群鹿图:一头雄鹿昂首远望,其余作举首竖耳聆听状。 白发中年驻足看了两眼,又穿过了一条抄手游廊。仆从推开一扇垂花门,顿时豁然开朗,内里是一个极为雅致的院子。 庭院中央一棵巨大的古槐,几株百年老梅虬枝盘旋,一座假山矗立其间,不远处一座典雅的亭子里有三人在交谈。 仆从向白发中年告了个罪,独自走到亭子里,与其中一名中年人耳语了几句。 待中年人点头示意后,仆从小跑过来,对白发中年说了声,“罗先生,林先生有请!” 亭子中的三人见罗先生走近,纷纷站起身来,双方施礼寒暄。 林先生是飞烟阁在此间的主事,言行举止非常得体,让人如沐春风。 一身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自称姓云,身材挺拔,面容俊朗,下额修剪得体,只是眼角细纹悄悄泄露了他的年纪,却又平添几分成熟稳重之气。 还有一个男装示人的双十女子,眼如秋月,鼻梁微挺,面庞轮廓分明,线条刚毅,散发着一股不凡的英气。女子名为小忆,是云先生的学生。 “此次前往彦城,还要多多拜托林先生照拂,价钱不成问题。”罗先生话语极为诚恳。 “哪里话,你是主顾,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定当不负所托。” “云先生和阿忆姑娘也是去彦城?” 云先生微微一笑,“我们去清港。只是路途遥远,需先前往彦城,再随那边的商队出发。” 清港位于象州东北处,是天兴南部最大的出海口,商贾云集,货殖丰盈。 “只是现在这城门封闭,不知何时才能出发啊。”白发中年慨叹一声。 “是啊,这都五天了,百姓惶惶不安,绝非善策。”云先生也附和道。 “我们也派人打听了一番,据说主簿大人被刺身亡,城主震怒,才出此下策的。”林先生一脸的遗憾,“也不知凶手找到了没?” “难啊。”云先生摆摆头,似乎对城主府此举并不看好。 “罗先生,你既然已付好了定金,一有出城的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 “那就劳烦林先生了。”白发中年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先生,刚才那个姓罗的不对劲。”回去的路上,阿忆似乎憋得好辛苦,不吐不快。 “有些事多看看,别急着下结论。”云先生淡淡一笑,轻轻揉了下阿忆的头。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五天,整个安城就如一个火药桶,随时都可能爆炸。 城里各个角落都被城卫军翻了个遍,每一个真元武师都受到了不下三次的严格盘问。毕竟主簿作为一名武师,能够正面斩杀他的人,修为绝不可能太低。 因为此事,城里还发生过多次激斗。 不少武师不甘受辱,奋起反抗,只是城主实力极强,又有盟友薛家相助,最终还是将那些人成功镇压。 只是城主府的这一行径更加激怒了所有人,连薛家内部都传来了质疑的声音。 封闭一州之主城,别的不说,单是各个势力的收入就下滑了一大截。利益的损失必然会引起更多人的不满。 消息很快传到了毗邻的北府,一些大人物直接向军方施压。洪帅在祝家一事上吃了瘪,这才多久,安州城主府又给他惹来了麻烦。 当天,城主收到洪帅口讯:不想干就给我滚! 无奈之下,城主只能解除封城,同时宣布凶手已经抓到,不日将斩首,昭示全城。 唐忘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如今他再次用起了罗佩这个化名,每天都会带着小普上街转悠,顺便把城里的酒楼几乎吃了个遍。 他的武修身份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也就自然没人会当他是凶嫌。 他心里清楚,这次封城看起来是为了缉拿凶手,其实更主要的是想找回一个账本,一个足以置这位申城主于死地的账本。 一个车队从安城北门缓缓行出。 为首的一辆兽车上挂着一面三角商旗,金黄绣边,中间是一个大大的“烟”字。 随后另有六辆兽车,两头上乘的灰角兽并驾而行。 其中四辆货车,御者居中,左右都是气势不凡的武修;另有两车载人,居于中央。 另有十余人骑着高大的黑鳞马,修为最低的都是黑武修,其中还有数人身上隐隐有真元流动。 车队中间的一辆兽车上,一个白发中年正凭轼而坐,腿上还趴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白色小兽,不停地吃着花生,连那御者都时不时侧过头来,很是好奇。 “它最近喜欢上了花生,我这里还有很多,你要不也尝一下?”白发中年客气地问道。 御者自知失礼,赶紧说道,“不用不用。只是觉得这小家伙实在可爱,多看了几眼,还请罗先生不要见怪。” 另外一辆兽车上,云先生正和阿忆随意聊天。 “先生,那个姓罗的带的小宠物还挺可爱。” “嗯,是挺可爱的。” “只是总是藏头露尾,鬼头鬼脑的,哼!” “忆儿,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必苛求。” “哦。”女子不愿驳先生的话,只是心里并不以为然。 上坡的路,车队走得有些缓慢。 中午时分,一些武修正有说有笑,顺便胡乱吃上两口饱腹。 三十年前,远行西部景州的一支飞烟阁商队被当地最为彪悍的匪帮劫杀,飞烟阁全员出动,将对方倾巢剿灭,整个匪寨没留一个活物。 自此之后,飞烟阁名声大噪,再没不开眼的人会招惹这面飞烟商旗。 飞烟阁每次外出,虽然循例会配备强大的护卫,但也多是彰显实力之意。 只是,这一次,出事了。 第48章 飞烟旗 商队在半坡上缓缓驻足,所有人抽出了随身武器,空气刹时凝重。 就在此时,山顶之上,仿佛天际垂落的一条暗沉缎带,上百骑兽军骤然现身,他们高踞其上,俯视整个商队,不祥的死亡气息缓缓压下。 站在“飞烟旗”旁的一个老者,腰板挺直,脸上毫无惧色,大声喊道,“这是飞烟阁商队……” “杀!”对面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直接打断了老者。 上百骑如同乌云压顶般向下俯冲,兽蹄踏在大地上发出整齐的回响,如闷雷滚滚而下。这些人动作一致,明显训练有素,合击之势谁人可挡? 老者见对方杀意如此果决,大喊一声,“护住雇主,组龟甲阵!”同时,手中发出一道紫色的求援烟弹。 飞烟阁众人无一弱者,纷纷从车辕下方取出盾牌,收缩到中间两辆兽车周围,各自站定,真气灌注其中,高举过头。 另有几名强者居中,全力运转真元,随时准备填补缺口。 云先生瑟瑟地将阿忆护在车厢后方,眼里满是惊慌之意。 御者挺立车前,回头对云先生笑了一下,“客官,放心,有我在,伤不了你。” 唐忘并肩立在另一名御者身旁,手中长刀出鞘。 他毕竟现在是一个武修,断无躲藏起来的道理。只是让他有些诧异的是,小普却不知何时躲了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声巨响,兽嘶人嚎。 仅有十余人组成的龟甲顿时被掀飞,正面前冲之敌也纷纷跳下战兽,开始近战搏杀, 唐忘所在的兽车运气欠佳,被侧面而来的兽骑趁势冲过,四五把长刀同时斩下,那位御者难以抵挡,直接被斩首当场。 唐忘赶紧施展“追风决”,横刀一挡,借势而退。 对方几骑同时掠出,不依不饶,紧咬着唐忘不放。 飞烟阁的几名武师强者实力不俗,如此危局之中依然未乱阵脚,几人首尾相衔,死死地护住了云先生的那辆兽车。 明显此次出发之前,几人都被叮嘱过,除非身死,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师生二人。 唐忘边退边探出感知,深觉形势不妙。来犯之敌的武师数量竟有八人之多,其余武修也都是些亡命之人,悍不畏死。 他仗着自身的速度,并不与敌人过多纠缠,掉头飞奔而去。 “不要放跑一个,你们去追。”敌方首领瞥见唐忘正在逃遁,向旁边一人吩咐道。 那武师随即带着七人催动座下战兽飞驰而去。 尽管飞烟阁的武师们苦苦支撑,却依然双拳难敌四手,在对方连续冲击之下,联手之阵随时可破。 为首的老者双眼通红,如今除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五名武师外,其余手下几乎全部战死。他全力一拳轰退围攻而来的两人后,转头迅速对云先生说,“先生,我等将拼命杀开一个缺口,你带着小先生速速逃命。” 云先生缩在车内一味摇头,嘴里颤抖着念叨,“士可杀不可辱。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老者见状,也无心理会这个酸腐的云先生,只得拼死相斗。 敌方首领见久攻不下,己方损失也不算小,已无耐性。 他直接冲天而起,一根巨大的狼牙棒以力劈华山之势压了下去。 五名武师赶紧合力拦阻,只是大武师之威完全不同凡响,顿时将几人搭起的阵势一击轰开。 敌方首领眼含杀机,再一步踏上兽车,一棒轰开车门,左手抓向老者。 只是他突然瞳孔大张,车厢内竟然有三人,其中一个中年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中一把长剑迅即闪过,如梦如幻,不等他缩手,手掌已齐根而断。 中年人人随剑走,追着急退的敌方首领冲出车厢。 如此惊变,让外面的敌人措手不及,愕然间,剑光闪过,当即就有两人授首。 敌方首领忍痛跳上兽背,大吼一声,“撤,有埋伏,赶紧撤!” 其余贼人惊慌之下,顿时乱了阵脚,有的抱头鼠窜,有的茫然无措,还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依然奋力冲杀。 只是面对大开杀戒的大武师,这些武修毫无抵抗之力,只枉送了性命。 飞烟阁的几名武师见到杀出的中年人,心里大喜,顾不上身上伤痛,展开身法,向就近的贼人杀去,一时之间,血流漂杵。 唐忘速度极快,很快就逃到了数里之外。 只是听到后面兽蹄疾奔,心里泛起一丝烦躁,怎么就非要找死呢? 他稍一感知,发现对方只有一名武师带队,干脆停了下来。 片刻之间,对方八人将唐忘围了起来。 为首的武师讥讽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唐忘慢慢抽出战刀,感觉脊背上的灼痛开始发作,心情愈发不快。 “活着不好吗?”话音未落,唐忘如闪电般出现在一个匪徒面前,不容对方反应,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杀!”那武师见唐忘竟反守为攻,出手还如此狠辣,知道自己走了眼。 他赶紧拔出一把长剑,迅速刺了过去。 斩杀一人后,唐忘顿觉杀戮之气在周身游走,他大吼一声,“天狼杀”的杀意疯狂向外涌去,“夺命诀”沏入刀尖,辅以“雷电刀法”的变化,竟直接向七人卷杀而去。 灭绝之意笼罩,唐忘心脏深处的真元亦全面迸发,周遭一切皆被拉入了无边杀境。 几头战兽发出阵阵哀嚎,跪伏在地,发出求饶之声。 兽背上的武修直接摔落,被如此强大的杀意渗入心境,震撼之下,一时竟忘了起身。 唐忘从不给敌人留下任何机会,一旦出手,绝不迟疑,刀光如影,一闪而逝。转眼间,又有四人命丧黄泉。 那武师这才惊觉唐忘也是一名武师,而且真元之力还在自己之上,面对如此强敌,他心中一紧,再顾不得两名手下,转身飞奔而去。 “走不了的。”唐忘冷哼一声,再次催动“追风诀”,刀如掠影,以刀驭人,转瞬就追到武师身后。 武师慌忙中一剑反刺,只是惊魂之下,早已没了章法。 唐忘轻松闪过,又转为一个急顿,快慢之间,对方的招式早已用老,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刀从腰间划过,身体已断成两截。 唐忘再返身回去,随手取走最后两名武修的性命。 他走到一头战兽身前,“你载我一程,我饶你一命。” 第49章 墓前惊魂 远处半坡上打斗之声渐歇,唐忘此时却有点纠结。 此次跟随飞烟阁的商队,就是取个离城的方便,他真正要去的是安城东北三十里处那座无名小山,用主簿的头颅祭奠阿沛。然后再做未来的打算。 只是方才战事一起,小普速度太快,乱战中不知去了哪里。 他有心回去寻觅,却又怕引来无端猜忌。 毕竟,自己一个武修能在武师追杀下全身而退,显然隐瞒了实力,一旦被当作潜伏的“鬼”,那就麻烦大了。 唐忘思前想后,还是准备等商队离开后,再去那附近找一找小普。 足足等了三个时辰,商队方整顿清点完毕,重新启程上路。 直到车队消失在视野中,唐忘才骑着战兽,赶往周遭探看。 清晨,山中薄雾渐消,黛色洒金。 白袍白发的青年正环着两个荒冢,清除草棘,掸去灰尘,如此分别绕行三周后,方站在两个墓碑前,各行了一礼。 墓前,祭扫供奉的水果、酒水、肉食间,赫然一颗抹了石灰的人头,面皮耳目早已风干。 青年久立,对着左侧荒坟喃喃自语“阿沛,这里有个害死你的人。你等着,旺哥将他挫骨扬灰,给你解解气。 说罢对着墓碑躬身一拜,便拿起人头后退数步,真元灌于右拳,奋力砸下,主簿头颅被砸成粉末,飘洒在这荒山之上。 坟前烛火飘摇,青年执一酒壶,边喝边絮叨,似乎有太多的话要说,但又太多的无从说起。唯独那酒,下得很快。 “阿沛,那薛家,还有申家的主事,旺哥也想给你带来。奈何我太弱了,撼不动啊!” 唐忘以拳击额,清泪滚滚而下。一时间丧亲之痛,多年的惊怖流离,万般艰难在心头辗转。哀恸之意如海涛巨浪,顿时让他卸下了素日的警觉自持。 只须臾忘情,一股灼痛从尾骨而起,游蛇一般,沿脊柱向上涌动。 哀音未收,昨日被捺下的杀戮之气却如隐伏的火星突遇干草,瞬间在体内爆燃。 唐忘顷刻间两眼充血,额角青筋必现,脊柱间一道血色波纹疯狂游走。四肢百骸之上亦似有万钧之压,不禁双膝半跪全身颤动,右手勉力撑地,左手极艰极缓,不知是对抗抑或服从,指节虬突,以抓握之势,向颈后伸去。 “不!你休想掌控我”。 血月,自心脏深处缓缓升起,血色笼罩之处,狂暴止息,涓滴汇成细流,细流奔向大海。蛰伏归顺的真元被收束一空,洒出一道肉眼几不可见的涟漪,映在唐忘的左手上。 这只手向下一沉,血肉淋漓,脊柱的前端被生生抽离出了一小截,一道涟漪沿着手指向下播散,脊骨间的血纹疯狂闪耀,逐渐黯淡,直到消失。 唐忘维持着半跪之姿,脸色煞白,突出的一段椎骨看起来极为可怖,疼痛钻心。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生出了与那蛰伏的异物同归于尽的念头。 尽管他一向信奉“活着就好”,如果注定要成为傀儡,注定生死不再由己,他无惧玉石俱焚。 活着不易,寻死更难,一旦生不如死,那就不惜一死。 “我唐忘,永不为奴!”声音不大,字字掷地。 他面不改色反手重重一拍,将突出的椎骨生生压了回去,挣扎着站了起来。 元智学府凤部宿舍内,韩瑶坐在椅子上,单手支住下巴,看着正收拾行李的夏莲。 “夏姐姐,你回家的事跟姜新说了么?” “没有,与他不相干。”夏莲答得干脆。 “那夏姐姐”韩瑶只得收起刚才的话头, “阿沐正打算去清港,要不我也回次庆州,我们三个都顺路,一起走吧。” 夏莲有点犹豫,“家里等着,我路上不方便耽搁。” “切!”韩瑶撇了撇嘴,“联姻有什么可急的?真是的,大人们事情搞不定,就开始打女儿的主意。” “没那回事,别瞎说。”夏莲回了一句,脸色却愈发黯淡。英气飒爽的女剑客,此时像被卸下了盔甲,只剩下疲倦和无助。 “阿沐,你要去清港吗?”周循和梁沐并肩在游廊的构栏上坐着。 两人入学府以来时常一同出任务,对面切磋更如家常便饭,如今都已踏入了武师境界。 “家里说有个男孩子不错,想让我去见见。”梁沐晃着两只脚,抬头望天,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这,这,那,那我也陪你回去看看。”周循有些懵,说话也有点不顺溜,黑色的脸上开始发紫,左手悄悄藏在身后捏得紧紧的。 梁沐赶紧侧身,假意摆弄衣裳上的饰带,免得憋笑被周循看穿。 “你也想看男孩子啊?那好啊,路上我也多个伴。” “几时出发?”想到能陪梁沐远行,周循的脸又由紫转黑,说话也顺畅起来。 “过几天吧,夏莲要回剑岛,我们正好可以同路。” “出来一年多,也该回去看看了。”周循也有点想家。 “那你也回去看看爷爷。” “好。” 彦城,一间清简如雪洞般的闺房,入门处放着尺许见方的箱子。 箱子里面青气氤氲,一颗足有成年人双拳大小的巨蛋立于中央。巨蛋内部似有活物,透出些微红光,且如潮汐般变换着明暗。 箱子底部铺着满满一层青色玉石,在巨蛋隐隐的红光照拂下,一缕缕青气从玉石中剥离而出。 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生物,正蜷于箱子一角,贪婪地吞噬着青气,一脸的心满意足。 它突然全身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箱子被轻轻打开,“老师,这小东西居然是头灵兽,会吸收灵气。”一个女孩子脆生生地喊道。 “哦,没想到我还走了眼。” 白色生物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极力想摆出讨饶的姿势,只是被强大的术法禁锢,无法动弹。 “那怎么办,它在偷吃灵气。” “呜呜呜……”白色生物拼命叫着,“我让那傻子付钱给你,千万别杀我。” “老师,它在说什么?” “应该是在讨饶吧。算了,先养在这里,再多放点灵石就是了。” “哦,也好,这个小东西好可爱,我们带回去吧。” “莫急,等等它的主人现身再说。” 白色生物想到这里的灵气,很想点头帮傻子答应,可又觉得这样太没义气。纠结来纠结去,箱盖突然合上,身上也多了条无形的绳缚。 它也懒得多想,重新倒下,继续享受这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大餐。 第50章 踏破铁鞋 彦城不大,城内一应产业都属于飞烟阁,与其说是一座城,还不如说是飞烟阁的私地。 此刻飞烟阁总部的一处偏厅里,聚着七八人,正在议事。 居于上位的两人,一个是身材有些走样的中年胖子,另一个却是瘦弱的老妇。 唐忘先前会过面的林先生,正把这一趟出安城的遭遇细细告廪。 “对方领头的是横跨景州和崇州的赤焰峰的鬼老三,他们背后一直有申家、薛家的影子。这单客人稍作休整后,还要前往清港,虽说我们的本分是银钱两讫不问来历,但从先前劫匪行事迫切的手段来看,事情怕是尚未了结。” “申薛两家自己捉老鼠,倒也不忌着我们这只玉瓶子啊。”老妇声口平淡,在座众人却都面上一紧。 “三十年前就姑息了,这次若再不了了之,怕他们来日更少有忌惮。”林先生不由苦笑。 “这事牵扯众多,暂且搁下从长计议。”中年胖子掸了掸身上的浮尘,“接下来有一桩紧要的大生意,还是阁主你来说吧。” 一个看似木讷的中年人遂起身道,“三个月后清港有一场大型交易会,面向各大域商贾。此番客人已预付了酬金,我们要送去清港的货物数量大,且极为贵重。此行事关飞烟阁的声誉和前程,绝对不容有失。” 唐忘打听了林先生住处。主家人不在,他便宅子外择个僻静处苦等。 小普毕竟也算是飞烟阁的货票,它又吃惯了城里酒楼的菜肴,既然四野间寻不到,保不齐是跟着商队进了彦城。 唐忘对人少有执念,唯独牵记这呆兽。怕它贪“财”好“色”,在外头寻些事端。又或者投了新的“好朋友”,把别人吃空了也不是出路。 胡思乱想间,只听脆生生“噫?!”的一声。 唐忘定睛一看,“是你啊,阿忆姑娘。” 依然一身白色男装的阿忆,挤出一丝微笑,“罗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彦城?” “今天刚到,云先生呢?” “老师在客舍。罗先生你没事就好。那我先告辞了。” 阿忆生怕唐忘再起些话头似的,囫囵作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唐忘心下有些奇怪,又说不出究竟。 “老师,老师!” 阿忆脚下踩着风火轮子一般冲进了客栈。 “那个姓罗的又来了。” 云先生头也不抬。 “鬼鬼祟祟的家伙,肯定是来找小白点的!”阿忆一脸悻悻。 “你这丫头。唉,去做功课吧。” “非得告诉他嘛……”看见先生露出了一丝不悦之色,阿忆吞下了后面的话语,老老实实向屋子里走去。 得知林先生并未见过小普,唐忘有些失望地离开了林宅。 对方向唐忘再三抱歉,称当时未能保护好他,还拿出双倍的钱财给予赔付。 唐忘心下失落,完全未曾留意身后慢吞吞的白色身影,只是径直向前走去。 “罗先生,留步。”阿忆开口叫道,她心里很有些别扭,自己偌大一个人站在这里,却被对方视如无物。 “阿忆姑娘。”唐忘转身才发现女孩,赶紧拱手致歉,“刚正想着事,没注意到姑娘,失礼了。” 阿忆脸色虽不好看,言语还算客气,“我家先生听闻罗先生来了,想与你见上一面,不知是否方便?“ 唐忘虽急着去城中找寻小普,但长辈心意不可拂,只得应道,“还请姑娘带路。“心里不免偷偷嘀咕,“我没看见她就冷着脸,真是小心眼呐。” 前面领路的阿忆面上愈发上了霜,心道,“居然肚子里还在编排我,哼!” 客舍之中,唐忘与云先生相对而坐,两人随意寒暄了一番。 看着唐忘似乎有些心绪不定,云先生突然问道,“罗先生,是否丢了什么要紧之物?” 唐忘一惊,忙答道,“我家小普不见了,哦,就是那个白色的小家伙。”说着,又用手比划了一下小普的大小。 “我知道它在哪里。” “云先生,你见过小普?”唐忘噌地一下站起,又觉自己有些失态,重新坐下,“还请云先生明示,罗某感激不尽。” “哈哈,不用客气。”云先生站起身,“请随我来。” 二人来到一个木箱前,云先生打开箱盖,一只白色生物正抱着巨蛋呼呼大睡。 “小普?这……”唐忘疑惑地看着云先生。 “这小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这里,我也是前几日方才发现的。”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白色生物睁开双眼,看见“傻子”与恐怖老头并肩而立,它暗叹一声,“傻子就是傻子,估计又要被人骗了。” 想归想,小普纵身弹起,眼里闪着泪光,“呜呜”,一下子就跳到了唐忘肩上,只是不舍地看了眼箱子里的青石。 “小普,真的是你哈!”唐忘大喜过望,退后一步,对着云先生鞠了一躬,“多谢云先生。” “无妨无妨。”云先生从怀里取出一块青色的石头,递与唐忘,“这个东西对那小家伙有好处,你拿去吧。” “这怎么行,你都帮我找到小普了……”唐忘赶紧摆手拒绝,肩上的小普却对着他怒目而视, “走,出去说。” “我只是个武修,只怕难负先生所托啊!” “你只要帮我守住刚才那个箱子即可,万万不要让其落入他人手里。” “既然先生开口了,那罗某必然在所不辞。” 回到客栈的唐忘脸色凝重。 这位云先生绝不简单,小普的事姑且不论,单是那箱子里的巨蛋就珍贵无比,断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但自己无论如何感知,都无法在对方身上发现一丝一毫的气息流动。 而且细细回想起来,唐忘突然生出一种自己早被看破的感觉,心里又是一紧。 云先生突然提出让他护卫去清港,其中到底有什么算计,唐忘一时也想不出来,不过找回小普后,他一时也没想好去往何处。 还有那颗青石到底是什么东西?对方说对小普有好处,小普贪婪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问题是自己似乎对这青石也非常渴望,当接过青石的刹那,自己的脊柱和心脏都在蠢蠢而动。 疑问既然那么多,那就只能见步行步了。 “先生,你这又是为何,还让他看了那箱子,那可是……”阿忆突然停住了话语。 “你说此人如何?”云先生坐在躺椅上,眼睛半眯,似乎很是享受。 “不怎样,小肚鸡肠,鬼鬼祟祟的。”阿忆想着对方竟然在心里编排自己,有点没好气地说。 “看了那东西后,是否有贪婪、觊觎之意?” “这倒没有。” “嗯。你那‘听声’还是少用,人心不能随便听。”云先生突然正色说道。 “是,先生,我只是对此人有些好奇,才……”阿忆有些惶恐,她知道先生一旦正色说话,那就绝非小事。 “这个人很有趣。一个武师对灵石有如此感应,这样的人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云先生突然转过话题。 “先生,你是说……”阿忆极为惊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只是张着嘴,终究没敢说出口。 “所以我才要让他跟着,这么多疑问,他估计心里也会好好盘算一下吧。”云先生重新眯起了眼睛,默语,“正好也看看他的心性如何。” 第51章 阿武落难 阿武走进青云镇时,知道这场猫鼠游戏已经到了头。 这么多年来,哪怕远走他乡,他们依旧不肯放过自己。 五天不分昼夜的逃亡,保命之物早已用完。命这东西,就此不要了吧。阿武摇摇晃晃,跌撞在赤贫街区的破瓦烂椽间,遍身血污。 从小,母亲就说他的生运主一个“巧”,唯有以巧化实,才有机会活下去。 生得好看是巧,天资上乘是巧,看人度势御巧,想要借姑娘的力,话说得巧自然四两拨千斤。 姑娘……阿武不由斜挑嘴角笑起来。聪明如阿芸,怎能不知道自己是在她那里讨巧。何况她还能卜吉凶,难道不清楚自己就是那大凶么? 现下这般,既然用千般巧也逃不过,何苦连累一个傻丫头。自己两天前趁夜独自跑路,丫头在曹老头的庇护下想必不再有危险了。 阿武心念一松,体力早已不支,不由仰面直挺挺倒在了一间破房外。 青云镇,地处安州边陲,毗邻阳州西北。 青云二字,取自青云晶材,此物坚硬,又有一定柔性,打造武器和战舟尤佳。青云镇正是天兴最大的青云晶产地。 这一带过去只是荒野。经由几代人开采,才逐渐生成了气象。 尤其近三五年,一位杨姓商人斥巨资包下矿脉后,全力开掘,大兴贸易。镇圩一日比一日繁荣,往来商贾和银钱如流水不绝。 经营这样的生意,杨家手段肯定不比寻常。府里不惜重金,连年招揽域内武师,矿脉防御也下了重本一再加固。任谁心怀觊觎,都不敢轻易触碰这架在火山上的大金钵子。 黄昏,红日正向地平线垂落,一个大型商队驭着十数辆兽车,缓缓由南北大道进入青云小镇。 镇上稍有规模的客栈、酒楼、商铺都位于道路两旁。各家的伙计们看到肥羊来了,纷纷两眼放光飞奔而出,生怕抢不到生意,既没了赏钱的想头,还得挨掌柜的一通骂。 “客官,今晚住在我家吧,客房干净舒适,包您睡个好觉!” “这位大爷,在这青云镇,我家的酒水要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您尝一下,要不满意不收钱。” “青云晶要吗?可以打造上好的武器……”“你傻了吗,也不看看是谁家,会买你这玩意儿?” 有这等阵仗的商队,自然是安州势力翘楚飞烟阁…… “阿龙,你把大家的食宿安排妥当。吃好些,但不得饮酒!” “林先生请放心!兄弟们尽量都住在一处,饭食我也在酒楼安排妥了。”说完,阿龙旋即告退。 唐忘扛着一个大箱子,跟在云先生和阿忆的身后。 小普懒洋洋地趴在箱子上。它最近极为惫懒,些许日子不见,似乎胖了一圈,让唐忘暗自感叹不能再任其胡吃海喝了。 “箱子放在客房里就好,这些天一直赶路,我有些乏了。”云先生让唐忘卸下箱子,又嘱咐道,“你俩去街上逛逛,吃些东西吧。” 阿忆跟着唐忘走出客栈,脸上满是嫌弃,“本来就是少白头,还要易容成大叔模样。无趣!” 这边云先生见两人离去,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窗外说道,“你怎么来了,进来坐吧。” 一个白衣妇人翻身而入。 女子虽有些年纪,却身姿修长,顾盼之间,客舍四壁都仿似沐得春光。她对着云先生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阿忆生性活泼,没了老师拘束,自然要把镇上的新奇看个够。路人只见一个姑娘眉花眼笑东吃西逛,十余步外,白发中年男人拖拖沓沓跟着,满脸的生无可恋又无可奈何。 青云镇西面,是一大片贫民区。更确切的说应该是罪奴区,这里住的都是失去了自由的奴隶,有以身抵债的,有家道破败的,也有罪人的家属,被偷贩而来的流浪者。 这些人都是杨姓商人从各地买来的。 男的大多为矿奴,每日下矿采青云晶,女的为娼为婢,供镇上人玩乐。 这些罪奴,只要不离开圈属之地就行,至于他们的生死,向来无人在意。 这会正是下工时分,矿奴们拖着疲倦的身体返回,炊烟升起,女人们赶紧收拢一切可以入口的食材,准备着一天中唯一一顿餐食。 即便如此,这片罪奴聚居区,始终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对于他们来说,活着就是一种奢侈,麻木成为了习惯性的伪装,不这样或许根本活不下去。 一处破败小院里,年约十八九岁的葛衣女子正在发呆,旁边生火做饭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锅里几片青黄叶片,一小把黍米,再配上一些山野中常见的野果,一股脑炖在一起。 葛衣女子面容削瘦,眉目还算端正,只是脖肩处的“奴”印让人一眼就能知晓她的身份。 那个小姑娘,同样脖肩处刻有“奴”字,身上笼着一件不合体的粗布衣,面黄肌瘦,两眼死死地盯着饭锅,生怕洒出一粒米来。 半晌过后,小女孩将锅里搅匀,然后盛了三碗。 她端起其中最大的一碗闪身进了左边的小屋,屋子里满是潮湿的霉味,平时很少有人出入,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不值钱的杂物。 角落里铺着一层稻草,一个年轻人满身血迹半坐半卧。“大哥哥,吃饭了。” 年轻人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谢谢!” “你慢慢吃啊!”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罗瑄。” 阿忆和唐忘一前一后,正往镇子西面逛去,一个青衣女孩从他们身后飞奔而过。 唐忘瞥见女孩的侧脸,不由一愣“她怎么在这儿?” 阿忆脚步也随之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 罗瑄将晾了一会儿的粥碗递给葛衣女子,“姐姐,吃饭了,慢点吃,别洒了。” 葛衣女子“嘿嘿”笑了两声,接过碗,也不用筷子,咕噜咕噜就往嘴里倒,粥水沿着嘴角滴在衣服上,她却毫不在意。 罗瑄似乎也习以为常,自己端着最小的一个碗,蹲在一旁慢慢喝着,每一片野菜、每一粒米都慢慢咀嚼之后,才舍得咽下。 “请问,有人在家吗?”小院没有门,一个青衣女子走了进来,她脸色苍白如雪,神色间写满了焦急二字。 罗瑄赶紧起身,然后走到葛衣女子身边,拉了拉对方的裙摆,跪倒在地,“拜见女大人。” 那女子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一个仆从样的男人闯了进来,“罗槿,你这个贱人,不去伺候老爷们还跑到这里躲清闲!再让老子来喊,看我干不死你!” 男人的骂声惊着了旁边的青衣女子,她脸色一变,喝了一声,“滚!” 第52章 罗瑄 罗瑄看见那个仆从,两眼惊慌,在他手下可没少吃苦头。 只是青衣女子的怒喝更是石破天惊,这个男人虽然只是个仆从,却是来自那杨家。在青云镇,杨家人就是天,谁都招惹不得。 那仆人在镇上骄纵惯了,一个罪奴家的人还能翻天?当即怒从心起, “你是哪来的小娘皮,找死啊。”一拳向青衣女子砸去。 青衣女子心情本就不好,遇到这样一个混不吝的下三滥,更是火上浇油。 她轻松闪过挥来的拳头,反手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 奴仆直接飞了出去,满嘴的牙齿合着鲜血喷溅而出,胸前的肋骨也断了好几根。 青衣女子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若非有急事不愿招惹麻烦,仅凭刚才那句话就足以让其横尸当场。 男子捂着嘴,知道踢到了铁板,他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这位姐姐,你赶紧走吧。”罗瑄推了推青衣女子,眼里满是焦急,“那是杨家的人,你惹大祸了。” “不碍事。”青衣女子毫不在意,“小妹妹,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年轻男子,长得很好看,笑起来还懒洋洋的。” 她精通占卜之术,虽然做不到事无巨细都知晓,却能推测出大概的方向。更何况她曾对阿武施过同心秘术,只要活着,她就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自从几天前阿武独自逃离,她就找到刚出关的师父,急忙赶了过来。 罗瑄心中顿时翻腾起无数浪花,她又不擅说谎,一时竟有些语塞。 青衣女子心里顿时明白三分,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她蹲下轻抚罗瑄的头,柔声地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一直在找他,担心他有危险。” 看着罗瑄眼角瞥了房间一眼,青衣女子牵着小女孩的手,“放心,我不会害他的。” 此时,一个青年懒洋洋地坐在门槛上,纵然全身血迹斑斑,但笑起来却依然阳光灿烂。 “阿武。”青衣女子心里一疼,快步走了上去,她拿出丹丸亲手喂下,“你先疗伤,我再带你去镇上。” “阿芸,你怎么找到我的?”服下丹丸后,阿武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轻声问道。 “不论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阿芸的声音不大,却非常坚决。 “可这一来,那帮人又该追来了。”阿武苦笑了一下,他正是知道阿芸特殊的能力,才干脆现身的。 “我师父来了,没人能够伤你了。”阿芸的声音中带着浓烈的杀意。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院子。 附近的住户吓得都躲进了屋子,对于他们来说,生命中只剩下灾难和麻木,热闹这种东西躲得越远越好。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壮汉,手里拖着一根五尺长的圆棍,一身横肉远远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壮汉指着背对着他的阿芸问道,“是她吗?” 家仆点了下头,眼里闪着狠狠的凶光。 “你们是谁?”壮汉看了看阿芸和阿武,他虽有些鲁莽但并不蠢笨,眼前这两人并非本地人,他可不想惹到大麻烦。 只是那对男女都无心理睬,似乎根本不把壮汉放在眼里。 壮汉有些吃瘪,突然转过头对着罗瑄姐妹开骂,“你们两个婊子,老子给你们脸了。你那死鬼老爹罗九当初协助逃犯,现在你们又私藏男人,今天非弄死你们不可。” 说着,壮汉一脚踹出,正正踢在葛衣女子小腹上。 女子立即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墙上。她似乎并不知道痛,依然在“嘿嘿嘿”地傻笑。 “姐姐!”罗瑄赶忙向葛衣女子跑去。 “想跑?”壮汉狞笑着一棍扫向罗瑄。罪奴在他眼里根本就与猪狗无异,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 阿芸没想到壮汉如此凶残,竟对两个弱女子出手,她连忙起身,“住手!” 阿武也试图站起,不想却牵动了伤势,摔倒在地。 眼看长棍落在罗瑄的身上,女孩再也活不成。 一道刀影闪过,“铛”地一声将长棍挡下,一个白发中年出现在罗瑄身前。 壮汉眼神一凛,“你又是什么人?” 唐忘背对着壮汉,同样未予理睬,只是看着罗瑄,沉声问道,“罗九是你什么人?” “是我爹。”罗瑄怯生生地回了句,眼睛却看着不远处的葛衣女子,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阿芸来到葛衣女子身边,喂了一颗丹药给她。 唐忘转过身对着壮汉说,“我也姓罗。” “哦,那你是来找事的了?” 唐忘握刀的手微微颤动。 当初罗九虽然算不上因他而死,却一心想救自己,这个情,唐忘认。 如今遇到罗九的后人遭遇此劫难,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心中杀意,只是看壮汉的眼神就像看死人一样。 “你,你,”壮汉被唐忘看得心里发毛,还未出手就斗志全无,一时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哈哈哈,误会,误会。”一个穿着锦缎长袍,手拿折扇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在下杨勋善,负责此地俗务,几位可都是飞烟阁的客人?何必为了些许小事伤了和气?” 杨勋善口中虽然客气,身上却散发着浓烈的真元之气,恩威并施,手段极为老练。 “误会吗?”唐忘指了指罗瑄和她姐姐,“也行,这两个女子和我有旧,我要带走。” “这有点不合适吧?”杨勋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暗中催动真元向唐忘压去。 此时,小院内又来一个中年人,眼中带笑,满面春风,只是一挥袍袖,就将杨勋善的真元之力彻底化解。 “阁下何意?” 稍一接触,杨勋善知晓对方远强于己,语气顿时软了不少。 “在下林剑,这位罗先生是我飞烟阁的贵客,你们杨氏以势压人,不合适吧?”林先生说话非常和气,却自带威严。 “这……”杨勋善沉吟了一下,心知刚才有些鲁莽,立即换了副面孔,“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二位海涵。” 眼见事情了结,唐忘招呼罗瑄,收拾一下随他离开此处。 阿芸也扶着阿武向外走去,杨勋善突然指着阿武说道,“其他人可以走,这人得留下。” 阿芸脸色当即一变,“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人我要带走。”杨勋善眼里闪着凶光,刚才唐忘一事本是顺手为之,可因飞烟阁出面,他已经落了面子。而这个年轻人上面交代必须拿下,他再无顾忌,无论谁出面都不行。 第53章 人刀合一 看着杨勋善如此张狂,阿芸的脸色愈发苍白,双唇紧抿。 她觉得最近实在太憋屈了,阿武已经伤成这样,这些人还不肯罢休。 阿芸翻手之间,三枚铜钱在掌背滴溜溜地旋转,发出细微刺耳的响声。 刹时,雷电轰鸣,阿芸眼睛翻白,铜钱齐齐正面对着杨勋善。 “无妄,往吉”,阿芸话音刚落,铜钱再次旋转,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 阿武急忙大喊,“阿芸,住手!” 这是天雷无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旦六爻齐出,天地难改。 只是卦象已出,阿武重伤在身,无法强行干预,只能试图唤醒阿芸,中止卜算。 杨勋善心里大骇,没想到这柔弱女子竟是传说中的命师。 他被天雷压迫,自知卦象一成,断无生路。手中扇子当即脱手而出,化作一轮圆月弯刀飞向阿芸。 一个老者从墙外跳入,落到阿芸身前,一指点在她的头上, “小姐,得罪了。”阿芸身体一软,三枚铜钱被老者收入掌心。 同时回手一抓一揉,那把扇子直接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武少爷,小姐,我们先回去,主人等着吃晚饭了。”曹老头左右手分别抄起一人,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眼前。 杨勋善脸色惨白,在原地呆立片刻后,转身离去。 唐忘向林先生道了声谢,随即准备带着罗家姐妹去客栈歇息,他也有事要问一下她们。 “阿忆姑娘,过来帮帮忙。”唐忘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葛衣女子,觉得男女多少有些授受不亲,对着躲在人群里的阿忆喊道。 房间里,唐忘一脸阴沉,那股深藏的杀意被强行压了下去。 罗瑄断断续续哭着说完了这三年来的遭遇,阿忆在一旁都听得频频抹泪。 罗九死后,罗清一家被诛灭。 薛家仍不罢休,派人前往罗氏一族所在的村落,男子不分老幼全部杀光,女子30岁以上的也就地处决。 发泄完兽欲的薛家人,将剩余的女子全部卖入最低贱的娼寮。 罗瑄的姐姐罗槿,因为罗九的缘故,遭受了各种非人的遭遇,尤其是那薛潼,变着法子进行折磨,不到半年时间,就失心疯了。 薛家随后又将两姐妹卖到青云镇,罗槿成了罪奴矿工的泄欲工具,而罗瑄待元红之后也将被送入青楼。 唐忘看了看罗槿的状态,还算安稳,这才放心在外屋打坐修炼,而罗瑄则被阿忆带去房间里歇息。 夜里,唐忘突然起身,他感知到有无数的气息波动。 整座客栈灯火通明,随之又尽数熄灭。 “你在这里帮忙守着。”唐忘指了指床上的罗槿,对小普嘱咐了一声,“这次可别乱跑了。” 小普挥舞了一下手臂,用力地“呜”了一声,白光一闪,钻到了罗槿的枕头下面。 唐忘脱掉外面的灰色长袍,露出里面的黑色战服,他仔细感知了一下,发现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上百人正在混战。 此时,有五人正急速向自己房间赶来,为首的是一名气息强大的武师。 “那就痛快一战吧!” 唐忘脚尖轻点,从窗户处猱身而上,轻轻一跃,在房顶上站定,静静看着冲来的五人。 对方全部黑衣蒙面,为首之人看着白发黑衣的唐忘,开口问道,“你就是那个姓罗的吧,竟然敢动我的玩具,真是找死啊!” “居然是薛潼!”唐忘早已将对方的声音刻入脑海,如今听音辨人,不禁感叹冤家路窄。 他心中记起了所有悲愤之事,阿沛、罗九、罗清一族,罗氏姐妹…… “这小子估计吓傻了,哈哈。”薛潼身后的一个蒙面壮汉跨步而出,手中长棍一甩,直取唐忘头部。 他白天在唐忘处吃了瘪,晚上袭飞烟阁,就自告奋勇带着薛潼等人前来报仇。 唐忘全身一震,“天狼杀”三十六个隐穴全部亮起,如实质般的杀意凝成一股气箭冲向那个壮汉。 这一整天都在极力控制的杀意,再无丝毫保留,如那脱缰之马撞入壮汉怀里。 壮汉长棍落地,两眼圆睁,似乎被拖入到了一个修罗战场,一阵刺骨的寒意彻底将他冻结,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在拼命撕扯,壮汉还来不及从杀戮的侵袭下醒转过来,唐忘身形一动,他那无头尸体就已滚下了房顶。 “嗯?你不是武修?”薛潼只是略微有些惊讶,毕竟他的真元明显强于这个白发武师,“看来我要好好活动一下身子了,你们去把我的那玩具抓上来。” 薛潼长刀一展,直接将唐忘罩于刀下,让对方无暇分身,其他三人展开身法向房间冲去。 唐忘面无表情,知道有小普在,几个武修还翻不起风浪。 他继续催动“天狼杀”,直指薛潼。这股杀意极为纯粹,仿佛只为了毁灭而存在。 薛潼感觉扑面而来的无形绝望,心志竟在动摇,赶紧收回真元护住自身,同时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这才重新清醒过来。 只是唐忘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追风诀”下,刀芒快如闪电,招无常形,只求一击致命。 薛潼连忙施展自家独门刀法,只是先机已失,只得依靠雄浑的真元压迫对手,才勉强抵挡住了唐忘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势。 薛潼心里忍不住一阵烦躁。 当初追杀唐忘未果,差点丧命狮犼兽爪下,燃烧了不少精血才逃得性命,也因此留下了严重的后患。虽然经过一年的休养,修为重新稳固,但在家族中的地位却再不如前。 此次夜袭飞烟阁,薛家并没有倾巢而出,只是派了包括他在内的二十余人前来助阵,甚至连一个大武师都没有。 他也清楚自己不过就是炮灰,来一探虚实。因此故意绕过了主战场,想挑一个软柿子捏捏,没想到居然还是块硬骨头。 薛潼深知不能久战,一旦其他地方战事结束,自己再想脱身就难了。 他左手突然一弹,一张符箓被激活,一道金光射向唐忘。 那道金光速度极快,转瞬即至。 唐忘面不改色,人随刀走,身体轻侧,巧妙地避开了射来的金光。 谁知那道金光如同活了一般,竟绕了一圈射向唐忘后心,而薛潼也趁机施展“天罗地网”的绝技,试图困住唐忘,再由那金光取其性命。 唐忘心中虽有些讶异,却依然凭借“追风诀”的玄妙,在刀网之下辗转腾挪。 刚才避开金光的一瞬,让他印证了这段时间修炼时的体悟。 所谓人随刀走,以刀驭人,只是“追风诀”最基础的意境。在这之上是人刀合一,人与刀再不分彼此,人心所在,刀芒所指。 唐忘并不着急施展杀招打破困境,反而在不停尝试人与刀之间那种合二为一的奇妙感觉。 由于还未曾熟练掌控其中真谛,竟有几次让自己陷入了险境,那金光威力惊人,唐忘的左臂和小腹处分别被射穿了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 第54章 怒斩薛潼 整个青云镇上杀声震天,本地人纷纷关上门窗,以免无妄之灾。 客栈酒楼都已破损不堪,到处横列着残肢断体。 远处的兽厩火光一片,烟雾中散发着恶臭之气,无数灰角兽正发出临死前绝望的嘶嚎。 曹老头面对四名蒙面武师的围攻,还有一些武修在旁想趁乱杀入房间。 这个在阿芸面前低声下气的老者,拥有极为恐怖的杀力。他两指拈着一枚化形短剑,剑法极为诡异,虽然看似疲于招架,其实根本就未尽全力。 只要有人想趁乱偷入房间,化形之剑就会突然爆裂,不但可以震开敌人的攻击,其中的碎片一定能准确无误地射入远处武修的脑颅之中。 如此这般倒下三名武修后,其余人再不敢轻易尝试。 只是曹老头这一自爆化形之术消耗也是极大,他眼看有点无以为继时,只能无奈地喊了一声,“地老哥,你再不帮忙,我可保不住小姐了。” 四名武师中的一个使枪之人正在乘胜追杀,突然双脚剧痛,两根铁刺穿透了脚面,痛得大喊了一声,“小心地下!”一枪狠狠向地下刺去,却似乎只是刺了个寂寞。 如此一来,曹老头总算缓了一口气。 他突然又喊道,“老哥,你帮我守着小姐的房门,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曹老头凭空拿出一把五尺长剑,“这下好好陪你们玩玩!” 屋子里,阿芸在床上揽着瑟瑟发抖的罗瑄,不时低声安慰着对方。 阿武坐在二人身前三丈处,握着长剑,从半开的门扉处看着外面的战事。 他眼里闪过罕有的狠辣,英俊苍白的脸庞在时隐时现的月光下如同一尊凶神。 另一边,林剑也陷入了苦战之中。与他对峙的是个大武师,敌人早有算计,飞烟阁所有的强者都遭到了明确的针对。 只是让人不解的是,敌人尽管占有优势,却始终没有发动致命一击,也没有派出打破平衡的强者。 双方就此僵持纠缠,胜负难分。 薛潼看见唐忘受伤,心里略为安定,继续催动真元,收缩刀网。 那张符箓是一件秘宝,一旦使用,不死不休。 这也让他信心十足,只要再持续片刻,就能彻底将对手击杀。 受伤的唐忘非但没有气馁,反而越战越勇,而人刀合一的精妙之妙,总能让他先一步避开红光。 他将自己的感知彻底收回,完全凭借刀的本能寻找那细微的间隙。 只是随着刀网的空间越来越小,唐忘再难凭借“追风诀”进行躲闪。 他的战刀突然一顿,整个刀网也随之一滞,一条细小的裂缝在快慢交替之间悄然显现。 眼看战刀沿着裂缝缓慢下滑,薛潼大惊,赶紧跨步向前,堵住唐忘逃离之路。 此时唐忘眼里闪过一抹血色,脸上挂着冷酷的笑容,“薛潼,该结束了!” 他左手扔出一块黑色铁片,直接撞在红光之上,右手战刀一探,一朵来自幽冥之地的彼岸之花瞬间绽放,一刀往生,谁人殇存。 看见那块铁片,薛潼大惊失色,“竟然是你,怎么可能?” 那是他当初遗失在石莲峰下的碎片,这个白发中年难道是那个唐忘? 这怎么可能,就算他不死,也不应该强到如此地步,这才仅过了一年,如此下去,薛家危矣! 只是这一恍惚间,薛潼感觉自己置身于两个世界的夹缝之间,一边是生,一边是死,生死之间是忘川。彼岸之花谢了又开,招引着他的魂魄去寻找新的归宿。 “不!”薛潼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再次点燃了自己的精血,强行把自己从坠落的深渊拉了回来,只是他的右手却被齐肩斩断。 薛潼深知自己绝不能死在这里,他要把唐忘的消息带回家族,必须倾尽全力将其斩杀,否则薛家迟早必会亡族。 他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所有的血肉都在疯狂燃烧,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疯狂的火球,急速向后方退去。 “送你上路!”唐忘怎么可能让薛潼逃走。 这不但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引来更多的强敌,更重要的是会让他的心境受损,甚至可能被脊柱的异物趁隙而入。 人刀合一之下,唐忘的速度丝毫不逊于对方,战刀掷出,被对方用仅存的左手挡下,却再也无法躲开后面一柄泛着些许血色的墨色短刃,短刃穿过火球,薛潼瞪着双眼一头栽倒在地。 唐忘追到身前,从储物袋拿出蔡九当初所赠的冷冽战刀,刀锋闪过,他手持人头,面向安城方向,弯腰三拜,嘴里低声说道,“阿沛,又一个,你的仇,又报了一个!” 客栈的一间屋子里,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人对身旁的绝色妇人说道,“你觉得那小子如何?” “很不错,可惜,他不适合我的功法。”美妇人突然转头看向儒生,“莫非,你……” “姑且看看吧,他可是修武之人。”儒生笑了一下。 “也是,可惜他只是个修武之人。”美妇人恍然,却依然有点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 杀了薛潼后,唐忘没有再去寻战,这次夜袭透着一丝诡异,他不会无端去冒险。 他回到房间,看见地上躺着三具尸体,不禁笑了一下。 小普察觉唐忘回来,立即从枕头下钻了出来,然后指着地上的尸体不停地手舞足蹈,嘴里“呜呜”不断,明显是在邀功请赏。 唐忘苦笑一声,想了一下,把云先生给他的那块青石扔给了小普。 小普如获至宝般,立即将青石吞入肚中的戒指,留给唐忘一个瘆人的媚笑,转身又钻到罗槿的枕头下面去了。 它似乎准备再等来几个寻死鬼,好赚取更多的青石。 外面的战况愈加激烈,唐忘收拾完三具尸体后也走到窗口,取出一壶酒,凭栏观战。 曹老头没了后顾之忧,正杀得兴起。 对方如今已经重伤了一个,战力大损,剩下三人一边忌惮着来自地下的偷袭,一边应对着放手一搏的曹老头,形势瞬间为之逆转。 林剑那边依然在相持,双方似乎都很克制,都在等待着什么,只是看谁先沉不住气。 因此,整个战场虽然看着激烈,也很热闹,但双方杀心似乎都不重,以至于战死的武师级的强手只有寥寥数人,其中还要算上死在唐忘手下的薛潼。 第55章 百姓遭殃 所谓的平衡,注定就是用来打破的。 所谓的试探,也不过是正餐前的开胃菜,派出的最多也就是高级一点的炮灰。 与林剑对战的是那杨氏的头领,杨勋意。 他似乎收到了高层的指示,不再留手,锯齿大刀突然一卷,一阵阴风升起,向林先生席卷而去。 林剑轻笑一声,剑势一涨,一条化形游龙腾空,一个神龙摆尾将那股阴风震散。 二人随即各显神通,唐忘在远处凝神观看,兴致盎然。 无论是真元的变化万千,还是技法的炉火纯青,尤其是那一抹道意的深邃韵味,让他情不自禁地与自身所学相互印证,深感受益不浅。 林剑突然连退数步,脸色苍白,明显吃了暗亏,“果然,你们都是那些阴狗吧?” 杨勋意并未答话,大刀继续卷着阴风奔杀过来,雄厚的真元所过之处,街边房屋如纸糊一般坍塌。 林剑一口精血喷在长剑上,手指在剑身上一抹,飞掷而出。 隔空御剑,剑随意动,这是剑修最为难缠之处。既有强大杀力,又能远程御敌,人与剑心神合一,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杨勋意被飞剑所逼,根本无法拉近距离,那诡异的阴风自然也就伤不到对方。 此时,从黑暗处突然伸出一只大手,猛地向林剑的飞剑抓去,准备毁剑杀人。 旁侧的一间小屋中飞出一根细针,闪电般穿过那只大手,势头不减,直奔杨勋意的眉心刺去。 大手的主人冷哼一声,化掌为拳,爆出一团黑雾,然后抓起杨勋意消失在黑暗之中。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笛声,那些蒙面人纷纷扔出魔族毒弹,将对手逼退后,向远处逃遁而去。 林剑高声喊道,“穷寇莫追。统计损失,先行休息。“ 青云镇外的一座小山上,聚集着一群蒙面人,为首的是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 “大人,如你所料,那老太婆出手了,他们应该是有备而来。” “为何不直接下杀手,将他们的底牌全部逼出来?” “不急。”黑影淡淡回了句。 “我们最多还有三天时间,北府之人一旦来援,那就满盘皆输了。” “三天足够了。龙府的人应该溜进去了,对付他们的人明天才能到。” “我的人也混进去了,丑话说在前,他们一旦得手,我会提前退走。”一个黑衣人冷冷地说。 “可!” 林剑站在一个精瘦的老妇人身前,“属下无能,还是惊动了太上。” “这是预料中的事,与你不相干。”老妇人轻轻点了下头。 “明日一早,我会派几个弟子分头突围,传信回去。” “你安排就是。此次伤亡不小,你去忙吧,正戏还没开场呢。” 林剑心里一惊,却知道不可再问,只能先行退下。 此次遭遇突袭,飞烟阁损失惨重,三分之一的弟子伤亡,武师级的强者也陨落了两人,大部分灰角兽不是被烧死就是毒死。 如果无法得到增援,他们根本无法带着那么多货物离开小镇。 此时的青云镇上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忙着打扫战场,埋葬死者,救治伤员。 主道两旁的房屋毁坏严重,飞烟阁众人商议后,准备将驻地移至杨氏府邸,那里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战事一结束,阿忆就跑了回来,她之前被唐忘安排躲去了云先生的房间。 唐忘背着重伤的罗槿,接上了罗瑄,正好阿武和阿芸也准备离开客栈,一行六人便结伴前往杨氏府邸。 月光下,往日繁华的大道两侧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此前还热闹非凡的客栈、酒楼、商铺现在大多破败不堪,周边的民房也未能幸免,屋檐不再,瓦砾遍地,化为一片废墟。 普通武修的破坏力有限,除非他们刻意为之,否则难以造成如此规模的损坏。 然而真元武师一出手,甚至只是余波所及,就能让整栋房屋土崩瓦解,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四周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是家中有人被战斗所波及,或直接丧命,或被掩埋在了废墟中。 小孩子哭号着四处寻找父母,大人们徒手刨着地面,希望找到幸存之人。 受伤的人们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无数的冤魂静默地看着生前的皮囊,等待黄泉的接引,去向下一个轮回。 强者之间的争斗,最倒霉的永远是这些凡俗之人。他们无处可去,无地可藏,只能祈祷灾难的尘埃不要从天而降。 杨氏府邸此刻异常喧闹,不仅飞烟阁之人退守至此,其他修武之人没了落脚处,也纷纷聚集而来。 云先生作为客人,飞烟阁为他安排了一个不小的院子,前后共有7间房。唐忘选了最外面的小房间,罗家姐妹被安置在了隔壁,阿武二人也随便选了一间暂时歇息,等待与曹老头汇合后再做打算。 所幸后半夜再无敌人来犯,飞烟阁的弟子们也忙活到天明,才将货物全部转移到了杨氏府邸。 阿武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体内的伤势还未痊愈,惯常的笑容挂在嘴角,眼里却藏着一丝阴郁和落寞。 他与同样早起的唐忘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兄台怎么称呼,我听罗瑄小丫头说你是她的本家?”阿武稍微直起身子,似乎就牵动了伤势,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罗佩。”唐忘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身体有些紧张,有点担心被认出来,毕竟这可是阿武,当初在学府之中他最琢磨不透,也是最为熟稔的阿武。 “我叫阿武,武道的武。” 看着阿武那熟悉的微笑,唐忘突然有点走神,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已是一年。 正闲聊着,一个粗犷的声音传了进来,“屋里头有人吗?” 五个灰衣中年人鱼贯而入,唐忘一看,竟是那龙氏兄弟,之前还在慨叹与阿武的巧遇,没想到又遇到了这几位大能,如此之巧,不会自己是那小说中人吧? “就是那个帅小伙。”最先进来的龙七指了一下阿武。 阿武有点懵,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但感受到对方强大的气息,急忙撑着凳子站起身来行礼。 那龙七突然叫了一声,“原来是你哦,咋个又换了身行头?” 唐忘无奈上前,赶紧弯腰行礼,“见过龙七前辈。” “你还染发了吗?”龙七疑惑地看了眼,“这次不臭了,还好,还好。” 唐忘站在原地,手脚有些无措,每次遇到龙七,似乎除了尴尬就是尴尬。 “龙七,少说几句,办正事。”龙五向唐忘和蔼地点了下头,堵住了龙七的废话。 “既然他住在这里,那我们就在隔壁找个地方吧。”为首的龙大看了一眼阿武,又看了一下院子深处,转身走了出去。 五人来得奇突,走得果决。 院子里的两人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以。 只是阿武瞥见唐忘嘴角勾起的戏谑微笑,不禁感觉一阵恶寒,“他们不会……” 房间里,阿芸和阿忆几番接触后,似乎有了说不完的话。不时传来的银铃笑声,让阿武都只能无语摇头。 “女人之间的事,搞不懂。” 罗瑄静静地守候榻前,不时用毛巾擦拭姐姐额上渗出的汗珠,似乎那些不堪的往事重新钻入了女孩的脑海,让她即使在昏迷时也会恐惧无助。 罗瑄眼里含着泪,不知姐姐还要遭多少的罪,才能醒转过来。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可千万不能有事。 她整了整脖子上的纱巾,这是阿芸姐姐送的。 虽然唐忘配了药剂将那“奴”字祛掉了,却留下了一块明显的疤痕。 想着自己姐妹两人终于不再为奴,罗瑄开心了不少,“姐姐,你早点醒来,我留了好多好吃的给你。” 第56章 阴魂晶 龙氏兄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很快就在唐忘等人隔壁的院子住了下来。 龙七没事就喜欢坐在院子之间的矮墙上,叼着根茅草,不时把唐忘叫来调侃一顿,好在龙五有时实在看不过去,才让唐忘不至于太过“绝望”。 唐忘自知难逃“魔爪”,灵机一动,干脆一边毕恭毕敬地奉承着,一边趁机向龙七请教起了武学。 龙七虽然平时说话不着调,但武道造诣却极深,随便点拨几句,就让唐忘获益良多。 就这样,白天很快过去。 夜色如墨。 野风横吹,阴冷透骨。 人在街巷之间穿过,都禁不住打个寒战,身上冷,心里也慌。 各处房子里透出的烛火都烧不稳,拨了灯草芯子依然飘摇,到处都是虚火漾出的黑影子。 原本就不见五指的镇圩,那黑更仿佛有了层次,黑中含墨,墨中生渊。渊之深处,似有什么活物在蠕动。 诡异之物从极暗中慢慢浮现,通身无一丝光,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或是匍匐在地,或是漂浮半空,移动时半点声息也无,数以百计,向透出烛火的屋舍麇集而去。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很快就打破了小镇的静寂,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火光在远处忽明忽暗,似乎有房屋被点燃,映照着一张张惊恐万分的脸庞。 街道上,人影仓皇逃窜,却不时有人被无形的力量绊倒,消失在黑暗之中。 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镇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和血腥味。 杨氏府邸,阴风阵阵。 “那是阴物。”有博识之人一眼看出了来历。 很快就有胆大的武修冲上去与那阴物交手,只是对方没有实体,武器穿透而过,根本无法带去任何伤害。一着不慎被对方附了身,却很快就会被吸食一空,只留下一具白骨骷髅。 好在武师的真元对这些阴物有压迫之力,在真元研磨之下,那些诡异的身影会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虽然效果不错,但消耗也非常大。一名普通的武师要想磨灭一只阴物,几乎会耗损一半以上的真元。 只是,那源源不绝的阴物在向府邸飘来,不到生死关头,没有人会随意耗费真元。只是苦了那些武修,只能四处逃窜。 很明显,整个小镇上,如今只有这里还剩有活物。 “阴狗真的不讲究,连凡俗都不放过。”龙七眯着眼坐在院墙上,看着几只阴物正向院子飘来,“喂,白头发,你去收拾那几个。”他随手指了指,对着唐忘使唤道。 唐忘看了眼龙七,老老实实地拔出战刀,向那几只阴物走去。 他知道这位七爷的脾性,自己是真的惹不起,如果不想吃苦头,最好还是乖乖听话。 阴物闻到活人味道,立刻聚拢而来。 唐忘一刀快斩,掠过其中一只阴物的脖颈,对方只是被真元之力迫退了几分,然后继续飘了过来。 “杀不死?”唐忘人刀合一,很快分别给了几个阴物一刀,刀中蕴有杀意,依然只是将它们击退。 龙七坐在墙上,笑吟吟地看着,也不说话。 阿武等人也走到院子里,思索着如何才能克制那些阴物。 眼看着远处又有不少阴物飘忽而来,唐忘也有点心急。 好在他心境极佳,很快就平静下来,继续尝试。 又过了几个回合,唐忘依然毫无建树,那些阴物只是略微淡了一些,不由有些烦躁起来。 他迅速把自己的所学暗暗捋了一遍,心中这才恍然。 只见战刀轻舞,淡淡红光飘于其上,刀芒所过之处,阴物顿时黯淡了几分。 唐忘此时心有所悟。所谓轮回,无非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往生一诀,斩的是过去,灭的是虚幻,既已不在,破灭即永恒。 战刀上红光顿时浓郁了几分,几个阴物竟生出了退意。 唐忘心归宁静,刀上红光散去。 只是在触碰阴物之时,红光才徐徐度入。 那红光仿佛是这些阴物的克星,它们面部扭曲,仿佛正发出痛苦的呼嚎,声音似乎无法跨越阴阳相隔,却是无声无息,直到化作缕缕灰烟,随风消逝无踪。 此时,一道白光从唐忘身边闪过,“小普,站住!”唐忘赶紧喊道。 他知道这家伙无利不起早,那些阴物死后肯定掉落了什么好东西,它才会这般匆忙。 小普立即停下,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两只手不停翻着,意思是“什么都没有。” “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好东西也得大家分吧?”唐忘握着刀,笑眯眯地看着小普。 它暗自合计了一下,确认吃独食行不通后,从嘴里吐出一块比指甲盖还小的灰色晶体,然后一溜烟就跑到院子里去了。 “至于吗。”唐忘拾起那块晶体,仔细辨认了一下,与秘道时所获的那种晶体有点相似,品质上却相差甚远,里面的能量波动极为轻微,不禁皱了下眉头。 在远处的龙七以为唐忘没见过这东西,赶紧好为人师起来,“白头发,那可是好东西,赶紧收起来。” 唐忘赶紧问道,“龙七前辈,这有什么讲究?” “这是阴魂晶,虽然品级不高,但对你脑子有好处。”龙七一脸的得意,“你要是自己不用,可以给那两个小姑娘,她们都稀罕着呢。” 唐忘转头,果然阿芸和阿忆都看着他手里的晶体,赶紧把手一摊,“就一枚,你们谁要?” 阿武走过来拍拍唐忘的肩膀,“这位大哥,你这样,人家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要。” “那?”唐忘暗叹这家伙还是那样自来熟。 “你再去杀几只,不就行了吗?” 看着阿武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唐忘估计对方猜到了一二,毕竟刚才只顾着杀那些阴物,并没有太过掩饰。 “也好。”唐忘正想着继续琢磨“往生诀”的奥妙,这送上门的陪练断不能轻易放过,何况还有阴魂晶可拿。 他又扫了一眼院子,小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算了,何必与它计较。” 唐忘微微一笑,看着远处飘来的阴物,一掠而去。 唐忘一边练刀,一边杀着阴物。“往生诀”愈发纯熟,阴物死得越来越快。 只是天色又暗,阴魂晶实在太小,一旦他没有第一时间收走,那道白光总能及时到位。 如此约莫半个时辰后,院子附近的阴物已被一扫而光,唐忘手中也攒下了十余枚阴魂晶。 这间隙时,他也尝试着融入了一枚阴魂晶,只是效果实在寥寥,多少有些鸡肋。 他走回院子,摊开手掌,对着几人说,“要不我们几个分了?” 此刻,周围的杀伐之声渐息。 有强者发现了这些阴物的弱点,以月阴之力误导它们,就能让其忘记攻击活人。 众人纷纷拿出材料布置聚灵类阵法,引来月阴之力,再投射四方。 那些阴物并无灵智,尽皆茫然无措,在四周随意飘荡。 众人这才缓了一口气,轮番上前催动阵法。然后静待天明,阴物自会消散。 只是这些阴物从何而来,绝大多数人依然迷惑不解。 他们也只能见步行步,躲过一劫再谈后事。 第57章 武少爷 “往生轮回啊,有意思。”远处院子里,一个儒生叹道。 他左边坐着一名绝色妇人,右边是两个龙袍中年,分别是龙大和龙三。 “我有点改主意了。”妇人随意说了一句。 “不适合你的。”儒生淡淡地回道。 “要不是我们有规矩,老五早就想收这个娃儿了。”龙大说道。 “你们这次的打算和她说过了吧?”儒生对龙大二人说道。 “那当然,我可不想惹白尊发火。”龙大笑了一下,“你说,阴狗一直不攻,就耍这些小把戏,到底是啥子意思?” “他们在等,布更大的杀局。” “那我们呢?” “你们也要等,看看到底还有谁会站在你们这边。” 唐忘等人分完阴魂晶,正在闲聊,五个蓝衣人站在了小院门口。 为首一人朗声说道,“武少爷,我们可以进来吗?” 看见唐忘等人盯着自己,阿武摸了摸鼻子,无辜地说,“应该和我没关吧?” 只是门外几人都看着自己,阿武叹了口气,“看来真是来找我的。” “你们找我有事吗?进来说吧。”阿武无奈只能起身。 五个蓝衣人依次踏入,他们身材极为高大,面部棱角分明,辨发垂肩,上面还系有彩色发丝。一看就不像是天兴本地人的装束。 他们向阿武行了一个半跪礼,起身后,为首之人说,“在下许佥,特来迎武少爷回家。” “回家?”阿武懒懒地笑了一下,“先打住,你们是什么人?” 许佥拉开蓝色外袍,露出了一个“盾”形标志,口中喊道,“参斗之盾,固若金汤。”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少爷,你们认错人了。”阿武脸上依然带着笑,可笑里却有一丝苦涩。 许佥身后一个壮武大汉似乎有些不耐烦,“武少爷,你最好还是跟我们走,那帮人马上就要到了。” “哦?那好,你们把追我的那帮人杀了,或许我会考虑一下。”阿武依然脸带笑容,只是眼神已经有些冰冷。 阿芸默默站到阿武身边,轻轻拉着他的袖口。 “放心,不打紧。”阿武拍了拍阿芸的手。 “别给脸不要脸。”那大汉被阿武一激,眼里闪过狠戾之色。 “住口!”许佥喝了一声大汉,又对阿武说,“武少爷,别和这个莽夫一般见识。人,我们不好杀,但你最好还是跟我们走,兄弟们都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 “何必呢?”阿武怅然地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重新露出了习惯的微笑,“有些事看破就不说破了,你们请回吧。” “老许,我早说了你那套行不通。” 几个黑衣人刚跨进院门,一条长棍轰地砸在他们面前,“都当老子不存在吗?”龙七在墙上不满地说。 “阁下最好少管闲事……”黑衣人话音未落,只觉一股恐怖的威压迎面袭来,他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龙七身形一闪来到黑衣人身边,低声说道,“一群长青的落水狗,滚远点。” 那黑衣人惊恐地看着龙七,他们都来自中域的长青王朝,对方不仅一眼看穿他们的身份,而且实力还深不可测。 他赶紧退后几步,然后向同伴使了个眼神,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许佥再次低头向阿武行了个礼,“既然武少爷看不上我们,那就先行告退,不过武少爷你终究是车家的人……” “我从来没姓过车!”阿武罕有地怒声说道,转身进了房间。 “可你身上毕竟有车家的血啊。”许佥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带着几个蓝衣人向院外走去,出门前还不忘向龙七抱拳行了个礼。 “好啰,好啰,你们也回去休息,”龙七对着唐忘几人嚷了一声。 天门峡谷,四周山壁如剑指苍穹。 云雾厚重,遮天蔽日,弥漫着着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大地,被无尽的鲜血染成了深红,每一寸泥土都承载着痛苦和绝望,每一块岩石上都铭记有激战的惨烈,连飞鸟都不愿靠近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夜幕降临,狂风卷起尘土和血沫,呼啸声中,是亡灵的不甘和哀怨,回荡在绝望的深渊之中。 峡谷南端,是一座座军营,纹有金黄色“天兴”二字的大纛立于中央。 身披黑色战甲的洪文涛正在军营里行走。 这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习惯,无论战事紧张与否,他都会巡视一番,看看士兵们是否安好。 军营中到处都是伤患的呻吟声,洪文涛的心情也极为沉重。 中域大军近日突然连续猛攻,天兴军伤亡极大。 此前一直隔谷相望的真武军全力出战,甚至还出现了九苍大军的身影。 九苍王朝是在整个中域排名第二,实力远非真武王朝可比。一旦九苍军全力进攻,天门危矣! 千年来,天兴军负责在天门峡谷阻拦中域之敌,只是实力差距明显,只能被动防御。依靠神族强大的法阵,以及两王留下的强大禁制,天兴才得以保全。 “如今难道要毁在自己手中吗?”洪文涛眼里透出一丝悲凉。 天兴内讧不止,各方势力都不肯全力支援天门,如今九苍军的介入,意味着中域不再忌惮神族的威慑。 除非天兴一统,全力增援,否则天门关隘必然失守。 洪文涛走回帅营,几名心腹将领早已等候多时。 “什么事?”洪文涛看了一眼这几个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部下,心里难免会觉唏嘘,这么多年过来,也就只剩他们几个了。 “大帅,这样下去守不住的。”一个文官模样的将领说道。这是洪文涛的军师,来自北府秦家,智谋无双,战力不俗,深得他的信赖。 “那怎么办?”洪文涛的声音有些疲惫。 这段时间,敌军每有冲锋,他都站在第一线亲自督军,并与敌军首领对战,身上隐伤无数,可谓是身心俱疲。 “北府再不大举增援,天门必破!”秦军师虽有些愤怒,语气却依然很平静,“大帅,你可还有后手?” “南府掣肘,北府也自有打算,我还哪来什么后手啊!”洪文涛苦笑了一下,突然释放出恐怖的气息,“只是我洪文涛自当死战于此,否则如何对得起头上那天兴两字。” 他撤回威压,扫了几人一眼,“你们到时候都尽量撤走,为天兴军留点火种。” “老大,我会与你战到最后,杀他个痛快!”一名高大将领咧嘴笑道。 “这是军令!”洪文涛斥了一句,然后沉声说道,“在此之前,还要各位戮力一战,不得有丝毫退缩,否则军法处置!” “诺!”众人齐声应道。 第58章 血幕降临 清晨,阴风散去,阴物也消失不见。 杨氏府邸中的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飞烟阁的高层都聚在正厅,众人脸上满是焦虑。 前后派出了八人去报信,似乎都有去无回,连以身法见长的大武师飞影亲自出马,也带着一身的伤狼狈逃了回来。 突围求援受阻,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吧? 一众人等发出了各种不满的嘈杂之音,只是商量来商量去,都拿不出一条可行的对策。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飞烟阁弟子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 “外面的天突然变红了!” 在院子里正与阿武聊天的唐忘,突然脊柱处传来一阵锥心之痛。 他皱着眉头,极力忍耐。 “你怎么了?”阿武察觉异样。 “没事,老毛病。” 唐忘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着远方的天空,那一片血色,好刺眼。 “这是怎么回事?” 阿武顺着唐忘的目光抬头看去,天际仿佛被一层红色帷幕遮蔽,如此诡异,如此压抑。 一直躺在围墙上的龙七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罕有的沉重,“你们自己小心点,我得去办事了。”说完,直接跳回了隔壁院中。 唐忘奋力挪到院子中央的一棵槐树下,跌坐在地,后背死死顶住树干。 他额头上的汗水吧嗒吧嗒地滴落,两手用力抓着刀鞘,青筋暴起,目光却始终直勾勾地看着远处,血色渐浓,万物沉寂。 他隐约感觉这血红的场景似曾相识,却无论如何都记不清具体的景象。 阿忆和阿芸也发现外面的异象,两人走出房屋,同样被这诡异的天色所震撼。 阿芸看着唐忘痛苦的样子,问阿武,“他是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问他也不说。” 曹老头此时也走了出来,“小姐,武少爷,敌人估计要来了。” “那就一战吧!” 阿武笑了笑,既然无法取巧,一战又何惧。 唐忘痛得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大脑一片晕眩,脊柱里的异物正在横冲直撞,似乎想要破体而出。 愤怒,仇恨,绝望、悲伤,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如今突然爆发出来。 “就是那该死的血色。”它感受到了那股极其恶心的气味,此时彻底暴走,将所有的理智抛诸脑后。 它只想发泄,只想杀戮,不再要躲藏在一条弱者的脊柱中,那是侮辱,是亵渎,是无法容忍的践踏。 它只想冲破一切,去毁灭,去吞噬。 唐忘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不仅仅是那撕心裂肺的痛,更是那些溢出的愤怒,仇恨,绝望、悲伤,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以让他崩溃。 怎么会有如此悲惨的情绪,这到底是什么,这到底又是为什么? 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灵魂竟然也在颤抖,他想要嚎啕,想要咆哮,想要把那无穷的愤与怒彻底抛洒而出,哪怕身体爆裂,也在所不惜。 “不,我要活着,我必须活着,我还不能死。” 唐忘仅剩下的微弱的理智同样在呐喊,他拼命想感知心脏深处的血月,可丝毫没有反应,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抛弃自己?却不知此时他的双瞳升起了细如发丝的血红。 “该死的。”唐忘心里咒骂着。 他狠命一咬,然后将嘴唇上的一块肉吐在地上,趁着这一分神,赶紧拄着刀沿着树干站起身。 唐忘脸上露出残忍的表情,“既然要比狠,那就看谁能更狠一点。” 他反手一把从腰背处深深抓了进去,滚烫的脊柱将左手烫起了无数血泡,鲜血沿着树干流下,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罗先生,你伤到哪里了?”不远处的阿忆看见唐忘满身鲜血,失声喊道。 “没事,这样就好多了。”唐忘努力地笑了一下,只是配着脸上扭曲的肌肉,显得很是古怪。 他将自己的感知探入脊柱,默默地说,“你如果要继续捣乱,那就彻底来个了断吧。” 不知是感受到了唐忘的决绝,还是自知无法冲出牢笼,异物消停了很多,但依然散发着一股暴戾的气息,将唐忘衬托得极为诡异。 “敌人也该到了。” 唐忘的感知此时极为清晰,似乎被脊柱中的异物加持了一般,竟然能探查到百丈内的动静。 他舔了舔嘴唇,开口说道,“阿忆、阿芸,你们先进去,保护罗家两姐妹。” 阿忆白了唐忘一眼,“看不起谁呢?” 阿武心思敏捷,明白唐忘需要知道各人所长,才好决定接下来的战术,“我的剑比较均衡,阿芸的功法特殊,不太适合对战。” 阿芸正想争辩,却被阿武抓住了手,示意她先别说话。 阿忆冰雪聪明,闻弦知雅意,立即说道,“我不擅长近战,但可以在远处辅助,破其心境。” 唐忘诧异地看了一眼阿忆,随后说道,“我的刀比较快,可以主攻。” 阿武想了一下,说道,“我和罗老哥在前,他主攻,我辅助,阿忆姑娘见机行事,阿芸护着点阿忆,免得有人偷袭。” 他顿了一下,“曹前辈,你看怎样?” “我和地老哥会拖住那个大武师,其他的要靠你们自己搞定了。”曹老头向前一步,挡在了几人的前方。 唐忘隔壁院子里。 “天阴血杀阵,好大的手笔。”云先生抚了抚霜白的胡须,“你们那五行阵顶得住吗?” “应该没问题。”龙大语气极为凝重,“只是,你之前说……” “无妨,你们先尽力而为。”云先生踱了两步,眉头紧锁,“这一次,破局之人到底是谁?” 旁边那绝色女子也叹了口气,“天机遮蔽,吉凶难料。” 杨氏府邸正厅。 飞烟阁太上长老召集齐所有旗下弟子,厉声说道,“决战开始,我等誓死一战,绝不能坠了我飞烟阁之名!” “是!”众人齐声应道。 第59章 血战伊始 血色越来越浓,人们的呼吸开始变得滞重,视线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一切都显得浑浊不堪。 唐忘闭上双眼,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六个黑衣人正急速前来,那应该是昨日来找阿武麻烦的人。 “他们快来了,”唐忘心里默念,眼里竟有着一种病态的兴奋,似乎在期盼着杀戮快点到来。 “武少爷,应该是昨天那些黑衣人。为首的是一个大武师。”曹老头平静地说着。 “那就麻烦曹前辈了,其他几个交给我们。”阿武点了点头,嘴角依然挂着笑,转头对唐忘说,“没问题吧?” 唐忘扭了扭脖子,“当然。” 黑衣人刚踏入院门,曹老头拦住了为首之人,“咱们去那边过两手。”说完长剑一引,将对方带离了这方战场。 两人刚一离开,唐忘再不犹豫,人与刀仿佛融为一体,一个闪烁直接劈向其中一个黑衣人。 对方虽然有点惊讶于唐忘的极速,但毕竟身经百战,左手刀,右手锏,画出一个半圆,刀芒击在其上立即被吞没。 唐忘暗叹,中域武道果然不凡,竟如此轻松就挡下了“追风诀”。 他也不停顿,继续以快制敌,瞬间将五人都罩入刀影之中,只是有点雷声大雨点小,始终无法打破对方的防御。 其余四名黑衣人,一剑修,一刀修,一个拳风呼啸,还有一个短匕挥舞,匕首上幽光乍现,竟淬了毒。 阿武此时也加入战团,他的“北翼剑法”有点类似“追风诀”与“解牛诀”的结合,同样快慢相间,只是一招之间使出,让人更难防范。 五名黑衣人虽然一上来被先声夺人,但很快就调整了战法,两人缠住阿武,两人专门化解唐忘的快刀,还有那手持毒刃之人寻机而动,每次出手都能带来极大的威胁。 武师之争,首先是真元对抗强者胜,再则比的就是武技玄妙。 破不开真元护体,任你胜了千招万式也是枉然;可击不中对手,真元也终有枯竭之时。 五个黑衣人的真元强度均不逊于唐忘二人,相互间配合又极为默契,场中局势急转直下。 好在唐忘人刀合一后,速度比过去又快了几分,不仅能挡住刀剑二人的攻势,还时不时偷袭一下其余三人,让他们无法专注攻杀阿武。 只是如此局面,绝非唐忘所愿。况且,在他感知中,还有敌人正向这边赶来,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对方并没有直接出手。 他催动“天狼杀”,杀意横空,连脊柱处的异物似乎都在与之呼应。 这股杀意不同以往,不仅杀心夺志,更有着绝望与悲伤,愤怒与不甘。 凛冽的杀意翻滚而出,场中众人都为之一窒,唐忘趁势“夺命”。 他的刀芒劈在那刀修的护体真元上,杀意却不受阻碍,徐徐而入,刀修脸色大变,只觉心里酸楚,战意崩塌。 不远处的阿忆和阿芸,此前看到唐忘二人落于下风,心里焦急万分,却又不能冒然施以援手。 此时刀修心境失守,阿忆知道这是绝佳机会。 她阖上双眼,眉心处一只竖瞳若隐若现,瞳孔微张,赤红色的眼珠盯向刀修。 刀修正极力摆脱杀意的影响,其他四人也发觉不妙,除了那刀锏双刃在手的黑衣人外,三人同时向唐忘扑来。 剑修离得最近,长剑最先赶到,唐忘知道机不可失,干脆以伤换命。 他沉下肩头,任那剑芒穿透,“夺命”不改,依然指向刀修。 刀修也是狠辣,竟点燃精血,摆脱杀意的侵蚀。只是他脑中突然一阵剧痛,仿佛有一根针钻了进去,真元瞬间涣散,精血燃烧也突然中断, “不好”的念头方才出现,却已看见自己的无头尸体摔落在地。 “是那边的女人在作怪!”黑衣人首领实力强于曹老头,他一直注意着全场战局,只是变故来得太快,根本不容他出手相救,却也看穿了阿忆的秘法,赶紧提醒几个手下。 剑修眼见与自己关系最好的刀修身死,状若癫狂,再顾不得真元消耗,每一剑都是两败俱伤的杀招,立即将唐忘逼迫得边闪边退。 旁边的三个黑衣人知道机会稍纵即逝,继续用两人死缠阿武,那手拿毒匕之人腾出身来,迅速向阿忆扑去。 此时的阿忆消耗不小,竖瞳已经消失,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对方杀来,已无还手之力,只能取出先生给的保命之物,紧紧握在手中。 杨氏府邸主厅附近,上百蒙面人正在强攻。 血色压抑之下,飞烟阁部属的战意明显弱了对方几分。 只是在太上长老亲自督阵下,众人结阵以对,又占了地势之利,才勉强保持了一个均势。 “常老太婆,不在家里享福,非要出来找死呢?”敌方一名戴着羊头面具的武尊强者突然现身,阴恻恻地喊道。 “还不是你这帮见不得人的老鼠太多了。”常太上冷漠地回道。 “牙尖嘴利,杀光他们!”羊头武尊率先出手,攻向常太上,身后的几名大武师也分别拦住飞烟阁的强手,捉对厮杀。 杨氏府邸中央之处,是一座演武场,长宽逾六十丈,曾是杨氏子弟每日练功习武之地。 龙氏兄弟呈五角站立,脚下分别嵌有一个阵盘。 龙大突然高喊一声,“起!” 青赤黄白黑,五条气柱腾空而起,如五条巨龙首尾相衔,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气柱慢慢向外扩散,逐渐变细,直达方圆两百丈,与那诡异的血色闷声撞在了一起。 阵盘之上分别嵌有一块青色石头,龙氏兄弟各自掐诀,催动青石,五色气柱源源不绝,与那血色形成了相持之势。 “血色消褪了。”有人高喊。 不少躲在房间里的人此时纷纷走了出来。 他们大多是路过青云镇的散修,并不想介入这等势力间的争斗,只是那些蒙面人见人就杀,他们也只能抱团取暖。 此前,忌惮着那血色诡异,这些人纷纷躲入房内,静观其变。 如今发现血色消褪,斗志立马激昂起来。 一名武师强者朗声说道,“一旦那些蒙面之徒占了上风,我等必无活路。如今趁这诡异被克制,我们一边杀敌,一边寻机逃离,大家伙儿怎么看?” “老李说得有道理,怎么也不能坐以待毙吧,走!” “老子早就憋坏了,去弄死那帮杂碎!” …… 第60章 五行颠倒 五行相生,万物流转。 空中的毁灭之意消减了很多,唐忘心中的杀意依然浓烈无比。 剑修用两败俱伤之法换来对阿忆的偷袭,这让唐忘心中有些恼怒。 他怒自己不够强,怒自己竟然后退,怒自己连两个女孩子都保护不了。 愤怒化成狂潮,唐忘眼里再无恐惧,再无他念,只有一个杀字凝于心间,诸天上下,皆不可挡,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他的“夺命诀”演化出一往无前之势,迎向剑修。 另一边,阿武正在拼命摆脱两人的纠缠,想要救援阿忆,只是对方极为老辣,又似乎识得阿武的剑招,每次出手都指其必救之地。 阿武前伤未愈,此时又添新伤,眼看着就赶不上了。 手握毒刃的黑衣人眼神冰冷,毫无怜惜之意,匕首在手中旋转成扇面,直取阿忆首级。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六枚铜钱,铜钱迅速变幻,最终立定在一个苍白少女的手掌上。 “山下有泽,损!”少女郑重念道。 黑衣人顿觉脚底一滞,仿佛陷入了泥淖之中,难以前行。 他知这是命师的手段,极不好惹,如不能杀掉这两个女人,必然后患无穷。 他当机立断,舍弃阿忆,匕首旋转着向阿芸飞去。 “损下益上,其道上行。”阿忆面色不变,继续念道,手上的铜钱再次激转。 匕首飞行之势似乎受到了无形的阻碍,速度竟逐渐减缓,摇摇晃晃之下向地面坠去。 “三人行,则损一人。”阿芸脚踏玄步,靠向阿忆,六枚铜钱激射而出。 黑衣人冷哼一声,一拳击出,浓厚的真元将铜钱全部震飞,他正准备上前结束对方的性命,却耳闻一声“小心”,一把长剑透胸而过,将他钉在了地上。 同一时间,掷剑杀敌的阿武也被一锏击打在胸上,倒飞而来,躺在两女的附近。 此时阿芸脸上竟现出了一丝死气,卜卦杀人,必受其谴。 她摇晃着来到阿武身前,眼里含泪,“阿武,你没事吧?” 击飞阿武后,两个黑衣人正想乘胜追击,身后却传来一声惨叫,他们回头一望,只见一颗头颅飞来,剑修眼中还残留着疯癫之色。 唐忘身上的衣袍已被染得血红,左肩一个破洞,额头向下有一道剑痕,面具被劈落,露出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庞,唯有那眼神如凶兽,盯着剩余两个黑衣人。 “唐忘?怎么是你?”阿芸抬头看见唐忘真容,不禁惊呼。 “居然叫唐忘,比那个罗佩好听多了。”阿忆心里嘀咕,“还是长得不怎么样,好像还有点未老先衰。” 躺在地上的阿武懒洋洋地笑了一下,“果然是你!” 中央演武场。 龙氏兄弟正盘膝而坐,五行之气源源不绝。 “看来就是你们了。”五个头戴九梁巾,身着淡蓝法袍之人正缓步走来。 五人法袍之上都铭着一个九宫格,中间赫然是一个“阳”字,袖袍处分别有一个五行标识。 龙大眼中一震,突然想到了师父所言,开口问道,“九阳天宫之人?” “居然知道我们,不错,不错。”袖袍上纹有刀剑之人有些诧异地说道。 九阳天宫是中域九苍王朝境内最为强大的势力,出世之人极少,但无一不是强者。若非天赋逆天,必然要达到武尊境才能下山云游。 “堂堂九阳天宫,何时也成阴狗了?”龙大讥讽道。 “放肆!”土行之人怒斥道。 “无妨,难怪人家会误会。”木行之人开口说道,“我等久闻龙府五行艳绝天下,一直想来见识一下,如今只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大哥,现在当狗都这么讲究了?”龙七实在忍不住对方装腔作势,不屑地说道。 “随便你们怎么想。所谓顺为人,逆为天。”最先说话的那个金行之人淡淡一笑,“我辈修行,本就逆天行事,些许口舌之快,何必着恼。” 他对身后四人点了下头,“各找一人,道法之上见真章。” 说完,他直接向龙大冲来。 万物分五行,既相生也相克,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同样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此为顺五行,人所易解,无须多言。 而九阳天宫习的是颠倒五行,水生金,金生火,火生土,土生木,木生水,并称之为天道五行,以示顺应天道,万物有序。 如此冲击之下,龙氏兄弟的阵势立即出现混乱之意,五色气柱摇摆不定,再难对抗血色天幕。 更何况高手相争,争得就是这一线之机。 先机既失,五人匆忙退后,纷纷挂彩。 “也不过如此。”水行之人冷笑一声,再度前冲。 龙大脸有愠色,突然大喊一声,“五行归一,道法自然。” 五人结成一个五角之型,再顾不上那阵盘之事,面对如此强手,稍有不慎,今日恐怕就会陨落于此。 五行阵再度运转,只是不同之前,五人体内直接升起青赤黄白黑五色气柱,气柱交融后,一道棕红色的色带将五人相连。 龙大对着那五个蓝衣之人冷冷地说了一句,“再来!” 散修的加入,让飞烟阁的人精神为之一振,一轮反攻后,当即击杀了十余名蒙面人。 正与常太上交锋的羊头武尊忍不住暗骂了一声,“混蛋。” 只是这微一分神,却被常太上抓住了机会,一枚长针仿佛遁入虚空,再出现时挂着一缕刺目的鲜血。 羊头武尊低头看了眼右胸前的针洞,突然大吼,“杀!杀!杀!”竟搏命般向常太上冲来。 随着这三声大喊,其余蒙面人也如打了鸡血般全力反扑,猝不及防下,飞烟阁弟子和众散修吃了不小的亏。 此时,一个身影倒飞到两个武尊的战场之中,常太上赶紧一手将对方抓住,竟是那林剑,满脸血污,奄奄一息。 常太上一手将林剑拖到身后,一手施展奇妙针法应对羊头武尊的猛攻。 她心中有些纳闷,对方居然不惜自燃精血,也要和自己两败俱伤,可只要挺过这一轮猛攻,看其还能如何? 只是她突觉后心一凉,暗叫不好,全身真元凝固于心,将那刺入的长剑生生挡住。 只是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羊头武尊却似早有预料,跟上一拳,正中常太上的前额。死前,常太上满眼悲伤,“怎么会是你?” 这是她曾经最为器重之人,自己膝下无子,两个徒弟又已嫁为人妇。她一心栽培对方,视为己出,却想不到竟是养“鬼”为患。 如此结局,如何瞑目? 第61章 天行健,水洊至 “许佥,你再不出手,我的人要死光了!”被曹老头缠住的黑衣人暴怒。 那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岂能不心痛。 他与许佥私下是好友,却理念不同。 长青王朝是中域东北之地绝对的霸主。这一代的长青王车浚雄才大略,野心勃勃,意图争夺京府大权,眼见成事在即,却遭其师弟西王背刺,身死道消。 西王执掌大权后,对车家一系大肆清洗,依附于车家的各方势力作鸟兽散。 许佥所在的盾军残余希望能迎回长青王后人阿武,重振车家,共襄盛举;但黑衣人一系只想夺其血脉,去寻找长青王的秘藏。 许佥长叹一声,带着四个蓝衣人步入小院。 他看了眼地上的几具尸体,沉声道,“你们过了。” 阿武不屑地说,“杀我们没事,被杀就过了,脸呢?” 许佥没有理会阿武,只是看着退到一旁的唐忘说,“杀我长青将士,留你不得。” 他手中闪出一面气盾,直接向唐忘压来。 “地老哥,这个交给你。”曹老头看着又来了一名大武师,只能打出最后的暗牌。 许佥突然脚下一顿,气盾改变方向,向下压去。 只听一声巨响,他顺势退后几步,眼前出现了一个侏儒汉子,手里拿着一把短斧,正对着他“嘿嘿”傻笑。 “你们去杀了那个小子。”许佥目光凝重,甫一交手,就知对方实力不弱于自己。 另外四名蓝衣人与仅剩的两个黑衣人汇合,六人形成一个扇形,将唐忘围于其中。 “六打一,呸!”阿武吐了一口血沫,强压着伤痛站起,长剑一展,“我来收拾一个。” 阿忆也站前一步,两手各拿一张符箓,准备激活先生给她的杀手锏。 此时。 天空突然一暗,此前停滞不动的血幕迅速伸展,满天里张着个血色的幔。 血色之下,一切虚无。 天地万物皆在悲鸣。 每个人都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气泡,黏黏糊糊,滞胀难受。 众人停下了战斗,抬头看着那倾倒而下的血幔,许佥高喊一声,“走!” 他撑起一个气盾,将长青王朝的几人都罩于其下,飞快地向远方掠去。 这时,一颗颗血滴开始滴落,毫无预兆。 曹老头脸色一变,赶紧拉着阿武和阿芸,“进屋。” 侏儒也发出一声怪叫,钻进屋里。 阿忆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只是血滴来得好快,她不敢再耽搁,一个闪身,躲到了房下。 厅里,几人沉着脸,听着血滴击打瓦砾发出的响声,沉默无语。 阿武突然开口问道,“唐忘呢?” 阿忆这才想起之前自己为何觉得不对,因为不知何时,唐忘突然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剑站在常太上尸体旁,眼里无悲无喜。 “我不想死,我家人也不能死,所以死的只能是你。”他低喃一句,抬头看天,眼里充满了虔诚。 血幕降临,血雨洒下,所有的天阴之人都会为之欢呼。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寻常人被血雨击中,会精神烦闷、恍惚,甚至修为紊乱,走火入魔。 可接受过天阴洗礼的人,那血雨是最好的丹药,不仅能恢复伤势,还能从中汲取力量,瞬间强大自身。 “杀光所有人。”羊头武尊疯狂叫喊着,“以彼之血,迎我圣雨!” 剩下的只能是杀戮,飞烟阁的弟子以及那些散修再无抵抗之力。 除了少数人见势不妙,提前溃逃外,其余人都成了阴奴的祭品。 龙氏兄弟运转的五行阵已经缩小到极致,棕红气柱将五人联结成一体,随时都能移形换位。 九阳天宫的颠倒五行同样不凡,只是再难祸乱对手,只能以硬碰硬。 血幕压下,血滴四溅,却穿不透这十个强大武尊凝如实质的护体真元。 即便如此,众人出手时也都留了三分力,只怕一个疏忽中了招,一旦失之毫厘,分得就是胜负,就是生死。 水行之人突然拿出一幅画卷,随手一扔,竟形成了一个恢弘的穹顶,将那已成瓢泼的血滴遮挡在外。 “如此才能尽兴!”水行笑道。 龙大不动声色,只是传音几个兄弟小心有诈。 五人立即转动阵法,将棕红气柱绕于头顶,即便对方撤掉画卷,也休想偷袭成功。 只是被牵制在此处,整个大局走势将不再由他们左右。 院子深处,云先生站起身来,对身边的绝色妇人说道,“阿萝,该轮到我们出场了。” “我先来吧。”妇人笑了一下,竟让一旁的云先生有些失神。 妇人姓白,百年前还是娉婷少女时就认识了云先生。 只是落花情,流水意,太多阴差阳错,太多身不由己,如今还能并肩对敌,她很开心。 三个蒙面武尊此时走向院子,他们肆无忌惮地暴露在那血雨中,眼里透着极致的满足。 白萝轻踩莲步,手上打着一把碧绿油纸伞,所过之处,血雨退避。 “就你们三个?”她脸上毫无表情,也因此有了冷面罗刹的称谓。 “没想到白尊在此,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开口的是那中间的武尊,身背长剑。 “我和你熟吗?”白萝不耐烦地说,“要战就战,杀了你们这几条狗,正主估计就会出来了。” 纸伞轻轻旋转,无数血滴瞬间朝三人射去。 左边的武尊长袖一挥,气浪席卷,那些雨滴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随着一个踏步,左手凭空抓出一条气蟒,隔空抽去。 右边的武尊单手掐诀,腥臭的黑色阴风从地底钻出,形成无数气旋,呼啸着向白萝卷去。 长剑武尊剑如流星,一化十,十化百,血雨侵染剑身,剑与雨相合,将妇人笼于其中。 白萝一抬手,一红一黑两支凤翎彤管悬于半空。 她右手红色彤管上下两横,左手黑色彤管中间补上一横。 “天行健!” 白萝身前泛起一道强光,光芒所指,飞来的气蟒直接消散,风旋如撞铜墙立即变了方向,至于血色剑雨拍打在无形的天穹上,无法撼动白萝半分。 白萝再以红黑彤管急速画出两短一长两短的图案,随之推向对方三人。 “水洊至!” 一片惊涛骇浪从中跃出,向三个蒙面武尊劈头盖脸打去。 长剑武尊急忙挥剑斩浪,只是那一浪接一浪,似乎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左右二人急忙上前,各施神通,一个以风引浪,一个以掌击浪,只觉人力有尽时,天意无终极。 眼看三人被困,白萝手中红色彤管射出,直取长剑武尊的眉心。 对方心有所感,却被激浪所困,只能强行横移半步,彤管从右胸穿过。 长剑武尊闷哼一声,却毫不在意。血雨落在伤口处,血洞却在慢慢愈合。 “麻烦。”白萝皱了下眉头。 在这天阴血杀阵中,阴狗极为难杀,甚至连击伤都不容易,只要一息尚存,血雨滋润下,很快就能恢复战力。 只是相互间实力并非天差地别,要想一击彻底致命谈何容易。 第62章 血色之殇 血雨倾盆而下,整个杨氏府邸彻底被染成了血色。 草木在血滴落下的瞬间就开始枯竭,它们悲伤的挽歌,唐忘通过感知听得一清二楚。 “这里应该没有其他活物了。” 唐忘是在许佥退走时离开的,更准确地说,他是被自己强行逼走的。 当血幕降临的瞬间,脊柱处的异物重新开始发疯,比之前更为癫狂,更为霸道。 唐忘被剧痛牵引着,身不由己地向外遁去。 这一次,似乎血月也没有站出来,帮唐忘一把。 血雨落下,唐忘身在旷野,藏无可藏。 唐忘只能凭借体内的真元,撑起一层淡淡护罩,然后利用人刀合一的极速,跟随体内剧痛的指引飞奔。 他并不知道,在那层真元护罩外面,有一道血光正均匀铺开,整个人仿佛与血幕融为了一体。 好在那血滴掉在地上,迅速消逝,地面虽然有些潮湿,却不至于积出一个个小血潭。 不知奔走了多远,眼前的血色越来越黏稠,浓得已经化不开。 唐忘的感知似乎撞入了一股巨大的旋涡,再也无法探知周围的动静。 如今,只有那剧痛依然还在固执地牵引。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唐忘心里极为郁闷。 这是他最讨厌的状态,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感知不到,如同一个人形傀儡,凭借那不属于自己的本能在危险中穿梭。 终于,唐忘的眼前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象。 同一瞬间,一股强大到无法抵抗的威压从他身上扫过。 他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也变得冰冷,所有的肌肉僵直在随时会碎裂的骨头上。 这种惊悚之感,居然远超当初在秘道中遇到的神灵轮廓。 他静立原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脑子里的念头已被凝固,不过无所思也就无所惧。 不知持续了多久,当唐忘重新感受到身体的时候,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竟然是,“不会是王境的存在吧?” 他稳定了一下心绪,双腿依然发软,那种微弱无助的情绪正疯狂地冲击他的心境。 “我是蝼蚁,那又怎样,蝼蚁也想活下去!” 一把墨刀悬于心上,周围绽放着八个光符,“不动不摇,无去无来”。 光符合而为一,一个“清”字在刀柄上显现,那纷繁杂乱的情绪当即被碾为虚无。 唐忘这才有机会向前方看去,一排血色之门正在旋转。 他知道时间紧迫,必须赶紧离开,之前那种威压一旦再次扫过,他不知是否还能继续侥幸。 剧烈的疼痛也适时重新出现,容不得唐忘犹豫,他跟随指引跳进了其中一扇门。 而就在此时,恐怖的威压再次扫过唐忘之前所立之地。 “嗯,难道是我感觉错了。”数里之外,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喃喃自语。 唐忘正沿着一个黑色的山洞向上爬行,他的感知依然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只能探出不到三丈的距离,即便如此,他已经感受到了一种极端的诡异。 他似乎是在一个活体中行走! 唐忘清楚地感受着只有生灵才拥有的情绪,悲伤、绝望、惊恐、不甘、哀怨……甚至还有极其微弱的一丝祈望。 这种感觉弥漫在四周,在洞壁,在地下,尤其是在山洞出口处更为明显。 他蹑手蹑脚地爬到出口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血色平台,平台正在有频率地蠕动,就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平台四方分别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气息强大无比,至少比唐忘高出了整整一个境界。 “四个武尊?”唐忘的心一下子就凉了,自己只要稍微动弹,一被发现,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唐忘正自踌躇,脊柱处却猛地抽动起来,他趴在原地一动不动,牙关紧闭,唯恐发出些许声响。 “这真的要作死吗?”唐忘有些愤怒,却更多的是无奈。他左手放在脑后,只要稍有动静,就做临死一搏。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黑影突然开口问道。 “我也是。”另一个黑影接了一句。 “难道有人进来了?” “不可能,有圣主看护,什么人能进得来?” “也许我们多心了。”最先开口的黑影朝四周看了看,然后重新沉寂。 唐忘听完几人的对话,心里冒出无数疑问。他强行打断这些念头,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出去。 突然,他看到了奇异的一幕,在黑影围守的平台中央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虚影,那是一只体型无比庞大的鸟,只是太过模糊,唐忘无法确认那到底是什么生灵。 大鸟低垂着头,跪在一团血肉中,周身上下被无数血丝穿过,身体不自觉地痉挛着,似乎在承受无法想象的痛苦。 此时,唐忘的脊柱处开始咆哮,开始迸裂,一道他始终无法看到的红光正在拼命挣脱枷锁,它似乎在怒骂,也似乎在哀求。 唐忘觉得自己正在分裂,从精神到肉体,分崩离析。 这时,大鸟的虚影仿佛也受到了什么刺激,跪垂的头颅微微动了一下,吐出了一声极为虚弱的鸣叫,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它脸上悄悄滑落。 唐忘看着这一幕,心中升起无限的哀伤。 一轮血月升起,由朔至望,迅速变幻,最终满月高悬,彻底占领了唐忘的瞳孔。 背后的血光终于挣脱了束缚,直接从唐忘的体内一跃而出。 “什么人?”四个黑影此时也发现了异样,纷纷站起。 他们唤出自己最强大的神通,严阵以待。 一道血光从天而降,在半空中凝成一把细长的血刀,刀身一侧的龙纹正在仰天咆哮,一股晦涩而古老的气息从刀身处散开。 四个黑影顿时感觉身体被禁锢,脑中一片空白,那是一种无法抵抗的强大威压。 他们体内的真元正在飞速流逝,向平台倒灌而去。 这些黑影的修为都是通过秘法从平台之下抽取而得,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大鸟虚影周围的血丝纷纷断落,汲取了这些黑影的真元后,它挣扎着站了起来,抬头看见那把悬在半空的血刀,无数岁月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释放。 大鸟虚影展翅而起,在空中向那血刀行了一个繁缛的古礼,眼里满是解脱和欣喜,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长鸣,它化作点点星光,在空中消散。 四个黑影因为真元流尽,摔倒在地,他们的身体开始分解,和整个洞窟一起腐朽凋零。 大鸟的离开,似乎带走了这个地方的生命之源,所有的血色开始慢慢变黑。 血刀同样发出一声哀鸣,一个闪烁,回到了唐忘体内。 随着中央平台的塌陷,整个洞窟分解得越来越快。 须臾之间,那曾经浓到粘稠的血色,似乎被洪水冲洗一般,迅速变淡,然后融化,最后消失。 唐忘从高处狠狠地摔落在地。 空中,有两道王级的力量正在碰撞。 他身体一轻,似乎跨越了虚空,再一次摔在地上。 “唐忘,你去哪儿了,怎么摔成这样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唐忘耳边回响。 第63章 王者交锋 “真是麻烦呀。”白萝身体后飞,白色罗袍上沾满了血迹。 她已经伤了对方三人无数次,可一旦要对其中一人下杀手,其余两人必会拼死相救。 虽然她已经踏足顶级武尊,毕竟时间太短,还不足以碾压对手。 武尊一境分为三阶。 前两阶分别掌控和参透道意,实力上虽有差距,却无质的区别。如果道意不够强大,初阶武尊也常常能战胜中阶武尊。 只是一旦跻身顶级武尊,已经开始进入人即是道的意境,被称为道不灭人不死,开始踏入一个新的层级。 通常来说,踏入武尊境后,只要时间、资源足够,基本都能修到中阶,但要想再上一步就难上加难了。 白萝所战三个天阴之人都是中阶武尊。 他们仗着血雨的神奇,只攻不守,以伤换伤,也让白萝颇为狼狈。 白萝整了整鬓角的秀发,红黑双管各在一手,头顶青伞虽出现了一些裂缝,仍将那血雨阻于其外。 她打算施展禁忌杀招,虽然有些冒险,但继续相持之下,自己迟早会遭难。 只是,天空的血色不知何故,突然浓得黑了起来。 白萝心中一紧,她眼神凝重,笔锋在空中重重点下。 只是那三个天阴之人突然停止攻伐,眼里泛起惊恐之色。 其中一人大呼,“圣主,救我!” 血雨突然消散,如同凭空出现时一样,无迹可寻。 求救之人的身躯在呼喊声中开始瓦解,化作点点黑色尘埃,随风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另外两人则抱头哀嚎,声音中充满着绝望和痛苦,不顾一切向后急闪而去。 如此变化,让白萝也有些茫然,好在此时元先生传音而来,她才明白过来。 天阴门最为难缠的就是拥有一种母体的奇物。只要神魂未灭,就可以借那母体血肉重生。 那消散之人的身体就是母体血肉所塑,而另外两人则将部分神魂存放在母体之中,以防身死在外。 如今,母体崩灭,他们自然也就遭受了极大的反噬。 借来的终究要还,还要还得干干净净。 一声恐怖的怒吼声如炸雷般平地而起,一只大手遮天蔽日般向杨氏府邸压来。 白萝全身微颤,那是王级的含恨一击,没有丝毫花哨,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毁灭。 强大如她,都难以生起反抗之心。 云先生不知何时来到了白萝身旁, “你去替那些小朋友遮挡一下。” 他抬头看了眼那只恐怖大手,身体笔直,傲然以对,两手同掐剑诀,从眼眉处抹过。 一股超脱世俗的深邃气息从元先生周围散开,他手诀一变,左手大拇指掐住食指上节,口中吐出一字,“光!” 一颗光球弹指而出,迎向那恐怖无边的大手。 光球在空中旋转滚动,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仿佛世间所有的光亮都融入了其中,其炽如日,其微如荧。 即将碰撞之际,光球骤然炸开,光芒万丈,刺破苍穹。 光与暗瞬间交织,整个空间仿佛凝固,天地间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道道光刃激射而出,如同无数利剑撕裂长空,那只大手被切割成无数的碎片。 光刃不停,重新凝聚成球,继续向远处飞去。 一个黑色身影在远处突然显现,他眼喷怒火,握指成拳,带着灭世的恐怖轰向光球。 光球瞬间被震裂,无数光芒化作点点细丝,仿佛跨越了恐怖的虚空,没入黑色身影中,消失不见。 黑色身影暴退至数里之外,一朵朵血色之花正在身体上不停绽开。 “真的好强!”体内的光芒仍在疯狂肆掠,他慨叹一声,自知无力再战。 尽管他并不畏死,只是重生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不到绝境之时断然不肯轻易尝试。 他突然喊了一声,“他已无法再战,你们去杀了他。”说完,身影蠕动,彻底消失在原地。 唐忘摔得七荤八素,看见好几个阿忆在眼前晃动。 他有点分不清真实与虚幻,脑子里如今一片混乱。 只记得脊柱处的异物突然疯狂,他的记忆随之模糊,直至中断。 “该死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唐忘捂着头咒骂着,只是他的声音似乎卡在了喉咙口,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喂,你说话啊,摔傻了吗?” 唐忘只看见阿忆的重影张着嘴说着什么,耳朵里却只有嗡嗡的杂音。 “你怎么了?”阿武走过来推了推唐忘。 此时,先是一股恐怖的气息席卷而来,又立即传出一声震撼的轰鸣,一道道强大无匹的涟漪掠过,整个屋顶被掀得飞了出去。 白萝手持两支彤管疯狂书写,由乾至坤,无数异象生出,却立即就被湮灭。 她一咬牙,一口精血喷出,红白彤管发出一声脆鸣,凌空翻飞,一个“止”字化作一只大脚踩下,将那余波尽数拦下。 “师父,你不要紧吧。”阿芸快步走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白萝。 云先生此时也走了过来,额头上爬着少许皱纹,眼里难得的严肃。 “阿萝,这颗丹丸你赶紧服下。” 守着白萝吞下疗伤丹丸后,云先生苦笑了一下,“那个圣主逃了。事情有变,两个顶级武尊正赶来,你带着其他人先撤。” “不行!”白萝断然拒绝,她知道云先生因为封印的缘故,刚才一击已是极限,如果再出手,就不只是反噬,轻则跌境,重则身陨道消。 “相信我,我还有后手。”云先生语气非常坚决,根本不容人反驳。 “我从来就不相信你。”白萝笑得有些凄然。 她向前踏出,红黑彤管立于空中,“大不了一死而已,何惧有之?” 破空声响起,两道身影正飞速而来。 二人同样蒙着面,一青一黄,人未到,两把法剑一阴一阳,一闪即至。 白萝再次朝着两支彤管喷出一口精血,双管迅速交错,“地势,坤!” 身前一座冰墙升起,地下阴气疯狂灌入冰墙。 双剑撞击其上,难有寸进。 黄衣人似乎并不着急,好整以暇地驱动法剑,同时说道,“龙战于野,其道终有穷。斩!” 两把法剑呈十字交叉状,一道雄浑剑气射出,冰墙发出碎裂之声。 “兼山,艮!” 冰墙之后,重山又起,法剑攻势顿时一滞。 “困兽之斗而已。”黄衣人依然不在意,对旁边的青衣人说道,“还劳剑兄送他们上路。” 第64章 跌境 血色消散之时,那些正在追杀漏网之鱼的阴奴也停了下来。 林剑怔怔地看着那哀嚎的领头武尊,心里不禁悲凉,却又暗自庆幸。 只有武尊级以上才会剥离神识,获得重生的荣耀,只是这种荣耀,林剑并不想要。 他只是想保护家人,纵然背叛,纵然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 他突然想起一事,脸色微变,竟顾不得其他人,飞遁而去。 一道影子偷偷潜伏而来,一剑将那正痛苦万分的领头武尊斩杀当场。 演武场上,九阳天宫五人见血色褪去,知道事情有变,不愿再过多纠缠, 金行轻笑一声,“诸位,今日就到此为止,改日再来请教一二。” “也好。”龙大那国字脸上也带着笑容,只是他突然语气一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太不把龙府当回事了。” “留得下我们吗?”水行之人不屑地问道。 虽然颠倒五行没能击破龙府五人,但对方同样拿他们没办法。 所谓相生相克,不过如是。 “是吗?那就试试。”龙大脸上笑容依旧,但他眼里却极为冰冷。 此次布局被对方五人强行搅乱,北府之人也没有按约行事,此前设想的最糟糕的局面成为现实。这让龙大怎能不怒? 五人突然阵势一变,四人在下,龙五高高跃起。 水火相生,土木相承,金曰从革,一剑斩出,无往不利。 这是龙府五行最强秘法“五行剑”,无常形,无定势,破例越矩,推陈出新。 剑影如流星坠地,直接砸了过去。 九阳五行急忙重新结阵,颠倒天下,依然挡不住这凝聚龙氏兄弟全部精气神的合力一击。 五人同时摔了出去,金行脸色极为苍白,火行身上一条极深的剑痕,其余三人纷纷咳血不止。 几人骇然地看着对方,居然还有如此杀招。 金行脸色颓然,这一次败得太惨,尤其是火行之伤,如救治不当,恐有生命之忧。 五人再未言语,土行一把扛起火行,黯然离去。 “老云那边估计还有麻烦,我们过去看看。”龙大吐了一口鲜血,哑声说道。 这是龙氏兄弟最强一击,即便是王者也莫敢撄其锋,只是耗损同样巨大。 青衣人长剑此时已经出鞘,他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就下了决定。 他缓步走向白萝,每一步踏出,周围的剑意愈发浓郁。 五步之后,青衣人的剑意似乎达到了巅峰,他轻吟一声,“斩!” 就是这再平凡不过的竖斩,竟让白萝眼里闪过了一丝惊恐。 大道至简,这一剑斩的是她的道。 云先生在旁边叹了口气,眼里却有着一丝嘲讽。 他拿出一个玉佩,猛地捏碎,一缕道光闪现,将云先生包裹其中,他的气息骤然狂飙而上,杀意漫天。 云先生凌空一抓,青衣人的长剑当即滞于空中。 青衣人知道“坏了”,他连剑都不要,就飞快向后逃窜。 黄衣人也没想到云先生还有如此手段。他的心里后悔不已,何必逼迫太狠,如今将自己逼进了绝路。 他苦笑一声,“云老,能否给个活路?” “既然愿意被人当枪使,那就要有死的觉悟。”云先生的话音再没有往常的温和,只剩下一冷酷的杀意。 黄衣人阴阳双剑猛地一抖,呼啸着向白萝杀去,同时一掐诀,双剑在空中直接爆裂。 云先生眼神极为平静,众生之生死,无非花开叶落,于己何干? 只是若有蝼蚁非要上蹿下跳,惹人烦躁,一掌拍死即可。 他的左手猛一握固,阴阳两剑炸开的气浪被生生捏爆,右手剑指一抹,一道剑气拦腰斩去。 黄衣人拼命辗转腾挪,却始终无法躲过剑气的锁定,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不!” 身体被一剑两断,体内的道意在剑气的冲击下瞬间磨灭,血肉洒落,没入这凡世尘土之中。 一名顶级武尊,天兴之地明面上最强大的存在,一剑之下,化为泡影。 青衣人依然在疾驰,只想尽快逃离这是非地,从此隐居闭关,不突破王境,绝不出世。同时也在后悔,为何信了那姓袁的撺掇,非来淌这一滩浑水。 一道白光在青衣人眼前闪过,不算太亮,只是有些突兀。他突然想起了云先生曾经的传说,光之所在,皆为道场。 “云先生,我愿奉你为主,饶命啊!”青衣人失去了所有斗志,竟直接跪下,五体投地 “要你何用?”远处传来一声冷哼,白光没入青衣人身体,伴随着咒骂、惨叫之声,又一顶级武尊就此陨落。 云先生似乎并不打算停手,他再次踏出数步,左手不停变幻,四指环绕中指,向一处山石点去。 山石陡然破碎,里面跳出一个披头散发的持枪女子,好不狼狈。 她身前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化作了粉末,如果不是这家族至宝,她也难逃一死。 女子也是果决,不等云先生再次出手,一张气息悠远的古符贴在身上,顿时消失不见。 数十里外的一座山包上,持枪女子突然摔落在地。 她眼里忿恨不已,此次本想驱虎吞狼,没想到居然还是被识破,虽然目的也算达成,自己付出的代价却同样大。 保命玉石,传送古符无一不是玄空大陆最顶级的稀罕物,更让她苦闷的是,体内的道气被全部击散,半年之内无法再动干戈,突破王境之事也咫尺成了天涯。 云先生见女子逃走,并未追赶,而是直接返回小院。 他刚一站定,气息急剧滑落,重新成为一个普通人。只是与此前相比,两鬓霜白,须发萧衰,再无那潇洒风流之气。 白萝走上前来,看得心疼,竟无语凝噎。 “无妨,跌境而已。”云先生笑道,洒脱之态复归其身。 “老云,对不住,还是来迟了。”龙大等人也赶了过来,看到云先生被迫跌境,心里内疚不已。 “不用自责。对方这局棋布设精妙,连我都没能察觉。”云先生摆了摆手。 “还有黄雀?”龙大听出了话外之音。 “赶跑了。不过,半年内她应该无法兴风作浪了。”云先生平静地说道,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没想到还是被北府给卖了。”龙大心里颇为不忿。 北府与龙府素来交好,此前也多有合作,可没想到关键时刻遭遇背刺,差点让他们一败涂地。 “大家都去休息一下吧,今天应该到此为止了。”云先生话语中有些疲惫。 第65章 爸爸 妈妈 云先生跌境破敌,杨氏府邸终于平静下来。 天阴门之人收到号令,全体撤离。 其他幸存之人开始打扫战场,或收敛同道的尸首,或趁人不备中饱私囊,偶尔再起争斗,终究无法掀起大的风浪。 唐忘依然有些晕乎乎的,好在并无大碍。 众人心情都不好,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阿芸正轻声安抚着吓坏了的罗瑄,而罗槿不知何时醒转过来,依然是“嘿嘿”傻笑,嘴角的口水不时滴落,沾湿了衣裙,也浑然不觉。 阿忆坐在一个箱子旁,眼里含泪,先生此番跌境,后患无穷。尤其是回到那虎狼之地,更将举步维艰。 阿武在角落里闭目打坐,此次强行再战,旧疴未愈,又添新伤,想要恢复如初并非易事。 曹先生守在门外,脸色颇为憔悴,连番激战后,也是身心皆疲。 唐忘这才想起来少了点什么, “小普呢?你们谁看见我家小普了?” 看见阿芸等人脸上的茫然之色,唐忘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补充道,“就是那个小小的白色的家伙。” 见众人都在摇头,唐忘心中“咯噔”一下,此前大战连连,余波都极为恐怖。 他害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立即放出感知,四处搜寻。 身后的阿忆轻轻掀开箱子,嘴里喃喃自语,“不会又溜到里面去了吧?” “小心!”唐忘大喊一声。 他感知到地下竟有一团巨大的蛇形黑影急速向阿忆冲去,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一步跨出,挡在阿忆身前,手中战刀全力向下砍去。。 只是那蛇形黑影极为强悍,唐忘手中的刀斩在身上,发出刺耳的交击声,却未能伤及分毫。 它的头一个前冲,唐忘来不及躲闪,如同被一块高速落下的巨石砸中,直接向后飞去。 变故来得太突然,距离又委实太近。看着飞过来的唐忘,阿忆只来得及张了下嘴,就被重重地砸在了箱子上。 青石洒了一地,箱子里的巨蛋也摔了出来。 蛋壳发出了咔咔的声音,蛇形黑影嗖地一下团在巨蛋上,眼里的红芒不停地闪动,凶光毕现,只要有人稍有异动,就要遭受雷霆一击。 唐忘和阿忆此时贴在一起,二人嘴边都挂满了鲜血。 刚才那一撞之力,不啻于武尊一击,唐忘胸前的骨头断了好几根。 听到变动,云先生等人也赶了过来。 龙氏兄弟看见那巨蟒,也是极为诧异,如此强悍的尊级妖兽,轻易不会离开群山。 这其中必有蹊跷。 五人瞬间成阵,准备出手将其制服。 “慢着。”云先生看着那巨蟒,表情有些无奈,“这不是你的子嗣,何必纠缠不休。我无意伤你,速速离去吧。” 云先生当初发现这枚巨蛋的地方,正是在巨蟒的巢穴之中。 巨蟒不知如何寻得这枚巨蛋,一直当作自己的孩子般守护。 云先生也费了不小的功夫,在好友相助之下才取走了巨蛋。 此后,云先生将巨蛋放入了一个法宝箱子中,隔绝了所有的气息。 巨蟒虽然感知不到巨蛋的气味,却认准了云先生,始终不肯罢休,一路跟随。 只是云先生念它舐犊情深,未曾狠下杀手。 今日终于被巨蟒觅得了机会,抢回巨蛋,如何还肯退让? 它吞吐着鲜红的蛇信,巨大的头颅不停晃动。 久居群山之中,它深知龙氏五人的厉害,何况还有实力更为恐怖的儒生,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孩子”,哪怕是战死,也绝不会退缩。 一方无心杀,一方不肯退,就此僵持不下。 “咔!”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道红色的光束从巨蟒身下射出,直接将巨蟒挪移到了数丈之外。 巨蟒此时也觉愕然,却不敢再贸然向前,眼睛死死地盯着红光射出的地方。 一只粉嫩的小手探出,用力掰下了一小片蛋壳,里面发出了清脆的咀嚼声。 一只白色的小家伙此时从那散落的青石堆里爬了出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蛋壳,口水不停地沿着唇边滴落。 “小普?”唐忘忍着剧痛低呼了一声,对方却充耳不闻,眼里只有那被映照得红彤彤的蛋壳。 这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离奇,众人都没说话,却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故。 蛋壳一片一片被剥落,咀嚼声一刻未曾停过,红光也越来越盛,小普的眼里却满是泪光,似乎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 如此诡异的局面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阿芸早抽空将罗家姐妹送到了旁边的房间,以防激斗起来,无暇他顾。 唐忘半躺在角落里,心里很是不忿。 阿忆从他身体下方爬起来后,狠狠地踹了唐忘几脚。 他不禁暗叹这女孩脾气实在太莫名其妙,同时也有点回味之前枕在柔软处的感觉,“其实很不错。” 阿忆杀人的目光又盯了过来,唐忘只能暗叹倒霉,把注意力转移到巨蛋之处。 云先生笑吟吟地看着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蛋壳,一想到巨蟒被挪移离开的场景,更是暗自点头,“果然是这种家伙。” 龙氏五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巨蟒,巨蟒眼带慈爱地看着红光处,唯有那没人在意的小普,生无可恋地跌坐在地,口水还在继续往下流,让眼光瞥过的唐忘赶紧转移视线,实在太丢脸,没眼看。 这时,一个比小普稍大一些的小肉团从蛋壳中爬了出来。她的背上有一对半透明的翅膀,赤着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小巧的鼻子微微翘起,睫毛下两个乌黑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周围怎么这么大的阵势,其中几人身上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害怕。 她突然看到角落里的唐忘和阿忆,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立即弯成了一对月牙儿,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手舞足蹈着一边收起剩余的蛋壳和地上的青石,一边瞬移而去,嘴里糯糯地喊着,“爸爸,妈妈!” 周围的所有人顿时石化。 云先生手一顿,拔掉了好几根胡须;龙七手里的长棍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白萝的眼睛大睁,嘴巴张开,完全没顾及到快要掉落的下巴;阿芸干脆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去;阿武强忍走岔的真元,脸上一半是痛一半是笑;就连巨蟒都停下了正常的摆动,吐出的蛇信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当然最为诧异的还要数唐忘和阿忆,他们现在脑子里全是疑问,“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有人救命吗?” 第66章 你叫豆豆吧 小囡囡猛地扑进阿忆的怀中,两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着,身上的黏液蹭在阿忆身上,整个人黏糊糊的。 阿忆看着小家伙清澈如镜湖的眼睛,实在生不出气来,只是手脚有些无措,不知该用何种姿势将她抱起,可无论怎么尝试依然显得好是笨拙。 更让阿忆茫然和尴尬的是,这一声“妈”到底是怎么叫出来的?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旁边还有个“爸爸”? 云先生看着学生的囧态,只能无奈摇头。他走到此前蛋壳所在之处,掐指推衍,方才哑然失笑。 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与他曾经看过的无数话本故事一样。 唐忘和阿忆被巨蟒击伤,喷出的鲜血滴到了蛋壳中,那个小家伙出世的一刻感受到这两人的气息,自然而然把他们当作了至亲之人。 云先生从怀里拿出一枚戒指,“小家伙,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收好!” 随即,他又忍着笑问向唐忘和阿忆,“你们两个不准备给小家伙取个名字吗?” 阿忆手一抖,差点把小囡囡摔落,她脸色通红,嗔道,“先生!” 唐忘脑子里一片混乱,胸前断裂的骨头疼得他有点喘不上气,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要不还是让当妈的来取吧?” 阿忆身体一僵,如果眼神能杀人,唐忘现在肯定死无全尸了。 一旁的阿武忍不住对唐忘伸了个大拇指,暗叹,“兄弟,你可真有种啊!” 刚收下空间戒指的小囡囡,听到要给自己取名字,眼里充满了期盼,直勾勾地看着阿忆,那种哀怜的表情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阿忆脑子里一片慌乱,心里一直在诅咒唐忘,脸上却无师自通地露出了一丝慈母的微笑,“要不,你就叫豆豆吧!” 小豆豆似乎对这个名字颇为满意,翅膀一振,从阿忆怀里飞出。 她拿着空间戒指研究了一会儿,取出了一套小衣服套在身上,还顺便转了个圈显摆一下。 小豆豆眼珠子四下转了一圈,突然又一个瞬移,出现在巨蟒的头上。 “姆妈!”小豆豆清脆地叫了一声,然后在巨蟒的头上打起滚来,似乎觉得这样非常舒服。 “嘀嗒,嘀嗒……”一串豆大的眼泪从巨蟒眼里滴下,它将头慢慢俯到地面,只怕太高万一摔着了小家伙。 云先生说了一下缘由,众人这才恍然。 巨蟒寸步不离地跟着小豆豆,对于其余一切完全漠不关心。 对于这样一位武尊级强者,众人又敬又畏,云先生笑了笑说,“无妨,我来跟它说。” 唐忘蜷缩在角落里,刚才小豆豆跑来和他“波啊”了几下,多少融化了一些他那想死的心。 阿武此时走过来,本来想安慰一下,只是唐忘一脸愁容的样子,实在没憋住,笑着来了句,“恭喜啊!” 南府,袁家祠堂。一个老者正在闭目养神。 他被一阵极为匆忙的脚步声惊醒,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看着心腹管家急步而入,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老祖,家主,家主的命牌碎了!” “什么?”老者是袁家两大顶级武尊之一,只是他年事已高,不再管事,家族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当今的家主、他的幼子打理。 袁家家主同是顶级武尊,单凭战力甚至还在其父之上。 “是谁干的?” “不,不知道。”管事战战兢兢地说。 袁家家主之死无疑是晴天霹雳,对于这个南府顶级家族来说将会是极为致命的打击。 “去把他的那几个心腹全部招来,我要问话。”老者强忍心中之痛,此时若无雷霆手段,袁家必生大祸。 次日,袁家嫡系纷纷回府,至此之后再未出来。 这一变动,在南府引发了无数猜测,陆续有传言称,袁家家主陨落了。虽然是空穴来风,只是再无人见过这位雄霸一时的强者。 庆州与象州交界之处,有一座繁华的城镇,这里是天兴南部顶级势力——剑门。 剑门,天兴剑修向往之地,尤其是离岸一百余里的剑岛,更是剑修心目中的圣地。 剑岛之上,成千上万把形态各异的长剑插在岩石上、砂土中,除了剑,这里再无他物。 这些剑都是剑门历代剑修死后所留,岛上剑气森然,剑心不纯者在此会寸步难行。 此时,空中悬挂着的一把巨大剑影突然崩散,化作滴滴剑雨洒落。 “门主陨了!” 东旭城。 绮罗院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雅院里,一群轻纱薄裙的女子身姿曼妙,长袖翻飞。几名衣着华丽的世家子弟高坐其上,正谈笑风生,评头论足。 一阵阴邪之风突然刮入,四周的灯笼火烛纷纷熄灭。 “什么人?”坐在为首的男子猛地站起,作为城主府主的儿子,李冬的见识并不少。 一道漆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双手紧握着一把长柄战刀迅猛斩落,刀身上流转着一抹幽深的光泽,随时可以追魂夺魄。 李冬大惊,暗杀者居然是名武师,他立即拿出父亲赐予的保命符箓,周身一道光罩亮起,长刀劈砍之下只形成了一条极小的裂痕。 李冬同时捏碎传音玉佩,向城主府求救。 只是他突然觉得心好冷,一股阴邪之力不知何时侵入体内,让他无法动弹。 黑影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飞身而起,消失在空中。 几名城主府卫冲了进来,李冬依然直直站在原地,早已没了呼吸,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城主李兴静静地站在儿子的灵柩边,他检查过李冬的死因,那是他曾极为厌恶却又熟悉的气息。 “为什么?”他嘟囔了一句。 是啊,为什么?我明明已经不再与你们为敌,甚至还为你们卖命,却还是这般下场。 他脸上写满了无奈,长叹了一声,“或许这也是一种报应吧。” 黑衣人击杀李冬后,正在城外疾驰。 他必须尽快赶去目的地,主人正在召唤他。 那份意外的馈赠给了他强大的力量,却也剥夺了他的自由。 从此,他只能是一条狗,一条无法反抗的狗。 第67章 唐忘拜师 一天后,飞烟阁的援兵赶来。 此次伤亡如此惨重,所有人的情绪都无比低落。 尤其是得知林剑背刺常太上后,阁主沉默了许久,暗自招来劫后余生的飞影,叮嘱了一番。 唐忘坐在自己房间里,正在思考云先生与他私下说的事情。 云先生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询问唐忘是否愿意成为他的弟子,随他一同前往空天城。 空天城是整个玄空大陆最大的贸易港城,东西南北中五域的大势力都会派人驻扎,鱼龙混杂,资源无数,是很多修道之人的梦寐之地。 在那里,你可能会一飞冲天,成为威震一方的强者,也可能悄无声息,化作他人脚下的尘埃。 唐忘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是寿元受损所致,在空天城不乏补救之法。 此外,小普要想继续成长,也需要空天城独有的那种青石。· 此外,云先生还再三叮嘱,当日他从血肉洞窟逃离之事,切记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会招来弥天大祸。 唐忘这才确定,当时从天阴强者手中救下自己的是云先生。 只是就此前往空天城,阿沛的仇就不知何时才能报了。 他闭上双眼,轻叩己心。 几年来,外有薛申两家的血仇,陈家龙部的逼压,云水谷、青石镇的死里逃生,内有血月的不解之谜,脊柱异物虎视眈眈。 在他人眼里,这一切或许只是无足轻重的故事,于己而言,每一时,每一刻,都是实实在在的生死考验。 一路而来,唐忘所见强者无数,只是即便是云先生,在他人算计下依然不得不跌境。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太多身不由己,仿佛总在命运大手之下被动而行。 眼前的每一个选择,都无关对错,也难言好坏,可一旦踏上,即便道长且阻,也只能横刀开路。 至于何为终点,结局如何,且行且看,无需执着。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只求于心无愧。 心中块垒无声斩落,念头顿时无比通达。 体内真元已开始缓缓有凝液之象,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一丝道意,只是太过模糊,太过飘渺,难以捉摸,难以明了。 唐忘长吸一口气,胸前断骨的疼痛还未消退,心中的疑虑却散了不少。 他已打定主意,跟随云先生远走空天城,去见识一下更广的天地,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武道之路。 龙氏兄弟所住的院子正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正前方挂着一幅打开的卷轴,上书“云天阁”三个大字。 云先生端坐于正位之左,龙氏兄弟和白萝在下方左侧落座。右边,则是阿忆、阿芸、阿武等人。罗瑄带着豆豆和小普站在门外,好奇地向里面张望。 唐忘换了一身白色衣袍,去了面具,露出真容,一头白发束于幞头内。 他面对云先生,身体微微向前鞠躬,双膝依次下跪,双手平放于地,叩首三下。 起身后,唐忘又从旁边端来一盏备好的清茶,恭恭敬敬地递与云先生。 云先生接过茶后,微微一笑,“好,从今之后,你就是云天阁的弟子了。你可以叫我老师,也可称我为先生,切不可以师父二字相称。” “先生,学生谨记。” 唐忘心里泛起一阵波澜,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拜师,至此,他也有了师门,有了新的归宿。 阿忆“听”到唐忘所想,不由佩服起先生识人之道。 她曾问云先生,唐忘生性有些凉薄,待人难有真情,为何要收其为弟子。 云先生说,“看似凉薄,实则不敢情深。你旦观其对待小普,就可知一二。” 云先生告诉阿忆,他曾查过唐忘的过去,毋需担忧。 拜师结束,云先生给了唐忘一本尊级心法,以作师礼。 唐忘再次拜谢后起身向外走去,小豆豆伸出双手求抱抱,粉嫩手臂上如今多了一个蛇环,那是巨蟒得了云先生的秘诀化形所成,小家伙也算有了一个强大的保镖。 罗瑄蹦蹦跳跳地喊着要把喜事告诉清醒过来的姐姐,让她也高兴一下。 众人也过来连声恭喜。 一向惜字如金的龙三难得一笑,“很不错。” 龙七却有点酸酸地说,“抱了个好大腿,以后都敢不理我了。” 龙五也少有地开了句玩笑,“贺礼我之前就给过了,哈哈。” 唐忘再次拜谢龙五,“解牛诀”对他帮助极大,这份情,他记得。 阿武等人围了过来,几人随性地聊着天,好不欢喜。 罗瑄突然满脸泪水地跑了过来,“罗大哥,姐姐她……”她刚一开口,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怎么了,慢点说。”阿芸赶紧拉过罗瑄,掏出一块手帕为她抹泪。 “姐姐挂在房梁上,你们去救救她啊!” 唐忘和阿武身形闪动,瞬间赶回旁边的院子。 罗家姐妹的房间内,阿武和唐忘将罗槿的尸体平放在床上,两人都黯然不语,罗瑄在旁边哭得死去活来。 阿芸叹道,“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突然清醒了吧。”阿武长叹一声。 唐忘眼里有些酸涩,也不知该说什么,斯人已逝,唯余叹息。 罗槿曾遭惨无人道的摧残,若不是失了智,根本活不到现在。一旦清醒,更自觉没有面目,只能一去了之。 有时清醒不如疯癫,至少不会记得太多的不堪。 唐忘走到罗瑄身边蹲下,用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不哭,不哭。明晨朝时,将以仇人头,来祭奠你阿姐吧。” “仇人?”罗瑄愣了一下,哽咽地问道。 当年家里突遭变故,她尚年幼,待稍谙世事时,唯一的姐姐又染上了心疾,因此一直懵懵懂懂,并不清楚其中的原由。 “害死你爹,害你家人的一个主凶,前几日被我割了首级。”唐忘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小瑄的仇人都是什么人?”阿武突然插了一句。 “武州申家和安州薛家。”唐忘随后强调了一句,“也是我的仇人!” 阿武点了下头,明白唐忘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擅自插手。 罗瑄喃喃念着,“武州申家、安州薛家……” 她突然抬起头看着唐忘,“罗大哥,你能教我学武吗?” 唐忘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应答。 “阿武哥哥教你好不好?”阿武突然开口道。 阿武对于这个救过自己的小女孩有种特别的情感,一样的无家可归,也都曾走投无路,一向喜欢以巧化实的他,突然想着人生难免也要拙上一次。 “姐姐和阿武哥哥一起教你,好不好?”阿芸走过来温柔地说道。 “师父!师娘!”罗瑄双腿一屈,边磕头边喊。 阿芸脸上顿时飞红,眼里却满是喜意。 阿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等罗瑄磕完头,才将她扶起来,正色说道,“现在只是先记个名,以后若真有所成,再正式拜师吧。” 唐忘拿出一块铁片,连着储物袋一起递给罗瑄,“你既然准备学武,这个还能用上两三次,就送你防身吧。” 阿武识货,赶紧让罗瑄拜谢后收下。 唐忘走出院子,舒了一口浊气,忽然想起小普怎么不见, “这小普去哪儿了?” 豆豆突然瞬移而至,糯糯地喊了一声,“爸爸。” 唐忘赶紧脸上堆笑,“小豆豆,怎么了?” 阿忆在远处用那杀人的眼神扫了下唐忘,心里骂着,“笑得真恶心。” 豆豆挥舞着自己的小粉拳,奶凶奶凶地嚷道,“那个普,要偷豆豆的蛋壳。” 唐忘干咳了两声,放在背后的手使劲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脸上依然和颜悦色,“这可不好,等会儿找到它,好好收拾它。” “好耶!”豆豆立即喜笑颜开,伸手从空中一拉,一道白光掉落。 小普惊恐地看了眼豆豆,赶紧蹿到了唐忘身上,一只手死死拉着唐忘的衣襟,一只手指着豆豆,不停地“呜呜”。 唐忘听云先生提过豆豆的天赋神通,只是亲眼看见如此神出鬼没,心里也是骇然。 “爸爸,它在骂我。”豆豆眼里立刻蒙上了一层水雾,巴巴地看着唐忘。 唐忘只觉心累,还是强打起精神,对着小普说道,“你怎么偷豆豆的蛋壳,赶紧认个错。” 小普委屈地看着唐忘,心里悲愤地喊了一声,“傻子变心了!” 第68章 大武师之路 “不!”林剑跪在地上,仰天悲号,“不!为什么?” 他的目光穿透密林,望向远方,那是安州西部边缘的一个偏僻小镇,林剑家人潜藏此地多年。 小镇上的居民大多是天阴门属下的家眷,平时不得随意离开,名为庇护,实际上却是人质。 林剑担心飞烟阁因他的背叛迁怒于家人,因此,他离开青石镇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然而,尚未踏入小镇,他远远望见入口牌楼上面挂着十余颗头颅,父母妻儿,以及家中仆人尽在其中。 天阴门的规矩极为冷酷,但凡有背叛之人,诛连九族,以儆效尤。 林剑因不遵号令,私自离开,导致一名武尊被袭杀,因此被视作叛逆。 “这就是你背叛阁里的原因?”一个嘲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林剑没有起身,他两手狠狠插在泥土里,似乎正在挖掘着什么,嘴里依旧不断地发出低沉的哀嚎。 “你在青云镇放了我一马,我现在也不趁你之危。两清了。”林剑身后的一个灰衣人转身就走。 “飞影,你也是来杀我家人的吧?”林剑眼睛里满是疯狂。 “我是来抓他们的,然后逼你现身。”飞影停下脚步,淡淡地回道。 “等一下,帮我最后一个忙。”林剑低声说道。 “凭什么?”灰衣人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林剑,“我可不想成为常太上。” “我走后,是你杀了那名武尊吧?”林剑此时脑子开始清醒过来,他迅速地复了一下盘,很快就猜到了个大概。 “我也不为难你,今晚我会杀入镇里,你趁乱帮我收起他们的遗骸,葬在此处。”林剑死死地看着飞影,对方如果不答应,他不惜当场翻脸。 “成交!”飞影想了一下,点头答应。 是夜,小镇里杀声四起。 林剑像疯子一样悍不畏死,每一剑都恨不得与对手同归于尽,纵然小镇里强者不少,依然挡不住他的疯狂杀戮。 “林剑,你果然是个叛徒!” “圣主不灭,我身不死!” …… 林剑此时如同修罗化身,杀气冲天,小镇上尸横遍野,直至听到飞影撤退的讯号,他才向着相反方向突围而去。 半个时辰后,一个武尊黑影出现在小镇,看着眼前苍夷一片,“以我之名发布必杀令,凡斩杀林剑者,必有重赏!” 中域,九苍王朝西北之地,数十葱翠高山连绵起伏,气势恢弘,宛如一条巨龙横卧。 山中有各种古老建筑,九苍之地最神秘、也是最强大的九阳天宫扎根于此,已有数万年之久。 一处大殿内,四个年轻弟子在跪伏告禀,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正闭目聆听。 老者突然问道,“阿火的情况如何?” “回师尊,阿火伤得太重,药堂师叔说能否恢复要看天意。”水行想着同门兄弟落得如此下场,情难自禁,语带哽咽,“还请师尊为阿火讨个公道。” 其他三人心有戚戚,一起磕头哀求。 老者两眼微睁,精光四射,压得几个弟子动弹不得,他冷哼一声,“阿水,你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 “师尊此言何意?若徒儿确有不足之处,但凭师尊责罚,万死不辞。”水行以头抢地,悲泣之声令人动容。 “我知道你不怕死。”老者冷笑了一下,“只是复生也是有代价的。” 他一指点出,纵水行百般挣扎,始终难以摆脱。 水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作齑粉,心中充满绝望,却连一丝哀鸣都无法发出。 王境之下,皆为蝼蚁。 一股阴风从水行体内飘出,老者道袍一拂,当即将那阴风泯灭于天地间。 剩下三个弟子眼中骇然,不明白究竟是何事让师尊下此狠手。 “水行叛宗,成了阴狗,下次如果遇到他,杀无赦!”老者淡淡地说了一句。 “遵师尊法旨!” “啊!”在离九阳天宫千里之外的一座地下血窟中,一个青年男子从血池中跃起,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 庆州民风素来彪悍,一言不合,就会拳脚相见。武风之盛,堪称天兴之首。 整个庆州大小势力无数,谁都无法服众,因此纷争不断,甚至连灭门之事也不算罕见。 单单一个州府重地曲阳城,强族就有五家,难分高下。一家坐大,必遭联手针对,以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每个势力都如履薄冰,无论合纵连横,还是招兵买马,都只为了家族存续,勿蹈覆辙。 唐忘一行离开青云镇后,车队兵分两路。 飞烟阁重组一支商队押送货物前往清港,而云先生和白萝则带着几个年轻后辈,要了三辆兽车悄然启程。 原本要陪阿武去剑岛的龙氏五人,突有要事着急赶回群山,只能拜托云先生路上照拂。待到了曲阳城后,龙府自会有人接应。 清港在龙岛南方两百余里处,因为顺路,云先生也就没有推辞。 一路风餐露宿,还算风平浪静。 偶有毛贼流寇,阿忆也会差遣扮作侍卫的唐忘出马,三五两下轻松打发。 如今,唐忘对这个年龄比他还略小一些的师姐敬畏有加,先生此前有意无意间透露了阿忆的神通,他从此愈发敬而远之,只是态度上却极为恭敬,心里也时常会念叨“师姐真好”。 阿忆对此很是郁闷,却没办法挑明,只好在心里腹诽了两句“先生多事”,此外只能找着机会使唤一下唐忘,算是出出气。 云先生赠予唐忘的尊级心法算不得绝品,却非常适合。 每天夜里安营歇息后,唐忘都会在附近寻一僻静处潜修。 他的真元此前就有了丝丝化液之象,如今有了心法的加持,更如水到渠成般,彻底迈入大武师境。 液化后的真元在唐忘体内缓缓流淌,所过经脉血肉之处,如同洗髓伐骨,酥麻、胀痛,最后全身发热,又有不少污渍排出。 小普不堪忍受其臭,宁肯逃回兽车接受豆豆的“摧残”。 唐忘体内的液化真元依然和过去一样,一旦汇入心脏,就会消失不见。 唯一不同的是,有了心泉奇穴搭建的廊桥,真元会沿着廊桥湿润胸前的隐穴圆环,只是这个圆环始终不完整,唐忘也无法知晓其中玄奥。 沉寂的血月仿佛也有了新的动力,一吐一纳间,液化的真元不再是透明状,而多了一些黏性。 这让唐忘真元的厚实度远超同境之人,只是他没有感悟到任何的道意,也就无法触摸武尊的门槛。 如今刚突破成为大武师,能有如此强大的真元之力已属不易。 道意本就是可遇不可求之物,世间无数大武师都止步于此,再难寸进。 何况他的感知范围还增加了不少,得益于在血肉洞窟时脊柱异物的刺激,如今周遭五十丈内的细微动静都能明察秋毫。 醒来后的唐忘见天色未明,赶紧到附近找了处水源,好生搓洗了一番,又将身上衣物挖坑埋入,换上新衫后才重返营地。 此时,朝阳初升,唐忘神清气爽。 武道之路无止境,每登一岭都觉风景更好。 他愈发有些憧憬空天城之行,到了那边,自己应该可以看到更壮阔的景象。 第69章 天涯比邻 唐忘刚走回营地,却发现气氛不对。 不知何时来的三个蓝衣人站在一旁,垂手而立,似乎在等待发落。 曹老头拔剑在手,似乎在戒备对方。而阿武皱着眉头踱着步,不知在思考什么。 唐忘一下就认出了蓝衣人的来历,竟是此前长青王朝的许佥等人。 “你们还是回去吧。”阿武似乎做好了决定,“说实话,我并不放心你们。” 唐忘小心翼翼收起心里所想,来到阿忆等身旁,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阿忆鼻子微微一皱,嫌弃地看了唐忘一眼,强忍住不适说,“那几个人说要投奔阿武。” “武少主,我等会以参盾为誓,永不背叛。”许佥朗声说道。 他与另外两人以气凝盾,咬破指尖,在气盾上书写下各自的名字,然后单拳放在心口,口中念念有词,立下了极为严苛的毒誓。 阿武知道,这是盾之一系最为古老也最强大的誓言,从未有人背弃过。 阿忆早就跑到了阿芸身边,临走对着唐忘丢下一句,“怎么这么臭?” 她仔细“听”了一会儿许佥的声音,偷偷对阿芸说,“他们是真心的。” 阿武收到传音后,最终无奈地说,“你们要跟就跟着,我暂时也没什么打算的。” 许佥等人大喜,立即跪拜在地,叩见少主。 他们其实也是无奈,在青云镇遭到天阴门无差别袭杀,只剩三人逃得性命。而带队来的武尊再也联系不上,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若要跨越千山万水重返长青王朝,一路辛苦不说,还可能会被当作叛逆遭遇杀身之祸。许佥本就一直忠于车家,几番接触后,他愈发觉得阿武非同寻常,未来潜力无限,于是决定提前效忠,哪怕是以命为注,也值得一搏。 唐忘看着事情解决,赶紧向外面跑去。他要找个地方再好好冲洗一下,刚才实在太尴尬了。 三辆兽车向着曲阳城而去,那是通往剑岛打必经之路。 唐忘、阿武、曹老头终于卸下了御车的重任,交给了新加入的许佥三人。 唐忘自从不小心显露了大武师的修为后,阿武就一直拉着阿芸说话,再也没有搭理过他。 他无聊地剥着花生,然后随手一扔,就能落在仰躺在一边的小普嘴里。 前方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声,三辆兽车的速度同时缓了一缓。 “我过去看一下。”唐忘正准备前往。 阿武走了过来,笑着说,“一起去。”许佥担心有意外,也连忙跟了上来。 不远处,两方人马正相互对峙,四周还有不少路人围观。 其中一个圆脸女孩紧握长枪,枪尖上还挂着鲜红的血滴。 女孩身边还有一男两女,男子身材瘦削,肤色黝黑,正熟练地把玩着手中的短刃,两个女子长剑在手,呼吸略为急促,似乎刚与对方有过一场争斗。 对面站着十几位衣着光鲜、气势汹汹的世家纨绔子弟。领头的青年,手臂上赫然一道刺眼的血痕,正恨恨地盯着那个圆脸女孩,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其他还有数人也是颇为狼狈,华丽的袍服被划破,布条挂落,凌乱不堪。 双方正在口角,世家子弟一片污言秽语,几个女孩脸色铁青,怒不可遏。而那黑瘦男子明显不擅长口舌之争,恼怒之下,又准备冲上去大打出手。 “噫,是你们几个啊!”阿武眼睛一亮,他乡遇故知,自然欣喜。 唐忘也眼露喜色,只是碍于脸上的面具,没敢上前相认。 一张圆脸正气得通红的长枪女孩转头看见阿武,大喊一声,“阿武,这么巧?芸姐姐呢?” 其他三人也立即过来和阿武打了声招呼,正是韩瑶、周循、梁沐、夏莲四个元智学府的同学好友。 阿武一出现立即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尤其是围观人群中的一些女孩,更是两眼放光。 “哪来的小白脸?”世家子弟中有人不快地嘀咕着。 阿武懒得理会,笑着问周循,“你们这是什么阵仗?” “没什么,小打小闹。”韩瑶大咧咧地抢着回道。 此时,三辆兽车也徐徐而来,阿武笑着说,“要没事了,我们上车一叙。” 同时又促狭地对着唐忘挤了一下眉,“罗护卫,这里就交给你了。” 唐忘无奈转身对着那群公子哥儿,释放出大武师的气息,淡淡地说,“谁要战,我奉陪。” 为首的青年心里不忿,唤来身后的一个老者,“你去摸摸这人的底细。” 老者同样是个大武师,真元雄浑,只是未曾悟得道意,武道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尽管如此,老者的刀法依然不容小觑,一刀劈下,如山岳倒倾,朝唐忘凌空压来。 唐忘刚入大武师,正想试试自己的斤两,竟不避不闪,以力破力,同样一刀斩下,毫无花哨。 两刀碰撞之处,卷起一道道旋涡。唐忘连退两步方才站定,而对面的老者却退出了数丈之远,虎口迸裂,脸上一片骇然。 那些世家子弟尽皆沉默。 唐忘见这一刀镇住了场面,心里也颇为满意,转身上车离去。 当夜,众人随便寻了一处平整之地休息。 一群年轻人围坐在炉火旁,喝酒聊天。 说起日间之事,不过是那群纨绔子弟言语孟浪,引发争执。韩瑶本就是急性子,骂不过就干脆手上见真章,只是都留有分寸,最多也就是点皮肉伤。 说起来,韩瑶此次回家也是好巧。 韩家三爷的小女儿,也就是韩瑶的堂妹,近日将与南府显赫的王家结百年之好,那群世家子弟也与韩瑶一样,都是赶往曲阳城出席婚宴,因此虽有冲突,也只是点到为止了。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韩瑶素来好酒,酒后更没遮拦,此刻正斜着眼看着阿武和阿芸,“你们啥时候办酒啊?” 阿芸啐了韩瑶一口,“没羞没臊的,以后看谁敢娶你?” “本小姐这花容月貌的,还怕找不到婆家……”她扭着头看了一下周围,发现只有坐在稍远处的唐忘是孤身一人,“那位白发侍卫大哥,我说得没错吧?” 唐忘当即一愣,有点哭笑不得。 阿武噗的一下喷出了一口酒,阿芸也在旁边低首颤笑。 梁沐拍了一下韩瑶的头,“一喝酒就管不住嘴。” 韩瑶摇着头,脸上泛着酒后的红光,也憨憨地跟着大家笑了起来,一边还不依不饶,“那位大哥,你说说,我是没说错吧?” 阿武一手摁着肚子,一边调侃唐忘,“侍卫大哥,说话啊!” 梁沐拉过韩瑶,一边转移话题化解尴尬,“你们这是去剑岛吗?” “是啊。”阿芸正和好闺蜜阿忆咬着耳朵,随口答了一句。 “我也正好要回剑门,要不接下来一起走吧。”此前因为联姻之事一直郁郁寡欢的夏莲,也难得展开了笑颜。 酒过三巡,众人兴致愈发起来。 韩瑶突然开口说,“夏姐姐,你的嗓子好,唱首歌吧。” 城阙辅三秦 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 同是宦游人 …… 夏莲发髻高挽,几缕青丝垂落肩头,她的歌声婉转低回,轻轻叩打着众人的心弦,周围一切仿佛静止,唯有她的歌声在悠悠回荡。 唐忘跟着曲调轻轻哼着,心境极为柔和,纵然不相认,你们若安好,何处不是晴天? 海内存知己 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 儿女共沾巾 …… 一曲唱罢,众人忍不住击箸叫好,同饮一大白。 如此一来二去,韩瑶最先醉去,被梁沐和夏莲扶着去兽车里休息。 阿芸和阿忆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直笑个不停,最后两人干脆也去了兽车里继续那些梯己话。 唐忘与阿武不时碰一下酒碗,周循醉眼惺忪地指着二人,“还有我。”说完仰头一碗酒倒下,却洒了一大半。 第70章 韩瑶逃婚 进了曲阳城,众人打算休息一下,再继续赶路。 韩瑶带着周循三人去拜见家族长辈,阿武称要养伤婉拒了邀请。 次日一早,众人坐着兽车刚出曲阳城,一匹快马飞驰而至,韩瑶持枪策缰,急急赶来。 “你这是?”梁沐从车里探了个头,面带疑惑。 韩瑶翻身下马,跳到车上,嬉皮笑脸地挽着夏莲的胳膊,“我想陪夏莲姐姐去剑岛。” “说实话,到底怎么了?”梁沐皱了皱小鼻子,知道肯定还有隐情。 “就是想陪陪你们。”只是看着梁沐严肃的表情,韩瑶声音越来越小。 “好吧,好吧。”韩瑶发现糊弄不过去,只得详细道来。 王家的那位少爷迎娶韩瑶表妹后,发现韩瑶清丽可爱,又动了心思,再次提出了另一桩联姻,美其名曰喜上加喜。 韩家攀上高枝后,对南府王家可谓言听计从,韩家一心想傍上王家这艘大船,如此一来在庆州基本上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韩瑶虽是当今韩家家主之女,母亲前几年过世后,扶正的姨娘一直不太待见她,她才独自一人前往元智学府求学。 只是韩瑶没想到自己回家探亲,却也成了牺牲品,她虽外表憨顽,内里却极为刚烈,一怒之下就逃了出来。 “这算什么事?”周循怒斥了一声。 阿武淡淡地说道,“不都是这样吗?” 家族也好,王朝也罢,又有几人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韩瑶怒气冲冲地说,“你们知道那个王家的子弟是谁吗?” 也不等人接话,她红着眼喊道,“就是那天被我用枪刺伤的登徒子!” 众人脸色立即变得难看了起来。虽说婚姻之事难违父母之命,可这明明就是个火坑,还把女儿往里面推,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阿芸过来帮韩瑶整了一下头上的乱发,柔声说,“且走且看吧。至少在我们这里,没人能强迫你。” “阿芸姐,谢谢。”韩瑶垂着头低声道谢,泪水将胸前浸湿了一片。 三个时辰后,正在与阿武闲聊的唐忘突然长叹一声,“麻烦来了!” 只听上方传来阵阵呼啸声,抬头仰望,三只巨雕盘旋于空,雕背之上,隐约可见人影绰绰。 阿武站在唐忘身旁,“那是南府王家的角雕,极为稀有,看来这王家少爷来头不小啊。” 唐忘“嗯”了一声,开口说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对于世家子弟,唐忘并没有多少好感,虽然他和燕飞、周循等人相处不错,但薛跃、陈峰、李冬、陶少主等人却给他带来了无数麻烦。 这些人,仗着家族背景居高临下,视众生为蝼蚁,只是唐忘深知,当他们死在自己刀下,与其他人并无二致。 韩瑶脸色泛白,没想到王家的反应这么大,居然出动角雕来追自己。 她跳下兽车,对众人施了一个礼,苦笑了一下,“看来终究走不掉的,我先过去了。” 众人知道她怕牵连大家,只是这种家事,外人也无法干预。 阿忆偷偷传音先生,希望能帮一下韩瑶。先生只淡淡地回了句,“你和唐忘看着办就是了。” 三只巨雕落地,卷起无数飞沙。 每只巨雕上有一御者,此外各有三人乘于其后。 此时,九人身影掠起,转眼就来到了三辆兽车之前。 左边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浅绿色长袍的青年,头戴紫金长冠,冠顶镶着一颗玉石,手里握着百骨扇,身上挂着各种名贵缀饰,举手投足间尽是顾盼风流、潇洒自得之意,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公子哥儿。 他的左右各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衣饰同样极为华贵。其中一个正是当初遇见过的纨绔公子,此刻正脸带戏谑地看着韩瑶。 中间过来的三人身背长剑,很快就站到了年轻人身后,气息深厚,应是护卫之人。 右边为首的是一个中年汉子,六尺身材,不怒自威,气势如渊,与韩瑶却有几分相像,应该就是那韩家的家主。 韩瑶看见那中年汉子,脸色微变,前行几步,跪倒在地,“见过父亲。” “你这孽障,想跑到哪里去?”韩家主一脸怒色,厉声呵斥道。 “我只是想送一下几个朋友。” “还敢狡辩,掌嘴!”韩家主一巴掌抽在韩瑶脸上,顿时将她扇倒在地,脸上指印清晰可见。 “韩家主,轻一点,别把我弟妹毁了容。”为首的那个青年轻佻地说了一句。 夏莲和阿芸赶紧上前扶起韩瑶,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韩瑶挣开夏莲二人,再次走到韩家主面前跪下,“父亲,母亲离世前,你曾答应,我的婚事由我做主,还算不算数?” 韩家主眼里闪过一丝内疚,只是依然生硬地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儿戏。此事已定,绝无更改。” 韩瑶凄然一笑。 她母亲当年代夫出征天门峡谷,杀敌无数,却也因此落下了病根,离世之前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不曾想,这才过去几年,已经没人再记挂此事了。 梁沐走过来,不卑不亢地说道,“韩家主,瑶瑶不过是来送我们一程,如此兴师动众,有些过了吧。” 韩家主知道梁沐的底细,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周循,管好你的女人。男人在这里说事,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来插话了。”那青年挑衅地看了眼周循,丝毫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周循冷哼一声,“王荥,管好你自己就行。” 韩家主心里也挺憋屈,但并没有表露出来,看到周王两家的后人起了争执,他干脆退到一旁,谁也不得罪。 韩瑶母亲当年实力极强,旧伤复发离世后,韩家势力这几年萎缩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攀上了王家,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否则他堂堂一个武尊,何需对这些后生仔低声下气。 王荥看了眼周循,却不便发作,只是撇了下嘴,“算了,懒得和你们这帮娘们唧唧的一般见识。” 周家护短,世人皆知,真要惹上这家人,他在家里再受宠也没用。 梁沐依然有些不依不饶,“韩家主,我想邀请瑶瑶陪我去趟清港,不知意下如何?” 韩家主有些恼怒,但只能压住怒火,“这不太方便,日子已经定下了,没法更改。” 梁沐虽只是个小女子,背后却是强大的木离王朝。 木离王朝在中域与南域交界地,主要以蛮族为主,也有部分人族。王朝实力本就极强,又有南域支持,一直是中域京府的眼中钉,却始终拿对方没办法。 木离王朝自从与天兴西部的天盟结盟后,派出了很多强者隐于天兴,以应对未来的变故。 梁沐的母亲是天兴本地之人,她也因此才来到天兴生活几年,了解一下母族的风土人情。 看见梁沐继续掺和,王荥怒从心起,对那纨绔青年说,“王裣,把人带走。这帮女人就是欠收拾。” “这话回去说给你妈听试试。”平时从不爱出头的阿忆似乎被王荥的话语激怒,突然开口怼了一句。 王荥怒极而笑,看了眼阿忆,似乎并非什么大家之后,脸色一寒,“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开口闭口骂我们女人,你又算什么东西?”阿忆脸色同样一冷。 唐忘有些惊讶地看了眼阿忆,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激动。 阿忆对唐忘翻了一个白眼,心里也是有些纳闷,刚才先生突然传音给她,“把水搅浑,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第71章 时间 阴阳 旷野之中一片静寂,唯有风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所有人都被阿忆的大胆举动惊住了,韩家主也察觉出了一丝异样,眯着眼仔细打量这个容貌颇为出众的女孩。 王荥揉了揉眉心,也觉事情有些蹊跷。 他并非那种不知轻重的纨绔,虽然跋扈,却知分寸。对方连番挑衅,若非蠢笨,就必有所图。 只是现在有些骑虎难下,王家的面子不能丢。 他向身后一名剑客示了一下意,对方飞身而出,嘴里还喊道,“羞辱王家,该死!” 阿忆也叱喝一声,“护卫何在?” 唐忘不知阿忆葫芦里藏有什么,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战,战刀一展,迎了上去。 剑客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大武师,每一剑刺出,都带起猎猎真元之风。 唐忘这段时间得云先生指点,许多困惑茅塞顿开,他刚踏上大武师之路,真元已然化液,武技也越发圆熟。 虽然剑客的真元对唐忘仍有些许压制,但在“追风诀”人刀合一之下,唐忘显得足够游刃有余。 对于唐忘来说,如此好的磨刀机会实属难得。 唐忘卸下对身体的控制,以刀为引,身影即刀影,飘忽不定,变幻莫测。 阿武在一旁心生感慨,自己的修炼天赋虽然无法和中域的一些妖孽相比,但在天兴当属上乘。可唐忘,从入学府伊始就胜出自己一筹,此后辗转四方,实力不减反增,让人不得不叹服。 场中,一刀一剑互不相让。 剑影连绵如长河落日,却始终捕捉不到那如风般的刀影。 刀剑偶有激荡,也是一瞬而过。 一个剑势沉稳,一个刀法飘逸,一时之间难分高下,竟呈相持之势。 王荥在一旁脸色颇为难看,对方这个白发护卫修为虽然逊色一筹,却仗着极速打得个有来有往。当即暗中传音,指使剑客不惜代价,务必当场击杀对方。 剑客的剑势突然一变,速度暴涨,大有与唐忘争锋之意。 唐忘冷哼一声,战刀骤然停顿,“解牛诀”施展,周围一切都似乎慢了起来。剑客立即乱了章法,破绽尽出。 唐忘这时心中恍然,极快与极慢的转换,并非仅仅是简单的节奏变化,其中更有一种尺缩钟慢的时间道意。可惜他终究修为太低,无法窥得其中真谛,即便是这浮光掠影,依然让他大受裨益。 远处的阿武也心生触动,他的“北翼剑法”同样讲究快慢相间,可惜总感觉少了一些火候。当年母亲传授剑法时曾言,只有悟得其中真意,才能修习更高阶的剑法。 这么多年来,阿武苦练不辍,虽然剑法招式早已炉火纯青,可终究差了一步。此时看到唐忘的快慢转换,一个“极”字从心底生起。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天地、生死、快慢、强弱,一切对立之物皆为阴阳,阴极为阳,阳极转阴…… 这一刻,阿武竟然进入了顿悟之中。 后面一辆马车上,除了云先生和白萝之外,还有一个红袍老者正拈须而笑,“不错,不错。” 红袍老者是龙府强者,在曲阳城与云先生会合,双方本就是老熟人,还一起对付过豆豆手臂上的那只巨蟒,相处自然随意了不少。 “你们如此照看他,他是你龙府后人吗?”白萝不解地问道。 “他的生母是我小师妹,其中缘由,不说也罢。”红袍老者似乎想起了什么,竟有些黯然。 唐忘并不强攻,只是沿着剑客的破绽之处顺势而行。 如此一来,剑客更觉难受,那是一种心底秘密完全被识破的感觉。他本已施展秘术,只求快速制敌,如今这种不上不下,随时可能崩塌的局面,实在让人心烦意乱。 王荧眼界极高,看出唐忘刀法中暗含的玄奥,心知剑客败了,愈发不舒服起来。 尤其是旁边那个比自己还好看的男子,观战之中就能顿悟,心里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嫉妒。 他嘴唇微动,暗里传音。另外两名剑客同时飞身而出,一个冲向唐忘,一个竟杀向阿武。 “曹叔!”阿芸站在阿武身边为他护法,看见对方如此不耻,赶紧大喝一声。许佥带着两个手下也急忙赶过来,形成一个盾形,护住了阿武。 曹老头面色阴冷,屈指一弹,一把气剑飞出,将对手拦住,再揉身而上,长剑一振,掩杀而去。 唐忘见对方增援杀到,只得抽身而退,重新组织刀势,以一挡二。此前那名剑客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后背已湿透,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唐忘如今对战,手段虽强花样却有点少。 云先生曾叮嘱过他,“往生诀”所含的轮回意境太过禁忌,今后不要轻易在人前使出。 这也让唐忘失去了一个杀手锏,而“夺命诀”生死决战间方显威力,此刻并不适合无端杀戮。好在“追风诀”非常适合群战,只见他穿梭于两剑之中,虽无法再压制对手,却也未显败像。 兽车上,红袍老者眼里冰寒,冷哼一声,“这王家做事可真不讲究啊!”显然对偷袭阿武的行为大为不满。 “不讲究的事还会有,我们慢慢看戏好了。”云先生淡淡地说道。 “不过这个小家伙悟性不错。”红袍汉子点了点头,又连声说了几个“好”字,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云先生看着以一敌二的唐忘,眼里也是颇为满意。 这辆兽车被这几个大能施展了些小手段,除非是顶级武尊仔细探寻,否则只会以为是一辆空车。 车帘的缝隙处,此时趴着个穿着百褶裙的小丫头,她一边看着外面的争斗,一边发出“呵呵呵”的脆笑,尤其是看见“爸爸”占得上风,更不时地挥舞小拳头,以示助威。 她身边趴着的小普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对小丫头的行为完全不以为然,心里嘀咕着,“难怪会认傻子当爸爸,果然就是个小傻子啊!” 王荥眼见讨不了好,即便自己出手,也未必能找回面子。更何况对方底牌未出,双方的护道之人都沉着性子,任由这些小辈过招。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今日之事,只能暂且作罢。 他发出一声呼啸,三名剑客急速而退,三头巨雕也快步前来。 王荥随即冷冷看了一眼韩家主,“韩家主,剩下的事怎么说?” 韩家主转头看着那一直站立不动的韩瑶,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他曾是韩家人尽皆知的“妻管严”,韩瑶母亲说一不二,性子极为刚烈,丝毫不给他面子。如今女如其母,怎不让他怒从心起。 “孽障,还不跟我滚回去!” 第72章 弱是原罪 “孽障?”听到父亲的怒喝,韩瑶轻轻抬头,嘴角苦涩。 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如此陌生。 曾经,自己也是那掌上明珠,无论什么时候总是有求必应。 曾经,自己也被呵护得无忧无虑,从未受过哪怕半点的委屈。 只是,随着母亲的离世,一切都变了。 难道那无数个曾经,其实只是一种假象,甚至说是一种代偿? 韩瑶站在原地,心里一直在挣扎。 她想着不要再让父亲为难,她也想着就这样吧,就当自己是头牲畜,养大了,也该给主家换点好处了。 只是看着那个登徒子的嘴脸,看着父亲那眼里的疯狂,她的心里又实在有些不甘。 凭什么?! 当韩家主喝出这一声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韩瑶反手拔出一把匕首,看着这个曾经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泫然泪下,对着脸上猛地一划,“这张脸是你给的,还你!” 然后再一刀狠狠斩在左肩上,整条手臂跌落在地,“这血肉,也还你,今后我们再不相欠。” 韩瑶脸色煞白,断臂处血流如注,脸上的刀痕显得极为狰狞。 “瑶瑶!”梁沐和夏莲同时喊道,两人立即冲了过来,周循也阴沉着脸护在了三女的身前。 梁沐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条,赶紧给韩瑶包扎止血。 韩瑶此时身形不稳,摇摇欲坠,夏莲揽住她的后背,这才没有摔倒,只是身心俱遭重创,人已失去了知觉。 这一幕太突然,太惨烈! 韩家主愣愣地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自己到底是心痛,还是心烦,只是挥袖转身,丢下一句,“罢了!” 阿芸守在阿武身边,眼泪哗啦啦直流,却又担心打扰了阿武,只能拼命用手捂着嘴。 唐忘垂下手中的战刀,想起这个开心果般的憨顽女孩,渭然长叹,眼里尽是黯然之色。 王荥等人也被吓了一跳,尤其是那王裣暗自庆幸没有成事,否则说不定哪一天这刀就会砍在自己的脖子上。 此时,风云再起。 一个御者不知何时混迹在了众人身边,他突然冲出,对着梁沐的后心一拳轰出。 拳风中带着无尽的死意,速度之快,力量之大,根本就不容梁沐躲避,唯有一死。 这是绝命一击。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韩瑶的悲剧中,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 地下负责守护的蛮兽在拼命上冲,却被一股阴森的气息所困,脏腑之处正在慢慢腐烂,重新跌回了地底。 唯有周循,这个总是站在梁沐身边的瘦削男子,毫不犹豫地扑在梁沐身上,将这必杀一拳硬生生挡下。 周循抱着梁沐被这一拳轰出十余丈,将旁边的一辆兽车撞得七零八落。 远处两道身影正飞掠而来,一个奔向周循二人,一个直接杀向那个御者。 御者冷哼一声,再度握拳,准备击下,却感觉身体一凛,顿知不妙,“附近还有强者”。他也极为果决,转身就退,想在远处二人赶到之前逃遁。 眼见御者就要跨上角雕,飞奔而来的其中一人喊道,“此人如果逃了,我就杀光在场的王家子弟。” 一声低沉的啸声响起,角雕振翅飞起,“畜牲!”御者腾空掠起,一手抓住角雕的爪子,跟着升空而去。 他翻身坐到御者之位,冷冷地看了一眼下面的人,他们就像是一群蝼蚁。 眼看角雕升空,飞奔而来的强者气息散出,将王家六人笼罩其中。 王荧一惊,却没有动弹,而王裣和另一个年轻人吓得两腿发软,眼里只剩绝望。 此时,啸声再起,激昂而决绝。 空中的角雕发出一声哀鸣,完全不顾身后辔绳的牵扯,突然一个猛子急速向下撞去,速度之快,顿时让御者失去了重心。 “停下!”御者大怒,真元之力源源探出,试图重新控制座下的角雕。 只是这只角雕似乎已心存死志,任由真元注入体内,它再次哀鸣一声,心脉俱断,直直地向下砸去。 “真是该死!”御者大骂,却又无可奈何,从如此的高空跌下,即便他是武尊之境,依然会伤得不轻,何况下方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强敌。 算计好了一切,连那头蛮兽都被术法所杀,却无法算计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御者突然奋力站起,口中大喊,“天阴之主,赐我重生。”然后反手一掌击在头部,当即四分五裂。 此时,王荧才感觉那锁定自己的气机悄然撤去,长舒了一口气。 周家的疯子可是有名的言出必践,要不是有家族长辈暗中操纵那只角雕,逼死御者,自己估计已经踏上鬼门关了。 只是看着坐倒在地的两个堂弟,他不由鄙夷地撇了下嘴,暗骂一声,“不中用。” 周循伤势极重,已是奄奄一息,这还亏得他爷爷留下的护身宝物抵消了一部分攻击。 梁沐同样伤得不轻,毕竟那是武尊的全力一击,如今筋脉断了无数,同样昏迷不醒。 赶来的两个强者互相说了几句后,各自抱起一人,飞快离去。 此时,阿武从顿悟中惊醒过来,听到阿芸讲述此前发生的事,一时无法相信。 唐忘走过来,拍了拍阿武的肩膀,看着远方问了声,“为什么?” 阿武和阿芸都没有说话,他们也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阿忆站在破损的兽车旁,要不是白尊暗中出手将她带离,她也难逃这无妄之灾。她眼里含着泪,有些后悔不该遵从先生吩咐激怒王荧,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结果。 何为因,何为果,她眼里透着无尽的迷茫。 周梁两家的强者走了。 王家之人和韩家家主正打算离去,一个杏袍中年人走了过来。 王荧等人连忙施礼,看得出此人在王家的身份颇高。 他走到唐忘等人身前,冷冷地指着阿武说,“你,跟我走!” 然后对着后面的空地拱了下手,喊道,“还请白尊不要与我王家为敌。” 唐忘等人被彻底激怒了,纵然对方强如武尊,就能如此高高在上,视他人如草芥? 唐忘拔出战刀,自嘲地笑了下,“原来弱就是原罪。” 只是今天他受够了,不想再如此窝囊,那就大战一场,神灵尚且敢弑之,何况人乎? 阿武脸上没有笑容,他今天不想再笑,既然有人不肯放过自己,唯有一战而已。 阿芸和阿忆分别列在这两个男人身边,眼里战意沸腾。 “哈哈,这帮人还想蚍蜉撼树,真是不自量力啊!”王裣此时又恢复了自信。 王荧也不怀好意地看着几个年轻人,心里暗暗喊着,“杀了他们!” 王家武尊眼里满是轻蔑之色,一股强大的气息向四人卷来,在他眼里,这些小子不懂尊卑、不懂畏惧,即便不好都杀了,可怎么也要给个教训才行。 此时,一只红色的彤管无声闪现,王家武尊心中一惊,赶紧退后。他已来不及拔剑,只能汇聚所有的真元全力击出。 一道白影随之闪过,手中的黑色彤管一划,顿时将那王家武尊的全力一击引向一侧,而红管继续前冲,王家武尊一咬牙,拿出一张皮纸,催动真元后挡在身前。 红管势如破竹,强行穿过了那张皮纸,王家武尊赶紧一闪,发出一声闷哼后,再次向后急退,肩膀上赫然留下了一个两指宽的血洞。 第73章 三招败你 “白尊,你是何意,真要与我王家为敌?”王家武尊捂着伤口,色厉内荏地问道。 “你还没资格和我说话,让那些老家伙出来吧。”白萝戴着一层面纱,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王家这名武尊只是初阶,知道自己不是白萝的对手,只能捏碎怀中的玉佩,传讯给家族的顶级强者。 不多时,两道身影飞掠而至。 一个是穿着蓝色长袍的长者,气息绵长,面貌甚为和气;另一个墨青色战袍的中年人煞气十足,一双阴寒的小眼让人不敢直视。 “王雪涯,居然是你。”白萝有些不屑地说道。 蓝袍长者在王家几个最强者中位居末席,白萝未突破之前就与其有一战之力。 “白尊,以你的身份欺负些后生,不合适吧?”王雪涯看了一眼周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啧啧啧,”白萝讥讽道,“不愧是天兴的大家族,恃强凌弱,以多欺少,什么都干了,还能倒打一耙。” “如此牙尖嘴利,让我叶溟来掂量掂量你的斤两。”旁边那个中年人极为强势,话音未落,煞气就向白萝压了过去。 叶溟不但实力很强,性子也特别暴烈,一言不合,直接动手。 “阿萝,这个交给我好了。”云先生施施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枚光球。 “你,云先生。”叶溟目光骤然收紧,“你不是……” “我是跌境了。”云先生不以为然地说道,“只是就算我跌境了,要杀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溟此时早已收起了威势,心中却在盘算对方所说到底真假几分。 这位云先生在空天城的名声实在太大,即便是他那贵为王境的父亲都忌惮几分。 只是就此退缩,实在有些不甘。 而他此次前来,为的就是摸一下对方的底,叶溟稳住心神,“那叶某也就只能讨教一二了。” “讨教?”云先生笑了一下,“你还不配,你老爹来了还差不多。” 看着对方眼冒怒火,云先生抛了抛手上的光球,依然面带微笑,“就一招。接得下,你活,接不下,你死。” 叶溟盯着那个光球,脑子里迅速闪过关于这个恐怖强者的无数传说,赶紧退后两步,一拱手,“既然云先生在此,那就不打扰了。” 看着云先生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叶溟心里更是慌乱。 他强稳心神,面上依旧极为冷峻,指了指远处的阿武,“只是那个小子,你能保他一世?” “他不用我保,有人会保的。” “谁敢?”叶溟眯了下眼睛。 中域击破天门峡谷指日可待,待大军进入天兴,还有谁敢螳臂当车。 云先生笑而不答,只是看向叶溟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手中的光球散发出摄人的光芒。 “我敢!”一个红袍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了叶溟二人身后。 叶溟回头看着那个红袍老者,眼睛闪过一道精芒,“龙府阳尊?” 红袍老者并未作答,一粒至阳至刚的剑丸弹指而出。 剑丸破空,周遭环绕着一缕阳火,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阻碍。 叶溟挥剑一斩,剑气凝成一堵气墙立于身前。 剑丸撞入气墙,如同烈日融雪,气墙在至阳之气的焚灼之下迅速瓦解,发出“咔擦”的碎裂声。 叶溟无奈只得再挥出两剑,形成一个交叉的十字迎向剑丸。 可是红袍老者的极阳之力太过霸道,无坚不摧,锐不可当。 直到叶溟挥出第四剑,才堪堪将其斩灭。 如此一来,高下立现,叶溟的脸色更是难看。 他心知此事再难讨巧,当即给王雪涯递了一个眼神后,转身准备离去。 “慢着!”阿武突然喊了一句,指着王荧,“刚才你欲杀我,不打算给个交代吗?” 离开曲阳城之前,阳尊私下找到阿武,将有关他母亲的往事和盘托出。阿武这才恍然为何龙氏兄弟会寻上门来,同时也明白自己前往剑岛,竟是为了完成当年母亲未尽之事。 对于龙府这个突然冒出的“娘家”,阿武虽心存疑惑,但毕竟论迹不论心,对方一路所为并无恶意。白萝也让阿芸带话,让他无需顾忌。这才让阿武放下了一些“戒备”之心。 刚才阳尊传音给他,如心有愤懑,随意放手而为,一切都有他兜着。 阿武深吸了一口气,不等对方开口,再次说道,“就三招,必败你!” 他此刻心情极差,郁结难解,同窗好友遭此厄运,虽不是王荧等人亲手所为,却也脱不了干系。要不是阳尊等人力保,自己也会成为阶下囚。 面对那些武尊强者,他深感无力,但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哪怕只是讨回一丁点的公道,也不枉负这一身剑道。 王荧脸色铁青,对方的背景并不弱于自己,暗暗后悔此前的举动有些冒失。 只是他作为王家这一代最具天赋的子弟,同级之战罕有敌手,对方竟敢大言三招败他,如果自己不接战,王家的颜面不仅会被踩在地上,自己的武道心境也会受损。 “大言不惭,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云泥之别。”王荧收起手中的白骨扇,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把华丽长剑,剑身上铭有无数符文,剑光闪耀处杀机四现。 阿武双脚猛一蹬地,急速向王荧飞奔而来,平日里俊逸绝美的面庞,此刻写满了决绝和杀意。 待离得对方仅五丈距离时,背后长剑出鞘,断喝一声,“阳斩!”剑光随之而来,气势如虹,仿佛整个真元都一斩而出,再无任何保留。 “这就拼命了。”王荧不屑地说了一句,手中却丝毫不含糊,柔绵剑意层层铺开,以退为进,以柔克刚。 阿武的全力一斩如同坠入无底深渊,层层叠叠地侵蚀下,再难以为继。 王荧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剑尖轻轻一挑,借着阿武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王家绝命三式连环而至。 阿武并不为所动,长剑一顿,阴寒之力接续而出,一种万物凋敝的苍凉之意回旋左右。这是北翼剑法两大杀招中的“阴斩”,其要义在于无为而静,一切成虚寂。 王荧的杀招也为之一顿,似乎所有的杀意都被消解,如此变化,也让他心里暗暗一惊。 不过王荧毕竟是王家的青年翘楚,他抽剑回身,剑锋一引,强大的真元铺洒而去,仿如那星星之火,燎燃苍茫大地。 第74章 阴阳合一 短短交锋,险象环生。 阿芸在一旁看得万分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站在身旁的白萝轻轻拍了她一下,微笑着说,“关心则乱!” 唐忘看着阿武这两剑阴阳相接,不由会心一笑。他与阿武切磋多次,深知北翼剑法的精妙之处,但今日所见,阿武在剑道上的造诣又有精进。 眼见王荧的真元之火将阿武的阴寒之力燃烬,王裣等人不禁叫起“好”来。 阿武脸上突然邪魅一笑,剑势再变。 一丝生机于那草木枯残、霜雪凝结之中悄然复苏,这一刻,阴阳相融,循环往复。 长剑似乎难以承受其中的道韵,竟从中一分为二,断为两半。 左阳右阴,连接天地。 更让人意外的是,阴中带阳,阳中带阴,还有一种生生不息、无穷无尽的剑意潜于其中。 王荧脸色大变,如此玄妙的剑技,闻所未闻。 无论他使用何种技法,都无法消抹掉对方的攻势,阴竭阳生,阳尽阴出,甚至连他的剑技都被融合其中。真元之火助燃起了极阳之势,破灭之剑无端生出了复苏之机。 这一剑如何能挡? 王荧心生绝望,只得拿出保命之物,欲强行炸开对方的剑势。 阿武也是刚参悟出 “阴阳合一”的剑道之妙,仓促使出,还无法完全掌控,长剑之中的阴阳难以达到绝对的平衡,终不堪重负,炸成无数裂片,击散而出。 而王荧也捏碎了一枚拥有武尊杀力的玉佩,不曾想炸了一个空,二人都被强大的真元震退数丈。 阿武强行施展杀招,体内的阴阳之力同样失衡,再加上那真元的冲击之力,身上破损之处不下十余处,让他看起来很是凄惨。 但他毫不在意,招牌式的微笑重现嘴角,对着远处的王荧说道,“你输了。” 王荧虽然并未被真元之力击伤,却被那些炸裂的剑片搞得极为狼狈。头上的紫金长冠被削掉了一截,身上的缀饰也是七零八落,衣衫褴褛,哪还有一点贵公子的模样。 此时,红色身影一闪,阳尊站在阿武身前,心情大好,尤其是那“阴阳合一”确实惊艳,不愧是小师妹唯一的子嗣。不过,他的气机却同时将王荧锁住,转过头问向王雪涯,“你们王家输不起吗?” 王雪涯自知理亏,苦涩一笑,“我们输了。还请阳尊不与小辈计较。” 王荥此时如身处冰窖,一动不敢动,只怕惹恼了对方。 叶溟脸色非常难看,这个长青余孽竟然有如此惊人的剑道天赋,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阿武,丝毫没有掩饰眼里的杀机。 阳尊拔剑在手,看着叶溟说, “看来你不服气。” 叶溟盘桓了一下,最终深吸了一口气,抱拳说道,“来日方长。我们走!” 阳尊淡淡地说道,“如果你们再用任何下三滥的手段对付阿武,龙府将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你们两家所有的后辈翘楚。” 叶溟身形一顿,没有再放狠话,转身离去。 他知道龙府的实力并不比叶家弱,对方同样有王境之人,只是出于一些顾忌,一直隐于群山。真要将那种人惹出世,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王雪涯更加不敢得罪阳尊,仅仅是阴阳二尊联袂出手,王家都难以抵挡。他只能再次恳求,“王家绝不敢与龙府为敌,还请阳尊高抬贵手。” 红袍老者冷哼一声,收回气机,一手抓起摇摇欲坠的阿武,回到了兽车上。 王家众人再不敢多言,迅速踏上角雕,落荒而去。 阿芸此时赶到阿武身前,眼睛湿湿的,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没事,我赢了,不是吗?”阿武懒懒地笑了一下。 “明天就能到剑澜镇了。”罗瑄一边忙忙碌碌,一边对旁边的唐忘说道。 “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唐忘轻轻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 罗瑄虽然性格有些怯弱,却非常勤快。每到宿营休息时,她都最为繁忙。 端茶倒水,生火做饭,帮着夏莲照顾昏迷多日的韩瑶,一切事毕,再独自找个偏僻处修习阿武传她的基础武技。 在整个队伍中,除了人见人宠的豆豆外,最受怜爱的就是这个脖子上总是戴着纱巾的小姑娘了。至于小普,只要那个“傻子”偶尔能给它一块青石,是否有人在意它,一点都不重要。 韩瑶昨日已经醒来,精神极为憔悴。她始终低着头,不愿意让人看到她那损毁的面容。 深夜。 正在打坐的唐忘听到些微的动静,他叹了口气,知道韩瑶准备离开了。 晚上喝酒时,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但每个人的路半由自己半由命数,无法强求,也就不必挽留。 唐忘沉吟了一下,站起身来。 “韩瑶,”看着前方单手提枪的女孩,唐忘喊道。 韩瑶并未转身,客气地问了句,“罗先生,还有事?” “有点东西送给你。”唐忘摘下脸上的银色面具,随即又拿出一个储物袋。 韩瑶默默转身,借着月光看着唐忘,“唐忘?!” 她失声喊了出来,这也实在太难以让人置信了。 她本来想像往常一样冲过去好好欢呼一下,只是突然想起自己的脸,赶紧低下了头。 “这个面具可以改变你的样子。还有这点钱,独自在外应该也用得着。” 韩瑶接过面具和钱袋,手微颤,眼里泪花翻滚,沉默许久,只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好好活着,保重!”唐忘点了下头,轻声说道。 “好。”韩瑶转过身戴上面具,将长枪放入储物袋,举起仅剩的右手挥了挥,几个闪烁后消失不见。 唐忘回到宿营地,阿武、阿芸和夏莲都没休息,他们也在为韩瑶送别。 看着卸下面具的唐忘,夏莲惊讶道,“唐忘,怎么会是你?” 唐忘笑了一下,“不就是我吗。” “你怎么成这样了?”夏莲看着唐忘的白发和皱纹。 “没什么,之前修炼出了一些差池,不要紧的。”唐忘对此完全不以为意。 “她走了?”阿武开口问道。 唐忘点了下头,想着韩瑶的遭遇,梁沐和周循重伤离去,难免有些伤感。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夏莲,心中竟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夏莲似乎明白唐忘之意,微微笑道,“不用担心我。世家子女看似风光,其实更多身不由己,只是看运气好坏罢了。” 她停了一下,怔怔地说道,“说不定我的运气会不错呢。” 众人沉默,气氛愈发沉重起来。 阿武拿出几壶酒,分给众人,懒洋洋地开口,“来,喝酒!” 直到天明,几人都在随意聊着天,尽是当初在学府内的趣事,韩瑶的憨,燕飞的狂,周循的痴,梁沐的敏,甚至还说到了那个莽勇的姜新,只是夏莲也不清楚对方的近况。 不过短短两年前的事,却仿佛过去了很久。 如今种种物是人非,明天还不知会有什么变故。 在这个世道,活着并不容易,还能够回忆,已是一种难得的奢侈了。 第75章 慷慨赴死 “洪帅,真的守不住了,兄弟们……”一个披头散发的高大汉子,战甲上满身血污,对着双手拄剑的洪文涛哀呼。 这里是天门峡谷最后一道关隘,一旦突破,就可一马平川剑指北府。 洪文涛两眼血红,这些日子不眠不休,与中域大军连战数十场,奈何敌众我寡,几乎每战必退,麾下军士十不存一。 神族法阵威能殆尽,却始终未曾补充;昔日王者留下的禁制在敌方轮番冲击下也彻底松动。 如今人倦马乏,无坚可守,再遇鏖战,必全军覆没。 文士打扮的秦军师一脸苦笑,纵有百般计谋,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增援不到,谈何御敌。 “我们都尽力了。”洪文涛释然一笑,“也该是个了结了。” “秦崇岳,谈虎生,柯云翰……”洪文涛大声喊着部下的名字,每一个人都直身抱拳称“诺”,“你们带着剩下的兄弟各自散去,想卸甲的发放足够的安家费用,其他人带着这块令牌去群山,自会有人照应。” 洪文涛从腰上解下一块黑色令牌交给身材高大的谈虎生,转头对秦崇岳说道,“你回秦家吧,应该能保你安全。” 秦崇岳一把从谈虎生手中抢过令牌,“我既生为天兴军,岂有独自贪生之理?” “大帅,你呢?”其余几个将领开口问道。 “我……”洪文涛脸上浮现出绝决之色,“天门矗立于此千年,今日失守,洪某罪孽深重,愧对千万战死的将士。唯当赴死而战,以明心志。” 说完,他踏步向前,不再回头。 “大帅,等等我!”谈虎生从军营中拔起绣有“天兴”两字的大纛,飞奔而去。 “你来干什么?”洪文涛不悦地问道。 谈虎生咧嘴一笑,挥舞着大纛,“旗在人在,就让我陪大帅走这最后一程吧。” “也好,我们走!”洪文涛笑着点点头。 山风猎猎,二人一旗,慨然而去! “送洪帅!”秦崇岳高声大喊。 “送洪帅!”所有将士齐身一拜。 剑澜镇,位于庆州象州交界之处,临海而建,占地极广。 剑澜镇与其说是镇,实则规模更像一座城,面积与那彦城相比只大不小,只是没有城墙之隔。从远处眺望,一览无遗。 这里是剑门的核心之地,世世代代在此耕耘,原来的小镇才有了如此的规模。 作为天兴东南部的顶级势力,剑门行事素来超脱,而两大州府也从不插手剑澜镇的政事,以示一种尊重。 只是如今镇上满目疮痍,各种打斗追杀时有发生,残垣断壁随处可见,一片混乱景象。 “唉,客官,不满您说。自从门主死讯传出后,几大家族就打得不可开交。我这小店也是有今日没明天,难啊!”掌柜一手扒拉算盘,一边跟站在旁边结账的阿武说着。 “你也应该有后台的吧?”阿武懒洋洋地问道。 “没用的。这个当口,谁知道明天镇上又该谁家说了算。”掌柜的摇摇头。 “也是。”阿武走向街边的阿芸,“你师父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 两天前,唐忘一行人来到剑澜镇,夏莲独自回家去了。 夏莲性子外刚内柔,她从小对父母就言听计从。虽然她对联姻一事从无好感,但作为家族子弟,又有几人的婚姻自己做得了主? 原本想着找条船送阿武上剑岛,岂知如今剑门各系忙着争权夺利,直接封锁了剑岛。 他们四处打听无果后,只能暂住下来,再做打算。 之前,云先生和白萝、阳尊去镇上寻一个旧识,让他们用饭后就在此等候。 “明日夏莲成亲,你去吗?”阿武走到唐忘身边问道。 “不去了,又不是什么真的喜事。”唐忘淡淡地说,只是在心中暗自念叨,“希望能遇到个好归宿吧。” 许佥等人和曹老头站在远处,观察着周围来往之人,以防有人对阿武等人不利。 破落的酒铺里,一个枯瘦的老头躺在长椅上呼呼大睡,周围零乱地摆放着各种酒坛子,一闻那酒味,就知道是极便宜的低劣酒水。 此时,云先生三人一起跨进酒铺。 素有洁癖的云先生,看了眼满是灰尘的柜台,蹙着眉头隔空敲了三下。 那枯瘦老头好不情愿地从椅子上爬了起来,嘴里还嘀咕着,“大白天的,赶着醉死投胎啊!” 云先生没好气地说了一声,“你这破嘴里就听不到一句好话。” 老头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两鬓已斑白的云先生,笑得极为开怀,“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有老的时候,来来来,我请你喝点好酒,庆祝一下。” 以前每次见到对方,都是那般的潇洒儒雅,看着就来气。现在总算扯平了,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云先生被说得无语,只是想着还有事要问对方,忍住没有拂袖而去。 红袍老者突然开口道,“老剑头,给我也来一碗。” “滚,一边凉快去。看见你就烦。” 老剑头撅着屁股四处翻腾,终于从一个旮旯里拎出一小坛子酒,轻轻一拍,浓郁酒香飘出,三人顿时精神一振:好酒啊! 四人就站在拥挤的酒铺里,一人一碗咕噜噜地喝着,不时还发出赞叹之声。 “这酒不错,再来一坛?”云先生放下手中的空碗,意犹未尽地问道。 “想屁呢。”老剑头翻了一个白眼,“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找我什么事?” “呃,剑门现在闹成这个鬼样子,你也不打算管管?”阳尊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随口说道。 “剑岛不沉,剑门不灭。”老剑头冷笑一声,“至于那帮崽子,随他们怎么折腾去。” “有个小子要上剑岛悟剑,麻烦你做个人情送上去呗?”红袍老者大咧咧地问着。 “没空,自己想办法。”老剑头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他是她的儿子,要悟的是那把剑。”红袍老者也不介意,继续慢吞吞说道。 老剑头眼神一凛,对着红袍射出一道骇人的剑光,“你说什么?” “这是那位的意思。”红袍老者随手一拂,将逼人的剑气直接挥散,另外一只手指了指上面。 “哦,这有点意思。”老剑头恢复了半死不活的模样,“明天卯时,我在渡口等你,过时不候。” 说完,他喷着酒气,重新歪倒在长椅上,不多时就鼾声如雷,沉沉睡去。 第76章 感悟刀意 卯时未到,几人如约来到渡口。 残月垂落,漫天卷云已现出织锦颜色。阔大海面铅墨转为灰金,又渐渐现出靛蓝。 浪涛层叠间,一条渔船由远及近,依稀可见一个枯瘦老头立于船尾,向岸边飞速驶来。 阿武和唐忘跳上渔船,老剑头眉头皱起,“怎么多一个,还是个玩刀的?” 云先生在一旁笑道,“那是我的一个学生,让他上去见见世面。” 眼看老剑头又要牢骚满天,云先生又加了句,“算还我一个人情。” 剑岛上薄雾弥漫,到处插满了各种长剑,唐忘和阿武都有点辨不清方向。 枯瘦老头扔下一句 “有什么机缘你们自己找”,就消失不见了。 阿武突然说,“唐忘,我感受到了某种召唤,我先走了。” 唐忘点了点头。 阿武突然郑重地抱拳行了个礼,笑着说,“我有种预感,可能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提前和你告个别。保重!” 唐忘笑了一下,也抱拳回道,“保重!”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唐忘独自一人在岛上徘徊,始终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只是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微微笑了一下,心想自己既然修的是刀,那就以刀试剑好了。 唐忘整了整衣袍,拔出战刀,以雷电刀法为引,扫、劈、拨、削、掠、奈、斩、突,每一式都极尽完美。 随后,“追风诀”带着他在剑丛中肆意挥舞,“解牛诀”一停一顿,手中的刀仿佛时间沙漏,拿捏着众生。 此时,山石中一把华丽的长剑迸射出一道璀璨之光,陡地向唐忘射来。 唐忘哈哈一笑,人刀合一下,轻巧闪过。 一剑落空,却惹来讥笑,那把长剑似乎有些怒了,一跃而出,数道剑意向唐忘射来。 “来得好!”唐忘快刀斩乱麻,同样砍出无数刀影,刀芒携着真元在空中发出声声爆响,那些剑意尽数落空。 如此一来,周围其他的剑似乎心有不满,岂能让一把刀在此逞强。 数把长剑骤然凌空,无数剑意挥洒而出,整个空间立即被剑意挤满。 唐忘施展浑身解数,尽展所学。体内杀意惊天,战刀快慢相间,人刀如一,尽情劈斩。 如此一战,好不痛快。不存心思,不思退路,唯有一个“战”字。 唐忘的气势越来越强,战刀挥洒自如,真元绵延不绝,竟将那几把长剑冲得东倒西歪。 这一来仿佛捅了马蜂窝一般,越来越多的长剑次第飞出,各展其能,誓要镇压这不知好歹的异端。 有的如火,有的似冰,有的虚无缥缈,有的荡气回肠,有的轻描淡写却暗藏无穷杀机,有的大开大合如银河直落九天…… 初始,唐忘还能有来有往,很快就有些招架不住,颇为狼狈。到最后,他全身上下已是剑痕累累。若非有真元护体,早已成了剑下亡魂。 只是,唐忘的双眼却越发明亮,他似乎有点明白先生的用意了。 尽管唐忘在同级对战看似无往不利,只是在天兴没有遇到过真正强大的对手,而非自己的刀法真的无懈可击。 所谓剑意,生于外,蕴于内,是剑最根本的源头,也是剑最纯粹的意志。那是心剑相连后的意境,以心御剑,以心为剑,方能剑意加身。 剑如此,刀也如此。 只是唐忘一直没有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刀,能够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他只知刀之形,始终未明其中意,囿于牢笼中,如何能有突破? 此时,一把古朴的长剑缓缓升起,其他剑瞬即让开,同时剑尖朝下,以示敬意。 这把古朴之剑毫无装饰,剑长不到三尺,剑身狭窄,剑刃由两侧弧曲而伸,朴实无华,却又深邃凝重。 唐忘看着古剑,心中却无波澜。他感知到古剑的杀意,那是一种最原始的杀伐之力,简单直接,却绝对致命。 他放下手中的战刀,从体内抽出那把墨色的化形短刀,刀身上泛着淡淡的血色。 唐忘闭上双眼,以心为目,周遭所有的一切似乎更为清晰。 古剑轻振,平刺而来。只是这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剑招,却让唐忘无法躲闪。 大道至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唐忘心无旁骛,不再去留意那古剑的杀伐,手中短刀心随意动,轻轻一扫,刀剑相磕,发出短促的交击声。 一击未中,古剑并未罢休。一抽一带,荡开短刀,随即一挑一抹,直取唐忘首级。 唐忘人刀合一,随刀而行,避过古剑的杀招。 他踏步上前,再无丝毫畏惧,心中刀意猛然绽放。 这些年来每一次的挥刀,都如慢镜般在脑海里回放,此时此刻,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领悟刀意的唐忘恍如新生,无论是刀法还是刀诀,都有了不一样的见解和感悟。 原来的自己其实根本不知刀为何物。 以刀为物具,只是多一凶器而已。刀诀御刀,徒有其形,杀伐的是人,与刀无关。 而真正的刀是决断,是杀伐,是一往无前,是无所畏惧,是无论对手如何强大,都能一刀斩之的气概。 “杀!”唐忘大吼一声,战意沸腾,杀意炽烈,刀意凛冽。 此刻的唐忘,只想战个淋漓尽致,杀个痛快酣畅。 剑岛中心的一个小院子里,三个人正围坐在一起,一边饮酒,一边聊天。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能以剑入刀。”枯瘦老头似乎极为不满,“他怎么不干脆学剑。”说完还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比我想象中要好一些。”云先生喝了一大口酒,脸上明显颇为自得。 “你这学生是不错。”红袍老者也点了下头,“龙五对他一直赞不绝口,只是怎么现在才领悟刀意?” “我也是刚收下的他,等回去后再正式入门。”云先生眯了下眼睛,“以前都是他自己瞎琢磨,连刀意是什么都不知道,哪谈得上领悟二字。” 老剑头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只是他突然站起身来,看向深处,然后转过头对红袍老者说,“那个用剑的小子是叫阿武吧?” “嗯。”红袍老者有点不解,“他怎么了?” “这个阿武,我要定了,谁敢跟我抢,我就干谁,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老剑头眼里闪现着极为恐怖的剑意,似乎红袍老者敢说一个“不”字,他就当场翻脸。 “那就最好,哈哈哈……”红袍老者开怀大笑。果然,一切都在主上的意料之中。 第77章 剑岛惊变 剑岛中央,方圆数十丈之地,唯有一把黑色巨剑深深插在巨石之上。 一个英俊帅气的青年盘坐其下,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只是随着他的脉搏振动,巨剑上的剑纹仿如活物,忽暗忽明。 汗珠结满了青年的额头,俊美的面孔扭曲得如那破碎镜面,似乎正在遭遇非人的磨难。 片刻之后,一切重归平静。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仿佛无穷无尽,无终无止。 青年的脸色愈发黯淡,一条条黑色纹路映照其间,狰狞而恐怖。 巨剑也在不经意中逐渐缩小,直至最终化作一道黑色剑影,没入青年的额中。 整个剑岛之上,传出了一声惊天的呼啸。 天门峡谷边缘,整齐的真武大军阔步穿过,守护天兴上千年的关隘就此告破。 出口之处,两个血人歪倒在地,周遭的尸体堆积如山,几名军士正在忙着收殓。 一个半跪的血人手中还抱着半截旗杆,至死也不肯松手;另一个血人斜在一块山石上,血肉模糊的双手呈握剑劈砍状。 几个年轻将领走过,看着两个血人,眼里尽是鄙夷之色,嘴里则是百般讥讽。尤其是一个身披青袍的少年,一脚将那抱着旗杆的尸体踹翻在地,“一群猪狗,也敢与我真武为敌,呸!” 其他几人也发出哈哈大笑,言语更是不堪。 只是,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势突然压来,几人浑身发冷,再不敢有一丝言语。 一位身穿红袍黑甲帅服的中年人在一群将领的簇拥下缓步而来,他与旁边的幕僚正低声细语谈着事情,却没有收回那恐怖的威势。 几个年轻人赶紧跪下,噤若寒蝉,暗中运转气息拼命抵抗,以免被掀翻在地,颜面无存。 走近之后,中年人正了正帅服,对着两具尸体,拱手高举作了一个长揖,然后吩咐身后的亲兵,“以军礼厚葬此二人。” “是,叶帅!” 这时他才转头看向几个年轻人,尤其是那个青袍少年,眼里极为不满,“叶歆,你就跪在这,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叶帅收回威压,继续与身旁之人说道,“让大军在前方三十里处扎营,等北府之人来了,再做定夺。” 阳州,东旭城内人心惶惶。 天门失守的消息传来,各家势力面临重新洗牌。有的如陈家欣喜若狂,而燕徐两家则如丧考妣,正关起门来商讨应对之法。 元智学府内,麻衣老者看着蔡九,“你真不打算和我一起走?” “习惯了这里,懒得动了。”蔡九眼色黯然,他难以接受北府此次的行事,多年来的信念彻底崩塌,“府主,我还是想不通。纵然当我等为棋子,也该给个说法才是?” “都是交易罢了!”麻衣老者也是一脸的嘲弄之色,“估计还会打元塔的主意,真是做梦!” 次日,学府之人醒来发现,一直立于广场之上的元塔消失了。 一艘大船正从剑澜镇起锚,向剑岛快速驶去。 一个穿着极为讲究的白衣青年傲立船头,顾盼自如,眼里尽是得意之意。 他对旁边一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说道,“阿群,二伯的大军指日可待,等办完这边的事,我们就去平了那学府,为你爹报仇。 ”多谢少爷。“阿群躬身一拜,随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必将当日之人全部杀光,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阿群,你我是师兄弟,就不要那么客气了。“白衣青年心里受用。 阿群本是他的奴才,但因资质上佳被师门长老看中后收入门下,地位与自己不相上下。可他依然不骄不纵,还是和以前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也算是难得。 白衣青年又转头看了眼身后,两名带着狗头面具的黑衣武师垂手而立,笑着说,”全部杀光可能不行,黑六如今是我的狗,还要留着他帮我咬人呢,哈哈。“ 阿群只是狠狠地瞪了其中那个高个子黑衣武师一眼,转身笑着奉承道,“少爷的狗,当然是少爷说了算。“ “不说这些了。这次上那剑岛,看看有什么机缘?”白衣青年转过话题。 “少爷出手,一定能马到成功。” “那就借你吉言了。” 白衣青年如今修炼到了瓶颈,需要寻找更多的资源和机缘,一想起此事,他就有些烦闷, “好容易才弄到一个鼎炉,滋味也还不错,却不识好歹,可惜了。” 前几日新纳的夏家小妾,刚用了一天,对方就趁其不备自刎了,搞得他和夏家都很是尴尬。 白衣青年名为叶覃,不仅是叶家嫡子,更是血溟宗的亲传弟子,身份极为显赫。而他所修的宗门秘术,讲究采阴补阳,因此遍寻那资质上佳的女子作鼎炉,至死方休。 “是啊,现在上佳的鼎炉还真不好找。”阿群也陪着叹息了一声。 远处那身材高大的黑衣武师死死地咬着牙,生怕显露出一丝异样,惹来主人的不快,那会让他生不如死。 当初独吞了那张诡异的兽皮,给予他力量,也掌控了他的生死。但他并不后悔,彼时根基已损,自己也是走投无路,纵然代价再大,他也会一试。 后来袭杀李冬也算出了口气,无奈李兴那老鬼死追不放,直到遇见主人才成功摆脱,谁又能说得清其中的福祸。 只是,如今,他只能像条狗一样地活着,心爱的女人被凌辱而死,家族败落早已无以为继,当初被陈峰打成重伤后,濒死的感觉让他极为恐惧。他怕死,只要能活着,哪怕卑微为猪狗,他也愿意。 他已经忘却了姜新这个名字,只剩下了一个代号:黑六。 半个时辰后,在夏家人的逢迎之下,叶覃等人下船登岛。 只是他们刚前行没多远,还没进入核心处,就有一个虚影拦住了众人,“剑岛近日不再开放,诸位请回吧。” “怎么回事?”夏家一个长者站了出来,“我是剑门长老,有权带人登岛悟剑,还请剑使行个方便。” 虚影面无表情,继续重复了一遍,“剑岛近日不再开放,诸位请回吧。” 夏家长者脸色难看,他知道剑使素来说一不二,而且他们都只是剑岛主人的幻象,根本不会讲什么情面。 家里那个丫头瞎胡闹,新婚第二天就抹了脖子,如果这件事上再不能取悦那叶家少爷,此前攒下的那点香火情估计就剩不下什么了。 夏家长者正犹豫着如何去与叶覃解释时,剑岛深处传来一声惊天的呼啸。所有人的佩剑都挣扎着脱鞘而出,剑尖向下,行跪拜状。 夏家长者大惊,自己强为武尊都才勉强镇压住了佩剑,“难道岛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此时,剑岛深处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剑岛即日起彻底封闭。” 声音响彻云霄,甚至连整个剑澜镇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78章 冤家路窄 剑岛突然一阵剧烈晃动后,急速向剑澜镇移动,须臾之间,就到了渡口外一里之处。 “所有人都下去吧。”剑使虚影的声音依然不带任何感情。 剑岛的异变,惊动了整个剑澜镇。无数人走出家门,聚集在渡口周边,近距离地看着这座剑修的圣地。众多剑修心怀敬畏,甚至有人五体投地以示虔诚,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擅自踏上岛屿半步。 对于天兴的剑修来说,剑岛实在太过神圣,那里是剑修生前悟剑之所,也是剑修死后埋剑之地。没有人知道剑岛存续了多少岁月,但只要剑修还存于世,剑岛就永不沉没。 夏家之人已经偃旗息鼓,只能劝说叶覃等人上岸。 此时,阴云低垂,层层叠叠,天际仿佛被染成了厚重的铅灰色。远方,雷声隆隆,闪电不时破空而出,带着刺目的光芒,将海岸瞬间照亮。 暴雨将至。 一道身影突兀地摔在沙滩上,准备上船离岸的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那是一个白发青年,似乎被摔得不轻,人有点晕乎乎的,好半天才站稳了身体。 一艘舢板飞速冲上了岸,白萝收到云先生传讯后,带着阿忆、阿芸等人立即赶了过来。 阿芸跑到唐忘身边,焦急地问道,“阿武呢?” “他应该还在里面,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的。”唐忘拍着袍子上的沙粒,眼中尽是茫然。 他本来与那古剑激战正酣,随着一声巨响,古剑转身飞遁而去。他也一个晃神,被一股伟力卷起,扔到了这海滩边。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是有点遗憾未能尽兴。 阿芸失望地看了一眼剑岛深处,默默地退到了师父身边。 “他应该获得了机缘。”白萝怜爱地看了一眼这个痴情徒儿,柔声说道,“你接下来也要好好修炼,别被他拉太远了。”说着,她也向剑岛深处看去,眼神极为复杂。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想守着一个人,只是双方差距实在太大,只余黯然神伤。 叶覃远远看见唐忘等人,心有不甘,突然朗声地对那剑使虚影说道,“这位前辈,此人何故能从剑岛出来,” 剑使虚影眼神茫然,他也不知道唐忘是怎么冒出来的。 一个枯瘦老头施施然走了出来,挥了下手,虚影凭空消失。他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是我的客人。” 叶覃作了个揖,“晚辈乃叶家后人,也是血溟宫传人,想登岛一访,不知可否?” “你算什么东西?”老剑头不屑地说了一句。 叶覃没想到对方如此不给颜面,一时语塞,又不敢发作。这个枯瘦老头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绝不能轻易招惹。 此时,无数舢板纷纷靠向剑岛,不少人都想过来一探究竟。 “老剑头,这么不把我叶家和血溟宫放在眼里,有点过了吧?”其中一艘舢板上站着三人,前面的是叶溟和一个脸带邪气的中年书生,后面一人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我干嘛要把你们放在眼里。”老剑头语气同样不善,还未等二人发作,他语气一转,“那小子想入岛?打赢那个白头发的就行。” 叶覃此时才仔细看了眼唐忘,二人都同时暗叹,“冤家路窄!” 当初唐忘参加元智学府试炼时,在一座无名海岛上就曾与这个白衣青年交过手,只是对方动用传送阵才逃过了一劫。 叶覃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身后的黑衣武师,“黑六,你先去试试老熟人的斤两。” 黑六手持长刀走出,狗头面具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从船上跳下,飞奔而来。 阿芸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一个蓝衣人站出来对黑六说,“你还不配和唐少爷交手,我来会会你。” 阿武不在,许佥等人就自觉跟着阿芸,不能让“少夫人”有任何闪失。 为防万一,阿忆还用自己的神通仔细“检查”过,这几人虽有小心思,却无任何恶意,可以放心“用”。 唐忘眉头紧锁,他从黑六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却又不敢确定。 他正暗自盘算时,阿忆来到身边,低声说道,“这个黑衣人以前认识你,另外那两个好像和你都有仇。” 唐忘听得心里发毛,从云先生处知道阿忆的能力后,每次见到对方都尽量保持一点距离,同时心里默念“师姐真好”,为此不知挨了阿忆多少白眼。 “对了,有件事想先告诉你。”阿忆眼里满是悲伤。 “怎么了?”唐忘知道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 “夏莲死了,新婚第二天就自刎了。”阿忆远远地看着叶覃,眼里闪过一丝杀机,“没人知道为什么。我从那个黑衣人心里‘听’到了一点,应该是被那个叶覃逼死的。” 唐忘顿时有点懵了,夏莲居然是和这个叶覃联姻,这才几天就被逼死了?她不是说“运气不会那么差的”吗? 他感觉鼻子有些酸涩,曾经那么英气飒爽的女剑客,最后一剑却留给了自己。 这狗屁的世道! 唐忘并没有理会与蓝衣护卫战在一起的黑六,只是慢慢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如果自己没猜错,黑六应该是姜新,居然成了别人的一条狗,而且那人还害死了夏莲,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唐忘深吸了口气,右手拔出战刀,遥遥指向叶覃,“过来一战,定胜负,分生死!” 人死不能复生,那就用你的血,祭奠她的魂! 叶覃身边的阿群一跃而出,大喊,“我来杀你即可。” 枯瘦老头冷哼一声,“叶家的崽子,要不敢打,就赶紧滚上岸去。” 叶覃面色一冷,“阿群,黑六,回来。” 他从腰间取出佩剑,剑身泛着血光,散发着一种妖邪之气,“既然你要找死,那就送你一程。上次的事情正好一并了结。” 老剑头鄙夷地看了一眼那把剑,却并未吭声。 世间之剑并无正邪之分。 只是剑有剑骨,不该受此污秽,最终只是落了下乘。 一声闷雷响过,暴雨如期而至! 唐忘感受着手中这把战刀,似乎缺了一种心神相连的感觉。 终究不是自己的刀,可那又何妨,但有一刀在手,那就一战到底! 他唤起了心中所有的愤恨。 这段时间眼睁睁看着几名同窗好友遭遇厄境,虽无法感同身受,却也心有戚戚,难以释怀。 就如这眼下,阴云压顶,暴雨滂沱,那就用这手中刀,斩下敌人头! “杀!”唐忘大喊一声,“天狼杀”全速运转,出手就是“夺命”。 刀势牵引着悬挂在空中的雨滴,形成无数细小的旋涡,最终随着战刀划出的一道银色的弧线,凌空向叶覃铺洒而去。 叶覃手中的剑发出一声怪叫,声音极为刺耳,如同地狱之中钻出的冤魂,剑尖之上杀意沸腾,竟穿破那无尽的雨幕,点在了刀锋之上。 刀剑相交,真元激荡处,雨水悉数蒸发,形成一片真空之地。 唐忘略微有些意外,对手无论是真元还是武技看来都在自己之上,不愧是出自名门大族。 既然无法速战速决,那就稳扎稳打,见招拆招。 这一战,不见血光,岂能收场! 第79章 我有一刀 雷鸣电闪,剑岛上的雨愈发大了起来,围观之人也越来越多。 唐忘以心御刀,以身合刀,“解牛诀”与“追风诀”交错而出,令叶覃极为难受。 至于叶覃那些邪功妖法,也无法扰乱唐忘的心神,体内的墨刀上的那个“清”字挥洒着淡淡金光,除邪祛魅。 叶覃看上去占得上风,真元能够压制唐忘,技法更是层出不穷,只是对方就凭一个快慢之道,以那时间之奥妙频频破局,让他生出一种拳打棉花的无力感。 家族长辈在旁督战,宗门长老现场观战,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本应三下五除二解决的战斗,却拖到现在迟迟无法见分晓,叶覃很是恼怒,可惜有些武技不能在人前随便使用,否则会成为众矢之的。 叶覃突然剑势一变,体内隐穴全部打开,血煞之气化形成剑,一股腥红剑花绽开,天上的暴雨都为之一顿。这是血溟宗的杀招“血雨花”,极为阴毒,一旦沾上丝毫,就会神智尽失,沦为傀儡。 这是叶覃的道,以邪入道,以众生为饲,供奉自己于绝巅。 只是他的道意还只是雏形,收集的邪气也不够多,否则开放的就不仅仅是一朵小小的剑花,而是能铺满整个岛屿的邪意花海。 周围的剑修纷纷皱起了眉头,对于这种邪功,他们天性就极为抵触。 只是碍于叶覃背景过于恐怖,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唐忘暗叹对方的手段繁多,他如今的一个短板就是技法单一,一旦不能见效,就容易陷入苦战。 在这种场合,“往生诀”自然不敢轻易施展,而“天狼杀”也屡遭克制,难以浸染对方的心神,无法夺志,自然谈不上夺命一击。 好在快慢之道,乃时间之道的雏形,帮助唐忘化解了好几次危机。 而“追风诀”讲究刀无常形,唯快不破,倒也算变化多端,只是杀力不足,遇到强敌周旋尚可,却难以制胜。 好在他的感知覆盖了周围近五十丈距离,能够预判对方的攻击,再配上“追风”身法,倒也算是游刃有余。 当那朵代表叛逆与死亡的罪恶之花袭来时,唐忘心知有些不妙。 此花太过阴毒,竟然连感知都能腐蚀,断然不能让其近身,结果肯定不堪设想。 唐忘心念一动,一把墨刀从体内跳出。 经过在剑岛深处的一番磨砺,唐忘与墨刀之间似乎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联系,可惜它只是化形之物,终究无法替代手中的战刀。 唐忘战刀一挥,墨刀一闪即逝,扎入那朵剑花之中。 顿时,犹如水火相争,阴阳相斥。 剑花与墨刀同时开始萎缩,二者触碰之处出现了一个极小的黑色孔洞,瞬间将周围所有的波动吞噬一空。 即便如此,碰撞时溢散出来的能量,依然将唐忘和叶覃推出了数丈之远。 “哼!”叶覃见自己的杀招被破,心中很是心疼,那可是他积攒了整整三年的邪气所成。 万物终有利弊。 越是强大的杀招,就越有严苛的限制。邪剑花的要义是吞噬,一旦湮没于虚无,就只能从头凝炼。 唐忘赶紧站定,真元流转驱散那恐怖的余波。 他眉头紧锁,化形墨刀无法建功,短时间内也很难凝聚出第二把刀来,要想击杀对方,也就只能动用最后一招了。 他将感知探入手中的战刀,涓涓刀意流淌其中,以身为刀,以刀为引,他仿佛又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熟悉又陌生,却有着无比巍峨,无尽苍茫之意。 那道身影背对唐忘,凌空而起,手中划出了一条完美无瑕的弧线,刀落时,万物俱空,虚天尽裂。 唐忘两脚不丁不八,双手握刀高举头顶,极力临摹着那一斩的痕迹。 他的精气神没有任何保留地融入战刀,刀身似乎有些难以承受如此强大的力量隐隐开裂。 这一刀,蕴含了唐忘的全部,他的修为,他的情感,他对于刀之一道的执着,他在这世间所有的向往和希望。 这一刀,不再是纯粹的武技,而是一种道,一种独属于唐忘的刀道。虽然如那昙花一现,却让唐忘对刀与道有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感悟。 脊柱处的异物似乎也被惊醒,只是这一次它没有折腾,而是在欢呼,在流泪,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唐忘的左眼处一丝红光闪过,看着这挥出的一刀,一滴血泪沿着眼角缓缓滴落…… 天上的雨水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随着刀势在空中扭曲成一条巨大水形刀弧,甚至连躲在云层后面的电闪都听到了召唤,探出触手轻轻点在刀尖之上。 叶覃浑身汗毛悚立,对方这一刀仿如裹挟着天地大势,与其为敌就是与这片天地为敌,如此一刀,太过浩瀚,怎么挡,怎么扛? 他疯狂地施展出自己所有的招式,甚至连禁忌的技法都不敢再保留。 他的周围鬼影幢幢,那是他拘禁炼化的生灵魂魄,发出凄凉的哭嚎腾空而起。 他的剑身贴满了古老的符箓,皆为家族和宗门赐予的保命之物。符箓之力融入妖异长剑,一重重圆形的拱门升起,将叶覃守护其中。 然而,随着唐忘一刀斩下,一切都是徒劳。 叶覃的杀招如纸糊一般颓然消散,那些生灵魂魄的嚎哭戛然而止,重重拱门次第裂开。 叶覃眼里满是绝望和惊恐,他已穷尽所有,依然无法抵挡这仿佛来自天外的索命一刀。 他不敢再迟疑,猛地捏碎了胸前的玉玦。 一股顶级武尊的气息随之爆发,玉玦中探出一只大手,狠狠抓向急速落下的恐怖一刀。 空中发出一声爆响,当初蔡九赠送的战刀化作裂片散落一地,恐怖的刀势被生生捏爆,只是大手之上有一条极为清晰的刀痕。 境界相差太过悬殊! 初入大武师境的年轻人,能在顶级武尊的化形之手上留下痕迹,已经足够惊人了。 刀势虽灭,可那只闪电的触手如有灵智般跳跃到叶覃面前,混杂在豆大的雨点之中,砸在了他的脸上。 “不”,叶覃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甚至闻到了脸上皮肉烤焦的味道,虽然只是皮外伤,却毁了他平日自诩风流的脸。 “我要杀了你!”叶覃用意志沟通那只恐怖大手,凌空向唐忘抓去。 此时的唐忘精疲力竭,半蹲半跪,单手撑地,似乎随时都会晕倒在地。 他瞥了一眼那只恐怖大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光球。那是出战之前白萝特意交给他的,以备不时之需。 唐忘体内几乎空空如也,他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光球之上。 光球滴溜溜地旋转起来,一道白光凝聚其中,蓄势待发。 第80章 何为剑修 “够了!”叶溟暴喝一声,身形闪过,手中长剑一斩,那只大手直接在半空消散。 “丢人现眼的家伙!”他一巴掌扇在叶覃脸上,将其直接击飞到远处的船上。 叶溟盯着那个光球,长剑一指唐忘,“你把那东西收起吧,别逼我出手。” 唐忘却有点发愣,没人告诉他该怎么收起光球啊! 正犹豫间,一道白影闪到他的身旁,随手一抓,那个白球顿时一黯,被来人轻轻拈在手里。 “云先生,你这是何意?”叶溟不悦地问道。对方居然把如此大杀器给了唐忘,要知道那光球里的白光让他都感到畏惧,如果自己不出手,叶覃根本没机会活下来。 “你们叶家喜欢放火,我也让学生点下灯,如此而已。”站在唐忘身边的正是云先生。 “先生!”唐忘撑着想要站起来行礼。 “做得不错。”云先生笑着对唐忘点了下头,“接下来没你事了,去后面等着。” 他袍袖轻挥,一股柔和之力将唐忘裹着送到了阿忆身旁。 一落地,唐忘顿觉两腿一软,让准备接他的阿忆猝不及防,竟被这男子摔在了自己怀里。 唐忘心里没来由泛起了两个字,“好软!”然后就被一脚踹倒在地,阿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登徒子!” “输了就滚吧!”老剑头不耐烦地对叶溟说道。 “小辈之间,玩闹而已。”叶溟将长剑垂下,没有绝对把握,他还不敢用剑指着云先生,“胜负未分,言之过早。” 庆州官道,一匹战兽不疾不徐地前行,兽背上的黑衣中年人似乎在闭目养神。 此时,不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中年人叹了一声,“怎么到处都不安宁啊。” 他跳下兽背,避到一边,以免惹火上身。 此时一个蓝色身影掠了过来,急匆匆地开口道,“这位兄台,将战兽借我一用,日后必有厚报。” 黑衣中年人突然嘲讽地笑了一下,“这不是李城主吗,居然会来求我?” 蓝衣人身形一顿,看了对方一眼,也露出了一丝自嘲之意,“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说完,不再停留,全力向远处奔去。 黑衣中年人是元智学府长老凌耀。府主突然消失,学府也随之宣布解散,驻地很快就被陈家为首的各大家族瓜分。 他正好闭关结束,才知天门已破,只因不愿与那些势利之辈沆瀣一气,怅然之下独自南行,只想四处随意走走,再做打算。 谁知竟在此处遇到了“故人”,曾割袍断交的东旭城的城主李兴。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正急奔而来的数名黑衣人,为首两人戴着狗头面具,不禁哑然,“居然被两条狗追成这样。” 其中一个面具人听到凌耀之语,心生不快,只是正事要紧,随口问道,“刚才是否有人从这里逃了?” 凌耀顿觉无趣,翻身跨上战兽,不作理会,准备离去。 那面具人本就是心理扭曲之徒,戾气极重,见这黑衣人如此无视自己,手中翻出一把铁尺,直接斩向凌耀。 凌耀闭关一年多,已成功突破武尊境。面对一个大武师的偷袭,他眼神一凝,一拳轰出。 拳意中所带的肃杀之气,如摧枯拉朽般将对方的攻势瓦解,凌耀随即腾空而起,再一拳击出,正中对方的额头,面具被震裂成碎片,头颅扁成一个干瘪的歪冬瓜,眼见活不成了。 其余人看见凌耀如此恐怖,心生惧意,准备退走。 突然一个蓝色身影飞扑而来,那李兴竟然折杀回来,他口中喊道,“这些都是中域叶家的狗,万万不能走了消息。” 凌耀微作沉吟,突然拳风一展,又向另一个狗头面具人扑去。 虽然他并不待见李兴,但中域叶家乃是入侵天兴的主力,就凭这一点,在凌耀眼中,这些人就该死。 须臾之后,地上躺满了尸体。 李兴面有愧色,低声说了一句,“此前是我对不住,此次救命之恩,铭记在心。” 凌耀默不作声地重新跨上战兽,只是随意摆了下手,疾驰而去。 李兴整了整衣袍,对着远去的背影作了个揖,然后向西离去。 北府已正式投降,真武大军已抵达武州,申家开城归降,不日就将踏足阳州,并一路沿着东线南下,打通南北府的通道。 当初李兴一心要为儿子报仇,即便强如叶家,他也浑然不顾,最终惹恼了对方,派出数名强者围杀,不敌之下只能一路奔逃。 如今已是有家难回了。 据闻有部分天兴军退入群山,李兴打算前去投奔,寻觅机会,再作所图。 漫天的暴雨仍在倾泻,轰雷之声断断续续,剑岛海滩之上剑拔弩张。 老剑头看着叶溟,“那你说,这胜负要怎么分?” “剑老。”此时一个中年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身着深蓝色长袍,领口和袖口纹有银边,胸前绣有四把长剑,这是仅次于剑门门主的长老标识。 他向老剑头行了一礼,“剑岛乃剑门圣地,剑门弟子参悟剑道,淬炼本命剑,都需上岛修行。您这突然关闭剑岛,恐怕不妥。” “你又是哪根葱?”老剑头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身为剑门高层,却成了强阀的奴才,有辱剑修二字。 “我是执剑堂堂主张阅,门主陨落后,暂代门主一职。”中年人恭敬地答道。 张阅并不敢造次,剑老在剑门的地位极为尊崇。 数十年前,他就向师父询问过剑老的来历。作为前任剑门门主,师父对这件事总是讳莫如深,不愿多提。他只是严肃地告诫弟子,在面对剑老时绝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你这个代门主,怎么就成了叶家的狗了?”老剑头丝毫不给对方颜面。 张阅强忍心中愤怒,“剑老有所不知。如今大势所趋,中域入主天兴已成定局。我剑门也必须审时度势,否则难免会招来灭门之祸。”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怕死吗。”此时从人群中站出一个精壮汉子,身体挺得笔直,如那出鞘长剑,锋芒毕露。 “杨正轩,又是你!”张阅冷冷地看着对方。 他之所以没能统一剑门,这个杨正轩就是最大的阻碍。 杨家素来刚正不屈,不喜争权夺利,一心向剑,是群名副其实的剑痴。 每有外敌来犯,杨家人总是不计得失,冲杀在前,这也使得杨家人口日渐稀少,难成大势。尽管如此,杨家却因口碑极好,赢得了众多剑门弟子的尊重。 杨正轩作为杨家家主,坚决反对剑门投靠叶家,认为此举有辱剑门风骨。双方争执不下,多次发生冲突。 “剑老,我杨家世代守护剑门,绝不会苟且度日,唯一死而已。”杨正轩向老剑头躬身一拜。 “剑老,此言差矣!”张阅朗声说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不忍让剑门上万子弟置身险境。” 老剑头仔细看了一眼张阅,长叹一声,“难怪二十多年了,剑道毫无寸进,你的剑脏了。” 杨正轩不屑地看了一眼张阅,他突然高呼一声,“何为剑修?” 所有人为之一愣,除了几名杨家子弟外,都不知是否该应答。毕竟张阅等人背靠叶家,声势极盛,唯恐得罪了他们,以后会被秋后算账。 老剑头笑了一下,同样高呼,“何为剑修?” 声音穿破了整个天际,压过了狂野的雷雨之声,落入周遭每一个剑门弟子耳中。 这一问如那醍醐之音,终于敲开了众人心中的沉寂。 剑门如今内忧外患,剑澜镇上烽烟四起,各家势力争战不休,曾经令剑修神往之地,失去了往日的光环,只剩下一地鸡毛。 不少热血的剑修本就心有不平,奈何高层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哪有他们发声之处。 随着老剑头的高呼,他们终于想起了初入剑门时的誓言: “宁折不弯,宁死不退!” 第81章 王境之威 “宁折不弯,宁死不退!” 喊叫声此起彼伏,无数剑修剑指长空,在这雷雨中很是悲壮。 老剑头微微笑了笑,剑门还有希望。 只要真正的剑修没死绝,那剑门依然是剑门。 他看着阴沉着一张脸的张阅说道,“你不配当一名剑修,更不配成为剑门的门主。” “哼!”张阅手一挥,包括夏家在内的一些大家族纷纷向他靠拢,他指着杨正轩等人说道,“就凭那些乌合之众,能成什么事?” “你还是不懂啊。”老剑头摇了下头,完全没有了与其说话的兴致。 他转头看向叶溟,再次问道,“现在,这胜负要怎么分?” 叶溟抬手发出一道讯号,早已投靠的众人纷纷拔剑,“这还不明显吗?” 老剑头冷笑了一下,“在剑岛上对我拔剑,真是笑话!” 他手上剑诀翻飞,气势暴涨,口中吐出一个字,“剑!” 言出法随。 剑岛的中心,一道剑气冲天而起。 宛若龙吟,撼动苍穹。 万千无主之剑追随而至,汇成一条剑龙,翱于剑岛上空。 剑光熠熠,迫得厚重乌云退避三尺,肆意倾泻的雨水收敛起锋芒。 剑龙腾跃,万物静默,只余剑鸣回响,这一刻,天地间唯剑独尊! 众人手中的剑仿佛也受到了召唤,纷纷挣扎着要汇入那剑龙,顿时一片混乱。 即便是叶溟这样的顶级武尊,也在强行压制,竟一时顾不得老剑头脸上的无声嘲笑。 此时,叶溟身后那头戴斗笠之人踏步而出,他脚踩弓步,一拳击向老剑头。 这一拳毫无花哨,中正平和,只是所过之处,空间为之炸裂,所有咆哮的长剑都停止了挣扎。 天地瞬间为之一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震颤。 方圆数里地的所有生灵均心生惊怖,只觉自己如此渺小无力,内心深处涌出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首当其冲的老剑头似乎并不意外,他两手向下一压,剑龙俯冲而下,携着万千剑气狠狠地撞在这仿佛跨越时空而来的拳影上,顿时在沙滩上炸出一个十数丈宽的深坑。 老剑头身形急退,碰撞后的余波向他身后荡去。 远处的唐忘等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仅仅是这溢散的气息,也压得他们无法呼吸。 “王境!” 白萝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手中红白彤管急速挥舞,一道道冰霜之墙凭空而出,却纷纷炸裂,好在挡下了这一拳的余波。 老剑头抹了抹嘴边的血迹,随手一招,剑龙散开,那道恐怖的剑气直接没入他的身体。 这个枯瘦的老头的气息急剧攀升,两眼剑光暴射,他扭了下脖子,“小叶王,这下可以好好和你打一场了。” 从小叶王踏上剑岛之时,老剑头就心有所感。这是真武王朝叶家的两大王境之一,实力和威望虽不如其叔父大叶王,但王境之下,皆为蝼蚁,在这天兴,谁敢与之为敌。 “你也是王境?”小叶王有些意外。 一直以来,这个剑岛主人就极为神秘,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也是王境。 “在这里,我无惧王境。”老剑头淡淡一笑。 小叶王点了下头,对方应该是合道于此。这就麻烦了,剑岛不灭,这老剑头就不会死,甚至不会败。 他转头对叶溟吩咐道,“这个老头交给我,你们去对付其他人。” 此时,云先生走了过来,旁边还有一个红袍老者。 云先生笑着说,“小叶王,我这里还留了一击,不知联手老剑头能不能把你留在岛上?” 他拿出此前曾让叶溟为之胆寒的光球,一道白光突然苏醒,开始蠢蠢欲动。 小叶王脸色微微一变,他能感受到光球内极其恐怖的力量,那绝对具有王境的杀力。 同时他也认出了那个红袍老者,龙府两大护法之一的阳尊,如果阴尊也在的话,二人联手之力同样能够对抗王境。 稍作斟酌,小叶王也是果决,沉声说道,“那我就去岸上等你们,除非你们从此不上岸。” 这次他专程赶来,其中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截杀已经跌境的云先生,绝不能放其回空天城。没想到在这剑门,却遇到了如此棘手的局面。 他心里也有些郁闷,此次叶家为主征伐天兴,背后有太多的推手,甚至京府西王都亲下御旨,才有了九苍军助战之说。 天兴号称王者禁地,无数岁月以来,也只有瑞王父子以王境之身统治此地,后来也都莫名消失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枚过河的棋子,被遣来天兴试探其中的深浅,只是这里到底有什么诡异,哪怕他已踏足王境,依然无从知晓。 小叶王站在剑澜镇的渡口,脸色严峻,吩咐身后的叶溟,“尽快一统剑门,动作要快,我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 张阅带着夏家等几个早已投靠叶家的势力迅速出动,有叶家和血溟宗的两个顶级武尊亲自坐镇,其他派系的高层只能纷纷低头俯首。 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下,谁还顾得上“宁折不弯”,又有几人做得到“宁死不退”。或许也有,但很快就真的死了。 杨正轩愤然杀出,却遭到叶溟的铁血镇压,无奈在老剑头的接应下,带着所剩无几的家族子弟退回了剑岛。 这一幕也让不少剑修心灰意冷,他们默默地将胸前剑门标识扯下,顶着滂沱暴雨向小镇外走去,此后,他们再无宗门,只是一介散修。 剑门从今天开始,改为叶姓! 剑岛上。 云先生来到脸色苍白的唐忘身边,笑着说,“刚才一战收获如何?” “先生。”唐忘行了一礼,“收获不小,尤其是最后一刀,我以前只是有些模糊的影子。” “哈哈,那就好。”云先生很是满意,“老剑头也是受我之托,才让你一战的,无需怨怼。” “谢谢先生。”唐忘再次行礼,哪怕有些腹诽却也被他隐藏了起来,毕竟阿忆就在旁边。 “你好好体悟一下,演完这最后一场戏,我们也该离开了。”说完,云先生转身走向老剑头。 “可以了吗?”云先生抬头看了看天,乌云依然肆无忌惮地压在所有人头顶,似乎有不少的怨气要发泄。 “我来吧!”阳尊抖了抖衣袖。 “一起吧,不然未必能成。”云先生手握那枚光球,眼神极为严肃。 “我送你们一程!”老剑头笑了一笑。 多少年了,才有此一聚,并肩一战,好不快意! 此战过后,大家将各分东西,或许再无见面之日了。 第82章 王者之禁 小叶王站在渡口前,看着相隔仅仅一里的剑岛,没来由地有些心乱。 对于他这个境界的人来说,早已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六。 只是无端的心乱,必有灾劫。 他再不犹豫,决定速离此地。 剑岛上一道剑气升起,剑光急闪,卷起一面巨浪呼啸着向渡口拍来。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巨浪中闪现,一左一右毫不犹豫地向小叶王杀来。 剑澜镇上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竟然有人敢挑战王境,这是何等的大不敬。 王,以一贯三谓之王。天、地、人,缺一不可,将这三者融会贯通,才有机会踏入王境。 武尊感受天地,感悟道意,明晰规则;王者融合天地,掌控道法,制定规则。 王者无敌,莫敢当也。 王境之下,皆为蝼蚁。 顶级武尊与王境看似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却如天堑,多少人终其一生也只能望之兴叹。而就是这一步之遥,却一个是天,一个在地,实力上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红袍老者手中的丙火剑率先激射而至,剑身所蕴含的至阳之力,将周遭的水滴蒸发一空,仿佛一轮烈日凌空砸下。 白衣儒生手中光影点点,九个小光球呈品字型而来,封死了上中下三路。 小叶王怒极而笑,自己本已打算离去,这两人却急着前来送死。这其中也许会有什么算计,有什么阴谋,只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注定只是一场空。 在剑岛上,有合道的老剑头在,他还有些忌惮。如今在这岸上,那就让对方有来无回。 小叶王双脚轻轻一踏,整个地面立即下沉数寸,他先是一拳击出,极简却极重,一力破万法。 拳影没入,烈日当即四分五裂,落入海面,海水顿时沸腾。 只是那拳影并未停滞,又重重地砸在了剑尖上,红袍老者如遭雷殛,浑身剧震,连人带剑坠入海中。 同时,小叶王翻手为掌,凌空虚抓,九枚光球被巨掌握于手中,同时炸开,其中七道光束被直接掐灭。剩余两道光束仿佛有人操纵般,左躲右闪,绕开了巨掌,飞速射向小叶王。 小叶王微微惊叹,他本来就对云先生颇为忌惮,心知最大的杀招定会来自这个空天城最有名的大儒。 他不敢大意,双手结印,以天地为熔炉,以自身为媒介,一道凌驾于周遭世界之上的规则之力化为长虹,瞬间将光束吞没,再飞向白衣儒生。 只是,这一刻,厚重的乌云猛然砸下,小叶王心中升起了一种恐惧,那是他突破王境后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恐惧居然来自于死亡。 他的手印在疯狂变幻,规则长虹猛然转变方向,冲霄而上。 可死亡的感觉越发浓烈,小叶王实在无法置信,哪怕是强如京府的西王,也不会让他如此惊恐。 那到底是什么? 在那厚重的铅云裂隙间,一只巨爪悄然探出,其形若曲月之钩,其上覆以苍茫厚实之玄鳞,四趾挺立,尖锐如剑,带着阵阵风雷之声,仿佛要将这天地一分为二。 刹那间,海面上巨浪翻滚,如怒吼的野兽。暴雨如注,愈发猛烈。雷霆闪电环绕左右,轰鸣不断,将漆黑的天空撕裂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白色裂缝。 这一刻,整个天地都为之静止,所有的生灵都被凝于原地,无思无想,甚至连呼吸都已停滞。 一股磅礴大力倾泻而下,仿佛要将世界一切都吞噬,那璀璨的规则长虹瞬间湮没于无形中。 小叶王立于风暴中心,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惊骇和绝望。 他终于知道面对的是谁了,那是这片天地真正的主宰之一。 这是无上的至尊,连神只都不敢怠慢的存在。 他终于明白云先生二人的用意了。对方就是逼迫他全力出来,引来这位至尊存在的注意,天兴,难怪被称为无王之地,哪一个王敢在这里放肆? 即使身为王境,但在这一刻,小叶王在巨爪之下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面对这恐怖一击,不可挡,也无法挡。 他拼尽全力,施展出所有的手段,甚至不惜燃烧精血为代价,只为在绝望中寻觅一丝生机。只是面对如此伟力,他的所有挣扎都是徒劳,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巨爪缓缓扫过,空间扭曲,万物崩塌,一切皆成虚无。 小叶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切都在崩溃,百年苦修,毁于一旦,他的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无奈,但更多的还是后悔。 “不!” 随着一声绝望的呼喊,小叶王的身影彻底消失。 整个剑澜镇上的人都无法动弹,他们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声低沉的吼声从云层中传来,“天兴之地,王者之禁!” 乌云消散,暴雨骤停,雷电无踪无迹。 人们身上的禁锢消失,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天兴之地,王者之禁”八个字,而小叶王已经踪迹杳无。 叶家之人惊惧万分,天塌了! 唐忘此时背心彻底湿透,当他摆脱禁锢的一瞬间,突然发现似乎被什么禁忌盯了一眼。 那一眼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秘密,每一寸肌肉每一点心思,都纤毫毕露地展示在对方面前。 无论是脊柱还是心脏,都在那一眼之下如坠冰寒,没有哪怕一丝丝的生气。 甚至连脑海深处,都被翻出来晒了一遍似的。 唐忘现在就像跳到岸上的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如此恐怖!” 此时,其他人也惊醒过来,每一张脸上都夹杂着惊恐和茫然。 小豆豆两只手死死地挂在阿忆的脖子上,拼命地想钻进阿忆的身体里,无论怎么安慰,她都不肯放手。 小普钻到了唐忘的长袍里,上下牙齿不停颤抖,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反而是许佥、罗瑄等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至尊强者的降临,只是觉得全身发冷,心生畏惧。 云先生从海里捞起伤势不轻的红袍老者,重新登上了剑岛。 剑老头走过来,一脸的疲色,看来消耗不小,“它醒了。” “既然醒了,那我也该回去了。”云先生朝空中拱了一下手。 “咳咳,那就走吧。”红袍老者咳了两声,有气无力地说道。 剑岛突然加速向海外移动,剑澜镇上无数人默默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失去了剑岛,剑门还是剑门吗? 此时,从剑岛上传来剑老头苍劲的声音: “剑岛不沉,剑门不灭!” 第83章 各奔东西(上) “天兴之地,王者之禁!” 这八个字彻底让整个天兴为之炸裂。 关于剑澜镇所发生的事,众说纷纭。从镇上出走的散修们说法不一,各种流言纷飞,让人难辨真假。 唯一没人否认的是这八个字的真实性,相关的传说成为了天兴人茶余饭后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唯有那些大势力的内部,纷纷开始重新评估当前的复杂局势,鉴于此事迷雾重重,他们决定谨慎行事,绝不轻举妄动。 一时之间,天兴似乎又重归平静。 “停!” 身穿红袍黑甲帅服的中年人扬了下手,他的双眉紧蹙,手中拿着一枚传讯玉简。 “停军!” “停军!” 数名传令兵疾驰而出,一边大声地喊着。 这是真武大军的主力,正沿着官道进发阳州东旭城,如无意外,两日后就能抵达。 旁边的副将疑惑地问道,“叶帅,何故停军?” 叶帅没有理会,跃下兽背,寻了个偏僻角落,来回踱步沉思。 这是他的习惯,每当要做重大决定时,总是独处一隅,深思熟虑,谋而后动。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叶帅才走回中军,随后传下军令。 “兵分两路,前军继续南进,遇城不入,直抵南府。中军后军即刻折返天门峡谷。”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一身青袍打扮的叶歆急急赶来。 “执行军令即可,有什么好问的。”叶帅心中有些失望,这个小儿子性子太浮躁,不堪大用。 看见父亲那冰冷的眼神,叶歆赶紧闭上嘴,转身离去。 他此前已与叶覃等人传讯约好,在东旭城汇合后聚一聚,没想到突然要折返,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叶帅大军退回天门峡谷,叶歆也跟着回去了。”阿群向一个戴着虎头面具的年轻人低声禀告。 虎头面具的年轻人冷哼一声,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一个瘦削老者腰上。 老者身上的紫色外袍已经破烂不堪,隐隐还能看到上面绣着一头鹞鹰。 他如今修为全失,又几经折磨,已是奄奄一息。 “少爷,这老家伙嘴还硬,废了他的修为也不肯开口。”阿群啐了一口,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复杂的意味。 “阿群,听说这糟老头当年挺照顾那个唐忘的。”虎头人转头问向一侧恭敬斩着的狗头面具人,“是吧,黑六?” “是,主人,他当初还保过唐忘一命。”黑六跪地应道。 “那就更该死了。” “黑六,和唐忘交好的还有什么人,把他们都列出来。” 虎头人叶覃在剑岛败给唐忘后,不仅毁了容,还因丢了家族和宗门的脸,多次被长辈数落,心里恨透了唐忘,对方已快成为他的心魔了。 小叶王的失踪让叶家威势大损,他也接到家族传讯,让其火速赶回真武王朝,以防天兴出现更大的变故。 叶覃顺路经过东旭城,记起唐忘曾在元智学府求学,寻来后却只找到了这个叫蔡九的老头与唐忘有旧。 “唐忘朋友很少,大都离开了学府,好像城里燕家的少爷曾与他过从甚密。” “燕家吗?黑六,你去查查,有消息立即通报。” “是,主人。”黑六领命而去,他躲在面具后的眼睛没有一丝的感情。 蔡九此前与这几人激斗一场,本来想以命换命的,可那叶覃的功法实在太过歹毒,引发了他的暗疾,又被狗头人重重在身后砍了一刀,重伤之后丹田被废。 只是听到几人的说话,他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嘀咕着,“好小子,看来在外面有出息了,可惜再也见不到啰。” “把他脑袋割下来,看他还笑不笑。”叶覃心中越发烦闷。 “燕飞,小心!” 一个高大的青年手中圆盾侧身一挡,发出“叮”的一声,一支绿幽幽的弩箭掉在地上,几株路边的野草顿时枯萎。 “这帮陈家杂碎,真阴险。”高大青年顶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是不协调。 他催动真元,圆盾斜飞出去,绕过一棵大树,后面立即传来一声惨叫。 圆盾绕了一个弧线,又飞回到青年手里,他嘿嘿地笑了一下,“又宰了一个。” “走,不可恋战,等周家的援军到了,我们就安全了。”一个中年人招呼了一声。 “好的,叔。” 燕家被逼无奈举族迁往南方,准备投奔关系的周家。一路上多次遭遇陈家及其他一些势力的截杀,好在燕家实力也不弱,虽然伤亡不轻,却也抵达了象州地界,离周家的接应之地不远了。 此时,又有数道身影飞速向他们掠来,为首的是一名武尊强者。 “小飞,你先走,护住家眷,我来殿后。”中年人决然地说道。燕家的武尊在此前被对方围攻后伤势不轻,正护着家眷的车队急速赶路,只留了少数几名武师断后。 “叔,咱燕家可没有?孬种。”燕飞笑着与中年人并肩而立。 此时,一道黑色身影斜刺里杀了出来,“陈老头,我们之间的账该算一算了。” “周循,伤好了吗?” 燕飞一到周家地界,稍事安顿,就立即前来看望周循。 一座竹制的凉亭里,周循坐在石凳上喂鱼,旁边的小池里几尾金鱼偶尔跃出水面,争抢鱼食。 “废了。”周循比以前清瘦了不少,黝黑的脸上泛着不健康的红,“爷爷说,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除非有奇迹出现,不然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燕飞平时虽然能说会道,此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对方。 面对自幼相伴,又共赴学府的好兄弟,如今重伤后一蹶不振,他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苦涩难言。 他只能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掏出随身携带的酒壶,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 周循看着燕飞的样子,笑了一下,问道,“你们这一路走得不容易吧?” “死了好多人。”燕飞神情愈发黯然。燕家车队庞大,为掩护妇孺先行,强者都在后面拼死一战,约有一半的人没能到达周家。 燕飞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你还记得凌耀长老吧?” “嗯。” “这次幸亏遇到了他。凌长老突破武尊了,要不是他把陈家老不死揍了一顿,我估计就折在路上了……”听着燕飞在一旁絮絮叨叨,周循却似乎有些走神。 “不知阿沐现在可好,她应该没事的。”周循想起了在学府的那些日子,眼里流出深深的思念。 “身体不好,要少想点女人。”燕飞嘟囔了一句。 “滚!” 第84章 各奔东西(中) “阿沐,又在想什么?” 一辆驷乘兽车在官道上疾驰。 车内,锦绣华盖低垂,四壁精雕细琢,镶嵌着宝石与金丝,坐垫铺着柔软的狐裘,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正在发呆。 车内置一精巧的小几,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茶具与点心,香气氤氲。窗棂以细密的竹丝编织,既透光又挡风。 “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女子不经意地搓揉着裙摆,心中后悔当初让他同行,才蒙此大难。如今自己虽然重返天兴,却因身份特殊,无法跨越群山去探望他。 “易婆婆,没什么。”梁沐的思绪被角落里一个身穿异族兽袍的老妪打断,她微微一愣,随即浅浅一笑,“我们快到了吗?” “快了。”易婆婆忍不住开始念叨,“伤刚好就又把你送出来,你爹也真是的。” “我对天兴比较熟嘛。”梁沐笑了笑。“这次去拜访秦先生,希望能谈妥。” 剑岛之变让整个天兴的局势扑朔迷离起来。 她那性格暴烈的父亲听闻小叶王失踪后,大笑着说,“天兴要能随便踏足,老子早就去了。” 梁沐此次是代表木离王朝出使天兴。她从西部登岸后,先拜访了天盟,如今要去群山西部边缘,游说天兴军的残兵,共同构筑一条西部防线,抵御中域的渗透。 易婆婆和驾车的老者是一对伉俪,都是中阶武尊,专程保护梁沐的安全,以防天阴之人再度派人袭杀。 不远处突然传来追逐之声,还隐隐飘来一句,“林剑,你逃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我去看一下。”易婆婆身形一晃,从车上消失不见。 少顷,易婆婆回到了车上。 看着梁沐询问的眼神,老妪有点懊恼,“是一群天阴门下在狗咬狗,随手杀了几个,其他的跑了。” 梁沐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一个白色身影行走在群山间,踉踉跄跄,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这一带的雾好浓,应该能够摆脱那些阴狗的追踪了吧。 林剑靠在一棵树下,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从容。那个从天而降的老妪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自己也被打了一掌,至今经脉里的气息仍然凌乱无序,好在冲抵了一些阴毒的侵蚀,也让他暂时摆脱了敌人的纠缠。 当初一怒之下捣毁天阴门的据点,就一直在被阴狗追杀,林剑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也算是狗咬狗了吧。” 逃了这么久,他也疲了,只想就此好好睡一觉,即使再也醒不来也无所谓了。 他正想闭上双眼,却看见浓雾中走出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盛装女子。 女子看上去年龄并不大,却有一种无法直视的威仪,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只,行走在卑微的人间。 “神女,那边有个人。”一个老者恭敬地站于一旁。 女子的眼神看向林剑,微微蹙了一下眉,“他身上有股很讨厌的味道。” “那我去送他上路。”老者冷漠地说。他对于外面的人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当初的灭门之痛一直折磨着他,此次在神女带领下走出秘境,他唯一的信念就是报仇雪恨,重振家族。 女子没有说话,缓缓走到林剑身前,“你若愿意臣服,我可以救你。” 她的族人整体实力并不强,要想重现往日荣光,还需收服更多的强者。 眼前这个白衣人就是一名强大的大武师,值得一试。 林剑呵呵笑了一下,“你要能救活我,这条命就归你了。”因为没有解药,他身上的阴毒发作得愈发厉害,每次都能让他生不如死。 女子轻轻伸出一指,点在林剑的前额。 一股神秘晦涩的力量钻入林剑的身体,片刻之后,一缕血红色的烟雾从他鼻孔处缓缓溢出。女子袍袖一卷,那血雾中似乎发出了一声哀鸣,消散于无形。 “这个女人竟然能化解天阴之毒。”感觉轻松不少的林剑终于又有了活着的感觉,尽管那股神秘力量似乎在体内结成了一个剑形的印记,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这个神秘女子绝非天阴门的人,他半跪在地,“属下林剑,叩见主上。” 八台镇,脸色惨白的尹庄主站在路边屈腰等候。 昨晚,一个和气的白衣人找他“商量”了一些事,他感受到对方的强大气势,非常痛快地让出了望云山庄,送给对方作为暂驻之地。 酒楼里,一个长得极为普通的圆脸独臂女人正在独自饮酒,从窗口处看到一支近百人的长队,向着望云山庄方向走去。 她并不关心这些,正准备收回目光,却发现队伍中间有个人很眼熟,“那不是祝烟吗,怎么变得这么冷冰冰了?” 不过,独臂女人随即笑了一下,“这里太热闹了,我也该走了。” 她牵着一匹买来的灰角兽,慢慢向镇外走去。 自从离开唐忘等人后,韩瑶便独自在群山附近游走,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简单地活着,但命运似乎总不遂人愿。 每当她找到一个看似合适的居所,总会有人欺她孤身一女子,又有残疾,便心生不轨,变着法子想占她的便宜。 尽管她每次都会狠狠地惩戒对方一番,只觉得索然无味,又重新上路。 一个月后,群山东北的一个洞府。 韩瑶跪在一个妇人身前,递上一盅茶。 她依然漫无目的地游走,却无意中遇到了自己的师父。 师父枪法极为凌厉,只是重伤在身,面对几个宵小之辈也非常吃力。 韩瑶想到自己的遭遇,对这类人早已恨之入骨,她毫不犹豫出手击杀了那几个渣滓,帮妇人解了围。 妇人见韩瑶擅长用枪,战斗时又极为狠绝,是一块不错的璞玉,就带她回了洞府,收为徒弟。 夜里,韩瑶练枪结束,怔怔地看着天上的月亮,“我这也算是重新活一次了吧。” “谢谢你,唐忘。”她对着远方低声说了一句。 第85章 各奔东西(下) 第八十五章 秦崇岳洗了把脸,眼里的疲惫散去了不少。这段时间真是把他累坏了。 天门峡谷失守后,他和柯云翰等人率领不到三千天兴残军昼夜兼行,绕过北府后进入茂州,依然被北府强者率兵阻在了半路,要他们弃械归降。 残军兵乏兽倦,斗志全无,幸得来了五位武尊级强者,布下五行奇阵才将对方逼退。 这五位自称是来自龙府,拿出了同样的一块黑色令牌,秦崇岳等人这才知晓对方就是洪帅所说的接应之人。 他们一起带着残军穿过茂州,再横穿景州,最终来到群山边缘,找了一个山头安定了下来。 途中,有两千军士厌倦了杀伐,领取遣散金卸甲归田。 秦崇岳和柯云翰等人商量后,决定不再使用天兴军的名号,而是改名为洪堂。 洪堂无堂主,秦崇岳为军师,柯云翰与另外两名将领为长老。堂口初立,琐事繁多,秦崇岳这段时间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 “军师,木离王朝的梁沐小姐求见。”一名军士前来禀报。 “好的,我会亲自去迎接。” 秦崇岳清楚,一旦与天盟、木离王朝结成联盟,再加上背靠龙府,洪堂也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接下来,有些仇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就此别过,保重。”红袍老者对着众人拱了一下手,准备离去。 阿芸在身后拉了一下师父的袖口,白萝笑道,“阳尊,阿武出关后,记得传讯给我。” 红袍老者看了眼略有些羞涩的阿芸,“那是自然,哈哈。” 阳尊身旁的一个麻衣老者怜爱地看着阿芸,“丫头,好好跟着师父修炼,我也先走了。” “爷爷!”阿芸眼圈红红的,不舍地唤了一声。 麻衣老者带着元塔离开元智学府后,通过秘术联系了白萝。他原本打算将元塔送往龙府,云先生与阳尊交谈一番后,将元塔讨要而去。 麻衣老者有点尴尬地看了看云先生身后的唐忘,再未多说什么,只是对着众人一抱拳,与阳尊一前一后掠上岸去。 “等一会儿到了清港,我们也该走了。”白萝摸了摸弟子的头,声音中也有些不舍。 “嗯。”阿芸痴痴地看着剑岛深处,有些魂不守舍。 “终会再见的。” 白萝手里紧紧握着两枚玉简,那是云先生赠给她的礼物,其中一枚记载着命师的各种修炼心得。 “阿萝,这是我这些年来四处收集来的,应该对你有所助益。” “你短期内不太可能踏足王境,留在天兴反而更安全。” “至于另一枚玉简,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打开,到时候你一看就明白了。” 她不知道此生是否还会与他相见,只是凡事皆有定数,强求不得。 身为命师,她深谙此道,天命最是难违。 送别阿芸师徒时,小豆豆哭得稀里哗啦,两个女子费了好一番功夫,她才止住了哭泣。如今,她情绪早已平复,正拉着生无可恋的小普陪她挖沙子,修城堡。 阿忆坐在岸上看着这个“女儿”,不禁笑了起来,这一瞬,她觉得当妈的感觉也还不错。 唐忘亦步亦趋地跟在云先生身后,脚印在沙滩上刚留下就被冲走。 “前面就是我们要去的小岛了,我在那里布置有传送阵。”云先生指了指东面的海域,“到了那边,你就要一切重新开始,我叮嘱你的那些事,记住了吗?” 唐忘停下脚步,行了一礼,“学生谨记在心。” 传送门散发着耀眼的白光,在这深海之处如暗夜中的灯塔。 “剑老头,多谢了。”云先生对着剑岛作揖。 此次天兴之行虽然跌了境,却也做成了几件大事:找到了具有空间神兽血脉的豆豆,唤醒了那位恐怖的存在,而且还收了一个学生,一个有机会改变未来大局的学生。 唐忘跟随先生向剑岛方向行了一个礼,心中默念了一声,“兄弟珍重!” 他深深看了一眼天兴的方向,此次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阿沛,爷爷,再见了!” 唐忘躬身三拜后,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账本,那曾是安城申家城主的把柄,如今天兴已然变天,再无用处。 他将账本撕成了碎片,撒入海中。 “有些仇,总有报的那一天!” 唐忘转身向传送门走去,随着身体没入白光,瞬间消失不见。 第86章 初入空天城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私塾里书声琅琅。童子们端坐于木桌前,手执竹简,摇头晃脑,一字一句地诵读着。 一个白衣女子照例巡视一番后,向坐于台上的先生们挨个点头示意,向后方的园门走去。 云天阁在临街的位置修建了一排学堂,接收周围的孩子读书识字。 学堂后面才是云天阁真正的驻地。 白衣女子推开角门,径直入内,门房里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头看了一眼,又沉沉睡去。 迎面是一片通灵剔透的拳石,女子从右边一条通幽小径穿过,两侧蔷薇竞开,踏过一座白石板桥,走到一个小院处。 院门开着,以示此间主人并未闭关。 院子里略略有几点山石,一两丛翠竹,中间还摆着一方石几。 白衣女子站在中厅外,嘴里轻唤一声,“唐忘,在吧?” 一个白发青年从厅里走出,见白衣女子后连忙行礼。 女子不自觉地抽了几下鼻子,看见唐忘一脸尴尬,她赶紧解释了一句,“不好意思,习惯了,别见怪。” 唐忘只好窘着一张脸将对方迎了进去。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也算雅致,与众不同的是在角落里有一个非常华丽奢侈的兽窝。 白光闪动,小普正手忙脚乱地将窝里的物品收拾一空。 唐忘忍不住叹了口气,“小普,是阿忆来了。” 小普这才乖巧地对着阿忆一笑,然后重新拿出一个石偶,回到窝里抱着石偶假寐起来。 这也难怪小普惊慌。前段时间,小豆豆跑来串门,一眼看中了小普的石偶,她二话不说直接就挪移走了,无论怎么劝说死活都不肯还回来,末了还委屈地哭了一场。唐忘也只能劝慰小普“不要与小朋友计较”。 这给小普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但凡有外人到来,它都会一惊一乍,让唐忘有些哭笑不得。 唐忘将阿忆让到座椅之上,一边心中念叨着师姐的好,一边问“何事前来”。 阿忆如今也懒得听他的心声,这个师弟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根本就听不到任何的真心话,只有那如菩萨念经一般的“师姐真好”,实在无趣。 “明日有人来拜山,可能需要你出手,你以护卫的身份随我去一趟。”阿忆直接谈起了正事。 “休息了两个月,正好可以动一动。”唐忘笑了一下。 唐忘自从来到云天阁后,所遇之人不为争权夺利,皆以温颜善目相待。他平时也忙着修炼,少与他人交往,但感觉特别的踏实和自在。更何况还有倾囊相授的先生,以及嘴硬心软,却对他照顾有加的师姐,唐忘不知不觉中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 “不要大意。你对上的会是筑基后期的强者,掌控各种术法,有些人甚至能和金丹修士媲美。”阿忆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空天城似乎是一个独立于玄空大陆之外的地方,这里有着充沛的灵气,非常适合修炼术法一道。 术法之道从凝气、筑基、金丹、元婴到化神,分别对应着武修、武师、武尊、武王以及唐忘从未听说过的武神。 术法之道变幻多端,远非武道那样直接,各种奇招异术令人防不胜防。 术法以灵气为媒,法技越强实力越强,但强大的法技需要深厚的灵力为支撑,否则只是空有其形。 唐忘来到空天城后,在云先生的指导下开始修炼灵力。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到达了凝气后期,最近已经在准备筑基。 唐忘武法双修一事,只有云先生和阿忆知晓,因此也给他安排了两个身份:一个是易容之后的云天阁新晋学生罗佩,一个是阿忆的护卫大武师唐忘。 “师姐放心,我从不会轻视任何敌人。”唐忘正色说道。 阿忆离开后,唐忘重新坐下开始调息,收敛体内灵气,聚于心脉旁边的廊桥之中。然后将真元慢慢游走全身,完成气息的转换。 唐忘修炼灵道时,会将真元藏于心脏深处,以防冲撞体内的灵力,一旦二者混杂在一起,必会产生冲突,一个不慎,很容易导致内伤。这也是几乎没有人能够武法双修的原因。 元先生虽然猜到唐忘有武法双修的潜质,当发现他能完美地控制真元不外泄后,足足沉默了一刻钟,最终决定将元魔天心诀传授于唐忘。 这是一门很奇特的法诀,其中要义就是武法双修,以武技入法技,以法技融武技,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虽然这只是残本,但足以让唐忘修炼到元婴、武王之境。 唐忘在修炼灵道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又打通了不少的奇穴和隐穴。 这些窍穴似乎只有灵力才能察觉,他的心泉奇穴所搭建的廊桥愈发坚固,胸前隐穴圆环也有了合拢之势。 唐忘的真元极为厚实,只是依然没有触碰到武尊的门槛。 云先生曾告诉唐忘,只有找到一把独属于他自己的刀,才能去突破武尊。在此之前,全心修炼元魔天心诀,尽快让武法两道形成均衡之势。 唐忘又默默地将几大刀诀分别捋了捋,调动墨色短刃体悟其中的刀意。 如今的墨色短刃色泽更加清透,刀身上的血纹也慢慢成型,虽然还看不出上面所纹的是何物,但其中所蕴含的杀意和刀意,让唐忘自己也感到有些心悸。 待一切准备就绪,唐忘从先生赠予的储物戒里拿出了一把新的战刀,这是一把蕴含法力的战刀,可以大幅增强战刀的杀力,远非他过去所用的战刀能比。 唯一可惜的是,这把法刀似乎也不是独属于他的那把刀。 空天城是一座极为恢宏的巨城。 从天上俯瞰,整个城市建造在一座孤岛之上。 四个方位都有一个巨大的港口,每日来往的法舰不计其数,而大型的传送阵也都建在港口附近。 整座孤岛周围都有肉眼难见的屏障,屏障之外毫无灵气波动,似乎是一种强大的法阵将灵气束在了岛上。 至于灵气的来源,有传言称孤岛之下有大型的灵脉。 但还有一些危言耸听的说法,称这里连接着神秘的灵界,才会有如此浓郁的灵气。 而玄空大陆只是一个末法之地,武道前路已断。 空天城作为玄空大陆最为特殊的地方,大域有名有姓的大宗门大势力都会来此分一杯羹。 之所以空天城如此受青睐,最为人熟知的原因之一就是寿元。 灵道与武道的一个重大的区别在于寿元,但凡筑基成功者就能有两百年寿元,金丹境五百年,元婴更是多达一千年,而传说中的化神境则与神灵相仿,可以不死不灭。相比之下,同等境界的武道之人的寿元连其半数都达不到。 而唐忘在祝家秘道时寿元受损,通过修炼灵道,能够有所弥补,至少不用担心突然有一天因寿元衰竭而暴毙。 第87章 来者不善 云天阁位于空天城的西北区,周围多山,灵气相对稀薄,也是整个空天城最为贫瘠之地。 整个西北区虽没有什么顶级的强大势力,但二三流势力却不少。 云天阁在这一带原本是首屈一指的势力,只是云先生跌境后,其他势力不再安分,如群狼环伺,试图瓜分云天阁的资源。 尤其是其中最大的两个势力,萧家和烟雨楼,一直对云天阁虎视眈眈,想取而代之。前者是中域古泺王朝的党羽,后者极为神秘,传言称其背后有北域魔族的影子。 此次前来拜山的就是这两家势力。虽然论整体实力,他们依然不如云天阁,但此次所谓的交流主要针对的是金丹以下的弟子。对方一方面想暗中探知后辈人才的深浅,一方面也是希望能趁机打击一下云天阁的士气。 如今距空天城大比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届时所有的筑基修士和大武师都会参加这一盛事。那将关系到踏足之路的资格。 据传,之路机缘无数,只有在那里突破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金丹期,而在空天城突破的只能算是伪金丹,二者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为此,空天城的无数青年才俊都会压制修为不会轻易突破,就是想获得进入之路的机会。 对于武师来说同样如此,之路上有各种强大的道韵之物,可以让修武之人感悟更强大的道意,明晰独属于自己的规则之力,白萝的天卦之术就是在之路上领悟而得。 云天阁正殿之前是一个广场,广场中央有一个法阵加持的战台,四个角上的阵盘之中堆放着大量的灵石。 小普当初喜欢的青石,实际上就是灵石,是本地最基础的交易货币,也是维持法阵的动力之源。 空天城的北部有不少的灵石矿,经过无数次的腥风血雨,早已被各大势力瓜分一空。而云天阁的后山之中也有一座不小的灵石矿,这也是云天阁在此地稳占鳌头的最大资本。 战台周围摆放了五张长桌,其中云天阁、萧家、烟雨楼各占一张,其他势力前来观礼之人共用两张。 坐在桌旁的大多是金丹境界的强者,其他弟子站立在身后,表情都极为恭敬。 在云天阁的坐席上,总共坐有三人。 一个是身背长剑的剑修无涯,两眼低垂,坐如磐石,他属于云天阁的天系一脉,是与云先生平起平坐的天煞大人最倚重的手下。只是天煞失踪多年,如今的云天阁自然以云先生马首是瞻。而这无涯声名在外,手中之剑,杀力极大,出鞘必见血光。 一个则是两眼如刀的精壮汉子,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随意亲近。他是云先生的三弟子侯卓,悍勇无畏。年轻时曾遭仇家围杀,一人独战数十人,杀到力竭也毫无惧色,被路过的云先生救下后,从此侍奉左右,忠心不二。 剩下一个则是喜着男装的阿忆,她的神通奇异,又是云先生尤为疼爱的弟子,在云天阁的地位非常特殊。 唐忘平时会适当易容,并将头发染为黑色。而此时的他虽然恢复了真容,却戴上了一个云状的面罩,这是云系武卫的标志,腰畔挂着法刀,安静地站在阿忆身后。 此时,台上的战况并不太好。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并有一些陌生面孔出现,很可能来自他们的背后势力。 虽然云天阁的弟子输多赢少,但两位金丹强者依然面无表情,这只是小打小闹,很难在他们心中激起任何波澜,毕竟真正的好戏还没开场。 萧家的长老萧若寰与烟雨楼的长老墨含相视一眼后,萧若寰起身对侯卓和无涯二人说道,“如此切磋,未免太过无趣,何不加一点彩头?” 侯卓斜睨了对方一眼,“什么彩头?” “我等用五十万灵石,赌云天阁灵矿三年开采权,可敢?”萧若寰淡淡地说道。 云天阁每年开采的灵矿不过十余万,如此对赌萧家和烟雨楼显然有些不划算。但对方明显来者不善,似乎胜券在握。 “哦,怎么个赌法?”侯卓似乎对如此赌注并不在意,随口问道。 要知道,此局不论结果如何,输的一方都难免会伤筋动骨。不过,如果能就此打击一番云天阁,对于这他们背后的势力来说,完全值得一试。 “我们各派金丹之下三人出战,先赢两局者为胜。”萧若寰咄咄逼人地看着侯卓,就看对方是否肯上钩。 无涯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说道,“还不如我俩直接一战定胜负,如何?” 墨含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只是小辈们玩闹的一点彩头而已,云天阁要觉得玩的大了,不赌也罢。” 侯卓哈哈一笑,“无妨,那就陪你们玩一把,只是你们的灵石可准备好了?” 萧若寰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十指掐诀,凭空画出一个符阵,“阵灵大人明鉴……” 这是空天城最具约束的契约,由掌控本地天地规则的空天阵灵所掌控,违反者将会被无情镇压。除非是实力非常强大的元婴强者,否则无人能抵抗阵灵的裁决。 萧家率先出战之人名叫萧檠,是一名大武师,气息非常强悍,实力一看就不容小觑。 唐忘发现对方的真元强度竟不在自己之下,绝对是名劲敌,不由地有些跃跃欲试,阿忆却用心声传音称“稍安勿躁”。 唐忘没想到阿忆的神通还有此妙用,要知道普通传音很难避过强者的耳目,但这种通过心声进行沟通却非常隐蔽,除非魂力特别强大的人,否则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无涯淡淡地说了声,“天毅,你先上。” 一个身材矮小的胖子站了出来,“是,是。” 天毅是天先生失踪前收养的孤儿,筑基期巅峰的体修,他虽不擅长道法,但身体格外结实,同境之人很难打破他的防御。 两人登上战台后,萧若寰高喊一声,“大道争锋,生死不论。” 所谓大道争锋,意味着不能使用任何与自身无关的外物,否则会被直接认定为负。 第88章 人肉炮弹 天毅上台行了个礼,然后双脚一发力,整个人如一枚炮弹般向对手射去。 萧檠有些猝不及防,这实在太过罕见,竟然能够以身为器,绝非寻常体修可比。 他手中翻出一对雷公锤,交击之下,雷电四溢,奋力向这枚人肉炮弹砸去。 在萧家,子弟都有机会入家族雷池领悟道意。萧檠作为大武师,已悟得一丝雷电道意,如果不是为了之路,他早就突破武尊了。 天毅对此完全浑然不顾,只是双臂弯曲,置于头前,以肉身硬扛双锤。 “轰”的一声,天毅在地上滚了两圈,站起身后甩着手臂,嘴里喊着“麻,麻”。 他天生口齿不清,让下面的人听着似乎在喊“妈”,立即引来了一阵哄笑。 萧檠同样退了好几步,脸色铁青,嘴角溢血。那个矮胖子用双手挡锤,却用大脑袋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胸口,饶是他以武入道,依然被撞折了两根胸骨。 萧檠知道绝不能再给对方“发炮”的机会,否则非被活活撞死不可。他以真元压住伤势,手中雷公锤飞出,携着阵阵雷鸣,施展萧家的“雷电诀”轰向天毅。 天毅虽性子憨直,却绝非蠢笨。对方拉开距离,舍弃近战,他自然也不会去当那活靶子。 “起!”天毅双手合十,拇指按住无名指第三节,左右相对。一道土墙拔地而起,将那雷电挡于其外。 雷电号称至刚至强,可土行之术却是至坚至厚,一攻一守,难分高下。 天毅步步为营,构建起层层防护,自己却身体一猫,遁入那片土墙之中。 萧檠失去了对手的踪迹,心知不好,只能不惜消耗,扩大雷霆攻击范围,同时展开雷闪身法,在雷霆中迅速游走,以防对方再次“发炮”。 天毅此时却已土遁到了战台边缘,趁萧檠盲目轰击时,手中印诀飞快变幻,那重重土墙合而为一,突然变成了活物,猛地一口向萧檠咬去。 萧檠大惊,赶紧辗转闪躲,只是身侧响起一道剧烈的破空声,那颗人形炮弹趁乱再次向他飞来,速度之快,让他躲无可躲。 萧檠心中好是憋屈,对方出手完全不循常理,躲藏半天最终还是成功“发炮”。他驾驭一只雷公锤缠住土行怪物,同时召回另一只重重砸向天毅的头部,大有两败俱伤之意。 天毅心思单纯,好容易觅得如此良机,根本没去想是否会两败俱伤,既然无涯让他上台打倒对方,那他就一定要把对方打趴下。 天毅双手上抬,一把狠狠抓住锤头。手上的血肉瞬间被雷电炸成粉碎,可这小胖子依然死抓不放。 与此同时,他那圆圆的大头猛地撞在对方胸前,一声闷响,萧檠吃疼之下连连后退。 萧檠手中的雷公锤此时反而成了对方借力之物,天毅再次上前又是一头撞去,萧檠赶紧用空手抵挡,咔嚓一声,手臂被生生撞断。 可天毅并不罢休,借着那雷公锤的拉力继续撞击对方。 萧檠憋屈得快疯掉了,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砸碎了,赶紧放开手中的雷公锤。而天毅得势不饶人,干脆抓起那雷公锤向萧檠头上砸去。 萧檠已经被逼到战台边缘,再躲就会掉落下去,输掉此战。他突然一发狠,左手的戒指中射出一道暗影,前冲的天毅来不及躲闪,暗影直接没入他的额头,只听惨呼一声,天毅直挺挺摔倒在地,抱着头不停哀嚎。 萧檠趁势冲上正要下杀手,却感觉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拘禁。 侯卓和无涯脸色极为难看地站起身来,一个剑指萧若寰,一个施展禁术牢牢控制住了萧檠。 萧檠刚才偷袭时用的是一种魂毒,专门攻击他人的神识,此物早已被空天城列为禁物,不曾想萧家子弟竟以此偷袭。 阿忆连忙跳上战台,给天毅服下了几颗丹丸,缓解魂毒的侵蚀。只是这种毒物想要彻底根除非常之难,否则也不会被列为禁用之物。 无涯冷冷说道,“既然不守规矩,在我们云天阁用如此阴毒之物,今天你们就都不用走了。” 萧若寰脸色同样阴沉得可怕,他万万想不到萧檠竟然敢动用如此禁物,不但输了阵,还让自己进退维谷,骑虎难下。 云天阁的深院之中,云先生正与一个紫衣老者对弈。 紫衣老者突然开口,“老云,那小孩子不懂分寸,坏了规矩,可这棋没下完,就这样掀了桌子,不合适吧?” 云先生不屑地笑了一下,“规矩都没了,这棋自然没有必要再下了。” “哦?”老者两眼一寒。 “在这里,你最好收敛点,真以为我杀不了你?”云先生手上执起一枚白子,轻轻落下。 “这里是一枚护魂丹丸,可以解除那娃娃身上的魂毒。”老者沉吟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枚丹丸放在棋盘边上,“外面那局我们输了,我们两个之间的棋局继续,你看如何?” “如果再有人坏规矩呢?” “算我输。”老者突然嘴唇一动,似乎在给什么人传音。 烟雨楼的金丹长老墨含突然身形一动,掠上战台,猛地一抓,将那萧檠的心脏一把抓出,然后用力一捏,化作齑粉。 萧檠两眼怒睁,似乎不敢相信,明明这是……只是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萧若寰叹息一声,不知与烟雨楼的合作到底是对是错,这可是古泺王朝萧家最为看好的天才之一,未来本不可限量,如今却只能身殒于此。 墨含杀完人后,表情冷漠,朗声说道,“第一战,云天阁胜。” 第二战侯卓的亲传弟子出战,而烟雨楼则针对性地派出了楼主的关门弟子。 双方实力在伯仲之间,术法随手拈来,难分胜负。 只是烟雨楼的弟子更为诡谲,借着烟雨之势,突下杀招,侯卓的弟子防范不及,竟被当场击杀。 墨含再次高喊,“第二战,烟雨楼胜。” 侯卓脸色铁青,没想到自己给予厚望的弟子身死战台。 他一扭头,厉声喊道,“侯旻,你战最后一场。” 侯旻是其最小的儿子,深得侯卓真传,在同辈之中堪称翘楚。 “无所谓,随便你们谁来都一样。” 此时,对方阵营走出一个紫衣公子,剑眉星目,气势轩昂,举手投足间透露出难以言喻的高贵和自信。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外形古朴的长剑,轻轻一提,剑尖微颤,发出一声脆响。 侯卓刚挥手示意侯旻出战。 阿忆站起身说,“慢着。” 她转过头看了眼唐忘,“这一战你来,绝不能败!” 侯卓皱眉正要说话,阿忆轻轻传音,“这是先生的意思。” 第89章 一介刀修 紫衣公子立于战台之上,微风轻拂衣摆,更添几分潇洒之态。 他看着不疾不徐上来的唐忘,有些不悦地说,“云天阁让你来压轴,应该有点本事,我武衡不杀无名之辈。” “一介刀修,唐忘。”唐忘淡淡地应了一句。 对于口舌之争,他一向觉得毫无意义。 唐忘取出法刀,将心神投入其中,随心而御的“追风诀”铺展开来,人如闪电般向武衡扑去。 武衡手中长剑一抖,数十朵剑花竞相绽开,形成一个锋锐之阵横扫而来。 唐忘将感知尽数打开,剑花的飞行轨迹历历在目,法刀横挑纵挡,将每一个变化都提前扼杀。他见招拆招,同时一心二用,在听阿忆的心声传音。 “此人出自一个神秘大家族,术法极为强大,修的是剑阵一道,变化多端,极为难缠。” “他手上的剑有古怪,注意小心应对。” “先生说让你好好磨一磨刀。” …… 这是唐忘来到空天城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战斗,他对术法的认知并不算多,再加上有先生的叮嘱,只是稳扎稳打,没有急于求成。 武衡见唐忘费了不少劲才将自己随意击出的剑花斩灭,心中多少有些轻视之意,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虽是大族子弟,但绝不会犯轻敌的错误。 他将古朴长剑往空中一扔,口中念着“疾”字咒语,手中法诀翻飞,长剑如被注入了灵智一般在空中翩然翻转,无数的剑气从不同的角度向唐忘射去。 唐忘依然如故,凭借与手中之刀心神合一,阵阵刀芒洒出,每一刀都能斩在剑气之上。 在外人看来,唐忘就像穿花蝴蝶般,在剑气之中游走,看似惊险万分,实则恰到好处。 武衡冷哼一声,再度转变法诀,一剑分为九,八死一生,九把长剑各占一位,封死了唐忘的所有退路,除非能找到中宫之剑,否则势必会陷入困境。 唐忘不识其中奥妙,只觉每一把剑都杀意十足。既然如此,那就以杀止杀。他运转背后的“天狼杀”,杀意凝结,以刀为引,连出九刀。每一次刀剑相交,都是一触即退,而他的感知中却“听”到了八声清脆的回响,以及一记沉闷的交击声。 唐忘心知那应该就是中宫之剑,心随意动,法刀直接斩向那沉闷回音处的长剑。 武衡脸色微变,没想到剑阵刚成,还未占得先机,就被对方找到了破绽。 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换阵。 此时一剑分七,前三后四,四剑为斗,三剑为杓,七剑首尾相连,变化无穷。 这让唐忘有些手忙脚乱,虽然明知其中主剑所占之位必是中枢,只要将其击破,剑阵也就无法运转。 只是其余六剑与主剑呈呼应之势,攻守有序,让唐忘找不到丝毫的破绽之处。 剑阵运转,七把长剑联手往复,流转不息,一道道剑气倏忽来去,唐忘纵有“追风诀”傍身,也无法在漫天剑气中全身而退。 须臾之间,唐忘身上已经多出了数道剑痕,好在护体真元足够强悍,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武衡心中不禁冷笑,只要主剑无恙,剑阵就会持续运转,不断消耗对手的心力,过往无数强者都曾饮恨在此剑阵之下。 场下众人却看得惊心动魄,尤其是云天阁的弟子们,个个表情严肃,如此变化无穷的剑阵闻所未闻,眼看唐忘落于下风,众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毕竟一旦唐忘战败,这场赌局就输了,尤其是对云天阁的声誉将会是不小的打击。 而烟雨楼和萧家的弟子则谈笑风生,言语之中最多的就是“不自量力”。 武衡长得一表人材,剑术又如此高妙,其他前来观礼的中小势力弟子也在纷纷为其叫好。 唐忘吃了几次亏后,手中刀法突然一变,“解牛诀”引刀为弧,剑阵受其牵引,斗位四剑竟与其他三剑错开了一段距离。 武衡突然脚踩玄步,站到了斗位四剑所指之处,剑阵缝隙一闪即逝。 唐忘对此并不在意,他将快慢二诀往复使用,动静之间似乎时间都在错乱,尽管依然无法击破主剑,但幻化的六把剑影却开始逐渐黯淡,难以再形成完整的杀势。 武衡因在剑斗所指之处,没有直接感受到时间之力的冲刷,只是看着唐忘忽快忽慢之间,剑阵已岌岌可危,心中也有些莫名。 他脸色冰寒,连续两套平日引以为豪的剑阵都无法奈何对手,多少有些出乎意料,尤其是后面的七星剑阵,纵使对方修为高出自己一筹,也无法以力破阵,毕竟七剑所连,相当于要应对七个自己。 武衡冷哼一声,催动剑意,古朴之剑突然发出一声长啸,跃入空中,化作茫茫剑雨落下。 唐忘在剑雨笼罩之下,仿佛踏入了一个剑的世界,无数飞剑在其中激射,似真似幻,如果一味抵挡,终会力竭,可一旦不以为意,又会被真正的剑意所伤。 “幻剑?”唐忘哑然一笑,他有心中墨刀,最不惧的就是这幻象。只是他刚准备破阵时,阿忆的心声又突然响起,“先生让你低调点。” 唐忘将感知探入体内,墨刀刀柄上的“清”字倒映眼中,一切幻像如泡影般在其周围破灭。不过,他为了藏拙,依然像被幻象迷惑了般疯狂挥刀,只是每次都能将那真实的剑意成功格挡,让武衡心中大骂,“走了狗屎运。” 台下之人只见唐忘如那疾风般不停闪烁,消耗极大,显露出不支之色。 唐忘突然一个急停,脸上现出果决之色,朝着左中右三个方向奋力各斩出一刀,右边那一刀正巧劈中了古剑剑身。 古剑发出一声哀鸣,飞回武衡手中,幻剑之阵随之告破。 唐忘喘着粗气,似乎这一轮接战消耗不小。但他咬了咬牙,并未趁势歇息片刻,人刀合一之下,向武衡杀去。 武衡极为郁闷,自己手段尽出,连幻剑剑意都无法击败对方,也有一些技穷。尽管对手已是强弩之末,但自己的灵力同样损耗极大。眼见对方不要命地杀了过来,他也无法重新布置剑阵,只能挥剑而上,希冀凭借家传的“通天剑法”与对方一较高下。 唐忘不愿再暴露更多的手段,面对武衡刁钻毒辣的“通天剑法”,仗着绝妙的“追风诀”意境,与之周旋。 武衡有些不耐,突然人剑合一向唐忘撞来。 唐忘眼神一凝,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微笑,待剑到身前依然不闪不避,只略微一侧身,古朴长剑贯穿右胸。 唐忘右手弃刀,死死勾住对方握剑的手腕,左手召唤出墨刀,催动其中温养多时的刀意,狠狠地插在武衡的肋下。 那把古朴之剑极为古怪,只是其中的幻剑剑意无法真正迷惑唐忘,但剑气所含的破坏之力却非常霸道,竟然能够摧毁体内的窍穴。 唐忘急忙催动沉睡多时的血月。 这段时间,受到灵气的浸染,血月似乎也灵动了不少,月光照射之处,那些破坏之力被一一吞噬,这才让唐忘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武衡凄惨之极,毕竟那是蕴含唐忘所有刀意的一刀,他本就不算强悍的肉身顿时有了崩塌之象。 “啊!”武衡发出一声恐怖的怒吼,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玉佩,准备向唐忘砸去。 唐忘感受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死亡气息,他全身紧绷,血月运转到了极致,准备硬扛对方一击,也要将其斩于刀下。 第90章 利益使然 此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唐忘感觉自己所有的气力都被禁锢,甚至连伤势都无法蔓延。而对面的武衡同样无法做出抛掷的动作。 一阵狂风卷过,战台上只剩下了唐忘一人。 他有些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台下的人似乎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鸦雀无声,最终只有那墨含不甘地喊了一声,“第三战,云天阁胜。” 云天阁深院里,武衡躺在一个角落里,昏迷不醒。 紫衣老者一推棋枰,叹了一声,“我输了。” “呵呵,言之过早。”云先生淡淡一笑,“这盘棋还有变数。” “此话怎讲?”紫衣老者不解其意。 “你现在只是输了一个承诺,可接下来却可能会输掉你的命。”云先生大手一挥,一道法阵将二人罩入其中,嘴唇微动,传音给紫衣老者。 没过多久,紫衣老者站起身来,拱手抱拳,“那就拭目以待吧。“ 说完,拎起武衡,几步踏出,就已消失不见。 唐忘的小院里,小普正躺在山石上晒着太阳。 自从来到空天城后,它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惬意了。无时无刻都能呼吸灵气,这样的好日子似乎曾经也有过,只是它早已不记得了。 小普的身体足足比当初离开秘道时大了快一倍。兽生莫过于吃了睡,睡了吃,就像现在的日子一样,如果没有豆豆那个捣蛋鬼,那就称得上是完美了。吃饭,睡觉,被豆豆打,这就是小普的日常生活。 只是今天的它却有点小小的忧伤,在远处偷偷地看了唐忘的战斗,也感受到了最后出现的恐怖强者气息,生活似乎还是不够安逸,它有点担心那个傻子,总是这样没事就被被人捅个洞,唉,真不让兽省心啊。 一道红光闪过,小普顿时毛发悚立,正想逃回屋子,却一头栽进了一个虚无的空间中,两眼欲哭无泪。 小豆豆笑嘻嘻地站在山石上,“又逮到了,哈哈。” 屋子里,唐忘半坐在床上,眼神毕恭毕敬。 云先生端着阿忆沏的茶慢慢品味,“这次不错,虽然最后傻了一点,但既没有太显眼,也把事情办成了。” 看着唐忘眼中的疑惑,云先生笑了一下,“有些事不好说,你也就别猜了。” 唐忘连忙称“是”。 “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们的。”云先生突然正色道,“你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筑基,然后找到属于自己的刀和道。” “学生明白。”唐忘应道。 “那就好。”云先生轻声说道,“唐忘,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甚至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很多事情都是利益使然。如果不是血仇和至亲,就不要对人轻易下结论。敌对之人未必就一定是敌人,反之亦然。” 唐忘听着先生的话,若有所思。 “你也不用想太多,有些话记着就行。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你有血仇要报,但切记不要滥杀无辜。你和你弟弟当初就是无辜,挥刀之前多想一下,我不希望你成为你自己也想杀的那种人。”云先生站起身来,拍了一下唐忘,“你好生休养,有什么需要就告诉阿忆。这次你立下大功,赢了五十万灵石,修炼时需要多少随便取。我先走了,你不用起来。”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唐忘心生感触。他的确想过自己强大之后要把薛、申两家灭门,以慰阿沛的在天之灵,可这样就真的对吗? “要不是我当时及时出手,你现在已经死了。”空天城南区的一间密室里,紫衣老者对脸色惨白的武衡说道。 “爷爷,姓云的老东西他敢……”武衡不忿地说着。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紫衣老者打断了武衡, “可师兄他们都说通道很快就能开启,我们一统天兴之日……” 紫衣老者再次打断武衡, “有些东西听一听就行了,不要太当回事。武家只是宗门的一系,我们也只是武家的一脉。” 看着武衡有些不以为然,紫衣老者语气突然变得十分严厉,“记住,你爹娘都走了,这世界上除了我,没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一切不过是利益罢了。所谓朋友和敌人,都是此一时彼一时而已。” 紫衣老者眼里有些感伤,他的儿子和儿媳其实死得很是蹊跷,只是有些事还是要装点糊涂才行,“别人怎么说,说什么,都不重要。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要信。记住了吗?” 武衡有些惊讶地看着紫衣老者,在他的印象中,爷爷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么多话。他并非愚钝之辈,只是年少热血,又一帆风顺,难免有些骄横之气。此次一败涂地,虽有些恼怒,但并未太过在意,只不过是对方运气好,又比自己狠罢了。 可爷爷的言外之意,却让他不能不多想一下了。 “唐忘,记着把丹丸吃了,还有这些……”阿忆指着桌子上的一堆食物,表情极为认真,“你早点恢复。过几天我会来训练一下你的神识,看看是否可以帮你找到破境的契机。” “谢谢师姐。”唐忘小鸡啄米般点着头,他的伤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但这是自己的秘密,不能轻易暴露,所以只能厚着脸皮多当几天病人。 只是关于神识,唐忘同样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的感知如今已超过了五十丈,连很多金丹修士都会自叹不如。可这也不能随便说啊,唯有先生知道一二,就已经沉默以对了,要是把此事告诉这位好奇心十足的师姐,还不被当作怪物? 阿忆虽然看他的眼神始终带着一种嫌弃,唐忘却知道其中并没有恶意,怪就怪那股恶臭了,实在太容易给人留下深刻记忆,龙七如此,师姐也不例外。 小豆豆憨憨地靠在唐忘身前,刚被放出来的小普干脆停止了挣扎,默默地趴在一边,一副“随便你折腾”的样子,彻底躺平不动了。 唐忘看着豆豆,笑着说,“豆豆好像长大不少了。” 豆豆眨巴眨巴眼睛,“妈妈说我又长高了,爸爸你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正在一旁忙活的阿忆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把桌子都撞翻了。 “嗯,是长高了好多。”唐忘装作没看见,一把将豆豆抱到身边,和她玩起了猜谜的游戏。 至于装死狗的小普,那就随它去吧。 第91章 明月当空 又一个月过去了,云天阁弟子们口中津津乐道的唐忘再没有现身,阿忆称其伤势太重,正在闭关休养。 每天上午,凝气期弟子罗佩雷打不动地走进藏经楼,直到午膳时间才会离去。虽然有人对这个罗佩的来历有些好奇,但同门之间似乎有着微妙的默契,大家都不会主动去打扰,保持着一种善意的距离。 唐忘之所以频繁出入藏经阁,也是在查询各种关于筑基的典籍,只是上面都说只要水到渠成,就能灵力液化,体内丹田之处形成一汪灵潭。 可这一个月来,无论如何修炼,如何尝试,唐忘体内的灵力依然如故。他自己都有些焦躁了,还破天荒前往先生的居所请教,结果只得到了“欲速则不达”几个字,就被轰了出来。 唐忘知道自己的特殊之处,过往修武时就无法将真气、真元凝结于丹田,而是存于心脏处,由那奇异的血月掌控。 如今,他的灵力在心泉窍穴形成的廊桥之间流转,尽管已经浓郁无比,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无法化气成液,更让他无语的是,丹田之处根本就存不住任何的灵力。 满月如盘,高悬于夜空,洒下银辉万缕。 小院里,几点山石错落有致,旁边的柿子树枝繁叶茂,地面上映着斑驳的树影。 唐忘独自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拿出一壶阿忆送来的灵酒,仰头喝了一口,清冽的酒水滑过喉咙,带来了一丝暖意。 这一刻,他忘记了所有与修炼相关的事情,只是想起了天兴之地。 那些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过,有些已经黄土一抔,有些还在浪迹江湖。 “还能活着,已经不错了。”唐忘喃喃自语。 “你们还能活着,已经是我给你们的恩赐了。”女子的声音毫无感情,她站在月光下,宛如神灵,高不可攀,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 “神女在上。我角人部绝不会忤逆您的旨意。”一个祭司打扮的长者跪伏在地,虔诚地喊着。 “我只是来拿一样东西。”神女看着前方一尊高大的花妖神雕像,至于角人部族,根本就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可……”祭司心里在挣扎,那是角人部的图腾之物,一旦被拿走,该如何向族人交代。 “你也可以试试。”神女眼中射出一道神光,角人部祭司顿时全身一凝,体内的气息正在疯狂消逝,“我可以赐予你,就能收回来。” “不敢,神女饶恕!”祭司以头抢地,如今他万分确信对方的身份,再不敢抱有任何的侥幸之心。 神女冷冷地哼了一声,随手一抓,花妖神雕像轰然塌裂,一团纯白的雾球飞入体内,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享受的表情。 林剑和一个老者站在不远处,旁边还有数名角人族的大武师躺倒在地。他看着神女,眼里全是崇拜之色。 “饶命!”一个衣衫华贵的男子正跪在地上拼命求饶,“求求你,放过我!” “啊!”男子看着穿过心口的长枪,心中满是悲愤。他们只是一个小家族,只因忤逆了上官家的一个大人物,就遭到了灭门之灾,真是不甘啊。 一个独臂女子手一抖,抽回长枪,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嘴里嘟囔了一句,“我现在连自己都不放过的。” 如今的她,只是上官家族一把杀人的枪。可这又何妨呢?他曾说,要好好活着。没有背景,没有实力,就没有资格好好活着的。 所以她修炼得比谁都苦,师门的任务做的比谁都多,只为了能得到更多的资源,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够好好活下去。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韩师妹,我们走!” “是,上官师兄。” “上官家疯了吗?”一个长着娃娃脸的高大青年怒吼着,“这是第几次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个黑瘦青年边咳边说,“如今天兴大乱,都在抢占地盘,扩充势力,上官家之前动作慢了,现在急了。” “你还是要多休息,过两天我要去西部,说不定会见到阿沐,有什么话要我带的吗?” “不用了,知道她没事就行了。”黑瘦青年眼神温柔了不少,“那边也很乱,你自己当心些。” “师父,我成了!” 阿芸手中的六枚铜钱旋转排列,借那月光之阴,呈两横三纵之形。 缕缕地气缓缓上升,围绕在阿芸身边,竟形成了一件霜甲。 “切莫心急,这八个正卦之属太耗真元。不过你能因势利导,借力而为,还算不错。”白萝看着这个总是病恹恹的女孩,“命师一道要顺天命,切不可逆天而为。” “我想着要是能早点突破,说不定就可以去见他了。”阿芸微微一笑,月光下她的脸色更是苍白。 “傻孩子,他应该没那么快出关。”白萝突然正色说道,“你最近继续打磨真元,好好练习这六爻之术。之路就快开启了,阿武肯定会去的。” “好的,师父。”阿芸甜甜地笑了一下,心里却默念着,“阿武!” “阿武,你过来。”一个枯瘦老头大喊了一声。 阿武黑着一张脸走了过去。 前两天,他刚从那无休无止的折磨中挺了过来,黑色的剑纹印在额头上,脸上的肌肉仿佛僵住了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从今天开始,你去感悟这岛上所有的剑意,融会贯通,找出属于自己的剑道。” “所有?”阿武僵着脸问道。这里可是有上万把剑啊,那要何年何月才能感悟完? “嗯。”剑老头淡淡地说,“只要你能找到自己的剑道,领悟出独属于你的剑意就行。“ “明白了。“阿武看着远处的月亮,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嗯?“阿武现在实在不想说话,这张脸好像不属于自己,太别扭了。 “不用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枯瘦老头有些不耐烦。 阿武没再理会,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看着那带着一抹红色的月亮。 “想女人了?“老头没好气地问了一句,顺手扔了一壶酒给阿武。 阿武摇了摇头,忍着脸上的别扭问了一句,“你说,现在我应该能打赢那小子了吧?“ “不好说。“枯瘦老头自己也拿出了一壶酒,喝了一大口。 那可是被姓云的看好的人,真的不好说。 “呵呵。“阿武忍不住笑了一下,举起酒壶,对着月亮遥遥一敬。 第92章 莫向外求 “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阿忆走进小院,看着树下的唐忘问道。 唐忘站起身来,“师姐,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今日见到先生,他让我给你带句话。”阿忆在旁边找了个石凳坐下,同时伸手示意给她一壶酒。 “哦。”唐忘从储物袋里又拿出一壶酒递了过去。 阿忆痛快地喝了一口,才接上了之前的话题,“先生说,莫向外求,反求诸己。” “莫向外求,反求诸己。”唐忘重复地念叨了几遍,却一时半会儿琢磨不出其中的滋味。 “先生的话哪有这么容易参悟的。”阿忆笑了一下,问道,“你是在想以前的事?” “是啊,看着那月亮,莫名就有点想起天兴了。”唐忘笑道。 “嗯,看这阴晴圆缺,难免会想些悲欢离合。”阿忆喝着酒看着满月,似乎也被触动了什么心事。 “师姐也想家了?”唐忘随口问道。 “家?太远了。”阿忆摇了下头,“我都不记得了。” “太远了?”唐忘有些吃惊。 空天城四通八达,甚至还有远程的传送阵,除非是一些太过偏僻之地,才会通行不便。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多几日路程而已,何来太远之说? “不说这个。”阿忆嫣然一笑,又喝了一口酒,“先生曾说心安处是吾乡,我在云天阁一直都很安心,这里也就是我的家了。” 平时没有怎么注意过师姐容貌的唐忘,突然被这一笑撞动了一下,而更让他有所感的却是那句,“心安处是吾乡”。 他突然发现自己触碰到了什么,急忙起身,“多谢师姐点拨,唐忘心有所触,现在就去闭关。” 唐忘拱手一礼,一闪身就回到了房间。 独自坐在院子里的阿忆浑身觉得不对劲,“这就有所触了?太夸张了吧!” 唐忘回到房间,并没有马上进入修炼状态,反而是静坐冥想,将过去修炼的点点滴滴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从初入武修,一直到真元凝聚,踏入大武师之境,如今法武双修,被筑基的桎梏所困,每一次的突破,每一次的感悟,如幻影般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足足两个时辰后,唐忘才盘膝而坐,心神归一,运转元魔天心诀,进入到深层次的修炼状态中。 灵气在一呼一吸间进入体内,落入丹田后并不停留,沿着经脉缓缓上行。 随着心法运转,这些灵气开始转化为灵力,再从心泉奇穴处的一座廊桥向心脏流去。只是如今真元之力藏于心脏深处,灵力只能沿着另一座廊桥返回,形成一个小小的闭环。 既然“莫向外求,反求诸己”,那就要先完善己身。 唐忘体内最明显的残缺之处,就是胸前始终没有合拢的隐穴圆环。他将灵力缓缓引至圆环之处,不出意外,灵力很快就在游走中溃散。 既然有了打算,他这一次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将感知全神投入其中,去感受灵力溃散时的微妙之意。 时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两天过去了,唐忘依然沉浸其中,不停地将灵力引入圆环。 无数次的重复,凝聚又溃散,他却丝毫不觉枯燥,隐隐觉得这其中缺了点什么,只是一时半会儿又无法抓住那点灵光。 阿忆在外面为唐忘护法两天后,觉得这样下去不妥,赶紧让豆豆通知先生。 云先生赶来后,在房间之外布了一座法阵,同时留下了一道神念,就笑着对阿忆说,“你去忙吧,这里不妨事了。”心中却有些窃喜,“小子不错,一点就透。” 唐忘此时正在苦思冥想,“心安处是吾乡”,他的修行之道其核在心,而心之能安,源于血月的奇妙。 “血月,阴晴,圆缺……” 唐忘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他催动血月向那圆环处移动,可血月似乎习惯了心脏处的舒适,不愿离开那安稳之地,任唐忘如何百般使力,就是岿然不动。 “难道我想错了?”唐忘暗忖。 但他又有些不甘心,感知向心脏深处蔓延而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挡在其外。 唐忘不禁心生烦闷。虽然最近脊柱处的灼痛很少发作了,但那始终是一个心腹大患。而这血月平时并不找麻烦,偶尔还会帮自己一把,但总是给他一种虚与委蛇之感。 “一个个地住在自己体内,既不听调更不听宣,凭什么?” 唐忘心中很是悲愤,却又有点无可奈何,他的感知进不去,运转杀意探入其中也没用,反而让自己吐了好几口血。最后,他甚至将墨刀祭出,凝结所有的刀意刺入其中,依然被那血月轻描淡写地化解,只是在心脏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痛得他死去活来。 唐忘陷入了一种执念中,他甚至已经不再去想筑基之事,而是穷尽一切办法与那血月较劲。结果每一次都无功而返,还被自残得遍体鳞伤。 唐忘原本就有些偏执,只是平时隐藏得极为巧妙,鲜有人察觉。可但凡认定的事,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实现。幸好,在多数情况下,他的理智都会控制这种冲动。可这一刻,他陷入了一种魔怔的状态,大有不死不休的意思,甚至有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唐忘的眼睛布满了疯狂的血色,他在盘算如何才能进入心脏深处将血月抓出来。 他一边进行各种无稽的尝试,一边心里不停地咒骂,将所有能想到的脏话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就在唐忘已经陷入绝望之时,脊柱处的异物似乎被惊醒了,它在拼命地跳动,那熟悉的痛感让唐忘清醒了几分,只是有些不解的是,他似乎感觉异物有些幸灾乐祸。 唐忘虽然不再那么冲动,但愤懑之情更甚,干脆连着异物一起骂了起来,不仅问候了这两个奇物的各种亲属,还干脆将二者编排成了一对极为不堪的下三滥。言语之粗鄙,连唐忘自己都吓了一跳。 脊柱的异物似乎被骂得有些跳脚,蹦跶得愈发激烈起来。唐忘疼痛难忍之下,又加上心情烦躁,又一次准备将那脊柱从体内抽出,干脆来个一拍两散。 此时,唐忘似乎听到体内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声,血月竟然从那心脏处飘荡而出,它先是撞向唐忘的脊柱,将那异物镇压得没了动静,然后不情不愿地向唐忘胸前的圆环飘去。 第93章 成功筑基 血月如那巡行天下的君王,所过之处,周围的一切都会拜伏在地。 唐忘的胸前圆环瞬间扭曲,圆环左右分各有一个隐穴突然大放光芒,残缺的圆终于成型,只是中间还留下了一个小圆孔。 血月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却又厌倦了唐忘那无休止、无底线的咒骂,最终还是移到了圆孔之处,整个圆环就像活了过来一般,开始缓慢转动。 唐忘心中一喜,自己之前的推断果然是对的,他赶紧运转功法,将灵力一缕缕地注入圆环之中。 旋转的圆环犹如一座石磨,将所有的灵力碾压成了一滴滴液体。 “这就算筑基了?” 唐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费了如此大的力气,结果就这么简单? 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但液化的灵力却又是如此的实实在在,让他不得不信。 唐忘静心体悟着灵力的变化,还是觉得缺少了什么。 琢磨了足足一天之后,他才终于有所发现。所有的灵液都沉在了圆环的下方,这种失衡的状况随着灵力的注入越来越明显,圆环的转动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唐忘停止了功法的运行,再继续下去,圆环一旦停止旋转,他的修为也会随之停滞。 唐忘清楚必须找到解决的方法,否则即便筑基成功,也会留下极大的隐患。 就在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的时候,血月似乎并不喜欢呆在圆环之中,一个跳跃重新回到了心脏深处。 唐忘正准备破口大骂,却发现小圆孔处依然留下了一个月形印记,整个圆环被无数条微不可察的血线牵引着,尽头正是在那心脏处。 “这……”唐忘觉得自己有点懵,实在想不到傲娇的血月还能有这种操作,难道是因为它更喜欢待在真元之中? 真元?一个念头闪过。唐忘突然豁然开朗。 他再仔细观察那个圆环,下面一半呈淡淡的红色,上面一半是浅浅的灰色。 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冒险一试,如果失败,可能会修为尽失,成为一个废人,可一旦成功,自己将在修行路上踏足一个新的台阶。 唐忘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富贵险中求,要想登临绝巅,就必须破釜沉舟,冒险一搏。 他平静地笑了一下,沉下心神,开始将真元慢慢引向圆环。 真元注入后,圆环果然不再沉重,变得轻盈了很多,又开始重新旋转。 只是片刻之后,异变突生,灵力和真元碰触后,如烈火烹油,瞬间沸腾。 那突如其来的撕裂感,让唐忘痛得几乎晕厥过去。 唐忘咬紧牙关,知道此刻正是紧要关头,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他竭尽全力运转元魔天心诀,伴随着圆环的飞速旋转,真元和灵力都在急速消耗,两者碰撞后迸发出的气芒,轻易地穿透了他的血肉。 此时的唐忘,全身遍布伤痕,仿如一个血人,就连他修炼所在的房屋都被这些气芒冲击得千疮百孔,破败不堪。 唐忘地全部身心都沉浸在那圆环之上,对外界的一切浑然无觉,也就无法察觉到,正有一道诡异的黑色闪电向他疾射而来。 “这在搞什么啊,不就是筑基吗?”云先生通过神念感知到唐忘这边的动静,急忙赶来,正好看到那条黑色闪电袭向唐忘。 云先生脸色大变,翻手将一座小塔罩住唐忘,黑色闪电击打在塔身上,发出让人极其难受的刺耳之声。元塔摇摇欲坠,似乎无法抗衡这一诡异之物。 元先生两手不停地拍打着元塔,注入各种印诀,足足持续了近一刻钟的时间,那道黑色闪电才心有不甘地化作了灰烬,塔身留下了无数的黑色痕迹。 “这小子到底触碰到了什么禁忌?”元先生此时已是满头大汗,好在他提前布置好了法阵,否则如此动静早就世人皆知了。 他收回元塔,又看了一眼宛如血人的唐忘,知道如今正是要紧时候,绝对不能有任何干扰。只能重新加固了一下法阵,然后转身离去。 唐忘此时的确处在生死攸关的境地,一旦真元和灵力消耗一空,他很可能会变成废人一个。 他死死地盯着圆盘,突然发现月形小孔周围的真元和灵力没有任何动静,既不相融,也没有碰撞,如水和油一样,各自盘踞。他仿佛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再顾不上任何思量,赶紧以功法催动月形小孔。 月形小孔慢悠悠地转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小手指大小的漩涡,随着它的转动,真元和灵力不再互相消耗,而是纷纷向小孔处涌去。 小孔旋转的速度也随之加快,真元和灵力各据一方,即使混入漩涡之中,流向红色半区的依然是灵力,而流向灰色半区的都是真元。 最神奇的是,真元通过漩涡流到另外的半区,竟转化成了纯净的灵力,反之亦然。转化后的真元和灵力不再冲突,而是各据一方,互不干扰。 “这下应该成了吧。”唐忘彻底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仅逃过了一劫,而且修为上还会有质的提升。 从今往后,他在对敌时,完全可以根据不同的环境,随意进行灵力和真元之间转换,修为的厚度足足增加了一倍,同境之中,他再无所畏惧。 他的识海也随之开辟而出,磅礴的魂力充盈其中,墨刀也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它如鱼得水,尽情在其中畅游,还不时警惕地逡巡一番,以防有不速之客降临。 只是要将体内的真元和灵力都引入漩涡之中过滤一遍,却是一个水磨功夫。唐忘静静地梳理着体内的一切,任那时间流逝,却如老僧入定,纹丝不动。 唐忘体内世界也随着修为的突破更趋完善,圆环如一轮太阳高悬,与那心脏深处的血月昼夜交替,脊柱撑开天地,无数的隐穴和奇穴如繁星当空,血肉筋脉构建世间万物,心泉奇穴搭起的廊桥为整个世界遮风蔽雨,真元灵力交错游荡,衍生出五行奇象、风雨雷电,一把墨色短刃驻扎在识海之中,仿佛是那魂宫之主…… 足足一个月后,唐忘才将体内的真元和灵力转化完毕,他也终于从闭关中醒来。 只是睁眼一看,发现周围一片狼藉,房间里已经没有任何完整之物,门窗残破不全,墙壁上到处都是坑洞。 “这发生了什么事?”他疑惑地站起身来,低头一看,自己浑身血迹斑斑,周身再次散发出了熟悉的恶臭味。 他赶紧跑向另外一个房间,准备好好清洗一番。 “唐忘,你怎么……”在此为唐忘护法的阿忆一手捂住鼻子,一脸悲愤地看着他,心里怒骂着,“这世间怎么有如此臭的味道!” 唐忘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无奈地说,“师姐,你换个地方吧,我要赶紧冲洗一下。” 看着唐忘被自己身上的臭味熏得生无可恋的样子,阿忆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不过如今之计,走为上策。阿忆将身法提到了极限,至少在她记忆里,自己从未跑得有如此之快。 第94章 以人为刀 前后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唐忘终于成功筑基。 所谓筑基,无非就是凝其神,柔其意,炼神、炼气,炼精。 神返于心,止念守一。谓之炼神。 心之动,意之驰。五感六识归于神识。 一念即动,万千变化了然于胸。 只是对于唐忘来说,他的感知已经极为强大,如今化作神识,更有了质的提升。 当他静心感知周围之时,方圆百丈之内再无阻碍。 如此强大的神识,开辟出的识海广袤无际,墨色短刀似乎也很满意这个新家,整天在此逡巡,乐此不疲。 至于炼气,就是打磨灵力,对于有了胸前圆环的唐忘来说,只需运转功法,无论是吸收灵气凝炼,或是滋养真元,最后都能储入圆环之中。 唐忘原本真元就极为浓厚,如此转换之后,气息暴涨,绝非普通筑基弟子可比。 不过让他有些无奈的是,那圆环似乎无穷无尽,再多的真元、灵力注入,始终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红灰两色略微深了一点,如果不是有心去看,甚至都无法察觉其中的变化。 对于修武之人来说,筑基炼精就再简单不过了。不同的是,修法之人是以灵力炼化体内杂质,强化骨骼、血肉、经脉、窍穴,灵力的滋养之力融入体内,不但能提升修为,更能增加寿元。 由于寿元的增长,他脸上的皱纹几乎全部消退,一头白发也逐渐恢复成了黑色。 唐忘以元魔天心诀为基,以灵力将自己的身体重新打磨一遍,再次排出了一点渣滓,吓得他立即用专门买回的药水洗刷了好几遍,这才小心翼翼地出现在了外人面前。 如此固本培元,稳定境界,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如今的唐忘也已年满二十二岁了。 唐忘没想到的是,尽管刚筑基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飞快地跨过了筑基期的小境界,直接到了筑基后期。 云先生感受到他的修为气息后,只是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在宗门你要低调点,不要随意展现修为,此外有空去学几门术法,否则容易暴露。” 直到把唐忘打发走后,云先生才有点忿忿地骂了句,“变态!” 术法一道,浩如深海。 唐忘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了一门御刀术,一门轻风诀,都与他过去的武道有关联,驾驭起来轻车熟路。前者主攻,后者主防。 此外,云先生还专门传授了唐忘一门“斗战印”,此印主杀伐,以无畏之心,激发所有的潜力,无惊无惧,逆行伐上。 这一印诀与唐忘的刀道颇为契合,只是其中的变化过于深奥,短时间内仅仅参悟了一丝皮毛。 又一个月过去。 唐忘每天待在院子里修炼术法,夯实修为。 他偶尔会出去执行一些宗门任务,对这空天城也熟悉了不少。最远的一次是去南区购买修炼资源,那边的繁华让他大开眼界。 云先生已经告诉过他,半年以后的空天城大比将会在南区举行,一定要拿到一个好的名次,才能踏上路。玄空大陆天道有缺,只有在路上,不管是突破金丹还是武尊,才是最合适的地方。 “唐忘,唐忘。”阿忆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小院。 “师姐,怎么了?”唐忘走出房间问道。 “那个胖子出关了,走,我带你去和他过过招。”阿忆笑嘻嘻地说,“你不是一直找不到切磋的人吗?胖子特别抗揍的。” “胖子是谁啊?” “还记得上次比武的时候,第一个上去的那小胖子?” 唐忘恍然,原来是那个叫天毅的小伙子,那招“人肉炮弹”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他突然觉得阿忆似乎有点不怀好意,只是刚闪过这个念头,就感觉一道微不可察的涟漪向自己的心境飘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阿忆。 阿忆正施展秘法,被唐忘这一看,心神顿时一乱,有点恼羞成怒地说,“你要干什么?” 唐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只是心想,“这句话不是该我问才对吗?” 云天阁后山的一座战台上,天毅早早等候在此。 他苦着一张脸,实在不想打架啊!可是阿忆姐说了,自己要是不好好打一场,就会把他心里抱怨天先生的事告诉无涯叔。只要今天能撞那个罗佩一次,这事从此就揭过不提。 可是这个罗佩和自己无怨无仇,还是同门,天毅拍了拍自己的大头,“撞的时候我留三分力好了。” “天毅!”阿忆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心里却传音说,“绝对不准留手,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天毅挤了一个笑脸,只是这笑得比哭还难看,被阿忆白了一眼后,又恢复了苦兮兮的样子。 唐忘微笑着走上战台,抱了一拳,“在下罗佩,请赐教!” 天毅赶紧回了一礼,“我,我,我是天毅,请,请赐教。” 唐忘用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天毅先出手。 天毅性格比较纯粹,也不会多想,只是对方的修为好像有点低,到底要不要全力出手? “你要不好好表现,等会儿我可真生气了。”听到阿忆的心声,天毅一个急冲,直接向唐忘撞了过去。 天毅从小就是阿忆的跟屁虫,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姐姐。虽然阿忆经常会整蛊他,但真要有什么事,却会第一时间护在他的身前。 天毅有些结巴,过去没少被同龄人嘲笑,可只要被阿忆看到,都会狠狠地教训对方一番。为此,这个姐姐没少和人打架,他每次看到阿忆鼻青脸肿的样子,就会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修炼有成,绝不让姐姐受任何委屈。 既然阿忆再三说要收拾这个罗佩,那自然是对方得罪了姐姐。在天毅心中,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得罪了姐姐就是不行! 唐忘对天毅的速度也是有些惊讶,难怪阿忆这么有信心,看来天毅已经突破到了筑基巅峰,而自己表面上还是筑基初期。 阿忆虽然知道唐忘武法双修,想到唐忘不会轻易暴露,无法动用真元的情况下肯定不是天毅的对手,趁这个机会正好挫挫他的锐气。 唐忘一掐“轻风诀”,人如清风,摇摆而去,更何况他的元魔天心诀能够以武技入法技,以法技融武技,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这“轻风诀”中暗含“追风诀”的奥妙,虽无法借刀而行,依然快如闪电。 天毅见唐忘轻松闪过,单手向地上一拍,不但顺势改变了方向,速度又比之前快了三分。 “有意思。”唐忘暗赞了一下,却并不是很在意。他的身法来自于刀法,讲究的是极速,是唯快不破。 唐忘再度一侧身,想要避开天毅的撞击。没想到对方伸手一抓,准备与他近战肉搏。 作为一名大武师,哪怕对方是强悍的体修,也不可能会惧怕近战。唐忘以掌为刀,真元在体内疯狂转换成灵力,猛地切在天毅的手腕上,“追风诀”的绵绵刀意随之展开,在方寸之间挥洒自如。 天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以为自己的修为高于对方,可以轻松地以力压制。可谁知唐忘的灵力丝毫不逊于自己,且身法敏捷如风,手刀又变化莫测,这一下反而是以己之短搏人之长了。 电光石火间,天毅被唐忘连续击中,饶是天毅的体质惊人,也有些吃痛,赶紧拉开了距离。 唐忘心中生出感触,既然能够以手为刀,是否也可以像天毅那样以人为刀,或者还能凝聚灵力为刀,这何尝不是“莫向外求”? 他顿时来了兴致,以灵力聚成刀形,施展“御刀术”远程杀去,而刀法依然是那最为熟稔的快刀。 待天毅无奈近战时,唐忘更是写意,手掌是短刀,手肘是战刀,整个手臂如长刀,而双腿扫出如大刀,甚至整个身体都化作刀影砍了出去。 片刻之后,阿忆在台下大喊一声,“好了,停手!” 唐忘这才收住势子,却暗叹意犹未尽啊。 可是当他看见天毅的模样时,立即有些愧疚了:那个大头似乎更大了,连人都好像胖了一圈,不仅鼻青脸肿,身上也是青红相间。 天毅眯着眼睛委屈地看着唐忘,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转头看着前来安慰的阿忆,忍不住泪如雨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姐……” 唐忘刚想开口道歉,阿忆恨恨地看着他,呵斥了一声,“闭嘴!怎么下得了这么狠的手,你是牲口吗?” 唐忘也有些憋屈,自己真没敢下狠手,否则在那里的就是个死胖子了。 第95章 强者如林 “罗公子,今天又来了?”酒楼的掌柜看着微微有些驼背的蓝衣青年,赶紧笑着迎了上去。 “来十斤卤好的上佳兽肉,再随便配一些小菜,另外再要两坛酒。”蓝衣青年笑着说,最近他每天都会来这里买酒菜,俨然已是熟客。 “好的,您稍等。” 唐忘将酒菜放入储物袋后,匆匆走回对面的云天阁。他照例向那位似乎永远睡不醒的门房老头打了个招呼,并未向东返回小院,反而沿着西边的小道走去。 这几天,在阿忆的“淫威”下,唐忘每天都要去外面的酒楼买上一大堆食物,除了小普馋嘴外,还要去探望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天毅。 “罗,罗哥,你,你,你又买这么多肉。”天毅看见好酒好肉,立刻坐起身来。 这个小胖子并不记仇,尤其唐忘每天都送来这么多好吃的,他早就把被打成猪头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 “小胖,慢点吃,”唐忘感知到了门外的阿忆,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先到了。 “阿忆姐,你也来吃。”腮帮子上挂满油水的天毅,一笑起来根本看不到眼睛在哪。 唐忘又拿出一坛酒来,倒了两碗,“喝点?” 阿忆连正眼都没看唐忘一眼,随手拿起酒碗抿了一口,“小胖,你的伤应该没什么事了吧。过几天我们要去一趟南区,顺便报名空天大比。” “没事了,没事了。”天毅看了眼唐忘,“罗,罗哥不去吗?” “我过阵子有任务要出岛。”唐忘早就和先生商量过,大比的时候会以唐忘的大武师身份出战,才能最大限度发挥他的实力。 “哦,那,那好吧。”天毅有些失落。这几天接触下来,他对唐忘印象极好,不但战力强,为人也和气,不仅给自己买吃的,还指点了自己不少实战的手段。 唐忘也挺喜欢这个胖子,单纯又憨直,“你要想获得好一点的名次,还要多一点攻击手段才行,光挨打那可不成。” 天毅嘿嘿笑了一下,也不答话,继续埋头苦吃。 “他生性有些驽钝,学不来那些深奥的技法。”阿忆传音给唐忘,“不过他不怕吃苦,又很纯粹,才在体修这条路上走到现在的。” 唐忘点点头,又有点疑惑地看着阿忆,“你不是不擅长对战吗?”他也和阿忆切磋过,虽然阿忆的神识攻击非常诡异,可一旦被近身,基本上就大势已去。 “去长长见识不行吗?”阿忆白了唐忘一眼。 数日后,空天城南区。 唐忘一身武服,跟在阿忆身后,小胖子天毅不时回头瞄一眼唐忘。 “这是我的侍卫,你上次也见过的啊。”阿忆拍了拍天毅的头。她比天毅高出不少,拍对方脑袋也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姐,我,我怎么觉得这个唐,唐忘有点像罗哥?”天毅神叨叨地低声说道。 “哪里像了?”阿忆心里一惊,身后的唐忘同样不解。 “就,就是感觉。”天毅挠了下头,他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仅长得不一样,气息也完全不一样,可他就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别东想西想了,走,我们四处逛逛,难得来这边一趟。”阿忆赶紧打岔,这个小胖子心思单纯,说不定还真被他看出什么破绽,那就麻烦了。 空天城地势北高南低,云天阁所在之地就位于小山之侧,而到了南区,除了零星的几座小丘外,基本上都是平坦开阔之地。 南区的北面,静卧一面浩渺的湖泊,名为镜湖。湖面平整如镜,因而得名。 镜湖岸边,街道两旁繁花似锦,林立着各种装饰华丽的商铺,往来游人如织。而在这喧嚣背后,隐匿于幽静之处的,是那些被法阵环绕的大族府邸,气象不凡。 湖畔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尤其醒目,只是直视之下竟会感觉头部剧痛,据称那是空天阵灵的居所。 湖心散布着数座岛屿,轻风拂过,湖面纹丝不动,偶有船只行过,破开的湖面也会迅速合拢,透着一些诡异。 坊间流传,镜湖之下有灵脉,更有大机缘,空天城的灵气就来源于此。 这些终究只是传闻,无人能真正触及湖底奥秘,即便是修为高深之辈,也只能无功而返,黯然离去。至于普通人,若不慎落入湖中,鲜有生还机会。 湖边的灵气确实最为浓郁,导致周围的地价飙升。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根本无法在此占据一席之地。 如此一来,镜湖之名更是响亮,还被许多人尊为神湖,甚至成为了空天城的图腾。每逢佳节庆典,很多人都会到湖边祭拜,祈福禳灾。 五十年才开一次的路,吸引了太多青年才俊。只是名额有限,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踏足。 湖畔塔楼下人影绰绰,这是报名的第一天,不少人都会先一步赶来,搏一个好彩头。 报名过程极为简单。从塔楼左边侧门进入,在一面光墙上投入一百灵石,再按一个手印,就会跳出一枚带着数字的烙印,直接印在手腕上,就算完成了。 唐忘稍微留意了一下,前来报名的绝大多数都是筑基后期和巅峰的法修,或是修武的大武师,偶尔也有个别修为低一些的,不过都应该在短时间内就能突破。 空天大比不论生死,机缘再诱人,也要有命拿才行。 “怎么样,是不是强者如林?”阿忆的心声传了过来。 唐忘有点尴尬地看了一眼对方,心里回应道,“是有强者,但并不多啊!” “那你指给我看一下,怎样才配得上是强者?” 唐忘眼神立即扫向一个正在湖畔看书的年轻文士,青袍纶巾,静如处子,似乎周围人群都如无物,唯有书中文字是真知。他似乎感应到了唐忘的目光,抬起头来和善地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埋首书卷。 “你眼光不错,那是空天城金丹之下第一人赵珩,中域上古赵家的子弟。”阿忆博闻强识,对空天城的各大势力以及重要人物,都能如数家珍。 “难怪!他给我一种危险的感觉。”唐忘眼神随后又向另一侧扫去,最后停在了一个身穿土黄色战甲的威猛青年身上。 “那是神族的人,我没见过,应该是跨域而来的。” 之路的通道每个大域都有,但名额同样有限,大域内部的争夺更是激烈。因此,一些有办法的家族会将优秀弟子送到空天城,希望能够借鸡下蛋。 唐忘点了下头,此后他又逐一点出了另外几个强者,有血脉纯正的妖族后裔,有煞气惊天的魔族天骄,有体型庞大的蛮族少年,还有看不出种族却气息极为深厚的少年天才,大多都是声名显赫之辈。 直到他将眼神停留在一个其貌不扬、眼神阴鸷的年轻人身上时,阿忆突然脸色一变。 第96章 仇人出现 远处的年轻人似乎也发现了唐忘等人,他看着阿忆的目光非常的诡异,一个竖瞳突然在额头闪现。 唐忘暗呼“不好”,这是魂修! 所谓魂修,主修神识,以魂力攻击对手的神识,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凶险万分。一旦神识受伤,恢复起来非常麻烦,这也是没有人愿意随便招惹魂修的原因。 他看向身旁的阿忆,师姐眉心处同样现出一只竖瞳,赤红色的眼珠散发着骇人的光芒。 一切发生得太快,唐忘正想出手时,阿忆连退几步,竖瞳处洒落一滴血珠。 “不要紧吧?”唐忘横跨一步,站在阿忆身前,防范对方再度偷袭。 “没事,他比我强。”阿忆有些不甘地说道。 云天阁的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劲。此次带队前来报名的是侯卓侯旻父子,侯旻是如今云天阁明面上金丹之下第一人,对之路的名额也是势在必得。 “阿忆,是谁伤的你?”侯旻关心地问道。 侯旻与阿忆同样是青梅竹马,只是二人辈分有差,也就没了其他可能。 唐忘突然拔刀在手,对着那脸上挂满嘲讽表情的青年喝道,“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战台决生死,你敢吗?” 虽然阿忆表面上百般不待见唐忘,但唐忘深知这个师姐面冷心热,嘴上说着刻薄话,事情却做得极为妥帖。不管对方来头如何,自己无论是师弟也好,侍卫也罢,这个亏不能咽。 “你也配?”那青年不屑地撇了一下嘴,根本没将唐忘放在眼里。 “不敢就滚远点,只会偷袭的垃圾。”唐忘冷冷地看着对方。 那青年脸色一变,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有人敢如此骂他。他向旁边的一个护卫点了下头,对方跳将出来,“你一个侍卫,也配让我家少主出手!” 空天城严禁随意打斗,主要是为了限制强者大打出手,不但会伤及无辜,更会对整座城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 为了解决恩怨,几乎每条街上都有战台,只要支付一定数量的灵石,就可以在上面对决。战台有法阵防护,不用担心出现灵力逸散的情况。 青年随行的护卫同样擅长魂攻,刚一上战台,他就两眼翻白,一道魂力向唐忘的识海冲去。 唐忘一个疾冲, 全力催动“追风诀”,身影从对方身边闪过,一颗头颅直接飞到了空中。 筑基之后,唐忘对武技的理解又更上层楼,速度至少提升了三成。至于对方那攻来的魂力,刚一入识海,就被坐镇其中的墨刀轻松斩灭。 只是唐忘喜欢藏拙,并不想让自己看上去赢得如此轻松。 他看了眼对方的尸体,冷哼一声,“活着不好吗?”脸色却极为苍白,眼鼻处都被他狠心逼出了一条条血痕,看上去伤得不轻。 唐忘强打起精神,刀锋继续指向那个青年,“继续?” 青年眼神冰冷,似乎像看死人一样盯着唐忘。旁边一个老者走过来,低语了两句,青年有些不情愿地转身离开,耳边还传来唐忘的一句“不知所谓!” 围观的人本以为能看一场好戏,可这一战结束得太快,许多人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没看清,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远处那年轻文士收起了书卷,淡淡地说了声,“有趣。” “唐,唐,唐忘,你,你伤得重不重?”看见唐忘为阿忆出头,天毅很是感动,觉得这个侍卫还真不错。 “无妨,休息一会儿就好。”唐忘对天毅笑了一下,只是他现在的模样笑起来有些狰狞。 “谢谢。”阿忆低声说了一句,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满是忧郁。 侯旻看着唐忘,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上次就是这个人在众多同门前抢了自己的风头,这次又是如此。 侯卓也饶有兴趣地看了眼唐忘,他只知道这是云先生为阿忆找的侍卫,只是此人的天赋和实力,似乎都不应该仅仅只是一名侍卫才对。 “走了,我们回去吧。”侯卓招呼了一声。 是夜。 云先生的房间里,阿忆坐在一旁,眼神有些呆滞,“先生,他们找来了。” “无妨。”云先生不以为意,“迟早的事,你终究是要面对的。” “可我……”阿忆似乎有点说不下去。 “你的瞳术还没大成,这次去路上结丹后应该能觉醒血脉之力了。”云先生似乎胸有成竹。 “我没信心抢到名额。”阿忆低声说道。 她的瞳术实际上非常强大,只是对战经验不足,否则也不至于在白天吃了闷亏。 “有唐忘在,你去拼命干什么?”云先生淡淡地说,“他进了前五,就可以带人了。” 每次空天城大比,都会给前五的天才额外的好处,其中之一就是可以带两名侍从踏上路。 “啊,他要去争前五?”阿忆张大了嘴。 虽然她一直很信任唐忘的战力,但空天城天骄辈出,还有外域之人混迹其中,获取前三十的名额已属不易,前五更是难上加难,稍有不慎还会陨落。 “连前五都进不了,要他何用?”云先生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不过,云先生也暗自思忖了一下,找个机会让这小子进塔里试炼一下,应该能有不少提升,否则还真可能阴沟翻船。 “小胖啊,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唐忘坐在院子里,此时他用的是罗佩的身份。 “罗,罗哥,我,我发现一个奇,奇怪的事。”天毅神神秘秘地看了一下外面,“阿,阿忆姐有个侍卫,和,和你好像。” “那个唐忘吗?”唐忘心里嘀咕,这小子直觉怎么这么灵敏,都过了好几天了,他还念念不忘,“我见过的,不像啊。” “可我,我就是觉得很像,你说怪,怪不怪?”天毅的表情极为认真。 “别瞎想了,过两天我们再好好切磋一下。”唐忘嘴角挂起一丝戏谑的微笑。 “又,又要打啊!”天毅的脸立即苦了下来,再顾不得之前的事,闷闷地说,“做,做兄弟,就,就是要讲义气,我就舍,舍命陪,陪……” 这句话不知天毅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怎么也说不清楚,唐忘笑着说,“陪君子了。” “对,对,陪,陪君子。” 唐忘看着这憨直的小胖子,眼里也温柔了许多,“走,小胖,咱们出去吃肉去!” 天毅眼睛顿时一亮,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屁颠屁颠地跟着唐忘向外走去。 第97章 金丹设伏 唐忘带着小普来到后山的战台旁,准备和天毅好好切磋一下,可等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看见对方的身影。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小胖子虽然憨憨的,却非常守信。如果真的有事,也会提前告诉自己。 唐忘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可在这云天阁,理应不该有事才对。 他全力打开感知,也顾不得忌讳,神识向方圆百丈之地笼罩而去。 在有修士的地方,这样释放感知会是一件冒犯的事情。尤其是宗门里,一般只有高层人士遇到特殊情况才会大范围使用。 很快,唐忘就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后山之地建筑稀少,只是东面有一个废弃的丹房,北面则是一座几乎开采殆尽的小灵矿和几间荒芜已久的木屋。 唐忘的神识在废弃的丹房处遇到了阻挡,却并没有感知到有任何人的踪迹。 他展开身法迅速向东掠去,到了丹房外面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唐忘心生疑惑,谨慎起见,他再次将神识探入丹房之中,立即就被弹了回来。 “奇怪,这里莫非是什么禁忌之地?”他准备回去问一下阿忆,顺便再找一下天毅。 此时,正有两人向丹房处急步行来,其中一个正是阿忆,而另外一个带路的是一名内门弟子。 “你也是来看小胖的吗?他怎么样了?”阿忆脸上很是焦急。 唐忘心中一凛,大吼一声,“阿忆,小心!” 他速度全开,直接向那内门弟子扑去。 对方眼看事情败露,也不再隐藏,两手猛地向阿忆抓去。 唐忘化掌成刀,真元全部转化为灵力,猛地一刀劈中对方的双手。 那个弟子冷哼一声,手诀迅速一变,唐忘和阿忆只觉一股磅礴之力猛地一扯,二人出现在了一座巨大的殿堂之中。 “你这莫家余孽,这次可别想逃了。”大殿的前方站着一个蓝衣老者。 唐忘立即认出了对方,正是当初在南区他为阿忆出头时,将那个竖瞳青年拉走的老者。 而身后的内门弟子此时也现出了真身,赫然是那烟雨楼的金丹长老墨含。 “你们居然敢跑来云天阁找事?”阿忆愤愤地说。 她同时心声传音唐忘,他们现在所处之地是一个结界,这是一种借助法宝或者高阶符箓布置的阵法,类似于一个小天地,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外面的人根本无法得知。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破结界,但对方有两名金丹强者,要想脱身比登天还难。 “如今你们困在这结界中,谁又知道呢?哈哈!”蓝衣老者笑了一声,突然语气凌厉地说,“小丫头,将莫家祖地的密钥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会让你生不如死。” 唐忘眼光一扫,发现角落里躺着一个小胖子,似乎已经昏了过去,身上蒙着一层蓝绿色的光幕。 “不用管小胖,那是他的保命神通,死不了的。”阿忆的心声再次响起,“我等一下用师父给的光球,争取炸开结界。” “有把握吗?”唐忘在心里问道。 “不知道,只能赌一把了。”阿忆语气很坚决,她宁死也不愿落在对方手中。 “有点麻烦。”唐忘迅速思量了一下。 跨境战斗他并不畏惧,当初薛陈两家千里追杀,他就以武修之境袭杀过武师。可是如今在对方的结界中,自己还不能轻易暴露,那就不太好办了。 更何况金丹境,讲究的是超越凡俗,与天地合一,以自身为鼎炉,精气神凝于丹丸之中,领悟神通。 金丹之人已经跨越基本的生死,寿元大幅度提升,通天晓地,神识游走太虚,感悟天地造化。实力与筑基时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蓝衣老者见阿忆没有搭理,大手向她遥遥抓去。 阿忆翻手取出一枚光球,缕缕白光溢出,将对方大手散发的金丹威压悉数挡开。 “早知云老头会给你留下保命之物。”蓝衣老者冷哼一声,右手一指,大殿上方飘下了一张黑色的经幡。经幡上布满恐怖的死气,似乎在那黄泉之下积淀了无数岁月。 光球瞬间光芒大盛,只是白光射在经幡上,很快就被腐蚀一空。 “最多还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阿忆冷静地传音。她已打定主意,如果时候一到依然没有转机,她会将光球自曝,来个玉石俱焚。 “你帮我尽量挡住那个蓝衣老者,我先试一下。”唐忘传音后,隔空施展“御刀术”,一把普通战刀如羚羊挂角般斩向后方的墨含。 “找死!”墨含冷笑一声,如此局面下还想负隅顽抗,真是不知死活。 作为金丹中期的强者,墨含丝毫没有将唐忘放在眼里,他所立之处突然烟雨飘摇,人已转瞬不见。 唐忘暗呼不妙,对方的功法实在诡异。他将神识凝聚在周遭十丈之内,战刀旋转着急速回飞。 墨含突然从左边闪了出来,手中剑芒一闪,直接穿透了唐忘的左胸。 如果不是提前感知到了对方的一点痕迹,唐忘稍许向右边横移了数寸,这一剑将直接穿透他的心脏。伤口处一股极为暴戾的阴邪之力立即向周身蔓延,四周的血肉正在迅速腐化。 墨含“咦”了一声,似乎有点意外没能一击致命。他迅速抽剑,身影处再次化为一片烟雨,人又消失不见。 “这是烟雨楼的暗杀术,极为诡异,防不胜防,你要小心。”阿忆见唐忘刚一交战就吃了大亏,赶紧提醒了一句。 唐忘没有理会身上的伤口,而是运转血月,强行压制住体内的阴邪之力。他的脊柱处似乎感受到了极为讨厌的气息,开始蠢蠢欲动,熟悉的灼痛感反而让他的大脑更加清醒。 唐忘御刀在前,手上假装掐诀,实则将“追风诀”融入身体,他要以身为刀,再做一搏。 此时,右前方的空间微微一震,墨含闪身而出,一剑削向唐忘的脖颈。 唐忘反应极为迅捷,不退反进,以手臂为刀,快慢之道瞬间转换,对方的剑法似乎也因此慢了一分,而就是这刹那的空隙,唐忘的手臂狠狠击在剑脊上。 只是他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唐忘手臂微麻,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墨含更为惊讶,一个筑基弟子居然能挡住自己连续两击。第一次如果只是巧合,那第二击明显是有备而来。 随即,墨含笑了,没想到误打误撞还发现了云天阁暗藏的一名天骄,这一趟真是没白来。如果能将此人斩杀,再擒下阿忆和天毅,云天阁年轻一辈也就不足为虑了。 第98章 怒杀金丹 墨含一掐剑诀,长剑飞速而至,唐忘所御的刀网瞬间告破。 他又随手一指,唐忘周围顿时雨雾缭绕,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 唐忘沉住心神,不受外物所扰,识海中的墨刀傲然而立,重重迷障被瞬间勘破。脊柱处的灼痛像当初青云镇时一样,标识出长剑的方向。他以身为刀,双手不停劈砍,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将长剑击退。 须臾之间,唐忘与那长剑对碰了数十下,他也越退越后,眼看就要到了阿忆的身旁。 “我这快顶不住了。”阿忆心声传来。 她依靠光球可以挡住那经幡,可蓝衣老者不时的魂力攻击却让其难以抵挡,额前的竖瞳已隐隐出现了裂痕。 唐忘也有些无奈,墨含的速度不逊于自己,剑术极为诡异刁钻,修为又远在自己之上。最为憋屈的是,他感知到这两人都是天阴门下,即便能用禁忌之术杀了他们,对方也会复活,而秘密一旦暴露,不但自己,或许连云天阁都会被拖累。 唐忘心中传音给阿忆,“你用光球挡一下墨含,我全力攻杀蓝衣老者。” 他和阿忆一错身,也不管前方的经幡,“追风诀”运转到极境,向蓝衣老者冲去。 蓝衣老者冷哼一声,大手一招,经幡随即调转罩向唐忘。 此时,角落里的天毅也突然飞了过来,还是他的“人肉飞弹”绝技。 天毅此前被对方诓进结界,遭了暗算,好在他的护身甲胄及时启动,才保住了性命。 他本来陷入了一种自我保护的半昏迷状态,受到经幡余波的冲击突然醒来,发现罗哥和阿忆姐正在苦战,完全没有多想,就向离自己较近的蓝衣老者撞去。 蓝衣老者大怒,一拳击出,天毅直接飞了出去,虽然护甲神光还在,小胖子也被震得再次晕了过去。 只是这一小小的间隙,却给了唐忘近身的机会。 老者毕竟是以修魂为主,哪怕已是金丹境,肉身也没有唐忘强悍。 唐忘不理会身后经幡的追击,以身为刀,化作无数身影,重重叠叠撞向了蓝衣老者。 蓝衣老者毕竟是金丹大能,修为极为深厚,他也不躲闪,直接以力破巧,拳风所过之处,人影纷纷溃散。 可惜蓝衣老者还是低估了唐忘的近战能力,他没想到一个筑基期的灵修却有如此强大的体魄。 唐忘双腿如刀,抢先点在老者胸前,尽管没能破防,仍将对方击退了一步。他趁势再往前一扑,连着后方追来的经幡一起压向蓝衣老者。 贴在唐忘后背的经幡极为阴毒,身上的血肉被毒力侵蚀后,肉眼可见地在迅速消融。一条血红的脊柱露了出来,脊柱上红光暴射,异物似乎非常厌恶经幡的味道,死气在红光的照耀下迅速消散。 蓝衣老者全身的修为悉数爆发,拳指在逼仄的空间内不停交错施展,连续撞击唐忘前胸。 唐忘只觉得体内的灵力都快被撞散了,他两手合在一起不停变幻,心中毫无畏惧,唯有无尽杀念,体内的灵力从每一寸血肉的深处被挤压出来,“斗战印”,斗天战地,不死不休。 经幡本是蓝衣老者之物,虽不会噬主,但唐忘身后的变故他也无从知晓。 蓝衣老者见唐忘已是强弩之末,尤在挣扎,他狞笑着一掌从其胸前插入,直至后背,大手一握,准备捏断对方的脊柱。 异物极为愤怒,居然想要毁掉自己的栖息之所。一道红光当即射向老者的手掌,“啊!”蓝衣老者发出极为凄厉的惨叫,那是伤及灵魂深处的灼痛,仿佛识海之中被点燃了一团至阳之火,简直生不如死。 唐忘眼里喷射出毁灭的光芒,他的笑容极为骇人,灌注了所有灵力的双手同一时间狠狠地插入老者的心口。 蓝衣老者被脊柱红光灼烧得痛不欲生,根本就没注意唐忘以命搏命的一击,顿时心脏被插爆,肉身瘫软坠地。 老者的阴魂跳出体外,趁势摆脱了红光的侵袭。他已经愤怒得彻底失去了理智,虽然作为魂族一员,只要阴魂不灭,就有机会夺舍重生,但要想重新驾驭一具身体至少需要花费数年之功。 夺舍最好的时机就是阴魂刚离体的时候,愤怒的蓝衣老者顺势就冲入了唐忘的识海之中。 普通金丹修士的魂力不够强大,无法修炼出阴魂,也就没有夺舍一说。可蓝衣老者所在的家族却有一门秘传的夺舍之法,能够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夺舍宿主。 唐忘身体一僵,顿时立在了老者尸身旁边。 同一时刻,阿忆手中光球的力量也消耗殆尽,她被墨含一剑劈飞,光球逐渐开始暗淡。 阿忆飞行的轨迹恰好经过唐忘所立之处,顿时带着唐忘向远处滑出了数丈之远,阿忆承受不了如此强悍一击,当即晕厥过去。 墨含看着老者的尸身,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响声,一个金丹修士居然被筑基小辈毁了肉体,实在是罕见。不过他知道老者正在夺舍唐忘,并没有上前打扰,只是用剑指着唐忘和阿忆,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唐忘的识海中,一个老者正在疯狂逃窜,身后是一把带着恐怖血纹的墨色短刀。 墨刀早已把唐忘的识海当作了自己的私域,突然有东西冲进来要抢地盘,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刚一交手时,墨刀被那老者施法打得有些狼狈,可当刀身上的血纹突然绽放,形势陡然逆转。血纹似乎天生就能克制魂力,一旦被其扫过,阴魂的身体直接就少了一块。 在唐忘的识海中,老者根本就无处可逃,挣扎了些许时间后,他的阴魂被墨刀彻底抹去。 唐忘慢慢睁开双眼,却感觉怀里香软如玉,他低头一看,才发现阿忆已经奄奄一息。 墨含看着唐忘醒来,知道情况不对,直接一剑斩出,要将唐忘毙于剑下。 唐忘心中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逃不过这场杀劫。只是他从不会束手待毙,抱起阿忆,全身向后急退,可依然逃不过这夺命一剑。 此时,一道白光闪过,墨含捂着头惨叫了一声,再顾不得击杀唐忘,而是御剑回救。 这一剑是墨含含恨一击,那道白光拼命躲闪,还是无法逃出剑网,当即发出“呜”的一声惨叫,被剑芒钉在身上,一动不动。 “小普!”唐忘目眦尽裂,将阿忆放在身边,跪倒在地,左手探向脖颈处。 第99章 金丹自爆 唐忘心中无比愤懑,师姐、天毅、小普,如今都生死未知。 他不喜欢对人投入更多的感情,凉薄也好,冷漠也罢,就是因为不愿意直面眼前这种情形。可这些都是他生命中真正在意的人,却一个个倒在了自己面前。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在意的人受伤,为什么总要面对那些所谓的强者的欺压,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还不足够强吗? 既然如此,那就用最强的手段来干掉他们。 唐忘的眼里只有血光,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死墨含,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墨含此时也极为愤怒,几个筑基期的后生,不但杀死了魂族金丹修士,还让自己如此狼狈,耻辱啊! 他现在必须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不能再给对方机会了。只是当墨含看见唐忘充满血光的眼睛时,心中却莫名产生了一种恐惧。 “我怎么会害怕一个筑基弟子,这不可能!”他心里大喊,仿佛唯有如此才能驱散心中的恐惧,重拾金丹强者的尊严。 墨含决定速战速决,他全力驭动长剑,结界突然晃了一下,他的脚下出现了一条缝隙,“不好!” 结界一直由蓝衣老者主持,如今老者身死,结界自然再无法稳定。 墨含定了定神,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哪怕放弃这具躯体,也绝不能让唐忘继续活着,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飞了过去,剑身之上缠着蒙蒙烟雨,似梦似幻,迷离中夺命于无形。, 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从缝隙中绽开,整个结界瞬间成为了极光的世界,太过闪耀,太过璀璨,让所有人都无法直视。 墨含心中大骇,他知道功亏一篑,唯一寄望的就是那一剑能杀死唐忘。 白光慢慢散去,结界已经消失。墨含站在一座废弃的丹楼院子里,一个白衣儒雅文士立于对面,唐忘等人却没了踪影。 “烟雨楼,好大的胆子啊。”云先生平静地盯着墨含,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与烟雨楼无关,是我自己的事。”墨含稳了稳心神,淡定地回了一句,身后又有两道金丹修士的气机将他牢牢锁定,再无任何逃离的机会了。 “你不就是烟雨楼的吗?”云先生不以为意,此事岂能如此轻描淡写地一言揭过,既然都杀上门来了,也该弄出点动静了。 墨含知道说什么都已没用,对方三人每一个都比自己强大,联手之下更是插翅难飞了。 他冰冷的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体内金丹疯狂旋转,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去死吧!” 一股巨大的气浪掀起,似乎要将附近所有的一切全部湮灭。 云先生双手掐诀,“临!” 气浪四周升起了一个无形的气罩,那恐怖的冲击之力击打在气罩之上,却无法撼动其半分。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云先生刚才启动了云天阁的护法大阵,莫说是一个金丹修士的自爆,即使是一名元婴老怪的全力一击,也照样可以抵挡。这是云天阁在空天城群狼环伺下立足的根本,没有任何人有把握在这护法大阵下全身而退。 “侯卓,无涯,召集所有金丹修士前往烟雨楼,不要放跑任何一个人。”云先生冷冷地说。 “先生,烟雨楼的最强者可是……”侯卓有些迟疑。 “无妨,你们只是去堵门,讨要一个交代。我随后就来。”云先生摆了摆手。 密室内,阿忆、天毅分别躺在一张床上。 天毅似乎问题不大,身上的蓝绿色护体光芒已消失,此时正陷入酣睡,还不时打起了小呼噜。 阿忆面色潮红,额头上有一条细微的裂痕,依然处于昏迷之中,看上去状态非常不好。 唐忘抱着小普呆呆地坐在一边,他不知道小家伙目前状态如何,只能轻轻地把它平放在胳膊肘里。 幸亏云先生及时出现,将他们几人救走,否则他也只能施展禁忌一击了。 “你怎么不休息一下?”云先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先生。”唐忘赶紧站起来,别扭地行了一礼,害怕动作太大惊扰了小普。 “你那小家伙没事的,身为神兽后裔,皮糙肉厚的,哪有那么娇气。”云先生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小普。 似乎发现自己的把戏被揭穿,小普打了个滚坐起来,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唐忘,又用小手指着伤口处,一副很痛很痛的表情。 唐忘无奈地笑了一下,心里却很是欢喜,只要小普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它喜欢搞怪就让它搞怪去,愿意撒撒娇发发嗲都可以,他轻轻地撸着小普蓬松的毛发,嘴里低声说着,“没事就好。” 唐忘抬头看了一眼阿忆,担心地问道,“先生,师姐她?” “她的情况有点麻烦,需要先好好休养一阵。”云先生叹了口气,看着床榻上的阿忆,眼里也有一些伤感。 “先生,有件事,我想跟您说一下。”唐忘略微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你说。” “那两个偷袭我们的人是天阴门的家伙,他们还没死。”唐忘看着云先生的双眼,语气非常确定。 “这个我也猜到了,但可惜无法确认。否则就可以踏灭那烟雨楼了。”云先生叹了一声。 “那个母体就在烟雨楼的方向,我能感应到。”唐忘不再隐瞒自己的秘密,他的脊柱一直在灼痛,就像当初在青石镇时一样,正在拼命地牵引着他。 “哦,你能找到母体?”云先生惊讶地看着唐忘,这可是一件极了不得的事。 对于天阴门来说,母体是他们杀手锏,也是至高的秘密,一旦有人能察知母体的下落,他们就失去了最大的底牌。 “只有母体出现异动的时候,我才能感知到。”唐忘平静地说,他也知道这个秘密一旦暴露,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云先生陷入了沉思,此事涉及太大,不能出现一丝的纰漏,他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过了良久,云先生突然开口,“你那罗佩的身份暂时不要用了,我对外就说你伤势太重,在闭关休养。” “好的。”唐忘也正有此意,毕竟罗佩已经在墨含等人面前暴露,尤其是那个蓝衣老者,还进入过自己的识海,如果再以这个身份出现,会有极大的隐患。 “你如果还挺得住,就和我一起去那烟雨楼,找出母体所在。”云先生下定了决心,其他人的算计他可以忍,甚至也能理解,唯有涉及天阴门,一定是不死不休。再说,有些事情也该让这小子知道一点了。 “我没问题。”唐忘转头看着昏迷的阿忆,心中满是杀意。 第100章 烟雨楼,当灭! 烟雨楼,位于空天城西北角的一座小山上。山间云雾缭绕,细雨如丝,楼阁亭台若隐若现。 这里位置极为偏僻,距离禁海边缘不到五里。许多人好奇,为何实力稳居西北区前三的烟雨楼会选择在此地设立宗门。只是该门派的弟子素来行事诡谲,又擅长暗杀之术,也就没人敢刨根问底了。 此时,侯卓与无涯两人大马金刀地立于山下烟雨楼宗门入口之处,旁边不远处的一座山石下还斜躺着一个惫懒汉子,另有数名金丹修士隐于附近的山林之中。 云天阁可谓是倾巢而出,如此多的金丹修士足见其底蕴深厚。然而,他们只是堵在宗门处,并未出手伤人,也让烟雨楼的强者有些进退两难。 “侯卓,云天阁这是何意,想要引起宗门大战吗?”一个烟雨楼的长老站在山腰处,不满地问道。 “交出墨含,我们转身就走。”无涯毫无表情地回应。 他亲眼看见墨含自爆,对方无论如何也变不出一个活人来,这也是云先生提前叮嘱好的办法。 “墨含长老一早出门后,根本就没回来,你们这明显是在无理取闹。”烟雨楼长老非常愤怒。堂堂一个大势力的宗门被堵,消息一旦外泄,烟雨楼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侯卓走到大门前方,朗声说道,“烟雨楼长老墨含潜入云天阁偷袭后辈弟子,被发现后迅速逃窜,此事证据确凿,休要狡辩。交出凶手,一切可谈,否则烟雨楼的弟子就别再出山门了。” “你就简直就是强词夺理。”烟雨楼长老脸都气红了。 “是否强词夺理,将人交出来对质即可。”侯卓也不生气,但语气却非常强硬。 “这是欺我烟雨楼没人吗?”一个中年人从山门走出,气势惊人,两眼紧盯着侯卓。他是金丹巅峰期的修为,如今正在寻找契机突破,眼前这侯卓和无涯实力虽强,还没被他太放在眼里。 “韩楼主,你来了,我们去那边过过手。”不远处传来一个慢吞吞的声音,就像还没有睡醒一样。那个惫懒汉子站起身来,还顺便伸了个懒腰。 “云焘?”韩楼主惊讶地喊了一声。 这个惫懒汉子看上去人畜无害,一旦出手却尤为狠辣。韩楼主过去曾与云焘有过一次交手,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他至今都不愿再想起。 云焘被许多人称为空天城金丹第一人,甚至有人认为他能和元婴强者一掰手腕,而在烟雨楼内,能够压制他的唯有老祖一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还不是你们那个叫墨含惹的,一个金丹境偷偷摸摸跑来偷袭筑基弟子,脸呢?我本来在屋子里睡觉,却被先生派人把我给强行拉过来了,你说这算什么事?”云焘虽然懒散,却有话痨体质,一说起来就会没完没了。 韩楼主也有点无语,他也不知该怎么接话,稍有不慎还会被这个话痨抢白一顿,这说也说不过,打又打不过,顿时有种坐蜡的感觉。 “云焘,你家先生呢?”此时,山上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所有人都为之一凝,这是烟雨楼的元婴老祖。 “小声点,不行吗,耳朵都要被震聋了。”云焘一手掏着耳朵,一边不满地说道,“先生过会儿就来,我就负责跑跑腿、堵堵人,那些动麻烦的事别问我,想多了脑壳疼。” “那就等云先生来了再说,你们先回来吧。”韩楼主和长老回身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了个礼,一个闪身,退回了宗门之中。 “没意思,看来是打不起来了。你们继续守着,我先休息一会儿。大白天出来办这破事,太累人了。”云焘走回山石旁,重新瘫了下去。 足足一个时辰后,一身白衣儒袍的云先生才施施然地来到烟雨楼的山脚下,“没人跑了吧?” “先生放心,后山那边也有人,一直没动静,应该没人逃走。”侯卓走上前行了个礼。 云焘此时也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准备向先生抱怨几句,云先生直接喝止,“你就在那边歪着好了,别过来,我嫌吵。” 云焘只得悻悻然地重新坐下。他是云先生抚养大的孤儿,随先生姓云,对于先生他从不敢有丝毫违逆。在云天阁,当初连天煞看见他都头疼,只有云先生能治得住他。 “云先生,此事你要不给个交代,恐怕难以善了啊。”山上那个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 “哼。”云先生不屑地说道,“该给交代的是你才对吧,把那个墨含交出来,此事就一笔揭过。” “墨含不在烟雨楼,信不信随你。”烟雨楼老祖丝毫不为所动。 墨含此时正在母体中重塑血肉,等过了这段时间,会找机会送出去。在空天城,天阴门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这里的铁律不多,但其中一条就是“天阴门,必杀”,其中缘由已无人考究,但无论哪个势力一旦与天阴门有染,都会被群起攻之。 “不可能,他当时就是往这边逃的。”云先生言之凿凿。 “以你云先生之能,他怎么可能跑得了?”听着云先生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那么恳切,烟雨楼老祖都觉得有点羞耻,可现在只能看破不说破,无奈只能打起了太极。 两人唇枪舌剑了半天,一个非要对方交出墨含,一个死活不承认墨含在烟雨楼。 随后,烟雨楼指责云天阁无理取闹,云先生痛骂对方偷鸡摸狗。 双方争执不下,两边的人却都有点懵了。 堂堂两位大势力的头面人物,却像小孩子一样扯皮,实在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尤其是那云焘,更是暗自嘀咕,“先生什么时候也成话唠了,这种事不是该让我来吗?”只是畏于云先生的威势,他终究没敢插嘴,而是坐直了身子,听得津津有味。 两位大佬正吵得不亦乐乎,烟雨楼深处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无数痛苦至极的哀嚎声响起。 烟雨楼的金丹修士们一个个抱着头摔倒在地,甚至有人干脆打起了滚。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云先生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杀意。 “你在玩我?”烟雨楼老祖再没有了此前的从容,气急败坏地喊道。 “烟雨楼,当灭!” “烟雨楼,当灭!” …… 四周传来一阵阵威严的喊声,每一个声音都代表着一名元婴强者。 第101章 死不足惜 唐忘站在一堆正在腐朽的血肉之中,血池中一个残缺的人形生物正在痛苦地嚎叫。 他拔出手中的法刀,冲上前去,一刀砍下那个人形生物的手臂,嘴里低喊着,“这一刀是小胖的。” 一刀斩断对方的双腿,“这一刀是师姐的。” 看着对方绝望的眼神,唐忘又是一刀挥出,“这一刀是小普的。” 看着死不瞑目的人形生物,他狠狠地啐了一口。 此前,云先生带着唐忘去见了一个身形高大的虚影。云先生并未透露虚影的具体身份,只是称对方绝对值得信赖。他还表示,虚影会按唐忘的指引,带他去寻找那个母体。 虚影的能力非常强大,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躲过了烟雨楼所有人的探查,并且趁云先生缠住烟雨楼老祖的间隙,带着唐忘潜入了烟雨楼的深处。 唐忘跟随脊柱灼痛的指引,不时变换着方向,最终在一个秘洞之中找到了母体的入口。 虚影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仅仅只是弹指之间,就摧毁了母体的灵魄。 唐忘看见一只似犀似兕的奇兽轮廓向他拜谢,当对方烟消云散时,他隐隐感到了一丝心痛。 斩杀了还未能完全重生的墨含后,虚影再次施展术法将唐忘带离了烟雨楼。 唐忘感觉自己仿佛融入了整个空天城,那是一种非常玄妙的体验,甚至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前往任何地方。 他心里有些猜测。虚影也第一次开口,“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就可以了。” 烟雨楼的所有建筑如今已被夷为平地,烟雨楼老祖在数名元婴大能的围攻下,只坚持了数息,就被彻底斩杀。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对方并没有死透,他灵魂所在的母体肯定不在空天城。 令人意外的是,除了金丹修士外,绝大多数弟子根本不知道是在为天阴门效力,他们的身上也没有被种下阴毒。 尽管如此,对于各方强者来说,这些弟子依然被当作阴狗全部处死。小山之上布满了尸体,没有留下任何的活口。 云先生独自站在一处废墟前,眼里没有悲悯,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此事是他一手策划而成,如果真的有冤魂,有因果,他一人担下就是。 世间本就如此,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更何况这些人多年来一直在为天阴门办事,对云先生来说,他们死不足惜。 密室里,阿忆仍在沉睡。唐忘此时却有些焦头烂额。 小豆豆守在旁边,一直不停地抽泣,鼻涕眼泪全被她顺手抹在了裙子上,不时就问一句,“妈妈会死吗?” 唐忘耐心地劝慰小丫头, “妈妈受了伤睡着了,休息好了就会醒来。” 如此反复了大约数十次后,小豆豆这才将信将疑地停止了哭泣。 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溜烟跑了出去,回来时还拖着一把比自己个头还长的战刀。 “爸爸,我要去给妈妈报仇,把坏蛋全部杀了。”小豆豆奶凶奶凶地喊着。 唐忘只得告诉她,坏人已经被爷爷带人打跑了。 小豆豆似乎并不甘心,她从唐忘脚边拎起正在打瞌睡的小普,威胁道,“走,带我去找坏人!” 小普像看傻子一样瞥了豆豆一眼,却被暴力的小丫头直接扔到了空间夹缝里,还凶巴巴地喊着,“这么不听话,我要惩罚你。” 唐忘深觉心累,只得继续好言安抚豆豆。 直到云先生回来,最听爷爷话的豆豆才将小普放了出来,还扔下一句狠话,下次再不听话,就要一直关它禁闭。 唐忘和云先生坐在院子的一棵梧桐树下,小豆豆哭闹了一阵,似乎也有些乏了,倚在唐忘的身上睡着了。 云先生难得地打趣了一句,“当爹的滋味还不错吧?” 唐忘有些尴尬地讪讪一笑,心里却莫名觉得这种感觉似乎真的挺不错。 “你对空天大比有多少把握?”云先生随口问道。 “学生定当尽力而为。”唐忘正色道。 “我指的是入围前五之列。” “这不敢保证,当天就有几个人的实力不在我之下,后面应该还会有不少强者报名。”唐忘沉思了一下。 “阿忆这次的伤很麻烦,在玄空之地很难找到对症之物。不过,路上应该有的。”云先生缓缓说道。 唐忘当即明白了先生的意思,以阿忆目前的状态,除非自己能进入前五,否则她肯定无法踏上之路。 他默默地盘算了一下,“先生,以我目前的战力,并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过,此事涉及师姐,我必会拼尽全力。” 离大比开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唐忘准备回去后好好打磨一下战技,尤其是曾经击败叶覃的杀招,如果能再熟练一些,应该效果更好。 “你明天过来这里,进元塔试炼一番,应该能有所帮助。” 唐忘大喜。当初还是武修之时,他就在元塔之中领悟了杀意,后来又击败自己的镜像,弥补了许多修炼中的不足,这才有机会在强敌追击下逃出生天。 如今要想快速提升战力,说不定元塔试炼能够给予自己一些惊喜。 在一个幽谧的峡谷中,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走出洞府,周围的人纷纷低头喊道,“少主!” “你受伤了?”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出现在了青年身旁。 “父亲。”青年恭敬地回道,“我的分身被毁了,空天城那边烟雨楼的驻地被那阵灵破了。” “无妨,通道应该维持不了多久,到时候我亲自去将那阵灵镇压,让它永生永世为我吴家的奴隶。”老者面色冰寒,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冷意。 “莫家的余孽也在空天城,是姓云的老东西搞的鬼。”青年继续禀告。 “他也蹦哒不了多久了。”老者冷笑了一下。 “此次之路是谁带队前往?”青年突然问了一句。 “你弟弟,吴琰。怎么了?” “这里有两张画像。女的就是莫家的余孽,男的是他的侍从。”青年拿出两张画像,“要不是他们,我的分身也不会毁。” 青年极为愤懑,他是吴家唯一掌握分魂之术的金丹境,费尽心血打造的分身却不得不自爆,否则被那些围攻烟雨楼的元婴老怪抓到,下场肯定会更惨。 失去分身不仅损失了部分神魂,因为反噬还让他元气大伤,甚至差点跌境。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要重新巩固根基,而且无法再次分魂,损失实在过于惨重。 “告诉吴琰,女的必须活捉,男的就地处死。”老者接过两张画像,看了一眼后递给旁边的随从。 “是,族长!” 第102章 有我无敌 第三次进入元塔,唐忘心里感触不已。当初从元塔传送离开,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机会重返此地,仔细想想,难免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与第一层很相似,唐忘刚进入元塔,周围空间骤然一变,似乎进入了一个秘境空间。只是这个空间很是逼仄,更像是在祝家时走过的那种甬道。 唐忘将感知打开,胸前的圆环开始转动,灵力不停地转化为真元,圆环的颜色由浅灰沉淀为深灰。 随着他的深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却又令人讨厌的气味,那是独属于天阴门母体的味道。 “有意思。”唐忘微微一笑,拔出腰间的法刀,“追风诀”加持之下,急速向深处冲去。 一个武师级的幻象挡在了前方,唐忘人随刀走,仅一个错身就将对方斩杀。 不远处,又有两个武师级幻象出现,唐忘如法炮制,依然是刹那制敌。 幻象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四个、八个、十六个武师幻象接踵而至,唐忘前行的速度明显开始放慢,但在他凌厉的刀法之下依然无法形成真正的威胁。 直到十六个幻象中开始出现了两个大武师,唐忘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如果继续这样杀下去,一旦遭遇更多的大武师幻象,即便最终能将它们全部击杀,自己也会耗损巨大,甚至有可能会受伤。看来幻境之中的母体不灭,幻象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因此要想通过武师级的第一层考验,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解决掉母体。 唐忘决定改变策略,不再与这些幻象纠缠,而是催动“追风诀”,身影如同鬼魅,穿梭于幻象之间。果然,只要不杀死幻象,就不会有新的敌人出现。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唐忘便抵达了一个母体平台,只是刚一踏上平台,他暗自咒骂了一句,“你大爷!” 母体似乎提前感知到了唐忘,它的周围有十六个大武师幻象早已结阵守候。 唐忘意识到,必须避开这些幻象的围攻,找到机会攻击母体,才能真正地结束这场战斗。 唐忘冒着受伤的风险,两次将母体击伤,它都能迅速恢复复原。除非能够一击致命,要不然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试炼。 唐忘脑子里念头急转,突然想到母体真正的核心应该是魂体,是处于一种生死之间的状态。许久未曾施展过的“往生诀”,带着一种极为晦涩深邃的轮回的气息铺展开来,彼岸花开,生死轮回。 一朵朵曼殊沙华逐一开放,又次第凋谢。 刹那间绚丽得有些刺眼的红,沿着法刀向外溢散,刀身之上蓦地出现了一束极为柔和的光,唐忘觑得一个空隙,刀光如电,刺在了母体身上。 母体内部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周围的幻象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 “果然如此!”唐忘心中暗喜,既然找到了对方的破绽,那就趁他病要他命,数刀之后,母体的魂体再也无力支撑,化作一道青烟彻底消散,周围的幻象摇摇晃晃地陆续分解。 “当”的一声,一块灰色晶体掉落在地,幻境也随之消失。 唐忘捡起灰色晶体,辨别了一下后,发现应该是一块魂晶,比他在青云镇获得的阴魂晶更加纯净,但依然比当初在秘道中捡到的魂晶差了不少。 他一直想知道那秘道中的魂晶到底是什么?只是唯一可能知情的小普,根本没法和它交流如此复杂的事情。 唐忘将魂晶收入储物袋,稍作休整,向下一扇石门走去。 “这么快就结束了?”元塔高处,一个魂体虚影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在他的印象中,纵然有人能够闯过这关,通常也是险象环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往生轮回之术,果然能够克制母体。”坐在虚影身旁的云先生自说自话,他依然是那一身白衣儒袍,似乎对试炼中发生的一切尽在掌握。 “这就是先生新收的学生?”虚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当年他也曾闯过武修试炼,没发现有这么变态啊!” “怎么说话的?”云先生闻言,眉头轻轻一挑,似乎对虚影“变态”之说颇为微词。但双眸中闪烁的得意与自豪,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下一关可不太好过的。”虚影似乎对云先生颇为敬畏,只得赶紧转了话题,心里难免嘀咕,“不可能还那么变态吧,这一关可从没有人能完好通过的。” 唐忘推开第五层的石门,一眼就看到远处神龛中那把造型奇特的大钺,仿佛故友重逢,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就被拉入了一个古战场。 与上次不同的是,他昂立在黑甲士兵的前方,身披一副战将铠甲。 手执大钺的黑甲首领忽然回首,向唐忘露出了一抹笑意,“你来了。” 唐忘连忙抱拳行礼,黑甲首领微微颔首,随即高举大钺,怒吼一声,“战!” 霎时间,所有黑甲士兵齐刷刷地高举兵刃,同声高呼,“战!战!战!” 唐忘顿时热血沸腾,拔出法刀高举过顶,高声呼应,“战!” 黑甲首领一马当先,大军紧随其后,对面的无面生物也发出阵阵怪异的咆哮,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唐忘施展出学自天毅的“人肉炮弹”之术,整个人化作一把尖刀,狠狠地撞在一个敌人的胸口,将其瞬间击飞。 此番的对手,已非昔日那些杂兵可比,皆是一些拥有大武师实力的强者。唐忘同样今非昔比,他点燃“天狼杀”,施展“夺命诀”,每一次兵刃交击,都能摧毁敌人的心境。 敌人一个个倒下,唐忘的黑色战甲上溅满了猩红的血液。然而,这些无面生物似乎无穷无尽,他体内的真元飞速消耗,刀法已不像起初那般得心应手。 无面怪物杀不胜杀,唐忘也开始受伤,黑甲军士们似乎已不堪重负,再难抵挡对方的猛烈冲击。 黑甲首领察觉到了己方的困境,但他依然奋不顾身向前,连续斩杀数名敌方将领后,大钺前指,高声疾呼,“有我无敌,不胜不休,战!” 唐忘与剩余的黑甲士兵一同高喊,“战!” 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意涌入唐忘的体内。 这一刻,他只想战到疯癫,战到天崩地裂,战到再无敌人。 唐忘体内不自觉地运转起“斗战诀”,与“天狼杀”合二为一,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他的眼中只有那些无面生物,大脑异常清醒,瞬间的快慢转换,每一击都能精准地捕捉到敌人的破绽,刀刃破防,杀意喷涌,先夺其志,再夺其命。 唐忘不再顾及自身状况,力求每一次出手都能取得最大回报。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明了自己的战斗方式,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真元,不放过任何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原来,这才是“斗战诀”的真正精髓。 战斗一直在持续,唐忘整个人已经彻底麻木,仿佛化作了一台战斗机器,依靠着肌肉记忆保持着最高效的杀戮。他不再关心还有多少敌人,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战斗到底,至死方休。 当视野变得模糊,只剩下些许黑影时,唐忘才恍然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了敌人。他拄着法刀,勉力不让自己倒下,望着尸横遍野的战场,眼里无悲无喜。 “干得不错!”黑甲首领认真地看了唐忘一眼,瞬间消失无踪。 唐忘一个踉跄回到了元塔之中,瘫倒在地,久久未能缓过劲来。 第103章 融会贯通 “他真的不是变态吗?”魂体虚影瞠目结舌,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云先生闻言,眉头轻蹙,有些不高兴了。在他心中,如果没有意外,唐忘应该是自己的关门弟子了,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可是,先生,从来没有人能够战到最后啊!”虚影依旧难以置信。这一关对修为储备、战斗意志的考验都属于地狱级别,仅凭实力根本不可能坚持下来。 “当然有,只是你没见过罢了。”云先生低声说了一句,眼睛有些湿润,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看着云先生伤感的样子,虚影再未作声,默默地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云先生自嘲地笑了笑,“真是老了。” 他转过身对虚影说,“第三关暂且先缓一缓,毕竟贪多嚼不烂。” “那我先把他送出去了。”虚影应声道。 剑岛深处。 一个帅气的青年正与四把剑周旋。他并未急于攻击,而是在每一次剑意交汇的瞬间,细细体味其中的玄妙。 这段时间,阿武不知与多少把剑打过交道,剑道之路虽步步坚实,却始终差之毫厘,未能突破最后一道门槛。为此,他只能不断磨砺,苦苦寻觅那最后一丝契机。 他的剑法看上去很笨拙,实则简洁有效,早已洗去了初学“北翼剑法”时的轻灵巧动,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仿若稚童舞剑,直指剑道本义。 大巧若拙,大道至简。 铅华褪尽,始见本色。 阴阳平衡,方能见一。 阿武收敛心神,藏剑回鞘。待那四把剑围杀而至,他突然并指如剑,轻点剑身之上,损有余而补不足,万物阴阳平衡,始归于一。只听四声轻响,长剑纷纷坠地。 这就是天道之剑。 阿武顿觉神清气爽,心境澄明,这是他的剑道,天道即剑道。 夜色下的沙滩上,一老一少相对而坐,手中各执酒壶,畅快对饮。 明月高悬,银辉洒落海面,波光粼粼。海浪轻拍,带来丝丝凉意,轻柔悠远。 偶尔几声海鸟的啼鸣划过夜空,转瞬间又重归沉寂。 “阿武,你该走了。”老剑头打破了沉默。 “去哪里?”阿武不解地问道。 “你已寻到属于自己的剑道,随时都能跨入武尊之境。但最好不要随便突破,你也该回龙府了,他们会安排你去之路。在那里,你能感悟到更纯粹的剑意,届时自然会水到渠成,一步成尊。”老剑头平静地说道,只是眼里却有一些不舍。 “那剑老您呢?”阿武心中充满感激,这些日子里,多亏老剑头细心照拂,他的剑道进展才能如此顺畅,在心中早已将对方视之为师。 “我再调教一下那几个姓杨的小家伙,剑门的未来就靠他们了。”老剑头望向远处正在苦修的杨正轩等人。 “剑老放心,只要我阿武在,定会倾尽全力助剑门重振往昔荣光。”阿武站起身来,对着老剑头深深鞠了一躬,郑重地许下承诺。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坐下坐下,继续喝酒。”老剑头笑了笑。对于他来说,能寻到这个让黑剑认主,感悟天道之剑的小伙子,或许这就是他守护剑岛最大的使命吧。 “那把剑,你要好生温养,在没有完全炼化之前,切忌滥用。”老剑头开始叮嘱起阿武。 年纪大了,总会有很多事情想要交代,但无论说多少,似乎都觉得还不够。 一夜过去,晨曦初现。 阿武站在剑岛附近的岸边,对着剑岛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这才转身离去。 他看了一眼绑在手腕上的红绳玉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意,“该去看看这个傻丫头了,不知她是否还好。” 从元塔出来后,唐忘再一次开始闭关。 那一场大战后虽然精疲力竭,却让他受益匪浅,尤其是对 “斗战诀”的感悟有了质的提升。 唐忘对于刀之一道同样有了新的领悟,他决定将所有武技重新融会贯通,打磨出更适合自己的刀法。 “错刀式”。单独的 “追风诀”和“解牛诀”优劣明显,虽然可以交错使用,快慢相间,却受制于杀力不足,有些鸡肋之感。如今彻底合二为一,顿挫之间杀机四伏,暗含时间流逝之妙,又不乏刀术的果决和凌厉。一旦对手受制于此,纵不能一击致命,也会占得先机,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无终式”。融合了“夺命诀”和“斗战诀”,将杀意、战意、刀意三者合一。一旦施展,不死不休,无始无终。这将是唐忘常用的一记杀招,既不惧群战,更无视对方的修为,只要不是绝对的压制,就能绝地翻盘。 “裂天式”。这一招目前还仅是雏形,利用“斗战诀”背水一战、激发生命潜力的特性,辅以当初模糊身影刀劈虚空的意境,一刀裂天,再无退路。作为唐忘保命的底牌,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候才会施展,他有信心可以绝杀几乎所有的同境之人,即使是一些普通的金丹修士,也会在这一招之下饮恨。 此次闭关,唐忘的修为并没有明显提升,但是对刀的领悟已经达到了新的极限。一旦突破瓶颈,他便能找到一直孜孜以求的刀之道意,随时可以踏入武尊之列。 “唐忘,时候不早,我们该出发了。“阿忆站在院子门口,大声催促道。 她的伤势已基本痊愈,只是额头上仍隐约可见一条细微的裂痕。云先生的叮嘱如同重锤,敲击在她的心上:除非生死攸关,否则绝不能再动用瞳术。每每想起此事,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之情。 阿忆表面看似平静如水,但眼底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仇家已经现身,自己却前途未卜,所有压力都担在了师弟肩上,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无用和无力。 唐忘戴着一个云状面具,换上一身白色的长袍,微微弓着背走了出来。 此次大比,他必须进入前五,师姐才有机会修复伤势,并一举凝结金丹。如今刀法有成,他完全无惧任何对手,无论何人挡在身前,他都会挥刀斩之。 “我们走吧!”唐忘朗声应道,随着阿忆走出小院。他似乎察觉到了阿忆心中的不安,微笑着轻声说了一句 “师姐,放心”。 阿忆抬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心里依然是那难以排解的忧虑。 豆豆拎着小普在外面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她可是哀求了好几天,云爷爷才同意让她出门看热闹的。 看着穿着粉色小裙的豆豆,唐忘蹲下身轻轻将她抱起,同时略为愧疚地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小普,心想,“这可帮不了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第104章 空天大比 镜湖之畔,那座高大的塔楼外,是一片极为广阔的空地。 空地中央立起了四座百丈见方的战台,四周布满了无数闪烁的阵盘,所有的天骄将在这里一较高下。 塔楼前新搭建了一座三丈高的看台,其上有三十个包间,对应着空天城最强大的三十个势力。 按照惯例,参战者都会驻扎在兽车或帐篷中。大势力往往会抢占有利位置安营扎寨,而小势力和散修只能在外围寻找立足之地。 毕竟,这是五十年才举办一次的盛会。对于所有势力来说,不仅要争夺魔神之路的资格,更要以此提振势力的威望,唯有人才辈出,方是真正的底蕴。 云先生带着阿忆、豆豆和小普去了属于云天阁的包间,而侯卓、云焘、无涯等人则带着弟子们在兽车上等待大比之日的到来。 原本云天阁应有六人出战,阿忆伤势未愈,只能选择放弃。剩下的五人除了唐忘和天毅,还有侯卓之子侯旻,云先生大弟子的子侄刘建吾,以及一位客卿金丹长老的子嗣卫边。 其中,侯旻与唐忘最受瞩目,前者早就声名在外,而唐忘在击败武衡一战时令人印象深刻。 云焘难得正经了一回,表情也罕见的严肃,“此次大比不同以往,可能有两千人参加,人数比以往多了一倍有余。我粗略看了一下,有不少厉害的角色。”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总共只有三十个晋级名额。战台争斗胜负无常,只要你们别给云天阁丢脸就行。” 夜里,唐忘独自一人坐在兽车外,拿出一壶佳酿,自斟自饮,任由思绪飘回往昔,那些往事权当成了下酒之物。 “唐兄。”侯旻等人走了过来,“可否一起小坐片刻?” “当然可以,坐,坐。”唐忘笑着回应。云状的面具遮住了眼鼻,使得笑容略显怪异。 “为何总戴着面具?”侯旻随意地问道,语气中并无他意。 “我是阿忆姑娘的侍卫,云系武卫。”唐忘客气地答了一句。面具是云系武卫的标志,只有接受过最严格考验的弟子才能胜任,在云天阁,这甚至是一种荣耀。 “刚才家父得知了明天的比斗规则,特意让我来告知大家,以便提前有所准备。”侯旻顿了顿,略微有些自得地说,“第一轮将是乱战。三十人一组,同一势力的不会分在同一组。最终剩下的三人过关。据说比试由阵灵亲自主持,战台之上不论生死,可以认输,失去战力和选择认输的人会被阵灵移出战台。” 唐忘闻言,点了点头,心中暗想,一轮之后便只剩两百人左右,还真是够残酷的。 “你说,我们要不要先找人结盟?”卫边开口问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忧。 “要是能找到合适的还行,就怕被别人卖了,那就亏大了。”刘建吾对此并不看好。 唐忘突然想起日落前所看到的广阔战台,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场地那么大,这一轮要打到什么时候?”。 “战台的法阵会自动缩小的,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变成普通战台大小。”侯旻笑着解释了一句。 唐忘抱了下拳,以示谢意。 随后,他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提个建议。比斗开始后,尽量先找附近实力相当的人对决。如果有人搅局,就联手先对付他们。然后再见机行事,尽量避免被围攻。” 其余几人眼睛一亮,连侯旻也觉得这个点子不错。众人随后又商量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去。唐忘看着走在后面的天毅,轻声叮嘱道,“你当心点,别死了,打不过就认输,知道吗?” “好,好。”天毅乐呵呵地应了一声。早上出发前,阿忆也是这样偷偷对他说的。 天际刚泛起一抹淡淡地曙光,广场四周早已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喧嚣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城市都因此次大比而苏醒。 近两千名参战者蓄势待发,迫不及待地想要登台一争高低。他们身着各色战衣,衣服上大多铭有各自势力的标识,熟悉江湖事故的人不时就会点评两句,讨论着各家子弟的实力和胜算,猜测到底谁会笑到最后。 广场周围更是聚集了数万之众,他们或是站在高台上,或坐在石阶边,或在远处攀上树梢和房顶,俯瞰整个广场的盛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人群之中,交谈声、笑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孩子们骑在大人肩头,好奇地左右张望;年轻男女高声呼喊尖叫,在为亲朋好友呐喊助威;家族中的老者端坐其中,期待小辈们在比斗中大放异彩…… 塔楼内,三声清脆的钟声悠然响起,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塔楼外的高台上,一名气息深沉、面容威严的老者缓缓站起,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浑厚有力,穿透了整个广场, “我是谢堂,此次大比的裁决者之一。规矩我先强调一遍,大道争锋,不得假以外物,违规者死!” 言罢,谢堂又详细解释了首轮群战的具体规则,与昨晚侯旻所述大致相同,只是强调了一下,“一旦有人认输,不得继续动手,否则将被判负”。 随着谢堂一声令下,大比正式开始。 四座战台之上开始闪现参战者的报名编号。唐忘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只得耐心等候。 这时,天毅突然走过来,神色略显紧张地说,“我,我在二战台,先,先上去了。” 唐忘连忙再次叮嘱了一句,“打不过就认输,保命要紧。” 当参战者纷纷登上战台,大比随之拉开了帷幕。 因为是群战,战台上很快便陷入了混乱。 有的强者名声在外,却成了众人联合追杀的目标;有的人莫名其妙被人从身后捅了刀子,却连对方是谁都没来得及看清;还有两人正在单挑,全没注意到旁人的偷袭,种种离奇场景,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真正能够坚持到最后的,大多还是那些实力出众的佼佼之辈,偶尔也有个别“偷鸡”成功的幸运儿,难免有些志得意满。 第二战台上,三十人正在奋力相互厮杀。唐忘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了天毅的身影。看到小胖子躲在战台的一个角落里,他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小胖子鬼鬼祟祟地施展了土行之术,无数土墙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稍不注意,还会误以为哪里只是个不起眼的土堆。 不仅如此,他又巧妙地土遁到了战台边缘,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可以立即掉出战台。然而,他只顾得隐藏自己,却没有注意自己的姿势,屁股撅得老高,怎么看都不雅。 包间里,看到这一幕的阿忆笑得前仰后合。 一旁的豆豆撅着小嘴,嫌弃地说,“妈妈,那个胖叔叔是要拉粑吗?” 小普实在不忍直视,干脆翻了个白眼,躺平在地。 云先生却点了下头,“这就对了。” 第105章 众矢之的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天毅悻悻然地走了回来。 此前,在战台上,众人激战不休,唯有这个小胖子,凭借着独特的策略和土行之术,在不停地“躲猫猫”。 每当有对手试图逼近,他都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助士遁之术,瞬间转移到安全角落,留下那些目瞪口呆的对手,相顾无言。 战台上,其他人为了争夺晋级资格,早已杀得红眼,各种武技、法术层出不穷。然而,天毅却像是一个悠闲的旁观者,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悠哉游哉。有人好不容易将他堵在角落里,却一时半会儿攻不破他的防御,反而相互间一言不合发生了内讧。 然而,天毅低估了维护防护土墙所需的灵力消耗,又高估了自己的灵力。终于,在战台上仅剩六人,胜利似乎触手可及的时候,灵力彻底耗尽,他的身影也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面对其他五人气急败坏地围攻,天毅极为干脆,一个翻身直接跌出了战台,也算是无惊无险地游历了一轮。 云焘看着这个一脸惋惜之情的小胖子,又好气又好笑,一脚踹在天毅的屁股上,笑骂道,“你也太能撅了吧。要不是有规矩限制,我早就上去踹你了。真是欠啊!” 此后几轮比斗,依然没有轮到唐忘,而卫边和侯旻则先后出战。 卫边一上台就采取唐忘的计策,找了一个对手游斗。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颇有默契。 不料从旁边杀出了一个魔族强者,此人杀性极重,实力异常强悍。卫边的对手在偷袭之下当场毙命,而卫边自己也仅仅支撑了三招,甚至还没来得及认输,就被魔族强者击中了面部,无法再发出声音,活活被肢解成数块。 相比之下,侯旻的表现要出色得多。尽管遭到了多个势力的围攻,他每一次出手极为干净利落,接连淘汰了七名对手,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即便如此,侯旻终究双拳难敌四手,直到灵力快要耗尽,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他只能及时认输,方才保下了一条命。 侯旻被侯卓抱回来时,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整之地,他强撑着笑容对云焘说,“师伯,我没丢脸吧?” 唐忘脸色有些阴沉,他不明白,为何那些势力会对云天阁如此仇视。 这时,云焘走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有些沉重,“空天城有不少人忌恨先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云天阁会一直呆在西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怕你们这帮小子当了替罪羊。” 唐忘心中极为愤懑。云焘又接着说道,“有些事,干系复杂,并非全然是个人恩怨。很多时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不过,遇到那个魔崽子,你去把他宰了。北域那边就没几个好东西,都是一群喂不饱的狗。” 唐忘下意识地“哦”了一声,但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位二师兄就这么笃定自己能闯过第一关?” 随着日影西斜,大比已渐入尾声,仅剩最后四轮较量,刘建吾也败下阵来。 他的实力丝毫不逊色于侯旻,然而,在战台上,有时候实力并非唯一的决定因素。 当战台上仅剩四人时,其余三人迅速达成了默契,同时向刘建吾发起了进攻。刘建吾左支右绌,虽然尽力抵挡,终究寡不敌众。 幸亏其中实力最强者没起杀心,甚至还示意其他两人不要赶尽杀绝,刘建吾这才能够全身而退,伤势也比侯旻轻了不少。 此次大比中,除了少数嗜杀之辈手段狠辣、不留情面外,大多数参与者通常不会随意下死手。大家都明白,冤家宜解不宜结,没必要给自己和家族平添一些仇家。 云天阁连续四人先后出局,不少势力忍不住开始冷嘲热讽,言语中满是不屑和轻蔑,更有甚者直接大喊“云天阁,垃圾”,声音响彻了整个广场。 云焘等人面无表情,虽然怒火中烧,既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冲动行事。有些事早在预料之中,无谓的冲动只会给人以口实。 包间里,云先生开始闭目养神,似乎外界的嘈杂根本就不值一哂,脸上一片平静。 曾在云天阁比武中败于唐忘的武衡,此时也缓缓走下了战台。他的剑阵威力不凡,攻防兼备,尤其不惧群战,笑到最后也在情理之中。 几个家族兄弟见状,纷纷上前恭贺,武衡只是淡淡一笑,连说“侥幸”,只是眼中颇为倨傲,难以掩饰心中的得意。此前在唐忘那里失掉的信心,如今总算被他捡回来了。 然而,当他目光不经意扫过云天阁的众人时,眼中却闪过一丝寒意。他想起爷爷的叮嘱,心中虽然不忿,也只能强压恨意, “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旁边的一个青年见状,笑着凑上前来,“衡哥,就剩最后一轮了,说不定我会与那个云天阁的小子分在一起。到时候,我来收拾他,帮你出口气。” 武衡闻言,眉头微皱,不悦地说,“那个人很强,你不要大意。”他败于唐忘一事在家族中早已人尽皆知,甚至被人讥笑他居然输给了云天阁的无名小子,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青年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那当然,连衡哥都不是他对手,我自然不会轻敌。届时只要能联合其他人一起对付他,我就不信他能有三头六臂。” “那好啊。”武衡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手做了一个杀的手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出过那么大的丑,如今都快成为家族年轻一辈的笑柄了。如果此番真能借刀杀人,倒也算得上是一件快事。 第106章 如何选择 终于轮到唐忘出战了,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向第一战台走去。面罩上独特的云状标识,清楚地昭示着他的身份——云天阁弟子。 他的心里平静无波,神识微微探出,将周围的动静尽收心底。“天狼杀”在他体内缓缓转动,杀意凝聚其中,引而不发。 既然有人刻意针对云天阁,那他也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教训,一个可能需要用生命为代价的教训。 此时,天色已黑,星辰隐匿,战台上却灯火通明,无数照明器具高悬四周,将每一个细微的场景都映照得清晰可见。 这是首轮比试的最后一战,被分到第一战台的共有三十二人,每人之间相隔十丈有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凝重的气息。 唐忘纵目望去,眼神微微一凛。在远处五十丈开外,他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赵珩,当初报名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家天骄,被誉为空天城金丹之下第一人。 他不动声色地将感知扩散,覆盖了整个战台,随即眉头微蹙,除了赵珩之外,他发现至少还有两人的实力不容小觑,看来这一场争斗不会那么简单。 然而,作为一名刀修,他无惧任何强敌,只要一刀在手,就只会一往无前,绝不退缩。 唐忘并没有急于出手,从容地向战台中间走去,他也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会以他为敌。 不出所料,很快就有十五六人聚在了一起,其中就有除赵珩之外的两个强劲对手。 这两人,一人手持长枪,一人赤手空拳,在他们的指挥下,十余人迅速形成一个半圆弧,逐渐向唐忘逼近。 面对这意料之中的围攻,唐忘脸色如常,忽然转头对赵珩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赵兄,你有何打算?” 赵珩轻叹一声,手中的书卷轻轻拍打着掌心,缓步走到唐忘身旁,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事已至此,我也别无选择。” 那个赤手空拳的青年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赵珩,你赵家何时和云天阁勾搭在一起了。” 赵珩摇头,正色道,“君子口不出恶言。”随后他指了指唐忘,继续说道,“你们这般阵仗,这位兄台一旦倒下,下一个恐怕就会轮到我吧。” “我们只对付云天阁的人,拿下他后,我们自会与你公平一战。”拿枪的青年温和地说道。 “君子可欺以其方,但难罔以非其道。”赵珩嘴角勾起一丝嘲笑之意,“武劭、廉啸,你们自己信吗?” 拿枪的青年正是廉啸,中域京府驻地的天骄,而另一个则是武劭,曾败在唐忘刀下的武衡的族弟。 廉啸面色微沉,没想到这个赵珩如此难缠,“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们?” “很简单。”赵珩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们两个先淘汰一个,那我便帮你们对付这位兄台。” 赵珩对此次大比的前三名志在必得,这不仅关乎他个人的荣耀,对于家族来说也会多出三个名额。作为家族倾力培养的天骄,这是一种回报,也是一种担当。 “这绝不可能!”武劭断然否决。其实他和廉啸早有预谋,打算先除去唐忘,再寻机拿下赵珩。如此一来,后续可以少一个强大的对手。只是如今被赵珩看破,顿时有些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廉啸也皱了下眉头,沉吟片刻后,“赵兄,我发誓,收拾完云天阁后绝不针对你。这样总行了吧。”他显然不愿与赵珩为敌,更不敢交恶其背后的赵家。 武劭见状,也连忙附和道,“对,对,我也可以发誓。” 赵珩沉吟片刻,心中权衡着利弊。他本就是个不喜招惹是非的人,更不愿卷入这些无谓的纷争之中。 “也罢。”赵珩终究有着自己的打算,“我就信你们一次,但记住,仅此一次。” 眼见赵珩做出了选择,廉啸和武劭心中暗喜,却没想到其余散落的人也聚拢过来。 为首之人身穿神族战甲,他向唐忘抱了下拳,“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云天阁唐忘。”唐忘回了一礼。 “我是神族的莫元,眼下形势对我们都不利,联手如何?”莫元客气地说道。 他看得分明,待唐忘出局后,其余人必定也会被廉啸和武劭等人各个击破。五十年一次的之路,没有人愿意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于是,他趁机召集了其余散落的参战者,准备拼上一把。 “当然可以。”唐忘爽快地答应下来,有人联手自然再好不过。 廉啸和武劭见状,脸色不由得一沉。他们原本只是想先声夺人,除掉唐忘这个心腹大患,没想到过早暴露了组队的意图,引起了其他人的反感。 但事已至此,他们也无法再次妥协。毕竟这些人和能够决定场上胜负的赵珩不同,迟早都要鱼死网破,而莫元等人也不会束手待毙,必然会借唐忘之力争取抢得一丝先机, 在一个包间里,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青年面带寒霜,语气中很是不满,“蠢材,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晋级后便兴冲冲地来到爷爷这里报喜,顺便留下来陪着爷爷继续观战。 紫衣老者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我警告过你,不要再与云天阁为敌,看来你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啊。” “爷爷,我……”武衡心里一惊,不过他有些恃宠生骄,赶紧辩解道,“些许小事,爷爷何必在意。” 老者眼神中透出一丝杀意,武衡顿时如坠冰窖,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却不敢再多言。 “那是我立下的天道盟誓,我不杀你,你走吧。”老者脸色突然潮红,面色大变,显然是在强忍天道的反噬。他猛地站起身来,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包间中。 武衡立即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爷爷不仅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背后最大的依仗,却被自己的一时冲动招来了灾祸。 他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眼泪不自觉地滑落。 他死死地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在肉里,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缓解一下内心的悔恨。 他想起那些所谓的兄弟,那些整天与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人。此刻,他们的笑容在他看来是如此的恶毒,他们哪里是在关心他,分明是想利用他打破爷爷的盟誓。这样一来,既能放开手脚继续对付云天阁,又能顺势削弱爷爷这一脉的实力,真是一石二鸟,好算计! 武衡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更不知今后该如何面对爷爷。 “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要信。”他想起了当初爷爷的告诫,心中却满是苦涩。 在这个世界上,信任是奢侈品,而背叛和利用其实才是常态。 第107章 快刀斩乱麻 战台上,双方严阵以待,各有十余人分立一侧。 赵珩独自站在一旁,打算坐山观虎斗,尤其是想再见识一下唐忘的真正实力。 唐忘迅速地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势,他对莫元说道,“这两个交给我,其他的你们来对付。” 看到莫元点了下头,唐忘拔出法刀向廉啸和武劭冲去。 与此同时,莫元也发出一声呼喊,招呼着其余众人杀了过去。 战场瞬间被割裂成两大块,唐忘独战两大强者,其余人混战成一团。尽管莫元一方人数略少,但他实力不俗,以一敌二仍游刃有余。 武劭见唐忘冲来,他以术法见长,不善近战,急忙向后退了几步,同时手中掐诀,施展出术法“落云斩”,一把灵力所铸的大刀凭空而降,带着一丝破碎之力向唐忘斩去。 廉啸是货真价实的大武师,一身真元打磨得异常扎实。他不甘示弱,长枪吞吐,以快打快,瞬间刺出了数十枪。枪影掠过,空间都为之一震。 唐忘全力运转“追风诀”,身形瞬间加速,轻松跨过灵力大刀的袭杀,与廉啸近身接战。对方的快枪对他来说不过如是,横劈竖砍之下轻松化解。 两人真元激荡之处,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气旋,久久未散。 “落云斩”落空,武劭随即变换术法,遥遥一指,一团黑色的光影在唐忘脚下悄然展开。 唐忘只觉身体一沉,仿佛身背千斤重担,身法刀法同时一滞。这是极为罕见的重力术法,武劭家族绝学之一,只是受限于修为,否则足以将对手压成肉泥。 廉啸抓住机会,奋力一枪旋转着刺向唐忘心口,这是他的枪道,名为直。一枪刺出,其直如矢,势不可挡。 唐忘胸口处的圆环突然加速旋转,真元源源流向四肢百骸,手中法刀顺势停顿,却在顿挫之间有着一丝奇妙的道意。 错刀,错开的是时间,不再有绝对的快慢之分,而是一种难以捉摸的错觉。 廉啸眼见长枪穿透了唐忘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破体的感觉,枪尖处的真元仿佛落入了空处。他心知不好,果断弃枪,反手掏出短刀画出一个圆弧罩在了自己身前。 唐忘眼见廉啸反应如此迅速,心中不禁暗赞一声好。 既然无法迅速反杀,唐忘只得与二人继续缠斗。 武劭的术法极为多变,特别是重力之术,每次出手都能给唐忘带来不小的麻烦。 廉啸吃了一次亏,也不敢再大意,他召回了长枪,大开大合,封住唐忘的前行之路,再配合武劭的术法伺机施展杀招。 唐忘虽然身法诡变,躲过了廉啸数次袭杀。但远处的武劭趁机偷袭,唐忘吃了几次暗亏,身上也是挂了好几道彩。 唐忘本有机会速战速决,但旁边的群战还在继续,双方势均力敌,他不想打破平衡,引出意外的变故。 更重要的是,赵珩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那才是最让唐忘忌惮之人。一旦赵珩加入战团,唐忘即使全力出手,胜算也未必能超过五成。 此时的赵珩,心中也在暗自嘀咕。 从第一眼看见唐忘,他就深知此人必是劲敌。此时出手固然有极大的把握击败对方,但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与自己的道不符。 思来想去,赵珩心里叹了一声,“还是接下来再堂堂正正一战吧。” 不过,赵珩表面上并不露声色,看似隔岸观火,实则让场中之人如芒在背,不敢有丝毫松懈。 云天阁的包间里,阿忆很是从容。她深知自己这个师弟喜欢藏拙,且韧性十足,只要没有被一击致命,他总有办法扭转乾坤。 小豆豆显得特别投入,不停地挥舞着小拳头,不停地高喊,“爸爸,加油!”惹得云先生看向阿忆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阿忆正襟危坐,仿佛并未察觉异样,只是认真地看着远处的战场,装作没有听到小豆豆的呼喊声。 可怜的小普也被豆豆当作了“加油”的道具,尽管心里百般不情愿,却也只能跟着挥动拳头作兴奋状,心里却一直在嘀咕,“傻子又开始装傻害人了。” 唐忘通过胸口圆环处灵力的转换,真元厚度远超常人,但他不屑也不愿以真元的优势压制对手。 此刻,他环顾四周,发现战台上已经有不少人出局,他知道,是时候该结束战斗了,以免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唐忘对廉啸和武劭的战法已了然于胸,此时,他趁着重力术法消失的一瞬,法刀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取廉啸。 廉啸心中一惊,以为唐忘后继无力,准备孤注一掷,连忙回枪防御,不愿两败俱伤。 唐忘冷笑一声,身体如同人形炮弹般,向廉啸身后的武劭猛地冲去。 廉啸有些恼羞成怒,以为被唐忘戏耍,正欲追赶。唐忘早已掐好法诀,法刀在空中化作无数刀影落下。这是元魔天心诀的以法技融武技,将那“御刀术”转化为真元御刀,再次让廉啸大吃一惊,手忙脚乱之下连中两刀。 此时,唐忘已经冲到了武劭身前。他直接以身为刀,掌、肘、臂、肩、腿,乃至整个身体都化作刀锋,向对方疯狂斩去。 武劭何曾见识过如此怪异的招式,加之他本就不擅近战,纵有百般术法,也难以施展。 片刻之间,武劭已被逼至战台边缘,身体上下骨头不知断裂了多少根。眼见唐忘依旧不肯罢休,心中尽管大恨,却迅速喊道,“我认输。” 唐忘听到武劭认输,立即停下攻伐,似笑非笑地看了武劭一眼后,一拍地面,借力转身疾冲,速度比此前又快了几分。 廉啸好不容易摆脱了法刀的纠缠,却见武劭已败,心中不禁黯然。如果当初不听那武劭的蛊惑,自己完全有机会坚持到最后三人。 事已至此,多想无用。他还想再做最后的挣扎,只是在唐忘的猛攻下,仅仅坚持了半炷香的时间,也只能投子认输,提前出局。 此时,莫元仍在三人围攻之下苦苦支撑,而其他人都已经淘汰出局。 唐忘身形一闪,鬼魅般来到莫元身边,准备快刀斩乱麻,助其一臂之力。 唐忘刚放倒一名围攻者,一直在附近默默观战的赵珩突然出手。他将手中书卷轻轻一抛,径直向唐忘罩去。 书卷在空中释放出磅礴的灵力,书里的文字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个个跃然纸上,化作一道道攻击,气势汹汹地向唐忘杀去。 第108章 名不虚传 唐忘虽有些意外,但心中早有提防,如此一名强者立于身旁,任谁都不敢视其为无物。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何为“文字的力量”了,每一个字符激飞而来,其形如兵,其意为法。 唐忘刀芒急闪,试图将这些字兵一一荡开。 只是倏然间,数个字兵连成一句,竟隐含阵法之妙,演绎出了天雨粟,鬼夜哭的奇景。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十个字符首尾相连,法阵流转不歇,大有夺心神,苦筋骨之势。 无奈,唐忘只能错刀而出,借时间之力洗刷阵韵,再以快刀之速封住杀势。 短短一个回合的交锋,就让唐忘心惊不已。一旦让这些文字成段,再成章,其杀力应该还能倍增。他不禁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这赵珩无愧空天城金丹之下第一人的美誉。” 唐忘并未从赵珩的攻击中察觉到明显的杀意,更像是一种试探。他也不愿过多暴露实力,干脆以这些字兵磨砺刀法,仔细体悟“错刀诀”的妙谛。 赵珩见唐忘应对从容,心知除非亲自下场,否则再难逼出对方的底牌。他随手一招,收回书卷,举手抱拳, “刚才实在有些手痒,一些雕虫小技,让唐兄见笑了。” 赵珩此人颇有君子之风,言谈举止极为得体,让人如沐春风。尽管知道他的一些小心思,唐忘也很难生起厌恶之心,“赵兄术法如此玄妙,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方知天外有天啊。” 赵珩微笑着回应,“唐兄过誉,你的刀法藏巧于拙,用晦而明。若有机会,定当好好领教一番。” 对于这种相互恭维的场面,唐忘多少有些不习惯。他眼神扫过对方整洁的衣袍,潇洒的姿态,不无嫉妒地说了句,“还是你清闲自在。” 赵珩笑了笑,“托唐兄的福。当了一次黄雀而已。” 此时莫元也将剩余二人淘汰,走到两人身前,感激地看了一眼唐忘,“多谢了”。 战台上只剩三人,这一轮比试也算告一段落。 唐忘与二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跳下战台,回到了兽车旁。 看着归来的唐忘,天毅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一脸的不解,“你,你,你怎么会我、我、我的招……” “你这招很有意思,上次看过之后,回去琢磨了好一阵子才学会。说起来,这次能赢还真得谢谢你。”唐忘拍了拍天毅的肩膀,笑着解释道。 “可,可,可……”天毅有些激动,一时更加说不清楚话了。他依稀记得,罗佩大哥也曾学会过这招,还把他打得卧床休养了好几天。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别可可可的了。”元焘见天毅结巴个不停,着实有些难受,干脆打断了他的话,“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儿,想学会还不容易。” 唐忘也知道天毅可能想到了什么,但他并不太担心。这小胖子虽然看起来有些一根筋,实际上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转身对着元焘行了个礼,“我要休整一下,准备明天的比斗。” 元焘看着唐忘的背影,若有所思,但很快又恢复了惯常惫懒的样子。 “阿武!”女孩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简直不敢相信,朝朝暮暮的思念竟在此刻如此真实。 那个青年就站在那里,脸上挂着百看不厌的懒散笑容,眼里竟然还有如此的柔情。阿芸觉得自己应该是快死了,否则怎么会看到这般景象。 “傻丫头。”阿武走到她身旁,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两人系在手腕上的红绳玉珏不经意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铃声。 阿武此原本只是想探望一下阿芸,然后独自一人前往群山深处的龙府。然而,出乎阿武地意料,白萝却提出让他带着阿芸一起前往,共同去那之路。 是夜,白萝把阿武和阿芸唤至屋内,叮嘱道,“你们两个去了路后,切记不要轻易分散。那里汇聚了众多天才,其中不乏来自你们从未听闻的强大世家和宗门。他们人多势众,务必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多年前,白萝曾经走过一次路,要不是他派人暗中照拂,自己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更别提还能寻得命师秘藏了。 白萝根据自己的记忆,绘制了一幅简易的地图,递与阿芸,“一旦突破武尊后,会被传送到另一个世界,那边更为危险。不过,只要在传送中捏碎信物,就能回到出发地……” 白萝细细叮咛了足足一个时辰。待二人各自去休息后,她才站起身来,走到屋外眺望远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看来我也老了,话都变得这么多了!” 从清晨直至深夜,经过近八个时辰的激烈比斗,一百八十人脱颖而出,可以参加此次空天城大比的淘汰之战,届时狭路相逢勇者胜。 原先的四座大型战台被分割为十六个小战台,参赛者两两随机相遇,胜者直接晋级。 唐忘的运气似乎不错,第一场淘汰战遇到的对手实力不算太强。即便如此,他在战台上的表现却非常扣人心弦,与对方打得有来有往,险象环生。 不过从始至终,唐忘只是翻来覆去地使用“错刀式”,一顿一错间,对手被慢慢逼入绝境,不得不认输离去。 围观之人纷纷慨叹唐忘运气不错,没有遇到真正的强者,得以再进一步。 第一轮淘汰战结束,众人实力也逐渐明朗。有好事者已经开始给他们进行排名,甚至还有人开设赌盘,猜测谁能成为此次大比的前五强。 最为人看好的有以文字入道的赵珩,剑阵入道的武衡,魔族以杀戮入道的魔青枫,而神族的莫淮有神技在身,势不可挡,还有一个妖族少年,单名一个“朱”,杀力极大,至今无人能在他手下撑过三招。 除此之外,至少还有十余人同样不容小觑。他们或有所保留,准备关键时刻一鸣惊人,或是术法诡异,足以出奇制胜……相比之下,来自云天阁的唐忘,则被认为肯定会止步下一轮,无法获得之路的资格。 当下一轮的对战名单一出,众人更是纷纷看低唐忘,甚至有人打赌称他无法活着离开战台。 第109章 无始无终 对于旁人的评价,唐忘素来都会一笑了之。若是言语可以决定胜负,又何必日复一日地辛苦修炼? 至于下一轮的对手,唐忘终于遇到了最想挑战的人——魔族的魔青枫。此人在台上虐杀卫边,既然是宗门的仇人,对唐忘来说,那就是自己的仇人。更何况,云焘也曾叮嘱过自己,遇到此人“能杀尽量杀”。 魔青枫盯着对面的唐忘,眼里闪过一丝狞笑,“云天阁就剩下你这么一根独苗了吧?哈哈,你可真是倒霉啊!”魔族之人本就嗜杀,何况遇到一向不对付的云天阁弟子,更是激起了他的凶性。 唐忘没有回应,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在他心里,魔青枫已与死人无异。 “活着不好吗?”他嘴里嘀咕了一句。随即身形一动,人随刀走,扑杀而去。 北域魔族一向视人命如草芥,唯一的信条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在那片土地上,普通人几乎都会沦为奴隶,成为各家势力的私有之物。 魔族自称是魔界的后裔。他们所修炼的魔功摒弃了人之常情,喜欢以杀证道。在外界眼里,魔族之人都是些怪胎。 如今,魔族正在西扩,与黑兽族陷入了旷日持久的大战,西域其他宗门纷纷派遣强者增援,以免成为下一个目标。三十年的战火,黑兽族的领地早已血流成河,双方战死军士合计高达百万之众。 魔青枫身份显贵,又是魔族在空天城驻地的青年翘楚,一身魔功极为深厚。 魔功,是玄空大陆最强大的功法之一,诡异莫测,深蕴毁灭之力,还能异化修行者的肉体,无论力量、速度、耐力都会得到极大的增幅。然而,这种功法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修炼者的情绪容易走向极端,甚至连自己有时都无法控制。 魔族一向信奉一力破万法。魔青枫面对唐忘的快刀,不挡不闪,只是平直一拳轰出,以伤换命。拳风夹着无比强大的灵力,只是这种灵力似乎受到魔功的影响,带有一丝毁灭的气息。 唐忘记得师姐曾提及过,魔族之人能将灵力异化成一种魔力,杀力会倍增。因此,他并不打算与对方硬拚,身形一闪,刀式一错,以“错刀式”寻找对方的破绽。 魔青枫感觉自己击出的一拳,仿佛被卷入了一汪深潭,唐忘的法刀沿着拳劲消失处袭杀而来。他左手化拳为爪,凌空向前一抓,整片空间似乎都被扰乱,一股摄人的毁灭气息凝成一把长刀,横斩而去。 唐忘冷哼一声,将真元凝聚于刀中,与那横扫过来的气形长刀硬撼了一记。 “砰”地一声,长刀崩灭,唐忘也被震退了数丈。毁灭之力波散开来,侵入唐忘体内,与游走经脉血肉之中的真元再次相撞,全身顿时刺痛不已。 这股毁灭之力似乎刺激到了心脏处的血月和脊背中的异物。这两个神秘的存在传来了几乎相同的回应——那是一种不屑、鄙夷的情绪,最终融合成了愤怒,其中还夹杂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魔青枫有些意外,被毁灭之力波及后,对方居然还能安然无恙。 他再度出拳,这一次凝结了强大的杀之道义,一拳之下,毁灭众生,所过之处,万物尽灭。 唐忘显然也被激起了心中的怒火。他不再隐藏实力,而是运转“天狼杀”,浓烈的杀意融入刀中,心中战意沸腾,既然要战,那就以杀止杀。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施展“无终式”,无始无终,至死方休。 唐忘一刀劈下,看似朴素无华,简单直接中甚至带有一种爽利。然而,正是这样一刀,却恰到好处地砍在了对方的拳印上。 两股强烈的杀意瞬间交汇,在空中炸出一声闷响。 魔青枫脸色骤变,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云天阁弟子,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杀意,甚至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杀之道义,似乎都要略逊一筹。 唐忘并没有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既然“无终”,那就只能杀出个终结。 刀式如流水般铺展开来,一波平,一波起,层层叠叠,如织如潮。 唐忘仿佛再次置身于元塔试炼中的战场。此刻,他的眼里再无任何外物,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将魔青枫斩于刀下。 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显现出魔青枫的每一个应对,无论是以力破巧,还是诡异无双,对于唐忘来说,都是一刀破之。 这种无我无敌之境让唐忘的刀法更加纯粹。 刀意凛冽,欲破苍穹,战意滔天,有进无退,杀意凶猛,不死不休,三者合而为一,纵使亲临,也必杀之而后快。 云天阁的包间里,云先生抚须而笑,对于唐忘的这一刀,他颇为满意,暗道,“终于有了一点强者的样子,不过还需要好好打磨一番才是。” 由于战台被阵灵亲自操控的法阵所笼罩,即便是元婴老怪都很难窥探其中一二,阿忆自然也无法将心声传递进去。但看到先生轻松自在的表情,她心中便明白,唐忘应该未落下风,甚至还占有一定的优势。 “这家伙现在居然这么强了?”有豆豆在场,阿忆表情很是平淡,心里却由衷地为唐忘感到高兴。要知道,魔青枫可是魔族这一代的天骄翘楚,在空天城的名声极为响亮。甚至有不少人认为,如果魔青枫全力一战,未必就会输于赵珩。 一旁的豆豆此时简直激动坏了,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战台,肉墩墩的手臂挥得尤为起劲,唐忘每劈出一刀,她都会兴奋地喊出一声“耶”。 好在包间有法阵隔音,她那尖锐的叫声最大的受害者,也就是趴在旁边苦着一张脸的小普了。只是小普瞥了一眼这个疯丫头,再看了看她左手腕上的蛇环,只能无奈地“呜”了一声,心中哀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对于唐忘的表现,围观之众也都大为惊讶。尤其是那些对云天阁没有好感,甚至敌对的势力,都期待着再次看到魔青枫的虐杀场景景。然而,眼前的局势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两人居然打得有来有回,势均力敌。 赵珩此时眯了眯双眼,心中也是暗暗惊叹。刚才还有些惋惜唐忘这么早就遇到了魔青枫,但是从目前的局势看,胜负尚未可知。“这个唐忘还有余力?”当他得出这样的结论时,心中不禁一惊,那意味着自己对上唐忘,想要取胜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 武衡并没有过多关注战台上的动静,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他就知道唐忘比当初又强了不少。 他转头看向正耷拉着脸的武劭,和气地说,“别丧气,如果我能进前五,一定给你留一个名额。” “衡哥,此话当真?”武劭眼里充满了感激之色。 “放心吧,我还会骗你不成?”武衡的眼神看上去非常真诚,这可是他的“好兄弟”啊! 第110章 你不配! “不行,我绝不能输。”魔青枫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挫败,这一战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憋屈。岂能让一个云天阁的家伙阻挡自己的之路? 魔青枫最梦寐以求的是能够进入圣宗,那个在另一片大陆上最显赫、最神秘的宗门。尽管魔青家族早已经投靠圣宗,但一直只是外围的附属势力。圣宗择徒极严,其中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要开启圣门。对于玄空大陆的人来说,唯有踏上之路,才有机会开启圣门。 可这个唐忘怎么会如此难缠?魔青枫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所有的招式、术法都已毫无保留,可对方似乎总能洞察先机,趋利避害,找寻他的破绽,再乘胜追击。 两人身上都挂满了伤痕。魔青枫依仗强大的体质勉强压制住了伤势,而唐忘仿佛对身上的伤痛浑然不觉。 魔青枫绞尽脑汁、杀招尽出,依然无法对唐忘造成致命的伤害。久战之下,他的杀之道义已呈强弩之末,心神反而被唐忘的杀意浸染,随时都可能会崩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魔青枫很清楚,知道再继续这般僵持,自己不仅会败,甚至可能会丧命于此。然而,就此认输,他又心有不甘,那就只能殊死一搏了。 “啊!”魔青枫的怒吼如雷鸣般炸响,魔音穿云裂石,周围的空间都似乎为之一振,让唐忘的攻势竟也不由得一顿。 魔青枫体内的血脉开始燃烧,身躯陡然间暴涨了一倍,黝黑的皮肤宛如一层魔甲披身。他的双眼赤红如血,仿佛一尊魔头降世,带着狂暴的毁灭之气咆哮着向唐忘扑去。 唐忘心中微微一惊,但迅即就平静下来。魔青枫的气息很强大,甚至很恐怖,却又隐约带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他的神识清晰地捕捉到,这种恐怖的威能虽然惊人,却显得杂乱无章,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压迫。 唐忘脊柱处的异物在暴躁地跳动,仿佛急于冲破束缚,跳出来要把对方暴打一顿。甚至连心脏处的血月也泛起了少有的躁动,似乎在催促唐忘出手,狠狠教训那个家伙。 唐忘仿佛再次看到了那道模糊的身影,是如此伟岸,如此的不可一世,却又对这个世间如此深情。相比之下,眼前的魔青枫不过是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唐忘双手举刀过头,无悲无喜,眼中泛起了微微的血色,其中充满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怜悯,我有一刀可裂天,何况一个区区的魔头。 刀光如电,刀落人灭。 魔青枫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卑微的蝼蚁,却在大象面前滑稽地舞蹈。 这一刀蕴含着一种彻底的压制,甚至是一种源自于血脉处的压制,让他完全无能为力,甚至在他被劈成两半的时候,脑海里始终回荡着一个奇异的声音: “你不配!” 魔青枫不知道那个声音是什么,那种绝对的压迫感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想知道答案,却无法开口询问,因为在这一刀之下,他的身体和神魂都已经分成了两半。 唐忘站在原地,收起法刀,神情淡然,嘴里再次嘟囔着,“活着不好吗?” “大胆!”随着一声震怒的咆哮,一个包间内的法阵竟被彻底震裂。 一个魔族老者气急败坏地向战阵冲去,此刻他完全不顾任何规矩,一心只想杀了那个小子,为世子报仇。 尽管魔青家族并非魔族中最大的势力,却有着不一样的底蕴,尤其是与神秘莫测的圣宗有所牵连,绝非一般势力所能比拟。 魔青枫贵为家族的世子,身份本就特殊。更何况,这个魔族老者一直将魔青枫视如己出,倾注了毕生的心血和希望,悉心培养多年,只为有朝一日魔青枫能踏入圣宗,他也有机会寻找传说中的成神之路。 魔族老者虽然是元婴修士,但曾遭受重创,寿元已所剩无多,修为若无法再进一步,那就只能慢慢等死。 可如今,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魔青枫竟然死在了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中。这个仇无论如何都要报! 包间里的阿忆目睹这一幕,不由惊慌地喊了一声“先生”,云先生却不为所动,只是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全场此时瞬间陷入死寂,紧接着是一片难以置信的哗然。唐忘不仅胜了被视为有五强之资的魔青枫,更是干净利落地将其当场斩杀。这也未免太过震撼,太难以让人接受了。 不少包间里传来低语,“云天阁出现了如此妖孽,绝不能让其成长下去。” 当魔族老者不顾一切冲向战台时,竟无一人出手阻拦,连比赛监督也仿佛事不关己,只是冷眼旁观。 魔族老者一拳击出,整个战台顿时四分五裂,碎石纷飞。 战台上,唐忘周围突然亮起层层光幕,将这恐怖一击阻挡在外。即便如此,唐忘依然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这才舒服了一些。 魔族老者拳落之处,光幕急剧扭曲,仅仅支撑了一息不到就彻底破灭,只是唐忘已经从战台上消失了。 老者怒吼,“阵灵,交出那个小子,否则我拆了你的法阵。” “元婴王境不得在空天城出手。魔青檀云,你过线了。”天空中传来阵灵冰冷的声音。 “只要你交出那个小子,我就离开。”魔青檀云咆哮着,两眼发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空天禁令,不得违犯。”阵灵的声音依旧冷漠,毫无波澜。 魔青檀云怒视着湖边的塔楼,全身气息狂暴到了极点,竟飞身而起,一拳向塔楼轰去。 “不可!” 几位实力同样强大的元婴强者齐声喝止。 数道强大的术法瞬间向魔青檀云袭来,老者身体为之一顿,连忙挥拳迎击。 拳风与术法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强大的能量波动如海啸般向四周涌去。 四周战台上的法阵在如此强大的能量冲击下,如纸糊一般纷纷崩裂。正在比武的人们毫无反抗之力,被这股力量直接被卷入空中,最终化作一片血肉模糊。 “住手!” 更多的制止声响起,各大势力的强者再也按捺不住,有的挥动法器,有的施展神通,试图为后辈子弟阻拦这恐怖的余波。 瞬息之间,战台上下就有数十人当场丧命,还有数百人伤势极重,眼见也活不成了。而其余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他们或残肢断臂,或惊恐失措,整个中央广场化作一片血腥的地狱。 魔青檀云也意识到自己惹了不小的麻烦,他狠狠地瞪了眼高耸的塔楼,又扫过云天阁弟子所在之地,身影一掠,踏着镜湖水面,准备飞速离去。 “违逆者,死!”阵灵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只是声音依旧冰冷无情。 第111章 镜湖暴动 随着阵灵的喊声落下,镜湖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湖面卷起了滔天巨浪,仿佛唤醒了一头沉睡的巨兽。湖心深处似乎突然裂开,湖水疯狂倒灌。 魔青檀云心中一凛,翻涌的巨浪扑面而来。他轻点湖面,借力腾空而起,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一拉,他无奈重新向下落去。 不对!难道这镜湖之下真藏有什么恐怖? 魔青檀云略一思量,不敢再耽误,全力一拳猛地向前击出,试图打开一条通道,强行破浪而出。 元婴大能已经开始领悟天地规则,魔青檀云以杀证道,掌控万千杀伐之力,虽然仅仅只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其杀戮规则依然让同境强者都会避让三分。 然而,如此恐怖的一拳击在水墙上,仅仅穿透了十数丈的距离,便如同泥牛入海,消散一空。镜湖之水似乎拥有一种神奇的消解能力,将他的力量全部吞噬一空。 魔青檀云心有不甘,怒吼一声,连续击出三拳,每一拳都蕴含着无尽的杀戮之气。整个湖面更为沸腾,一时间浪花四溅,仿如遮天蔽日般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镜湖似乎也被彻底激怒,一层层水墙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而下方的吸力也越来越大。 魔青檀云在上下夹击之下,几乎整个人都要被拉入湖面。 “阵灵居然能调动这镜湖之力?”他想起了当初族内强者的提醒,告诫他切勿去那镜湖之下,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魔青檀云感受到体内的灵力正在被湖水稀释,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狂吼一声,倾尽所有的魔力向下轰击,试图以此借力跳出湖面,再伺机而逃。 可这全力一击如同石沉大海,消逝得无影无踪,魔青檀云不仅没能借到力,反而被深处的吸力猛地又一拉,直接向湖水之下坠去。 当全身被这狂暴的湖水浸透时,魔青檀云长叹一声,“完了!”体内的灵力正以惊人的速度疯狂流失,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下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当魔青檀云的身影被湖水倾覆时,几个知晓内情的强者同时心头一震,“他完了!” 镜湖之下是空天城的禁忌之地,也是阵灵的力量源泉。 很多年前,天阴门大肆破坏空天城,就在法阵即将被攻破之际,镜湖突然爆发,足足吞噬了近十名天阴门的元婴和王境强者,这才让空天城逃过一劫。 从此以后,天阴门就不再为空天城所容,所有大势力进驻空天城,都必须发下血誓,但有天阴之人,格杀勿论! 镜湖很快重新恢复了平静,湖面依然如镜,看不出一丝激战过后的痕迹。一个元婴强者的消失,似乎也无法掀起任何波澜。 岸上每个人的心中或是惊恐,或是忌惮,一时间整个广场周围缄默无声。只有一些虔诚的信徒,看见镜湖发威,认为是神灵之怒,纷纷跪下膜拜,祈求宽恕。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除了一些正在默默收拾同门尸体的人外,就连伤者也都强忍痛楚,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此前主持大比的谢堂,面色凝重地走到塔楼下,抱拳行礼,朗声说道,“我等监管不力,还请阵灵责罚。” 谢堂身旁,几位负责督战的金丹巅峰强者同样神色复杂,面对元婴修士的出手,实在是有心无力,再加上众人暗自存有私心,没有第一时间阻拦魔青檀云,才酿成了这等惨剧,的确难辞其咎。 过了一会儿,塔楼高处传来熟悉的冰冷声音,“之路,你们自己开启。” “这是什么意思?” “那大比怎么办?” …… 中心广场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喧嚣声四起,此起彼伏。 谢堂等人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位身着黄色长袍的中年人开口说道,“这也是意料中的事。阵灵每次出手后,都会销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是消耗太大了。” 说话的是来自南区赵家的当代家主赵仲元。赵家在空天城的历史极为悠久,却很少会在五域走动,因此在外名声不显。但长居空天城的人都知道,当年真正能够与云天阁抗衡的势力屈指可数,赵家便是其中之一。 “赵兄,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谢堂上前问道。 “我们要想开启之路,绝非易事,恐怕要各家大出血才行了。”赵仲元叹了口气,随即话锋一转,“既然如此,大家就以出力多少来分配这些名额吧。” 之路开启时,需要汇聚极为庞大的能量,以往由阵灵借助空天城的大阵来完成,而今却只能靠这些家族的共同出力强行开启了。 周围的几个强者纷纷点头,其中一人问道,“这大比是否还继续,否则如何定前五之位?” “大比就到此为止吧。如果阵灵不出手,我们最多就能送过去三十个人,是否有前五已经没什么干系了。”赵仲元心情其实很不好,如果不是出现如此变故,以赵珩的实力应当能稳居前五,如今却要看家族愿意付出多大代价了。 “那这死伤这么多人,就这么算了?”旁边一个头生双角的老者突然问道。他是出身西域的王境强者洛和,西域如今与北域连年战争,与魔族早就势不两立,正好趁此机会,削弱对方的实力。 洛和的话音刚落,立即引来了不少人的响应,许多在刚才事件中损失了弟子或族人的势力纷纷附和,粗略一看,竟然有二十多个二三流势力。 若非洛和出头,他们也就只能忍气吞声,魔族强者如云,绝非他们能轻易招惹的。 几个强者简单商议后,赵仲元面无表情地对谢堂说,“此事最好由你们出面,去为大家讨一个公道。如果魔族不肯赔偿,那我们就联手将他们驱逐出空天城。” 谢堂闻言,面露苦色,只得勉强答应。 这个差事看起来简单,实则非常棘手。魔族向来蛮横,而赵仲元所谓的驱逐明显只是场面话,如何把握分寸,就只能自己头疼了。 赵仲元等人不再理会谢堂,开始召集各个家族势力商讨对策,确定如何分配之路的名额。 第112章 暗影结界 塔楼外,风起云涌,各大势力为了魔神之路的名额,争得不可开交。 塔楼里,唐忘对着一个虚影行礼拜谢,“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这是唐忘第二次见到这个虚影。之前攻打烟雨楼时,正是这个虚影带他潜入地底摧毁了天阴母体。只是,此时的虚影不知何故,比此前所见暗淡了不少。 “稍后我会送你离开此地。”虚影的声音淡淡响起,竟不似此前那般冰冷。 “可惜这之路……”想到阿忆的伤情,唐忘有些黯然。 虚影刚才的说话他听得一清二楚,随着大比的中断,云天阁必定会受到其他势力的排斥,之路的名额显然不会再有唐忘的份了。 “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送你过去的。”虚影似乎有些疲累,“你先回去吧。” 唐忘只觉得身体一晃,再出现时已经回到兽车旁。 “唐,唐忘,你没事啊,太,太,好,好了。”天毅第一个走了过来。 元焘笑了一下说,“走吧,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侯卓也关心地问了一句,“没事就好,你是怎么回来的?我们都担心坏了。” 唐忘不愿透露虚影的事情,眼里闪过一阵迷惘,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就被传送出去,后来又不知怎么就回到这里了。侯先生,那个强者……” “被阵灵灭了。”刘建吾走过来插了一句,他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唐忘也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他也知道,云天阁在空天城不受待见,除了少数势力保持中立外,其他人都对他们有排斥之心。因此,纵然那些强者聚在一起讨论名额之事,云天阁也不会去自取其辱。 云天阁的三辆兽车缓缓向外驶出,那些大佬们随意看了一眼,虽然没作声,但眼里多少有些得意,对于唐忘这个此前惊艳了全场的天才,他们已经不再放在心上。无法进入之路的天才,是不足为惧的。 包间内,云先生也招呼着阿忆和豆豆准备离开。 “为什么不再继续大比了?”阿忆有些疑惑。 “阵灵消耗太大,开不了路,大比也就没意义了。”云先生顿了一下,语气中透着不屑,“再者说,唐忘继续赢下去,那些人会甘心?” “哦。”阿忆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唐忘如果真能进前五,有些人绝不会罢休,肯定还会破坏规矩。结果可能比现在更糟。 空天城东区,魔族驻地,一群人正整装待发,眼里充满了冲天的杀意。 “老祖,此仇不能不报。” “踏平云天阁,为檀云老祖报仇!” …… 魔族在空天城有两个元婴大能,除了消失在镜湖的魔青檀云,还有一个同为元婴初期的魔黑松柘。 虽然两人来自不同的族系,平日里也多有不和,但魔族对外极为抱团,他此时也在犹豫是否趁势给予云天阁致命一击。 魔黑松柘在屋里盘算此事的利弊,却感觉空间一阵波动,他走到窗前,一个朦胧的影子悬浮在外。 “大人,主人派我来给您捎个信,不要坏了大事。”影子说完就化作一缕烟雾消散一空。 魔黑松柘面色阴沉,踌躇了一会儿,长吸了一口气,“云天阁,看你们还能蹦跶多久。” “老祖,谢家的谢堂带着几名金丹修士前来拜访。”一个魔族子弟前来禀报。 镜湖异动,引起了整个空天城的关注。 每天,无数信徒聚集在湖边,摆好香案,三跪九叩,祈求神灵护佑。 与此同时,诸多大家族,尤其是实力靠前的势力,正在暗自联合,共同构建了一个庞大的法阵,用以开启之路。 一切都似乎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然而,感知敏锐的强者却能从中体味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城中的议论声渐起,暗流涌动。一些有远见的修士开始囤积物资,为可能到来的风暴做准备。 而那些大势力的密室中,长老们正低声讨论着对策,他们的目光不时投向镜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无论是平民还是修士,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 空天城,也许要变天了! 夜幕低垂,云天阁旁边的酒楼内透出昏黄的灯光。云焘缓步踏入,脸上带着惯常的懒散。 “这位客官,我们要打烊了。”正在擦拭桌子的小二抬头招呼了一声。 “你们忙,我找掌柜有点事。”云焘笑眯眯地说。 小二指了指楼梯边的小门,“掌柜在后院里,您这边请。”。 云焘点点头,径直走向后院。掌柜正独自坐在石几旁饮酒,见到云焘,连忙起身相迎。 “这不是云焘先生吗?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是准备订明天的宴席?”掌柜热情地问道。 云焘走到石几旁,拈起一颗花生米,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不错,这花生炒得真不错。” “您要是喜欢,我让厨子再炒一盘?”掌柜满脸堆笑,试图讨好云焘这个大主顾。 “不必麻烦了。”云焘眼神微微一凛,“这菜很好吃,只是你们这些上官家的苍蝇却着实讨厌。” 掌柜一脸茫然,有些不悦地说,“您这说什么意思?我家东西最是干净,哪来什么苍蝇。” “何必呢,这样装有意思吗?”云焘突然开启了喋喋不休的话痨模式,“虽然知道你们是苍蝇,但怎么赶也没用,赶走一波又来一波,太让人烦了。你们就不能消停点,这不,先生安排我出来打苍蝇。这次也懒得再赶了,直接打死就好……” 掌柜的脸色终于开始变了。他也意识到,云焘这次来者不善,甚至体内的杀气都毫不掩饰地释放了出来。 “云焘,我立即撤走……”掌柜知道装不下了,准备赶紧撤离。他也是金丹巅峰强者,但心知自己绝非云焘对手,不过一旦施展秘法,还是能够脱身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喜欢说话吗?”云焘脸上笑容不变,甚至还有点得意,“就是怕你突然跑了,那我回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从踏入院子那一刻开始,就趁着夜色铺展结界之力,如今结界既成,对方已无处可逃。 “暗之结界!”掌柜终于察觉到周围的异常。他看似还在院子里,但四周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不禁大吼,“这不可能!” 在他的认知中,金丹修士怎么可能以自身之力布置结界,这未免太过荒唐了! “唉,终究是井底之蛙。”云焘叹了口气,身影融入黑暗之中。 掌柜果决地拿出一张符箓,准备倾力一击,破开结界。 然而,符箓刚一出手,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耳边一个声音响起,“这么好的东西,就不要浪费了。” 掌柜突然想起了关于云先生过去的一个传闻,他瞪大眼睛,慌张地喊道,“暗影,你是暗影!” 这个消息要是传回家族,那肯定是大功一件,可是自己应该没有机会了。 他最为不解的是,暗影尚存,天煞也应该没死,云天阁却一直示弱,云先生甚至还被迫跌境。这背后,绝对是盘大棋…… 掌柜的思维还在继续,但他的身体却在黑暗中慢慢消融。 “暗影?好怀念这个名号啊!”云焘的身影突然显现出来,他啧了啧嘴,然后大手一挥,小院里一切如常,只是少了一个和气的掌柜。 “客官,事情谈妥了?”小二看着离去的云焘,笑着说,“您慢走,夜了,小心路。” 云焘边走边嘀咕,“还有三只苍蝇,真是苦差事啊!” 第113章 沦为废人 云天阁内,一切如常。 唐忘修炼结束后,照常陪着小普吃喝一番。 小普又开始指手画脚地倾述着对豆豆的不满,一脸的苦大仇恨。 唐忘笑着打趣,“你不是变厉害了吗,怎么还是被她欺负?” 小普立即变了个嘴脸,一边用肢体动作演示自己的强大,一边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意思是不愿意以大欺小。 看着小普自得其乐,唐忘也跟着笑得不行。 小普突然僵立在原地,全身瑟瑟,唐忘神识外放,哈哈一笑,“说豆豆,豆豆到啊。” 他起身走到院门前,阿忆正牵着一蹦一跳的豆豆走了过来。 “爸爸!”豆豆看见唐忘,松开牵着阿忆的手,一个挪移就到了唐忘的身上,然后小脸蹭着唐忘的头,可怜兮兮地说,“妈妈都不带我来看你的。” 虽然早已有些习惯,但阿忆依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她以手抚额,颇为郁闷地说,“先生有事找你,小普也一起去。” 豆豆这才发现了旁边的小普,两眼笑得如一弯新月,还不等她施展空间术法,小普就老老实实地跑到了她的手上。 唐忘笑着说,“走吧,别让先生久等了。” “你还未触及到突破的桎梏吧?”云先生仔细打量了一下唐忘,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凝重。 “还没有。”唐忘心中疑惑,觉得先生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那你趁这段时间,进入元塔进行武师第三关的试炼吧。”云先生沉吟了一下,“天毅和建吾也会进去修炼,小普就暂时留在我身边。” 唐忘心里明白,过段时间他们会踏上之路,在此之前完善一下自身,争取达到筑基巅峰,本就在他计划之中。如今先生既然有了安排,他自然没有异议。 云先生又叮嘱了一句,“最后一关是心关,鲜有人能闯过。记住,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心无外物,物由心生。” 唐忘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只觉其中大有深意,却一时难以言明。 “记住就好。”云先生笑了一下,将云塔取出置于院中,“进去吧。” 唐忘虽然觉得先生有些欲言又止,但想着待试炼结束后再问也不迟,于是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后,转身踏入元塔。 “阿忆,你在这里守着。那两个小子来了,让他们直接进去。”交代完毕,云先生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云天阁大门旁边的门房里,云先生对着睡眼惺忪的老头说道,“夜寐,你今晚去天兴,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老头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瞬间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定不负先生所托。”说完,又转过身去继续酣睡。 云先生走出大门,外面的学堂里传来抑扬顿挫的童声, “矩步引领,俯仰廊庙。 束带矜庄,徘徊瞻眺。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 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唐忘又一次站在元塔的石门外,他没有丝毫犹豫,推门而入。 门内,又是那熟悉的血色世界,他正准备四处打量一番,猛然间,一阵剧烈的灼痛自脊柱汹涌而来。 这股疼痛来得极为猛烈,他不得不弯下了身子,双手紧紧地捂住背部,喉咙里不自主地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声。 唐忘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他强忍着剧痛,努力运转胸前的圆环,试图唤醒血月之力,以缓解这突如其来的痛楚。然而,无论他如何催动,血月似乎突然沉寂,完全失去了踪迹。 他不明白为何脊柱处的异物会突然如此狂躁,与以往不同的是,这种痛苦实不仅折磨着他的肉,就连识海也仿佛在被无情地撕裂,似乎正在将他的灵魂从身体中活活剥离。 在识海深处,平时威风凛凛的墨刀此刻蜷缩在角落,刀身上的血纹黯淡无光,仿佛被什么恐怖之物强行镇压。 唐忘感到自己的灵魂被一股巨力狠狠向外一扯,这种痛楚让他恨不得当场死去。 好在这样的疼痛并没有持续多久,唐忘就已经彻底晕厥过去,身体无力地倒在了血色之中。 隐约中,一红一青两道身影从他身前掠过。 “唐忘,你终于醒了。”阿忆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忘缓缓睁开双眼,依然头疼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针扎在脑子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运转体内的真元,感知一下身体状况。然而,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真元竟然消失无踪。 “我,我的修为呢?” 唐忘惊叫一声,如果世间真有什么事会让他彻底乱了方寸,那就是修为尽失,沦为废人。 他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不敢接受眼前的事实。不过是进入元塔试炼,怎么会沦落到了这般地步。 “不,不可能。”唐忘此时顾不得头痛,挣扎着坐起身,开始运转元魔天心诀。然而,他的体内依然空空如也,不仅如此,连胸前的圆环都不见了踪影,所有的窍穴不知为何都已彻底关闭。 “不,绝对不可能。”唐忘想着用神识内视,识海竟然也荡然无存,自己彻底成了一个普通人。 他眼神空洞,脸上写满了绝望,泪水无声地滑落,嘴里喃喃自语着“不对,不可能”。他又尝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哪怕有那么一丝也好,可是心泉奇穴也不见了。 可无论怎么尝试,都是一场空!他过去二十多年修炼的一切,就这样全都不见了。 “唐忘,你先休息一下。”阿忆不忍看他如此凄凉,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先让他冷静一下。不过他总算醒过来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唐忘木然地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泛着血红的天色,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唐忘的心绪才略微平复了一些。 他尝试着站起身,两腿虽有些酸软,并没有更多的不适。他慢慢地挪到桌边,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立即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 他抓起桌上的点心胡乱地向嘴里塞着,眼泪再次忍不住滴了下来。 成为武师后,他就再没有过明显的饥饿感,平时吃东西更多是为了享受,而不是身体的必需。可现在,饥渴的感觉却是如此强烈。 他的头依旧昏昏沉沉的,虽然很饿,但吃了几口后就没了胃口。 唐忘表情麻木地走出了房间,看着那漫天的血色,他突然激动地高喊着,“阿忆,阿忆!” 第114章 物由心生 远方的血色与云朵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山峦被映照得面目狰狞,草木的轮廓披上了妖异的红妆。 唐忘的双眸却异常清亮,血色尽管刺眼,却又如此美好。 “好厉害的幻境!”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没想到自己陷入了如此真实的幻境之中,如果不是这血色漫天,他几乎都信以为真了。 回想起刚才的经历,唐忘心中一阵后怕,背上冷汗直冒,浸湿了衣袍。 “唐忘,你好些了吗?”听到唐忘的呼喊,阿忆急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人,阿武和阿芸两张熟悉的面孔自不用说,而剩下一个却是扎着总角的八九岁男童,一身血红衣裤,脸上却挂着戏谑的讥笑。 唐忘此刻心如平镜,丝毫不为外物所动,指着远处的血红天空,笑着问道,“师姐,那是什么?” 阿忆抬眼一望,神色顿时黯然,“唐忘,你睡了足足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我都不知该从何讲起。” 唐忘先与阿武二人行了个礼,简单寒暄了两句,目光平静地转向阿忆,“师姐,你慢慢说给我听听,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忆叹了口气,缓缓将过往之事娓娓道来。 唐忘进入元塔后,不知为何突然陷入了昏迷。与此同时,玄空大陆突生剧变,血色天象骤现,之路也因此未能开启。 空天城首当其冲,遭到了血色诡异的冲击,无数无面怪物从血色中杀出。激战一个月后,空天城终告陷落,云天阁也损失惨重,先生带着他们少数人逃了出来。 此后,先生召集了一些强者去对抗血色诡异,并通过传送将弟子们送到了天兴。 如今血色诡异逐渐逼近天兴,已经发现了不少无面生物的踪迹,再加上天阴门一直在兴风作浪,天兴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 说到此处,阿忆等三人的脸色都非常沉重,显然已与敌人多次交手,深知那些怪物的恐怖。 唐忘的脸色再次变得有些不自然,眼前的三人是如此真实,他仔细观察了许久都未发现任何端倪,可心里早已确定这是一个幻境。 正当他有些迷惑时,突然想起先生临别时的赠言: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心无外物,物由心生。 “对,一定是这样,这些都因我心境而生,自然会真实无比。”唐忘暗自点了下头。 他忽然看向阿忆,“师姐,那个小孩是谁?” “什么小孩?”阿忆惊讶地看着唐忘,阿武和阿芸也满脸疑惑。 唐忘笑了一下,“就是你身后那个血红衣服的小孩啊,不是和你们一起来的吗?” 三人同时回头张望,再转过脸来,眼中依旧充满困惑。 阿忆突然想起了什么,“唐忘,先生临走前曾检查过你的身体。他说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事,修为尽失,神识也受损严重,可能会出现癔症。” “那里明明有个小孩,他一直在对着我们笑。”唐忘指着男孩所在的位置说道。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啊!”阿忆也有点急了。 “唐忘刚醒来,精神还有些恍惚,需要再多休息休息。”一旁的阿芸体贴地说道。 “唐忘,你先回房休息,过两天等天毅他们回来了,我们再来看你。”阿武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拉着阿芸的手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离去。 “可……”唐忘没有再继续争辩。那个小男孩此时笑得愈发诡异,甚至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唐忘每天都在尝试着重新修炼,只是始终无法凝结出真气,连好不容易积攒的一丝内劲都无法存于丹田之内。 尽管如此,他心态始终极好,和每个人都有说有笑。尤其是那个憨憨的小胖子,刚一见面就哭得稀里哗啦,倒也让唐忘很是感动。 唐忘等人如今在青石镇落脚。 血色由东而来,庆州、阳州、武州等地受损最重。青石镇位于阳州与安州交界之处,从东面涌来的难民,拖家带口,携带着仅有的一些家当,聚集于此。稍作休息后,再继续向西、向南寻找容身之地。 大多数难民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里充满了疲惫和惊恐。 青石镇的街道上,帐篷密布。有人搭起了简易的炉灶,准备生火做饭;有人为了争抢一点食物,正在大打出手;孩子们紧紧依偎在父母身旁,老人的身影寥寥无几。 经过这一路的逃亡,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麻木,他们见过了太多的死亡,却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只要能够活下去,他们随时可以做出最可怕的事。 血色还在继续向西移动,所过之处都会洒下密密麻麻的无面怪物,它们就如无情的杀戮工具,收割着所有的生命,再用生灵的血肉,献祭给空中的血色云团。 无面怪物每次出现都如潮水一般,似乎根本就杀之不尽,唐忘心知如果不能清除掉母体,根本无法伤及其根本。 然而,如今的唐忘对此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他一心认定自己身处幻境,一直在寻找破解之法,只是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任何头绪。 他把先生的赠言翻来覆去在心中念叨,可无论如何参悟,还是找不到离开的办法。 这段时间,阿忆一直在细心照顾唐忘的起居,他心中不时会闪过一个念头,“这样的师姐真好”。 “唐忘,我们得走了。”阿忆脸上满是疲惫。依靠她的读心之术,抓出了不少的阴狗,可聆听太多的心声,消耗也是极大。 “去哪?”正在房间里歇息的唐忘站起身来问道。 “听说阴奴和阴狗已经混进来了,看来那些怪物很快就会降临,我们得赶去群山。”阿忆催促了一句。 “好。”唐忘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个红衣男孩。 他曾问过所有人,除了自己,谁都看不见这个男孩。他也试图接近对方,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无法拉近。 此刻,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触动,可惜现在没有时间让他仔细思量。 第115章 心有外物 一队难民正蹒跚向南行进,唐忘一行人夹杂其中。 离开青石镇后,阿武等人轮流带着唐忘急奔,疾驰了近百里,直至力竭。恰好遇到这支难民队伍,他们也就顺势加入。 唐忘心中对这一切早有定夺,也就不以为意,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人群中再次看到那个脸上总是幸灾乐祸的红衣男孩时,心中无端生起一股怒火,特别想狠狠地揍对方一顿。 突然,一团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色猛然砸入人群,无数难民瞬间被那血色吞没。紧接着,成百上千的无面怪物从血色中钻了出来,开始了惨绝人寰的杀戮。 阿忆等人迅速组成一个战队,将唐忘护在中间,奋力向外突围。 然而,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尽管周围已经倒下了不下百具怪物的尸体,仍有更多的怪物源源而来,杀不胜杀。 唐忘知道,若非因为自己成了累赘,其他人完全有机会杀出重围。他大声向众人喊道,“不用管我,你们先走。” 阿忆回头,对唐忘露出一抹微笑,“要死一起死,我们不会扔下你的” 阿武长剑挥舞,剑光如电,每一击都会有怪物倒下,他一边杀敌一边说,“唐忘,没事,我们一起杀出去。” “唐,唐哥,我,我来开路。”小胖子化作人肉炸弹,猛然向前冲去,所过之处,无数怪物被撞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唐忘看着这一幕,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鼻尖不禁一酸,不经意间眼前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仿佛再次感受到了血月的存在,心中急切地催促着,“快,快让我恢复力量。”即便眼前的一切只是幻境,他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死在自己面前。 “小胖,退回来!”阿忆大喊,她额头上的竖瞳已经开裂,鲜血淋漓,她想为天毅打开一条通道,魂光闪过,十几个怪物颓然倒地。 只是敌人实在太多了,小胖很快就被怪物们淹没,只隐隐约约传来了一声“姐”。 “快点啊!”唐忘心中焦急万分,但最先恢复的仅仅只是内劲,他现在需要的是真元,是强大的真元之力。 “阿芸,小心!”阿武一把拉过被几个怪物围攻的阿芸,背后却被一只丑陋的脏手猛地穿透。 “阿武,不要啊。”阿芸哭着将手里的铜钱砸在阿武身后的怪物头上,却再也挡不下其他怪物的攻击。 一个个同伴也相继倒下,仅剩阿忆还在坚持,但她也已力竭。她望向唐忘,浅浅一笑,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无脸怪物撕成了碎片。 “不!”唐忘哭着怒吼一声,此时的他再顾不上什么真与假,所有的真元如江河汇聚,涌入体内。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要杀光这群畜生,为阿忆报仇,为那些兄弟们报仇。 唐忘以已为刀,向前冲去,血红的双眼凝聚着无穷的杀意。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仿如致命的杀器,每一次与怪物的碰撞,都能听到它们身体断裂的声音。 无论有多少怪物,唐忘此时一个都不会放过。即便那些怪物不会惊恐,也不会退缩,那就杀个干干净净。 突然,一股极为恐怖的威势从身后袭来,唐忘甚至来不及转身,只觉后背一凉,一把长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竭力想回过头去,却发现生命正在疯狂地流逝。 这一瞬间,唐忘心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掏走了,他只是一直在默念: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心无外物,物由心生。 直到眼前一黑,生命消逝,他都没有停止默诵。 “阿旺,你在发什么呆,赶紧走了。”前方传来了催促声。 “哦,哦,这就来。”一个灰衣少年回应着,加快脚步跟上了队伍。这群难民正在慢慢向南行进,试图逃离这片血色笼罩的恐怖土地。 天上的血色越来越浓,预示着灾难随时都会降临。如果不能及时离开,一旦被那些怪物发现,他们都会成为怪物的食料。 “阿旺,拉着你弟弟,别走丢了。”前面的一个中年人转头叮嘱了一句。 灰衣少年紧紧牵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的手,轻声说,“阿沛,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到了前面的山林,就可以休息了。” “嗯。”阿沛那稚嫩的脸上挂满了风尘,眼神却极为坚定。他脚上的血泡已经破溃,每迈出一步都伴着钻心的疼,但他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 “还好我们走的是南边,之前有好大一团血云向西面飞去了。” “唉,不知又有多少人遭遇了。” “这该死的玩意儿,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听说是中域那边坏的事,惹怒了天上的神灵,才降下的惩罚。” …… 周围不时传来各种只言片语,难民们也只能随口抱怨两句,脚下一步都不敢停。 天色渐暗,难民们在一片开阔的平地上停下脚步,开始搭建临时的营地。夜晚,对于难民来说是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那些无面怪物从不在日落后出没。 “阿旺,柴火不够了,你再去捡一点回来。”妇人喊了一声。她正忙着清理路上顺手摘的一点野菜,准备这一天唯一的热食。 灰衣少年手中挥着一把柴刀,走向旁边的灌木丛。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穿着血红色衣裤的总角男童在对着他笑。 灰衣少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喊了一声,“你是谁家的孩子,别一个人到处乱跑。” 然而,那个小孩只是笑,笑得有些奇怪。 灰衣少年没再继续理会,收拢好一捆柴火,转身离去,心中却在思量,“不知道爷爷和老爸能不能打到一只野兽?” “那些野兽早就跑光了,地底下连田鼠都没了踪影。”中年男人叹了口气,低着头不敢看妇人的眼睛。 今晚大家又只能喝野菜汤,作为一家之主,还是一名武修,他的心中满是愧疚。 第116章 强渡白水河 “我吃好了。” 阿旺放下碗,在旁边的草地上一躺,顺手拔起一根野草将茎部含在嘴里。他眯着眼睛,望向远处的天空。血色依旧铺展在空中,但在夜幕的挤压下,似乎不再那么刺眼。 “我也吃好了。”阿沛并肩躺在阿旺身旁,学着哥哥的样子看那远处的天空,“我们到了群山,应该就有肉吃了。” “嗯,过两天跨过白水河就好了。”阿旺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他的心里却一直在默念,“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心无外物,物由心生。” 虽然他不明白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非常重要。 他的心里总有一种空空的感觉,仿佛失去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就像一个无形的黑洞,在不停地吞噬着他的内心。唯有刻在心底的这两句话,在他不停地默诵时,能让他获得片刻的安宁。 这一路的奔逃,阿旺其实并没有感到过真正的畏惧。只要父母在身边,还有爷爷和阿沛,他就觉得很安心。或许,是他本能地忘记了恐惧的存在。 然而,唯一让阿旺心乱的,只有那个总在不远处出现的血红衣裤男孩。他好几次想上前问问对方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可每当他试图靠近的时候,那个男孩就会迅速跑开。 “唉,这样一个小孩,看着白白胖胖的,也不怕被人抓去吃了。”阿旺摇了摇头,摒弃掉这些杂念,开始一板一眼地炼起了刀法,手中的柴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轨迹,发出阵阵的呼啸声。 阿沛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哥哥,他身体有恙,无法习武,只能帮着做一些琐碎的杂事。 “唉,孩子爸,这样下去不行啊。”妇人眼里写满了焦虑,“你要是撑不下去,我们家可就全完了。” “再坚持两天,过了白水河就好了。”中年男人正闭眼休息,尽量减少身体的消耗。 “那边有些人已经疯了吧,听说他们甚至易子为食。”妇人很是担忧,她远远看了一眼阿沛,心里不禁有些恐慌。 “谁也别想打我们家的主意,否则先问问我手中的刀。”男人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刀鞘。 “唉,希望过河后,日子能稍微好起来。这世道,活着可真难啊。”妇人又独自长吁短叹了一番。 白水河畔,难民们情绪既紧张又兴奋。 身后的血云越来越浓,仿如恶魔的巨口,随时会将所有人吞噬一空。只有强行渡过这条奔腾不息的白水河,他们才有机会活下去。 为了这一线生机,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砍伐附近的林木,然后将树干捆绑起来制作木筏。 中年男人拖来了几根长短不一的树干,阿旺正在清理树皮上的枝丫,阿沛和爷爷将路上砍好的藤蔓搓成绳索,然后交给中年人反复扭绞,再打成一个个死结,将树干牢牢地固定在一起。 “走,准备上船吧。”中年人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紧紧握着手里的长刀,警惕地看了下四周,以防有人会来偷袭。 周围的人们也开始收拾工具,准备登筏。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那是有人正在杀人夺筏。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朝不保夕,他们一家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考验,每一次都险象环生。要不是他有一些实力,家里人早就被啃得渣都不剩了。人性在这种时候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即便是他,也不是没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否则一家五口人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只是很多事做了也就做了,大家也都当作不知道,能活着才是正理。 “快点!”中年人脸色突然一变,他注意到远处的血云正在急速下降,赶紧催促着家人,”快,快,那些怪物要来了。” 五个人慌忙跳上木筏,中年人和阿旺各拿着一根木竿,拼命地向对岸划去。只是木筏太简陋,上面的人太多,加上水流湍急,木筏刚一离岸就开始原地打转。 岸边已经传来了绝望的哭叫声,让人胆战心惊。 中年人脸上也是焦急万分,如果不能尽快摆脱困境,他们一家全都要完蛋。 阿旺在父亲的指挥下,使出了全身力气。他的双手紧握着木竿,指节用力过度而泛白,汗水大颗大颗地滴在木筏上,可收效甚微。木筏还是在原处打转,丝毫没有前进的迹象。 坐在木筏边上的老人突然笑了一下,他平静地看着家人,说道,“人太多了,我就先走一步,你们可要好好活下去啊。”说完,他一个后仰,直接掉入汹涌的河水之中。 “爷爷!”阿沛哭着大喊。他伸出自己的小手,却仅仅抓了一个空。 阿旺的眼圈也为之一红,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中年人叹了口气,现在不是他能悲伤的时候。 他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指挥阿旺奋力转向,木筏终于不再原地打转,重新向前行进。虽然速度依然不快,但总算离岸而去。 河面上,上百条木筏在奔腾的河水中挣扎前行。不时有木筏相互碰撞后在激流中翻覆,人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着,瞬间就被湍急的水流卷得无影无踪。 河岸边此时已经成为了一座修罗场。那些无面怪物如同疯狂的野兽,撕碎着每一个能够触及的生命,横飞的血肉被血云吞没,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一些怪物原地跃起,向河上的木筏砸来。 阿旺的父亲眼疾手快,凌空刀芒挥洒,将两个飞来的怪物击入河中。它们试图挣扎起身,很快就消失在翻滚的浪花之中。 阿旺奋力划着,他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可他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心无外物,物由心生。” 这其实就是很简单的道理,可为什么自己总是琢磨不透呢? 阿旺在不远处的一条木筏上再次看见了那个红衣男孩,心生疑惑,“难道这一切都由心生?” “哥,我们快到了。”阿沛哽咽地说。他始终无法接受爷爷的离开,一直闷闷不乐,时不时地会有泪水滑落。 “快了,阿沛。”阿旺继续用力划着,他心里默念,“无论如何也要一起上岸,一起活下去。” 第117章 无尽轮回 距离白水河的南岸只剩最后五十丈的距离,木筏上的人们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逃出生天,哪怕是多活一天呢,也要尽量活着。 中年人脸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笑意。劫后余生就是一种幸福,即使过程惨烈,哀悼可以留给以后的岁月,现在他终于可以缓一下了。 然而,人们心中的欢喜刚爬上脸庞,一声厉喝从岸上传来,震碎了所有人的希望,“所有木筏不得靠岸!” 上百名手持弩机的军士,从岸边的灌木之中站了出来,,一个首领模样的将军冷冷地扫视着江上的难民,眼中没有一丝的怜悯。 “为什么?”木筏上的人们纷纷质问,声音中充满了不解和绝望。 “让我们上岸。”有人跪在木筏上不停地哀求。 “这里还有小孩子……”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声音哽咽,眼中满是无助。 …… “阴狗狡猾,阴奴狠诈。不得放任何人靠近,凡有不从者,一律射杀!”将军高声命令。 “遵令!”上百军士整齐应道。 中年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们九死一生才逃到这里,却被告知不得登岸。若就此顺流而下,必将重新踏入下游的血色之地,还是死路一条。 他拼命撑着长竿,示意阿旺和他配合着将木筏暂时稳在江中。然而,在水流击打之下,连接树干的绳索已经有了崩裂的迹象。 “爸,怎么办?”阿旺焦急地问道,如果不当机立断,木筏很快就要散架了。 “冲!我们去下游一点的地方登岸。”中年人迅速下了决定,开始操纵着木筏沿着河流向斜下方冲去。 此时,有些木筏上的人还不死心,一边辩解一边尝试着向岸边靠去,而另一些人和中年人一样,准备换一个地方登陆。 将军见状,怒不可遏,拔出长刀朝前一挥。上百弩箭如铁雨般笼罩江面,随之而来的一声声惨叫声,很快就被激流吞没,江面一片血红。 将军身旁的一名武师大喊一声,“不可!” “哼,妇人之仁!”将军未予理会,命令士兵继续射击。他看了一眼中年人等木筏冲去的方向,冷冷地喊了一声,“兽骑兵,上!” 不到片刻,斜下方的山林中冲出了上百兽骑,对着奔流而下的木筏一阵乱射。 阿旺和中年人一边奋力撑着筏子,一边闪躲雨点般落下的弩箭。 “哥,小心!”一直趴在木筏上的阿沛突然站起身,挡在了阿旺身前,他的眼里满是笑容,似乎自己终于做了件有用的事。 阿旺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停滞了,“对不起,阿沛,我总是保护不好你!” 周围的一切已经模糊不清,中年人的叫喊和妇人的哭泣,他似乎都没听见。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刺痛。 阿沛的一切过往在他眼前闪过着,那个舍不得吃一片兽肉的少年,那个在床前无语哽咽的弟弟,两个阿沛重叠在一起,只有那双带笑的眼睛正在定格。 阿旺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他在心里不停地默诵着“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心无外物,物由心生。” 一阵剧烈的疼痛打断了他的哀恸。当他勉强睁开双眼时,只看到中年人和妇人倒伏在木筏上,那应该是他的父母,虽然早已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但他却知道一定就是他们。 阿旺无力地笑了一下,眼前漆黑一片。 一群学府青年,为抗血云入侵,毅然坚执锐,入伍从军。他们每战必奋勇争先,立下军功无数。其中一位唐姓学生不满带军将领滥杀无辜难民,挺身而出,当众指责,后上报中军帅府,致使多名将领受罚。 其后,这群青年翘楚在学府先生的带领下屡战告捷,正欲挥军北渡,却因虚假军情中了阴狗的埋伏,学府先生和唐姓学生一马当先,想为同袍杀出一条血路,最终寡不敌众,全军覆没…… 一名世家弟子,胸怀大志,散尽钱财招募了一支军伍,准备增援前方受罚的父辈,以期戴罪立功。出征前豪情万丈,痛饮一场,是夜,酒醉的世家弟子遭学府幸存之人暗杀…… 一名地方小吏,平日勤勉谨慎,不敢有任何差池,只为能在乱世中苟活一世。只是地方上出了重大血案,毫无后台的他最终成了一只替罪羊,唯一的女儿也被株连,皆以通敌之罪斩立决,两颗脑袋被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 一饮一啄,皆是因果;万物轮回,无尽无休。 唐忘在无数次生死中渐渐遗忘,他在哪,他是谁,他所为何事?一切都在慢慢抹去,直到此身此心,再无一丝过往的痕迹。 “时间快到了,他应该来不及醒来了。”云先生轻叹一声,望向身旁的一个高大虚影。 “那怎么办?”虚影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感。 “我把他们安置在元塔内,你先送他们过去。”云先生显然早有安排。 “就他们几个,去了那边也是送死。”虚影冷冷地说。 “我已嘱咐大刘,让他到时候见机行事。放心,这些都安排好了。”云先生仿佛智珠在握,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之路将开启三个月的时间,若唐忘一直无法醒来,恐怕就会永远迷失在幻境之中,再也无法出来。 不过,有豆豆手腕上的那条巨蛇保姆在,足以让阿忆等人逃过杀劫,只是那里的机缘就不用想了。 “你好像很看好他。”虚影突然说道。 “他可是我的关门弟子啊!”云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那你呢?”虚影看着云先生,眼里竟有一丝哀伤。 “无妨。时机一到,你就带着云焘从那条路去灵界。你负责藏好我的肉身,云焘潜伏起来,随时准备好接应。这些事我都写在玉简之中了。”云先生洒脱地笑了一下,“不过一具分身而已,布了这么多年的局,估计他们要失望了。” 虚影点了点头,从云先生手中接过元塔和玉简,抱拳行礼,“那我们灵界再见!” “一定。”云先生微笑回应,“这场大戏才刚开演,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第118章 开启路 “阿武,准备动身了。”阳尊笑着说道。 “好的,阳前辈,就在这里吗?”阿武有些疑惑。 他和阿芸来到群山深处,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龙府。让他意外的是,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宏伟建筑,而只有一些宁静祥和的村落,人们生活得无忧无虑,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当然不是,在那座山上。”阳尊摇了摇头,抬手指向远方一座被云雾半遮的高山,若隐若现,看不清全貌。 阿武心中暗自惊讶,他在这里已经逗留了一段时间,若非阳尊此刻特意指出,竟然未曾察觉到这里还有一座如此雄伟壮观的高山。 阳尊笑了一下,没有多作解释,只是踏步向前,引着阿武等人向前走去。 在一座巍峨峻拔的高山之巅,天际忽生异象,一只无形的手撕裂了苍穹,留下一道惊心动魄的裂隙。 裂隙四周,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如同天神愤怒的咆哮。隐约中,似乎有一条壮观的天路横空出世,悬浮于混沌与秩序边缘,既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裂缝的轮廓在闪电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散发出诱人的神秘气息,仿佛是时间与空间在此交织而成。无数被古老符文环绕的巨碑傲然而立,光芒闪烁,时隐时现。 “那就是之路?”饶是平素懒散惯了的阿武,也不由为之震撼不已,转头询问身旁的阳尊。 阳尊凝视着这片瑰丽壮观的奇景,忍不住感叹,“据传那是一片古老战场,谁也不知道它究竟在哪,又为何会出现。”他也曾踏入其中,历经无数生死考验,才和阴尊一起回到了龙府。 “护魂之物都收好了吧,里面会有大恐怖,千万不要去招惹。”阳尊再次提醒众人。 此次除了阿武和阿芸外,还有五名龙府弟子一起前往。众人连忙应声答 “是”,深知这位顶级武尊的再三嘱咐,绝非儿戏。 “老婆子,该干活了。”阳尊笑着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着黑色窄袖短衣,下着及地长裙的老妪蓦然现身,周身弥漫着一股阴冷之气,让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阴婆婆。”几个龙府弟子连忙行礼,阿武和阿芸也同样恭敬以对。 “出手吧,应该还有人会借我们的光。”阴尊语气冷淡。 “哦,他们又有人出来了?” 老妪白了阳尊一眼,明显是嫌他话多。 阳尊讪讪地笑了一下。他走到一片空旷之地,随手一拂,掩于其下的一个巨大的符阵骤然升起。 二尊分别立于符阵两侧,阴阳之力流入符阵,神秘的符文被逐一点亮,一道光门渐渐凝实。 “进去吧。”阴婆婆喊了一声。 七人再次对两位尊者行了一礼后,依次向光门走去。 “活着回来。”阳尊挥了下手。 同样的场景在各个角落都在上演…… 一个灵气浓郁得仿佛快化不开的山谷,一道巨大的光门前站立着十几名气息强大的筑基修士,最中间的是一个还未满二十的翩翩少年。 “战钧,此次若能带回一个生魂,将是大功一件。家族会不遗余力培养你,助你踏足元婴之境。”一位老者语重心长地说。 “钧儿必不负众望。”少年眼里闪过一阵狂喜…… 在一个荒芜之地,一个瞎眼老者带着一男一女两名大武师站在一个祭台上,“萧嫣、萧辕,你们此次出去就回不来了。记住,无论如何不要暴露身份,只有找到那把刀,才能解开你们体内的封印。” “是,爷爷!”两人齐齐躬身应道。 “去吧,希望你们能成功。”老者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已经麻木。 无数年过去了,每百年就会派出一些年轻天才,可他们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可这又是唯一的希望,那是神级至高留下的预言。他们被困在这里太久了,无数的世世代代过去,依然在祈盼着这个渺茫的希望…… “张茴,杨壬,你们出去后前往一个叫玄空的大陆,与我族的后裔汇合,等待我族大军的到来。切不可自行其是,坏了大事。”一缕至高无上的声音从深远处传来,两个表情冰冷的年轻修士正襟以对,眼里充满了崇敬之情…… 空天城南区的赵家府邸,一个巨大广场中央布置着十丈方圆的法阵。法阵周围散布着数十个阵基,每个阵基上都铺满了如小山般的灵石。 数十位强者神情凝重,各自守住一个阵基,灵力徐徐催动,法阵开始慢慢运转,投射出一道丈许粗的光柱,直冲云霄。 三十名青年站在法阵外,或忐忑或兴奋,纷纷仰望天空,等待来自遥远虚空的回应。 时间悄然流逝,灵石燃烧的速度惊人,原本堆积如山的灵石已经消减过半。 “来人,加灵石。”有强者大声喊道。 一群金丹修士应声而动,拿出备好的储物戒指,将里面的灵石倒入阵基。 短短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这些金丹修士已经添加了三次灵石,可那光柱仍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扫荡,一直没有找到准确的位置。 强者们的脸色极为难看,为首的中年人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地大喊,“继续加灵石。” 这个法阵是根据阵灵传授的方法布置的,理当没有问题才对,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未能找到之路的节点。 众人心中极为郁闷,甚至暗自揣测阵灵是否别有用心。就在此时,法阵上的光柱突然暴涨,一道略显模糊的光门在法阵上空悄然浮现。 “成了!”中年人长吁一口气,挥手示意,“你们快走!” 三十名青年迅速向光门中走去。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广场之外有一个虚影早已等候多时。 他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小塔,寻得一个空隙,猛地向光门内掷去。 “总算成功地将他们送走了。”这些强者站在光门前,如释重负。 其中一人面露疑惑之色,“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进去了?” 另一人闻言,也皱了皱眉,“你也注意到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好像是一个塔状的物件。” 众人并未纠结于此,之路已经开启,他们也该去做最后的准备,打通那被封印万年的通道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次就不信那个姓云的家伙还逃得掉。” …… 第119章 忘个干净 一个耄耋老者,踯躅在山林小径间,一条毛发稀疏的老狗,一瘸一拐地跟在身后。 一人一狗缓缓前行,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高耸入云的城堡赫然立于前方。 那是龙堡,天兴人最后的希望,也是整个玄空大陆最后的希望。 玄空五域已尽数沦陷,唯有神族残余还在东域的峡谷禁地苦苦支撑,但被血云抹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龙堡汇聚了玄空大陆所有幸存下来的强者。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他们发现了对付无面怪物的有效办法——突袭怪物的后方,摧毁其母体。一旦母体被毁,无面怪物就会化为黑烬,彻底泯灭。 龙堡的城墙坚固无比,似乎能够抵御血云的侵蚀。那些阴奴组织了多次大规模的攻击,最终都被守军凭借险要地势成功击退。在反击中,他们甚至还摧毁了数十个母体,一时间,周围的血云都暗淡了几分,怪物大军死伤惨重,只能退守百里之外。 老者凝望着远处的龙堡,行至一条小溪旁,他感觉有些累了,缓缓坐下歇息。 他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在记忆中,他似乎一直都在四处行走。 犹记得,当初遇到这条被他唤做“小普”的白狗时,它应该还不满一岁,毛发如雪般纯净,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闪亮的黑宝石,小小的尾巴整天摇来摇去。 如今的小普应该是老普了,牙也掉了,毛也脱了,连眼睛都瞎了,后腿不知何时摔断后再没能痊愈。 但它依然和当初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老人身后,不管要去哪,要走多久多远,它都会始终陪伴,直至生命终结。 老者轻轻抚摸着小普的头,摇着头笑道,“真是条傻狗啊。” 他抬起头,看见旁边石头上坐着一个扎着总角的男童,便笑眯眯地问道,“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男童穿着一身血红色的衣裤,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似乎没有听见老者的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者眯着眼,凝视着天空中那抹淡淡的血色,心中一片空静。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为什么要到处行走,除了小普之外,他也记不起曾经见过的任何人、任何事。 奇怪的是,尽管他只是个普通人,但不管是经过血云之地,还是一些难民聚集之所,乃至无数的城市、废墟、荒野、平原、崇山、峻岭,都没有任何人会去留意他。即使遇上那些无面怪物,对方似乎也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任由他安然离去。 如今,老者觉得很累很倦,只想好好睡一觉,这应该是最后一觉了。他心里正想着,却发现旁边的小普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你这家伙,走得比我还快。”老者笑了一下,闭上眼睛靠在石头上,心中喃喃自语,“我已斩断所有的因果,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到底是什么?” 他的指尖感受到小普离世后的冰凉,心中恍然,“不对,还有小普,我心中还有外物。” 老者合上双眼,放空一切,甚至连那句常常挂在心头的“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心无外物,物由心生”也忘却了。他的呼吸渐渐停止,嘴角却浮现出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红衣男孩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悲伤,他对着老者尸体所在的地方,轻轻说道,“疯丫头,这次他也失败了。” 一个青衣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溪边,她的额头上印着一轮血月。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神色也是黯然。 然而,当一缕淡淡的白光从老者体内一闪而逝时,她眼睛一亮,对红衣男孩笑着说了一声,“未必!” 龙堡,天兴生灵最后的净土。 无数势力汇聚于此,放下了往日的勾心斗角,难得众志成城地对抗着血云之敌。 除了联手抗敌,众势力还共同创建了一所学院,培养一切可造之材。这里不问出身,不论血脉,只看重资质和潜力。 各种小型武坊也如雨后春笋般遍布大街小巷。这些武坊或收费低廉,或免费传授,武技心法也不再藏私。因此,很快就涌现出了一批批少年天才。 在一间不起眼的小武坊里,一个少年正在专心致志地练刀,一板一眼,丝丝入扣。他的刀法如行云流水,毫不凝滞,仿佛他与刀已经合为一体。 少年练完刀后,来到院里的角落,捧起水壶解渴。一个扎着总角的红衣男孩走到他的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男孩,笑着说,“我不知道,好像他们都叫我无名。” “你脊背上的疼痛好了吗?”男孩盯着少年,似乎想从中看出些特别之处。 “我不记得了,也许痛过吧。”少年挠了下头,他的眼睛非常清澈,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撒谎。 男孩皱了皱眉,追问道,“你什么都不记得?” “是啊,我很容易遗忘,什么都记不下来。”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的刀法和修为呢?”红衣男孩不甘心地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啊。”无名少年想了想,“好像学会后就一直在我身体里,其实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无名,该修炼真气了。”武坊的师父从房间里走出来喊道。 少年抱歉地对男孩笑了一下,然后向房间跑去。 红衣男孩蹙着眉头,若有所思。一个青衣女孩来到他身边,“怎么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能修炼习武,这也太没道理了吧?”红衣男孩愤愤地说。 “是吗?”女孩浅浅地笑了一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第120章 背水一战 时光荏苒,五年匆匆过去。 少年无名已褪去稚嫩,成了青年模样。他的刀法日益精进,修为也达到了大武师境界。 这些年来,血色云团屡次侵扰龙堡,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每次都损失惨重,铩羽而归。 无名每战必奋勇争先,死在他刀下的无面怪物数不胜数。如此表现也引起了龙堡高层的注意,他被龙堡学院看中,成为了重点培养之人。 龙堡如今全民皆兵,学院子弟平时会被编入军中,执行巡逻、侦察等各种任务。 今日,无名被安排在城墙上巡逻,防止敌人或阴奸潜入。 远处的天空血色依旧,这么多年来,时浓时淡,却始终未曾消散。 龙堡依山而建,没有城门,进出都需要通过城墙边上的升降台。 红衣总角少年坐在高近百丈的城墙上,两只脚丫子悬在空中,随意地甩来甩去,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身旁的青衣女孩斜靠着城墙,一手托腮,眼神飘渺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样?”红衣男孩闷闷地说,语气似乎很是不满,“我看不出有什么用。” “就你那根筋,看不出来也正常。”青衣女孩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鄙夷。 红衣男孩闻言,心中更是烦躁。 以往的事情始终在他的意料之中,如今却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即便他一直讨厌这个总是高高在上的青衣女孩,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那你看出什么来了,说来听听。” “说实话,我也没看出来。”青衣女孩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她似乎很愿意看见红衣男孩的窘态。 红衣男孩一个晃神,差点从城墙上栽落。他连忙稳住身形,怒视着青衣女孩。 “不过我知道,事情肯定会变得不一样。”青衣女孩言之凿凿地说道。 红衣男孩被气得实在胸闷,只觉得生无可恋,他干脆一个前扑,直接从城墙上掉了下去。在半空中,他仿佛还看见无名在向他挥手告别,只好翻了个白眼,消失于无形之中。 “你们看,那边是什么?”一个巡逻士兵突然扯着嗓子大声嚷道,声音中夹杂着恐惧和惊慌。 远处,一团巨大无比的血云正徐徐向龙堡飘来,中央呈现出深邃的紫红色,仿佛心脏跳动时喷涌而出的新鲜血浆。而边缘处不规则地延伸出缕缕细丝,如同被狂风撕扯的破布,给人一种狰狞而诡异的感觉。 在这团巨大血云的周围,还簇拥着无数团大小不一的血云,或是凝聚成拳头状,或是蔓延成细长的带状,如同一群嗜血的怪兽,在天际之间肆意游荡。 天空仿佛被重新涂抹了一遍,骤然间变成了单调而刺眼的血红,将周围所有的色彩吞噬殆尽。远处的云团翻滚沸腾,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让人不寒而栗。 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深,周围的空气开始凝固,温度骤降,整个龙堡在血云的压迫下变得分外渺小。 钟声在龙堡内外回荡,这是在传音报警,每一声似乎都敲击在人们的心上。这是最高级别的警示,大战将起! 无数强者从四面八方涌上城头,他们的眼神无比凝重。为首的一名老者站在城墙上,环伺四周,沉声喝道,“强敌来袭,全堡备战!” 无名清澈的眼神看向远处最大的那团血云,他的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微笑。 “开启大阵!” 随着一声令下,地面震动,仿佛有古老的力量正在苏醒。一个巨大的法阵缓缓升起,将整个城堡裹得严严实实。法阵的光芒在那血红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 “列阵!” 所有人井然有序地排成一个个方阵,按照平时训练时的安排各就其位。每个人都在细心地检查着手中的武器,调整内息,将自己的状态提升到最佳。 “战械、法舰就位!” 各种远程攻击器械被迅速装填,操作的军士严阵以待,只待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发射。 法舰陆续升空,弹管全部充能,准备随时出动,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整个龙堡仿佛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迅速启动…… 城墙上的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这是一场生死决战,再没有任何退路。 无名作为学院骄子,率领一队军士立于城墙的左侧边缘处。这些军士大多都来自学院,他们曾多次并肩而战,彼此间默契十足。 无名总是记不清他们是谁,但其他人却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看着无比单纯的青年,在战场上却是杀神的化身。 血云越来越近,无数无面怪物开始从云团中爬出,密密麻麻地堆满了龙堡前方的整个峡谷。 怪物们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嘶嚎,但整齐划一的步履声,却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龙堡上方的人们望着数量如此庞大的敌人,不少人心生绝望,“这次还能守住吗?” 空中,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没有战前的动员,也没有激情的演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背水一战,至死方休!” “背水一战,至死方休!”所有人都跟着高呼,他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响彻云霄,以此点燃心中的热血,驱逐对敌人的恐惧。 那团巨大的血云来到了城堡上方,将整个城堡都笼罩其中,然后一个俯冲,撞在法阵上。 整个龙堡都为之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无数军士猝不及防下纷纷摔倒在地。 一次, 两次,三次…… 经过十几次的撞击,血云的体积明显缩小了一圈,而法阵也出现了数道裂痕。 无面怪物们沿着裂痕开始发起冲锋,他们叠在一起,形成一个个血肉云梯爬上了城墙。 “杀!”威严的声音响起,大战一触即发。 第121章 绝地反击 血红的天幕之下,整齐划一的弩机声骤然响起,如雷鸣般响彻云霄,无数弩箭如同一群黑色蝗虫掠过,精准地射向那些无面生物,将它们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远程器械开始咆哮,一块块巨大的投射物划出一道弧线,沿着裂缝飞出后砸在地面,四周一片血肉模糊。 无名所在的一角被撕开了一条裂缝,他踏步上前,离着裂口三丈处站定,其余军士呈半弧形将裂口堵得严严实实。 第一个爬上来的无面怪物刚一露头,就被无名快如闪电的一刀斩下了头颅。 敌人源源不断地爬上城墙,无名的刀越来越快,每一次出手都无比精准,身前的尸体很快就堆积如山,偶有四散而去的怪物,也没能躲过其他人的围杀。 足足半个时辰,当尸体形成的肉山几乎将那裂缝塞满,敌人的进攻势头才逐渐缓减。 其他裂缝前的战斗同样激烈无比,不时会传来军士临死前的嘶吼。 无面怪物一旦突破豁口,整个防线就如溃坝般一泻千里,幸有众多强者增援,才将那些潮涌而来的怪物们重新堵了回去。 后备的军士方阵不间断地向城墙上增援,可敌人似乎无穷无尽。刚击杀了一批,立即会有更多的怪物蜂拥而至。 随着时间的推移,法阵正在慢慢修复,可供敌人攻击的缝隙逐渐缩小,龙堡的将士们才略微松了口气。 无面怪物的攻势受挫,仿佛触动了那片巨大血云的怒火,它再度向法阵发起了猛烈冲击。 一声声巨响,犹如敲在人们心头的丧钟,裂缝再次肉眼可见地扩张开来,比之前更多,更大…… 法阵前,上百名强者拼尽全力输送真元,一些含有法力的矿石也在疯狂地燃烧,竭力维持着法阵的完整。 血云的每一次撞击都让这些强者如遭重槌,有的嘴角滴血,有的被震飞到一旁,只能从战场上紧急抽调部分强者予以调换。 法阵是抵御血云的关键屏障,不但能限制那些无面怪物的侵袭,更能阻止血云在龙堡上空肆意挥洒血雨,侵蚀众人的神智,腐化所有的战争器具。屏障一破,胜利的天平将会彻底被打破,龙堡将面临灭顶之灾。 尽管血云经过连续的撞击损耗不小,已经无法完全笼罩龙堡,但山谷中的无面怪物似乎并没有减少的迹象。它们再一次搭起各种血肉云梯,向龙堡发起了死亡冲击。 在这些无面怪物的后方,一队队阴奴也列好了战阵。他们身着黑袍,面容阴森,准备随时加入战斗。 城墙之上,喊杀声,哀嚎声,撞击声交织在一起,随时有人倒下,却立即有人迅速填上了缺口。 眼看战局胶着,龙堡阵亡的人数越来越多,首领立即召集了一批强者,组成多个刺杀战队,准备强行冲入那些小型血云,摧毁隐藏其内的母体,以此减缓敌人的进攻。 与此同时,其他所有的龙堡军士,都将全力发动自杀式反扑,为刺杀战队争取袭杀母体的机会。其余人员,无论年龄性别,组成清扫队,负责清剿突入城堡的怪物残余。 这样的安排,龙堡军民早已训练过无数次。此刻,随着号令,所有人迅速行动起来,各尽其责,各就其位,既然再无退路,唯有血战到底。 号角声响起,龙堡开始进行反冲锋,这是他们多次化险为夷的绝杀战术。 擒贼必须先擒王。 无名一马当先,冲向裂缝外,他凌空跃起,战刀在空中闪过一道寒光,竖斩直下。刀芒所过之处,怪物的身体被瞬间撕裂,血肉横飞。 其他队员系上长绳,沿着城墙外沿迅速滑下,他们清理着城墙边的无面怪物,一面向飞跃而下的无名靠近。 无名在空中不停地借助那些怪物的身体,巧妙地卸去下落的冲力,仅仅数息时间便稳稳落地。此时,两条血肉云梯在他的冲击下支离破碎,散落在地面,到处都是怪物的尸体。 无名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立即长刀一指,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团血云冲去。小队的其他人默契地跟在身后,他们仿如一把锋锐的刀刃,在挤满怪物的山谷里撕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与此同时,龙堡军士全体发起反冲锋,无数条类似的通道随之出现。无数小队在奋勇向前,将敌人冲得东倒西歪。只是,他们中的大多数很快就被怪物的浪潮淹没得无影无迹,仿佛被无尽的深渊吞噬一空。 乘坐法舰出发的刺杀战队,刚一驶出龙堡,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麻烦。那些阴奴显然早有准备,无数强者蜂拥而至,对各个刺杀战队分头进行拦截。战斗瞬间爆发,法舰周围各种真元急剧碰撞,一时间杀声震天。 无名没有去理会其他地方的战况。他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空灵状态,或者说他这一刻就是一把无坚不摧的战刀,没有任何的情感,只是准确而高效地收割着无面怪物的生命。 无名的刀法很简洁,但非常快,劈、砍、挑、刺,刀与刀之间衔接得毫无缝隙,只要他体内的真元不尽,就能一直杀下去,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即便如此,短短不到两里地,他们还是用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冲了过去,无名的身后只剩下一把长剑,一杆长枪和一面盾牌。 面对数量千百倍的敌人,除非有着绝对的压制力,否则断然不能出现任何的破绽。那些怪物没有灵智,无惧无畏,甚至感受不到痛感,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所有的生灵撕成碎片。 无名沿着一条垂在地上的粗大圆形通道,冲入了一个母体之中。 他的刀法一变,因果轮回的气息四散开来,一声悲嗥传出,母体的灵魄被彻底碾灭。 周围的无面怪物也随之化作了黑烬,一些匆忙赶回的阴奴绝望地看着血云消散,心有不甘地咒骂着,却已无能为力,直至灰飞烟灭。 无名正准备向下一个目标杀去,旁边的剑客劝了一声,“我们人手不够了,必须立即回去补充。” 此时,因为母体孕育的无面怪物大批死去,后方空出了一大片区域,周围的无面怪物正在迅速赶来。 无名点了下头,也不再犹豫,带领三人转身冲向龙堡。 此时,撤退的号角响起,昭示着此次全面突击以失败告终。 第122章 杀入血云 夜幕降临,战事稍歇。 那些畏惧黑夜的无面怪物停止了进攻,整齐地退后了数里之地,进入了一种沉睡状态。 阴奴们组成了一个个战阵,立于前方,警惕地注视着龙堡前方,以防被趁夜偷袭。 此时,龙堡上下却是一片黯然。 此次出击虽然成功袭杀了近一成的母体,但龙堡军士伤亡高达三成有多。战术已经被敌人识破,对方有了防范,数量上又占据绝对的优势,再想一击致命谈何容易。 那些负责运送刺杀战队的法舰,在激烈的战斗中损失惨重,数量只剩不足一半,如此巨大的损失让龙堡众人痛心疾首。 龙堡内,一片萧瑟。 军士们正在打扫战场,处理战后的事务。有人在默默地包扎着伤口,有人在整理死者的遗物。 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悲戚的哭泣声,几乎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战死沙场。即便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没有谁能保证在下一次进攻来临时,还能全身而退。 一些妇孺蜷缩在角落里,家里的男人已经再也无法回来,他们绝望地看着屋外的夜色,不知道明天过后还会不会有生的希望。 悲伤的气息在空中弥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街道上,不时有人在恍惚地行走。一些人不堪重负,精神彻底崩溃,绝望地哭嚎,甚至有人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逃避无法承受的痛苦和绝望。 只有无名,他记不得自己是否还有牵挂,也就无所谓悲伤,更不会恐惧。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城墙上,盯着那依然笼罩着龙堡的巨大血云,若有所思。 清晨,薄雾还未散去,天边的血红就已经压得龙堡喘不过气来。 一夜未眠的军士们默默地整理了一下行装,来到广场,上到城墙。他们脸上大多没有表情,或许今日过去,这里就将不再存在。 没有动员,所有人都明白,唯有殊死一战,才有一线生机。 强者们站在最前方,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既然退无可退,那就玉石俱焚。 龙堡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没有战斗力的妇孺被送到了龙堡的最高处,即便毁灭,他们也应该是最后的一拨。 传令兵正忙碌地传递着一个个命令,所有能用来对付敌人的武器和物资,都被送到了城墙之上。 远处的山谷里,又传来了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无面怪物出动了。 巨大的血团再次开始撞击经过一夜修复重新完好的法阵。这一次,当裂缝出现时,血团并没有停止撞击,似乎它也想在今日做出了断,彻底摧毁天兴之地最后的希望。 裂缝越来越多,缝隙也越来越大,法阵在血团不停的撞击下开始摇摇欲坠。 无面怪物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的身影在晨曦的红光映照下格外冷酷和阴森。 城堡下,黑压压的一片,敌人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如蚁群般开始搭建“血肉云梯”。 怪物的速度极快,数百上千条云梯瞬间形成,青灰的城墙之上仿佛附着了无数倒灌而上的黑色水帘。 “战!”一声威严的怒吼,如惊雷般在龙堡上空炸响。 这一声呼喊,仿佛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怒火,他们同时高呼,“战!” 石头,箭矢、油镬、行炉,只要一切可以抛掷的物品,如暴雨般倾盆而下,将那些黑色逆潮冲刷得七扭八歪。 只是无面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踩踏着城堡下方堆积的同伴的尸体,很快又搭建起新的云梯,悍不畏死,继续强攻。 当所有的投掷物全部倾泻一空,军士们手执兵器,准备开始近身肉搏。 龙堡的强者大喊一声,“冲!” 仅存的数十艘法舰腾空而起,向那些漂浮在空中的血云发起最后的冲锋。 无名主动请缨,登上了最大的那艘法舰,前方站着五名龙堡的至强者,他们的目标,直指那团最大的血云,那是敌人的核心所在,也是此次决战的终极战场。 这片血云仿佛触手可及,但通道前方却有着数倍于己方的强大阴奴。昨日发动的三次突击,都未能打破阴奴的阻碍,直至全军覆没。 如今龙堡已陷入绝境,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法舰弹药倾泻,强行清理出了一片空地。五位强者纵身跃下,凝聚所有的修为,直冲麇集在前方的阴奴。 这是一个无比恐怖的通道口,阴奴以外更有无数的高阶无面怪物,每一个都不低于武师修为。它们如粗糙的砾石般,密密麻麻堆积在通道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缝隙。 兵对兵,将对将。 趁五名至强者牵制住了对方的高阶阴奴,无名和其他大武师寻到一处空隙,一头扎入了通道。 众人眼里杀意沸腾,只攻不守,每一击都倾尽全力。尽管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却凭借这股气势,龙堡之人竟短暂地占据了上风,通道之中宛如修罗世界,尸横遍野。 无名身影如鬼魅,在怪物之中急速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而致命。他再次进入无我的境界,战刀顿挫之间,敌人的招式似乎被放慢了一般,根本无法伤及他丝毫。 无名似乎听到了什么召唤,独自一人向通道深处杀去。他手中的战刀不堪如此高强度的交击,已经开始卷曲。 此时,通道外的兵戈声逐渐歇止,龙堡强者的骁勇终究难敌对方的围攻,未能杀出一条通向母体深处的血路。 无名已经忘记外面还有同伴在与敌人厮杀,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何在此,他只是依靠本能收割着阻拦者的性命。 他体内的真元本应早已耗尽,但每一块血肉都在疯狂压榨着身体的潜能,支撑着他继续向前。 此时,他的眼里升起了一轮血月,身边出现了一红一绿两个身影,兴致勃勃地看着他进行最后的冲杀。 无名的身体已彻底干瘪,仿佛是一具深埋在地底的千年妖尸,体内寻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血肉。每前进一步,身体都会破烂一分,但他依然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挥舞手中的残刀。 无名冲到了血云的中心平台。这里的空间无比浩大,就像身处在一片血色的平原之上。 十几个武尊级强者注视着闯入的无名,他们无法想象这样一具干尸居然闯过了上万怪物的阻拦,抵达了血云深处。 只是,这个干尸还能做什么呢? 这些强者,任何人随手一击,就能轻易将他碾杀。 第123章 念念不忘 在那些武尊眼中,此时的无名仿佛就是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无名眼中一片空洞,双手绕后置于脖颈处,失去了血肉的脊柱,如同一把细薄长刀,拖曳于他的身后。 七块颈椎骨仿如刀柄,被他握在掌心,转头向身后红绿两个身影微微一笑,“你们也在等这一刻吧!” 他暴喝一声,“裂天!” 脊柱中迸出一道骇人的红光。 那是一把细长的血刀,刀长三尺三寸,刀身细而窄,宽仅一寸半,左侧有龙纹似在咆哮,右侧血槽却暗淡无光。 血刀的气息古老而晦涩,此时的它仿佛挣脱了桎梏已久的封印,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血气。 刀意凌空! 无面怪物如被抽掉了魂魄般呆若木鸡,还要承受炙热的天火灼烤,数息间全部化作轻烟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血刀落下,天地为之一颤。刀锋所过,万物湮灭,此前强大无匹的血云,如今已被斩成了虚无。 整个世界被这一刀劈开了一条宽逾百丈的裂缝,大地剧烈摇晃,万物迅速分解,一层层,一片片,疯狂向那裂缝涌去,仿佛那里面藏有一只神兽饕餮,正将这个世界当作大餐,准备饱食一顿。 血色逐渐消散,怪物随之隐没,脚下的世界开始崩塌。然而,无名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只是喃喃自语,“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心无外物,物由心生。” 良久。 无名才将心神重新投入到手中的血刀,感受着这个足足折磨了他二十三年的异物。 血刀中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仿佛就是他身体的延展,甚至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种心神相连、密不可分的感觉,让无名有些恍惚,究竟自己是刀,还是这把刀才是自己。 “难道,这就是我一直苦苦寻觅之物?” 每把刀都有自己的脾性,有自己的风格,独一无二。 无名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把刀的脾性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红衣男孩不知何时走到近前,认真地看了看无名,问道,“你现在是谁?” 无名的眼睛依然清澈,稍作思索,说道,“我是唐忘,荒唐的唐,念念不忘的忘。” “这一切是你在搞鬼吧?”唐忘反问。 “不是我,是它。”红衣男孩指了指血刀,看着唐忘眼里充满了疑惑,他狡黠一笑,“这次你赢了。”说完,瞬间消失如泡影。 青衣女孩走上前来,声音清脆悦耳,“这把刀最好继续放在你体内温养,对你对他都有好处。” “你们究竟是谁?”唐忘追问。 “你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青衣女孩盈盈一笑,“血刀的封印只是解除了一部分,他并没有完全认同你,许多事你日后自会知道。” 青衣女孩也转身消失。唐忘仰头望向正在消逝的天空,恍如隔世。 这一次的试炼实在过于凶险,若非他炼心有成,看破虚妄,并在最后关头以道驭刀,也许就会在这幻境里彻底沉沦。 此刻,唐忘的心中有一面薄薄的明镜当空,纤尘不染,这就是“心无外物”,一切所思所感,皆由心生。 幻境湮灭。 唐忘站在大河岸边,天上的血色层层叠叠。 “还来?”唐忘皱了皱眉。 心中明镜照向四周,再经锤炼的神识向四周流去,他闭目沉思片刻,不禁哑然,“这才是元塔的幻境,之前果然是那血刀的伎俩。” 唐忘没有急着寻找出路,与血刀所成的幻境相比,这里完全不值一提。 他正好趁此机会沉心琢磨一下,把一些相关的事重新串一串,再顺便沉淀一下所学所获。 经此一劫,唐忘对刀之一道的领悟几乎达到了武尊之前的极致,以刀入道,以道哺刀,二者相辅相成,始得无蔽。 如今,他的刀法已经大成,只需细细打磨体内真元,待其全部化液,就能一步踏入武尊界。 此时此刻,他眼里满是感激,默默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先生!” “先生,法阵快要支撑不住了,你想办法先走吧。”无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脸上满是疲惫和忧虑,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坐在书桌前,依然好整以暇的云先生。 前几日,侯卓突然的背叛,破坏了宗门护法大阵,导致整个云天阁被迅速攻破。 混乱中,剩余的弟子跟随云先生退守到了他平时的居所。 这是一处简朴的小院,周围布设了一个小型法阵,却能够抵御元婴强者的攻击。但法阵不断遭受各大势力强者的轮番攻击,如今已是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溃。 “无涯,只要你不是天阴门的人,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云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无涯,手中的光球正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一旦释放,对方断无幸理。 无涯极为讶异,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居然未能瞒过云先生。他也算了解云先生的脾性,知道此时绝不能说谎,于是低头恭敬地行了一礼,“神族吕无涯见过先生。虽与先生道不同,但多年相处,对您始终非常敬佩。” 云先生轻笑一声,似乎对此早有所料,“若是神族的话,倒也在理。你带着这些弟子离开吧,如果可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先生……”无涯脸上露出不解之色,他抬头看向云先生,试图从对方眼中寻找答案。 云先生轻轻摆手,打断了无涯的话,“我的秘密,你就别再惦记了。能捡回一条命,就知足吧。” 无涯长叹一声,心中充满了无奈。他在云天阁潜伏多年,看似和侯卓一样执掌大权,但对云先生的了解,仅仅只是停留在表面,而那也只是对方愿意让他知道的而已。 无涯深深地看了云先生一眼,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不解,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 无涯转过身去,走到书房外面的廊道上,对一直缩在角落里,神情落魄的侯旻说道,“我们走吧。” 第124章 先生,陨落 云先生的小院不大,三四个房间,中间有个天井。七八名弟子散落在屋外,沉默不语,纵然法阵不停摇晃,他们眼里有悲愤和茫然,却没有绝望。 宗门浩劫,有死而已。 唯有侯旻呆坐在那里,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无涯的话充耳不闻。 他的内心正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每个念头都化作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他疲惫不堪的灵魂。 从小到大,侯旻都将云天阁视为自己的家,云先生在他心中如神只一般,而父亲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存在。 如今,这一切都化作了乌有。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居然是云天阁的叛徒,无所不能的云先生也会末路穷途。 他闭上眼睛,试图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现实,可绝望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长久以来,侯旻一直以云天阁为荣,无论在外面遭遇什么磨难,他都从未动摇过这个念头。而今,曾经的净土变成了废墟,引以为傲的信念也灰飞烟灭,就连眼前这个一向不苟言笑、深受弟子们尊重的无涯也是一个奸细。 侯旻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值得相信。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走到云先生近前,嘴唇微微颤动,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化作了一声低沉的呜咽。 云先生目光柔和地看着侯旻,轻声说道,“有些事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糟。道不同,不相为谋,修炼界的常态而已。生死皆不易,你无需太过介怀。去吧,未来如何选择,凭心而定即可。” 说完,云先生轻轻挥挥手,示意无涯带着所有弟子离开小院。 待众人离去,云先生舒展了一下身子,随手一挥,法阵悄然落下,他踏步而出,该迎客了! 小院法阵甫一落下,十数道恐怖的气息蜂拥而入,将那白色的身影死死锁定。 云先生面色平静,背负双手,立于天井中央,眼中不见丝毫的慌乱。 “姓云的,速速交出封印之物,兴许可以给你留个全尸。”魔黑松柘目露凶光,冷冷地威胁道。 狗吠之声,何需理会。云先生扫了周围一眼,语气淡然,“如此阵仗,真让云某受宠若惊啊。” 赵仲元苦笑一声,抱拳行礼道,“云先生,通道之事,你我立场不同,情非得已,多有得罪。” “何必和他废话,拿下再说。”魔黑松柘不满地说。魔族之人生性暴躁,加之与云天阁宿怨已久,只想着尽快斩下对方人头,以免节外生枝。 “时间也差不多了。”云先生抬头看了看天空,“封印之物的确在我身上,不过你们取不走。” “云先生,此话怎讲?”一位神族强者不解地问道。神族与云天阁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涉及通道之事,也不得不站到了敌对面 云先生指了指自己的头,“在这里啊。” “那还和他废话什么,杀了就是。”魔黑松柘再次喊道。 其余人眼见云先生不配合,心里也是不悦,死到临头,还如此冥顽不化,纷纷催动元婴之力,气势汹汹地向云先生罩去。 云先生冷哼一声,翻手间一个光球置于胸前,冷笑道,“虽只有一击,但也足够带走一人了。” 光球爆裂,一道白色光芒萦绕云先生四周,将那所有攻击挡于身外。 “云先生,出海一战,莫要毁了这空天。”赵仲元喝道。 他感受到光球蕴含之力,至少已达到元婴后期,心中不禁暗自惊骇,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好在此次他们一方出动了十余位顶级修士,其中更有六人达到了元婴中期。况且,外物之力难以持久,对方不过是困兽之斗而已。 “无需如此麻烦。”云先生冷厉地看向魔黑松柘,“就你这恶犬吧。” 白光暴射而出,竟无视了其他人的进攻,直接朝魔黑松柘射去。 这道光束极为纯粹,仿佛来自于混沌初开时的第一缕光明,既能驱逐天地间的黑暗,也能覆灭一切前行中的阻碍。 魔黑松柘只觉眼前太过闪耀,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只能将全身的魔力凝于拳头,向前击去,试图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可那是光,天地间最纯净也是最强大的力量,可以照射天下,也可以毁灭世间,无所不及,无所不熔。 那束光根本无可阻挡,那是接近于神的力量,任何王者都只能对其膜拜。 “为什么是我?”魔黑松柘在黑暗中发出了最后的哀嚎,他的精气神正在急速消融。布局多年,终于大局已定,胜券在握,却因为没有沉住气落得这般下场,真是好不甘心。 “你太聒噪。” 魔黑松柘至死都淹没在黑暗之中,那就是光之极。随着他的身与魂被光束所分解,一切都已结束。 此时的云先生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失去了光球之力的庇护,数道强大的攻击瞬间落在他身上,身魂同样瞬间化作了齑粉。 当云先生彻底消失之后,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小院,所有出手之人都隐隐后怕。 方才那一束光,无论针对他们中的任何人,都足以让他们粉身碎骨,形神俱灭。 空天城,镜湖之上巨浪滔天,乌云如墨,仿如天倾。 湖底,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吸力,正无声无息地将湖水抽离。 湖岸线上,依水而生的植被慌张不已,裸露的根系枯萎而无助。 平时浸没在碧波之中的礁石形状各异,如同一颗颗突兀的牙齿,坚硬地刺入围观者的眼睑。 无数的膜拜者认为这是天降灾厄,惊慌失措地在湖边疯狂叩拜。 十几名元婴强者站在湖边,看着正在片片开裂的塔楼,无言以对。 云先生最后的玉石俱焚着实吓了他们一跳,魔黑松柘的死让他们依然心有余悸。 好在封印似乎真的被解除了,镜湖之下,通往灵界的通道即将开启,空天城,甚至整个玄空大陆都将开启新的纪元。 “阵灵好像不见了。”赵仲元皱起了眉头。 众人纷纷探出神识,湖边的塔楼内空空如也,毫无灵力波动的迹象。 “通道即将打开,法阵也会破灭。”一个老者突然叹了口气。 筹备和算计了这么多年,终于扳倒了碍事的云天阁,打破了通道出口的封印,可莫名却有一种失落,更多的却是一种不确定。 众人默契地没有过多交谈,纷纷回去准备即将发生的大变之局。 第125章 虚空通道 一道流光在虚空通道内疾驰而过,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一些扭动的空间碎片,以及闪着五彩光芒的星云绸带。 这里似乎很平静,远不如真正的虚空那般冰冷,恐怖。 这是一艘中型法舰,舰身绘有一个大大的“兰”字,这是灵界至强家族之一的上官家的标识。 法舰上下两层。 上层只有一人独坐。那是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淡黄色的衣袍镶着金边,他两眼微闭,似乎正在调息养神。 下层散坐着十几人,人人都是宽袍在身,与玄空常见的服饰风格迥异。 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人打破了沉默,“此次打开通道,上官老祖居功至伟,五域的划分自当由上官家拔那头筹。” 对面,一个面色阴冷,眼中精光闪烁的老者应道,“没那么简单。玄空那贫瘠之地,灵气要想复苏,没有十年八载恐怕不行。” “那我们就以空天城为据点,谁要不肯臣服,诛杀其首领便是。”一个精壮汉子冷哼了一声,接口道。 “这些姑且不提,此次还要麻烦两位阵师辛苦,尽快建好传送阵。”那个笑容可掬的中年人转向两个身穿青袍的阵师说道。 二人连忙起身,抱拳行礼,“大人放心,我等必将尽力而为。” “坐,坐。”中年人满意地点点头,手在空中虚按了两下。 此时,法舰的速度慢了下来。众人纷纷起身,神色极为凝重。 法舰外,流星般的光点划过众人的视线,它们以极快的速度在通道内飞舞,留下一道道绚烂的轨迹。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夹杂其中,时而像女伶轻唱,时而如山风呼啸。 随着光线越来越耀眼,上层的青年一步跨出法舰,他的气息稍一外露,便在虚空中激起阵阵涟漪。 下层之人除了两名阵师外,纷纷跟随青年身后,望着前方的背影,脸上满是恭敬之色。 光线最密集之处,隐约可见一座极为宏伟巨大的法象,眼睛紧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为首的青年对着法象轻声说道,“云兄,故人来访,还请一见。”声音虽轻,却仿佛大道纶音,竟将那无穷的光线压得一暗。 法象依然静默。 青年微微一笑,“云兄,你以身化道,封锁这通道近万年,若非那出口封印松动,还不知你已是强弩之末。” 他挥了下手,身后的元婴强者各持法器,摆出一个奇异的阵势,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合力发出致命一击。 然而,那法象似乎仍在沉睡,如此大的动静,依然无动于衷。 青年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到了他这个境界,早已能够天人交感,任何微妙的反应都意味着不同寻常,甚至不合天理。 “既然云兄不肯露面,那上官璟只能得罪了。”言罢,上官璟凌空一点,一枚碧绿色的三寸飞剑向法象飞去。 飞剑速度极快,瞬间跨越时空,出现在法象前方。 如蚁观象的飞剑稍作停顿,骤然延展成了一把长数百丈的巨剑,剑身绿芒大盛,将法象周围的白光映照得如那幽冥鬼蜮。 “斩!”上官璟厉声喝道。 绿色巨剑一斩而下,仿佛世间一切都不足为道。这一剑已经跳脱出了人的界限,有一种无可匹敌的神意蕴于其中。 法象轰然倒塌,干脆得让上官璟都为之一愣,那分明只是幻化之物。 上官璟向前急跨几步,来到了法象所在之地,看着被飞剑斩碎的一个混沌坐台,稍作推衍,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就在此时,整个虚空通道开始剧烈晃动,似乎不堪重负,即将崩裂。 上官璟怒极而笑,“好你个云奕寒,居然如此算计于我。” 无数岁月以来,灵界大能们皆知云奕寒以身化道,封锁了这条连接灵界和玄空的虚空通道。灵界曾有神级强者前来探寻,却重伤而返。此后,通道口也被云奕寒以无上神通封印。 直到近百年,才有顶级人物推衍出云奕寒已油尽灯枯,封印即将开启。各方势力筹划布局百年,此次更是由化神初期的上官璟带队,前来一探究竟,顺便打开通道,一统玄空。 然而,上官璟万万没想到,云奕寒的真身竟然不在通道之中,只留下一道神识掌控法器,化身法象,暂时维持通道的稳定。 如今法器被毁,通道的天地规则重新归位。摆在上官璟面前的选择,每一种都让他极为难受。 若想让通道完整畅通,除非上官璟甘愿化道于此,否则此地的天地规则根本容不下化神强者,甚至连元婴强者都会受到强烈的排斥。 要么玉石俱焚,通道被彻底崩灭,要么上官璟承受反噬,重伤离去。可一旦毁灭通道,不仅随行的十几名顶级势力的元婴强者会灰飞烟灭,玄空大陆也将从此与灵界再无瓜葛,上官璟还要冒着在虚空迷失的风险。 更何况,这是灵界大能们绝对不能容忍之事,他们筹划了数千年,甚至不惜与云奕寒这样的顶级强者为敌,所图甚大。 虚空通道正在快速瓦解,一旦障壁破开,这里的所有人都将坠入虚空深渊。 只剩唯一的选择了。 上官璟长叹一声,转身面对众人,冷冷说道,“马上跌至金丹境,否则,死。”他的绿色飞剑瞬间将所有人笼罩其中,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 那个笑容可掬的中年人问道,“上官先生,这是为何?” 上官璟眼神一寒,飞剑急速降下,瞬间将那中年人的肉身捣成齑粉,然后袖袍一挥,将那残破的魂魄收入袖中。 其余人见状,再不敢多言,只能忍痛纷纷跌境。 上官璟冷哼一声,对着自己眉心一点,气息开始迅速下降,直至滑落到金丹巅峰,通道的震动才逐渐平息。 上官璟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远方。虽然他以无上神通封住了自己的修为,但后患极大,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如初。 身后那群元婴大能们更是个个如丧考妣,本以为能抢到一份大功,去那玄空分一杯羹,如今却不得不强行跌境,能否顺利重新恢复都是两说,只能赶紧回去闭关养伤。 上官璟踏上法舰,对那两名金丹阵师冷冷说道,“今日之事,管好你们的嘴,否则下场如何,你们自己清楚。” 看着连口称“是”,已是大汗淋漓的两人,他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艘小型法舰,“你二人乘坐此舰去那边的通道口,尽快搭好传送阵。” 第126章 人遁其一 在虚空通道的幽深之处,一个高大的虚影和一个惫懒的汉子正匆忙赶路。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家先生是不是出事了?这条路怎么这么古怪……”惫懒汉子一路上喋喋不休,不停地问着问题。 “你给我闭嘴。”高大虚影似乎被吵得有些烦躁,厉声喝道。 不过,尽管心中极为不耐,还是勉强答了一句,“这里是你先生很早之前就备下的秘道,瞒过了所有人,可以直接通往灵界深处。你过去之后尽快突破,然后去那个地方潜伏起来。” “天先生,你呢,不和我一起去?这样我也有个照应,你也可以顺便帮我护法,我怕突破的时候动静太大……” 高大虚影强忍住锤死对方的冲动,再不言语,只是默默在前面带路。 直到进入一个隐蔽的山谷,虚影停下脚步,再次开口,“这是通道出口。你走左边,自己当心些,别把事情搞砸了。” 不等惫懒汉子说话,虚影直接向右方迅速掠去,似乎一刻都不想多待。 此时,虚空通道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虚影停下步伐,眺望远方,自言自语道,“看谁笑到最后吧。” 另一边,那汉子收敛了惫懒之态,神情极为严肃,向着远处躬身三拜,身形沉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 古老的经文在残破的道观中回响,阿芸跪在破烂的蒲团上,神色恭敬地吟诵着石壁上已模糊不清的文字。 六枚铜钱在她身前不停地旋转,演绎着六爻之术,无数卦象走马观花般一一映现。 这里是白萝赐予的地图上专门标记的地方,所谓命师秘藏就在道观之中,至于能够参悟几分,全凭个人的天赋和资质了。 道观因年代太过久远已残破不堪,要想真正获取传承,可谓是难上加难。 阿芸静心感悟着这里的每一缕道韵,只觉曾经困扰自己的诸多疑惑,都在此刻迎刃而解。 不过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在这里已经静修了半个月,虽然收获颇丰,却始终无法打开命师一脉的尊级大门。 她笑了笑,命师本就讲究顺应天命,既然缘分不够,也就不必强求。 阿芸站起身来,恭敬地对着石壁行了一礼,准备转身离去。 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声。 阿芸心中一凛,赶紧再次行礼,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淡淡的身影出现在身前。 “小女子唐突,打扰前辈了。”阿芸连忙道歉。 她不清楚这虚影是何来历,但能出现在这之路上,必非等闲之辈。 虚影看着阿芸,心里极为不悦,“怎么和上次一样,又是一个女娃,难道真是天命难违。”他作为一代命算大能,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错过,只能烟消云散。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虚影喃喃自语,可这眼前的这个“一”,分明是索命之人。 此时,一个青年闻声步入道观,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阿芸,似乎在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阿芸微微摇头,她不确定虚影有何意图,但并未感觉到任何恶意。 虚影看了眼进来的阿武,手指不停地掐算。突然,他眼睛一亮,开口说道,“女娃,能否借你铜钱一用?” 之路,实则是一片浩瀚平原,唯有中央才有一座山脉。 平原之上,荒芜一片,偶有一些破败的建筑伫立其间。这些建筑往往就是机缘所在,想要踏入其中却绝非易事,稍有不慎就会葬身于此。 除此之外,平原上还有一些地宫山洞也可探寻,但真正的大机缘却在那山脉之中。 所有人都在匆匆赶路,唯恐慢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 据传,这里是无数年前的一个古战场,曾有无数两族的大能陨落于此。 直到万年前,之路突然开启,如同一个移动的秘境,仅在特殊时间显露真容。 之路很特别,只有金丹和筑基才能进入,还会根据修为的不同自动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其中的原因至今无人知晓。 金丹所在的区域危机四伏,有许多恐怖的诡异之物,鲜有人能获得机缘。尽管每次都有金丹修士冒死前往,但大多数是寿元将尽的老者,除了个别人外,绝大多数都未能幸免于难。 筑基所在的区域却截然不同,那里有各种适合筑基弟子提升的机缘,也有很多让人垂涎的传承。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天地规则非常特别,如果能在此地破境,对未来的修行将会大有裨益。 在一个小山丘的背面,两男一女正气喘吁吁地趴在那里。女孩一脸歉意,“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们。” 旁边矮胖子喘着粗气,却不以为然地说道,“阿,阿忆姐,都,都是我没用,打,打,打不死那群龟,龟孙。” 另一个手拿长剑的男子低头不语,似乎也在自责实力不够,否则何需逃得这么辛苦。 阿忆突然神色一凛,“他们又追来了,你们两个先走,我躲到塔里,实在不行就先一步离开这里。” “不走了,我们一起离开好了。”拿长剑的正是云天阁的刘建吾。 天毅也把那大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 自从被元塔带入之路后,他们三人便小心翼翼地向中央山脉赶去。没想到,还是没能躲开魂族的吴家子弟。 对方人多势众,又擅长魂攻。如果不是阿忆有听声的神通,提前发觉对方的埋伏,他们恐怕早就被迫离开之路了。 即便如此,吴家之人一直紧追不舍,似乎连机缘都不管不顾,一心只为追杀他们。 “莫家余孽,这次看你们往哪里逃。”三艘小型的法舟迅速呈三角之形将他们围住。 天毅伸出双手,准备一手拉一人,再利用他的土遁之术继续逃走。 阿忆对着天毅笑了一下,“不用了,我让豆豆出来带我走。” 此前,他们依靠天毅的土遁躲过了多次围捕,天毅也因此耗损极大,还被魂攻伤了好几次,识海中至今还有数条裂痕。 他虽然一直咬着牙不吭声,却瞒不过能够听到心声的阿忆。再这样下去,天毅的神魂将会彻底被毁。 阿忆其实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毕竟有豆豆手腕上的大杀器在,对方根本奈何不了自己。只是如此一来,包括还在塔里的唐忘,大家都没法获得机缘了。 事已至此,阿忆别无选择,她以心声传入挂在胸前的元塔,让豆豆出来带他们离开。 第127章 唐忘归来 法舟降落在地,封住了阿忆三人的所有退路。 十几个白衣人纷纷从法舟上跳下,为首的一个白衣人面带戏谑,嘲讽道,“继续逃,继续遁啊,矮冬瓜,我看你的神魂还能撑几次?” 阿忆收到豆豆的回音,心中大定,她看向天毅和刘建吾,“豆豆要出来了,那我们走吧。” “看来还有底牌嘛,拿出来让我看看。”为首的白衣人使了个眼神,顿时术法和魂术劈头盖脸地向三人袭来。 阿忆大喊一声,“豆豆!” 只见一个粉嘟嘟的小丫头凭空出现,两手一挥,阿忆三人立即被挪移到了数丈之外,所有的攻击都落了空。 阿忆脸色却非常难看,“豆豆,你姆妈呢?”她怎么忍心让小丫头出来遭罪,要再有个万一,那自己肯定会后悔莫及。 豆豆似乎没有听到阿忆的说话,手再次一挥,其中一艘法舟之下的五名白衣人突然发出惨呼,几颗斗大的头颅飞到了空中。 为首的白衣人正想讥讽,“搞了半天就弄个小娃娃出来,真是贻笑大方。”没想到局势突变。他刚想发出攻击号令,那个小丫头再次挥手,另一艘法舟下的五人也开始惨叫。 白衣首领这时才看清,那是一名戴着云状面具的刀修,刀法快如闪电,不知何时就突然出现在族人的身前,手起刀落之间,根本没人来得及抵抗,就已身首异处。 此时,白衣首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他转身跳入法舟,根本不顾其他族人,飞速离去。 被抛弃在原地的四人眼中闪过惊恐之色,看着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前的刀修,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刀修微微笑了一下,“我叫唐忘。” “唐,唐忘,你,你醒来了?”天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里满是欢喜。 阿忆和刘建吾也投来询问的眼光,唐忘笑着说,“收拾掉这几个再说。” 此时,又一道白光闪过,小普跃上唐忘的肩头。一人一兽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那些死人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已纳入囊中。 唐忘转头看向剩下的四个白衣人,“你们谁先来?还是一起来?” 其中一个白衣人大声喊道,“我们是魂族吴家子弟,你真要不死不休?” 唐忘反问,“你们追杀我师姐,不是早就不死不休了吗?” 对方一时语塞。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四道魂光同时射向唐忘。擒贼先擒王,这个刀修太过可怕,只有解决掉此人,他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唐忘心中响起阿忆的传音,“小心!” “无妨,我想试试魂修的攻击。”唐忘在心里回了一句。 识海中,四道黑光冲入,宛如四条饥饿的毒蛇,刚一进来就张开血口准备撕咬。 前段时间一直瑟瑟缩缩的墨刀,此刻终于恢复了气势。它那压抑已久的凶性终于得以释放,刀锋急速闪过,四条蛇形魂光立即成了八段,刀身上的血纹猛地一吸,魂光彻底消失不见。 四个白衣人看着唐忘呆立原地,以为攻击奏效,心里暗喜。他们不禁又生出歹意,准备将这几人一网打尽,回到族里绝对是大功一件。 四人立即分散阵型,一个趁势冲向唐忘,另外三人分别对付阿忆等人。 “没意思。”唐忘抬起头,邪魅地笑了一下,“活着不好吗?” 他双手握着一把细长的战刀,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冲来的白衣人,一颗人头随之高高飞起。 另外三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功劳,转身就想逃跑。 唐忘喊了声,“豆豆!” 豆豆咯咯笑着,两手不停挥舞,仿佛在玩耍一般,三个白衣人立即被挪移到了一处。紧接着,仿佛从天际外飞来一刀,整整齐齐地将三人分成了六段。 小普飞快地冲了过去,将战利品一扫而空。 豆豆此时也挪移了过来,伸出圆嘟嘟的小手,奶声奶气地说道,“给我。” 小普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半点犹豫,非常痛快地拿出了几个储物戒指,还谄媚地对着豆豆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唐忘看着这一幕,实在有些不忍直视。他摇了摇头,回到阿忆等人身旁,指了指旁边的两艘法舟,“这个谁会开?” 阿忆笑了一下,突然觉得师弟这次出关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比以前顺眼了不少,“我来吧,很简单的,到时候教你们。” 阿忆将一艘法舟收入储物戒,然后带着众人上了另一艘。 这种法舟是灵界常见的代步工具,依靠燃烧灵石来驱动。虽然外壳很薄,无法承受太过强大的攻击,但在这之路上却极为好用。 法舟内部前二后三,共五个座位,正好可以容纳他们五人一兽。 阿忆坐在前面的驾驶位,以灵力激活了法舟。 伴随着豆豆的一声欢呼,法舟离地而起,向前飞去。 第128章 待时而动 魔神之路,浩渺无垠,有了法舟代步,为众人省去了不少脚力。此前被吴家追杀而耽搁的路程,应该很快就能弥补上。 “你什么时候醒的?”阿忆再一次问道。唐忘安然归来,让她喜出望外,不知为何,只要有师弟在身旁,众人就仿似有了主心骨。 “也就刚才。”唐忘眯了一下眼睛,眼中闪过一阵阴霾。 若非那突如其来的心悸,他还会继续沉浸于修炼之中。 唐忘离开血色世界后,并没有急于返回,而是借助元塔的试炼之地,静心沉淀了一番。 经历了无数次的轮回,所感所悟实在良多。 无论是心境、神识,还是刀法、刀道,似乎都有了明显的蜕变。 这一切都需要融会贯通,方能真正提升自己的实力。 如今的唐忘,心境之中悬着一面薄若蝉翼的明镜,纤尘不染,可以映射一切虚妄。无论是日常修行,还是与人交锋,内可直指本心,跳出迷障,外则勘破幻象,一刀制敌。 心境如圣湖,让他体内世界有了一丝莫名难言的神性。 这番经历,让他的性格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无数次的生死轮回,他看淡了许多,也看透了许多。 当然,对唐忘而言,最重要的还是掌控了血刀。他终于找到了这把独一无二、属于自己的刀,再以血刀推衍自己的道,二者相辅相成。 这就是唐忘的刀之道,纯粹,简单,直接,才能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纵有再多阻碍,都可以刀开道。 这条刀与道的融合之路,唐忘走得很小心。 他对血刀忌惮颇深,一旦主次颠倒,那将会是弥天大祸。 血刀的封印被唐忘在无我状态下解除了一部分,他依照青衣女孩的叮嘱,继续将其放入背脊温养。 血刀古老的恐怖气息业已消失,看上去只是一把造型独特的细长战刀。唐忘揣测应当是那红衣小家伙所为,在没有更进一步掌控血刀之前,他并没有打算去探究更多的隐秘。 以身养刀,以心炼刀。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唐忘在元塔中正沉浸于感悟之时,一阵莫名的心悸将他猛然惊醒,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痛彻心扉,却又难以言说。 那一刻,他泪如雨下,在这个世界上,如今唯有一人会让他如此感伤。 唐忘反复默诵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心无外物,物由心生”,以此平复心绪。 他并不能确定,无所不能的先生是否就此陨落,但那种心悸却是如此的实实在在。 醒来后的唐忘以心境之力,轻易破开了元塔的试炼。 恰在此时,阿忆等人在外遇险,豆豆准备带着蛇妖出去救援,得到塔灵传音的唐忘及时杀出,才有了此前一幕。 只是很多事情无法详述,唐忘轻描淡写地称在试炼中颇有感悟,一直在闭关修炼。他不想让人察觉他的异样,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 “唐,唐忘,我,我想问你个事。”天毅一脸诚恳地看着唐忘。 唐忘笑道,“有什么你就问吧。” “那,那,那……”天毅似乎有点紧张,又开始结巴起来。 刘建吾接过话头,“他想问你是否真的过了元塔的三个试炼?” “是啊,怎么了?”唐忘更是不解。 “变,变,变……”天毅涨红了脸,后面那个“态”字,在唐忘“友善”的眼神提醒下,硬生生吞了回去。 刘建吾也只能长叹一声,他和天毅连第一关都没能通过。 在元塔武师试炼的第一关,天毅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又有土遁傍身,一路冲到母体所在之地,却苦于找不到办法摧毁母体,足足被那些怪物打到灵力枯竭,才被扔了出来。 而刘建吾杀力虽大,依然无法让拥有自愈能力的母体受到致命伤害,同样力竭后退了出来。 此后二人又分别各闯了两次,结果并没有任何不同。 虽然早就知道唐忘曾成功过关,但听他亲口说出,还是有些郁闷。 唐忘突然又说了一句,“那三关,一关比一关变态,也就第一关简单些,我也就……” 此时,刘建吾和天毅围在阿忆身边,询问着驾驶法舟的技巧。他们实在不想理会唐忘,心里同时骂着“你才是变态”! 这段时间,之路死气沉沉,本已破败的零星建筑陆续倒塌,就像垂死的老朽,吞咽着世间最后的气息。 宛如末日来临。 空中沉积的阴霾压得人喘不上气,不时还有裹挟着无数沙砾的龙卷风掠过,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无边无际的压抑,以及怎么也抹不去的灰。 “妈妈,我们还要飞多久?”豆豆已经厌烦了外面一成不变的萧瑟景象。 可惜,法舟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比唐忘施展“追风诀”还要慢上不少。两天过去了,依然离着中央山脉有不短的距离。只是图个省力省事,比依靠两腿疾行的人舒服多了。 “快了,你看那边的山,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阿忆搂着豆豆,柔声说道。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一直闭目养神的唐忘突然说道。 不知何故,他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仿佛明镜蒙尘,无论如何擦拭都徒劳无功,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先生曾提及此地,似乎不该如此。”阿忆也皱起了眉头。 之路一直以来都很荒凉,甚至诡异。但那主要是在夜晚,不详降临,阴物出没。至于白日行路,最大的敌人更多来自寻找机缘的同类。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果情况不妙,你们就躲到塔里去,我一个人反而好办。”唐忘说得有些委婉,毕竟他的实力最强,速度也最快,真要遇到危险,独自逃生的机会反而更大。 “好,那你到时候小心一些。”阿忆明白唐忘并非嫌弃他们几人累赘,只是提出一个最合理的方案,有备无患而已。 第129章 果似花开 夜幕降临,法舟停在一个小山丘上。 豆豆素来嗜睡,此时正打着小呼噜。天毅和刘建吾盘膝修炼,此地虽然荒凉,但灵气却比空天城纯净了许多,确是修炼的好地方。 唐忘独自一人站在外面,思绪万千;小普安静地挂在他的肩膀上,无忧无虑。 过了一会儿,阿忆走了出来,神情非常严肃,她指了一下唐忘面对的前方,“那边好像有很多阴物。” 唐忘将神识放出,可以轻松探查百丈之外,当即发现了前方的异常。 荒野上,万籁俱静,唯有阵阵微弱的脚步声在夜空中回荡,如果不静心聆听,几乎难以察觉。 唐忘闭目凝神,神识席卷而去,心中明镜透映,将感知到的一切景象尽收心底。 一群没有实体的阴物,排成奇怪的队列,似乎受到了什么召唤,正朝着中央深处的山脉走去。 这些阴物虽只有武师修为,但数量庞大,一旦招惹,相当麻烦。 根据老一辈传下的经验,遇上这些不详之物,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关闭六识,收敛气息,让它们无法探查到任何气息波动,自然就会离去。 唐忘将这一切传音阿忆,两人随即一阵沉默,他们同时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大的变故。 整个夜晚,脚步声络绎不绝,无数阴物闻风而动。它们对途中的一切人和事都不感兴趣,只是如军纪严明的士兵般,在将军的号令下,潮水般向山脉方向奔去。 这也让唐忘和阿忆暗自松了口气。至少在抵达山脉之前,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一切到了山脉之处,再见分晓。 天色初明,法舟重新启程。 只是不到一个时辰,就遇到了两次风暴。 “这风暴越来越频繁了。”刘建吾抱怨了一句。 话音刚落,阿忆就警觉地喊道,“前面又有风暴。”她迅速操纵法舟,向另一侧飞去。 这一次的风暴与以往截然不同,仿佛是一面巨大无比的风墙,横亘在五六里外,将整个右前方堵了个严严实实。十几个模糊的黑色身影从风墙中跳了出来,宛如从地狱里逃脱的囚犯,释放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那些黑影呼啸而来,却是一个个巨大的龙卷风旋。它们如同失控的巨兽,在荒野上肆意践踏,所过之处,一切皆成齑粉。 龙卷风旋的速度惊人,所幸没有直线前行,歪歪扭扭,如同醉汉一般。 阿忆见状,操纵法舟迅速转向左前方飞去,小胖将备好的灵石塞入转化炉,全力催动之下,法舟速度顿时提升了不少。 地面的人群也在疯狂逃窜,一旦被风旋卷入,必定九死一生。 “等等,下面好像有两个人。”唐忘突然沉声说道。 阿忆有些困惑地看了唐忘一眼。这个性情一向有些凉薄的师弟,什么时候突然变成活菩萨,如此紧急时刻居然还有救人之心? 唐忘其实也有些无奈。 当他的神识扫过地面,发现那两个黑色身影时,心脏处的血月似乎在低语,心境的薄片赫然倒映出了一个“救”字。 他知道血月不会无的放矢,其中必有深意。 唐忘站上法舟外壳。一个巨大的风旋正直奔法舟而来,即便还离着有近百丈距离,他都能感受到强大的排斥之力。 出乎唐忘意料的是,下面的两个黑衣人,非但没有逃走,反而顶着风暴蹒跚前行,只是一步一趔趄,随时都有可能被风暴卷走。 法舟迅速降低高度,摇摇晃晃地停在那两人十几丈之外。 “两位需要帮忙吗?”唐忘高声喊道。 黑衣人一男一女,身材都非常矮小。男的看似不足五尺,女的比他还矮半个头,像个半大的孩子。 他们明显有伤在身,否则好歹也是筑基巅峰,断不会在离风暴如此远的地方,行走就这般吃力。 黑衣男子眼神警惕。这段时间来除了遇到两个好心人外,其他的都是阴险恶毒之辈,要不是自己兄妹俩实力不弱,后来又有贵人相助,恐怕早已遭人暗算。 “你是什么人?”男子冷冷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戒备。 “救你的人。”唐忘也不在意。身处险地心生警惕,那是人之常情,要不是血月的提醒,他也不会有这救人之举。 黑衣男子仔细感受了一下,并未发现唐忘有任何恶意,只好说道,“我要去那边救人,你帮不了我们的。” 唐忘看着正在急速而来的龙卷气旋,“那边是死地,你确定?” 黑衣男子脸上也有些犹豫,旁边的女子突然骂道,“要不是人家阿芸姐姐,我们早就死了,你还犹豫个屁啊。” 男子被骂得面露羞愧,只好咬牙继续向前。 唐忘心中一动,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懒洋洋的面孔,“不会是阿武和阿芸吧?” 他在血刀秘境内经历了无数次因果轮回,深知万事有因才有果,因如种子,果似花开,因果循环,如影随形。 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即便这两人与阿武有关,血月为何会出现异动? 唐忘看这二人伤重之下,还想着去救人,倒也有些钦佩,继续大喊一声, “慢着,你说的阿芸是个女的吧?身边是否还有个长得很好看的青年?” 黑衣男子担心有诈,“你到底是何人?” 眼看龙卷风旋越来越近,唐忘也不想再继续啰嗦,“我是阿武的朋友,都是出自玄空大陆的天兴之地。” “你认识阿芸姐和阿武哥,那能否帮忙送我们过去?”黑衣女子指着法舟,大声喊道。 龙卷风旋的气势越来越猛,女子的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只能隐约听到几个音符。 唐忘也知道事情有些紧急,连忙传音问道,“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那边的一个建筑里,阿芸姐伤了,她动不了。”女子手指着前方一里外的一处建筑。 那是一座破败的祠堂,墙面已经坍塌,只有一两间房间还算齐整,但在风暴之下似乎也摇摇欲坠。 “你们先离开,我去救他们。”唐忘眼神一凛,也不等对方回话,直接向建筑处冲去。 第130章 久别重逢 远处,风暴如同一头苏醒的巨兽,正缓缓逼近。每前进一步,都会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 那些黑色的龙卷旋涡,恰如先锋斥候,东突西撞,扫荡一切阻碍,为大军清理出一条前进的通道。 唐忘逆风疾行,血刀挥出,真元激荡,瞬间将周围的阻力消减大半。 他正想继续如法炮制,一路杀至阿武二人被困之处。不料风旋一变,由前冲转为后吸,措不及防之下,身形失控,险些摔倒。 唐忘心中一凛,立即卸去真元之力,欲顺风而行。然而,那股龙卷风旋却颇为狡黠,风势并无定形,时左时右,忽前忽后,上下飘摇,让人捉摸不定。 唐忘初时有些狼狈,随着 “追风诀”的运转,似乎找到了其中的诀窍,逐渐可以借势而行。 黑衣人兄妹原本还不愿随阿忆等人离去,但目睹唐忘御风而行的神奇景象,不禁目瞪口呆。 此时的唐忘正在风旋前方穿梭自如,身形随风起伏不定,时而青云直上,时而贴地滑行,轻松自在,好是潇洒。 众人见状,再不迟疑,赶紧向远方撤去,不时还回头看一眼唐忘,以防有不测。只有豆豆最是没心没肺,小手拍打着法舟的内壁,不停地高声呐喊,“爸爸最棒!” 突然,风旋猛然一紧,唐忘如闪电般疾驰而出,刹那间跨越了百十丈的距离。眼看就要抵达那座破败的祠堂,风旋似乎不满有人竟不畏其威,一个急旋,欲将唐忘从高处抛射出去。 唐忘长啸一声,双手紧握血刀,沿着风旋的缝隙奋力斩下,再反向借力全力一冲,以血刀开路,竟冲入风眼之中。 借助神识,他早已察觉这些风旋有古怪,冲入风眼后顿时恍然,其中悬浮着一块黑石,散发着诡异的魂光,应有残魂居于其中。 “生死已定,何必苟活不散。”唐忘大喝一声 “往生”,血刀裹着一股轮回之力狠狠斩下,黑石中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石头向周围翻滚而去,想要借助风势逃命。 既入轮回,何来永生。 随着那股晦涩的轮回之力扫过,黑石仅留下一声绝望的哀鸣,猛地坠入大地。风旋似乎失去了生机,逐渐变得稀稀拉拉,最终四散一空。 趁下一个龙卷风旋还未到达,唐忘加快速度,冲入了不远处的破败祠堂。 破落的房间角落,一个青年盘膝而坐,以剑气成阵,将周围丈许之地护于其中,任那狂风大作,自岿然不动。 地上躺着一个面色发黑的少女,显然是中了剧毒。六枚铜钱在她的心脉处滴溜溜转动,身体表面被一层薄薄的冰霜包住,方才将那毒素暂时遏制,没有继续蔓延。 青年的脸上满是杀意。 阿芸获得命师传承后,两人便一同向山脉行去。一路上并无太多波澜,偶尔有灵界的弟子口出不逊,他们也只是一笑而过,继续赶路。 就在不久前,两人偶遇黑衣人兄妹——哥哥萧辕,妹妹萧嫣。当时萧辕伤势颇重,萧嫣病急乱投医向二人求助。 阿芸心生恻隐,就给了两人几枚丹药,却被追杀萧家兄妹之人误以为是同伙,不问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 阿武出手将几人击退,却不想有人突然以毒功偷袭,阿芸及时用卦术驱散多数毒物,却被一根漏网的毒针刺中了小腿。 此毒非同小可,迅速向阿芸心脏蔓延。好在六枚铜钱如今有了生魂控制,坤卦一出,“履霜坚冰,阴始凝也”,这才暂时保住了阿芸的性命。 萧氏兄妹心中愧疚,认为是他们连累了阿芸,立即追杀而去,想要夺取解药。当他们发现风暴来袭,又急忙折返,碰巧遇到了唐忘一行。 此时,阿武脸色黯然,风暴之中如果带着阿芸奔逃,很可能无法抑制剧毒。但就此坐以待毙,似乎也并非明智之选。 左右为难。 如今,风暴突然减弱,阿武却听得有人急速而来,“谁?”他长剑一抖,一抹剑芒化作流光向来人飞去。 唐忘手中的血刀猛然一挥,将那道剑芒斩成两半,同时大笑一声,“阿武,好久不见。” 阿武猛地一愣,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故友,心中大喜,连忙双手抱拳,“唐兄,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久别重逢,两人心里都颇为激动,走近后连续击了三下拳。 “先不说这个,阿芸怎么样了?”唐忘指着躺在地上的阿芸问道。 “情况不太好,我又不懂毒道,根本无从下手。”阿武叹了一声,脸上满是愁容。 唐忘袖子一翻,白茸茸的小普滚了出来。“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救阿芸?” 唐忘知道小普藏有不少“私货”,平时他也不会打对方主意,但眼前人命关天,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小普犹犹豫豫地看了看唐忘,又看了看阿芸,一脸的为难。 唐忘知道它那点心思,笑着说,“这个算我借你的,以后有好东西,再抵给你。” 小普依然有些不情不愿。它先跳到阿芸身前,嗅了几下,然后一脸心痛地对着唐忘指手划脚起来,意思无非是这毒很麻烦,自己也没什么保命之物了,唐忘必须多给几样好东西才行。 阿武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也不知小普什么意思,只好对着唐忘说,“只要能救阿芸,我欠你一个人情。” “别废话了,阿芸也是我朋友。”唐忘回了阿武一句,转头看向小普,笑骂了一句,“别那么财迷了,救人要紧,等会儿风暴又要来了,可没时间耽搁。” 小普见唐忘铁了心要救人,知道这回肯定躲不过去,苦着脸从嘴里吐出一个戒指,然后取出一个小药瓶递与唐忘,眼中满是不舍。 唐忘将药瓶交给阿武,催促道,“小普拿出来的肯定是好东西,赶紧救人。” 阿武立即取出里面的药丸给阿芸服下,只见她脸上的黑色迅速消褪。“小普,多谢了。”阿武感激地说了一声。 第131章 追风,借势 远处的龙卷风旋再度席卷而来,声势比之前似乎更为浩大,整片天地都为之一颤。 唐忘抬头看了一眼,眼里竟有一份期待之色,转头对阿武说道,“你带着阿芸先走,让小普带路去和阿忆他们会合,我再去会会那风旋。” 说完,唐忘身形一展,就向风旋的方向加速奔去。 他刚才就有些意犹未尽,只是心里惦记着救人要紧,只好速战速决。 如今,正好又来了一个龙卷风旋,他也想借此机会继续感悟“追风诀”。 风本无形,却变化无常。一旦聚势有成,却能无坚不摧。 唐忘将身形融入风中,随风而动,借势而为,方可事半功倍。 风自平地起,势从何处来?这其中,一个借字才是真谛,至于如何有借有还,还需唐忘细细琢磨。 他心中不禁感叹,过去一直觉得“追风诀”杀力不够,其实是因为自己未能真正掌控风的特性, 兴之所至,唐忘干脆舞动血刀,在龙卷之中演绎刀法,一招一式随心所欲,无论攻防进退,皆成章法。 龙卷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声,飞沙走石席卷而来。 唐忘心知对方已动怒,只能停下练刀。与此前一样,凝气静神,以刀开路,觑准一个缝隙冲入风眼之中,“往生”斩出,尽在轮回,待黑石中的残魂烟消云散,他才收刀离去。 唐忘眯眼看了看远处那庞大的风墙,自知实力不够,难以撼动,好在“追风”有成,心生快意,长啸一声后,飞速向法舟方向赶去。 靠近中央山脉,周遭的地形终于有了些变化。 那些曾经遍布的荒凉与单调,被一块块青黑色的巨石打破。这些巨石,经过无数岁月的侵蚀,形态各异,峻峭重叠,尽管虽然依然没有植被,也不见生灵踪迹,但至少不再了无生趣。 “明天就能到达山脉入口了。” 唐忘一行人寻了块巨石落脚,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阿忆和阿芸本就要好,如今多了一个笑起来总是“咯咯咯”的萧嫣,三人干脆凑在一起彻夜长谈。 夜里,唐忘和阿武站在巨石上,看着如洪流般向山脉行进的阴物,心里都有些不安。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阿武轻声说道。 “我总觉得会有变故,万一有意外发生,你们就进元塔,我们一起传送离开。”唐忘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后续如何安全离开。 他不确定是否还能重返空天城,如果先生真的遭遇不测,他们回去无疑就是自投罗网。 “一起回天兴吗?”阿武问道。 他并不清楚空天城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能感受到唐忘的焦虑。无论唐忘选择去哪里,他都会毫不犹豫助其一臂之力。 “到时候再看吧,我还没有决定。”唐忘沉吟片刻,并未立即决断,只是和阿武细细推衍了一番接下来的可能变故。 二人准备回去休息一会儿,却看见天毅像个木头般地守在三个女人不远处。 “小胖,你在这儿干什么?”唐忘好奇地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没,没,没什么,我,我帮,阿,阿忆姐守,守……”天毅似乎有些紧张,大脸涨得通红,好在夜色已深,旁人很难发现。 “那行,我去帐篷里修炼一会儿,你好好守着。”唐忘也不疑有他,转身离去。 之路上唯一的山脉,如一头沉睡的巨兽,横卧于嶙峋乱石之中。 山脚下巨石散乱,仿佛从大地窍穴之中喷射而出,历经岁月侵蚀,更显神秘而苍凉。小一点的有十丈方圆,大者甚至可以被视作一座小山。 山脉的入口处,就隐匿在这些巨石之间。所谓入口,不过是一条不知何时形成的通道,唯有从这里踏入,才能触及到之路真正的核心。 通道呈口袋状,两侧峭壁如削,越往前走越是狭窄,最逼仄处仅能容三人并肩。 穿过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开阔地,延展出两条蜿蜒曲折的登山路,只是浓雾漫罩,看不真切。 开阔地人声鼎沸,已有近千人盘踞于此,他们或坐或立,或低声交谈,或默默等待。 不同势力之间大多泾渭分明,互不侵扰。即便相互之间或有宿怨,也不会有人轻易挑起事端,以免成了鹬蚌,白白便宜了周围的渔翁。 唐忘等人到达后,随便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为了避免年幼的豆豆太过引人瞩目,已经让她提前回了元塔,待登山之后再出来寻觅机缘。 即便如此,他们八人携手,依然让人不敢小觑。 “你们还真有胆量来这里?”远处一个看似未老先衰的青年冷冷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挑衅。 正与唐忘等人交谈的阿武闻言,抬眼一看,脸上的微笑立即敛去,一脸寒霜地看着那青年,“正想找你们,把之前的恩怨了结一下。” 萧嫣挽着阿忆的手臂,偷偷地说了一声,“之前追杀我们的就是那群人。” 说来也是萧家兄妹不走运,他们之前进入一个破败的建筑,想寻找是否有合适的传承,却不料里面已经有人。 对方见萧家二人并非来自灵界,不仅出言不逊,还要两人当其奴仆。 萧辕性格火爆,随口反讥了几句,对方恼羞成怒,大打出手。萧家兄妹联手之下将对方逼退,没想到此人很快找来了一群同伙围攻他们。 “找了几个帮手,就敢嚣张了?”那个青年指了一下萧氏兄妹,语气充满了威胁,“交出那两个人,你们滚蛋!” 唐忘神识扫过此人,顿时感受到了一股阴寒之气,沉声问道,“他就是那个下毒的?” 阿芸点了点头,脸色同样沉了下来,手中六枚铜钱轻轻旋转,以防对方再次下毒。 阿武长剑一指,声音中充满了杀意,“杀你还不需要帮手。滚出来一战!” 他早就下定决心要取此人性命,如今仇人相见,正好了结恩怨。 那青年脸色阴沉,他之前见识过阿武的厉害,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如今被一个残界之人用剑遥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第132章 矮天一头 “阿隽,你先退下,我来会会他们。” 名为阿隽的青年身后站起了十余人,似乎以三人为首,说话的就是三人中的蓝衣青年,他旁边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另一个眼神轻浮的世家公子。 阿武站立不动,只是冷冷看着对方,其中一半之人此前都曾打过照面。 此时,开阔地的其他人都被冲突所吸引,饶有兴致地投来注视的目光。通道尚未开启,众人闲来无事,看看热闹,顺便还可以探探他人的根底。 在另一个角落,赵珩的目光偶然间掠过唐忘等人,惊讶地“咦”了一声,“云天阁的那些人怎么来了?” 一旁的武衡和武劭阴沉着脸,心中愤懑。他们武家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勉强争取到了两个名额,可云天阁明明处于风雨飘摇之境,居然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来足足四人。这怎能不叫人心生疑虑? 空天城的人正百思不得其解,那边却已有人腾出了一片空地,然后兴致勃勃地坐山观虎斗。 阿武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小心思,只是想着必须为阿芸出一口气,他冷笑了一声,“你们一起上?” 蓝衣青年一脸的不屑,“对付你们这些来自破败之地的井底之蛙,我一人足矣。” 灵界广袤无垠,号称九洲一地,苍、炎、江、昊、曜、溟、宸、桐、云,共九洲,而一地则是圣地。每一洲都比玄空大陆还大,而圣地更是虚无缥缈,连九洲之人都很难一睹真面目。 蓝衣青年是宸洲一流势力岱宗的核心弟子,名为鱼惗,拜在一位元婴老怪门下,天资极高,素来狂傲自负。 此前与萧家兄妹结怨的,是那个眼神轻浮的世家公子,也是鱼惗的师弟汪嵘,来自宗门附近的大家族汪家。至于那个壮汉,则是与岱宗交好的武渊门嫡传弟子贺次轩。 唐忘目光扫过三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所谓的灵族天骄,似乎也不过如此。虽然都是筑基巅峰修为,要想在阿武手上讨得便宜,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能够踏足之路的,九成以上是来自灵界的子弟,其中真正能让唐忘在意的只有寥寥数人。 在血刀幻境中经历了诸多次生死轮回后,唐忘的眼界早已超越了同阶之人。他现在一心只想尽快进入山脉深处,感悟金丹之秘,早日突破,继续追寻更高的武道之路。 看着走来的鱼惗,阿武依然挂着一丝懒散的笑容,手中长剑一声轻吟,一道剑芒射出,看似平淡无奇,却凌厉无匹。 尽管鱼惗嘴上狂妄,但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慢。阿隽曾提及这个剑修杀力极大,否则也不会铩羽而归。他之所以能蒙元婴强者青睐,自有可取之处。 鱼惗所悟道意为山岳,山岳之重,镇压天下。 他凌空一指,一座虚形山岳骤然升起,将那道剑芒挡于其外。山石厚重,最能以拙破巧,攻有万钧之力,守时固若金汤。 鱼惗冷哼一声,两手不停在空中虚点,嘴里念着符咒之语,那座虚形山岳越发凝实。 这是岱宗闻名宸洲的搬山之术,能为虚形山岳注入真山之灵,若能修至大成,敌人要面对就不仅是灵力攻击,而是一座真实的山岳,威不可挡。 阿武对此不以为意,对方的攻击看似很强,但自己的剑道是天道。山岳再高,也要矮天一头。 他全身真元注入长剑,双手高举过头,以力劈华山之势向虚形山岳斩去。 这一剑,褪去了所有铅华,万事万物始归于一。 一剑斩出,虚形山岳为之一晃,仿佛无根之山,还如何震得住山河? 周围之人初始并不太在意这场争斗,只当作一场嬉戏,解闷而已。毕竟岱宗并非灵界顶级势力,而阿武则来自玄空这种先天有缺之地。两人还能打出什么花不成? 然而,当阿武一剑挥出,其中蕴含的天道之意,令在场不少强者心中为之一震,不禁仔细打量起了这个外表极为俊美的青年。 阿武占得先机,再不犹豫,一剑接着一剑,剑势连绵如那大江大河,漫上青山,洗刷泥石。那座虚形山岳在他的剑势之下迅速萎缩,再无之前巍峨壮观之采,反而像是一座没人理会的破败山头。 “岂有此理!”鱼惗胸中一闷。 山岳受损,反噬其身,他心中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以术法加持山岳,使其不至于崩塌。 旁边的汪嵘见势不妙,手中折扇忽然化作一把弯刀,向阿武飞斩而去。 阿武的剑道本就无惧于群战,阴阳转换,真元源源不绝,大巧若拙,大道至简,每一击都能攻其所不备,以一敌二,依然挥洒自如,占尽上风。 贺次轩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加入战团,立即引来周围一些强者的不满。 如此行径,实在是丢脸。 不仅那些来自宸洲的修士面色阴沉,其余灵界之人都有些无地自容。 修道之人寿元绵长,除了生死、破境两件大事外,最看重的就是脸皮。更何况在场之人几乎都出身不俗,各种鄙夷、嘲讽之声四起,句句离不开宸洲,附近一名身穿米色战甲的青年,脸色尤为难看。 阿武脸上笑意不减,应对之间极为从容。 他深谙阴阳之道。所谓阴阳合一,正是损有余而补不足,只要对手无法形成绝对的压制,于他而言,人多人少并无太大区别。这与唐忘的“无终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唐忘始终在旁静静观战,并未出手增援。 他与阿武之前就传音交流过,此时不宜大开杀戒,容易引起灵界修士的众怒。因此,目前的交手更多是项庄舞剑,只待猎物上钩了。 阿武以一当三,表面上似乎有些力有不逮,但他的剑法极为精妙,总能避开对方的杀招。 反观对方三人,联手之后配合极为默契,功法搭配可谓相得益彰。 鱼惗的山岳虚形已经重新凝实了不少,但速度上略有欠缺,因此更多是以压制为主,以此消耗阿武的真元之力; 汪嵘的扇刃诡谲多变,可以牵制阿武的注意力,还不时会给予致命威胁,让人防不胜防; 贺次轩以武入道,功法大开大合,杀力极强,颇有近战无敌之姿。尤其是有两个同伴在远处耗损阿武的心神和真元,更让其随时都可能一击制敌。 只是阿武的剑道造诣已经出神入化,即便在三人围攻之下,依然没有显出败势,反而越战越勇。 明眼人都能看出,除非再有人加入战圈,才有机会打破僵局,成为最后的胜负手。 第133章 百兵之君 场上四人激战正酣,难解难分;场外之人未免心思涌动,各怀鬼胎。 站在一旁的阿隽,眼神阴冷,心里却在反复盘算,最终认定只有自己出手,才能打破眼前的僵局。若是换做其他人再下场,对面的人肯定不会坐视,反而会弄巧成拙。 主意已定,阿隽不再犹豫,手中悄然翻出一根细针,针尖泛着微不可察的浅绿,上面的毒素却是极为致命。 他早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本毒经,此后更是以毒入道,性情也变得阴戾狠辣。这些年来,被他毒死的修士有数十人之多,虽被不少人记恨,但因为与岱宗的关系,在宸洲一带依然能够逍遥自在。 阿隽慢慢靠近战圈,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细针如电芒瞬间袭向阿武的腿部,避开要害,这才是攻其不备,让人难以提防。 阿武突然长笑一声,剑芒暴涨,抽身向阿隽杀去。 与此同时,早就挪到战圈边上的唐忘飞身而出,一刀挑在虚形山岳之上,借助山岳之力侧身撞向贺次轩,再以真元御刀,缠住汪嵘的扇刃。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所有人都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鱼惗想施法阻拦阿武已是不及;贺次轩被唐忘以身为刀,携山岳之力撞了一下,脚步踉跄着连退几步。至于汪嵘,干脆就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武的剑气带着一种毁灭之力扫向阿隽,这是他剑道有成之后,苦心钻研的杀招之一。 剑者,百兵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为“诛”! 此人既然敢暗算阿芸,差点让她身死道消,那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以死赎罪。 阿隽的毒针被直接荡飞,不知落于何地。 那剑气如虹,只能挡,无处躲。 阿隽两眼惊恐,他精于毒道,身法也上佳,可近身对战却是最大的短板。 如今被这诛杀一剑锁定,无论上天入地,他都休想逃离。这就是君主之意,普天之下,再无立足之地。 阿隽慌忙之中想掏出随身携带的保命之物,可心神和身体被剑气所震慑,微微一顿。就此一瞬间,剑气已贯穿了他的身体。 当他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四周一片模糊。他艰难地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已然身首两地。 这一剑,足够快,也足够狠。 阿武和唐忘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须臾之间,形势急转。 谁能想到,铺垫如此之久,只为斩杀这个毒修。 “你好大的胆子,今天我等必杀你!”鱼惗勃然大怒。 阿隽是他的表弟,而且从小就与他感情甚笃。这些来自破败之地的卑微之人,竟在自己眼皮底下击杀阿隽,鱼惗发誓一定要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阿武一剑杀敌,心中快意。听到鱼惗的怒吼,他只是微微一笑,“来,看看今天到底谁会死。” 汪嵘和贺次轩同样脸色铁青,阿隽的死让他们颜面尽失。两人实在没想到,除了阿武之外,对方还藏有如此强手,仅仅一刀,轻描淡写间让他们三人接连受挫。若今日不能有所作为,他们还有何面目在此立足? 鱼惗大喊一声,“上!” 随同而来的十余人闻声而动,纷纷朝着两人冲了过来,阿武与唐忘相视一眼,分头杀去。 此时,阿芸等人也不再作壁上观,纷纷站了出来。 萧辕率先疾呼一声“厄”,一道诡异的灰芒降下,那冲杀而来的十余人顿时霉运缠身,不是你的兵器挡住了他的去路,就是冲得太快撞到了他人,陷入一片混乱。 阿芸施展六爻之术,天清在上,地浊在下,天地之气不相交。敌人周围的灵气当即被抽取一空,施展的术法也因此难以为继,空有汹汹气势,只落了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尴尬境地。 天毅更是升起了一面面土墙,将对方的法术阻在了外面;刘建吾扔出了一件法器,顿时大日当空,迫出了施展暗杀之术的诡谲身影。 阿武趁机蹂身而上,锐利无双的剑气受到萧嫣“吉运”加持,威力再添三分。众人身形为之一顿,全部被拦在了三丈之外。 另一边,唐忘下手同样极为果决。此时必须速战速决,一旦再有敌人增援,他担心护不住阿芸等人的安全。 他一步跨出,全力一刀斩在最先飞来的虚形山岳之上。 这一刀融合了唐忘的战意、杀意、刀意,真元与灵力在胸前的圆环处疯狂交融、转化,所有修为聚于此刀,哪怕是真山也要劈出一条路来。 虚形山岳无法承受这一刀之威,顿时崩裂,鱼惗当即遭受反噬,脸色潮红,鲜血狂喷。 唐忘借这一劈未尽之力,随即反手一撩,刀芒如风,正好磕在飞来的扇刃上。 他冷哼一声,“错刀式”一顿一错之间,让意欲近身缠斗的贺次轩极为难受。 时光流转,破绽自现,这一刀取的是敌人那大好头颅。 贺次轩心中大骇,双手符纹闪烁,交叉上举,护住头部。 刀芒闪过,符纹黯淡无光,贺次轩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一道刺目的刀痕,血流如注。 汪嵘吓得急退两步,眼里充满了惊恐和不解。 一个回合之间,鱼惗三人一退两伤,胜负已分! 第134章 云天阁,没倒! 唐忘并没有趁胜追击,只是用血刀遥指鱼惗三人,嘴角满是不屑之意。 “住手!”一声厉喝传来,围攻阿武的十余人纷纷退了下去。此前那个身穿米色战甲的青年站了出来,他身长六尺,剑眉星目,体内的气息深沉如渊,点点煞气在周身跳动,明显是一个杀伐果断之辈。 鱼惗等人见状,连忙低头行礼,“上官公子。” 上官泓,灵界顶级家族上官家的嫡系少爷,实力深不可测,尤为好战,妖匪之徒对其闻风丧胆。 上官家是宸洲绝对的霸主,一洲之地几乎所有势力都需仰其鼻息。 上官泓不悦地看了鱼惗等人一眼,心中暗自恼怒。这几个家伙,真是把宸洲的脸都给丢光了,回去之后再与他们好好算账。 他转过头,冷冷对着唐忘等人说道,“比武切磋,却暴起杀人,你们太不把我们灵界放在眼里了。” 唐忘和阿武相视一笑,他们之所以没有大开杀戒,就知道会有人会出头拉偏架,不愿落了口实。 唐忘并未理会上官泓,只是随意地对阿武说,“你看,又是这种德性吧。” 阿武点点头,附和道,“以多打少叫切磋,暗箭伤人还有理,谁要是反击就是大逆不道。这样的灵界,果然让人大开眼界。” “看来哪里都一样。”唐忘有些感慨,“打了一群再来一群,这里还算公平的了。换作在灵界,肯定打了小的又会来老的,还真招架不住。” 见两人不仅不理会自己,还一唱一和地出言讥讽,上官泓顿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对于你们这种嗜杀之徒,人人都可诛之。” 他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但随即又隐了下去,脸上挂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宽宏大量,“不过看在你们也算是有点本事,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从此效忠我上官家,此事既往不咎。” 言毕,包括鱼惗在内的不少人都投来了羡慕和嫉妒的目光。能够成为上官家的一员,不要说是在玄空,哪怕是在灵界,也都可以横着走了。多少人费尽心机也无法攀得的机会,这两人却唾手可得,难免会让人眼红。 尤其是那鱼惗,心知一旦唐忘二人加入了上官家,就再也没有机会寻仇。岱宗在灵界其实就是上官家的附庸,莫说忤逆,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唐忘像看傻子一样瞥了上官泓一眼,抬手指了指脸上的云状面具,“我是云天阁弟子,就不劳你费心了。” 上官泓眼里充满了不屑,冷笑一声,“云天阁?呵呵,云天阁应该已经不存在了,你还是识时务一点为好。” “你,你,放屁。”天毅听见上官泓如此诋毁云天阁,气得破口大骂。 阿忆则在一旁神色黯淡,她心中早有感应,只是不愿承认这个残酷事实罢了。 上官泓脸色一变,怒道,“掌嘴!” 他大手一抓,居然隔空向天毅挥去。唐忘冷哼一声,血刀刀芒一闪,便将上官泓的凌空一爪湮灭于无。 “好胆。”上官泓脸色铁青,没想到眼前二人如此不给他面子,“玄空残地,果然凶性难泯,既然给脸不要,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一挥手,周围站起了近二十名强手,或是上官家的下属、附庸,或是有意给上官泓留个好印象的投机之辈。 每个人都气息深厚,眼里都带着戏谑和傲慢,似乎唐忘等人不过蝼蚁一般,只待一声令下,天大的功劳就能唾手可得。 “群战吗?”阿武轻笑一声,声音中极为不屑,“看来不要脸的是灵界吧,不以多打少,他们狗屁不是。” “上官泓,你不要脸就自己不要,别把灵界的脸都丢了。”一个坐在远处的年轻人嘲讽道,他一脸的胡子拉碴,也不修边幅,有些邋里邋遢,但周围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带有一丝敬畏,显然,这又是一个背景极其强大的年轻人。 “祖芃,这不干你的事。”上官泓有些恼羞成怒,但眼里明显有些忌惮。 这个祖芃来头太大,祖家是灵界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也是昊洲的霸主级势力。 在灵界,上官、温、战三大家族看似与祖家齐名,但无论底蕴还是实力,其实都要逊色一筹。 “难怪我爷爷说,上官家都是些欺软怕硬之徒,果然如此。”祖芃似乎并不把上官泓放在眼里。 “他们杀人在先,我也只是要其杀人偿命,有何不妥?”上官泓辩了一句,试图给自己挽回些颜面。 唐忘笑了笑,眼中的不屑之意更浓, “随你怎么说吧。打得过的时候用拳头,打不过的时候假装讲道理,实在没理了最后还是用拳头。你们这些人,要不是仗着投了个好胎,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噫?”祖芃突然站起身,眼里放着光,对着唐忘夸了一句,“你不错哦,我爷爷也一直是这么说道的。” 唐忘虽然不识祖芃,但连骄横的上官泓都对他礼让几分,其爷爷肯定是位大能。只是对方这话有些生猛,让他不知该怎么接才好。 阿武也笑了一下,朗声说道,“既然是群战,那就刀剑无眼,生死由命吧。” 唐忘突然转头看向祖芃,“我们打完这帮人,灵界还有谁会出来,要不,干脆一起吧?” 祖芃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忘,眼神中闪过一丝赏识和玩味,“你好像很有信心打遍所有人啊?” “不敢。”唐忘一抱拳,“在下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人。只是打完一拨又来一拨,没完没了,实在是烦人。” “看吧,我们都成苍蝇了。”祖芃对着旁边的人摊了一下手,随后哈哈一笑,“你要是能赢,我保证不会再有人对你出手。要是输了,就自求多福吧。” 唐忘再次向祖芃抱了一下拳。 他转身面向上官泓,脸上泛起一丝冷笑,眼中的杀意开始沸腾。 这一次他不准备再保留实力。 云天阁或许已经出了意外,那自己就用手中的刀告诉所有人,云天阁还没倒,还有人! 第135章 一刀之威 唐忘这次是真的怒了。 在血刀幻境里轮回了无数次,死死守着先生的赠言,磨砺心境,好不容易才挣扎而出。如今,先生可能已经陨落,云天阁也许不复存在,无穷无尽的悲伤一直在心头打转,用尽了各种办法,始终不肯离去。 学武修法,求的不就是个心念通达吗? “既然那么喜欢用拳头说话,那我就用手中的刀好好与你理论一次!” 唐忘深吸一口气,两脚不丁不八,双手举刀,所有的真元源源不断地注入血刀。此刻的他,仿佛就是一把刀,眼神里再没有人的情绪,只剩下一股冰冷的杀意。 阿武一看,赶紧闪到唐忘身后。这一招他在剑岛见过,当时差点要了叶覃的命。叶覃凭着武尊级的法物护身,才勉强躲过了一劫。那一刀的威势,阿武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如今唐忘的实力与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这一刀到底会有多恐怖,阿武心里也很是期待。 唐忘的刀如同旷野上的龙卷风旋,鲸吸般将周围所有的气息一卷而空。他的双手紧紧握在刀柄上,给人一种人刀如一的错觉,仿佛这斩出去的不是刀,而是他的情感,他的生命,他于刀之一道的所有感悟。 此时的唐忘,感觉自己离那模糊身影又近了一些。 尽管依然无法看清对方的轮廓,但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个身影散发出来的刀势。 那是一种蔑视,也是一种灭世,似乎这个世间本就不该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他,只要一刀在手,就可斩尽一切。 唐忘的血刀卷起了一阵风暴后,突然间变得极为静寂。 众人只看见那无匹的刀势凌空,落下时却仿佛平淡如水,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一些灵界之人本来就对出身玄空地界的唐忘心存轻视,更不忿于区区蝼蚁也敢与他们逆天争命。此时,他们忍不住想讥笑两句,可刚一开口,却发现几个赫赫有名的强者纷纷起身,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惊容。 上官泓没想到,这来自云天阁的弟子如此张狂,不肯束手就擒,还想先声夺人。 那一刀凌空的威势着实将他吓了一跳,却佯装镇定,不屑地说,“虽然有点意思,但这还不够。” 他用灵力铸成的短剑腾空而起,道意冥寒,散发出刺骨的寒意,不仅能冻结实物,更能冻结他人的道和神识,虽然还未大成,却足够强大。 寒意沿着短剑扩散,那劈斩而下的刀势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意境,仿佛就是一次普通的下斩,毫无威胁可言。 上官泓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正自得意。 他寻思着,一定要将这个胆敢与自己作对的家伙冻成冰雕,剥夺他的思维,让他生不如死,永远留在此地。 然而,就在刀芒落下的瞬间,上官泓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那是一种与死神贴面的恐惧,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胸前藏匿的一枚玉符就骤然炸开。 这是一张元婴级别的护符,是家族前辈赐予的保命之物,唯有遭遇无法抵挡的攻击时才会自动激发。 在这之路上,玉符爆裂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时空之力就将上官泓彻底包裹,所有的力量瞬间湮灭,他的意识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当上官泓重新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身处虚空之中,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四周弥漫着静寂、虚无的气息,这里应该是连接不同空间的临时结点。 “我被传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上官泓心中一片茫然。 就在此时,又一股巨力突然开始拉扯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拖入另一个未知空间。这一次,他反应极快,瞬间捏碎了一枚传送玉佩,身形顿时从虚空之中消失。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上官泓耳边响起。 上官泓看着对方熟悉的面孔,心中一片恍惚。他这才明白,自己居然被送离了之路,他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机缘,怎么就这样回来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又有十数个身影从空中跌落,都是随他前往之路的家族精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苍老的声音愤怒地问道。 “云天阁的余孽,我要杀了他!”上官泓咬牙切齿地喊道。 …… 上官泓动用玉符逃离的瞬间,那平淡如水的刀芒突然绽放出一股灭世的光芒,穿透了一切阻碍,直抵人心最深处的恐惧。 与上官泓位于同一直线的所有人,都发现自己动无可动。 这一刀似乎来自于另一个更高的维度,将他们的身体和精神同时禁锢,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无助地等待着屠夫的审判。 幸好,大多数能来之路的修者都有着不俗的背景。他们所在的家族或宗门临行前都会赐予保命之物。除非是像阿隽那样完全没有防备,或者属于纯粹的攻击之物,否则大多数人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催动这些保命物,再借助特殊的天地规则将他们送离此地。 即便如此,至少有五人反应不及,成了这恐怖一刀之下的亡魂,其中就包括了那个名为汪嵘的世家子弟。 唐忘喘了口粗气,看着前方地面上深有数丈的裂口,对自己这“裂天式”很是满意。 阿武此时收起了笑容,非常认真地琢磨一番后,发现自己能够接下这一招的可能性,低得让他只觉胸闷。 他默不作声地立在一旁,要不是对面还有敌人,都想赶紧离开此地,省得看着眼前这个家伙,心生不爽。 第136章 你还是人吗? 一条巨大的裂口如同恶魔狰狞的笑容,横亘在空地之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让靠近之人心生无比的忌惮,仿佛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噬其中。 偌大一片空地上,此时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居然出自一名大武师的刀下。 他们扪心自问,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刀,无论如何都掂量不出更多的自信来。 祖芃撅了撅嘴,自嘲地笑了一下,“看来我们还真就只是一群苍蝇。”然后颓然坐下,骄傲如他,也不敢轻言能在这一刀之下全身而退。 另外几名强者眼里的神情极为复杂,似乎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这些人看向唐忘的目光,再没有了之前的轻蔑和不屑,反而是一种由衷的尊敬。无论是在玄空还是灵界,强者为尊始终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赵珩嘴里有些发苦,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唐忘的评价已经足够高了,甚至觉得自己全力之下,或许才有机会击败对方,可就是如此一刀,将他的自信彻底碾碎。 武衡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是他手上的青筋在不停地跳动。而旁边的武劭则呆若木鸡,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我之前到底招惹的是什么怪物?” 即使是阿忆等人,心绪也都非常微妙。天毅一直张着嘴,口水从嘴角滑落尤不自知;萧家兄妹第一次见识唐忘的强悍,二人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恐惧,同时还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崇拜;阿芸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已满是汗水,而阿忆却微微笑了一下,“果然,这才配得上先生的关门弟子。” 唐忘突然说了一句,“那就到此为止吧!” 见没有人再开口阻拦,他转身招呼了一声阿武,一起回到了阿忆等人身旁。 “唐,唐,唐忘,你还是人吗?”小胖子的一声问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山道上的浓雾开始散去,空地上的所有人都纷纷起身,开始准备最后的一程探险。 能否有所收获,就在此一举。 唐忘的阵营里,此时又多出了五人,那是进入魔神之路后与阿武阿芸分头行动的龙府弟子。 “两条路,我们怎么选?”刘建吾开口问道。 山脉之中,峰峦叠嶂,连绵而去,一眼看不见尽头。 山脚下的两条登山路除了方向不一样,其余都像是复刻而成。左边的青石路面泛着一层不详的黑色,而右边则铺上了一层诡异的红。 唐忘这两天一直在琢磨其中的玄机,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召唤,“我去右边,那里可能有适合我的机缘。” 阿武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的机缘应该在左边,看来我们要暂时分开一程了。”他现在有点不太想和唐忘一路,压力实在有些大。 其余人也开始凭直觉选择属于自己的路途。 阿芸自不用说,她一向都是阿武的影子。而刘建吾和天毅也走到了阿武身边,龙府五名弟子中有四人也走了过去,只有一个名为龙虹的剑客走向了唐忘。 令人意外的是,萧氏兄妹也准备去右边的道路。而阿忆闭目沉思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跟随唐忘前行。 唐忘与阿武低语了几声,并且给每个人都留下了一枚由豆豆帮忙设置的空间传讯玉符,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可以相互间及时有个照应。 随后,二人重重地击了一下拳,各自率队向山上走去。 此时,广场上的近千人也分成了两条人龙,各怀心事,各有目的,纷纷向山道走去。 山脉中的两条通道,就像两个巨大的树干,虬枝盘曲,不断向上伸延。随着深入,通道如同细密的树枝,分裂出无数细小的分杈,交织成一片错综复杂的迷宫。 唐忘和阿忆并肩走在前面,萧家兄妹在中,龙虹殿后。 或许是唐忘那惊世骇俗的一刀的威慑力太大,其他人都有意识地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此刻,众人想的都是如何获取机缘,谁也不愿无端生事,去招惹这个拥有恐怖杀力的云天阁护卫。 阿忆正用心声与唐忘交谈,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唐忘,有点不太对劲。以前都说之路危机重重,可我们这一路走来,未免过于顺遂了。” 唐忘同样用心声回答道,“师姐,我也有这种感觉。进山之前明明看到了那么多阴物,现在却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踪影都找不到。” “还有那恐怖的风墙,好像也销声匿迹了。” “师姐,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两人边走边谈…… “咦,我可能要去最右边了。”阿忆停下了脚步。 此时众人来到了一个很大的分叉口,这里宛如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前方有十余条小路分别向远处延伸而去。 “那边有非常浓厚的魂力波动,我去看看有没有机缘。”阿忆眼里满是期待。由于魂伤一直没有痊愈,这一路上自己完全就像一个累赘,对于心气一向很高的她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折磨。 “小心一些,如果遇到意外,就让豆豆和小普出来帮你。”唐忘以心声叮嘱道,“那个吴琰说不定也会去那边,千万不要大意。” 阿忆在心里“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如果不是竖瞳有旧疾,她何需在意吴家的魂修。 “这里有颗魂晶,你拿去,应该对你有好处。”唐忘将当初在元塔中试炼时得来的魂晶递给了阿忆,心里继续传音,“本来早就该给你的,却一直有事耽搁了。” “不用解释。”阿忆笑着接过了魂晶,随后开口说了句,“谢谢,你也保重。” 她向其他几人一抱拳,身形闪动,很快就消失在了最右边的岔道口。 第137章 老祖,救命 另一边的通道上,同样岔路无数。 天毅一路上凭着直觉前行,早早就与阿武等人分开而行,独自一人在这些岔道之中穿梭。如今正身处一个山洞里,鬼鬼祟祟地向前摸索着。 黑漆漆的山洞里非常潮湿,仿佛吞噬了一切光线。小胖子贴着洞壁走了约有半个时辰,紧张得后背早已湿透,这才看见前方有蓝绿色的微光。 天毅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为防不测,他始终掐着土遁法诀,可以随时跑路。 随着他不断前行,地上的积水也越来越深,仅仅前行了百余丈的距离,半身就已被水淹没。 “土遁用不上了。”小胖子有些失望,这可是他最擅长的保命术法,如今看来派不上用场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在埋怨自己实在没用。 天毅其实很自卑,说话说不清楚,打架也只能挨打,如果云天阁真的像上官泓说的那样毁灭了,自己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如果再不学点本事,怎么能保护阿忆姐,还有那个小小的,笑起来“咯咯咯”的姑娘。 小胖子挺了一下胸膛,又想了想自己极为崇拜的唐忘战斗时的样子,昂起他的大脑袋,向前一步步地镗水而去。 少顷,一片广阔的空地突然呈现在小胖子眼前,中间有一块发着蓝绿光芒的巨石,高逾十数丈。天毅望着巨石,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是源于血脉的呼唤。 “这难道是我的祖宗?”天毅心生欢喜,浑然忘了自己可能身处险地,蹚着齐腰的水,迫不及待地向前奔去。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破空声。 小胖子虽憨却不鲁,心中早有防范。一面土墙升起,瞬间被击裂,紧跟着又有一排土墙竖起,终于将那破空一击挡于身后。 但这似乎惹恼了洞里的诡异之物,无数破空声同时从四面八方响起。 天毅一边继续以土墙防御,一边将人团成一个球,向前疾飞而去,嘴里还不忘大喊着,“老,老,老祖,救,救命啊!” 随着天毅的声音传出,那块发着蓝绿色光芒的巨石似乎都忍不住晃动了一下。 球形人肉炮弹,是天毅经唐忘点拨后升级的技能,不但威力更大,速度也快了不少,还能在攻击时避免受到致命伤害。 然而,在这漆黑的山洞中,面对那密集如雨点的攻击,饶是天毅把自己缩成了一个肉球,依然无法完全躲过。 “啪”的一声,仿佛一条长鞭狠狠抽在身上,天毅整个人旋转着向侧面飞去。紧接着,各种抽击声此起彼伏,天毅就如一个陀螺,在山洞中飞来飞去,好不凄惨! 小胖子心里特别委屈,明明“老祖”就在身前,自己仍然被欺负成这样。 可是,面对那不知从何而来、又似乎无穷无尽的抽击,他丝毫没有应对的办法,只能仗着皮糙肉厚,苦苦支撑。 小胖子痛得苦不堪言,嘴里却一直嘟囔着“老,老祖救命”。可那些攻击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小胖依然像个陀螺般飞来飞去。 没过多久,天毅终于痛得昏了过去,他的身上开始泛起一缕蓝绿色的微光,与那诡异的巨石身上的光芒一模一样。 巨石突然一震,所有的攻击顿时停止,小胖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送到了巨石面前。 巨石发出瓮瓮的声音,“笨是够笨的,可好歹也是我的血脉。这里已经时日无多,就成全你这个小崽子吧。” 巨石之上的蓝绿光芒逐渐黯淡,最终只剩下一个蓝绿色的胖球悬浮于空中。 与唐忘等人分开的阿忆,正沿着魂力的波动一路疾行,路的尽头是一间大殿。 她站在大殿外面尝试着探查里面的情况,可惜神识刚刚探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尽管如此,阿忆还是能判断出这里很可能藏有魂修的机缘,她仅仅只是站在门口,呼吸之间都能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舒畅。 阿忆并没有急着进入大殿,反而在附近找了一个僻静处,然后将唐忘送的魂晶一口吞下。 磅礴的魂力开始向她的体内涌去,额头上细碎的裂痕在魂力的修补下,又清减了一些。她的魂力如今已经恢复了九成,只是竖瞳被伤到了根基,短时间内还是无法轻易动用。 一切准备就绪,阿忆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挂在胸前的小塔,再没有犹豫,径直踏入大殿之中。 大殿内,充满了魂力的气息。如果不是魂修,反而会被如此醇厚的魂力直接伤到神识。 这是一座远古时期的殿宇,阿忆随眼一看,发现殿里的柱子远远不止常见的二十八根,位置也很奇怪,似乎组成了某种复杂的阵法。上方竟然没有房梁,似乎整个殿宇就是被这些柱子生生撑起似的。 大殿中央有一案台,上面只有两盏摇曳的油灯,灯火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阿忆心里纳闷,想要近前探查,却被一股无形的魂力所阻挡。她也试图用魂力穿透这股力量,但依然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阿忆只好走到最近的一根柱子前,发现上面铭刻有奇怪的符纹,一股晦涩的力量从符纹中探出,直接将她的心魂拉入了柱子之中。 此时的阿忆就像雕塑般站在柱子前,一动不动。她自然不会知道,此时还有其他人迈入了这个大殿。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遇到你,真是老天眷顾啊!哈哈哈。”一个阴冷的笑声在阿忆身后响起,只是她似乎根本就没有丝毫反应。 第138章 心魂守一 一幅山水画卷展开,整个画面林峦浑秀,草木华滋。 阿忆行走其上,只见树丛林间,或渔人垂钓,或一人独坐茅草亭中。山脚水波,风起云涌,一舟独钓江上,令人心旷神怡。 枯墨山水,动静相宜。 被拉入画卷后,阿忆发现体内的修为荡然无存,唯有洞悉其中真义,才能破得此局。 她沿着江边小路缓步而行,眼波只在风景之中。 “姑娘,可是来寻人?”草亭内一个书生彬彬有礼,含笑而问。 阿忆没有答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她出自魂族莫家,虽然年少时就遭大变故,但跟随先生多年,岂能一点见识都没有? 这种画卷藏魂之法,看似诡异,但只要找出其中的破绽,余下之事都会迎刃而解。而那些画中人,看似有血有肉、栩栩如生,其实不过是在按部就班,混淆视听罢了。 而更有甚者,只因存有执念,一个应答不当,就会瞬间翻脸,不惜鱼死网破。 这一类的画魂,就是因为迟迟无法解开其中之秘,魂与画慢慢相融,最终成了画中之人,再不知从何处来又该向何处去。幸得保留了一些奇怪的执念,令其不至于在画中枯败干瘪。 包括刚才那问话的书生,还有江中的渔夫,岸边的钓叟,甚至岸边卖花的女孩,开店的掌柜,过往未曾就不是那世间的风云人物,最终还是迷失在此,成了画中一景。 阿忆又向前走了一阵,似乎感觉些许疲倦,寻了一块平整光滑的青石,在岸边抱腿而坐。 她闭上眼睛,心声悄然展开,向整个画卷覆盖而去。 这心声,并非修炼所得,而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因此并未被画卷剥夺。 通过心声的传递,画中景物映入心湖,阿忆不仅能捕捉周围所有的声音,更能在无声处寻那惊雷。 随着心声逐寸掠过整幅山水画卷,阿忆的眉头渐渐蹙起。这画卷之中,竟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仿佛一切都是浑然天成,找不到丝毫破绽。 “不应该啊,难道我还遗漏了什么?”阿忆苦思不解,竟开始觉得有些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侵蚀她的意志,“不好,画卷想要融魂了。” 越是危急时越需镇定。 阿忆排除杂念,再次将心声打开,仔细逡巡一圈后,依然一无所获。 正当她沮丧之际,准备起身离开,另寻他法,却突然看见了水中的倒影。她仿佛如梦初醒,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头,叹道,“只缘身在此山中,原来如此。” 人生而有魄,注入天地灵气方为魂。 魂修,修的就是自己,心之精爽是谓魂,心魂守一,才能跳出身体束缚,遨游太虚。 画卷中唯一的异物就是自己,可又有几人能明白? 想到这里,阿忆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投水而去。 江水荡起一阵涟漪,瞬息间又恢复了平静。 重新回到大殿的阿忆突然睁开双眼,只见一个手持短刃的男子僵立在她身前,赫然是当初追杀自己的吴琰。 她不禁冷笑一声,“这里应该是传说中类似魂殿的地方,在这里还能偷袭试炼之人的肉身,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类试炼地,自有相应的规矩。魂魄离体,留下肉身,一旦发觉有杀意,自会被拘魂而出,如那吴琰一般。 阿忆心中明了,自己在此地同样奈何不了吴琰。于是,她也就不再理会对方,走到下一根柱子前,神识微微探出,心魂再次没入其中。 接下来的五根柱子,阿忆都是快进快出,无非还是魂归何处的种种投影。 一处通,处处通,阿忆的魂,牢牢扎根于心,此前的伤竟然有了痊愈的迹象。 当阿忆踏入第七根柱子时,眼前的景象又突然一变。画卷依旧,却不再是水墨之色,五彩缤纷,仿如大千世界的映射。 一个哭泣的小女孩正在废墟中,四处翻找着什么,似乎最重要的东西遗失在这里。 小女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废墟深处拖出一具尸体,却已面目皆非,难以辨认。 她只是在哭,却没有恐惧,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最疼爱自己的父母双亲。 时间流转,小女孩在这里重复着寻找,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是她的执念,哪怕后来走过千山万水,去到了另一块大陆,依然没有放下。 一个白衣儒生出现在小女孩身旁,默默地看着她在尸堆中忙碌不停。直到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无助和茫然,“你见到我爸爸妈妈了吗?” 白衣儒生摇了下头,“你愿意随我去修行吗?” 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又问道,“修行之后,我就能找到爸爸妈妈了吗?” 白衣儒生露出一丝微笑, “我不知道,也许可以,也许不行。” 小女孩不知儒生话中之意,依旧执着地说,“我只想找到他们,你能帮我吗?” 白衣儒生再次摇了摇头,“有些事只能靠你自己。精气为物,聚极则散;游魂为变,死而有招。你能想明白吗?” 说完,白衣儒生凭空消失。 小女孩嘟哝着白衣儒生的话,继续在废墟里翻找,此时,她头上闪起了一点微弱的魂光。 不知又过了多长的时间,小女孩始终没有离开这片废墟,重复着同样的事,搜寻着每一具尸体,而她头上的魂光却越来越亮。 “精气为物,聚极则散;游魂为变,死而有招”,小姑娘轻声念着,突然悲从中来,豆大的泪珠滴落成线,她哽咽着喊道,“先生,我终究还是忘不掉啊!” 这一瞬,画卷开始震动,那些尸体仿佛活了过来,将小女孩围在中间。 小女孩蹲在地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处,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直到尸体开始蠢蠢欲动,小女孩终于抬起了头,额头上的一个竖瞳绽放出一道耀眼的猩红光芒,一扫而过,所有尸体皆化作了虚无。 阿忆从画卷中幡然醒来,依然泪水涟涟。 第139章 夺舍魂光 阿忆在柱子间穿梭,每一次进出,都会经历一场独特的试炼。 一幅幅画卷,宛如一个个真实的小世界,方寸之间,却要经历人生枯荣。 或喜为人母,或大仇得报,或一次踏春,或一场惊变,纵有千变万化,却终究无法走出小小的识海。 一切外物终究只会聚极而散,唯有心魂历经百转千回,方得真义。 直到前十二根柱子走完,阿忆的竖瞳之伤已彻底修复,由衰而荣,向死而生。 她的魂力变得更加纯粹,心境也更为坚韧,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升华,只待水到渠成。 接下来的十八根柱子,则是修炼胎光、爽灵、幽精的绝佳去处。只是不同的人体悟不同,收获自也大相径庭。 三魂连接天地人。 阿忆识海中的三座魂桥雏形已逐渐形成,而魂桥的交汇处,是一个如猩红竖瞳的魂丹轮廓。 魂修突破金丹期,会迎来一次质的提升。不仅因为魂力浑厚了数倍,更主要的是魂桥一旦构建完成,就能直接连接天地。如此一来,阳魂可以离体远游,以魂桥为牵引,便不会轻易迷失。 因此,强大的金丹魂修甚至可以拥有身外化身,这是其他修士大多要到元婴后期才能做到的事。 阿忆此时满心欢喜,她不但修复了竖瞳的伤势,三魂也已稳定,一旦能够完成所有的试炼,自己必然能够踏上一个新的台阶。 此时,她瞥了一眼远处的吴琰,已经远远落在了后面,二人之间的资质差距显而易见。 当她走向下一根柱子时,异变突生。 大殿中央的油灯突然熄灭了一盏,紧接着,一道魂光瞬间飞向阿忆。 这道魂光所携的威势并不算强,却非常的纯粹,并且有一种先天压胜的意味。 阿忆额头的竖瞳瞬间张开,射出一道猩红的光芒,带着一种腐蚀之力向那道魂光射去。这是阿忆修复竖瞳后的第一次出手,威力比以前强了足足数倍。 出乎意料的是,魂光似乎根本无惧这种攻击,直接穿过了竖瞳发出的光芒,继续奔袭而来。 “夺舍?!”阿忆脸色平静。 她想起离开之前,先生曾特别叮嘱过,此次前往路,最紧要的就是护住自己的神魂。 阿忆随手拿出了一个小圆镜,竖瞳迅速旋转,一股浓郁的魂力穿过圆镜后,顿时强大了数倍,同时化作薄薄的一层水帘。 魂光没入,速度顿时为之一滞。 这是莫家的一种秘术,魂化的水帘虽薄,却无比粘稠,再加上那可以增幅魂力的圆镜,足以将魂力攻击消减一空。 魂光中传来一声冷哼,不知使用了何种秘法,顷刻间将那水帘消解一空,继续向阿忆冲来。 阿忆心中一惊,对方似乎对莫家的魂攻之法了如指掌。不仅自己的瞳术无功而返,连百试不爽的“凝魂术”也被轻易破解。这让她大为疑惑,这道魂光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与自家祖上有所牵连? 更甚的是,在这大殿之中,本就是这夺舍魂光的主场之地。它完全可以不顾此地规则进行偷袭,可见大殿的禁制已经被它破开。 魂光一路势如破竹,眼看就要射入阿忆的神识,她依然镇定自若,只是轻呼了一声,“小普。”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从她胸前的白塔挂件处激射而出,对着那道魂光狠狠一咬。 魂光顿时发出极为凄厉的惨叫声,随即放弃了对阿忆的袭击,直接撞入了旁边的一根柱子。 柱子上的画卷仿佛被激活了一般,无数飞禽走兽从画卷中飞出,或展翅高飞,或狂奔猛冲,从四面八方向那白光扑去。 小普呲了呲牙,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它天生克制这些魂物,如今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一心想着冲上去好好撕咬一番。 阿忆连忙说,“这些我来,小普,你盯着刚才那道魂光。” 阿忆再次将圆镜魂器放在额头前方,竖瞳施展“凝魂术”,飞禽走兽顿时被一道水帘定在空中,挣扎片刻后就陆续消失了踪迹。 柱子上的画卷开始变得斑驳,魂光愤怒地咆哮了一声,似乎施展了某种秘法,大殿里浓郁的魂力如同暴动一般,化作各种各样的实质武器,齐齐向阿忆和小普射去。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形状奇特的魂形武器,如暴风骤雨般飞了过来。 小普毛发悚立,发出一声“呜”的叫声,跳到阿忆身前,张大它的小嘴巴,向那些魂形武器吸去。 这些凝结了如此浓郁魂力的攻击,对于小普来说,不仅没有伤害,反而成了一种大补之物。 然而,武器数量实在太多,小普的体型又太小,无论它怎么吸,消减之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阿忆见状,只能继续施展“凝神诀”,水帘垂下,虽然也挡下了不少攻击,但大殿之中魂力委实太过浓郁,那道魂光的御魂之术又极为高妙,源源不断的攻击接踵而来。 阿忆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终究还是无法挡住接连不断的攻击,识海受创不轻,被掀得翻江倒海,随时都有可能会崩溃。 她暗自思量,如今的状况不适合久战,否则刚恢复的竖瞳,又可能会遭受不可逆的伤害。如果再无法遏制对方的攻击,她也只能想办法撤退,实在不行,就只能提前遁入虚空了。 第140章 小普怒了 小普怒了。 这可是它第一次正经出战。 烟雨楼那次实力差距太大,它觉得不能算数。 而现在,居然被一个魂物欺负成这样,是可忍,兽不可忍! “呜!”一声咆哮后,小普不再理会这些攻来的魂物,闪电般追着那团魂光咬去。 魂光似乎对小普颇为忌惮,身形一闪,就近躲入一根柱子。 小普刹车不及,直接撞在柱子上,被狠狠地弹了回来,它不停地用爪子捂着头,龇牙咧嘴地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对方的攻击为之一缓,阿忆赶紧问了声,“小普,你没伤着吧?” 小普转头扔过来一个贱贱的微笑,然后两眼继续盯着那柱子,防止魂光再次偷袭。 阿忆心想,此行收获颇丰,没有必要再以身犯险,喊了一声, “小普,我们走,离开这里。”一旦离开大殿,魂光的威力就会大减,再也奈何不了她和小普。 那道魂光发现阿忆准备离去,心中也不由焦躁起来。对它而言,眼前已经没有退路,如果这次夺舍失败,它必定会烟消云散。 为了这一线生机,它已经等待了太长的时间,要是就这么放弃,不肯不甘也不愿。 魂光也知小普极为难缠,它甚至认出了小普的根脚。那是魂修最大的克星,也是曾经那个时代魂修最好的伙伴。 魂光知道,必须施展杀手锏了,否则再被小普多啃几下,即使夺舍成功,也未必能镇压宿主的反抗。 魂光突然从柱子中钻出,无数的魂力像小蛇般疯狂向它涌去,嘴里发出了一堆晦涩难懂的音节。 随着一股古老之力的降临,大殿的门突然消失,堵住了阿忆的退路。魂光也似乎有了一具身体。那是一个极为苍老的面孔,轮廓与阿忆还有几分相似,右手拿着一把并非魂力所化的匕首,嘴里低声咆哮着,“噬魂,去死!” “魂实?!”阿忆这一次彻底被惊住了。 这是魂族最至高无上的法门,当初吴家暗袭莫家,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想窃取这门秘法。 所谓“魂实”,可以说是魂修的最高境界。所化形体虚实难辨,可以随时在魂体和实体之间自由切换。 这样的能力极为可怕,每一次攻击既有实体伤害,也能直接攻击神识,而防御时不但能以虚化实提升防御能力,还能以实克虚化解魂攻,完美地弥补了魂修战斗时的缺陷。 小普看见魂光重新出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飞速扑去。 魂光僵硬的表情似乎略为不屑,如果是一头成年的噬魂,他今天或许只能认命。可小普明显还处于幼年期,没有觉醒天赋神通,何惧之有? 魂光手中的匕首划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小普立即发出一声惨叫,飞速后退,滴滴兽血飘在空中,周围的魂力被腐蚀一空。 “小普!”阿忆大怒。 她额头上的竖瞳仿佛要脱体而出,一道红到发黑的光束射向魂光老者。无论对方是谁,既然敢伤害小普,那都必须付出代价。 魂光老者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他认出了这道光束的来历,那是源自魂族最核心弟子的本命一击,蕴含有强大的毁灭魂力。如果换做其他人,必然难以承受这一击,可惜,遇到的是他。 老者脚踏玄步,左手在空中飞快地勾画,一道魂符凭空而现,幽光闪动,魂力如那飞蛾般扑了进去。 阿忆的攻击刚一碰到这道诡异的魂符,空气中立即传来极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两种强大的力量在相互撕扯。 眼见魂符迅速黯淡,老者继续凌空比划,从他体内飞出一粒蓝光,融入魂符后幽光突然大盛,终于将阿忆绝杀一击挡住。 阿忆脚下一软,这一击消耗了她太多的魂力。此时,她的眼神变得极为凝重,似乎在思考着如何才能脱身。 老者似乎叹息了一下,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愧疚。但他没有停手,魂实状态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负担极大,无法维持太久,必须速战速决。 “呜!”一声恐怖的咆哮声响起,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震。 小普彻底暴走了。 它居然被一个魂体所伤,对于它这一族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尽管小普如今并不记得自己的来历,但那份羞辱感却无比真切,它的血脉在这一刻不自觉地燃烧起来。 小普的身体急剧震动,小小的身体迅速膨胀,鼻子也伸长了不少,一呼一吸间都透露着一种令人惊恐的气息。 阿忆心神剧震,“这是小普?” 她甚至从小普身上感受到了非常强大的压制,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此时,站在阿忆面前的是一只披着黑白皮袍的熊状怪兽,两根尖锐的牙齿如犀兽,速度快得令人心悸,前方的两只虎爪猛地向魂光老者扇去。 老者脸色大变,“怎么可能,这绝不是普通的噬魂!” 他经历过太多事情,也见识过无数奇禽异兽,可拥有如此神通的幼体噬魂,却是他第一次见到。 老者横过匕首,切向怪兽的虎爪,金戈声顿挫,他被一股巨力推得向后倒退了两步。 阿忆在旁边张大了嘴巴。 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时乖巧可爱、整天被豆豆欺负的小普,竟然有如此恐怖一面。 怪兽的两只虎爪速度实在太快,完全不讲道理地拍打在魂光老者身上,以魂力幻化而成的实体很快就伤痕累累。 阿忆看出老者恐怕支撑不了片刻,当小普最后将老者的实体硬生生撕成两半时,还是让阿忆有些目瞪口呆。 魂光此时再次向柱子里逃去,仿佛想要寻找最后的避难所。 熊状怪兽站直了身体,仰头又是一声咆哮。周围所有的魂力都向它的体内翻滚而去,木柱上的一幅幅画卷,仿如被剥离了生命之源,纷纷如朽木般斑驳掉落。 魂光眼见退无可退,突然一个变向,贴着地面,从怪兽的胯下穿过,直奔阿忆而去。 第141章 看来吃撑了 熊状怪兽鲸吸魂力,整个大殿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案台上的另一盏油灯也已熄灭,与之前不同,并没有魂光出现,仿佛只是油尽灯灭,归于沉寂。 魂力消失,大殿内的柱子如同朽木,歪斜着倒下。一片狼藉中,吴琰肉身失去了踪迹。 怪兽癫狂地破坏着周围的一切,完全没有察觉到从其胯下逃走的魂光。 阿忆清楚,这是魂光的孤注一掷,一旦夺舍不成,终将烟消云散。 她眼神似乎有些慌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不停地向后急退,试图拉开与魂光的距离。施展杀招后,她的魂力一直尚未完全恢复。这种情况下与那魂光相争,无疑是以卵击石。 魂光见那怪兽没有转身追来,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它还有一件保命的物件,正好可以用来对付这个小女娃。况且,对方正值虚弱之时,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魂光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再次加速前冲,瞬间到了阿忆身前。它却惊讶地发现,那个本该穷途末路的女娃嘴角轻轻上扬,翘起来一个略带讥讽的弧度。 “还有杀招,还是一出空城计?”魂光忐忑,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它已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放手一搏。 一只粉嫩的小手,从阿忆胸前挂着的小塔挂件中探出。 魂光见状,疑惑更甚,“这是伏兵,还是真的有后手?” 空间似乎波动了一下,魂光感觉自己应该冲入了阿忆的识海。 可这算是什么识海? 没有任何魂力的存在,四周都是冷冰冰的建筑,谁家的识海会建成这样? 一个虚影忽地出现在魂光身旁,笑呵呵地说,“来了啊。” 阿忆早就以心声和塔灵取得了联系,豆豆听到自己有用武之地时,立即趴在元塔门口,瞪大了眼睛,就等那道魂光上钩。 此时真正让阿忆头疼的是,这怪兽该怎么处置才好。 她是绝对不会去招惹对方的,以现在的状态,就算没有压胜,那么大的巴掌说不定一下就能拍死自己。 好在,怪兽不知是否吸多了魂力,脚步突然开始踉跄,就像喝醉了酒一般,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又撞歪了三五根柱子,然后轰然倒下。 那庞大的身躯仿佛被放掉了气一般,迅速缩小,虎爪变成了狗爪,长鼻完全缩了回去,毛发又重新褪回雪白,唯一和之前不同的是,鼓胀的肚子宛如临盆的孕妇。 阿忆踏上一步,将小普捡起来,看着那高高隆起的大肚子,笑骂了一句,“你这家伙,看来是吃撑了。” 随着魂光的消失,大门重新开启,阿忆身形一掠,迅速来到殿外。 轰隆隆一声巨响,大殿崩塌得非常干脆。 废墟中,一个身影缓缓升起,那是吴琰,居然没死。 他冷冷地看了阿忆一眼,目光不再有往常的桀骜,而是一种来自极地深处的冰寒。 阿忆盯着对方,正准备强行开启竖瞳应战,却见一阵光幕掠过,吴琰在天地规则的包裹下消失不见。 “他什么时候结丹了?”阿忆心中充满了疑惑。 孤峰凌霄,云雾轻抚。唯有一座庙宇,遗世独立。 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站在庙宇前,一脸春风得意,仰头望向歇山顶上的脊兽,形态怪异,闻所未闻。 作为战家子弟,青年见识非凡,仅凭这些外饰,就能推断庙里之物绝非等闲。 “公子神勇,此次收获颇丰,回去必能讨老祖欢喜,前途无量啊!” “那是,公子天资聪颖,接下来只要顺利成丹,族里必当尽心培养。 …… 听着身后扈从恭维的话语,未满二十的战钧更是意气风发。今趟顺风顺水,腰间的拘魂印里收下了五个生魂。这些生魂修为不一,最低的曾经也是金丹巅峰境,其中三个更是踏足过元婴,只因万年的困顿才屡屡跌境,如今虽不过筑基,但回去后好生盘剥一番,必能大有收获。 意外的是,这些生魂都是自愿随他离去。战钧略感遗憾的就是,自己的各种手段竟没有了用武之地。 战家在灵界溟洲称雄。除了有一个杀力恐怖的老祖外,这些生魂也功不可没。 每次之路开启,战家子弟都会通过拘魂之法掠得几个生魂,或以温养之术为其重塑肉身,或直接以搜魂术攫取其传承,家族实力提升极快。 这一次,战钧收获不小,回去之后有望一争少主之位了。 “希望这里能有更大的惊喜吧。”战钧暗忖。如今能否再拘更多的生魂已不重要,他更在意能否获得机缘,助自己早日成丹破境。 庙内空旷,静寂无声,却又纤尘不染。 四周的壁画已被岁月侵蚀得斑驳陆离。战钧随意瞥了一眼,便没了兴趣,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正前方的一座神像。 那尊神像高约丈许,头戴赤金皇冠,身披剑叶宫装,底座被裙裾遮掩,看不清是用何种材质铸成。 神像的面部似乎笼上了一层轻纱,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神像前方的案台上空无一物,连那常见的蒲团也没有。 战钧眼神炽热无比,他曾在家族的古籍中见过这尊神像,那是一位真正的神只——尊号花妖,杀伐果断,却已消失了无数岁月,唯有一些传说留于后世。 数万年前,大战时,这位神只就是其中一名统领,没想到这里竟然留有她的传承庙宇。 战钧挥手示意几名扈从退到庙外。他们只能艳羡地看着公子的背影,却没有任何的怨怼,毕竟如此珍贵的机缘,自然非公子莫属。 战钧努力平复内心的狂喜,整了整衣装,掐诀凝心,让自己彻底平静放空。 随后,他双膝跪地,双手置于地面,额头紧贴手背,以最虔诚的方式向这位上神祈祷。 他嘴里发出各种奇怪的音节,那是根据记忆中与这位神只的有关的祷词,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神秘的力量,与整个庙宇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第142章 砥砺剑意 “打算何时破境?”阿武牵着一个病恹恹的女子,轻声问道。 “不着急,随时都可以,也就是那一步之遥。”阿芸的另一只手上正把玩着那六枚铜钱,语气很是轻松。 自从在那座破观里,应该是一位名师的前辈的生魂钻入铜钱后,这六枚铜钱似乎有了灵性,看似分离,实为一体。如今,阿芸施展六爻之术比过去轻松了不少。 可这究竟是利是弊,她也不太明了,打算回去后让师父瞧瞧其中的端倪。 对于阿芸来说,破境并不急于一时,命师一脉的修行自有玄妙,讲的是一个顺心。她心中牵挂阿武,就此破境离去,反而不美,甚至会坏了道行。 此时,二人立于一座山巅之上,视线所及之处云遮雾绕,稍远处的景象都看不真切。 “那里应该有我的机缘。”阿武向前指了指。远处有浓烈的剑气在流动,只是前方就是悬崖,他也有些踌躇。 阿芸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什么都看不清,你怎么去?” “我自有办法。不过那里剑气太盛,你承受不起。”阿武轻声说道,“要不你先回天兴?”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若有变故,也好有个接应。”阿芸摇摇头。在这里等他,心里才踏实踏实。 “随你。”阿武脸上重新挂起了惯常的笑,“只是要答应我,事不可为,立即破境离开。” “好。”阿芸郑重地点了下头,心里却默语,“你要有事,我才不走。” 阿武玲珑心思,自然知道女子的想法,又何必点破呢? “那我先下去了。”阿武轻轻握了一下女子的手,两块玉珏碰撞声分外清脆。 阿武再不犹豫,纵身一跃。 漫天的云就像摆设,没有一丝衬托之意。 阿武置身茫茫云海,无处借力,只能把长剑垫于脚下,看似剑仙御剑,其实狼狈不堪。 幸亏旁边的山壁处凹凸不平,他偶尔也能寻个空垫个脚,不至于落得太快,将自己摔个半死。 如此几番折腾,倒也穿过了云层,眼前顿时开阔了几分。 这山壁实在过于坚实,阿武全力一刺,仅仅震落些许碎石,让他偷不得半点懒,只能故技重施,继续向下坠去。 直到离那地面还有十丈左右,阿武先是对着山壁横扫一剑,借力横飞数丈,再向下连斩数剑,方在空中短暂停留了一瞬。 阿武趁机换了一口气,继续以剑气开路,最后还拿出阳尊临走前赠予的轻身符贴在身上,这才安稳落地。 早在半空中,他就看见远处一块巨石上,倒插着一把奇怪的宽剑。剑面如门板,锈迹斑斑,却挡不住无数的剑气流转。 “好强的剑意!” 阿武离那宽剑约二十丈的距离,就已感觉有些吃力,干脆盘膝而坐,体内的剑气如瀑布般向那宽剑洒去,立即爆发出一阵炒豆般的响声。 砥砺剑意,自当如此。 阿武体内的阴阳剑意交错而出,阴极阳生,阳极阴生,互根互用,此消彼长。 虽然宽剑杀力极大,阿武依然如小舟过惊涛,纵险象环生,却安然无恙。 他以天道观世间之剑,皆有迹可循,再循路前访,自然事半功倍。 之路的左右两条登山路其实各有讲究,只是唐忘不知道而已。 左边那黑色的山道是所谓的神路,右边则是魔路。 当初两军在此地一场旷世大战,破碎了山河,甚至差点湮灭了此地的天地樊笼,直接飞入了虚空之中。 修行之人,根脚各异,或与神相近,或与魔相亲。因此所谓的机缘和传承,其实看的就是所修大道是否契合。 至于那些真正的神与魔,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其实根本就不懂,而家里的长辈对此也讳莫如深,只有到了一定的高度,才能触摸到其中的一些隐秘。 武家所在的摩天门是云洲的顶级势力。武衡虽在空天城长大,但多少也知道一点自家武学的根脚,更何况早有前人栽树,他与武劭只需按图索骥,很快就找到了契合的机缘之地。 “衡哥,就是这里了吧?”武劭走到一个宽仅能纳一人的豁口处,从外面看去,里面漆黑一片,仿佛一个死地。 “应该是了。”武衡点点头。此处机缘地极为隐蔽,常人根本想不到在这狭窄的豁口后面会别有洞天。 两人一前一后侧着身子勉强挤入豁口,前行二十丈后旁边有个岔道,再如此前行二十丈后转入新的岔道,此时才能隐约看见前方的光亮。 一路上,武劭心中暗自思量,此次能来之路,自然是当初立功后的嘉奖,只是那武衡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是沾了他的光,纯属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货。 他正盘算着此次破境后,应该就有机会回灵界,那边的修炼环境不知比空天城好了多少倍,以自己的资质,将来突破元婴应该也不会太难。 “为何这条岔道如此长,走了那么久还没到?”武劭暗自疑惑,突然全身一个激灵,“不好,幻境!” 武劭一个晃神,发现自己正跪在法场上,刽子手拄着刀,冷眼打量着自己的脖子,旁边的香案上,一支香已燃烧过半。 他的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说吧,是谁让你算计我的?” “不过是个幻境而已。”武劭心中暗自冷笑。他也不答话,只是想着如何才能脱困。 只是武衡的幻剑之阵极为诡异,一旦将敌人的心神拉入其中,要想出去,至少都会脱层皮。毕竟不是人人都似唐忘那般,识海中有把墨刀可以正本清源。 “那就看你熬得住几次。”武衡冰冷的声音一闪而逝。 香尽刀落,武劭当即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他被绑在一个刑架上,脖子处的疼痛依然没有消去,脑子里的思绪开始有些混乱。 “说不说随你。只要再死几次,你的心境就会彻底崩烂。”武衡的声音依然冰冷。 武劭知道对方不是在恫吓自己,这幻剑之阵本就可以消磨神魂,是武家一脉的立足秘术。 “我说了,你会放过我?”武劭不屑地问了一句。 “你会说的,等你心境彻底崩烂,我问什么你都会说。”武衡慢条斯理地说道。 第143章 九连盏灯 在狭窄幽深的豁口尽头,隐藏着一方凌空悬挑的小平台,平台中央,有一个残缺模糊的七星符阵。武家的剑阵之术,就是以此符阵为基,经过无数代的推衍修缮,才得以大成。 武衡端坐其上,正在参悟其中的剑阵传承,曾经的种种疑惑一扫而空。他的周身环绕着无数的剑符,以剑化符,以符设阵,无数变化一闪而过,都被他这个武家年轻一代最有剑阵天赋的人一一纳入心底。 至于那个武劭,终究没能扛住幻剑之阵的侵蚀,心智迷失,沦为一个失心疯的癫人。 武衡在问出背后的指使后,也没有继续折磨对方,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于情于理,临了也该给个痛快。 他的心里并不平静,种种迹象都将矛头指向了武家在灵界的当今家主,难怪会不惜代价也要给武劭一个名额,看来其中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隐秘。 “爷爷说得没错,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武衡清楚,要想继续在家族里立足,除了让自己变成一个傻不拉叽的纨绔外,最关键的还是实力,就要像那个唐忘一样,看似人畜无害,一旦出手,就能一招定乾坤。 唐忘此时立于一座古老祭台前,面容凝重,眼中透着一种深深的戒备。 不久之前才经历的血刀幻境,让他依然心有余悸,尤其对这类未知之物多少有些抵触。 脊柱处的灼痛近段时间来第一次发作,硬把他连蒙带拽地引到了这里。唐忘很想找那红绿二位好好交交心,总是这么莫名其妙地折腾自己,他其实也很为难。 “必须找机会好好收拾一下那个小子。”唐忘脑海里每次掠过红衣总角男童的身影时,就感觉对方为何那么欠揍呢? 机缘虽好,可未知更可怕。 “要能够确定其中的危险,就算是刀山火海,自己心里也能有个掂量。”唐忘此时多少有些犹豫。 更让唐忘不敢大意的是,这座祭台似乎很“招人”。萧家兄妹不知什么时候也冒了出来,除此之外,周围还有零星几人如自己般踌躇不决。 萧辕和萧嫣私下嘀咕了几句,走上前来,萧辕客气地说了一声,“唐兄,我们就先进去了。” “一起吧。”唐忘也下定了决心。 他想着,既然来了,总不能掉头走吧?体内的血刀还一直在催促,那就只能闯一闯了。 祭台之上,光芒一闪,唐忘与萧家兄妹刚一站稳,就连忙四处打量了一番。 这里是一处军营,依山而建,内圆外方,灰色军帐绵延有数里。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军营的入口处,每百步就有一座战楼,中间还设有望楼,可登高眺望。 军营四周,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处置有石墙,可以防止敌方冲阵。 唐忘不敢大意,心中明镜照映四方,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难道这都是真的?”唐忘心里很是疑惑。 萧家兄妹应该感应到了什么,向唐忘打了一个招呼后,就径直向军营深处而去, 唐忘信步走进一座四角攒尖式军帐,里面空空如也,唯有流转着的气息很是杂乱,有灵力,有真元,还有一种应该是魔元之力,和当初空天大比时魔青枫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却更为纯粹,更加强大。 唐忘心中暗自揣测,这应该是曾经的兵帐。 密密麻麻的兵帐后面是百余座将军营帐,外形相较兵帐大了数倍,造型也各不相同,似乎完全根据将军个人所好而建。 他继续向前方走去,不出意料,将军帐里都有人在静坐参悟,但他的脊柱处的灼痛所指引的方向,赫然是远方大纛下的中军帅帐。 帅帐正对着营门,外有一个演武场,其中央之处还有一个小的祭台,与将唐忘传送而来的祭台颇为相似。祭台上的气息似乎非常古老,引得心脏处的血月都有些异动,只是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帅帐内,正中摆着一张案几,两侧设有坐席,十几名在通道外曾见过的强者正盘坐其上,感悟此间的道法,其中就包括之前在通道外打过交道的祖芃。 唐忘微微感受了一下,便转身走出帅帐,向后面的一间小的军帐走去。 那里才是他要找的地方。 这间小型军帐孤零零地杵在那里,只是被帅帐所挡,如果不是刻意绕行而来,根本就发现不了。 让唐忘意外的是,当他尝试掀开小军帐的帐帘时,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所阻,竟无法掀开。他淡然一笑,不以为意,准备转身离去。 唐忘原本就对此地戒心很重,遇到这种情况,更是收起了好奇心,并不打算一探究竟。 就在此时,一轮新月爬上他的眼眸,有些气恼,更似不屑,甚至是在呵斥有人胆敢忤逆。 帐帘似乎受了惊吓,自动缓缓开启。 唐忘愣了一下,沉吟片刻,还是踏了进去。 军帐之内,魔元气息极为浓郁,仿佛实质一般。 呼吸之间,唐忘顿觉全身舒坦了几分,仿佛有大补之物在滋养自己的身体。 背后的血刀更是蠢蠢欲动,似在欢呼雀跃,恨不得立刻跳将出来,大快朵颐。 唐忘稳住心神,放眼看去,就被一个高约两尺的九连盏灯所吸引。 此灯造型极为独特,宛如一棵大树般矗立在镂空夔龙纹底座上,由三只独首双身、口衔圆环的异兽托起。四周伸出三节树枝,枝上托起九盏灯盘,高低有序,错落有致。主枝上方有游动的龙形生物,曲枝上各有凤在啼鸣,猿在嬉戏。 灯芯虽灭,但灯盏之中犹有魔元喷涌,这绝对是一件罕见的奇物。 唐忘的心神沉浸于这盏奇灯之中,胸前的圆环沿着九灯的轨迹缓缓旋转,真元和灵力渗入中心圆孔,竟隐隐有交融之势。 然而,唐忘很快将心神抽离,自从他靠近中军帅帐后,心中就有些不安。虽未曾感受到明显的危机,但他丝毫不敢大意,毕竟这一路走来过于顺遂,未必就是好事。 他将九连盏灯复刻于心镜,退出帐外。 此时夜幕降垂,不知不觉间,竟已过去了半天的时间。 第144章 阴物云集 军营之外,万籁俱寂,只有远处隐隐传来激烈的战斗声。 唐忘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在营帐里感悟修炼,外界发生的一切,似乎没有任何人察觉。 他心中一动,跃上中军帅帐旁的高大纛杆,神识全力向远处铺展而去,想要探知那战斗声从何而来。 当心镜投影展现的一瞬,饶是唐忘经历不少,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远处的旷野之地,无数阴物云集,形态各异,有的似人,有的似兽,还有一些难以名状的奇异存在。 此时,阴物们正两两捉对,进行极为惨烈的生死厮杀。 由于相距甚远,神识的感知并不真切,唐忘跃下地面,身影一闪,便向那激战之处疾驰而去。 抵达战场边缘,唐忘寻了一个隐蔽处继续探查。 一轮厮杀完毕,阴物的体型明显变大了不少。 它们排列齐整如方阵,就像在军营中的日常操练一般。 过了片刻,仿佛得到将军号令,相邻阴物再次开始厮杀。它们肢体纠缠在一起,相互间疯狂撕扯,咬噬,没有哀嚎,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杀戮,直到将对手吞噬殆尽,才重新站定不动,开始等候下一道军令的到来。 如此反复几轮之后,旷野中的阴物已不到万头,但每一个的体型都增加了一倍有余。 普通阴物大多只有初级武师的实力,这近万头阴物已经实力接近大武师了。 然而,厮杀似乎并未就此结束,没过片刻,阴物再次开始互相吞噬,场面愈发惨烈。 唐忘心生恐惧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这一轮之后,可能就会有数千头大武师级的阴物产生,联手之下,谁人能挡? 阴物本就无痛无惧,与当初幻境中见到的无面怪物极为相似,当唐忘看到大武师阴物出现后,更是愕然。 无面怪物虽然难缠,只是因为数量太多,杀不胜杀,由于没有灵智,个体实力并不算强。可这些晋级大武师的阴物,却似乎有了一息灵智,战斗技法和经验甚至比大多数久经沙场的战将还要丰富。 直到又过了两轮,只剩了千余头实力接近大武师巅峰的阴物时,它们才突然向远方奔去。 晨曦破晓,一夜过去。 唐忘站在原地,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如常过去,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之事,只是军营之中,青年才俊的身影愈发多了起来。 唐忘白天继续去那个小的军帐中感悟九连盏灯。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已过去。 夜里,唐忘再次前往旷野,却没有发现任何阴物的身影,也不知它们藏身何处,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里并未因此放松丝毫,只是更加觉得此地诡异难测。 随后几天,依然如此。 唐忘的修炼也到了一个瓶颈。 他的体内,灵力和真元相互交融,化作滴滴元液滴落在胸前的圆环中央。 这些元液自成一体,将月形小孔包裹得严严实实,周围的灵力和真元被隔离在外,一丝一毫都无法渗透进去。 唐忘尝试着调动元液,仅仅消耗不到三分之一,就能支撑自己施展一次“裂天式”,而且杀力比对战上官泓时强大了近一倍。 “这难道就是武尊之力?”唐忘暗自揣测,但立即就否定了这个可能,因为他并没有破境的感觉。 他左思右想,大致推断出,只有当所有的真元都融为这不知名的元液,自己应该会有一次质的提升,那才是真正的武尊之境。 此外,由于唐忘每天都会观想九连盏灯,月形小孔所在也有了些许的变化,一盏非常模糊的灯状物铭于其上,而那些灯盏却不再是圆形,而是由朔到望呈阶梯排列。 唐忘不知此举对自己结丹是否有帮助,但只要能够将真元全部化液,能先一步成为武尊,也就不枉此行了。 数日后。 正当唐忘准备进入小军帐继续修炼时,却突觉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事会发生。 他抬头望天,只见黑云滚滚,足足吞没了半边天际。而另一边的白色则亮得晃眼,与平素所见大为不同。 天空中黑白分明,其势如阴阳交融,看似泾渭分明,实则水火既济,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将整个山脉之地笼罩其中,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惊悚。 更为可怖的是,那黑云之力似乎正是来自唐忘身前的军帐。他伸手试图拉开帐帘,里面传来一股恐怖之力,将自己狠狠地向外推去。 “果然怪异。”唐忘心中暗道。此时他也没有了修炼之心,转身向中军帅帐走去。 此时,大纛随风猎猎作响,小小的祭台之上也蒙着一层气状帷幔。 那些在营帐中悟道的强者,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纷纷走出,一探究竟。 远处旷野,狂风咆哮,一面宽逾百丈的风墙正缓缓向军营推来。风墙之中,夹杂着无数的沙尘和碎石,上百条黑色的龙卷风旋从风墙中跳出,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扑杀而来。 在风墙前方,更有近千头巨大的阴物正在狂奔,眼里迸射出噬人的杀机。 它们居然在白天出现了! 第145章 方能见一 庙外激战正酣,杀伐嘶吼声不断;庙内平静如水,仿佛与世隔绝。 战钧端坐于神像之下,完全沉浸于传承的感悟中,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此时,神像低垂的双眸抬起,透露出一种绝对而纯粹的冷漠,还夹杂着一丝不屑和蔑视。 连接神像与战钧之间的传承白光突然暴涨,一股强大的力量沿着光束跨入战钧的识海。 “不!”绝望的嘶吼在战钧心中暴响,而他的身体依然端坐如初,唯独眼角滑落的一滴血泪,似乎在诉说着内心的不甘和挣扎。 若非为了接受传承,放开了心神,他身上原本有诸多法物可以抵挡魂力的入侵,只是,一切都晚了。 庙外的战斗异常惨烈,七八头阴物已被全部扑杀,扈从也仅剩下了最后两人。他们遍体鳞伤,眼里满是惊恐,依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提防还有新的阴物出现。 “怎么只剩下你们两人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两人转头看着出关的战钧,不由悲从中来,却发现公子似乎比过去又清冷了不少。 “这应该就是神的传承了。”两人心中暗自思量,想着好好地倒一下苦水,以求提升在公子心中的地位。 战钧双眼突然金色粹然,两个扈从的心神为之一凛,随之两指点出,两人猝不及防下,瞬间瘫倒在地。 “你们的了。”战钧冷冷地说道。 远处两道魂光飞来,朝着战钧一拜,分别钻入地上两具身体之中。 片刻之后,地上两人站起身来,对着战钧再次躬拜,“多谢主上成全。”他们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神中惯有的谄媚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发乎于心的崇拜。 “趁着还有些时间,将心魂藏好,抹掉那些没用的记忆。”战钧冷冷吩咐道,“这个战家有神级人物,不要露了马脚。” “诺。” 战钧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黑白天幕,眼神中罕有地露出了一丝伤感。 隐秘的山谷中,阿武正在苦苦支撑,周身布满了剑气撕裂的伤痕。 那把宽剑的剑意太过强横,如山洪暴发般倾泻而出,看似粗犷无序,实则蕴含着一种无坚不摧的道意。 初始,阿武还能应对从容,剑气交错,有来有回。 随着时间的推移,宽剑似乎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剑气越来越浓,剑意越来越重。 阿武被迫施展出了浑身解数,依然左支右绌,好不狼狈。 幸亏他曾于剑岛上承受过诸般磨练,不然早就招架不住了。 作为剑修,宁折不弯,宁死不退,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才能砥砺出举世皆敌、举世无敌的心中之剑。 阿武的剑,追求的是大道至简,方能见一。 既然宽剑只以剑道争胜,那他就不能输,也不该输。 阿武脸上的懒散之气早已消失无踪,只有心如止水的平静,见招拆招,以剑还剑。 他身前的剑意宛如一条阴阳鱼,黑白两色首尾衔接,自在流动,将宽剑的剑意逐一消融,只留下空中阵阵涟漪。 宽剑愈发有些不满,只是囿于此地的规则,以及下方巨石上难以挣脱的封印,剑意的层次依旧,可剑气的数量暴增了数倍,竟将那条原本逍遥自在的阴阳鱼压变了形,仿如一个歪歪扭扭的“一”字,横在阿武身前。 此时,天色突变,黑白天幕笼罩。 宽剑内走出一道黑色的魂影,他跨步上前,屈指一点,那条阴阳鱼如遭雷殛,瞬间弹回阿武体内。 “很好。”魂影似乎非常满意这个年轻剑修的表现。不枉他费尽心思,忍到此时才能现身,理当是个最佳的栖所。 他直接冲向阿武的识海,准备施展神通拘住阿武的魂魄。 然而,就在魂影即将得手之际,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一把黑剑凭空浮现,无视过去未来,不顾阴阳相隔,天地之间,唯剑而已。 面对这一剑,魂影毛骨悚然,却避无可避。 情急之下,魂影哪还顾得上拘魂一事,手中一道神光闪现,只是将那黑剑滞了一滞,急忙以心声召唤外面的宽剑,希望借助其力量对抗这把神秘的黑剑。 不知是何缘故,此前一直气势汹汹的宽剑,这会子却敛目低眉,羞答答地收起了滔天的剑气,就像一个小丫鬟般垂手而立。默默地立于巨石之上,对魂影的召唤不理不睬。 这可苦了那魂影。毕竟神光虽能拖延黑剑片刻,但终究无法持久。如今手中无剑,他只能赤手对战。 可黑剑明显是个霸道惯了的家伙,往昔辉煌时,横行九天十地。如今沉寂了无数年,终于认了主,岂容宵小算计? 黑剑一剑扫过,魂影立即小了一圈,明显遭了重创。 他也算果断,立即弃掉外面的一层皮囊,好歹算是一种金蝉脱壳,匆匆退出了阿武的神识。 魂影此时虚幻了几分,心中更是惊骇难平。那把黑剑实在太过强大,他暗自思量,自己也曾阅剑无数,却从来没听说过这样一把剑。 他也试图和宽剑交流,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此次跨界而来,魂影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就为了找一副好皮囊逃脱这万年的牢笼,他不惜强行跌了两境,直接从元婴落到了筑基。 魂影本来一直呆在金丹试炼地,可那边每次来试炼的都是些腐朽无用之辈,根本承载不住他的魂魄,多年来试过几次,最终都没能成事。而眼前这个青年的剑意极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可是却有一把黑剑护身,让他不但没能夺舍,反而遭受重创。 到底是另寻他人,还是搏命一次,魂影有些犹豫,却不想回过神的阿武早就一剑劈来。依然是那阴阳鱼,只是扭曲成了一个歪斜的 “一”。 魂影恼怒之下,剑指一抹,无尽的剑光闪烁。那原本收敛了剑气的宽剑,仿佛又恢复了傲气,飞身跃起,凌于空中,瞬间构架出一个独属于剑的小结界,将阿武困于其中。任你剑意再盛,剑术高强,也被画地为牢,剥去了所有的天地凭借。 阿武虽有些不明所以,也不清楚眼前这魂影意欲何为。 然而,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用手中的剑来说话。 结界中剑气纵横,稍不留神就会身死道消。 阿武深知,唯有心中剑意纯粹,才能在这结界中先保住性命,再继续磨练剑意。 他沉下心来,感受着每一缕剑气的流动,仿佛与剑融为一体。 魂影明显心中不快,被一个后辈剑修拖住了自己,到底如何是好,很是有些头疼了。 第146章 无路可退 阿武在山谷里被魂影设置的剑之结界所困。而与此同时,在山顶等候的阿芸,也正被几个高大的阴物围杀。 阿芸的六爻之术如今已小有成就,实在不敌还能以这方天地为命,一步登上武尊境。 她心中默念咒语,六枚铜钱在身前飞速旋转。 洊雷为震,焚死则离。 一座雷池聚于头顶,一缕离火在阴物身上不点自燃。 雷电化作锁链,明罚敕法,是为噬嗑。 那些阴物面露凶光,不顾离火焚身,依然向阿芸扑来。 脚镣自地而出,阴物难以寸进,硕大的身形开始干瘪。 阿芸脸色更加苍白,身体也摇摇欲坠,如此一番施法,损耗实在太大。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六枚施法铜钱中跳出,他依然嫌弃地看了眼阿芸,不屑地说,“阴人取阳卦,愚蠢。” 对这位曾经在命师之途曾有大作为的存在来说,他如今寄身铜钱之中实属无奈之举。女子阴气太足,根本无法承载他的魂魄,最终必将是毫无悬念的两败俱伤。 好在先有那个帅气青年,福运滔天,属于那种小说中的小老天爷,不就是所谓遁去的那个“一”吗?再加上那个以刀证道的煞星,如此刀剑错,让他私下推衍时,都有些道心不稳。 既然如此,那就暂时魂居此地吧。 他扫了一眼周边的阴物,冷声说道,“你等既有灵智,还要与我为难吗?” 那些阴物似乎对这位存在很是畏惧,一时间再不敢近前。 当初山脉入口处有左右两条通道。 如今左边神道所属的山峦之间,杀声四起,无数高大的阴物正在与修士们以命相搏,战况之惨烈,让人不忍观之。 在混乱的战场边缘,隐藏着一座破败的庙宇。张茴与杨壬神情虔诚,双手合十,跪在两座无头神像之前,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于神像进行某种神秘的交流,“二位神将,我们愿以身为引,送尊座返乡。” 两道魂光闪出,没入二人额头,仿佛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契约…… 一个山洞里,悬在半空的小胖子仍在酣睡,一团蓝绿色的液体在身体上方流动,宛如一个鸡蛋,却始终无法凝固成型,似乎遭受了天地的压制…… 一个坑洞中,刘建吾喘着粗气,周围四散着正在诡异消散的阴物躯体,他的眼神极为冷漠,瞳孔中不时还有金色光芒在闪烁…… 四名龙府弟子横尸在地,头上戴着的魂器也已掉落,尽管挡下了夺舍的魂光,但在无数阴物的围杀下,终究还是未能幸免于难。此时,他们的躯体与那些死去的阴物一般,也在慢慢消融,似乎成为了某种存在的养分…… 相较而言,右边魔路却静寂得有些异常。 离开魂殿后,阿忆寻得一处僻静之地闭关修炼。就在她全心凝结魂丹时,却发现魂丹不知为何隐有溃散之意。 无奈之下,她只得停下修炼,出外探寻缘由,这才发现天象有变。 阿忆循着冥冥中的召唤来到了一处祭台之前,犹豫片刻,还是踏了进去。 随着天象的突变,军营营帐里的气息也变得异常紊乱,让人再也无法静心感悟天地道韵。 众人纷纷走出营帐,来到营寨大门处,望着远方正奔袭而来的大型阴物,脸色极为难看。 唐忘并未把这些阴物放在心上,他有“往生诀”傍身,最不怕这些阴邪之物,即便是从风墙处呼啸而来的龙卷风旋,他也同样能够应对自如。 他看了一眼那面缓缓移动的风墙,实在太过庞大,一旦碾压过来,即便是他,也没有信心能够全身而退。 这时,胡子拉碴的祖芃来到唐忘身旁,低语道,“这位唐兄弟,你有把握杀出去吗?” 戴着云状面具的唐忘摇了下头,指着远方那堵风墙,“那个东西太大了,完全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军营三面环山,山高万仞,断崖绝壁,只有前方的旷野是唯一的出路。 祖芃心里暗惊。他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就是除了风墙之外,其他的并不足为惧。不过,对于那道风墙,自己也同样毫无把握。 “看来这次只能提前撤回灵界了。”祖芃叹了口气。 唐忘对祖芃这人有些好感,但也仅限于此,所以可以说几句。至于交浅言深这种事,其实大家都会忌讳。 “想撤?估计也难。”唐忘略带戏谑地看了对方一眼。 他的心镜之上灰蒙蒙一片,这里似乎已被大神通改天换地,原有的规则未必还能管用。 “什么意思?”祖芃一愣。 “不信你可以试试。”唐忘随口答道。 “唐忘!”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唐忘转头望去,只见阿忆正对着自己挥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唐忘见状,心中一喜,不再理会旁边的祖芃,笑着迎了过去。看到阿忆安然无恙,也就意味着豆豆和小普也都安全无虞,他也放了一大半的心。 “你不是去寻找魂修传承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唐忘好奇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关切之意。 “我也不知道,我正在闭关修炼,突然有种莫名的召唤把我带到了这里。”阿忆脸色也有些茫然,作为一名魂修,本不该如此才对。 唐忘心中了然,看来这次又不知道掉入什么人的布局之中了,不过既然身陷其中,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他拔出血刀,利用心声对阿忆说道,“那些阴物来了后,你跟在我们身后,帮忙遮挡一下魂攻。有些底牌我不能出,只能先僵持着。” “好,正该如此。”阿忆点头应允。她知道唐忘身怀轮回手段,但众目睽睽之下,一旦施展,必定后患无穷。 此时,萧轩和萧嫣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来自龙府的龙虹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唐忘笑了一下,直接安排道,“我和龙虹突前,萧嫣和阿忆居中,萧轩殿后。大家小心行事,安全第一。” 唐忘与龙虹都是名副其实的大武师巅峰,体魄强壮,擅长近战。而剩下三人皆以法术见长,尤为擅长辅助一道。 此时,祖芃沉着脸走过来,“你是对的。我让人试过了,超过金丹的力量都没法用,应该是和这个天象有关。” 唐忘抬头看了一眼黑白分明的天空,“先解决这些阴物吧。” 第147章 术法如雨 唐忘随便扫了一眼,心中暗自惊讶。 他发现,目前军营中竟然聚集了五六百号人。这些人分别来自各个势力,组成了近八十个战阵,颇有默契地一字排开。 待那些阴物逼近后,各种术法、法器如雨点般向阴物砸去。 有人口含天宪,一个个重若千钧的文字从书卷中飞出,将阴物统统镇压。不愧是空天城金丹之下第一人的赵珩; 祖芃随手扔出一枚甲丸。甲丸在空中炸裂,从中滚出一个金甲武士疾冲而去,将前方的几头阴物推出数十丈远,坐倒在地。身后之人各种法术随之落下,阴物身上立即多了好几个窟窿。配合之默契,令人叹为观止; 有那以五行入道之士,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阴物落入其中,剔骨削肉,成了一具阴骨,行走数步,彻底散了架; 有阴幡飘舞,强夺气息,数息之间,让那大武师阴物生生跌了一境; 有封禁之术困住阴物,再辅以体修必杀一拳,直接将阴物打得四分五裂; 有人手持法器,祭于空中,便有雷电从天而降; 有人抛出一张大符,冰火齐现,方圆数十丈地顿时成了修罗场; 更有数人结成战阵,旦有阴物陷入其中,再无脱身的可能; 也有一些明显是身份尊显之人,心中各有盘算,并未亲自出手,只任由身边的扈从冲杀; 战场上,术法如雨倾泻而下,璀璨夺目,各种法器、神通交织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 唐忘则以心声告知阿忆多留点心,帮忙记一下这些灵界天骄的手段,未来如果去了灵界,也算是未雨绸缪。 唐忘双手血刀挥出,真元在体内蓬勃涌动,以那顿挫有致的“错刀式”,扰乱冲锋而来的阴物的节奏。 萧轩的“灾祸”之道顺势而为,阴物破绽更是明显;龙虹作为剑修,御剑术极为凌厉,每一剑落下,都觑准那些破绽处,再加上萧嫣以运加持,更是势如破竹,屡屡建功。再有阿忆的魂力扫荡,查漏补缺,让那心存侥幸的阴魂也无任何可乘之机。 一时之间,阴物刚冲过军营前方的拒马地,就倒下了近百头之多。 然而,这些阴物毫无畏惧之意,哪怕它们有了一些灵智,但更多地是能够熟练运用生前的技法,依然不会恐惧,不知疼痛,悍不畏死地向前冲来。 更可怕的是,那些重伤未死的阴物,正在疯狂吞噬倒地同伴的躯体,须臾之间,伤势尽复,重新加入冲杀的行列。 如此伤而不死,死而不灭,实在有些让人气闷。 好在这在场的数百人,个个实力不凡,联手之下,一时半刻,都未曾让那些阴物能够近身,甚至还彻底磨灭了大约四五十头阴物。 尽管无法迅速建立胜势,但至少战线稳固,没有出现任何的伤亡。 如此局面,本就在唐忘的意料之中。此刻他担心的是越来越近的龙卷风旋,一旦冲入军营,局面必然会一片混乱。 想到这里,他突然对着旁边的祖芃喊道,“祖兄,那些龙卷风旋就快到了,你们有办法应对吗?” 祖芃有些不解,“唐兄在说笑吗?我们躲开便是,难道还能把风给杀了不成?” 他旁边的几人同时笑了起来,似乎在耻笑唐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唐忘冷笑了一声,“如果我说那些风旋是有残魂操控,你们还觉得好笑吗?” 祖芃顿时为之一愣。虽然他与唐忘称不上熟悉,但直觉告诉他,这位杀力极大的刀修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真的吗?”祖芃的语气立即凝重了很多。 如果此事当真,那就真的麻烦了。龙卷风旋的威力极强,能够冲散阵型,再辅以那些阴物,己方必成溃败之势。 唐忘点了点头,“那每一个龙卷风旋的风眼之中,都会有一块黑石,里面藏有残魂。你若不信,一试便知。” 虽然唐忘对灵界之人并无好感,但他也清楚,一旦整个防御阵势溃散,自己这几人也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他人微言轻,只有通过祖芃将此事传出去,才可能引起众人的重视。 祖芃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此前在外面见识过那些龙卷风旋的威力,要想杀入其中已极为不易,还要斩杀藏于风眼里的残魂,更是难上加难。 可唐忘说得如此言之凿凿,必然有过击杀残魂的经验。想到这里,祖芃对这个来自残缺之地的青年更为刮目相看。不过既然对方出自云天阁,似乎又有些合情合理。 作为祖家老祖的嫡亲孙子,祖芃了解很多常人不知的内幕。他心里也暗自决定,如果今后有机会,一定要和这个唐忘好好相交一番。 于是,他向唐忘问道,“唐兄,你可有什么好建议?” 祖芃的扈从和下属听到此言,都不禁大吃一惊。他们知道,这位少爷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遇到正事却极为果断,深受祖家长辈们的称许。 难道那个玄空刀修说的竟然是真的? 唐忘驭使血刀,轻松削开了一个阴物的头颅,与身边几人传音两句后,几人开始向祖芃所在之地靠拢。 同时,他高声应道,“我等最好能联手,破开龙卷,然后有擅长对付残魂的强者进入一击必杀。否则,残魂狡猾,一旦逃脱,又会卷土重来。此事还需祖兄广而告之,只有所有人同心协力,才有机会破局。” 祖芃略为思考,当即答道,“唐兄,你我先去一试。你负责开路,我来对付残魂。如果有效,才能说服他人。” 唐忘点点头。 祖芃又对手下吩咐了一声,“我和唐兄先去试探一下风旋,你等掩护我们,此外照顾好唐兄的朋友,不得有任何差池。” 祖芃表情极为严肃,其他人也知道事关大局,容不得半点差错,纷纷称“诺”。 一行人立即改变阵型,将阿忆等人纳入其中,简单磨合了一下,很快就有了基本的默契。虽然不如各自杀敌那么爽利,但也不至于互相掣肘,弄巧成拙。 第148章 祖芃豪气 此时,一股黑色的龙卷风旋如那怒吼的怪兽,正朝着唐忘与祖芃防御的方向席卷而来。风旋之中,黑云翻滚,遮天蔽日,仿佛要将过往之物吞个干净才罢休。 让人不解的是,那些阴物似乎无惧风旋,阵型依然整齐,前赴后继地冲击着军营。 仿佛双方早有默契,或是那龙卷能操纵风势,其中的轻重缓急,极有分寸。 祖芃与唐忘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猛地向前冲去。 其他人也不惜灵力,各自施展出最强手段,将冲杀而来的阴物打得七歪八倒,生生凿穿一条通道供两人通过。 眼看祖芃与唐忘进入风旋所控之地,顿时狂风大作,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要将二人卷入空中。 “跟紧我。”唐忘喊了一声。 他全力施展“追风诀”,仔细捕捉着风势的痕迹,同时借助那股吸力向上一跃,不等风向转变,再猛地一刀斩在空处,顿时让风旋难以连贯。 唐忘以心镜投映四周,立即发现了黑石所在。趁风势合拢之前,他又是一刀斩出,劈出了一条通道,然后一个前冲,直接跨入风眼之中。 身后的祖芃不由感叹,虽然唐忘只是随意出了两刀,看似简单,却似那庖丁解牛,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如此行云流水般的刀法,竟是出自一个大武师之手,实在很难让人不佩服。 祖芃的身法极其高明,没有丝毫阻滞,紧随着唐忘跨入了风眼之中。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块巴掌大小的黑石,手里翻出早就备好的一张符箓,灵力注入其中,瞬间大了数倍,还不等黑石飞起逃逸,已经将其包在了其中。 符箓金光闪射,似乎对阴魂之物有着绝对的压制之力。连一旁的唐忘都感觉到识海之中轻微地晃荡了两下,直到墨刀刀意四射,才将这股压制之力隔绝于外。 随着残魂一声声绝望的惨叫,符箓上的纹路也逐渐褪去了光泽,携着残魂一起化作了飞灰。 唐忘心中不禁感叹,“果然是大家子弟,好大的手笔。” 实际上,唐忘有些错怪了祖芃。祖家在灵界最为出名的就是符箓和兵丸之术,用祖芃爷爷的话来讲,“我们祖家的人就喜欢用外物,不服也得服。” 以至于,许多人都忘了,祖家之拳可镇苍穹,丝毫不逊色于上官家闻名遐迩的飞剑。 残魂已灭,祖芃的脸色更加沉重。唐忘的说法既然得到了证实,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战斗,麻烦大了。 “我们先撤回去。”祖芃招呼了一声,转身向回冲去。 唐忘继续以刀开道,只是此时风旋已呈溃散之势,挡路的反而换成了那群不畏生死的阴物。 二人并不打算与这些阴物过多纠缠,强行撕开一条口子,在自己人的接应下,很快就回到了军营之中。 此时,龙卷风旋已经在战场另一侧开始肆虐,所过之处,战队只能被迫后退,以避其锋芒。 一旦有战队退后,空出的阵地很快就被那些阴物填满,如同一枚钉子扎入防线,立即对两侧的其他战队形成了围攻之势。 阴物擅长近战,此前一直被众人依靠术法和法器拉开距离,难以对战队造成真正的伤害。尽管如此一来,灵力耗损比较大,但只要安排得当,随时进行调换,这种损耗短时间内并不会影响整体战力,更不会出现人员伤亡。 然而,一旦被阴物楔入防线,相邻战队的侧翼立即遭到了猛烈的冲击。那些阴物一旦近身,就相当于是被大武师直接问拳,修士的短板当即被无限放大。 阴物虽然都是徒手,但无论是利爪还是獠牙,都丝毫不比普通的战兵弱,更何况武技怪异,又擅长以命换命,立即有数人遭到了重创。 顺利撤回自家战队后,祖芃顾不上休息,立即游走于战场之间,向各方势力的带头人讲述龙卷的秘密。 众人此时更知形势严峻,只能改变战法,边战边退,同时找准机会,尽力泯灭那些龙卷风旋,以阻碍阴物撕破防线。 让人无奈的是,并非所有战队中都有如唐忘、祖芃这般能针对残魂的人物,再加上阴物开始近身作战,稍有不慎,不是被阴物所伤,就是被风旋卷入空中后抛到阴物聚集处,生死也就不再由己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祖芃匆匆报讯回来,一脸愁容地向唐忘抱怨道。 “你那符箓威力这么大,分点给大家呗。”唐忘随口调侃了一句。他其实也知道那样的符箓肯定十分珍贵,祖芃也不可能携带太多。 “要是早知道会遇到这玩意儿,真该带个百八十张的。”祖芃闻言,有些懊恼地抱怨了一句。这还真不是他吹牛,祖家不仅是昊洲的霸主,更是整个灵界的财神爷,这种镇杀残魂的符箓虽然不便宜,但对于这位大少爷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听到祖芃的抱怨,唐忘不禁有些发愣,他骂了一声,“这也太豪了吧,要是随手扔个几十张攻击符箓,谁还是你的对手?” 祖芃看见唐忘有些吃瘪,心中不免有些快意。他知道唐忘应该不懂符箓之术,每催动一张符箓都会耗费大量的灵力,即便手中符箓再多,也不可能一股脑全部扔出去。 此时,一个龙卷跨入军营向唐忘等人袭来,唐忘和祖芃如法炮制,轻松将其摧毁,没有给蜂拥而来的阴物任何可乘之机。 这边的战况虽然还算平稳,但其他不少地方已经混乱不堪。 原本排成蛇形的防线被切成了无数段,绝大多数的战队都只能各自为战,再也无法阻挡阴物的冲击。 眼见败势已显,唐忘和祖芃无奈之下,也只能带着众人边战边退,否则一旦被切割包围,后果会不堪设想。 这些阴物实在难杀,如今依然还有七八百头在不管不顾地疯狂进攻,而修士一方至少已经损失了至少三成战力。 面对如此危局,一些强者合计后,决定向帅帐附近撤退,打算收缩战圈后重新稳住阵脚,再做图谋。 第149章 元塔做客 祖芃开路,唐忘殿后,龙虹以及另外几个祖家精英负责护住两侧,更有阿忆等人居中策应。那些想要阻止这一行人撤退的阴物,立即吃了不小的苦头。 祖芃又扔出了两枚甲丸,金甲战士一路横推,为众人很快就清理出了一条撤退的路线。 唐忘的快刀根本就不讲理,无论阴物施展什么技法,就是一个唯快不破。哪怕对方对方有了些许灵智,技法毕竟已无法与生前相提并论,多少有些生涩。仅凭这一点,就很难在唐忘刀下讨到任何便宜。 好在唐忘也不能恋战,必须与其他人同步,才能保持阵型完整,不会留下了大的破绽。 一路冲杀,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众人很快就退到了将军帐附近,沿途还帮其他几队修士顺手解了围。 按照之前的约定,所有的修士会在这里与帅帐之间形成一道纵深防线,先抵达者以帐为凭,重新组阵,接应后续而来的修士,同时想办法抵御阴物的冲击,以免防线被破,功亏一篑。 此时,阿忆的声音在唐忘心底响起,“唐忘,我刚才一直在用心声侵袭那些阴物和龙卷残魂,只是它们的魂魄都非常残破,不过还是捕捉到了它们的一些心声。” “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唐忘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我将那些心声碎片组在一起,发现了两件事。其一,它们的目的似乎并不完全是杀戮,而是想尽量俘虏我们。其二,它们的目的地是去帅帐那边,但具体要做什么,它们也不清楚。”阿忆继续说道。 唐忘皱着眉头,这两个目的都有些出乎意料,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随后,阿忆又将她在大殿中的遭遇大概说了一下,主要提及了有一个魂光此刻正在元塔“做客”。 唐忘稍作思量,在心里回应,“师姐,你传音去元塔,让塔灵问一下那个被你拘入的魂光,看看之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 “对了,再问一下关于一盏灯的事。”唐忘将在小军帐里见到的九连盏灯形状向阿忆仔细描述了一下。 唐忘把所有的线索一一印在心中薄镜上,然后开始进行推衍,似乎缺少了一些关键的信息,始终无法拼凑出一个合理的结果。 元塔之中。 最下层敞亮的大厅里。 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正无聊地趴在一头巨蟒头上。她嘟着嘴巴,满脸的不高兴。尤其是看到角落里躺着的那个白色身影,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不就是出去打个架吗?怎么回来就成了这么丑的白胖子,还一睡就是这么长的时间,到现在都没醒。”她心里一直不停抱怨着。 一直化作蛇环的姆妈都现出了真身,随时准备出去接应“爸爸”“妈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塔门突然关闭了,那个虚影爷爷说暂时打不开了。 “都是这家伙连累的。”小姑娘越想越气,板着一张小脸没好气地说道。要不然,为什么大家都不让我出去玩呢? 没过多久,小姑娘突然又开心地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因为她已经想好等白胖子醒来后,该如何收拾对方了。 伴随着小姑娘不怀好意的笑声,那个白色小胖子即使在梦中,也忍不住打起了激灵。 在元塔的最顶端,一个光影模糊的石室里,两个虚影相对而坐。 其中一个虚影神情委顿,眼神极为疲惫,似乎刚受了重创;而另一个则是塔灵,眼中还带着戏谑之意。 “按理,我应该称呼你一句莫前辈吧?”塔灵率先打破了沉默。 “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想问什么就问吧。”姓莫的虚影似乎有些不耐。 “之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不择手段也要夺舍?”塔灵问道。 姓莫的虚影颓然说道,“这里要完蛋了,如果不能夺舍,我们这些当年残存的生魂,都会烟消云散。” “什么意思?”塔灵有些不解。 “之路这是最后一次开启了。”姓莫的虚影轻声说道,“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们能感知到这里发生的变化。而且那边的魂灵都压境过来,为的也是寻找一线生机。我只知道他们布了一个大局,可我没办法走出大殿,所以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形。” “那边?”塔灵皱了下眉头。 “就是原来在金丹那个区域的魂灵。”姓莫的虚影解释道。之路被分成了两个区,一块是金丹修者试炼的地方,还有一块才是唐忘等人如今所在的地方。 “那风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塔灵继续追问 “都是一些飘散在旷野的怨魂,和那些阴物一样,只是时间久了,也就有了一点灵智。”姓莫的虚影不以为意,“风者,本就是大块噫气,所谓风动虫生,指的就是这个。” “如何可破?” “以前只要往生超度即可,现在就只能慢慢磨灭了。”姓莫的虚影说完,就不再言语。 塔灵发现在这件事上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于是话锋一转,“你知道那盏放置在军营里的灯吗?好像是九连盏灯。” “难道是天魔琉璃盏?”姓莫的虚影惊道,“这盏灯居然还在?” 他见塔灵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就继续说道,“那是魔帅的法宝,威力非常强大。可惜你不是初代塔灵,否则应该知道这盏灯才对。那是仅比这座塔略逊一筹的宝物,可以炼心,也能炼物。每一盏灯都蕴含一种强大的神通,九灯齐亮,更是可以焚山河,煮四海。全盛之时,连那些神灵都对其惧怕三分。” 塔灵点点头,又与姓莫的虚影闲聊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莫前辈今后就要在我这里长驻了,要不你自己随便选一个地方?” 姓莫的虚影叹了一口气,并未作答。 他知道,进入此地后再难离开,不仅因为塔灵能掌控这片天地,更因自己的魂光耗损极大,只能寄物而生。 唯一欣慰的是,他遇到了那把大钺中所藏的英魂,那曾是自己极为敬仰的战场之神,昔日连魔帅都对其推崇有加。 想到能与这位名将为伴,莫姓虚影终于也有了一种释然。 第150章 非我族类 军营之中,满目疮痍。 前方的无数军帐被龙卷风旋撕扯开来,满地的碎石瓦砾,周围还不时散落着一些残肢断臂,正在慢慢消融于无形。 术法和法器砸出的坑洞更是随处可见,那些无畏的阴物,不知疲惫,不惧生死,依然在埋头向前。 远处的风墙正缓缓逼近,如同死亡的阴影,笼罩着这片军营。 帅帐附近,如今还剩不到两百人,神色疲惫,眼里早已没有了过往倨傲的神采。 那些强大的保命之物都被压制后纷纷失效,身后势力的强者也无法及时支援,这些曾经自视甚高的所谓天之骄子,深深感受到了面对死亡的恐惧。 如今,所有人再无任何罅隙,只能抱团取暖。即使过去有再大的恩怨,在生死面前也失去了应有的分量。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战力,所有人分成了四组,轮番出击,抵挡那些源源不断杀来的阴物。 幸运的是,龙卷风旋的数量已经不多,众人应对起来也有了不少的经验:破风,突击,灭石。虽然消耗大,但成效也明显。 唐忘和祖芃两队保持得最为完整,目前还没有任何人陨落或失踪。他们也收拢了一些散兵游勇,组成了一个方阵,此时正在最前方抵御阴物的冲击。 “唐兄,这要杀到什么时候啊?”祖芃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藏货,已经没剩多少了,可阴物至少还有五百头。 这一场大战下来,祖芃真是认同了这个破败之地的刀修。太准太狠了,几乎刀不落空,每次出手都能有所斩获。他有时都怀疑,会不会就凭他一人一刀,说不定也有机会杀穿这帮阴物。 “我也想知道。”唐忘一刀卸掉了一头阴物的胳膊,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句,同时心里嘀咕了一句,“手中这么多好东西,也没说分点给我,不大气啊。” 很快,他的心思就转到了别处,反正只是阻挡阴物冲击,他守住前方的这块区域就行了。 阿忆已经把塔灵问到的情况转告给了他,唐忘之前趁轮休的时候又悄悄去了后面那个神秘军帐,依然无法破开阻碍,被拒之门外。 如果阿忆转述的情况为实,如今的关键有可能就在那军帐里。 但此事绝不能泄露,如此宝物,谁都会眼红。人心这东西,还是不要考验得好。 此时,突然有人惊呼,“天象好像又要变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天空,那诡异的黑白依然遮蔽着整个天际,只是隐隐地透着一层薄薄的红晕,那是一种被过滤后的血红,显得格外妖异。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忘心绪纷乱,那是一种失控的感觉,此前自己的推断看来依然无法成立,要想逃出这个鬼地方,估计还会有更大的波折。 唐忘无视四周嘈杂的声音,只是用心声联络阿忆,“师姐,务必小心,可能会有更大的变故。” 阿忆立即回应,“是这天象的缘故吗?” “师姐可还记得当初青石镇的血云?”唐忘低沉地问了一句。 “天阴门?不会吧,他们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阿忆有些不解。 天阴门到底为何成为各大势力明面上的公敌,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有说是天阴门行事过于邪孽,人人得而诛之;也有说与多年前的公案有关,得罪了太多大人物;甚至有夸张者,称天阴门来自天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唯一确定的是,无论是在灵界还是玄空,天阴门都只能像耗子一样藏在泥沟里,一旦冒头,必然会人人喊打。 因此,尽管天阴门手段诡谲,还有那母体所赐的不死之道,但似乎一直没有太大的作为。 “千万别低估了他们。”唐忘的眼里有些忧心忡忡,他想起了那幻境中的龙堡,想起了那些无面生物,竟有些走神了。 一声破空的剑鸣将唐忘瞬间惊醒。龙虹挥剑劈退了一只偷袭而来的阴物,对着唐忘笑了笑。 唐忘急忙道谢,心中暗骂一声,“自己这是怎么了,战场上居然还能走神?” 他重新打起精神,血刀横切竖劈,将冲近的几头阴物直接砍飞。 随着天象的诡异变化,那些原本就混沌不清的阴物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它们的情绪变得更加狂躁,甚至开始改变了攻击的方式。 后排的阴物纷纷走入所剩不多的龙卷风旋,任由风旋将它们裹入其中,然后再狠狠地抛出,仿如一枚枚投石,直接向帅帐的腹地砸去。 上百阴物如雨点般落下,多数都被撞得四分五裂,那些没有彻底泯灭的阴物立即开始吞噬同类的残躯,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转瞬之间,这些阴物战力彻底恢复,朝着最近的修士杀去。 这一幕太过于无理手,还未杀敌,就自损一半。只是突袭的效果也极其明显,那些正在后方休整的修士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施展任何术法,就被近身的数头阴物撕成了碎片。 战局再次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不但帅帐附近遭遇危机,还有几头阴物从唐忘等人的后方蹿出,下手既狠又快,祖芃的战队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阿忆得了唐忘的提醒,一直以神识笼罩四周。当她发现有阴物从侧后方袭来时,立即以瞳术拦阻对方,同时带着萧家兄妹向唐忘靠拢,这才没有被阴物近身。 看着自己的下属接连殒命,祖芃也杀出了真火。 他返身冲到后面,递出一拳,看似普通,却自有大气象。其中一个阴物正好挡在拳路上,还未来得及抵抗,当即肢解寸断。 在前面厮杀的唐忘,神识扫过,眼皮不由自主地快速跳了几下。 这个祖芃实在有些凶残,拳意如入海蛟龙,势不可挡,加之他随身携带的无数符箓和兵丸,唐忘心中暗自思量,“这样的人还是不要与其为敌的好。” 既然有祖芃开路,唐忘不再理会后方的战况,与龙虹来了个刀剑错,将一头悍不畏死的阴物彻底斩杀。 “大家边打边退,不能让那些阴物形成合围之势。”唐忘高声喊道。 所有人重新站稳阵型,一起向帅帐方向挪去。 第151章 剑有灵 灵很贱 左侧神道深处的山谷中。 阿武还在剑意结界中苦苦支撑,不过这也让他的剑意磨砺得更为圆润。 那数不胜数的剑气总能出其不意地跳将出来,一根草、一块石头,一朵浮云,甚至一缕风,在这结界中,世间万事万物均可为剑,有形无形都能杀敌。 阿武身上挂满了剑痕,很多时候他也只能护住要害,至于一些皮肉之伤也就听之任之了。 他对剑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敏锐。 在剑意结界里时间一长,阿武依葫芦画瓢,以身为轴,打造出了一个别样的剑界。 他的剑意蓄而不发,每有剑气袭来,指为剑,袖为剑,发丝是剑,发带也是剑,心随意动,剑随心生,纵有万千变化,始归于一。 阿武的阴阳剑意愈发圆融。每一次出剑,都会飞出一条歪斜的阴阳鱼,虽然无法笔直如“一”,却已经有了一种别样的韵味。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如此剑道,已开始跳出剑招的窠臼,只需随心所欲出剑,剑之所指,自生无端变幻。 阿武脸上重新泛起了笑意,没想到误打误撞之下,自己的剑道又有提升,体内的真元在剑气冲刷之下逐渐液化,武尊之境只有咫尺之遥了。 结界之外,魂影已经开始显得有些虚幻,他实在无法想到,自己精心打造的剑气牢笼,居然成了对方练剑的绝佳场所。 他原本打算重创对方后,再想办法将其神海中的黑剑剥离,从而强行夺舍。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反而有些弄巧成拙了。 如此的剑道天赋,他却无法降服,真是心有不甘啊!魂影心中越发愤懑,剑心却不知不觉中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痕。 “不能再耽搁了。”魂影自言自语。他已经无力继续相持下去,估计还不等那个困在结界里的小子破境,他的魂魄就提前崩散了。 魂影眼里闪过一丝厉芒,剑诀一变,再一步踏出,跳入了悬于半空的宽剑之中。 他如今只能孤注一掷,即使付出惨重的代价,也必须将这个年轻人彻底击溃,即使是斩杀当场,也在所不惜。 “既然不让我活,大不了玉石俱焚!” 阿武正沉浸在悟剑之中,突然周围的剑气暴涨,每一道剑气之中都蕴含着强大的杀意。 “这是要搏命了吗?”阿武冷笑了一下。 经过此前的磨砺,他对结界中的每一道剑气都已了如指掌,因此丝毫没有慌乱。只是如此强大的杀意,也迫得他必须全力以赴,。 阿武两指并拢,在额头上一抹,一股磅礴的剑意倾泻而出。他随即捏起剑诀,茫茫剑气向四面八方挥洒而去。 他并没有刻意施展任何剑术,只是任由那无数剑意演化的阴阳鱼,像饿鬼般开始吞食攻来的剑气。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剑气同样不能例外。 只是阿武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剑气刚刚铺散而出,周围的结界却突然消失了,他直接一晃神跌落地面,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怎么回事?”阿武有些不解,却更是提防,难道又有什么新的陷阱? 那把宽剑掉落在阿武身前,剑尖斜着没入地面,剑柄对着阿武,似乎在说,“你来把我拔起来。” 而之前一直对他虎视眈眈的魂影,此时却已踪迹全无。 阿武眉头一蹙,觉得这把剑有些诡异,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贱。 他绕开宽剑向前走去。心里琢磨着,“应该没有其他机缘了。估计阿芸在上面也等急了,该去找她了。” 那把宽剑似乎没有想到阿武会如此无视自己,只得再次一跃一落,又一次停在了阿武面前。 阿武如临大敌,不知这把剑到底想要搞什么鬼,他体内剑意迅速流转,剑芒在指尖不停吞吐,随时准备应对宽剑的反扑。 对峙了半晌,发现宽剑没有异动,阿武心想,“此剑古怪,还有那道魂光也很厉害,我还是先走为上。”他转身向山崖边飞掠而去。 宽剑有些懵了,它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嫌弃自己。不应该啊!它可是当初一位神将的配剑,建过无数不世之功,即便如今受损严重,也绝非普通剑器可比。 “难道是那位看不上我?”宽剑顿时觉得有些委屈,也有些无奈。与阿武识海里的那把黑剑相比,自己的确是有些微不足道了。但想到从此就呆在这鬼地方,再也见不了天日,它又心有不甘,“要不,再试一次?” 当阿武返回山崖之下,仰头望向陡峭的山壁,正思索着如何攀爬上去时,那把宽剑御风而来,剑刃破石而入,稳稳地插在了他的面前。 “你到底要做什么?”阿武有些怒了,这把剑也实在太贱了,自己都打算走了,还是不依不饶,打又不打却如此纠缠,意义何在? 宽剑振动了一下,剑柄像那欢快的小狗尾巴,晃个不停。 阿武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握在剑柄上,一道冗长的信息传入脑海之中。 “我能带你飞上这个悬崖,我的剑身融入过天外陨石极为坚韧,我把之前那个想夺舍你的魂光镇压在剑柄中了,我杀过敌立过功,我还有很多能耐……求求你,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阿武瞬间懵逼在原地,在此之前,他永远无法想象一把剑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表情古怪地看着手上这把宽剑,这么一把又丑又贱的剑,到底是怎么铸成的。 剑有灵极为难得,灵这么贱更是稀奇。 “你带我离开,以后怎么处置我都可以,大爷,不,老爷,小剑给你磕头了。”感受着剑柄处再次传来的讯息,阿武有些气笑了,随即一转念,“也罢,这也是一种机缘吧。” 阿武随后与那宽剑通过感知交流了一阵,对方传授了一道御剑之法,可以短时间踏剑飞行。 “那好,我们走吧!”阿武稍微感悟了一下,按照宽剑所授之法,手掐剑诀,踏剑向山上扶摇而去。 第152章 场面混乱 军营帅帐内,气氛极为压抑,每个人的的脸上都写满了郁闷和不甘。 “这叫什么事?”一个断臂的壮汉忍不住抱怨道。 这也难怪,当阴物发起最后的冲锋后,众人只能继续后撤,最终聚集在这个帅帐内,准备殊死一搏。 谁知那些阴物却突然停止了进攻,聚集在外面不远处的祭台前,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大惑不解,难道阴物如此疯狂进攻,为的就是占领那个祭台? 当有人把这个猜测说出口后,所有人都觉得无比的胸闷。 如今帅帐里只剩下不到五十人,真称得上是十不存一。 甚至有人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早说嘛,我们让路不就行了。” 唐忘本来已准备不再藏拙,与那帮纠缠不休的阴物来个了断,他那“无终式”最不怵这般群战。不过,既然战事暂缓,那他也只能静观其变。反正自己这一队损失不大,除了龙虹伤得重一些,其他人也就是消耗过大,稍作休养就能恢复。 唐忘走出帅帐,与那些阴物相距也就三十丈左右。如此近的距离,双方都能相安无事,实在是让那些伤亡之人意难平。 此时,黑白的天幕开始轻微晃动,血色正在拼命向里面渗透。 “又是该死的血色。”唐忘对着地面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他之前已经用心声通知了阿忆,一旦天幕打开,立即用传讯玉符通知所有人准备撤离。 “唐兄,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祖芃走过来问道。 唐忘看了眼这个一直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豪门子弟,沉思片刻,还是打算提个醒,“看到天幕后方的血色没?那可能才是更大的麻烦。一旦黑白天幕被打破,应该就有机会离开,到时候千万别犹豫,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祖芃狐疑地看了眼唐忘,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一句,“好。” 他并没有询问缘由,但知道唐忘肯定不会诳他。这里如今处处透着诡异,只要能全身而退就该知足了。何况自己虽然没有获得太多的机缘,但凝聚金丹应该不成问题,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天空的景象越发诡异,红黑白三种颜色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灰红色调,整个之路都被压得暗淡无光。 随着血红越来越浓,天际又浮现出一层暖灰色。 天地规则似乎受到了某种压制,不甘地挣扎着,整个大地都在随之晃动。 黑白天幕越发不稳定,已经有了分裂之势,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力量在外面疯狂撕扯。 风墙开始加速,已经接近了军营边缘。 狂风席卷,帅帐内的人都有些站不住脚,只能各自以真元和灵力护体,强行抵挡那不讲理的蛮力。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大到无边的风墙却仿佛无法抗拒天外的力量,被一股庞大的吸力拉扯着登天而去。风墙似乎极为不甘,长风呼啸如同万窍怒呺,水流声、射箭声、斥骂声、喊叫声、呼吸声、哭号声、哀叹声、抱怨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让闻者不寒而栗。 如此大的动静,帅帐里的人纷纷走了出来。当他们目睹这一幕时,无不难以置信,震惊不已。 天幕终于被撕开了一个缺口,隐约可见后面有一只血红色的大手。当众人的眼神与其稍一接触,只感觉神识之中如遭重锤击打,当即倒下了一片,两行血泪自眼角涌出,场面骇人之极。 唐忘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抬头看了一眼那只血红色大手。 只是这一刹那的交汇,他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击中,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仇恨,那是一种没来由的不共戴天,仿佛天生如此,必当如此。 那只大手散发出的敌意太过恐怖,如同大坝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唐忘的识海首当其冲,此刻正在剧烈翻腾,坐镇其中的墨刀发出轻微的脆响,刀身凭空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更麻烦的是,唐忘脊柱处传来了一种抽离的剧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将脊柱从身体里强行拔出,连接脊柱处的经脉、血肉都在寸寸断裂。 唐忘顿时蜷曲在地,那是一种无处安放的痛,让他几近崩溃,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会生生痛死。 就在他已经彻底绝望之际,忽然间,身体一轻,那股钻心的疼痛骤然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他身后背负了二十余年的沉重感,此时的唐忘就像失去了支撑的一滩烂泥。 他的耳边传来了师姐焦急的呼唤声,如同天籁之音,让他重新找回了一丝意识。 他勉强睁开双眼,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两个字,“没事。” 此时,惊变再起。 无数身影如下饺子般落在帅帐附近,场面变得极为混乱,众人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出击。 好在很快就发现了不对,这些身影竟然大多是前往神道的修士,双方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眼尖的萧家兄妹认出了其中两人,挥着手大喊,“阿武哥,阿芸姐,这边,这边。” 阿武扛着一把门板宽的大剑,一手牵着阿芸走了过来,笑问了一句,“唐忘呢?” 萧家兄妹闪开身形,这才看到了那个瘫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家伙。 “怎么这么狼狈?”阿武问道。 唐忘微微摆了摆手,没有言语。 阿忆以心声和唐忘交流了一下,知道只是旧疾发作,歇息一会儿就好,毕竟当初在青云镇就见过类似的情景,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拉着阿芸,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芸的神情也有些茫然,对于发生的这一切同样一头雾水。 此前,阿武踏着一把宽剑回到了山巅处,围困阿芸的阴物早已消失不见。 两人汇合后,准备寻找出路,却不知为何突然被天地规则所包裹,莫名其妙就被扔到了这里。 “小胖他们呢?”阿忆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们很早就分开了。”阿武插了一句,“我到附近去看看,会不会掉在其他地方了。” 唐忘听着几人的对话,心里却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难道这里就是那两个区域的连接处,这才是真正的战场所在?” 第153章 魔神合体 阿武等人摔落在地的同一时刻,帅帐前方的小祭台上狂风大作,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巨大帷幕落下,将祭台与周边彻底切割成了两个世界。 祭台周围的阴物眼里无悲无喜,似乎无数年的流离,只为等待这一刻的来临。它们的躯体开始急速融化,血肉心魂纷纷向祭台流去,就像是一场活生生的献祭。 天幕的黑白已经开始支离破碎,那只血红的大手正跨越万里空间倾覆而下。 一道黑色的虚影出现在了祭台之上,随着阴物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虚影的身躯也随之扶摇直上。 虚影凌空一抓,那道让所有人为之惊惧的风墙被轻易地握在手里,猛地向血色巨手砸去。 天空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巨大的血手指头上掉下了些许血块,露出了其中的血色指骨,看上去更为瘆人。 那些血块砸入大地,顿时出现了无数深坑。血气在深坑上方不停流转,却因为找不到任何生灵可以侵蚀,最终只能不了了之地消散。 而那堵风墙一击之后片片碎裂,卷起无数虚影倒飞而来。祭台仿佛觑见了久违的美味佳肴,竟然来者不拒,一一吞噬。 “还是不够啊!”虚影喃喃自语。他大手一招,军帐里的那盏九连盏灯飞到手里,只是有灯无火,终究是差了点意思。 一道血光突然飞跃而上,一根灯芯燃起一缕星火。 一个红衣总角男童站于其上,老气横秋地说,“大个子,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是你?!”虚影大吃一惊,“那,主上……” “别废话,赶紧的,我现在支持不了多久。”男童不耐烦地打断对方。他这次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强行挣脱了封印,差点把那个没用的“容器”活生生给痛死过去。 红衣男童当年跟随主上,与那帮血色怪物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但最被他记恨的就是这个后来躲去冥界的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那只大手上的臭味隔得再远也能闻到。 当初世间的最后一场大战,就是这个家伙带头进行自爆,导致山河陆沉,不得不重新切割。也是那一战后,主上将自己留在世间,一人蹈虚而去,从此再无音讯。 “时隔万年,我已不是那个我,可你这腌臢货还是那么让人恶心。”红衣男童望向血色巨手的眼里,燃烧着无边的愤怒和仇恨,“大不了散去这点灵智,重新再来就是了。“ 虚影掐指稍微一算,就几乎捋出了所有的脉络,向帅帐后面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是主上转世吗?” 红衣男童撇了撇嘴,“就是个泥腿子,踩了狗屎运而已。”男童真的有些不以为然,要真的是主上转世,自己敢这么蹦跶?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长? 虚影听后,心中五味杂陈。他曾是主上手下一员猛将,当初战死于此,只留下了一抹阴魂。如今借那百万阵亡军士的游魂,暂时有了元婴巅峰的战力,要想与那血色巨手掰手腕,还差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红衣男童,没想到在此沉寂万年,居然还能遇到旧识,理当浮一大白才是,心情好了不少。 “稍等片刻,还有一个老朋友。”虚影咧嘴笑了笑。 祭台继续在震动,阴物已经消失殆尽。一道白色的魂流从下面钻出,强行挤入黑色虚影的身体中。 黑色身影在魂流的冲击下剧烈扭动,看上去非常痛苦。 他那巨大的躯体足足又扩张了一倍,只是一半白一半黑,一只眼睛血红,一只眼睛流金。 “你们一个魔一个神,居然能合体,啧啧,我也算是涨见识了。”红衣男童站在灯芯处,吊儿郎当地说道。 白色神身语气冰冷,似乎习惯了一种高高在上,“这是谁?” 涉及到那位主上,黑色魔身没有多说,只是随意说道,“一位故人,能帮忙点亮天魔琉璃盏的灯芯。” 白色虚影曾在天魔琉璃盏下吃了不少苦头,连本命神剑都被彻底打碎,忍不住仔细看了红衣男童一眼,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根脚。 “别磨叽,赶紧揍那龟孙。”红衣男童催了一句。 高大身影晃了晃脖子,又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感觉融合得差不多了,这才两手握着灯把,一跃而起,径直向那彻底破开天幕的血手砸去。 万年前,这一神一魔各自率领大军在此地生死决战,如今却要共用一个身体,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当初,之争差点祸乱了整个天地,归咎起来还是有人从中作祟。 作为连接冥界的关隘,之地相当于那鬼门关的生门,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这才引发了那一场惊天大战。 让双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冥界其实早已悄无声息地沦陷。他们两军鹬蚌相争,最后彻底便宜了那些天外恶客。尤其是这两位大帅拼得两败俱伤时,被血色大军突袭,最终真身磨灭,甚至魂魄也难逃。 好在两大至尊及时出手,才保住了这里无数的生魂,没有沦落为血色怪物们的傀儡,否则就会生不如死,成为那些母体的动力之源。 此后,两位至尊打通了周遭的空间节点,后世之人在此基础上布下大阵,这里也就成为了试炼之地,至少让很多陨落的强者传承不至于就此湮灭。 几年前,轮回重现,黄泉异动。之路上的这些生魂感受到了危机,一旦黄泉成河,酆都归位,他们都将被抹去记忆,轮回转世。同理,那些不属于冥界的异物也会遭到排斥。 这属于天道规则,任你法力通天,也无法阻拦。 血色怪物自然不甘束手待毙,更何况一旦能占得之路,以后他们再不会缺少魂魄来源。 无论于公于私,作为之路上最强大的两个生魂,他们断然不会坐视不管。 第154章 虚空激战 当那巨大的身影腾空而起,向血色巨手冲杀而去时,帅帐内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阵令人窒息的压迫。若不是有那无形的帷幕将所有人隔开,仅仅是这股威压就能将众人轻易碾杀。 阿武已经在帅帐附近找到了天毅,小胖子依然还在熟睡,那道蓝绿色的光芒已经悄然融入他的体内,外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我只找到了天毅,刘建吾和龙府的几个兄弟,都没有见着踪影。”阿武的声音有些低沉。 龙虹的眼神也有些黯淡,魔神之路危机重重,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失踪的同伴很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一时之间,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沉默不语。 此时,被阿武放在一旁的宽剑似乎有所感应,先是微微颤动,有些跃跃欲试。但在感应到了那道白色魂流后,剑身却哆嗦了两下,便不再动弹,反而极为恭敬地剑尖向下,仿佛在向某个至高的存在行礼。 阿武并未注意到宽剑的异样,他心中一直有点嫌弃这把宽剑,扛着它到处行走,太有损形象了。 不过他之前挥舞了几下宽剑,发现虽然看似笨重,实际上还挺顺手。想着黑剑还要继续在自己的体内蕴养,手中又没有其他趁手的武器,他也只能暂时勉为其难了。 由于那层无形的帷幕遮挡,众人无法看到祭台那边的情况,只能忐忑不安地焦急等候。 唐忘等人合计了一番,有很大的可能,这里就是本应可以将他们传送离开的地方。只是天地规则被遮蔽,甚至可能已经发生了改变,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情况,一切都是未知。 为此,唐忘还与祖芃互通了有无,对方也有些束手无策。惹来唐忘一阵嘲讽,“你们大家子弟,总应该有些杀手锏吧?” 祖芃只能苦着一张脸,对着继续瘫在地上的唐忘骂了一声,“滚。” 天空中,天魔琉璃盏瞬间大如建木,仿佛化作了一条通天之梯,与足以遮蔽天日的血色巨手轰然相撞。 一点萤火自灯盏中轻盈跃起,很不经意地灼在巨手之上,却以那血肉为薪,薪不尽,火不灭。 那是魔焰神通,也是天魔琉璃盏最本源的杀招之一。它虽不是天地之火,无法焚天煮海,却拥有难以想象的腐蚀之力,足以让一切触碰之物陷入永恒的痛苦与煎熬之中,一旦沾上,就如附骨之疽,不灭不休。 血色巨手的一个指头,被魔焰沾染后迅速湮灭,然后那点萤火有了燎原之势,势如破竹般沿着手掌向上燃去,所过之处,血肉化作黑色的灰烬,仿如给天际添加了一层黑色的挂帘。 千里之外的虚空中,一个白衣中年男子立于一团巨大的血云之上。他的眼神空洞无物,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早已摒弃了所谓的七情六欲,只是依然不够纯粹。 那是一种无限接近于神只的状态,却缺少了真正的神性,反而有一种极不自然的奴性,似乎他只是一种授命而来的奴仆,只会按照主人的吩咐行事。 白衣中年身前是一尊高逾万丈的法象,正探身而出,似乎想要在远处抓取什么。 随着那盏天魔琉璃盏落下,法象手上沾染上了难以熄灭的魔焰,任白衣中年术法滔天,一时半刻似乎也无法将之掐灭。 火焰在法象手掌上迅速燃烧后,凝聚成了一条黑色的火龙,沿着手上的脉络一路疾驰,血肉皆成灰烬。 白衣中年也是果决,以手握拳,猛地捶向自己的胸口,竟要让法象断臂求生。 黑色魔影口中念道,“开!” 那条已成气候的黑色火龙瞬间炸裂,无数魔焰从断落的手臂处暴射而出,尽管被白衣中年的法术挡下了大半,但依然有几点星火飞溅到了法象身上。 白衣中年极为狠辣,化实为虚,真身合于法象,再如那芥子游苍穹,瞬间就将沾染了魔焰的部分挑剜而出,虚空中飘散出无数黑色流火,四散而去。 那尊法象虽已残缺,但依然恐怖无边,只是缩小了近一半,显然白衣中年伤得不轻。 然而,白衣中年似乎根本不在意这点伤势,操纵法象仅余的一只大手,攒拳怒目,向黑白虚影砸去。 这一拳来得太快太急,虚影避无可避,只能将天魔琉璃盏横在身前,强行阻断这破空一拳。 即便如此,黑白虚影还是被这恐怖一拳轰得倒飞而去,直接穿越重重空间,飞回到了之地,在旷野上砸出了一个巨坑。 一拳之下,黑白虚影的身躯似乎有些承受不住,隐隐有分裂之势,黑白之间的融合处,明显多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痕。 黑白虚影重新起身,裂痕正在重新融合,左右两只眼睛同时闪出暴戾之色,再次蹈虚而上,迎着血云飞去。 右边的魔身性格暴躁,一拳崩出,虚空仿佛被打穿了一个洞,任由拳意穿过,瞬间就到了血云处。 站在血云上的白衣中年袖子一拂,只溅起一阵涟漪荡过,就将如此凶猛的一拳消散于无形。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拳其实并非表面这么简单,随着拳意的消散,白衣中年身后的血云随之崩掉了一大块,在虚空中化作了碎片点点。 白衣中年脸色有些难看,血云是他的立身之本,如此损耗,无疑会伤及自身大道。他随手幻化出一把长枪向虚影掷去,也算是一种还礼。 虚影左边金色的眼睛里射出一道神光,立即将长枪定在半空,二者相互消磨,直至化作虚无。 白衣中年吃了一个暗亏,自不肯甘心。他飞身而起,嘴里发出极为古怪的音节,那座本已残缺的天地法象开始急速恢复。断掉的一臂倏忽而现,其他伤口也瞬间痊愈,就连那法象金身都比之前凝练结实了很多,仿佛被重新锻造了一番。 “狗日的血狱侯要拼命了。”黑色魔身讥讽道。 当初,血色怪物所供奉的圣主从未显露过真容,麾下的十侯每一个都术法滔天,极为强大。而这个躲在冥界的血狱侯,实力更是稳居前三,如果不是被魔尊打碎了真身,他说不定早就有了登天之力。 “反正他只是个分身,死了也没事。”白色神身平静以对。 “可惜。”魔身叹了一句。 合体的虚影,倒提着天魔琉璃盏,全力向正跨步而来的巨大血色法象掷去。 此时,灯盏上方的火焰开始变绿,似乎很难继续维持,随时都会泯灭。但即便如此,其中的魔焰之力依然让人为之心悸。 站在灯芯处的红衣男孩,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口中大喊着,“去死吧,龟孙!” 第155章 厉兵秣马 随着黑白虚影蹈虚而去,天幕之中的黑白两色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正在迅速黯淡。 滚滚黑云如潮水般疯狂涌入虚影的左半身,使得那本就漆黑如墨的身体又凝实了几分。同时,白得让人心悸的天幕也似乎被抽掉了其中的精髓,余下的天空开始恢复成常见的灰,不再如之前那般诡异。 只可惜那道无形的帷幕依然存在,让众人无法窥得另一侧的任何情形。 根据之前的推算,一旦黑白天幕破碎,他们就能离开之路,如今看来可能要事与愿违了。 唐忘拄着血刀缓缓起身,他已经有些明了脊柱的疼痛原因何在,应该是里面的那个家伙强行破开了封印,让他吃了一个大苦头。 虽然唐忘不知道天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变故。 如今,他的心神大部分都在体内巡视,以胸前的圆环为中心,将此前凝聚起来的元液慢慢引出,重新填补那些破碎的血肉河山。 同时,唐忘也在脑海中继续观想天魔琉璃盏,月环之中的灯状虚影明显清晰了不少。 以灯状虚影为柱,月环似乎随时可以被剥离出来,形成一个独立的丹状之物,“这就是我的金丹?”唐忘暗自寻思了一下。 不过此时此地根本不是结丹的时候,他干脆继续凝聚元液,以备随时会出现的变故。 “你好点了?”看着唐忘可以起身,阿忆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好多了。”唐忘笑了一下,只是配着被血迹染红的面罩,实在看起来不怎么讨喜。 阿武等人此时也纷纷散开,之前担心唐忘有事,他们心照不宣地将其围在中央,防止有人趁乱偷袭。 现在看到唐忘恢复了一些,大家也都松了口气,开始各自忙活。 玄空大陆,空天城南区的赵家府邸,一群脸色极为难看的强者围坐在一起。 灵界的人已经开始陆续从虚空通道中走出。但昨天一位苍洲修士,同时也是那个力主开启通道的强大家族的代言人,却带来了好几个坏消息,让空天城里的大佬们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 其一,云先生的真身没有陨落,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潜藏起来,等待时机会重新现身。 其二,通道的天地规则有变,金丹之上的修士暂时无法跨境而来。至少要十年以后,才能有元婴强者降临。 其三,天下即将大变,各自好自为之。 其四,各势力必须派出三分之一的金丹期强者,五日之内前往之地。 所有参与了围杀云天阁的强者都在心里骂娘,“早知道你们处理不掉云先生的真身,我们他妈的何必这么卖力?”一想到迟早会被秋后算账,众人只想尽快收拾细软赶紧逃去灵界,毕竟那边还是有不少强者可以对抗云先生的。 此外,更让他们无语的是第四件事,可那位代言人却不肯多吐露一个字,只是说照做就是,“如果哪一家敢阳奉阴违,那就等着被灭族吧。” 至于通道传送一事,那个代言人倒是多说了一句,“我会处理,你们把人派去即可。” 灵界九洲,苍、炎、江、昊、曜、溟、宸、桐、云,既是按照一洲之地大小排列,也是整体实力的排序。 宸洲,位于灵界之北。极北处因天寒地冻人烟极为稀少,宗门势力更是罕见,即便是那些修习寒冰法术的修士,也难以在此长久生存。 因此,尽管宸洲地域比桐、云两洲广阔,却是整个九洲之中人口最少的地区。 上官家是宸洲当之无愧的霸主,这得益于上官璟的证道为神,更是因为这个家族在此地深耕数千年,有着无比深厚的底蕴。 此时,上官泓正跪在祖师堂外的广场上,心中满是怨恨,他暗忖,“只要给我找到机会,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将那群云天阁的余孽斩尽杀绝。” 祖师堂内,众长老议论纷纷,各执一词。 “此次上官泓因一己之私,导致宸洲排名注定垫底,如果不予重罚,难以服众!”有与上官泓一脉不对付的长老冷嘲热讽道。 “那些云天阁的余孽不予翦除,必成大患啊!”而上官泓一脉的长老则顾左右而言他。 高坐在上的家主一直闭目养神,仿佛对众人的争论充耳不闻。 待众人说得差不多了,家主上官烨突然睁开眼睛,眼神极为严肃,“上官泓只是年少冲动,不知者不罪。即日起闭关思过,待突破金丹后,再前往战场,将功补过。” 他又接着说,“此事因岱宗而起,那此次增援之路就由上官渺一脉为首,前去召集岱宗及附属宗门,先行出征。” “还有一事,”上官烨顿了顿,“传令所有支脉,尤其是玄空大陆的相关人等,全力扩张我们的势力范围。各脉的金丹强者,尽量多派人过去增援。” “此事就此定夺,不必再议。”上官烨起身准备离开,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老祖的意思。” 天兴群山深处。 龙府。 这是一个祠堂,青砖灰瓦,墙体斑驳,透着一股苍凉却又冷清的气息。 庭院里,几棵老树苍劲。 树下站着的几个中年人眉头紧锁,其中就有唐忘熟识的龙大等五兄弟。而一旁的阳尊负手而立,面无表情。 四名弟子的魂灯灭了,这对人口本就稀少的龙府来说,不啻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只有龙虹还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龙大郁闷地说道。死去的四人之中,其中一个是他妻家的后人,另外三人则是附近村落的子弟。 “你们也不用瞎猜了,之路有变,你们五个准备一下,过几天去那边接应一下。”阳尊的语气有些冰冷。 “阳尊,发生了什么事,能透露一下吗?”龙七有些好奇。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事情很大,那些杂碎又出现了。”阳尊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天阴门?”龙五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龙府之人都知道天阴门是死敌,至于原因,却没什么人清楚。龙虹是龙五的长子,他自然会比其他几人更为担心。 “是天阴门那帮耗子的主子出来了。”阳尊在担心阿武,毕竟没有留下魂灯,也不知如今生死如何。他又叮嘱了一句,“你们过去后小心些,这次的敌人会很强,不求建功,保命为上。” 龙大神情肃然,抱了一下拳,“诺。” 第156章 它还活着 帅帐前的祭台轰然倒塌,一直隔断视线的帷幕也消失不再。 望着军营前方的旷野,所有人都为之瞠目结舌。 大地之上不知何时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天坑,九连盏灯宛若参天古木矗立其上。龙纹底座藏于坑中,已不可见。 三根树枝粗如山峦,蜿蜒陵迟。悬于其上的各种异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如今残缺不全,甚至连那九个灯盘都有了星星点点的缺口,唯独其中有一个灯芯如黑白纠缠,尤为醒目。 一道风墙横立在前,已经没有了早前的威势,风吟之处是那说不尽的哀伤和荒凉。 极远处,一片血云坠地。那一片红,即便远在百里之外,也让人难以直视。 唐忘眯着眼睛望向那片血色,心中泛起的第一个念头是:它还活着。 他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能够让强如天魔琉璃盏这样的法宝破损残缺,那天外之战该是何等的恐怖? 真正让唐忘心神难定的,是曾经困于体内多年的诡异存在,如今仿佛彻底消失了踪影。他也不知该庆幸还是伤感,但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失落萦绕不去,就连手中的血刀似乎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应有的灵性。 他看向那坠落在大地之上的天魔琉璃盏,一时竟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以那天坑为中心,有阵阵道韵如涓涓细流般向军营处挥洒而来,似乎蕴含着不可言说的天地大道。 他连忙与周围众人传音,让大家都收敛心神,感悟天地,是否能够有所收获。 此时,不仅是唐忘等人发现了异变,军营中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所感应。 他们或是感觉得了修为瓶颈的松动,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正被悄然打开;或是此前一直被压制的修为,此刻竟有了圆满之意,仿佛即将迎来突破的契机…… 不少人都就近寻得一个空置的军帐,迫不及待地进入闭关状态,以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遇寻求突破。 还有一些人则守在军帐外护法,随时严阵以待,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这种关键时刻,任何一丝外界的干扰,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 经过连续的大战后,军营中的众人已经没有了内耗之意。在这片未知的天地间,不知何时才能离开,相互之间更多的是帮衬,才可能应对更多未知的危险。 一时间,除了偶尔传来的微弱的呼吸声,整个军营内静如止水。 “阿忆,我要去帅帐后面的小军帐那边突破。”唐忘感受到了自己突破的契机,于是用心声告知阿忆。 “帅帐后面?那里什么也没有啊!”阿忆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她不仅肉眼没有看见唐忘提及的小军帐,甚至用神识扫了一遍,那里也只有一片仞高千丈的石壁,再无他物。 “没有?”唐忘心中也是一惊,他暗自琢磨了一下,“莫非那是一个隐藏的小天地?” 看见唐忘不信的样子,阿忆又仔细地探查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只能无奈地摇了下头,表示“真的没有”。 唐忘思索了片刻,心声传音道,“师姐,你暂且留在这里。我自己前去即可,那里可能是一个小天地,有我突破的契机。” “等一下。”阿忆见唐忘执意如此,没有丝毫犹豫,把挂在自己胸前的元塔摘了下来,递给唐忘,“你带着元塔,有小普和豆豆在,应该可以为你护法。” 也不等唐忘拒绝,阿忆就把元塔塞进了唐忘手里,末了还叮嘱一句,“自己小心!” 唐忘握着还留有师姐体香的元塔,脸上微微一红,应了一声“好”,就像做贼似的身形一闪,躲去了帅帐后面,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阿武看着唐忘鬼祟的身影,询问地看了一眼阿忆。阿忆表情看起来很是平淡,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唐忘临走时的窘态,只是传音阿武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随后,众人也找了一个空的将军帐,准备先由阿忆和阿芸结丹,其他人负责护法。 阿武站在军帐外,看着远处的奇诡景象,心里感慨,“待我剑成,也要一剑破了那苍穹。” 他似乎福至心灵,在峡谷之中真元已经被剑气冲刷得几乎全部液化,如今正沿着所有的窍穴关口急速流转,瞬息之间已呈周天之势。 更有一条被打磨得近乎笔直为“一”的阴阳鱼,沿着真元所过之地不疾不徐地游过。 这条阴阳鱼承载着阿武的剑道,如此剑意加身,以身为剑道,以剑为尊,可为武尊。 感受到自己的剑意随时会透体而出,阿武连忙收敛所有心神,以剑磨剑,最终收于一条阴阳鱼中。 立于一旁的宽剑似乎感觉到了阿武破境成功,竟然一个蹦跳,落于阿武面前,一副阿谀之意实在是太过露骨。 阿武有些气笑,真不知道这把宽剑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怎么能够贱得如此彻底。 他的手刚一接触剑柄,就收到宽剑传来一大堆信息,“恭喜主人破境成尊,从此武道之路再无阻碍,破王境如探囊,成剑神指日可待。从此之后,剑扫六合,举世无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阿武只感觉脑壳疼,赶紧松开手,骂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不过他也想知道这把剑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耐着性子重新握住剑柄,同时催动一缕阴阳剑气,一旦对方还是那么聒噪,就干脆先给它一剑再说。 阿武的心神与宽剑联为一体,立即见到宽剑之上有一个米粒大的小人儿挥舞着双臂,正准备嘶喊他准备好的贺词。 阿武连忙以心神传音,“闭嘴!” 小人儿张着嘴巴,有点委屈地看着阿武,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遭受如此呵斥。 阿武单手揉了一下额头,“我问你答,少废话,能听懂吗?” 小人儿点了点头。 “你是剑灵?”阿武问道。 小人儿又点了下头,但眼里却有些鄙夷,心里嘀咕着,“说废话的是你吧。” “这把剑有名字吗?”阿武并不理会对方的态度,继续问道。 “我是镇岳啊!”小人儿眨了一下眼睛。 第157章 金丹雏形 唐忘站在军营帅帐后面,若有所思。 他想起了当初之云天阁筑基后,云先生曾私下告诉过他的一件事,“法武双修,可能被天地所不容。”一旦他突破时,要小心有诡异偷袭。 不过,他的修行之道如今可谓是骑虎难下,或者说是甘之如饴。法武双修的好处是实打实的,真元和灵力可以相互转化,其修为的深厚程度绝非同境之人可比。可一旦舍弃其中一项,实力下降还是其次,好不容易在胸前圆环处建立的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甚至可能会导致圆环无法运转,修为从此停滞。 对于先生当时的叮嘱,唐忘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因此,他专门传音叮嘱了小普一番,自己突破时一旦发生变故,就立即将他拉入元塔之中。 唐忘虽然想不明白,为何独独只有他才能看到这个小军帐,“或许是体内血月的缘故吧。”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脊背处的存在虽然消失,但到底从何而来,又为何消失,他始终是一头雾水。而心脏处地血月同样神秘无常,从不肯与自己言说一二。 “还是修为太低了。”唐忘长叹了一口气,走近看上去似乎并无任何变故的小军帐,伸手一拉帐帘,其上已经没有了排斥之力,只是军帐内漆黑一片。 沉思片刻,唐忘点燃了一个火折子,里面的摆设毫无变化,精纯的魔元气息依然让他一呼一吸间无比舒坦。 他深吸了一口气,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开始静心观想天魔琉璃盏。 随着心之所向,那完整的九连盏灯虚影竟投于桌案之上。九个灯芯,九团颜色各异的火焰,将整个军帐照耀得明如白昼。 唐忘运转元魔天心诀,胸前的圆环开始急速旋转,以灯盘为轴,以灯火为引,每九转为一轮。体内的真元和灵力再无任何保留,如泄洪般层层叠叠向中心月环涌去,只是后浪未至,前浪已化作元液洒落,再沿经脉四处流走,滋养四肢百骸。 他的呼吸吐纳极为绵长,耳鼻之间如有两条白蛇巡弋,气息流转往复,自鼻出,从耳入,如道法自然。正所谓神神相照,呼吸长归,任其一来一往。 此刻,他的体内世界再次发生巨变。 圆环如日照耀大地,血月暗隐潮汐相伴。日月相推而明生。一根巨大的建木撑天而起,整个天地绿意盎然。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闪耀,洞明和隐元一辅一弼,上扶天意,下度迷津。窍穴与隐穴,暗合天罡地煞之意,上变下化,一体一用。 心镜如圣湖,化作一张天幕,将整个世界包裹其中。 心泉奇穴所筑的廊桥如那通天大道,无数支路分叉而去,引导世间万物皆有求真、求道之机。更有血肉如水陆交融,元液似甘霖普降,只待天地有灵,体内小世界终能成真。 还有一把墨色短刃驻扎在识海之中,如天庭之主,操纵五行奇象、风雨雷电…… 随着中心的月环逐渐开始从圆环中剥离而出,整个小世界迅速缩小,如那须弥芥子瞬间投入月环之中,以身为炉鼎,心为神宝,有物之时,无为为本,自形中之神入神中之性,归根复命,犹金归性初而称还丹也。 金丹期是修法的一个重要分界岭,从某种意义上标志着修士跳出了凡尘俗事的桎梏。其中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寿元暴增,最多可延绵至五百之数。 金丹修士的精气神可臻至融合之境,对天地规则的感知变得更为清晰。内可自成一方天地,外则勾连天地。体内灵力黏稠如液,融于身体炉鼎之中,所以金丹修士又被戏称为行走的灵丹。 然而,所成金丹并非千篇一律,又有品秩之分,类型之别。 通常来说,能凝聚金丹的修士资质均属上乘,唯有少数纯粹依赖丹药堆积而成的例外,所谓驳杂不堪的下品金丹其实并不常见。而大多数修士凝结的金丹皆为中品,如鸡蛋般大小。唯有一些天之骄子才能凝结上品金丹,其丹圆润通剔,甚至会伴有一些异象。 对于中品和下品金丹丹修士,往往难以跨越接下来的修炼之路,基本达到了修炼的极限,想要聚炼出元婴,除非能够有大造化,否则断无可能。而能够拥有上品金丹者,只要没有意外,基本上都有元婴之资。正因为如此,前往之路寻求机缘的金丹修士大多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能谋取一份大机缘,才有望打破瓶颈。真正有天资之辈,反而不会轻易冒险,毁了大好前程。 此外金丹又分类别,正常金丹以灵力为根基而成,但不同的修行方式可成不同的金丹,如阿忆所结的就是魂丹,武衡这类剑修所成的是剑丹,不一而足。 唐忘所成的金丹雏形就是上品金丹,是以元液洗刷而成,还得了心镜的护佑,其形其神都趋于圆满之意。又因为其中的血月和九连盏灯投影,又有一种月和树相连的意象,可为桂,实为贵。 然而,即便这枚金丹雏形品秩极高,让唐忘心中仍有一丝遗憾,其中悬立的九连盏灯,只点亮了五盏灯火。 他的神识沉入其中,探其究竟。 最上面一盏灯火呈粹白,茁壮却微弱,应是唐忘刀之一道的感悟,也是他修行立足之本; 第二盏灯火极为幽暗,有一种极为深邃和晦涩之意,当是唐忘因“往生诀”演化而成的轮回之道,如今依然只知其皮毛,离登堂入室差之甚远; 至于中间两盏灯火,一为带有血意的红,一为沉重如山的灰。前者是唐忘多年前就领悟的杀戮之道,又经“天狼杀”的淬炼,已有了相当的火候。后者同样是在元塔之中领悟,在“斗战决”的加持下,同样不同凡响; 而最下面一盏灯火呈浅蓝色,火势也最为旺盛,那是唐忘对风之一道的感悟。 “追风诀”是唐忘最早融入刀法的法诀,其后又巧遇风兽得了进一步的体悟,此次之路更是参得借势成风的妙法,虽不能说已经大成,但丝毫不会逊色于那些以风悟道之人。 唐忘心中暗叹,要想全部点燃灯火,看来至少还需感悟四种大道。届时一旦九灯同耀,应该能感悟出真正属于自己的神通。 第158章 黑色闪电 天外,正有无数的血云向着之地疾驰而来,但与之前坠落的那团血云相比,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都逊色了不止千百倍。 一些体积较大的血云之上,站立着身穿白衣的元婴修士,他们的面目模糊不清,就像是尚未点睛的精细瓷人。 “侯爷有令,拿不下之地,你们都不用回去了。”站在最高处的一名元婴修士,声音冷冽,在整个虚空之间回荡。 而这一切,对于正在潜心修炼的唐忘来说,完全浑然不知。虽然金丹雏形已成,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如果不能一气呵成,待离开此地,要想再找一个魔元如此充足的地方就真的不容易了。 与当初筑基时形神俱遭重创相比,这一次的结丹完全称得上是风平浪静。 然而,唐忘并不知道,在遥远的虚空之外,一条黑色的闪电正以惊人的速度跃射而来。其间,无论是坚固的天外陨石,还是飘渺的星云,任何阻挡都会被其殛为齑粉。甚至连好几团漂浮在空中的血云,被黑色闪电穿透时,其中的母体魂魄连都没来得及逃离,就瞬间彻底湮灭。这也让血云大军噤若寒蝉,原地戒备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重新开拔。 只是进入之路的天幕后,这道黑色闪电才收敛了此前的横行跋扈,反而像个鬼祟的蟊贼,几经跳跃后来到了帅帐的后面。 那个小军帐顿时如临大敌,想拦又不敢拦,不拦似乎又违背本心,只是在它稍有犹豫之际,黑色闪电不知施展了何种诡异能力,直接跳过了帐帘,向唐忘冲去。 在黑色闪电出现在帅帐之外时,盘坐于军帐之内的唐忘就感应到了一种大恐怖。他突然睁开了双眼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果然,先生当初并无虚言。” 与此同时,他已经传音小普和豆豆,紧接着,一只小手探出,伴随着一阵空间的扭动,唐忘的虚影瞬间消失,只留下一把血刀竖立在塔前。 黑色闪电的速度,快到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在唐忘消失的同一刹那,便已经狠狠地撞在了血刀之上。 若非豆豆掌握的挪移之法能够无视空间阻碍,唐忘绝对无法躲过这一击,同理,如果没有血刀作为最后的屏障,黑色闪电依然能尾随唐忘进入元塔,完成一次绝杀。 面对这似乎可以无坚不摧的黑色闪电,尚未完全解封的血刀竟被劈为了两半。 唐忘并不清楚血刀的材质,但能够诞生出刀灵,并且被自己莫名其妙温养在体内二十多年,绝非寻常刀器所能比拟。 血刀一分为二,似乎打破了其中封印的强大力量。一股极为古老沧桑的气息,自断刃处弥漫开来,将那黑色闪电的诡异气息寸寸磨灭。在这股仿佛能够毁灭天地的刀气压制下,黑色闪电仅仅挣扎了数息,就不甘地化作了灰烬,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一声郁闷的叹息,回荡在清冷的军帐中。 良久之后,唐忘才从元塔之中重新走出,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刚才,他只是微微触及到了一丝黑色闪电的诡异,便已感到毛骨悚然,直到现在,依然心有余悸。 那绝对是一种死劫,没有任何抵挡的机会,一旦被这黑色闪电沾上哪怕丝毫,自己此刻都已经化成了劫灰,不复存在。 “你运气不错。”一个声音从案几上传来。那是一个高大魁梧的虚影,并没有实体,立于案几之上审视着下方的唐忘。 “什么人?”唐忘一把抓起断开的血刀,警惕地看着对方,体内的元液如同江河奔腾,源源注入手臂,随时可以劈出全力一击。 “放轻松点,小家伙,我只是一道残留的神识。”高大的虚影全身漆黑,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周身散发着令人恐怖的煞气。 经历了黑色闪电的袭击,唐忘多少有些草木皆兵,对于这个黑色虚影所说的话,他只会半信半疑。他没有丝毫的松懈,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神识却偷偷地笼罩了整个军帐,以防有任何的变故,“敢问前辈怎么称呼?” “我啊,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啰。”黑色虚影似乎有些恍惚,但很快回过神来,“你可以叫我魔帅,这里是我曾经的居所。” 看着唐忘一脸的疑惑和警惕,尤其是他手中的断刀依然吞吐着刀芒,黑色虚影笑了一下,“我的生魂在外面那盏灯上,如果不是因为你手中的这把刀,我并没兴趣出来见你的。” 唐忘闻言,非但没有放松,而是更加谨慎。他不仅用神识扫了一遍四周,还暗暗驱使识海里的墨刀,感受了一下黑色虚影。确认对方仅仅是一道神识后,他才稍微放下一点心,但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断刀,毕竟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他的语气平静了不少,“魔帅前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否为晚辈解惑吗?” “这个说来话长了,我的时间有限,只能长话短说了。”黑色虚影也有点明白为什么刀灵会说唐忘是个“走狗屎运的乡巴佬”了,看来他是误打误撞才得到了这把血刀,应该与主上并无什么关联,否则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不认识自己。 “之路的来历你应听说过,至于这里发生的事情,以后有机会你自己去了解。”黑色虚影加快了语速,“你手中这把刀的刀灵,此前和我一起去天外迎战血色世界的怪物,他重伤后跌落到一条通道中,最好尽快将他找回,否则你的修为将会停滞不前,再难寸进,还有可能会沦为废人。” “废人?”唐忘大惊,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但又有些不愿相信。不过强行打破封印离体而出的异物,唐忘此前就猜到应该是那个在血刀幻境中出现的红衣男童,也就是虚影口中所说的刀灵。 “信不信由你。”黑色虚影没有理会唐忘,似乎真的无法耽搁太久,影子竟然开始逐渐变淡,他连忙说道,“我会开启一个通道,让你传送离开。这里有他残存的一点神识,应该可以帮你找到人。其他的事情等你找到刀灵后,再去问他。” 黑色虚影大手一挥,军帐之中的魔元急速翻腾,迅速凝聚成了一个光门,“时间不多了,你赶紧走。” “等一下。”唐忘觉得这一切未免太过突兀,对方的话也很难让自己相信,如此说走就走,怎知就不是一个陷阱? 然而,那黑色虚影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和唐忘商量,直接化作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唐忘扔进了光门之中。 第159章 可以回家了 阿忆等人在营帐内闭关,阿武拄着宽剑镇岳站在外面,活脱脱就是一个门神。 他眯着眼睛眺望极远处的那团巨大的血云,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刀灵小人儿自称沉睡了漫长的岁月,偶尔才会醒来,他也不清楚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除了遇到过阿武以外,就只有之前那个偷袭阿武的生魂一直伴在身边。 小人儿告诉阿武,他的上一个主人身死道消了,自己也受损严重,脑袋里边现在就是浆糊一堆,怎么理也理不清,什么都记不清了。 不过,他马上补上了一句,“主人,我其实很厉害的,即便是在当年,都是一把名剑。” 当时看着小人儿真挚的眼神,阿武只是点了下头,心里却在嘀咕,“我信你才怪。” 那个偷袭阿武的生魂是镇岳上一任主人的一名剑侍,肉身被打没了,魂魄却躲进了宽剑之中,才得以存活。如今那个生魂被阿武伤到了根基,只剩下了一点残魂。 剑灵小人儿得意洋洋地向阿武邀功,说实在是看不惯那家伙对主人的恶劣态度,就趁对方不注意把他给镇压了,只要主人发话,随时可以将那残魂彻底湮灭。 阿武撇了一下嘴,回想当初遇到这把剑的时候,它对自己可没有丝毫的客气。不过他想了一下后,还是让小人儿继续镇压着就是那道残魂,暂时不急着处置。随后又问小人儿,之路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剑灵小人儿东一句西一句地说了一大堆,阿武听得好是头疼,心中更加确信,对方脑子里真的就只有一团浆糊。 不过,通过其中的只言片语,有一些事情也能拼凑出个大概。尤其是那远处的血云,按小人儿所说,当年他们就是被血云上的强者偷袭,才导致自己重伤的。此外,阿武如今所在的地方应该是魔族大军的军营,而外面的旷野才是真正的战场。 如果阿武能够从天上往下看,就会发现整个之路像一把只打开了两根骨架的折扇。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处于扇面和扇柄的交接处。而后方的扇柄,如今就像朽木一般渐次脱落,正被虚空慢慢吞噬。 正当阿武慢慢整理思绪时,军帐内传来了动静。阿忆和阿芸面带喜色走了出来,显然二人都成功突破了瓶颈。 “恭喜阿忆姑娘成就魂丹。”阿武微笑着向阿忆抱了一下拳,然后走到阿芸身边,柔声说道,“你也成武尊了,恭喜啊。” 阿芸定睛看了看阿武,两眼立即弯成了月牙,“你什么时候突破的?” “我也不知道,糊里糊涂就突破了,可能是运气好吧。”阿武耸了耸肩,懒懒地笑了一下。 阿忆连忙回礼,脸上带着几分促狭,“谢谢,也恭喜你们两个哈。” 听到这一语双关的话,阿芸脸上微微一红,连忙转移话题,“唐忘呢,他回来没有?” 阿武摇了一下头。 阿忆故作轻松地说,“他上一次突破就花了一两个月的时间,这次可能会更久。” 然而,阿忆眼里却闪过一丝忧虑。她凝结魂丹后,魂力大增,与与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但神识扫过帅帐后面,依然无法找到唐忘所说的那座小军帐,而她的心声神通也没有发现唐忘的踪迹。 没过多久,天毅也走了出来,明显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阿,阿忆姐,我,我们这是在哪?” 就在众人寒暄之际,数道白光在祭台处亮起,一群金丹强者走了出来。所有人当即为之一震,纷纷掐诀握剑,从四面八方将这些强者锁定。 为首的是一名金丹巅峰期的中年男子,他披着一头长发,散发出的气息丝毫不亚于一些元婴修士。他用神识扫了一下军营里的近百名修士,声音虽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是炎洲陆家的陆聿,奉九洲指派将接手此地战场。你等都有战功在身,可以选择自行离开,也可以留下继续参战。” 祭台周边陆续升起了数道光门,应该是连接灵界和玄空的传送通道。紧接着,无数势力的强者相继现身,只是每个人的脸色都非常严肃。 帅帐周围彻底沸腾了。 所有人立即起身,就连那些在营帐里修炼的修士都急忙跑了出来,甚至有个别人忍不住喜极而泣。 当看到自家长辈或强者的身影后,这些修士急不可待地冲了过去,此前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终于可以回家了! 阿武等人在那些人群中也见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 龙虹满脸激动,对着龙五躬身行礼, “父亲大人。”然后再向其他四位叔伯分别行礼。 龙五打量了一下儿子,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心里松快了不少。他又发现阿武等人破境成功,让他更是欣喜。 众人先是随便介绍了一番,天毅和萧家兄妹纷纷向龙氏兄弟抱拳致意。 “阿忆姑娘,唐忘没和你在一起吗?”龙五开口问道。自从第一次见到唐忘,他就对这个小伙子颇有好感,后来几次接触,更觉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甚至有过收之为徒的念头。只是后来唐忘随云先生去了空天城,他才就此作罢。 因为唐忘闭关地点有些特殊,阿忆就用传音向龙五解释了唐忘的情况。 龙五感知了一下,皱着眉头传音阿忆,“有点古怪,那里曾经有过灵力波动,但现在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阿忆听后,焦虑之色更浓,因为不仅是唐忘,豆豆也在军帐里,作为便宜“妈妈”,自然无法不担心。 龙五见状安慰道,“阿忆姑娘,也不要太担心,那里并没有出现过战斗的痕迹,想来应该是一个隐秘的小世界。” 阿忆点了下头,心里也知道着急没用。 一旁的龙七突然看见了阿武手里那把门板宽剑,忍不住说道,“哎呦喂,你这玉树临风的样儿,和这门板搭在一起,还真不是一般的配啊。” 阿武尴尬地笑了一下,不知该怎么接话,干脆就抱了下拳,然后连忙转移话题,“几位前辈,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第160章 血色,天阴 “我来说吧。”龙大的声音忽然响起,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沉重,“此地的天地规则已经发生了转变,不会再像以往那样每隔数十年才开启一次。现在,借助传送阵,所有境界在元婴以下的修士都可以往返此地。” 龙大抬手指向远处那片弥漫着诡异气息的巨大血云,“从今以后,之路将成为对抗那些血色怪物的战场,至于其中的详情,我们也知之甚少,据称是滞留于此的生魂与灵界强者们做了一个交易。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里非常危险,金丹以下恐怕都会是炮灰。你们最好抓紧时间离开,以免生变。” 阿忆心中一沉,想起此前上官泓说的话语,如今唐忘又没有下落,她摇了摇头,“云天阁那边可能出事了。我和天毅不能回空天城,也不敢去灵界,就先留在这里好了。”她也想过去天兴的可能,只是那边没有灵气无法修炼,只能作罢。 “也好。”龙大的目光也是黯然了几分。他也听闻了空天城发生的剧变,连云先生都已陨落。想起当初在青云镇时的点滴过往,只能长叹一声。 阿忆眼里泛着泪花,转过头去,怔怔地看着帅帐后面的山壁。她如今魂丹已成,通过心声能感受到龙大的心境,最不愿相信的却已成了事实:云天阁没了,云先生也没了,她的家也没了。 天毅脸上满是悲戚,他看着阿忆的表情,隐约猜到了什么,于是传音给阿忆,“姐,等我再强一点,就回去报仇。” 站在身旁的阿芸,轻轻地揽着阿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龙家兄弟招呼着几个年轻人在营帐外随意坐下。龙九从储物戒里拿出几壶酒,分与众人,只是谁都没有说话。 “前辈,那血云到底是什么?”阿武突然问了一句,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你们都应该听说过天阴门吧?”龙大轻声问道。 阿武等人纷纷点头,当初在青云镇见识过天阴门的诡异,至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唯有萧家兄妹对此一无所知,脸上写满了好奇。 “据说是万年前的老黄历了。”龙大稍微停顿了一下,“当年,有天外的敌人侵入这片大陆,大战持续了近百年才将对方击败,其实应该是两败俱伤。这片大陆被打得四分五裂,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就是如今的灵界,玄空也是其中一块,还有很多块大陆碎片都已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萧家兄妹眼里闪过了一丝黯然和愤怒,只是其他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龙大说古,并没有发现二人的异样。 “那些天外之敌就是乘坐血云降临的。金丹之上的敌人死后,可以在血云的母体内重生,非常难缠。而天阴门,就是那些外来者留下的余孽之一,他们的手段你们也曾见识过一二的。”龙大愤愤地说道。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会加入天阴门呢?”阿芸不解地问道。在玄空,天阴门虽然行事隐秘,但信众不少,不少强者都悄悄地成为了阴狗。 “怕死呗。既可以为所欲为,又不怕被人杀死,这种诱惑有几个人能抵得住?”龙大轻轻地哼了一声,眼中露出嘲弄之色,“还有就是他们弄出来的阴毒,可以操控生死。不过,很多人都只以为天阴门行事邪气,知道那些老黄历的人不多了。” “大伯,那个血云也是天阴门的?”龙虹接着问了一句。 “那是天阴门的主子,是当初被打败后藏匿在这片大陆的血云强者。血云不但可以复活它的奴仆,还可以制造低级别的傀儡,很难杀的。”龙大揉了一下脸,心知这次要面临的必然是一场苦战。 此时,有两群人正气势汹汹地向他们走了过来。 龙大问道,“你们之前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阿武点了下头,就把此前与上官泓等人结怨一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别担心,有七爷在。”龙七笑嘻嘻地说道,还顺手拍了一下阿武的肩膀。 这些人中,一群是以一个穿着米色战甲的中年金丹修士为首,身后几人身穿不同家族宗门的战袍,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杀意。 而另一边的则是五六个金丹老者,一看就是元婴无望的朽木之辈。 “把那个叫唐忘的交出来。”中年金丹修士冷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高高在上。 “还有云天阁的余孽,一个也别想走。”另一群人中的金丹老者同样咄咄逼人。 “你们谁啊?”龙七斜睨了一眼,吊儿郎当地问道。。 “我不管你是谁,最好放聪明些,我们上官家不是你能招惹的。”中年修士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他是上官泓的叔叔上官沣,若不是因为那个叫唐忘的小子,他们这一脉何至于被派来此地。他一踏入之地,第一件事就是要让对方知道,得罪上官家的后果有多严重。 那个金丹老者口气相对平和一些,“我们来自空天城。”龙家兄弟的气息极为深沉,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如果没有上官家的强者出头,他们几个早就转身走了。 “大哥,你认识吗?”龙七依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方虽然人数多,实力也不弱,但真要动起手来,他们兄弟几个也不是那不中用的摆设。 “不认识。”龙大淡淡地说道,“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真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上官沣脾气火爆,怒声喝道。 空天城的一干强者同样脸色一沉。他们之前寻到了幸存的赵珩等人,听说云天阁竟然还有弟子在此地时,便立即赶了过来。 云先生真身尚存的消息,只有空天城的数位元婴强者知道。这几个金丹老者一心想着肃清这些空天阁的余孽,以便回去后能被记上一大功。 龙大冷笑一声,正准备摆阵对敌,却收到了一句传音。于是,他并未理睬上官沣等人,只是对阿武等人挥了一下手,“走,我们回营帐。” 上官沣大怒,不过是些来自破败之地的蝼蚁,居然还敢无视自己。他随手掐诀,一个巨大的水球凭空而现,带着轰鸣之声,径直向龙大等人砸去。 第161章 风云变 面对那携有雷霆万钧之势的水球,龙大却岿然不动,脸上反而浮现出了一抹嘲弄之意。 一条火龙猛然凌空而降,如那天际间燃烧的流星,一头撞碎了水球,余势不减地向着上官沣冲去。 与此同时,另一条火龙立于空天城众人前方,将他们祭出的法器一一扫回。 上官沣眼见火龙呼啸而来,两指并拢,向前猛地一划,霎时间,一道道冰墙拔地而起。可那火龙凶悍至极,一路横冲直撞,将所有冰墙撞得粉碎。 无奈之下,上官沣不得不祭出自己的秘宝寒冰法剑,剑光闪烁间将火龙冻住,凭空碎裂,化作点点冰晶。 “陆聿,这是何意?”上官沣望着闲庭信步走来的披发男子,怒声质问。 “何意?”陆聿冷笑了一声,“你等违反军纪,擅自出手,还敢问我?” “这是我的私怨,你少管闲事。”上官沣虽心中不满,却不敢对陆聿发火。毕竟,对方不仅是此次联军的指挥官,更因为炎洲陆家绝非上官家所能轻易招惹的庞然大物。 “来之前,我家老祖曾言明,这次出征,一切依军法行事。无论何人,只要胆敢抗命,都可以杀无赦。”陆聿微微一笑,只是他的笑容却带着一丝瘆人的寒意,“你说,是否就拿你上官家来开刀?” 上官沣脸色微变,心中虽有不甘,却只能冷哼一声,带着上官家的人转身离去。 空天城的人看见上官沣吃瘪,知道事不可为,也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陆聿这才转身对龙大抱拳说道,“龙道友,幸会。” 龙大抱拳还礼,“多谢陆道友出手相助。” “谈不上,只是他们坏了规矩而已。”陆聿笑了一下,“此次能得龙府相助,陆某感激不尽。稍后还请龙道友移步前往帅帐议事,他们的援军快到了。”说完,他还指了一下天外。 “好,那我现在就过去。”龙大也知道事情紧急,干脆地点了点头,便随着陆聿直接前往帅帐而去。 之路的天幕之外,三艘庞大的法舰呈鼎足之势悬浮其上,十余名元婴强者分别立于舰首,遥望远处正疾驰而来的无数红点。 在最大的一艘法舰之上,有三名元婴巅峰强者正在低声交谈。 一个麻衣披发的中年人,面容沉稳,眼神深邃,从扮相上看和陆聿同出一辙,应该是来自炎洲陆家;另一位则是儒生打扮的老者,身着青衫,面容清癯,不苟言笑;还有一人是披甲戴盔的武将,身材魁梧,眼神凌厉如刀。 “陆兖兄,是否还应调遣一些法舰前来支援?不然仅凭我们目前的人手,未必挡得住血狱侯的这群狗啊。”披甲人估算了一下双方的战力后,向陆兖提议。他是江洲兵法大家吴善,以兵入道,极好杀伐。 “老祖的旨意是固守此地。”陆兖语气平淡地回答,“元婴以下的放它们进去,我们只需确保天幕不被打破即可。” 儒生问道,“为何不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将血狱侯斩杀于此?”此人虽是一个儒生,但同样以战闻名,是来自苍洲最大学府林阳书院的儒将袁冲。 林阳书院由苍洲第一人林阳所立,是所有灵界之人最向往的修炼圣地,只是书院的门槛极高,每年能入院修习者多不过百人,少则寥寥数人。 “我家老祖也与林院长沟通过,甚至还请了管先生商议此事,最终只传了一个字回来,就是‘守’。” 陆兖何尝不想一劳永逸,只是此前诱杀血狱侯无果,对方仅用一个分身就与之体两败俱伤,如今只能老老实实地以守待攻了。 “管先生?”袁冲惊叹了一声,“莫非是那位号称能算三百年风云的管阙先生?” 陆兖点了点头。 袁冲和吴善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管阙行游九洲,几乎无人见过其真容,但无论何人都不敢对其有丝毫不敬。传说他三千年前一步入神,号称能够算尽天下事,当时留下一句“三千年后风云变”,从此消失无踪。没想到如今他竟重现灵界,难道真的要“风云变”了吗? “我再透露一件事,天门那边最近频频出现异象,各个禁地同样很不安分,哪里敢倾巢而动,就怕这只是个陷阱。” 陆兖叹了一口气,“管先生又称‘大乱降临,福祸无门’。如果灵界还是那样各自守那三分地,一旦万年前的大敌再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袁冲和吴善听罢此言,沉默不语。作为元婴巅峰强者,他们自然知晓不少秘辛。陆兖所说绝非无稽之谈,一旦大劫来临,除了少数化神老怪能够蹈虚离开,其他所有人在覆巢之下,都无处可逃。 “此外,老祖他们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借这个战场,让灵界之人熟悉一下血色怪物的战法和手段,就当是提前练兵了。”陆兖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红点,淡漠地说了一句。 在灵界天幕之外,有一处与虚空相接的绝域,横亘着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缝,宛如天堑,电闪雷鸣交织其间,空间似乎被无尽的力量撕扯得支离破碎。任何物件哪怕只是触及到裂缝边缘,都会在顷刻间被吞噬殆尽,化为虚无。 这里,正是传说中的天门所在,不到化神之境,根本无法靠近。 裂缝前方,两座巨大的法象巍然而立,法象的眉心处各站着一人。 “管先生,你真的决定了?”其中一人语气中带有一丝不舍。 “天门的裂缝越来越大,若不及时填补,最多十年就会彻底崩裂。到时候,那些异界强者就能轻松出入,灵界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管先生脸色极为平静。 “可……”另一人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我合道于灵界天命,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旦灵界失陷,我也无法身免。””管先生郑重地叮嘱道。“老林,我之前拜托你的事,还望你多多留心。” “放心,必不负所托。此事我已有所安排了。”老林连忙应道。 “那就好,好歹也是一线生机。”管先生补充道,“如果灵界陷落,你们就撤往玄空,那边应该还有一些当年至尊留下的后手。” 老林点了一下头。 “我这次封印于此,至少能拖延三十年,但最长不会超过五十年。你们自求多福了。”管先生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决绝与无奈。 说完,管先生将自身融入法象之中,化作一道流光,直接向黑色裂缝冲去。瞬间,一道恐怖的白光闪耀天际,仿佛将这虚空都涂抹成了一白色。随着白光的消散,黑色裂缝缓缓合拢,最终消失不见。 老林望着管先生消失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162章 人间地狱 沙澜村,呼驰大漠边缘的小村落,因邻着阿澜河而得名。 烈日、风砂,贫穷小村,衣不蔽体的妇人,牵着面有菜色的儿童,在烫脚的沙砾上匆匆而行。 这样的村落,放在方圆百里,也算是不错的了,毕竟这里还能找到清水。 所以,村里也有几间砖屋,甚至还有一间店铺。 几十户人家,在刺人的风沙中,年复一年,守着祖辈的基业,活得说不上好,也不算太坏。 偶尔有商旅路过,歇个脚,交换点食物、盐等必需品,村民们也就不用骑着骆驼,赶上百余里路,去那皮卢城去以物换物。 只是最近日子似乎并不太平,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商队路过了,除了村西的小姑娘小芽子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红衣男孩,就再没见过一个外人。 有传言称,安夜王朝开始乱了,许多地方都在打仗,可村里人也没有谁会当真。再说了,这么大的王朝乱不乱,也关不了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事。 说起这个红衣男孩,村里的大人们都想笑,整天懵懵懂懂的,像个傻子一样,一问三不知。他们还会打趣小芽子,“这么小就想找男人了,那也不能找个傻子啊!” 不过背地里,那些婆姨们又会掬着眼泪,说这孩子真可怜,顺便再骂几句那狠心肠的父母,怎么就只管生不管养呢,太造孽了。 听到这些嚼舌根的话,小芽子每次都会啐上一口,然后赶着两只羊去阿澜河边觅食,那个红衣男孩则呆头呆脑地跟在后面,背上还背着一个小竹筐。 小芽子今年十二岁,一直跟着爷爷过活。她的爷爷在村里有名的乌面,也就是挖矿人。阿澜河边的丘陵石壁中,经常会有稀奇古怪的矿石,量不多,却能卖出不差的价钱。 如今爷爷眼睛不中用了,小芽子学了一点手艺后,放羊之余也会拿着腰间的小铁镐四处敲敲打打。 前不久,正是在发现红衣男孩的地方,小芽子就挖到了两块矿石,如今还放在床下的小箱子里,等着啥时候商队来了后换点钱。 兴许觉得红衣男孩是福星,反正小芽子遇到红衣男孩后就觉得有一种亲切感,这才把他领回家。起初,爷爷还有些反对,家里多一张嘴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但小芽子拿出那两颗矿石后,就不再管她了。 沙澜村的人都没有什么坏心思,也没几天,他们就把红衣男孩当作了自己人,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红呆”。 日子正常过着,可不太平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皮卢城是中域安夜王朝南部的小城。自从京府一统中域后,一直对下辖的十大王朝御管甚严。尤其是如今西王当政,更是变本加厉。前些年,长青王朝车家就因不满其政有了争权之意,结果整个家族就被屠戮殆尽,甚至连没有名份的阿武也不放过,多次遭到京府的袭杀。 如今安夜王朝发生内乱,一拨人忠于京府,另一拨却与灭神教往来甚密。两边现在彻底撕破了脸,动辄喊屠城,到处筑京观,导致整个王朝血雨腥风,人心惶惶。 皮卢城的城主是京府指派而来的官员,自然与叛军不睦,说什么也不肯投降。双方激战一个月后,皮卢城破,城内十户九空,一片凄凉。 叛军将领淳于澹随即派出十个精锐小队,前往周边收复皮卢城所辖的镇墟村落,降者上贡,不服者杀。 一个白衣青年正沿着阿澜河赶路,肩上还趴着一只白色的宠物。 当时,猝不及防下被强行扔进了传送通道,他把从小到大听过的脏话全都骂了个遍。 天地之大,要想找到刀灵谈何容易。 当唐忘从传送通道跌出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大漠之中,烈日炎炎,黄沙漫空,一时连东南西北都有点分辨不清。 正当他一筹莫展,不知该何去何从时,那个绿衣女孩的身影在心镜之中浮现,然后凭借冥冥中的感应,给唐忘指了个方向。 当初离开血刀幻境时,唐忘就隐隐猜到了红衣男童和绿衣女孩的身份,前者是刀灵的化身,而后者应该是血月的显化。只是这两个存在轻易不会和他交流,唐忘也就只能听之任之。 虽然大漠边缘人迹罕见,好在阿澜河畔还是有不少游牧之人,唐忘打听之下,才知道自己回到了玄空大陆,这也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找到刀灵后他就会想办法重返天兴。 虽然在玄空大陆无法吸收到灵气,但唐忘本就不依赖于术法,所以对他的战力影响并不大。然而,不久之前的经历还让他心有余悸,唐忘不敢轻易突破武尊境,担心黑色闪电再来一遭,他未必还能像上次那样扛得住。毕竟,那把断掉的血刀如今还在体内温养,能否修复,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这些事暂时都只能暂时放在一边,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刀灵,然后再做长远打算。 这一路上,唐忘不断施展“追风诀”,借助风势,因势利导,事半功倍,倒也让他省了不少功夫。 心镜之中,绿衣女孩突然皱了一下眉头,刚才有一刹那,她突然感应不到红衣男童的气息。即便重新有了联系,但那种感觉明显淡了不少,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雾霭所阻隔。“出事了?” 唐忘心中收到绿衣女孩的传音,也不由有些焦躁起来,只能运转修为,加速向前狂奔。 沙澜村外,白衣青年面色阴沉,眼里怒火灼烧,双手在不自觉地抖动。 他的神识扫过,尽是令人不忍直视的惨状,这就是人间地狱。 那些尸体,有的残缺不全,被残忍地虐杀;男子被剁去了四肢,成了人彘,无助地躺在血泊之中;女子则衣衫不整,面容扭曲,痛苦地诉说着她们生前遭受的凌辱。 而在一座破败的石屋之上,一抹鲜艳的红色格外刺眼。那是一个瞪着眼睛的红衣男童,四肢分别被一杆长枪穿透,鲜血染红了墙壁,他的身上布满了无数的伤洞,竟被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靶子,被那些暴徒用来取乐,发泄他们扭曲的欲望。 曾经,挂在城墙上的阿沛头颅,云水谷祝家的灭门,更不用说血刀幻境中的种种生种种死,他自认为坚如铁石的心肠,也被这眼前的惨象撞击得摇摇欲坠。 他的双眼升起一轮血月,看上去无比的恐怖。 第163章 以暴制暴 “什么人?” 一个身穿米黄色军甲的军士看着走进村子的白衣青年,怒喝了一声。 唐忘身形如同鬼魅,一闪即逝,以掌为刀切在对方握刀的右臂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整条手臂掉落在地。 唐忘用脚尖轻轻一挑地上的战刀,再顺势三刀落下,军士的四肢便如落叶般散开,只留下凄厉的惨叫声,在血色的村庄中回荡。 “杀!” “怎么回事?” “有敌人!” 伴随着各种喊叫声,数十名士兵从四周涌出,其中还有三个武师级的将领,迅速将唐忘围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竟敢和我们灭神军作对?”为首的将领阴冷地说道。 唐忘没有理会,只是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士兵撞去。他的速度太快,刀法更快,仅仅刹那之间,对方的四肢便如断线的风筝般高高飞起,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彘在地上哀嚎。 紧接着,唐忘就如收割生命的死神,不停地如法炮制。等到三名武师将领终于觉察到情况不妙,纷纷冲入战团时,地上已经有十个人彘在痛苦地翻滚。 对于唐忘来说,这三个武师与那些普通的士兵并无太大的分别,除非他们能够组成一个严密的战阵,否则根本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经历过无面怪物的残酷考验,唐忘完全不在乎这些人的围攻。 而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以牙还牙,以暴制暴。 何况,在他眼里,这些身穿米黄色军的家伙根本不配为人,只是一群畜生,甚至就是那些无面怪物。 每当他的刀锋闪过,就会传来一声惨叫声,但他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有无尽的仇恨和决绝。 地上的残肢断臂越积越多,沙砾都被浸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无论是躺在地上的,还是仍在拼死围杀的,每个人眼里都写满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三个武师级将领中,已有两人倒在了血泊中,其中一个更是因为不甘受辱,竟用真元炸开了自己的心脏。 剩下的十余人,面对如此血腥的的杀戮,被吓得无所适从。 只有当同样的暴虐降临到自己身上时,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 有两人,无法忍受周遭的惨嚎,干脆掉转刀锋自己了断;还有几人,跌坐在地,惊恐之余,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失禁;更有几人,试图转身逃离这梦魇之地,可是怎么可能快得过能与风媲美的唐忘? 当只剩下最后一个带头的将领时,他惨然地望着唐忘,“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虐杀我的士兵?” 唐忘没有表情地指了一下那挂在墙上的红色男童,然后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报应!” 将领的脸上扭曲着狰狞的表情,口中开始催念着咒语,“以身侍主,唯有荣光,无疼无惧,死亦何妨,凡此颂辞,悉归吾主……” 随着咒语的念诵,一道白色的光晕从他身上散出,竟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之意,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黑暗和血腥全部洗涤。 唐忘嗤笑一声,心中更是烦闷,“如此卑劣的人渣,还能召唤出这般神圣之力,真是岂有此理。” 战斗一开始就躲在附近矮墙上的小普,看着这一幕却不停地眨巴着眼睛,这一幕似乎非常熟悉,可惜它的记忆太过残缺,只能恼怒地抓了抓墙头的泥。 然而,这股白色的光晕似乎拥有一种奇特的净化意境,唐忘凌厉的刀气一旦被光晕包裹,就会迅速被湮灭。 将领的身体也开始逐渐瓦解,脸上却露出了虔诚而满足的笑容,仿佛即将迎来某种崇高的解脱。 这笑容彻底刺痛了唐忘,作下如此大恶者,还想死得如此安逸和平静,若是天道如此,那他就逆天而行。 他的刀锋猛然一转,一朵红艳得令人失神落魄的花朵,落在了那个将领的头顶,与那圣洁无瑕的白光交织在一起。 同一瞬间,一座险窄的拱形石桥在将领脚下显现,桥下之水皆为血。血河里虫蛇满布,波涛翻滚,腥风扑面。 白色光晕沾染了飞溅而上的污秽血水,开始迅速收缩。将领的脸色惊恐万分,他的魂灵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血河处扯去。 “这是什么?” 他所信奉的灭神教,号称“湮灭所有伪神,信主就能灵魂飞升”。在其教义中,所有不愿信奉灭神教的都是敌人。在将领的认知中,敌人杀得越多,功德就越大。 因此,他一直以来都是肆意杀戮,从未畏惧过死亡,因为他亲眼见证过无数教友“飞升”的场景,那种圣洁总能让他顶礼膜拜。 然而,那原本圣洁无瑕的光晕正在急速萎缩,腥秽的血水已经将将领的魂灵包围,将其拖向无尽的深渊。他似乎想起了在一座被他亲手焚毁的寺庙中,有一幅描述眼前这个情景的壁画:这是黄泉,其下是永无光明的地狱。 “不!” 一声绝望的叫声在空中回荡,却什么都已无法改变。 唐忘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往生诀”的杀势丝毫未减,反而借助那黄泉之力,将周围所有军士都笼罩其中,让他们的魂灵全部湮没无踪。 胸前月环之中的九连盏灯上,那朵幽暗的火苗似乎壮大了一些。 唐忘走向挂在石屋墙上的红衣男童,拔掉了穿透他身体的长枪,小心翼翼地将他破烂不堪的身体平放在地上。 男童早已没有了气息,空洞的双眼直视天空,红色的衣袍被鲜血浸得更加鲜红。 唐忘坐在男童身旁,眼神恍惚。他不知道这个刀灵究竟死没死,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这里的气氛实在太过悲戚! 沉思片刻后,唐忘决定先把那些无辜村民的尸体归置在一起,入土为安。 一道绿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她默默走向红衣男童,一指点在他的额头上。接着,她向远处的唐忘凌空一抓,一道淡淡的血光迅速飘出,融入到了男童的体内。 男童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红衣上的血迹也在逐渐消褪,一直瞪着天空的双眼终于慢慢合上,体内的气息也重新归位,进入了一种酣睡的状态。 正在忙着收殓的唐忘,猝不及防下,被脊柱的疼痛压得弯下了腰,他瞄了一眼那绿色的身影,口中忍不住蹦出了,三字经。 第164章 北努城 十日后。 已经彻底荒废的沙澜村,被一队米黄色战甲的兽兵围了个严严实实,五个穿着白色罩袍的人缓缓走入村中。 白色罩袍将这几人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仿佛就是行走的白色幽灵。 他们来到一间破败的石屋前,手中类似罗盘的法器正在急速地颤动。几人立即站定,围成一个小圈,一大四小,五个罗盘法器置于胸前,开始吟唱古怪的咒语。 罗盘法器上各自投射出一段段灰色的光柱,最终形成了一条极其模糊的光阴长卷,在他们面前缓缓铺展开来。 这是一种奇特的神通,似乎能够回溯过去,重现往昔。画面中,唐忘虐杀灭神军的场景正一一呈现。 然而,当画面中血河涌现的一瞬,光阴长卷突然崩裂,其中最大的一个罗盘法器猛地炸开,一个白色罩袍人痛苦地倒在地上,体内的白色光晕开始涣散,身体在不停扭曲,发出了极为恐怖的惨叫,“邪祟,邪祟……” 其他几个白色罩袍人手上的法器也出现了或多或少的裂痕,其中一人大喊,“传讯总部,有异端邪祟出现。” 他们之前就曾试图从光阴长卷中捕捉唐忘的面容,但画面太过模糊,根本无法辨认。如今,此地残留的气息也因光阴长卷的崩裂消散一空,无法重新聚拢。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那是一名刀修,一名杀伐极为残忍的刀修。同时,更是一个邪祟,是灭神教义中最大的敌人,一经发现,必须不惜代价予以灭杀。 阿澜河,几度蜿蜒后一路向东汇入夕努海。 夕努海辽阔无垠,纵横皆有数千里。不知是否达成了某种天地协议,大漠的风沙就此止步,海域沿岸透着勃勃生机。 这里是整个安夜王朝最为繁华之地。 北努城,南努城隔海相望。前者是中域西部商路的最大中转地,后者则是安夜王朝的皇室所在地。 如今安夜王朝内乱频仍,曾经以商贸繁荣闻名的北努城,如今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街道上,大大小小的各种争斗不断。强者出手肆无忌惮,弱者只能整天兢兢战战,就连过去嚣张跋扈的城卫军都龟缩在军营,对城中的变故视而不见。 北努城的城门每天只开启两个时辰,允许人们进出,这也是城内商户强烈施压才换来的妥协,以城主府此前的态度,甚至一度有了封城的打算。 混迹在入城人流中的一个白衣青年颇为醒目,并不是因为他长相出众,风度翩翩,相反,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很容易看过就忘。 真正惹眼的是这个青年背上的大背篓,里面坐着一个眼神呆滞的红衣总角男童。青年肩上趴着一只比衣衫还白的小宠物,手里牵着一个穿着五彩小裙的粉嫩小丫头。 如此组合,的确是很不常见。 不过,身逢乱世,大家都收起了好奇心,万一撞到了铁板,赔上的可能就是一条命。 唐忘是随一支小商队入的城。 离开沙澜村后,他顺着阿澜河顺流直下,一路上遇到过几次灭神军的斥候,并没有过多的纠缠,除非对方实在不长眼,他才会施展雷霆手段不留活口。 前两天,唐忘碰巧路上遇到了一支被散兵打劫的小商队,唐忘显露武师修为后,直接将散兵驱散,也就顺势加入了商队。 “罗兄弟,去我们商行坐坐?”进城之后,商队的首领客气地说了声。 “不叨扰了,我还有些事要办,就此别过。”化名为罗佩的唐忘笑着拱了拱手,身旁的豆豆也有模有样地学着行礼。 众人哈哈一笑,纷纷道别,各自散去。 唐忘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心里却愁得不行。 红衣男孩痴呆呆地坐在床角,两只手里各握着一块不知名的矿石,是当初离开沙澜村时,他爬到一张床下,从一个小箱子里翻出来的。 当时唐忘还暗喜,以为这家伙是否清醒了,结果,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唐忘望着红衣男孩,想起当初在幻境里遇到的那个讨人嫌的家伙,怎么也无法将二人重叠在一起。接下来该怎么办?唐忘思来想去也没个数,他也想找出那个绿衣女孩问问究竟,可惜对方死活不肯出现,愁啊! “爸爸,我饿了。” 唐忘的思绪被豆豆打断,笑着回了句,“走,我们吃饭去。” 他本来不想让豆豆出来,毕竟这一路上并不安全。只是这丫头一直趴在元塔门口,嘴里不停念叨着 “我想出去玩”,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谁看了都不忍心。 十斤手抓兽肉,肉质细嫩,入口即化;一尾夕努海鲤鱼,金鳞赤尾,酥嫩可口;其他五六道菜也各具特色,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就流口水。 小普和豆豆两个小家伙埋头于碗碟之间,吃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满足的咂嘴声。而红衣男童木愣愣地坐在一旁,一动不动。 唐忘随便尝了几口,便起身走到包厢门外,与守在外面的店小二聊了起来。 “小哥,这兵荒马乱的,你们就不担心?”唐忘倚在门边,随口问道。 “不瞒客官,我们也怕。”店小二探了下头,四处张望了一番,确认没人注意后,才接着说,“可话又说回来,谁来了不也得吃饭?” 唐忘知道小二怕被掌柜看见吃挂落,笑了笑说,“无妨,我给你撑着,正好有些事想请教你。”说着,他随手掏出了一点散钱塞给对方。 “这怎么好意思呢。”小二迅速地将钱笼入袖子,脸上仿佛笑开了花,“您尽管问,但凡我知道的都会告诉您。” “这附近哪里有地图卖,最好是整个中域的地图,安夜王朝的也行。”唐忘问道。 “那您可得去山志阁看看了。”小二想了想说,“只是不知道是否有客官想要的地图。山志阁就在下面那条街上,您出门往右拐,一直走就能见了。” “多谢。”唐忘点了一下头,又问道,“城里可有好的铁匠师傅,品秩越高越好。” “这您还真问对人了。”小二得意地笑了一下,“我姑父家隔壁就有一位铁匠,据说手艺极好,只是脾气有点暴。如果要找普通的,那直接去兵器阁就行了。”随后,小二又将两个地址都向唐忘细细描述了一遍。 第165章 豆豆破阵 从山志阁出来,唐忘多少有些遗憾,好在买到了安夜王朝的地图,至少接下来不必再像无头的苍蝇那般盲目前行了。 唐忘想了一想,决定先去店小二提到的那家铁匠铺看看。毕竟在很多志怪小说中,这种地方往往藏龙卧虎,万一真有那种俗套的机遇,断成两截的血刀或许就有了修复的可能。 铁匠铺位于北努城的东边,离着城门很近,唐忘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来到这条破破烂烂的小巷口。 豆豆突然拉了拉唐忘的衣角,糯糯地说,“爸爸,好像有坏人跟在后面。” “无妨。”唐忘笑着应了一声。他一离开山志阁,便察觉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身后,此人行事极为谨慎,始终保持着数十丈距离。唐忘用神识扫了一下,发现只是个普通的武修,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眼前这条小巷并不长,也就百丈左右,站在巷口就能听到“叮叮当当” 的打铁声。 “看来就是这里了。” 然而,唐忘刚前行几步,周围突然一暗,巷子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阴森的长廊。 “居然有结界。”唐忘微微吃了一惊。但他仔细查探后,发现这与当初吴家老者设下的结界并不相同,更像是某种精妙的法阵,周围还隐隐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长廊的两端分别站着两人,神色冷漠,眼里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贪婪之色。 唐忘迅速扫了一眼,发现其中三人是武师修为,看上去实力不俗,而另一个竟然是武尊,只是气息不稳,应该是刚破境没多久。 那个武尊的目光在小普的身上逗留了片刻,随即笑眯眯地说道,“外乡人,出门在外带着头灵兽,实在是让人眼馋啊。” 唐忘没有作声,只是暗中传音给豆豆和小普,嘱咐他们在摸清对方的底细前不要轻易出手,以免招惹更大的觊觎。同时,他合计了一下其中的脉络,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个店小二是你们的人?” “厉害!”武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竖起大拇指,“这都能猜到,不过还是要死在这里,可惜了。” 长廊之中,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带着森寒之意,向唐忘等人呼啸而来。 唐忘将豆豆甩入身后的大背篼,小普也跟着跳了进去。他以真元刺向阴风,却发现毫无效果,想来应该是一种针对神魂的诡异手段。 他立即施展“追风诀”,身形瞬间化作一道残影,迅速向后退去。 身后,又一股阴风旋转而来。唐忘身如柳絮,借着前面的风势巧妙地向一侧飘去,足尖轻轻一点长廊的柱梁,便绕过了后面的阴风,继续向后急退。 眼看唐忘就要靠近长廊后端的两人,武尊身旁的那个武师将手中的阵盘一转,整个长廊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瞬间颠倒后重置,唐忘身形一晃,又回到了长廊中间。 “这是什么阵法?”唐忘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字长廊阵,没听说过吧?”那个阵师得意地笑了笑。这是他的师门独门阵法,可惜只学会了一些皮毛,必须依靠阵盘才能发动。 “没见过,有点意思。”唐忘点了下头,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着该如何破阵。 此时,豆豆悄悄传音给他,“爸爸,这个很简单的,我也会的哦。” 唐忘愣了一下,“你还懂阵法?” “不懂呀,但这个我就是会的。”豆豆有点跃跃欲试,在背篼里面开始有些不安分起来,似乎想要出来大展身手。 唐忘心中一动,“别急,等他再次传送的时候,你把我送到他的身边,给他一个惊喜。”说完,他再次脚下一发力,向后面两人冲去。 “不知死活!”那个武尊不屑地说道,然后向旁边的阵师轻轻点了点头。 阵师心领神会,他们几人配合过很多次,杀人掠货,无往不利。他再次转动阵盘,光芒一闪,武尊身形消失,瞬间出现在唐忘身旁。 与此同时,豆豆在背篼里小手一挥,唐忘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阵师的身旁。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把战刀,毫不犹豫地向对方砍去。 阵师满脸惊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方能如此轻松地破掉自己的阵法。他甚至来不及继续催动阵法,嘴里刚吐出“不可能”三个字,战刀如闪电般划过,一颗头颅应声而落。 长廊中间,移形换位而至的武尊一拳击空,抬头一看,才发现阵师已经身死当场。 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你,你也是阵师?” 唐忘从阵师手中夺过阵盘,反手抛给身后的豆豆,随口答道,“你说是就是呗。” 武尊脸色极为难看,这个阵师的身份不简单,那可是一个王者阵师的徒弟,虽然不是嫡传弟子,但因为自己而死,也免不了要受牵连。 他转念一想,趁着阵法还在,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动静太大,暴露了身份,那才会吃不了兜着走。 武尊身形一动,全力向唐忘冲去。他就不信,这个仅有武师修为的年轻人,能挡得住自己的杀招。 唐忘同样不想打破阵法,甚至还让豆豆尽量稳住阵盘。 从之路归来后,唐忘还没有和武尊级别的人交过手,对方仅仅是初级武尊,正好能够磨一下手中的刀。 武尊拳意流动,他以拳入道,其意为刚,可撼山岳,崩天地,一击而下,如陨石坠地,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这一拳,唐忘的确无法躲,也不能躲。他的身后还背着两个小家伙,只能以力破力。 月环中的刀、战、风三盏灯火轻摇,唐忘以风为速,以战为力,以刀为根本,迎着那狂暴的拳意,瞬间斩出十八刀之多,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刀网,将对方的重拳紧紧包裹其中,再难寸进。 武尊第一拳被阻,心中并无波澜,既然距离已经拉近,那就再多砸几拳就行了。他并未拉开拳架,而是顺着经脉中滚动的真元,以拳意牵引拳势,再度向唐忘的胸口砸去。 然而,武尊发现自己所出之拳似乎突然慢了半拍,那种凝滞的感觉让他极为不适,只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只能别着心性,将这一拳继续砸出。 可惜,顿挫之间流动的是时间之道,错过的时间又如何补得回来? 武尊暗呼“不妙”,层层拳影中亮起了一缕刀芒,一闪即过,他只能横肘硬挡,寄望以高出一境的真元之力,化解对方突如其来的杀招。 第166章 阴魂不散 所谓武尊,可以感受天地,领悟道意,明晰规则。体内的真元彻底化液,再融入自身所感悟的道意,从而以道为基,铺陈一条属于个人的修武大道。 唐忘已经参悟了刀之道意,只是尚未将真元全部液化为元液。他之所以没有完全踏入武尊境,主要还是担心遭到黑色闪电的诡异袭击。即便如此,在那小军帐中,唐忘已经结丹成功,可以将圆环中的灵力全部转化成真元,修为的深厚程度远超普通的武尊。 反观对手,虽然破境成功,但体内的真元还未与道意完全融合,由于没有去过之路,玄空大陆规则有缺,也就很难领悟高妙的道意,道基斑驳杂乱,多少有些华而不实。 因此,两人甫一交手,就高下立判。 唐忘以“错刀式”为起手,强行撕开对方拳势中的破绽,然后顺势而为,如同庖丁解牛,避过对方的层层防御,闪电一刀精准地切在武尊的手臂上。 武尊只觉一阵剧痛传来,虽然手臂还在,但手骨已经断为两截。更让他惊恐的是,唐忘刀中所蕴含的战意,如烈火般焚烧着他的心境,斗志顿时大减。 “你是刀修,你是那个在沙澜村的异端邪祟!”武尊突然想起了近日收到的密令,让他们盯住每一个外乡来的刀修,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就立即上报。 唐忘的眉头微微一蹙,心中暗自思量,“又是灭神教的人?只是那所谓异端邪祟又是指什么?”然而,他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似乎对方说的这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而对于这种境界如纸糊的武尊,唐忘也没了磨刀的兴趣。若是放在当初的之路上,随便一人都能将其轻松击败。 此刻,他已无心再与对方纠缠,刀芒夹杂着无穷的杀意,准备一刀断其生死。 眼见唐忘杀势不减,武尊突然诡异一笑,嘴里念诵着,“以身侍主,唯有荣光,无疼无惧,死亦何妨……”体内一道白色光晕散出,阴森长廊瞬间轰然倒塌。 唐忘并未与那光晕直接对抗,他不敢轻易施展“往生诀”,以免被有心人抽丝剥茧,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法阵已被摧毁,他可不想暴露太多,于是急中生智,将整个背篼甩入元塔,然后趁白色光晕将自己笼罩的瞬间,身形一闪,也遁入了元塔之中。 借助白色光晕强大的冲击之力,元塔被远远地抛到了巷尾。然而,就在它即将落地的瞬间,一阵涟漪突然荡漾开来,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围杀唐忘的武师也不顾一切激发了体内的白色光晕,以身魂殉祭主神。 如此大的动静,立即引来了城门守军的注意。 一个武尊修为的将领迅速反应过来,拉满弓弦,三箭齐出,向那光晕深处的魂灵射去。 伴随着凄厉的叫声,两个武师魂灵在半空中被利箭贯穿,瞬息之间烟消云散。而最大的一团白色光晕,将飞来的箭矢挡于其外,随着魂灵飞往天际,才逐渐消散。 小巷周围一片狼藉,方圆数十丈的所有房屋尽数化为废墟,居于其中的生灵无一能够生还。 “这帮该死的灭神教。”武尊将领狠狠地啐了一口,又仔细感知了一番小巷附近的情况,确认没有其他异常后,指挥手下士兵将此地严密封锁,以防还有变故。 坐在元塔试炼入口外的唐忘心中好是烦闷。 这个灭神教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都能遇到,如此三番五次地针对自己,看来用不了多久只能该不死不休了。 最让唐忘恼火的是,刀灵如今完全就是个呆瓜,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平白无故地招惹了一个如此庞大的敌人,接下来自己必须更加谨慎才行。 小普人模狗样地坐在唐忘身边,左前爪托着右手肘,右爪托腮做着思考状,那模样既滑稽又认真,让唐忘看得有些忍俊不禁,“你在做什么?”唐忘忍不住问道。 小普瞥了唐忘一眼,意思是“不要打扰我思考”。 唐忘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闭目修炼,塔灵的虚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前,“唐忘,我们好像进入了一个特殊的空间,与外界完全隔绝了。” “前辈,你的意思是……”唐忘心中一惊,没想到会有如此意外。 “我只是察觉到外面的环境有些不同寻常,你可以带着小丫头出去看看。”塔灵指了指豆豆。 唐忘想了一下,开口说道,“先不着急出去,我还有件事要拜托前辈。” 此时,小普似乎思考有得,眼神激动,嘴里不停地发出“呜呜”声,对着唐忘一阵比划,看得人云里雾里。 唐忘只好把目光转向豆豆,不知道这个丫头能不能帮他翻译一下,毕竟她和小普某种意义上可以算作是同类。 豆豆看见唐忘询问的目光,故作深沉地思考了片刻,随后飞奔到唐忘身前,张开双臂喊道,“爸爸,先抱抱。” 唐忘笑着抱起了豆豆,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问道,“豆豆这么聪明,能不能告诉爸爸,小普刚才在说什么吗?” 小普发现“傻子”还是那么傻,完全不懂自己的意思,干脆趴倒在地,摆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他说那个白光的主人好厉害,好厉害。”豆豆笑嘻嘻地说道。 “还有吗?”唐忘心中一凛。他觉得必须重新评估灭神教的实力,能够让小普都觉得很厉害的存在,那至少能与当初祖家秘道中遇到的花妖神相提并论。看来,那个被灭神教徒称之为“主”的家伙,估计也是一座神只。 “小普很笨啦,就只会说这个。”豆豆有些不满地瞥了眼小普,显然她也没听懂多少。 “还是我家豆豆最好。”唐忘亲了一下小家伙的脸蛋,然后把她重新放在地上,“爸爸去和塔灵爷爷说点事,等会儿豆豆和爸爸一起出去探险,好不好?” 豆豆兴奋地点点头,一双大眼睛立即眯成了一条小弧线,自己最喜欢探险了,爸爸真好。 第167章 父女齐心 半个时辰后。 唐忘抱着豆豆跳出元塔,然后再把元塔挂在胸前。 环顾四周,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白色之中,他隐隐感觉两侧应该各有一面墙,可仔细一看却有一种眩晕感袭来,仿佛要被吸入一个无尽的漩涡。 唐忘连忙稳住心神,尝试着将神识外放,只是每当触碰到无形的壁障时,就会被直接弹回,仿佛遭受了一记记闷拳,识海中巨浪翻腾,让他极为难受。 之前一直在东张西望的豆豆,此时也皱起了两条疏淡的眉毛,“爸爸,这个地方好奇怪,是个好大好大的迷宫,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皱皱的。” 看着唐忘有些不解的样子,豆豆捏起裙子的一角反复折了几下,唐忘这才恍然大悟,他明白了豆豆所说的“皱皱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空间竟然是一个折叠的法阵,好大的手笔! 唐忘寻思,能够打造出如此精妙绝伦的空间法阵,至少也应该是王境强者。 想到此处,唐忘暗自庆幸,还好有豆豆在身边,否则自己恐怕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了。 “豆豆,你说我们能找到出去的路吗?”唐忘轻声问道。 豆豆用小手指了一个方向,“爸爸,那边有个门,可我打不开,那里的力量好强好强。”她的眉头一直皱着,好像这也是她第一次被空间所困,情绪明显有些烦躁。 “你带爸爸过去看看。”唐忘连忙安抚道。 豆豆对空间波动有极为敏锐的感知,在她的指挥下,唐忘在这片看似毫无差别的白色世界里,兜兜转转走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豆豆咬着自己的小手指,有点怯生生地说,“就是这里了,前面就是那个门,可我推不开。” 唐忘抽出战刀,正准备以力破之。豆豆立即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能打,不能打,爸爸,这个门会跑的!” 唐忘只能停手。沉默片刻后,他盘膝坐下,将豆豆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说道,“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乱动,好吗?” 豆豆点了点头,将小脸埋在唐忘的怀里,然后一动不动。 唐忘对空间一道可谓一窍不通,只能临时抱佛脚,让豆豆给他解释其中的奥妙。 据豆豆所说,这种空间迷宫每层都有一个出口,出口处有一扇门,门外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要想打开这扇门,必须以空间之力来推动,但豆豆毕竟年幼,实力有限,她尝试了一下,发现根本无法撼动其丝毫。 “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宇者,有实而无居处;宙者,有长而无始终……入出而不见其形,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万物出乎无有……” 塔灵的声音忽然在唐忘耳畔响起,这似乎是一段法诀,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却蕴含了天地至理。 唐忘立即沉浸在法诀的意境之中。 空间法阵看似无形无迹,但实际上却是处于一种“存在”的状态,只是这种“存在”无法固定,也就难以撼动。 难怪豆豆说不能以力破门。这个法阵其实是活的,只要遭受攻击,出口就会自然流转。如果以空间之力破门,又需要超过整个法阵所蕴之力,对于豆豆来说自然是力有未逮。 唐忘站起身来,单手抱起豆豆,说道,“豆豆,等一下爸爸全力施展一刀,争取让那个门出现一丝停顿。到时候你就抓住那个瞬间,用空间之力打开一条缝隙,好不好?” 豆豆眼里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用紧张,我出刀之后,你就知道了。”唐忘轻轻揉了揉丫头的小脑袋。 他调动体内的元液,悉数汇聚于手中的战刀之上,随着“错刀式”展开,先是快如闪电,继而在即将命中目标时,将刀韵收缩在极小的范围后,骤然停顿。这一刻,那扇一直隐匿无形的门终于显现,然后一闪而逝。 豆豆急忙施展空间之力,想要趁机打开一道缝隙,可惜出手稍微慢了一点点,未能抓住那一丝机会。 小丫头眼眶微红,几乎要哭了出来。唐忘轻轻拍了拍豆豆的后背,安慰道,“不要紧,多试几次就好了。” 唐忘心中亦有所感。 过往他施展“错刀式”,注重于顿挫之间的韵味,意在扰乱对手的心境,放大其破绽,看似合乎时间之道,其实有买椟还珠之嫌。 而刚才那一刀,尽管同样是快与慢点转换,但实则在极小的空间内凝滞全部力量,以时间的无形消解空间的流动,就如同传说中的“定身咒”,可以将目标短暂定住。 唐忘再次挥刀,只是此次却改变了顺序。先是极慢,宛如时间凝固,然后猛然转为极快,如破晓之光划破长夜。那扇门的虚影再次一闪而逝。 这一次,早有准备的豆豆没有错失良机,她以空间之力推开一个缝隙,同时施展挪移之术,带着唐忘顺利闯入其中。 唐忘抬眼一望,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脏话。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白得透明的世界,单调而空旷,让他实在有些胸闷。 不过,豆豆似乎能够感受到其中微妙的变化,她带着唐忘穿梭于这片空间迷宫之中,再次找到了门之所在。 唐忘没有急于出刀,先问了一声,“豆豆,这个迷宫里面就只有一道门吗?” “是啊。”豆豆眨巴着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唐忘,意思是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问吗? 唐忘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那这算是进去还是出去呢?”他担心一直向前,反而会深陷迷宫之中。 豆豆努力了半天,才把看白痴的眼神收了回去,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有进到里面才能出去的。” “还是豆豆聪明。”唐忘尴尬地笑了一下,他对这空间之道确实一无所知,只是被小丫头当作白痴,多少让他有些挂不住面子。 父女二人齐心协力,又接连破开三道门后,豆豆突然对唐忘说,“爸爸,这里有两道门。” 第168章 空间囚牢 “两道门?” 唐忘不解地望向豆豆。 豆豆伸出两手,一手指着一个方向,“这边是之前的那种门,这边是关人的门。” 唐忘装作不明所以,笑着问。“那我们应该走哪个门才能出去呢?” 豆豆得意地晃了晃小脑袋,指了指左边,“当然是之前那种门啦,那个门可以出去的。” “好,那我们就去左边。”唐忘笑了笑,心中其实早有计较。 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更不愿节外生枝,有些事最好还是不要沾惹。他现在只想尽快脱离这诡异的法阵,然后立即离开北努城。 正当唐忘迈步向左边行去时,耳边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兄弟,可否过来一叙?”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躲不过麻烦。 “豆豆,能不能带爸爸先去看看那个被关着的人是谁?”唐忘不动声色地问豆豆。 “好啊,走这边。”豆豆将脑袋转向右边,一脸的兴奋,仿佛在引领一场有趣的冒险。 这是一扇同样白得透明的门,其上镶嵌着一个小巧的圆孔,应该是特意为囚禁于此的囚犯与外界沟通而设。 唐忘凝视了一会儿小圆孔,对着里面传音道,“前辈,请问有何指教?” 这次,那个“囚犯”并未使用传音之术,而是直接以一种平和却带点迫切的语气说道,“我直接说好了。小友能否助我脱困?” 唐忘低头看向怀里的豆豆,轻声问道,“豆豆,这扇门我们能打开吗?” 豆豆仔细感知了一下,又皱起了小眉头,仰起她的小圆脸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比那边的门要难开得多。“ 门内的那个苍老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那麻烦小友试一试,如果能放我出去,必有厚报。“ 唐忘轻笑了一下,“可我不敢呀。“ “什么意思?“囚在门内的老者有些不悦,但随即又客气地说,”老夫乃是一名铸师,作为答谢,出去后一定给你量身定做一把神兵利器。“ 唐忘淡淡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前辈施展手段将我们拖入法阵的吧。若非我们父女俩还有点手段,恐怕就只能困死于此了。” “我也是事出无奈,还望小兄弟多多包涵。”老者的语气充满了歉意。 唐忘自然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如果自己未能找到这里,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前辈,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门内沉默了片刻,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就做一个交易吧。你放我出去,我为你卖命十年。你无需担心我会食言,我可以立下天地誓言。” 唐忘陷入了沉思。 救,可能会引火烧身,甚至还会养虎为患;不救,以对方的性情和手段,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她只要稍微干扰一下法阵的运转,之前的努力就会付诸东流。 唐忘抬起头,并没有立即答应对方的要求,而是问道,“前辈,这个空间法阵构造之精妙,实乃罕见,不知是哪位高人的手笔?” “眼光不错。”老者知道唐忘还在继续盘桓利弊,却也并不在意,毕竟他已很久没有与人交谈过了,也就顺水推舟聊了起来,“二十年前,我在此地寻觅一种铸器材料,不料与灭神教起了冲突。他们的王境阵师刘靖意图将我镇压,逼我成为他们的炼兵师。结果我和那刘靖两败俱伤,他拥有吉量的血脉,竟以身化阵,将我囚禁于此。” 老者顿了顿,继续说道,“小友如果能救我出去,我会带你去寻得那块宝料,并亲自为你铸一把在天兴最顶级的战兵。” 唐忘点了点头,说道,“在下罗佩,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老夫欧括,道场在石壁王朝的中泉山。”老者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自觉的自豪。 唐忘虽然是第一次踏足中域,却也知道石壁王朝的中泉山,那是中域乃至整个天兴最负盛名的铸兵圣地。 他话锋一转,“请问前辈,该如何才能打开这道囚门,仅凭我的能力,恐怕未必能成。” “无妨,无妨。”老者似乎看到了脱困的希望,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许多,“小友只需在外施展全力,我自会在门里助你一臂之力。” 唐忘想了想,又说道,“那还是请欧前辈先立下天地誓言吧。” “哈哈,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欧括快意地笑了一声,随即郑重地立下了誓言,“我中泉山欧括愿奉罗佩为主……此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星辰为引,万灵为凭。” 唐忘感到冥冥中有一种牵绊在两人之间形成,这种天地誓言对修武者有着强大的约束力,一旦违誓,轻者跌境,重者可能沦为废人,生不如死。 他客气地拱了一下手,沉声说道,“既然誓言已成,那我就与前辈一起,尝试一下开启此门。” 唐忘对怀里的豆豆点了下头,然后手中战刀先慢后快,错刀而出,但令人失望的是,那扇门没有丝毫反应。。 豆豆撅着小嘴,嗔怪地说,“爸爸,不行啊,那个门一点都没有动。” 唐忘皱着眉头,高声说道,“欧前辈,这扇门似乎有些特殊,仅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撼动。” 欧括回应道,“没关系,再试一下,我会全力助你。” “那好吧。”唐忘有点不情愿地说,“如果再试两次都不行,那我也只能先行离开了。” “也罢,那就再试两次。”欧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全力施展功法,准备接应唐忘。 唐忘深吸了一口气,将体内所有的真元缓缓注入手中的战刀,依然还是“错刀式”,却蕴藏着一丝微妙的时间之力,似乎要将那移动的空间强行拽住。与此同时,欧括则将真元凝聚于一个点,在空间停滞的瞬间,以力破法,撕开了一丝裂缝。豆豆见状,立即施展空间挪移之术,想要趁机将欧括从囚室内拉扯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空间法阵似乎突然被惊醒,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猛然将豆豆向囚牢里拉去。唐忘紧紧抱着豆豆,想要阻断这股突如其来的空间之力。 那股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唐忘担心豆豆受伤,最终只能顺势而为,带着豆豆一起摔入了一间昏暗的屋子里。 第169章 都是算计 囚室里,一整片都是沉闷的深灰色,仿佛连光线都被这厚重的色彩所吞噬,使得屋内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里的空气极为沉闷,唐忘稍一感应,发现这里竟是一小块隔绝了天地气息的末法之地,没有任何可供修炼的能量流动。 屋子里的陈设异常简单,看上去就是一个小型的铸器室。中间摆放着一个铁砧,上面放着一把带着古老气息的重锤,以及几块很不起眼的黑色石头。 在左侧角落里,坐着一个虬髯大汉,低着头一动不动,不知在思量什么;而右侧,躺着一头马形妖兽,缟身朱鬃,双目紧闭,眼角处凝结有金黄色的血滴。 一道虚影站在门前,形容枯槁,气息飘忽不定。 唐忘黑着一张脸,怒声质问,“前辈,这是何意?” 虚影并未理会唐忘,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怀里的豆豆,口中喃喃自语,“好,好。” 豆豆被对方盯得心里发毛,瑟瑟发抖地紧贴着唐忘。 唐忘大怒,忍不住威胁道,“你可是立了天地誓言的。”他明明能够感受到天地誓言的存在,但对方居然没有受到丝毫反噬,除非,除非这里隔绝了天地,否则又怎会如此? “是我立的又怎样?”虚影阴恻恻地笑了笑,随手一挥,囚牢内的空间开始急剧变幻,豆豆竟然从唐忘怀里被直接割离出去。 她惊恐地想要施展挪移之术,回到爸爸身边,却发现周围的空间极其紊乱,根本不受她的掌控,一时间吓得大声哭了起来。 “豆豆,别怕,爸爸马上过来。”唐忘目眦尽裂,手中战刀猛然挥起,身影如闪电般向那虚影射去。 虚影不屑地哼了一声,随手一拉,两人之间看似只有几步之遥,却仿佛被无尽的虚空所阻隔,可望不可即。 大之无外,小之无内,这是空间规则! 王者掌控道法,凝练道元,融合规则,与武尊相比,已是天地之别,因此才有“王境之下,皆为蝼蚁”的说法。 唐忘的身影在囚室里不停闪动,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却无法接近那虚影丝毫。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歉意和急切,“小兄弟,那厮之前借用我的声音骗你进来,真是对不住。你不要停下,也别让他发现我在和你传音。” “你听我说就行了。”苍老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刚才那个人并没有骗你,他确实是刘靖,而我是欧括。我和他当年也的确打了个两败俱伤,这里就是他真身所化的法阵。如今只有在这一隅之地,他还能施展空间之术,所以你才无法伤到他分毫。” 唐忘依然尝试着靠近刘靖,而对方却像戏弄老鼠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唐忘,嘴角还挂着一丝疯狂地笑意。 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看到那处铁砧上的重锤没有?那是我的本命之物,也是我当初压制他阵法的关键。你等一下找个机会,趁其不备,将那重锤扔到我的肉身旁。我就能够给予刘靖致命一击。” 可能是发现唐忘有些将信将疑,苍老的声音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会骗你。我认识你胸前挂着的那个元塔,看来你应该是云老哥的嫡传弟子了。如果不相信,你可以问问里面的塔灵,他曾经见过我的。” 听到这里,唐忘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欧括居然还和云先生有过交情。他立即传音给塔灵,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中这才安定下来。 唐忘并没有将全部希望孤注一掷于欧括身上,他的“错刀式”连绵不绝,顿挫交换极快,引得囚牢内的空间和时间都开始出现了混乱。 唐忘在之前对时间之道有了新的感悟后,“错刀式”的威力提升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体内的那九连盏灯之上又燃起了一点透明的烛火,虽然极其微弱,却意味着他在时间之道上跨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刘靖眼神一凛,若是任由唐忘继续施展下去,这里的时空必定会崩裂,到时候,恐怕无人能够幸免。他两指一划,唐忘身前的一块空间化作无数细小的裂片,向四周飞溅而去。 唐忘知道对手不好对付,即便如今修为不如往昔,但毕竟曾经是王境高手,底蕴依然深厚。他第一次出手时就将神识沉入心镜之中,周围的景象立即纤毫毕现,任何细微的变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即便如此,空间碎片的杀力依然非常恐怖。那些飞溅的裂片无坚不摧,幸得他在“追风诀”的加持下,及时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之处,身上的衣袍却成了褴褛。 这次急退,唐忘其实早已想好了路线,借势而行毫无破绽,背部恰好撞在铁砧上,他顺势翻身,一手握住了那把重锤,心里却不禁大喊了一声,“坏了!” 重锤如同一只贪婪的水蛭,紧紧吸附在唐忘的手上,体内的真元不受控制地疯狂向其涌去。远处的虚影此刻正带着一抹嘲弄的笑意,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仅仅数息时间,唐忘体内的真元被一吸而空,整个人瘫软在地,眼神空洞。 这一切,显然都是精心的算计。 他唯一不解的是,云先生的朋友竟会对一个后辈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有些事难免会身不由己,对不住了。”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明显带有一丝愧疚。 吸足了真元的重锤仿佛有了生命般,从唐忘的手中挣脱而出,落在了左边那个虬髯大汉的手边。大汉手握重锤,缓缓起身,看了一眼虚影,面无表情地说,“赶紧把事情搞定,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行,行,你说了算。”刘靖嘿嘿一笑,立即使用空间规则将豆豆禁锢,身形一闪,来到了那头马形妖兽的身旁,阴冷地笑了一声,“吞了你这只空间兽,我应该就能重回巅峰了,啧啧,真是令人期待啊。” 大汉走到铁砧附近,一把扯下挂在唐忘胸前的元塔,只是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对唐忘的实力有些失望,“没想到云奕寒的弟子这么不中用,境界不高,修为也真够差劲……不对,小心!” 他突然意识到,云奕寒是何等人物,他的嫡传弟子怎么可能如此不堪,境界低一点很正常,但根基一定会非常扎实。 就在这时,瘫软在地上的唐忘突然冷冷地开口,“动手!” 第170章 反客为主 唐忘话音一落。 他毫不犹豫地施展出了“无终式”,杀意、战意、刀意合而为一,体内每一丝潜力都被压榨出来,每一次挥刀,都有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欧括面色极为平静,他所掌控的力的规则极为强悍,最不怵的就是近战攻杀。他手中的重锤顺手一砸,仿佛蕴含着山岳般的巨力,将唐忘的战刀砸成粉碎,余势未消的一锤将唐忘击飞,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地撞在深灰的墙壁上。 另一边,豆豆手上的蛇环突然脱落,化作一条长逾数十丈的巨蟒,将那刚刚魂归肉身的马形妖兽紧紧缠住。她的蛇头狠狠撞向妖兽的头颅,当即传来一声哀鸣。 刘靖见势不妙,立即施展空间之术,试图甩开巨蟒的纠缠。 然而,这巨蟒本就是武尊巅峰修为,肉身之强丝毫不弱于普通的王境强者。空间之力切割在坚韧的鳞片上,仅仅留下了浅浅的白痕,连她的防御都无法穿透。 此时,豆豆挂在巨蟒的颈下,气呼呼地大喊,“姆妈,打死他,打死他!” 巨蟒对刘靖极为仇恨,这个胆敢对豆豆下手的人,已经彻底激怒了她。 在巨蟒的强力绞缠下,那马形妖兽堂堂一具王境之尊的身体都已经彻底变了形,体内不停发出“咔嚓”的声响,似乎随时都会碎裂。 无奈之下,刘靖只能舍了这具肉身,重新以虚影形式出现。经过这一折腾,本就在此地苟延残喘的他更是雪上加霜,残存的道元几乎消耗殆尽。 摔落在墙边的唐忘翻身而起,从身后抽出断开的血刀,一个疾冲,再次向欧括冲去。 欧括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和刘靖当初两败俱伤,又一同被困在这末法之地。好不容易看到了逃脱的希望,却又反被眼前这个后生算计。 作为王境强者,如何能承受如此的憋屈,至少在天兴之地,王不可辱! 因为刘靖遭到重创,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如今的欧括和刘靖,早已不再是纯粹的个体,他们的魂魄在过去的二十年中经过无数次的纠缠,彼此之间有了非常深的羁绊。 那场惊心动魄的王境大战中,刘靖以空间规则偷袭欧括,试图将其困杀。然而,自称铁匠的欧括一力破万法,以强大的肉身力量硬生生打破了空间牢笼,刘靖反遭重创。 生死关头,刘靖献祭肉身,以血脉天赋化作一座空间法阵,准备将对方强行镇杀,而欧括同样不甘束手待毙,激活了本命重锤的神通,反而将刘靖打得魂飞魄散。 刘靖在绝望之中,抽掉了镇压之地的所有能量,形成了一个与外界彻底隔断的末法之地,将欧括困在了这片死寂的牢笼之中。 欧括因为身体受损极重,不得不让生魂离体。在这个没有任何能量的囚牢中,生魂也难以为继,鬼使神差之下被刘靖散落的魂魄侵蚀,慢慢融合成了一体。即便如今可以勉强分开,其实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欧括深知,若想挽回败局,必须先解决掉这个自称是罗佩的年轻人,再借助刘靖的空间法则,除掉那头巨蟒。 于是,他不再留手,全力施展自己最强大的杀招,力求一击毙敌。 正当欧括挥锤攻杀之际,从他手中的元塔内突然冲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径直穿透了他的头部。欧括和刘靖同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本就孱弱且残缺不全的魂魄再次遭受重创。 而那道白光并未就此罢休,还在继续啃咬欧括的魂体。 “滚开!”欧括强忍着剧痛,一巴掌将那道白光扇了出去。白光在空中翻滚了十数圈后,仗着皮糙肉厚,转身又向刘靖的虚影冲去,还凶神恶煞地发出了一声“呜”的吼叫。 不愧是被豆豆常年欺负的“呜神”小普。 小普自从在之路的魂殿中吃撑了以后,实力有了显着提升。如今,普通的武尊强者面对它,几乎难有还手之力。只是这家伙生性惫懒,加之唐忘对它照顾有加,所以很少有机会显露身手。 面对小普的突袭,刘靖如临大敌。 而那头蟒蛇虽肉身强悍,却不擅攻杀魂体,一个摆尾,舍了刘靖后直接扫向欧括。 这一人一兽都是以力见长。虽然欧括境界更高,手中又有本命武器,但毕竟是残破之身,实力不如当初的十分之一。一时之间,欧括不但未能击退那条悍勇无比的巨蟒,还被对方以伤换伤,形势愈发危急。 尽管欧括已是强弩之末,但好歹还能与那巨蟒平分秋色。而小普在豆豆的协助下,刘靖的处境就很是不妙了。 在此之前,豆豆在唐忘的暗示下,示敌以弱,看上去似乎根本就不堪一击。实际上,作为一头极为罕见的空间灵兽,她根本就不受空间法则的影响。 此刻,豆豆就像一个玩疯了的小丫头,不停地在刘靖身边腾挪转,口中喊着“冲啊、杀啊”,然后将手里的小普当作武器砸向对方。 刘靖当初为了困住欧括,不惜以身为阵,只是残留了一点躯壳,休养了这么长的时间,好容易才恢复了一点元气。 然而,先是肉身遭巨蟒重创,差点彻底崩碎,现在又被两个小家伙逼得狼狈不堪。尤其是那只白色小“狗”,它的每一次撕咬,都会让刘靖的魂魄遭受重创,让他痛不欲生。 刘靖的性情本就阴郁,想到二十年的隐忍与筹谋都将化作泡影,他心中的绝望和愤怒如潮水般汹涌而出。他彻底失去了耐性,决定不再隐忍,开始燃烧自己的魂体,准备引爆这威力巨大的法阵,来个同归于尽。 欧括与刘靖心意相通,他与巨蟒硬拼一记后,退后数步,似乎不愿再继续死战,平静地对唐忘说道,“他准备引爆王境法阵,你那元塔未必能承受得住。” “不劳前辈操心了。”唐忘回应道,随即传音给豆豆,让她带着小普和巨蟒退回自己身边。 此时,囚牢之外的空间开始挤压翻滚,一层层迷宫无声塌陷。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周围所有空间都崩塌后,这个囚牢也将被无尽的空间之力挤压成虚无。 此时,刘靖的虚影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他的眼里只有决绝和疯狂,似乎正在等待着所有人和他一起沉沦到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171章 尔虞我诈 周围空间在不停塌陷,囚牢内也开始出现了轻微的摇晃。所有人都不敢大意,随时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变故。 此前被巨蟒逼退的欧括突然打破了沉默,“小伙子,现在还有点时间,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发现我们有问题的吗?”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唐忘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生性谨慎,遇到任何事情都会先考虑最坏的结果,然后再去想应对之法。” 欧括一时语塞,没想到答案如此简单。他望着唐忘,心中暗叹这个年轻人,心思居然如此深沉。然而,转念一想,觉得也对,那个姓云的不也是这样的脾性吗? 此时,巨蟒将庞大的身躯蜷成一团,豆豆和小普都趴在它的背上,不时地互相打闹玩耍,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他们都没有任何兴趣。 唐忘用手按着铁砧,稳住身体后,接着说道,“不过,前辈你们的破绽也确实不少,很难不让人起疑。” “哦?”欧括眉头轻轻一挑,似乎被勾起了兴趣, “能否具体说说?” 唐忘微笑着点了点头,“当我们第一次尝试打开空间迷宫的出口时,其实就发现了些许端倪。因此,我第一次出手时故意没有配合豆豆,第二次我更是刻意收了一分力,那扇门却依然顺利打开了。显然,操控法阵的人非常希望我能通过。”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正在打哈欠的豆豆,继续说道,“来到这一层后,当时豆豆明里说有两道门,暗中却传音告诉我,那所谓的出口其实是假的。我们假装不知情,故意朝假门的方向行去,然后就收到前辈的传音。我当时想,如果这里就是操控法阵的人所在之处,那就应当是法阵的核心所在。而一个王境强者设置的折叠的空间迷宫,若仅仅穿过四层就能抵达核心处,其中必有蹊跷。” 欧括点了点头,承认道,“看来是我们太过心急了。” “那时候,我还无法判断前辈的真实意图。但前辈先是传音,后来直接开口说话。这至少有两个可能,其一,前辈的确伤势未愈,被困其中,连远处传音都有些力有未逮,只是这个可能我觉得有些牵强,当时就排除了;其二,屋子里至少有两个人,为了避嫌,所以需要开口说话。”唐忘平静地分析着。 “有道理,当时的确如此。”欧括继续点头附和。 “再者,前辈立下天地誓言的时候,使用的是‘欧括’之名,但我进来后慌张地质问刘前辈时,他却说是他立的又怎样。我意识到,你们二位如今不仅不是敌人,反而应该是一伙的。因此,后来前辈再次传音于我时,我已经有所防备,这才保存了部分的真元,没有被前辈全部吸走。” 另一边的虚影听到此处,似乎对自己出现的纰漏有些不满,朝着地面啐了一口。 “不过,我之所以愿意说这些,其实也算是配合前辈,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在拖延时间。但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做准备,应对你们最后的手段。”唐忘坦然地说道。 他其实心里非常忐忑,因为并没有完全猜出对方的后手,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只能继续静观其变,否则一旦行错一步,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欧括苦笑了一下,似乎觉得唐忘此语纯粹是无稽之谈,“小伙子,说说看,还有什么连我都不知道的手段?” 刘靖的虚影也带着一丝嘲讽看了过来,同样认为唐忘在信口开河。 “元塔被卷入空间法阵的那一刻,我就心生疑惑。因为当我来到巷口时,明明听到里面有打铁的声音,本该落在铁匠铺附近的元塔,为何会被卷入空间法阵?”唐忘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两人的不屑并不为意,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问了一下豆豆,这才知道有一种强大的空间之术,可以芥子纳须弥。我推测,应该是那个灭神教的阵师在巷子布阵的时候,其中的空间波动影响了这里,随后你们发现了元塔,便将我们拉了进来。那个阵师想必是刘前辈的后人,而铁匠铺这里应该也有欧前辈留下的后手,只是他们过了二十年,始终都没能找到这个芥子法阵的具体位置。” 虚影此时收回了嘲弄的笑容,脸上取而代之的阴沉和凝重。 唐忘随意地拨弄着铁砧上的几块黑石头,“豆豆告诉我,空间法阵一旦塌陷,这里很有可能会形成强大的空间风暴。而我的元塔有很大的把握能扛住这个风暴,毕竟欧前辈多年前曾帮忙修缮过元塔,心中自然有数。只是有塔灵在,你们还需要先镇压塔灵,否则即便能进入塔里,也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再说了,欧前辈真的还是欧前辈吗?”唐忘随手拿起一块黑石块,在手中掂了掂,“说不定只是一块石头也说不定。” 欧括的脸色终于变了,怒声喝道,“你怎么能如此侮辱老夫?即便……” 但话未说完,他的表情突然一变,竟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那满脸的虬髯与这表情格格不入,显得有些滑稽,甚至诡异,声音同时也变得轻佻起来,“算了,算了,不逗你玩了。” 那远处的虚影悄无声息地飘至欧括身旁,二者轻易地融合在一起,那个轻挑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就想,这么多的漏洞,要是还看不出来,那不是比猪还笨?” 唐忘脸色极为凝重。他虽心中有所猜测,这两人的魂魄可能早已成为一体,但亲眼目睹这一幕,仍不免感到震惊。显然,对方已经准备明牌,那意味着这不再有什么阴谋,而是不得不为的阳谋。 “无需如此紧张。”欧括的表情时而诡异,时而阴沉,似乎有几个不同的魂魄在其体内争夺着主导权,“原本是想把元塔弄到手,就不用损失分毫也能离开这个地方,还得了一件宝物。现在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了。” 欧括左右晃着头,似乎在平衡体内的纷争,同时继续说道,“不过也无所谓。你这么喜欢琢磨事,又拖延了那么久,应该已经和铁砧里面的那家伙搭上话了吧?” 唐忘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暗叹,果然是王境的怪物,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那就赶紧动手吧。”虬髯大汉嘿嘿一笑,戏谑地看着唐忘。 第172章 股掌之间 唐忘血刀横于身前,虽不知对方到底还有什么算计,可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 这就是个阳谋! 在此之前,唐忘看似在与虬髯汉子闲聊,实则心神始终凝聚在眼前的铁砧之上。 自踏入这间囚牢,他以心镜将周遭的一切倒映其上,早就发觉铁砧之中隐藏的玄机,而那一人一兽反而只是虚妄。由于形势未明,他也只能顺势而为,见招拆招,随机应变。甚至不得已之下,他还暴露了巨蟒的存在,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营造一种拼死一战的假象。 铁砧才是当初欧括的本命物,而那把重锤只是他的兵器而已。如今,欧括仅剩的一小部分魂魄就寄于铁砧之中。 据欧括所言,当初他和刘靖为了争夺那块黑石大打出手,最终两败俱伤,刘靖化身为阵,而欧括则用本命物镇压了空间法阵的阵眼。 只是鹬蚌相争,最终便宜了黑石中孕育的妖物。那是一只魂体妖狌,生有四耳,变化无穷,诡异莫测,令人防不胜防。它不但能够吞噬他人魂魄,还能攫取其中的记忆,最后幻化成被吞噬者的模样,如此神通,想想都让唐忘不寒而栗。 妖狌寻机吞噬了两人大部分的魂魄,但无法打破空间法阵,一直被困于此地。不过,欧括推测,妖狌必然留有后手,只待法阵一破,便能趁机逃出生天。而他之所以能够残存至今,全靠本命物中藏有一手让妖狌颇为忌惮的底牌,不过也只能苟延残喘,却再无反击之力。 至于那刘靖,恐怕早已成了妖狌的食粮,如今只是徒有其表了。 唐忘与欧括做了一个交易。 欧括愿意以藏于本命物中的最强一击,协助唐忘摧毁空间法阵。而作为回报,唐忘需将这本命物送回石壁王朝的中泉山。 然而,唐忘费尽心思备好的杀手锏,似乎仍在虬髯汉子的算计之中,令他有些左右为难。 虬髯汉子见唐忘迟疑不决,嗤笑道,“你可知道,为何仅仅穿过了四道门,就来到了此地?” 他并没有指望唐忘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个法阵已被我磨灭了一大半,否则即便有那家伙的规则之力,你也不可能打破此地。反正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时日。至于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动手也不迟。” 虬髯汉子似乎不愿在这末法之地浪费体力,缓缓走回角落,闭目坐下。 见对方如此有恃无恐,唐忘的心中更是纠结。 不出手,那么只能坐以待毙,尤其是此前一番激战,唐忘等人消耗不小,熬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真元耗尽;可若是贸然出手破阵,却又猜不透那狡猾的妖狌还会有什么诡计。 毕竟,那可是连两个王者都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主! 唐忘让巨蟒带着豆豆和小普先行回到元塔之中。 他在铁砧旁盘膝坐下,将所有的环节重新梳理了一遍,只是最终的结论依然是那三个字:不得不。 他忍不住偷偷瞥了眼那端坐不动的虬髯汉子,不由叹了口气。不过,他将这笔账都记在了灭神教的头上,日后定要找机会好好“报答”他们一番。 唐忘狠狠地低声骂了句三字经,抛开所有的杂念,既然决心已定,那就全力而为。 他双手紧握断开的血刀,刀柄在上,刀刃向下,沿着铁砧处的一个空隙,狠狠地插了下去。 唐忘并没有完整地施展出 “裂天式”,只是利用“斗战诀”催动自身全部的潜力,再辅以强大的刀意,饶是如此,这一招的威势依然非常恐怖。 那远处的虬髯汉子也忍不住睁眼看了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随即又恢复了那极为欠揍的轻佻表情,嘴里还啧啧不停,“小伙子,我很看好你哦!” 唐忘就像踩了一坨粪便似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只能低头不语,全心将刀气向下猛灌。他很担心自己一时冲动,会把这一刀斩向虬髯汉子。 就在此时,铁砧中流出一道紫金光芒,与唐忘的刀气融为了一体。那是一种规则,代表了力量的极致,无坚不摧,所向披靡。面对如此强大的力量,唯一的念头就是,不可敌! 唐忘惬意地感受着其中的规则道韵,哪怕只是一瞬间的领悟,也让他受益匪浅。 随着铁砧中那强大的一击融入刀气之中,一切阻碍都如螳臂当车,变得脆弱不堪。 这些年来,法阵已经被妖狌削弱了大半,再加上这远比“裂天式”还要强悍无数倍的冲击,铁砧下方封印的阵眼被炸得四分五裂,化为了无数碎片。 空间风暴从破碎的阵眼处瞬间灌出,唐忘以血刀为轴,借助力之规则的余力,短暂地将那风暴封挡在体外。 他迅速将铁砧收入元塔,自己也准备跳入其中。就在抬头之际,正被风暴湮灭的虬髯汉子,对着他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邪魅笑容。 小巷的尽头,有一间不起眼的铁匠铺。 铺子里,一个木讷的中年壮汉正在忙碌,他的背影略显弯曲,或许是因为长年累月的辛苦劳作,亦或是生活的重压所累。 但他的肌肉非常结实,手中的铁锤重达数十斤,在他手里如同无物,举重若轻。单凭这一点,就至少有武修的修为。 此时,壮汉用铁钳熟练地夹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迅速放在铁砧上。随着他粗壮的手臂上下挥动,沉重的铁锤落在铁块上,火花四溅,发出富有节奏感的“叮当”声。 突然,壮汉旁边的火炉中发出一声炸响,一个白色的小塔一闪而逝。 壮汉原本木讷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全身舒展了一下,仿佛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重负,低声自语,“终于能够自由了。” 随即,他的表情迅速阴沉了下来,“为何要放他们离开?” 但很快,他又重新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做什么,还用不着你来废话。” 壮汉恢复了木讷的表情,“走吧,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他随手扔掉手中的铁锤,转身向门外走去。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开始迅速攀升,先是武师,再到大武师,直到武尊初期才停了下来。 壮汉诡异地笑了笑,“还是不够啊,看来是该出去走走了。” 第173章 祝烟的泪 安夜王朝北部,一个幽深峡谷之中,一排气势恢宏的圆顶宫殿巍然而立,仿佛是古老神只留下的遗迹。 其中一座最为壮观的宫殿中,矗立着一尊巨大的雕像。面容模糊难辨,但手中紧握的巨大权杖却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势,引得踏入此地的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顶礼膜拜。 那是一尊神只的雕像。 一个身着湛蓝长袍的女子跪伏在雕像前,束着长发的白色头箍贴着地面,双手高举,嘴里发出一种奇异的音节,似乎正在接受神的旨意。 良久,女子缓缓起身,走出宫殿。微风拂过,轻轻撩起她的面纱,露出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孔。 “圣女。” 宫殿外,数十人分列两旁,每个人都低着头,神情无比恭敬。 “失踪二十年的空王已陨落,圣主对此极为不满。”圣女的声音清冷如水,“我将前往北努城督战,顺便去查一下那个异端邪祟。” 一个老者闻言,低声劝阻,“北努城弹指可破,圣女千金之体,毋需亲临险地。” “长老多虑了。”圣女冷冷回应,“灵界与玄空的通道已经开启,很快就有圣使跨界而来,我必须亲自前往接应。”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是圣主的意思。” 所有人不再多言。灭神教最至高无上的一条教规就是:圣言不可违。 站在最前排的一个中年男人,如今灭神教的当代教主,眉头微皱,说道,“那就派一位王境强者为圣女护道。”圣女身份非常特殊,如有闪失,他这个教主必会遭受牵连。 “如今战事吃紧,不用另行安排。”圣女轻轻摆手,“我带着圣女宫的几位嬷嬷一同前往即可。放心,我不会轻易暴露身份的。” 天兴之地,云水谷的神庙废墟。 当年一场大战之后,祭台上的神像粉碎,就连那块黑玉石的基座都已经被人挖走。 此时此刻,在这残破的神庙里,数百人垂首而立,不敢有丝毫的逾越,生怕惊扰了那位站在祭台上的白色身影。 那是一位身材纤细的女子,一袭华服拖曳在地,有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仪。她的身上披着一层高高在上的神光,就如神明现世。 祭台的下方,十几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跪在地上,他们脸上写满了绝望和不甘。其中一个看似头领的人物,嘴唇微动,似乎想要怒骂几句,以此掩饰内心的恐惧与无助,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站在众人前列的圆脸老者横跨一步,高声说道,“禀神女。都家四千五百六十四人全部伏诛,当年的罪魁都老三战死,都家现任家主及十五名嫡系已废掉修为。敬请神女下令,以其人头祭奠我祖家上万亡灵!” 神女微微点了下头,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眼前这一切,对她来说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如果不是因为祝烟的执念,让她必须要了断这段因果,她甚至根本不会理会这些凡尘恩仇。 “祭!”她张开双臂,头颅高高扬起。她看向遥远的天际深处,那里才是她未来的归宿。 “祭!”圆脸老者祝三眼里泛着泪花,那是复仇的喜悦与解脱的泪水。 终于报仇了! 自从神女出关以后,她的修为日益精进,如今已达武尊境界。再加上包括林剑在内的诸多强者追随,以及角人部的归附,昔日差点灰飞烟灭的祖家,重新成为了云水谷的主人。 虽然一切总算尘埃落定,祝家的血仇已报,只是祝三心底,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雾隐族封山后再无动静。前几日,他们派遣人前来献礼,其中最大的一份礼物,就是当初被祝烟父亲临死前重伤的上任族长的头颅,同时还附有巨额赔偿,使者还表示雾隐族百年内封山不出。事情交代完后,传信人就自杀身亡。 另一个当初与都家合谋的马家,在听到祝家复出的风声后,大部分嫡系都提前逃出了群山,如今依附于武州申家,依然惶惶不可终日。 唯有都家,妄图凭仗云水谷的天险地势誓死一搏,甚至不惜重金,从南府请来了一名武尊坐镇。 然而,在神女面前,一切都是徒劳。她以一敌二,毫不费力斩杀了两名武尊。之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云水谷时隔多年后,再次血流成河。 随着都家俘虏一颗颗人头落地,祖家众人无不掩面而泣。 林剑望着祭台上面无表情的神女,那似乎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是一座神只。他忍不住双膝跪地,两手摊平在地,手心向上,五体投地。 所有的人跟随着林剑匍匐在地,他们都没注意到,神女的眼角同样滴下了一滴清泪,那是独属于祝烟的泪水。 在一片寂静中,神女的声音在祭台上响起,“林剑。” “属下在。”林剑连忙站起,躬身回应。 神女轻弹手指,一道光球没入林剑的额头,“这是一门王级功法,你负责与其他武尊一起分享,尽快提升修为。我们真正的敌人,很快就要来了。” 最近,她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她与那个从未谋面的战钧,注定只能存活一个。 群山之中的龙府村落。 阿芸依然有些病恹恹的,她坐在树墩上,对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发呆,手里把玩的铜钱不经意间滑落在地,她却浑然不觉。 “在想什么呢?”扛着门板宽剑走来的阿武,弯腰捡起几枚铜钱,笑着问道。 “在想师父了。”阿芸展颜一笑,接过阿武递回的铜钱,继续在手中来回翻转。 白萝打开了云先生当初留下的第二枚玉简,多年的心结仿佛在那一刻彻底解开,她也因此感受到了突破王境的契机。于是,她独自一人离开了天兴,留下了一些命师修炼的心得给阿芸,并嘱咐其留在天兴,安心修炼。 “你也不用太担心。”阿武笑着安慰道,“白萝前辈身为命师,一路上必能避凶趋吉。” 阿芸点了点头,问道,“阳尊前辈找你有什么事?” “天兴现在很乱,阳前辈问我接下来有何打算。”阿武在女孩身边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语气慵懒地说,“在这乱世中,要么孑然一身,浪迹江湖,不受过往羁绊,也不用介入任何纷争;要么组建或者加入某个势力,壮大力量,以应对未来的变故。你觉得我该选哪条路?” “我不知道。”阿芸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陪着你的。” “如果是唐忘那家伙,或许会选前一条路吧。”说起那个如今不知踪迹的家伙,阿武就有些不爽。 离开之路时,阿芸算了一卦,想看一下唐忘的生死,结果遭受了极大的反噬,至今尚未完全恢复。不过,也因此可以断定,这家伙应该还活着。 阿武轻声说道,“阳前辈说,龙府因为受规矩所限,不能过于干涉外界之事,但他希望我能组建一个势力,让一些龙府弟子以个人名义加入。这样我们就可以和龙府一明一暗,遥相呼应,不至于太受其他势力的掣肘。” 第174章 变局,危局 现今,天兴之地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动荡。龙府隐于群山之中,暂时避开了外界的纷扰,但未雨绸缪,他们也需要扶植一些力量为龙府护航。 阳尊曾向阿武透露,如今的混乱还仅仅是个开始,各路势力都在疯狂扩张地盘,为后续的大变故积蓄力量。 “会是什么大变故?”阿芸有些不解。 阿武收起了懒散的笑意,神情有些严肃,“我们在之路上看到的那些血云,以及阴魂不散的天阴门,阳尊说还有其他一些没有现世的势力。” 听到这些,阿芸眼里也满是阴霾。 他们两人都曾经历过之路的异变,也在青云镇感受过天阴门的阴狠,深知这些敌人的可怖。 “如今的天兴之地,已经被割裂成了好几块。”阿武继续向女孩分析当前的形势,“上官彤的家族占据了东部的大部分地方,据说他们是那个上官泓所在的灵界家族的分支;北府及周边是剑岛上你见过的那个叶家的地盘;西北之地,被原来北府一些老牌家族占据;而西南一带,则是天盟、木离王朝还有以前的天兴军组成的联盟;南府那边,袁家突然和周家结盟,倒也暂时稳住了局势。” 阿芸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这些事好复杂,不禁感叹,“真够乱的。” “是啊!”阿武知道阿芸从来就不在意这些事,但还是补充了一句,“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势力在等着浑水摸鱼呢。” “那你打算怎么做?”阿芸问道。 “重振剑门!”阿武站起身来,眼中神采飞扬,“我当初答应过剑老,要重现剑门辉煌的,那就从剑澜镇开始好了。” 被阿武放在旁边的门板宽剑有些蠢蠢欲动,似乎在表示自己已迫不及待要去杀敌建功,证明堂堂镇岳绝非徒有其表。 阿武却鄙夷地瞥了宽剑一眼,心里不屑地骂了声,“毛病!” “可是,我们的人手是不是少了点?”阿芸盘算了一下,目前除了许佥几人外,并没有其他可靠的帮手。她想着是否去请爷爷出山,这样加上他们两人至少有三名武尊坐镇,实力也算有些保障了。 阿武猜到了阿芸的心思,“爷爷带着罗瑄出去历练去了,等他们回来再议。” 他虽然收了罗瑄为徒,但一直是个甩手掌柜,好在有老府主帮忙,这个弟子的修为并未落下。 阿武接着说,“剑门杨家有数名强者还在剑岛上,他们将是我们的一大助力;龙府也会派几位很少在天兴露面的强者暗中协助。如果这样还拿不下剑澜镇,那我就干脆在这群山之中老死算了。” 阿芸笑着说,“那我倒是求之不得呢。” 之路上,几乎每天都会有大战爆发。 数千团小的血云簇拥在那个巨大无比的血云周围,从中不断涌出无数的无面怪物,它们就像之前那些阴物一样悍不畏死,不知疲惫,而且数量极多。 各势力组成的联军在风墙之后安置了无数法阵,法阵交织在一起,配合风墙本来的力量,形成了一座巨大的风阵。每当那些怪物试图接近时,都会被吹得七零八落。 此外,联军设立了近二十个风台,由各势力中的强者轮流驻守,一旦有怪物侥幸冲至风台附近,立即出动予以斩杀。 不仅如此,联军还组建了一支由金丹巅峰强者组成的突击队,专门袭击那些距离较近的血云,扑杀其中的母体,真正消耗对方的实力。 “胖子,快撤!”阿忆焦急地大喊。 天毅正被数百头怪物包围,处境十分狼狈。好在他莫名其妙凝丹成功后,肉身强度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大多数攻击对他来说不过是挠痒而已。然而,其中有几头同为金丹级的怪物下手特别阴狠,让小胖子有些叫苦不迭。 阿忆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她的魂术同样遭到了针对,难以去救援天毅,更何况天毅原本就是掩护她才落入重围的。 这次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目的就是想除掉他们两人。 阿忆和天毅如今在这片战场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天毅作为强大的肉盾在前开路,阿忆的魂攻是多数怪物的克星。此前无数次冲阵,两人都获得了不少战功,对于仅仅是金丹初期的修士来说,这样的战绩已经非常难得。 然而,那些高阶的血云怪物并非毫无智慧。在遭受多次挫败后,它们会迅速调整战术,并且还会安排一些有针对性的强者埋伏在怪物大军中,伺机进行偷袭。 前段时间,联军一时不察,已经吃了不少的亏,先后有数十名金丹修士因此陨落。 这些怪物的手段极其恶毒。它们有的伪装成弱者,专门袭杀那些立功心切的修士;有的埋伏在地底深处,会突然从身后发动致命一击。最让人难以防范的是,它们一旦出手,往往会直接自爆肉身,以命换命,这种疯狂的杀招,让不少修士吃足了苦头。 阿忆和天毅二人自然也是血云怪物重点针对的目标。不过,两人之间的默契配合让他们多次化险为夷。尤其是阿忆的心声神通,总能提前发现敌人的埋伏,使他们能够及时做出应对,转危为安。 这一次,他们却遭到了背刺。 像往常一样,阿忆和天毅清理完路线上的怪物后,正准备撤离战场。没想到风阵突然发生变化,本该阻挡敌人追击的风势,竟将二人直接推入了怪物群中。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天毅拼尽全力将阿忆甩了出去,他自己却成了活靶子,数百道攻击一轮又一轮地砸在他的身上,他那散发着蓝绿色幽光的护罩上面布满了裂痕。 “姐,姐,等唐,唐忘哥出来,让,让他替我报仇。”天毅心中传音给阿忆后,准备施展他的人肉飞弹,做最后一搏。 阿忆与天毅相距上百丈远,她根本无法救助对方,甚至连她自己都未必能够顺利返回军营。因为至少有三名强大的魂修怪物正在全力缠住她,让她无法脱身。 阿忆的竖瞳已经飞出了体外,一道红得发黑的光束射中了一名金丹怪物,对方的魂体瞬间湮灭,瘫倒的身体化作血色液体融入大地,彻底消失。 只是这本命一击威力虽然惊人,但消耗同样很大。另外两个强者趁机而动,两道魂击同时击中了阿忆的识海。 阿忆嘴里噙着血,脸色苍白如纸,但她仍不顾一切再次施展本命一击,又除掉了一名金丹怪物。但此刻的她已是强弩之末,难以为继了。 阿忆的识海深处再遭到对方凶狠一击,整个人就如醉酒一般,摇晃着坐倒在地,她最后只是在心中默念,“唐忘,你出来后,一定要为我们报仇。” 第175章 官道偶遇 官道上,人群络绎不绝。 各种兽车、板车满载着家当,缓缓前行。更多的人只是带着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几件衣物、一些干粮和一点值钱的细软。 刚从山里走出的唐忘,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人潮,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正准备离开官道,继续沿着旁边的山麓向东南行进。 “罗兄弟,这么巧?”一辆路过的兽车上探出一个头来,朝着唐忘打招呼。 “掌柜的,又见面了。”唐忘拱手回应,认出这是当初在北努城外被他救过的商队老板。 “来,来,赶紧上车。”商队老板热情地邀请道。他知道唐忘的身手不俗,在这动荡时期,有实力的强者无疑是最稀缺的资源。 唐忘有些犹豫,他并不想与对方有太多的交集。 此前在北努城,空间法阵塌陷后,整个内部世界都被虚无。幸亏元塔如预料中那般坚韧,才硬生生顶住了那股相当于王境强者释放的毁灭之力,最终再强行传送到了城外的山林之中。 饶是如此,元塔也受损严重。塔灵将所有人扔到外面后,就陷入了沉寂,看来一时半会儿都指望不上它了。 唐忘只能重新背起那个大背篼,将红衣男童置于其中,并让小普也藏在背篼里的一个角落里,以免被人觊觎,再生出事端。 如今,唐忘只想带着几个小家伙平平安安地离开安夜王朝这个是非之地,至于与灭神教之间的仇怨,暂时放一放也无妨,以后有了机会再来了结。 商队老板装作没有看出唐忘的拒绝之意,依旧热情地邀请道,“罗兄弟,现在世道很乱,我们一起走,相互也能有个照应。” 唐忘心中微微一动,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正好也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如此多的人在逃难。 他笑了一下,“那就打扰掌柜的了。” 掌柜姓马,三十来岁模样,平日在北努城以及周边一带做些小买卖。由于有个叔叔在城主府当差,行事又比较谨慎得体,日子也算过得比较安生。 唐忘上车后,发现车厢内另外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位妇人是马掌柜的妻室,两个儿子看起来比豆豆稍大一些,面对生人显得有些局促。坐在靠近车门的角落里,是一位穿着深蓝长袍的是账房先生,他自称姓林,面容清癯,眼里透着一丝书卷气。 车厢内虽有些拥挤,但还算不上局促。豆豆紧紧依偎在唐忘怀里,闭上眼很快就进了梦乡。 唐忘与马掌柜随意寒暄了几句,突然透过车窗指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问道,“我刚进了趟山,也没几天功夫,怎么就成这样了?” 马掌柜叹了口气,“罗兄弟,你有所不知。就在三天前,灭神教的先锋部队兵临城下。据说这次是铁了心要拿下北努城,有两名王境强者亲自带军出征,并扬言一旦城破就会屠城。城里现在人心惶惶,能走的都走了。” “安夜王朝不打算守城吗?”唐忘不解地问。 北努城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是安夜王朝整个西北部的重要枢纽,一旦失守,就意味着安夜王室放弃了三分之二以上的领地,这对于整个王朝来说绝对是个沉重打击。 “听我叔说,安夜王室在等京府的援军,他们想保存实力,不愿与灭神教两败俱伤。”马掌柜压低声音说道。 “北努城那些守军呢?”唐忘顺口问道。 “他们?比我们走得还快。”马掌柜不满地哼了一声,“王室出动了好几艘法舰,足足运了一个晚上,才将所有的财物和人马运完。我们也是看到守军都跑了,才赶紧收拾了一下出城的。” 唐忘无奈地摇了摇头。 因为阿沛被冤杀的缘故,他一直对官和军都没什么好感,更不想卷入其中的纷争。正如阿武所说,如果有可能,他宁愿一人一刀,游荡江湖,磨砺武道。 只是世事无常,又有多少事能如愿? 沉默了一会儿,唐忘又问道,“北努城少说也有百万人丁吧,全都往这边去了?” “那倒不是。”林账房这时开口应道,“有不少人选择向南而去,多数是信奉佛家的,过了夕努海就到了与护佛王朝交界地带,那边还算太平。另外,还有近一半的人,本就是灭神教的信徒,自然不用逃离。” “哦?”唐忘有些好奇,“安夜王室居然没管?” “都是些凡夫俗子,又不造反,要是都杀了,那还了得。”林账房有些欲言又止。 唐忘点了点头,有些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 据他所知,灭神教未必是玄空之地最强的势力,但信徒之多丝毫不逊于佛国。只是这些信徒大多是底层的贫民,有了信仰,也就有了寄托和希望。平时,这些人无足轻重,只是战事一起,他们的选择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唐忘心道,“也难怪灭神教起事以来,一路横扫,几乎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抵抗,如今连北努城都被拱手让出,看来也是不得已为之,甚至还是可能是某种交易。” “不是说灭神军要屠城吗?”唐忘忽然想起了马掌柜刚才的话。 “他们只会杀那些不信灭神教的人。”马掌柜接过话头,“你可能不知道,灭神教的教义中严禁击杀信徒,如被发现,会受重罚的。” “还有这么回事吗?”唐忘想起在沙澜村的遭遇,对此有些怀疑。 林账房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唐忘,然后说道,“不知罗兄弟是否见过灭神教徒的白色光晕?” “见过一两次。”唐忘并未隐瞒。 “据说只要虔诚信仰他们口中的圣主,就能拥有类似的光晕,而普通人只有一点微光而已。不过灭神教有专门的人负责鉴别,所以很少会出现误杀的情况。”林账房明显是一个有见识的人,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 “那这些人是准备走去南努城?”唐忘目光落在那些扶老携幼的人群身上,暗自估量,这里离南努城至少有上千里的路程,如此长途跋涉,不知有多少人能到达终点。 “那哪能啊。”马掌柜笑道,“前面百里之外就是祁门关,过了那里就安全多了。” 唐忘在脑子迅速将安夜地图过了一遍,这才恍然。 祁门关号称中域西北第一雄关,易守难攻,是极其重要的咽喉要道。祁门关东西走向,依山傍水而建,南临浩瀚的夕努海,北靠神秘莫测的鬼隐山脉。这两处地方,都是安夜王朝境内闻名遐迩的险地,通常只有武尊以上的强者才敢涉足。 穿过祁门关后,便是广袤无垠的安夜大草原,那是安夜王室的发源地。草原上分布有诸多小型城镇,的确算得上是不错的栖身之所。 毫无疑问,安夜大军必将死守祁门关,否则一旦失守,整个草原都将被荼毒,王朝的根基都会因此而动摇。 唐忘就曾打算横跨鬼隐山脉。他对自己的身法有信心,再加上豆豆空间之术的辅助,即便遇到危险,打不过,逃总能逃得掉的。 第176章 血染城关 尽管只有百里之遥,但官道上人流如织,车马拥堵,竟耗费了整整一整日的时间,兽车才来到了祁门关前。 举目远眺,祁门关之雄浑壮观,让人叹为观止。 城墙北衔鸟兽绝迹的峭壁,南连夕努海岸,宛如一头沉睡的凶兽,横卧在大地之上,散发着无尽的煞气。 雄关绵延约四五里,高达百丈。其上无数城垛,也称敌台,敌台上建有可驻兵的敌楼。其余悬阁、角楼更是数不胜数。 城头上,各色旌旗飘展,可知驻扎于此的军营分属不同的势力和家族。 安夜王室的构成比较独特,但凡王境强者愿意,就可进入王朝的核心圈层,获取王者尊号,整个家族也可随之晋升为王室家族。然而,一旦王境强者陨落,不但家族会被褫夺称号,还必须迁出王府,重归普通家族行列。 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数千年的交替中,无数王者家族在位时骄横一时,最终王境老祖离去,后继无人,沦为其他家族的猎物,惨遭分食者不可胜数。 不过,在安夜王朝之中,只有孙氏一族未曾经历过沉浮,盖因孙家始终有王者坐镇,甚至在最为辉煌时,明面上就有两位王者出入王室。 据传,这座坚不可摧的祁门关,就是孙家先人力主修建而成。 祁门关外是一片广阔的空地,数万难民涌来,并未显得太过拥挤 然而,面对紧闭的八瓮城门,人群只能聚于城下,仰头看着那城楼高耸,却徒唤奈何。城楼上站着一些军士,正对着下方指指点点,似乎并没有开门的打算。 “为何不开门?”人群中,一个性情火爆的大汉怒问,声音浑厚有力,看来也是修武之人。 “我们是安夜王朝的子民,放我们过关。”多数普通人只能低声哀求,他们的声音微弱无力,只是城楼太高,未必能够飘得上去。 有人开了头,自然附和者众。嘈杂的呼喊声很快汇成声音洪流,震天响地向上方窜去。 然而,那些军士充耳不闻,似乎根本不为所动,眼神中更多的是冷漠和不屑。 唐忘一行此时并没有太靠近城门,他与马掌柜跳下兽车仰望城楼,心中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身旁的马掌柜心中忐忑不安,眼中满是焦虑。如果不能顺利过关,一旦身后灭神教挥军而来,他们便如砧上鱼肉,唯有引颈受戮。他不停地搓着手,嘴里嘀咕着,“这如何是好。” 难民的叫喊声越来越响,情绪也越发的激动,甚至有人带头冲到城门处,以手捶门。但这种举动如同蚍蜉撼树,无法撼动城门丝毫。 混乱之中,也有一些心思缜密之辈却选择站在远处,他们冷眼旁观,偶尔煽风点火,绝不肯当那出头之鸟。 此时,城门顶上的一间阁楼中走出了一群人,看那楼角处飞扬的旗帜,明显是出自某个王者世家,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一个夺目的“兰”字。 几名军中将领簇拥着一个华服青年,似乎正在商讨如何应对城关之外的混乱局面。 华服青年眼神阴翳,气息绵长,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他瞧见城门外的乱象,眉头微皱,很是不快,转身与旁边一名佐将低语了几句。 佐将随即怒吼一声,“肃静!”他是一名大武师,那携有真元之力的吼声,立即将下方数万人的喧闹压了下去。 佐将面无表情地说道,“王府赦令。灭神教徒阴险狡诈,为防有细作混入,城关不得开放。”他停了一下,不耐烦地补充了一句,“你等要么原路返回,或从北面隘口翻越鬼隐山脉。只是不得在此停留,也不得继续喧哗。” 数万人听闻此言,立即如炸开了锅一般,捶门声,咒骂声交织一片。 那个华服青年面色愈发阴沉,在这安夜王朝,竟然有人敢对王府大不敬。他转头吩咐了一句,瞬间,无数手持弩机的军士出现在了墩台处。 这一幕,让唐忘不由想起了在血刀幻境中白水河畔的遭遇,他心中一紧,连忙将马掌柜拉回车厢。然后站在车门前,转头对里面的众人说,“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数以千计的弩箭如同乌云压境,飞射而出。 弩箭如雨点般落下,城关外顿时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地狱之门就此破开,至少上千条生命就此被吞噬。 在这死亡的雨幕中,约有十余支弩箭朝着唐忘所在的兽车呼啸而来。唐忘以手为刀,划了一个圆弧,将箭矢轻松接下。 虽然自身无碍,但看到无数平民惨死当场,唐忘心里极为愤懑和无奈。 他想起了云先生曾经和他的一席谈话。 “如果有一天成为了世间有数的强者,你的刀该如何安置?” “自当会有更强者吧,难道修炼会有止境?” “很好。唐忘,记住你的初心。强者自应向那更强者挥刀,而不是只会予弱者以霸凌。” …… 城门之下,原本纷乱的捶门声和咒骂声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伤者的呻吟和亲属的啜泣。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没有成为叛军手中的刀下鬼,反而在自家城关前成了箭下亡魂。 然而,当他们还在愤怒于守军的无情时,第二轮弩箭再次倾泻而下。那些原本还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们,开始不顾一切地转身逃窜。 可是,对于大多数凡俗之人来说,如何躲得过那些训练有素的军士的射杀? 又有近千人倒在血泊之中,恐惧和惊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人们推搡着,呼喊着,扔掉了手中的包裹和行李,只是拼尽全力朝着远处奔逃而去。 妇女们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眼神中充满了慌乱和无助。孩子们在她们怀里哭喊着、尖叫着,声音中透露出对这个世界的无尽恐惧。 男人们拼尽全力护着自己的家人,老人们似乎认了命般,哆哆嗦嗦地坐在了原地。 人群中,有跌倒的,被踩踏的,有仅仅为了抢先一步就大打出手的,还有一些顺水摸鱼劫掠财物的…… 唐忘强压着心中的愤怒,从车夫手中接过缰绳,驾驭着兽车开始掉头。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只有先活着离开此地,再作打算。 第177章 兰家,孙家 城门阁楼处。 一个身穿戎装的青年急匆匆地走了上来,目光锐利,犹如鹰隼俯瞰。他挥了挥手,示意一众将领先行退下,然后与那华服青年步入旁边一个幽静的小房间。 戎装青年眼神冰冷,突然猛然上前,双手紧紧揪着华服青年的衣领,然后一把将其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沉声斥责道,“谁他妈的让你下令杀人的?” “大哥……”华服青年的脸瞬间憋得通红,他瞪大了眼睛,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只是勉强挤出一句,“不就是杀几只蝼蚁,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他深知这位平时看着和气的兄长,一旦发怒起来,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戎装青年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双手用力更甚,直到华服青年几乎无法呼吸了,他才怒意难消地松开了手。 华服青年用手揉了揉被勒得生疼的胸部,脸上依然桀骜难消,只是畏于大哥的威势,只能隐忍不发。 “你这个蠢货。”戎装青年捏紧了拳头,如果对方不是自己的同胞兄弟,他会将其活活打死再扔到城关之下,“难怪孙家老二这么好心请我喝茶,原来是知道有你这个混球会做傻事。” 华服青年被骂得有些恼羞成怒,死死地盯着他的大哥,声音沙哑地说,“你有完没完?” “呵呵,知道你蠢,没想到你会这么蠢。”戎装青年见这个弟弟仍然不明就里,冷笑了一声,“为什么孙家老二不下这个命令?难道他会在意那些蝼蚁的死活?” 不待对方辩解,戎装青年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这种屠戮有伤天和?一旦传回王室,父王会被安上一个暴虐之名,还会影响我们兰家的气运。更何况此次鬼隐山脉一事是势在必行,孙家明明比我们着急得多,但他们依然沉得住气,为什么?你做事之前就不能多动点脑子?” 戎装青年是安夜王朝兰家的嫡长子兰淳帆,其父兰枫百年前证道王境,封号为枫王,兰家也因此荣耀加身,随之成为了王室一员。 兰淳帆天资卓绝,刚过而立之年便已是初级武尊。他为人沉稳内敛,手段过人,是安夜王室中被认为未来最有机会成王的天骄之一,与另外三名青年才俊并称为“安夜四公子”。 华服青年则是枫王的四子兰淳锺,头脑简单,性格阴冷又易怒,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一向不为枫王所喜。 面对兰淳帆的质问,兰淳锺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因果,我一人担之即可。” “你担个屁。”兰淳帆被气笑了,他走到兰淳锺身前,用手轻轻拍打对方的脸,力度虽轻,却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羞辱,“那些蝼蚁注定必须死在鬼隐山脉的秘地前,可他们死后的怨气都会指向我们兰家。到时候,凡是兰家的人进入秘地,就会受到无形的压胜。这样的后果,你担得起吗?” 兰淳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仅因为大哥侮辱性极强的拍打,更是想明白了其中的一些弯弯绕绕。想到父王此行如果受阻而归,自己可能要面对的惩罚,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现在知道怕了?”兰淳帆讥讽地瞥了对方一眼,“事已至此,后面你就不要再出头了,老老实实地待在营地里。此外,你再好好想想,是谁在背后撺掇你如此行事的。” 兰淳锺脸色再次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阴沉起来,“我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兰淳帆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第一,那个人估计已经跑去他主子那里寻求庇护了。第二,就算你抓到他,也千万别弄死了,至少让他在父王那里帮你背一部分锅。” 说完,兰淳帆转身开门离去,他实在不想再和这个愚蠢的弟弟多说一句话。 祁门关,不仅仅是一个关隘,更是一座城。 城内布局严谨,层次分明,共分为三进。 最外层,是军营和仓库的所在地。大部分军士都驻扎于此,仓库里则堆积着粮草和军械。 中间一层,则是一个占地广阔的演武场,是军士们平时训练之地。四周,则分布着一些楼宇,或高或低,错落有致,主要是一些商铺和妓寮。 而最里面一进,则是各大势力的私地。这里,建有各式庭院,大多比较雅致,并无奢华之气。 这里最大的一处庭院属于孙家所有。孙,是安夜王朝当之无愧的国姓,也是权势最为滔天的家族。 此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负手而立,站在他身后的,正是那位早前在城楼上宣读赦令的佐将。 “阿力,你这次立下奇功,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吧。”年轻人的声音温和而有力。 他是出自孙家主脉的孙奉言,天赋异禀,其智若妖,与兰淳帆齐名,并列于“安夜四公子”。 “多谢世子。”阿力心中狂喜,能够跟随这位未来有望成王的世子,绝对是莫大的机缘。不过,他表面上却极为恭顺,丝毫没有一丝的居功自傲,低声说道,“兰淳锺的行事全在世子的谋算之中,小的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顺水推舟罢了。” 孙奉言笑了笑,和煦地说道,“我这个人素来功过分明,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他与阿力又寒暄了片刻,向旁边的老奴招了一下手,“福伯,带阿力去内院暂住,找机会再将他送回世子府。” 阿力连忙向孙奉言恭敬行礼,随着那个老奴向后院走去。可惜他未曾注意到,世子在他转身后嘴角挂着的嘲弄笑容,否则在黄泉路上也不至于那么不明不白。 对于孙奉言而言,他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患,除非是对他绝对忠诚的心腹,否则,在其眼里,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地保守秘密。 此次,他巧妙地算计了枫王一脉,自然不容有丝毫的疏漏和把柄留下。否则,即便他是世子,也不敢轻易去承受一个王者的怒火。 第178章 鬼隐山脉 鬼隐山脉绵延百里,是安夜王朝最负凶名的险地。尤其夜幕降临后,常常会出现百鬼夜行的诡异,寻常人等即便是白日也不敢轻易涉足这片禁忌之地。 唯一称得上安全的只有崆岭峡谷。峡谷长十里,如同一条被扭成麻花的手臂,硬生生在鬼隐山脉中切出了一条巨大的豁口。 此时,在距峡谷入口处不远的密林边缘,停着一辆看似平平无奇的兽车,从车走下了五名村妇打扮的女子。 其中两位老妪,脸上的皱纹如条条沟壑,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她们的双眼看似浑浊,不经意透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直视。 其余三人皆是年轻女子,荆钗布裙,只因常年在外劳作,皮肤显得干燥、粗糙。如果不是出现这等险地,定会被误认为是再普通不过的村姑了。 “圣女……”一个身材略显矮小的女子刚开口,就被中间那位高挑女子不悦地打断,“我说过,在外要叫我阿梦,这么快就忘了?” 矮小女子脸色一白,连忙俯身正要下跪,却被身旁另一个女子及时拦下,“小莺,别露了马脚。” 小莺更加惶恐,一时之间,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半屈着膝悬在原地,显得格外尴尬。 “好了,好了,都别紧张。”高挑女子阿梦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放松,随后转头对两位老妪说道,“还望二位嬷嬷辛苦一下,查探一下周遭,别被藏了黄雀。” 两位老妪低声应了一声,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 小莺身边的女子名为小祺。两人都是阿梦的贴身侍女,也是死士,从小与阿梦一起长大,虽尊卑有别,却也情同手足。 小祺问道,“圣……不,阿梦,我们这般行事是否太过危险,要不还是等那两位大人来了再说?” 阿梦没有理会小祺,怔怔地看着崆岭峡谷那条丑陋的豁口,自言自语,“三千年前,这里曾发生过同样的事,十数万冤魂徘徊不散,地宫之门开启。最后只出来了寥寥数人,其中就有孙家的那位中兴之祖。” “阿梦,难道这里会有成王的契机?”小莺似乎终于走出了不适,恢复了常态。 “成王?不,据说是成神的契机。”阿梦眼神有些迷朦,她有足够的天赋,也不会缺少资源,成王对她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就算成王了又如何?圣女的最后命运,别人不知,她心里却一清二楚,不过就是鼎炉罢了,而且还是生身父亲的鼎炉。她每每念及于此,就觉得无比的恶心。唯有成神,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为此,她不惜孤注一掷。 “成神吗?”小莺和小祺同时张大了嘴巴。玄空大陆一直没有神级人物出现过,如果真能获得成神的机缘,那岂不意味着会成为玄空第一人? “哪有那么容易,只是传说而已。”阿梦并不需要对这两个侍女隐瞒什么,因为两人的生死都在她一念之间。这是灭神教的一种独特神魂秘术,专门用于控制死士。 阿梦继续说道,“此次孙家急于开启那个地宫,不惜割让了北努城以西的大片领土作为交换,一旦功成,自然可以重新收复失地。只是此事似乎并不隐秘,不少势力都蠢蠢欲动,会来一探究竟。此次必须兵行险着,你们两个要做好玉碎的准备。” “只要圣,哦,只要阿梦能成功,我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小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的心思单纯,虽然有时憨憨的,但对阿梦最为死心塌地。 小祺眼神同样非常坚定,这是她作为死士的宿命,无需多言。 阿梦从怀中取出两张闪着微光的符箓,“到时候,我们会混入人群中,一旦有异变,就激活此符,希望能坚持到地宫开启。两位嬷嬷会和我们分头行事,一明一暗,才有机会虎口夺食。那些王者可都不是易于之辈。” 正当此时,两位老妪飞掠回来,其中一人说道,“那些人开始被赶过来了。” 而另一名老妪眼中透着慈爱,“小姐,你自己要当心。我刚才发现了南边那些贼秃子的踪影,估计还会有其他家伙藏在暗中。” “好,那就依计行事。”阿梦轻轻点了点头。 离祁门关已经有数里地,人们的恐慌逐渐平息,只是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有的在焦急地寻找失散的亲人,有的因为财物与旁人争论不休,有的伤心欲绝,有的状若疯癫,有的指天骂地,有的沉默不语…… 然而,没有人敢回头,哪怕那里还留有至亲的尸体,也只能任其暴尸荒野。 人们的眼神中,大多是麻木、悲伤、绝望、痛苦,却鲜有真正的愤怒,顶多就是迁怒于更为弱小的人。 有大人正在抽打淘气的顽童,怒斥其“是何等的不懂事”;也有男人在埋怨女人行动迟缓,值钱的家当散落一地,纯粹是“败家的娘们儿”;更有身强力壮者,冷漠地盯着一些弱小,美其名曰“花钱买命”…… 唐忘沉默地看着世间百态,他心中涌起一种极为荒诞的念头,如此世间即便毁灭,又有何可惜? 这时,有人试图靠近兽车,唐忘只是略微释放一丝气息,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只能远远地在后面诋毁咒骂。 “罗兄弟,还是让我来驾车吧?”坐在唐忘身旁的车夫老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是我越俎代庖了。”唐忘点了下头,钻进车厢后把神识打开,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的变故。 走出了不到十里左右,兽车蓦然停下。 唐忘神识一扫,心中也是无奈。 前方的官道被堵得水泄不通。有从北努城方向继续涌来的人群,也有人到了岔口却又不愿前往鬼隐山脉,再加上这数万从祁门关返回的人流,互不相让之下,各种车马挤在一起,寸步难行。 唐忘对马掌柜等人说道,“看来兽车已经无法继续前行了,我准备横跨鬼隐山脉,你们有什么打算?” 辞别之意,溢于言表。 “这次能遇到罗兄弟,真是我们的幸运。本来是不该再麻烦你的,只是……”马掌柜抹了一把泪,他心知唐忘这类人看似和气,其实心志极为坚韧,不会轻易受俗世情感约束,“我这两个儿子,不,只要唐兄弟能带走一个,帮我马家留个后就好。” 说着,马掌柜直接跪倒在地,准备叩头祈求。 唐忘身形轻轻一闪,避过对方的大礼。他的确想一走了之,以其目前的实力,只要不遇到王境强者,自保应该不难。 然而,他虽然性情看似凉薄,但多少有点吃软不吃硬。快速思索片刻后,唐忘开口说道,“马掌柜,无需如此,如果你们也走鬼隐山脉,我们可以暂时同行。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遇到可能危及性命之事,我未必会全力以赴。” 马掌柜大喜过望,随手擦了一下眼角,连声不迭地说应承道,“当然,当然。” 第179章 听天由命 夜色降临,篝火四起。 月光泻落,高大的山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崆岭峡谷外,数万人散落在各处,大多沉默不语,只是偶尔有人低语几句。 各种无稽的传言飘进了每个人的耳朵,连那些平日大大咧咧的莽撞之徒,此时也收敛了脾性,规规矩矩地缩在角落里,唯恐一不小心会招来不祥。 “我听刚才抵达的人说,灭神教的大军已经逼近了。”马掌柜哀叹了一声。他喜欢四处走动,支棱着耳朵听取各种小道情报,只是知道得越多,他的脸就越苦。 “明天一早,我们就穿越峡谷。”唐忘这一拍板,让马掌柜心里悬着的石头掉了下去。 他们一行头一天就到了峡谷口,但唐忘并未急着赶路。 马掌柜夫妇为此急得不行,还偷偷地找个角落小声地吵了一架。女人不愿继续待在险地,而马掌柜责骂对方眼窝子浅。最后还是马掌柜一锤定音,决定继续抱住唐忘的大腿。 唐忘之所以停留,是感觉峡谷内有大古怪,他想探寻一下是否还有其他路径。 鬼隐山脉又高又险,绝壁林立。山中的树木阴气很重,甚至可能已经炼形成妖。那不时传来的兽吼声,胆小之人听着就两腿发软。豆豆偷偷告诉唐忘,那其中不乏有和“姆妈”实力相当的妖兽。 唐忘心中一惊,豆豆的“姆妈”可是一条拥有武尊巅峰实力的巨蟒!即便他再有自信,在没有地图的指引下,也不敢轻言一个白天就能走出山脉,而夜晚,才是山里最为恐怖的时候。 唐忘神识强大,他也同样听到了各种不利的谣言,尤其是百丈外一个自称有听地之能的异士,此时正言之凿凿对同伴说,“那些兽军至少有数万之众。” 权衡再三后,唐忘最终决定穿越峡谷,毕竟今日里已经有数万人结伴而去,却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回来。 马掌柜在简陋的营地前燃起了一团篝火,两个男孩此刻倦意袭来,都有些蔫蔫的。 不久之前,三个村女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她们不敢挨得太近,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容易被嫌弃,也能断了一些无赖的惦记。 特别是当她们看到这一行人中还有好几个小孩时,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一个叫小莺的女子还拿出一些自制的甜食分给马掌柜的两个儿子,当然,豆豆一定会是最讨喜的那个。她很快就和三个姐姐打成了一片,甚至还帮小普讨来了一些吃食。 唐忘独自坐在一个角落,看似闭目养气,实则是以心镜倒映方圆近两百丈的动静。 当他感知到隐藏在人群中的那些强者时,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明天的峡谷之行,看来很不简单啊。” 夜色渐浓,绝大多数人却不敢入睡。他们强打着精神,死撑着疲惫至极的眼帘,以防那“万一”的灾难在闭眼后突然来临。 唐忘让马掌柜夫妇尽管带着孩子放心睡一觉,明日一早还要继续赶远路。 他起身来到林账房的身旁,笑着问道,“林先生,不介意我坐一会儿吧?” “坐,坐。”林账房两手插在袖口里,似乎山风吹拂下,有点不耐寒。 唐忘随意坐在一旁,顺手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柴火,自顾自地说道,“不知道明天这条路好不好走?” “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好走不也得走?”林账房叹了口气。他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乱世,没有规矩可循,一不小心还会丢了性命。 唐忘点点头,笑着说,“林先生应该是个读书人吧?” “惭愧惭愧,以前在学府里待过些时日,也就识得几个字,谈不上什么读书人,只会打打算盘,记记账。”林账房似乎有点羞愧,觉得自己太没出息,只能沦落于此。 “我也进过学府,可惜时间太短就离开了。”唐忘想起在元智学府的日子,一晃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不禁有些唏嘘。他很快回过神来,随口问道,“林先生,你说,掌柜一家有没有机会走出这个峡谷?” 林账房转头望向正在篝火旁熟睡的一家四口,眼里闪过一丝悲悯,“谁知道呢,有些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色刚蒙蒙亮,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收拾起各自的行李,向峡谷处进发。 唐忘不慌不忙背起了大背篼,然后一手抱起豆豆,向马掌柜招呼了一声,示意可以走了。 唐忘居前,身后紧跟着各抱一个小孩的马掌柜夫妇,林账房和车夫老郑走在最后。那三个村姑也悄悄地跟在了林账房的后面,似乎有意要与他们搭个伴。 峡谷的豁口处约有十几丈宽,弯弯扭扭的,视线很难看到更远处。 唐忘倚着石壁,靠边而行,手指轻轻拂过深褐色的岩壁,其上光滑的条纹带有特殊的质感,似乎被雨水溶蚀和风沙切割后,有了一种别样的韵味。 峡谷上方的光线透照下来,让人们心中有了一点胆气,脚步也越发轻快起来。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整齐的兽吼声,预示着灭神教的大军已逐渐临近。 唐忘却不知为何放慢了脚步,仿佛是在游山玩水,让后面跟着的马掌柜夫妇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催促,只能强装笑颜与怀里的孩子逗趣,以此分散一些紧张的情绪。 “恕我冒昧,唐兄弟,为什么我们走这么慢?灭神军就快到了!”马掌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唐忘笑了笑,“我只是想验证一些事情,放心,不会坑害你们的。” 他心中其实早已生疑,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纵,要把这些人一步步赶往崆岭峡谷。而那些隐于其中的强者,更让他感觉到此事可能比之前预想的还要麻烦。 正在思考之际,唐忘脸色微微一变,他听到了兽蹄踏入峡谷后传来的回声。 看来麻烦大了! 幕后的人看来是要不惜代价,连这些冲锋陷阵的军队都准备舍弃在这里了。 此时,峡谷里的人群似乎都听到了后方有危险接近,纷纷加快了脚步,开始向前方奔跑。 看着面色苍白的马掌柜,唐忘不在意地说道,“你们径直向前走,我会在后面阻挡追兵。” 他瞥了眼跟随在后的三名村姑,饶有深意地对着她们笑了一下。 唐忘往回走了一段后,将背篼放下,叮嘱豆豆和小普看好红衣男童。他抽刀在手,向前急速掠去。 不到片刻,就有一队兽兵飞驰而至,躲在拐角处的唐忘一个燕子回旋,手起刀落,十几颗头颅高高飞起。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这些人的魂魄居然并未离散,而是化作阴魂继续向前冲去,似乎有什么力量正在前方召唤它们。 唐忘心中一动,再次施展快刀,将那些惊慌失措的战兽一一斩杀。果然,兽魂也被牵引着向峡谷深处飘去。 看来,这个峡谷注定将成为一个巨大的坟场了。 第180章 峡谷坑洞 击杀了第一波的斥候部队后,唐忘返身向峡谷深处前行了百丈后,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凹陷地,再次潜伏起来。 那些灭神军的斥候死得太过干净利落,后来之人看着散落的尸体,心中生疑,尽皆不敢太过靠前,以免遭到强者的伏击。 不多时,收到下属报讯的校尉勃然大怒,立即带了十名精锐兽兵加速冲来,想探查一下到底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伏击他们灭神军。 然而,在唐忘的快刀下,这位拥有大武师修为的校尉仅仅支撑了数息时间,就连同其他十名兽兵一起被轻松斩杀。而他们的阴魂也不出意外地飘向了峡谷深处。 这一连串的伏击,彻底打乱了灭神军的部署,他们不得不放慢前行的速度。峡谷地势,本就狭窄险峻,最窄处仅能容纳五六骑并肩而行,如此一来,人数优势完全无法施展。 况且,连大武师级别的强者都死得悄无声息,那意味着至少是武尊级的强者在前方埋伏。 崆岭峡谷外,一名身高七尺、气势滔天的大汉,骑着一头巨大的双头怪兽呼啸而来,灭神军的将士们纷纷单膝跪地,右手重重地捶打着左胸,发出整齐的“怦怦”巨响,以此表达对这位封号战王的主帅的尊敬。 战王举起手上的狼牙瓜锤,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他扫视了停滞不前的军队,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都停在此处?” 一名将领上前一步,恭声回道,“禀战王,峡谷内有强者伏击,我军斥候阵亡数十人,其中包括一名校尉。” “岂有此理!”大汉不怒自威,一身恐怖的气息稍一泄出,就将旁边的数人掀飞了出去。 然而,愤怒之余,战王心中却有些疑惑,此次围猎一事,各方强者其实都心知肚明,如此行事,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蹊跷。可惜他现在并不方便亲自出手,于是冷冷地吩咐道,“派三名武尊去看看。” 三名武尊急忙领命,只是匆匆而去,不久便狼狈而回,满身尘土,神色惊惶。 其中一人低着头,声音颤抖,“禀战王,那峡谷之内有一头巨蟒,修为已达武尊巅峰,肉身极为强悍,我等不敌……” 这位战王,是灭神教中脾气最暴、杀性最重的存在。他征战四方,所过之处,往往血流成河。最喜筑京观彰显武功,而那屠城暴行十之八九也是出自其手。手下将士在他面前,常常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位暴虐王者,引来灭顶之灾。 “妈的,这帮妖崽子,这么迫不及待就出来了。”战王并未怪责手下,只是来回踱了几步,“前军放慢速度追击,至少以百人为队,不可冒进。中军就在此安营,派出斥候盯着祁门关的动静。” “诺!”周围诸将齐声应命。 此时,唐忘背着背篼,带着豆豆,正急速向峡谷深处赶去。 那只吓退三名武尊的巨蟒,自然就是平时挂在豆豆手腕上的“姆妈”。唐忘并没有对追来之敌继续痛下杀手,一来动静太大,二来容易过早暴露。如今这般局面,反而可以混淆视听,让对方捉摸不透,不敢轻举妄动。 唐忘并未赶去与马掌柜等人汇合,只是远远地辍在后面,以防还有灭神军的强者尾随而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马掌柜一行人走出了狭长的峡谷通道,眼前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碗状坑洞。 “这可如何是好?”马掌柜站在坑洞边缘,稍微往下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连忙后退几步,颤声问道。 林账房,老郑,还有那三名村姑也都围了上来,他们凝视着深不见底的坑洞,眼里都情不自禁地闪过了一丝贪婪。 “只能从边上绕着过去了。”林账房向左边指了一下,前方有不少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扶着山壁,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缓缓向前挪动。 “我以前可从未听说过有这么大的坑洞啊。”马掌柜絮絮叨叨地念着。 崆岭峡谷虽然是险地,但经常会有人穿行。马掌柜作为商人,也听闻不少关于这个峡谷的传言,但他敢肯定从没有人提及过有如此恐怖的坑洞。 不过,絮叨归絮叨,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在死亡的威胁下,胆气自然会莫名壮大不少,就连他平时胆小怕事的婆娘,都一声不吭地紧跟在身后,一步都没落下。 坑洞上方弥漫着白色的水雾,人们的视线也多少有些模糊。 忽然间,前方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伴随着一声落石般的轰鸣,大约持续了三五息的时间,才戛然而止。 这一变故让后面的人更加心惊胆战,甚至有人腿肚子一软,直接趴倒在地,只能手脚并用向前爬去。 此时,唐忘也来到了坑洞边缘,他向下深深地望了一眼,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有些熟悉,但又有些厌恶。 正当他沉思之际,背篼处传来一声响动,他回头一看,发现这段时间一直痴痴呆呆的红衣男童,此刻站起身子,两手压在唐忘的肩上,正死死盯着坑洞下方,似乎那里有他极度渴望的东西。 唐忘心中一凛,“难道这下面有他需要的机缘?” 微微一愣神间,唐忘突然发现了异常之处,让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坑洞好像是个活物! 想起马掌柜一家人,唐忘脸色骤变,立即催动身法,全力向左侧飞驰而去。 然而,当他赶到左边石壁附近时,却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唐忘立即铺开神识,试图探查周围情况。一阵诡异的水雾悄然飘过,神识立即被吞没。 那些水雾似乎也察觉到了唐忘的存在,迅速向他所在之处飘来。被抱在怀里的豆豆显得有些紧张,似乎有点害怕这诡异的水雾。而小普更是从背篼处一跃而出,落在唐忘的胸口,眼中充满了恐惧。 唐忘暗自估量,这种水雾应该对魂魄有致命的杀伤,否则小普和豆豆不至于如此。 他迅速抽出战刀,携着三成真元之力向逼近的水雾飞斩而去。但刀锋所过,并未对其造成任何伤害,只是让水雾前进的速度略微减缓了几分。 “还好。”唐忘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自己的真元足够浑厚,这些雾气应该暂时不会对他产生太大的威胁。 第181章 地宫开启 唐忘站在坑洞边缘,周身包裹着浑厚的真元之力,如同穿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让那些水雾无法近身。 没过多久,坑洞两侧都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兽蹄声。唐忘沉思了一下,低声对豆豆说道,“我要下去一探究竟,若是遇到危险,你就施展空间之术,暂时先躲起来。” 挂在唐忘胸前的小普,似乎想起了什么,它强忍着恐惧,从嘴里吐出了一个雕刻极其精美、隐隐还蕴有空间之力的方盒子。它将盒子递给唐忘后,便纵身一跃,躲入了盒子之中,显然是打定主意要藏在里面,不肯再出来了。 唐忘没想到小普还藏有这等好东西,不得不暗叹这家伙的家底足够丰厚。他低头询问道,“豆豆,你看看这盒子里面还能藏几个人?” 豆豆略一感知, “爸爸,那里面好小的,不过我是可以进去的,你背后的那个呆子就不行。” 唐忘闻言心中一喜,如果豆豆也能够躲入这方盒子里,不仅少了后顾之忧,而且还等于藏起了一张底牌,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给对手送去一个“惊喜”,“那你先进去,有事再出来帮爸爸,好不好?” 豆豆眨巴了一下眼睛,意思是“你也不夸夸我?” 唐忘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宠溺地说道,“豆豆最懂事,最厉害,有你在,爸爸安心多了。” 豆豆似乎对唐忘所说颇以为然,满意地点点头,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唐忘估摸了一下形势,灭神军很快就能抵达此处,而另一边应该是从安夜大草原方向过来的王朝军队。显然这场博弈或是合作背后的大人物们,为了成事真的是不惜代价了。 他深吸一口气,以心镜为指引,映照出四周的景象,沿着坑洞边缘慢慢滑下。 坑洞边缘的岩石参差不齐,有的被磨砺得光滑如镜,有的则依旧坚硬而粗糙,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奇异的晶体,在昏暗的坑洞中闪烁着微光。 随着不断深入,坑洞内的温度逐渐攀升,唐忘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踩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稍作休息,同时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如果所料不差,坑洞下方应该潜伏了不少强者,他必须步步为营,以免在这绝地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神识受到了限制,还好有心镜可以替代。这也让他心有所触,看来还是要找机会进一步磨练心神才行。 就在此时,背后的红衣男童拍了拍唐忘的肩膀,伸手向旁边指了指。 唐忘慢慢地横移过去,那里竟隐藏着一个小小的洞穴,不知通往何处。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指出,肉眼几乎不可能发现。 坑洞两侧,数万军士遥相对望,但没有人注意到坑洞比起此前已经小了很多,两侧有大量的空地足以支撑双方在此激战一场。 灭神军身着米黄色的战甲,头戴黑色战盔,眼中透着无限虔诚和炽热的光芒。 “为圣主而战!”领军大将大喊。 “为圣主而战!” 上万士兵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向对面的敌军率先发起了冲锋。 无数箭矢激射而去,瞬间有数百敌军应声倒地,阴魂离体后沉入旁边的坑洞。 一袭银白战甲的王朝大军同样不甘示弱,弓弩手迅速调整角度,一阵箭雨迎面而至,将冲锋的灭神军战阵射得七零八落。 而随着领军将领战旗一挥,王朝军队同样结阵前行,战阵形成的合击之力不仅威力巨大,还充满了独属于军队的煞气。 当两军交汇的那一刻,战场上瞬间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轰鸣。无数人被强大的冲力掀飞,落下时早已被恐怖的煞气摧毁了五脏六腑。 坑道两边顿时杀成一团。将士的吼叫声,武器的撞击声,合击之力的破空声以及战兽倒下时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混杂着横飞的血肉,难以窥见的阴魂,战场永远都是修罗场。 尽管王朝军队的数量明显占优,但灭神教众疯狂地激发出体内的白色光晕,祈望在圣主的护佑下冲垮对方的阵线。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成片成片的军士战死当场。 当死亡之花在战场上开始绽放,那诡异的白色水雾顿时变得更加兴奋,一旦有人被水雾笼罩,须臾之间,就化作乌有。 坑洞周边的战场更为惨烈,交战双方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其中,仿佛是在给这宛如一张大嘴般的怪物准备的一场血肉盛宴。 这些军士根本没想到,当他们进入峡谷后,唯一的宿命就是死亡,没有一个人能够逃离这精心准备的死亡陷阱。 哪怕他们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诡异,哪怕他们心中有再多的不甘和疑惑,都只能拼死一战,因为在他们身后督战的分别是一位王境强者,对于他们来说,那是高高在上、不可忤逆的存在。 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在那诡异白色水雾的兴风作浪下,许多人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就无声无息地被彻底湮灭。 直到最后一人倒下时,坑洞在吞噬了无数生命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轰鸣,仿佛巨兽饱餐后满足的叹息。伴着这声巨响,两名王者飞身跳下了坑洞。 地宫开启了! 随着两名王者身影的消失,那些隐匿在暗处的强者纷纷现身。他们并未鲁莽争先,而是等到王者气息彻底消失后,才逐一跃入坑洞。 最后到来的是一个白发老者,他的脸上布满了皱褶,看上去似乎已经时日无多,只是他身上的气息与此前两名王者相比,还要强大了很多。 随着老者缓步踏入地宫,那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坑洞慢慢合拢,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而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至少是十几万条鲜活的性命。 这一刻,鬼隐山脉上空,黑云翻滚,星辰黯淡,天地间弥漫着一股如同末世般的压抑气息。无数妖物紧紧地夹着尾巴,蜷缩在巢穴之中,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第182章 怨魂追命 张咏丞正在幽暗的地宫中急速狂奔,他的气息有些紊乱,似乎遭受了重创。 他的心中满是不甘。 张家忍辱负重等候了三千年,只为再次踏入这神秘的地宫,寻找那足以改变家族命运的机缘。然而,当他好不容易混入其中,刚刚踏上这条机缘之路,就被一只强大的怨灵盯上了。 在老祖留下的笔记中,并未有这类诡异生物的记载,难道三千年过去后,地宫又发生了什么剧变? 张咏丞的先祖,是上次地宫开启后侥幸逃生的寥寥数人之一。虽然他成功突破王境,却因在争夺机缘过程中与孙家那位中兴之祖结下了梁子,不得不远遁他乡,前往东面的天突王朝落脚。 先祖寿终之后,张家再无突破王境之人,从此愈发低调,也不参与任何权争,只是在两个王朝交界处安心当着土皇帝。 不过,张家后人一直企盼着地宫再度开启的那一天,凭借先祖留下的地图和笔记,定能占得先机。 他们一直憧憬着家族中再次出现王境强者。而张咏丞年仅四旬就已是中阶武尊,自然被家族寄予厚望,成为此次探寻机缘的不二人选。 一阵阴风吹过,燥热的地宫骤然变得阴冷刺骨,张咏丞连忙向后扔出一张泛黄的防御符箓,然后转身继续逃命。 阴风侵蚀在符箓上,仅仅数息之间,符箓就化作了灰烬。 隐隐绰绰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死死盯着张咏丞逃离的方向,化作一团青烟跟随而去。 怨灵,是世间的诅咒,憎厌一切生灵,极度渴望战斗和毁灭,目标一旦被锁定,那一定会不死不休。 在轮回不显的当世,对付怨灵,最有效的当属佛国高僧,或是强大的魂修,除非修为远超怨灵,否则纵有千般攻击,也难伤其分毫。 约莫一炷香后,坑洞深处传来一声极为不甘的惨叫,那只身影模糊的怨灵似乎又壮大了几分。它继续在坑道中逡巡,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地宫开启后,会出现十一条通道,无论选择哪一条,最终都会汇聚到同一个终点,也就是机缘所在的地方。 通道内,时而会有怨灵漂浮,像张咏丞这样的倒霉鬼不少,但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这些怪物根本不值一提。 此时,有三位身穿藏红僧袍的佛家子弟,正呈品字形结跏跌坐。他们唇齿间不断涌出佛门梵音,朵朵金莲在空中次第绽放,一轮轮净化之力将一只怨灵紧紧箍在中央。 怨灵发出痛苦无比的哀嚎,三人心如止水,丝毫不为所动。直到超度结束,其中一个僧人以手中钵盂将青烟归拢,口唱佛号,继续前行…… 手持重达数百斤狼牙重锤的战王,面对不知死活的怨灵,发出一声惊天怒吼,恐怖如斯的战意将怨灵直接禁锢其中。怨灵扭曲的面容逐渐凝实,在战王肆意的狂笑中,彻底被碾压成虚无…… 白发老者所过之处,仅仅是稍微释放了一下体内的气息,周边的怨灵就已逃得无影无踪。他双手负后,神情淡漠,脚步看似缓慢,却三两步跨出后,早已不见了身影。 …… 另一个通道中,阿梦三人气喘吁吁地缩在一个角落里休憩,她们脸色苍白,显然消耗不小,几乎用尽了全力力,才勉强击杀了一只怨灵。 高温炙烤下的通道,即便穿的是粗糙宽松的麻布衣裙,也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她们傲人的曲线。 小莺心有余悸地问道,“阿梦,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有这么恐怖的玩意儿?” 阿梦将手里一颗白色鲛珠收了起来,这是她的本命之物,也是击杀怨灵的最大倚仗。她淡淡地一笑,“有传闻称,这里是一个恐怖存在的法象残骸。” “什么恐怖存在?”小莺立即被勾起了好奇心。 “神名不可言。”阿梦表情有些严肃,“我们要尽快与两位嬷嬷汇合,然后再作图谋” 三人正欲离去,身后通道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履声。 两个年轻男子从远处一掠而至,其中一个华服青年阴邪地盯了三人一眼,却被旁边一个戎装青年瞪了一下,只得悻悻然地转身离去。 待两人远去,小莺撇了一下嘴,“安夜兰家的废物,也敢这样看我们,真想挖掉他那双贼兮兮的眼珠子。” “兰淳锺的确是个废物,但那兰淳帆可不一样。”小祺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眼神有些凝重。 “我们休息片刻就走。”阿梦不以为意地说道,她并没把刚才两人放在心上,只是不想多生事端而已。 唐忘不停地咒骂自己,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居然会相信那个呆子,爬进了这个洞穴。 洞穴极为狭窄逼仄,人只能匍匐前行。 爬行了二三十丈后,地下热气开始升腾,仿佛置身于巨大的蒸笼之中。 唐忘脚上勾着那个大背篼,不敢让其沾地,以防被烧毁。他体内的真元不停流转,将自己和红衣男童紧紧包裹,否则还没爬出洞穴,就差不多该熟透了。 洞穴弯弯曲曲,既无法施展身法,也判断不了出口的方向,只能顺着前方的空隙奋力爬行。 大约前行了三百丈左右,洞口终于宽敞起来,唐忘吐了一口唾沫,稍微直起身子,前行的速度也加快了少许。 直到可以自然站立,唐忘才长舒了一口气,顺手给了红衣男童一个重重的板栗后,才重新背上背篼。 他放出神识探查四周,没有了诡异的白色水雾,总算能感知到周遭的情况了。 这个洞穴中,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从洞顶垂下,宛如倒插的石剑,有的将洞口挤得满满当当,只留出了极窄的缝隙。无论是石头,还是洞壁,甚至脚底的地面,都热得发烫,不时有缕缕热气从石缝中冒出。 当他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宽阔一些的地方时,却看见前方立着一头独手独脚的怪物。 第183章 恶魃索命 洞穴的四壁,不时跳出丝丝火苗,犹如幽冥中的鬼火,将前方那头独手独脚的怪物映得更加诡异。 这是一种只会诞生于赤热之地的魃,身高仅有两三尺,猱形披发,目在顶上,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灵智。它的肉身极为强悍,寻常武器击打其身,根本毫无效果。 怪物似乎嗅到了鲜肉的气息,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嚎叫,其速如风,疾冲而来,手指上的尖刺直接探向唐忘的胸口。 唐忘当即以“追风诀”催动战刀,后发先至,瞬间砍在对方的小臂上,只听“当”的一声,携有他浓厚真元的一击,竟只是在怪物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怪物身形骤然拔高,凌空跳起,反手再次抓来。唐忘顺势一刀迎了上去,这一次,战刀直接被怪物生生抓裂,其势不减继续向下划来。 唐忘不得已只能暴退。 那怪物却得势不饶人,利爪闪烁如百千,将唐忘的四面八方罩了个严严实实。 好在唐忘的身法极快,他以手为刀,真元探出,“错刀式”运转,顿挫之间,寻得一丝缝隙,堪堪躲过对方的杀招,身前的长袍被撕得粉碎,裸露的前胸上留下了五条触目惊心动血痕。 一个攻,一个躲,唐忘一时之间险象环生。 虽然储物戒中还有备用的战刀,但显然难以对这个怪物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唐忘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应敌之策,突然想起背篼里的刀灵。他从背脊处抽出一直在此温养的断裂血刀,一个急顿,时间之力瞬息流过,怪物的攻势在他眼里顿时慢了不少。 唐忘觑得对方的破绽,血刀斜斩而下。那怪物丝毫不在意,嘴里还发出不屑的嘟哝声,似乎在嘲笑唐忘的不自量力。 然而,当血刀触及怪物的身体时,那怪物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可惜为时已晚。血刀如同一只饥渴已久的怪兽,疯狂吮吸着怪物的血肉,先前让唐忘束手无策的强悍肉身,此刻却如豆腐般被轻松割裂。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条手臂断落在地。它顾不得伤势,转身欲逃。不过,唐忘的“追风诀”以极速着称,怎会让它轻易逃脱。 唐忘快速前冲,手起刀落,摘下怪物的头颅,那只独脚再也无力支撑,身体摔倒在地。 地面上不时蹿出的丝丝火苗,以怪物的肉身为燃料,迅速将其燃烧殆尽。 血刀饮血后,似乎恢复了一些生气。唐忘轻叹一声,看着手中的断刀,心中默念着不知何时才能将其修复如初。 唐忘换上一件干净的衣袍,继续沿着弯曲的通道一路前行。 途中,他又以同样的方式斩杀了三只魃,还遇到了一只武尊级别的怨灵,唐忘与其缠斗了好半天,最终依靠“往生诀”引出黄泉之水,才将那怨灵彻底湮灭。 不过,让唐忘有些纳闷的是,一路走来他都非常小心,可并没有遇到过任何人,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难道自己走错地方了? 唐忘所经过的通道,一路上虽小有风波,却并未遭遇致命的危险。 然而,对于那些刚刚闯过一个圆形大厅的强者而言,情况则截然不同。此刻,人人面色阴沉,眼中还残留着一丝后怕与惊恐。 那个圆形大厅极为空旷,地面上铺满了熊熊烈火。即便是武尊级的强者,他们的真元护体也无法完全隔绝这烈焰的侵袭。而更让人郁闷的是,竟然还有一些魃隐于其中,随时会给予致命一击。 几位王境强者路过此地时,那些魃都隐匿在地下,不敢现身。直到武尊级强者到来后,这些怪物仿佛嗅到了丰盛的美味,纷纷从地下跳出,疯狂进行袭杀。 此刻,它们正捧着战利品大嚼特嚼,脸上满是得意和狰狞。而活下来的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悲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阿梦脸色漠然,眼眶却有些湿润。她身旁的一名老妪,半张脸皮都被撕掉,却似乎毫无感觉,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些药粉洒在脸上,身体不由自主地搐动了几下,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莺呆滞地看着远处,一只怪物正在撕啃着一条雪白的大腿,那是小祺的肢体。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伴,如今却成为了怪物们的食物。她突然转过身,弯下腰拼命呕吐。 她们五人汇合后,实力在武尊这一层次已属顶尖级别。 此前,由两名老妪开路,用真元强行压制地下的火焰,准备迅速穿过这个危险的大厅。然而,她们刚走过一半的路程,四只魃突然从前后左右跳了出来,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即便是高级武尊的真元,也未能将这些怪物重创,反而,在它们的偷袭之下,小祺被直接抓爆了心脏。 如果不是一名老妪拼着身死,硬扛下了三个怪物的进攻,阿梦和小莺即便不会香消玉殒,也有可能遭到重创。 好在那些怪物只是停在无尽的火焰之中,并没有继续追赶,众人劫后余生之余,心中多少也暗自庆幸。 兰淳帆手中抓着一小块残破的衣襟,那是他援手不及,兰淳锺留下的唯一遗物。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或许这也是一种压胜吧。他的弟弟终究还是被这个地方所厌恶,即便有父王留下的保命之物,也只是将身前的一头怪物击成重伤,却未能防备身后的偷袭,最终成了那些怪物口中的大餐。 孙奉言面色铁青,他带来的两名武尊强者,其中一人已经陨落,他的衣服被烧掉了一角,再无翩翩公子的风采。他望着不远处兰淳帆投来的冷漠一瞥,心中明白,自己当初的算计并没能瞒过这位与自己齐名的家伙。 唯一完好无损穿过大厅的,是那三个来自南方的僧人。他们的金刚之身防御极强,魃的攻击根本无法破防,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安然无恙地横穿火海。 如今,侥幸活着的十余人也不敢再继续逗留,稍作休息后就继续向深处行去。 这时候,圆形大厅前走来了两个男子,正是那林账房和车夫老郑。 “大和尚,你们佛家慈悲为怀,怎么刚才不出手镇压这些怪物?”林账房望着火海之中还在啃噬尸体的魃,随口问道。 “阿弥陀佛。”老郑此时再无那木讷老实的模样,脸上表情庄严而沉重,“只畏苦果,不避恶因。祸灾无常,在劫难逃。” “道理都被你们说完了。”林账房笑了一下,“此地一旦崩裂,这些怪物遁入尘世,那才是人间大劫。我们准备干活吧?” 第184章 突破武尊 “阿弥陀佛!” 老郑高呼一声佛号,双手合十,缓步走入圆形大厅中央的烈火之中。 他的身体似有似无,此前让众多武尊强者尝尽苦头的火焰,竟无法触及他分毫。 老郑周身环绕着淡淡的光环,似乎可以隔绝周围生灵的五感六识,那些正在大快朵颐的恶魃,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来到了它们中间。 “南无萨怛他 苏伽多耶 阿罗诃帝 三藐三菩陀写……” 随着佛唱声起,老郑体外的光环迸射出道道金光,一尊高大的佛像法身凭空显现。 佛像左手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 无畏,降魔。 宏大无边的佛力笼罩之下,所有的恶魃似乎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再也动弹不得。它们头顶上的眼睛惊恐万分,面部也在扭曲变形,似乎正在竭尽全力想挣脱束缚。 林掌柜见状,知道这位护佛王朝的高僧不愿开启杀戒,轻笑一声,“大和尚,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双手并为剑指,缓缓划出一道蕴含无尽道意的弧线,浩然正气随之而动,如夏日骄阳降临世间,恶魃曾引以为傲的肉身,居然开始逐渐消融。 这是属于王境之巅的杀伐之力! 待所有的恶魃都被消失殆尽后,老郑并未急于收起佛像法身,而是继续吟唱佛经。随着梵音回荡,无数金莲开遍整个大厅,地下的邪火开始缓缓消褪。 “从孽火来,随孽火去。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唐忘一路疾行,沿途再未遭遇其他怪物的阻拦。 不久之后,前方的通道再度开始收窄,直至仅能容下一人通行,好在前方隐约透出一丝微光,唐忘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能够走出这条该死的通道了。 通道出口的下方,是一间约莫十余丈见方的石屋。屋内烈焰翻腾不息,唯有一处孤零零的小型石山可以落脚。 这座石山,方圆不过两三丈,高也仅有五六丈,上如白玉无瑕,下呈赤铜映日,上下交接处有一条细微的金色线纹,看上去像是某种强大的封印。 唐忘仔细感知后,发现里面似乎还藏有活物,也可能是魂体寄于其中。 此时,背篼里的红衣男童突然变得焦躁不安,他不停地拍打着唐忘的肩膀,唐忘回头一看,男童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座石山上,似乎有某种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 唐忘心念一动,暗想这个刀灵虽然平日浑浑噩噩,但如今却颇为反常,反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何不放手一试? 他将男童轻轻放在石山之上。男童直接爬到金色线纹处,仔细观察了一番后,两指轻轻一拈,从中抽出了两条金色的气线。 石山顿时轻微地摇晃了一下,男童不予理会,大口一吸,将其中一条金色气线吞入腹中,而另一条则飞向了站在一旁的唐忘。 没等唐忘反应过来,打量这是何物时,心脏深处的血月就急不可待地就将气线一吸而尽。 这是何等精纯的力量! 唐忘只觉全身上下无不洋溢着难以言喻的舒畅,仿佛是在品尝传说中仙家的珍馐佳肴。 这股力量的强大,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他甚至清晰地感知到,心脏深处的血月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 血月褪去了往日的光芒,沉寂如坠黑暗之中。然而,紧接着,一弯血色镰刀缓缓显现,逐渐丰盈,从半月到凸月,如同莲花待放,直至满月当空,高悬心海之上。 此后,血月依着阴晴圆缺的意象循环往复,而每一次朔望月的更迭,其中的血色就更为纯粹几分。 与此同时,唐忘一直压制的武尊瓶颈,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不经意间就被轻松打破。 胸前的圆环开始快速旋转,疯狂吸收着金色气线所蕴含的恐怖力量。即便没有主动运转元魔天心诀,体内的元液也在剧烈翻腾。真元和灵力彻底融合,再不分彼此,可以随意转换,互为补充。 圆环周围,无数颗粒状的元液晶体镶嵌其上,那枚金丹雏形在这一刻终于完满,如同醍醐灌顶般,唐忘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产生了质变。 金丹之中,悬立的九连盏灯投影愈发清晰,六盏灯火摇曳生姿,而灯枝上挂着的猿猴,似乎也多了几分灵动的气息。 体内的小世界,虽然没有如过往突破时那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实际上,唐忘心知,其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化虚为实,一旦须弥世界蜕变为实物,那就意味着有了孕育生灵的基础,对于修行者来说,这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然而,尚有诸多细微的变化来不及仔细体悟,唐忘的脸色突然一变,他想起了那诡异的黑色闪电。 他一把抓起脸色潮红、晕乎乎的红衣男童,重新塞回背篼之中,同时从背脊处抽出血刀,苦笑了一声,“刀兄,这次又只能看你的了。” 鬼隐山脉上空,黑云之中夹杂着电闪雷鸣,天色昏暗如墨,暴雨倾注而下。 一道诡异的黑色闪电混迹其中,随着一记落雷声响起,猛然冲入地底。 黑色闪电携带着不祥的恐怖气息,令四周所有感知到它的强者都为之一惊,这是属于天谴的气息! 当黑色闪电钻入地宫后,速度也有些迟滞,似乎这个地方有极为强大的力量,正在对它予以限制。 不过,黑色闪电依然努力地向前猛冲,它唯一的信念就是:必须消灭那个禁忌。 这是来自这片天地的意志,绝对不容任何挑衅! 地宫中的王境强者几乎同时感应到了黑色闪电的气息:禁忌!这里有禁忌存在。 有的人微蹙眉头,心中的不解多于好奇;有的人欣喜若狂,认为这是神迹即将现世的征兆…… 当黑色闪电终于冲入唐忘所在的石屋,它没有选择绕行,而是直接穿透了那座石山。当唐忘意识到背后的异动,急忙转身挥动血刀,黑色闪电没入石山后居然失去了踪影。 那条细微的金色线纹突然炸裂开来,一个沙哑而幼稚的声音响起,“老祖,你来救我了吗?” 第185章 谁能封神? 唐忘手中的血刀停在半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呼唤,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一只黑色猴子突然从石山中跳了出来,它身高不足一尺,白头赤足,火焰围身,一双血红双眼透着凶残的气息。 然而,当它的声音响起时,却让唐忘差点从石山上失足跌落,“老祖,你怎么变成人了?” 唐忘一手抚额,试图理清思路。 这一切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拥有精纯力量的金色气线,莫名消失的黑色闪电,再加上随便乱认祖宗的猴子,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只猴子仅仅只是一个魂体。 他平时遇事都能处变不惊,如今却被这一连串的异事弄得有些晕头转向。 正当唐忘犹豫不决时,石屋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遭受了猛烈的撞击,整个空间都在左右摇晃。 似乎意识到唐忘并非它期盼已久的“老祖”,那只黑色小猴脸色大变,它的藏身之处已经暴露,那个数千年的宿敌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老……不,老兄,我的仇人来了,怎么办?这次死定了。”黑色小猴哭丧着脸,瘫坐在石山上,似乎已经认命。 唐忘也感受到了外面强大的撞击力,若来者真是王境强者,那他们恐怕难以幸免。 他看了眼仅仅还是魂体的猴子,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触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离开这里,我就会……”猴子依然很沮丧,如果没有承载之物,它的魂体离开石山后很快就会消散。 突然间,它的目光落在了唐忘身后的红衣男童身上,眼睛猛地一亮,还不自觉地喷出了一小团火焰,兴奋地指着红衣男童喊道,“他可以带我离开!” 说完,黑色小猴迅速背过身去,在石山里翻找了一番,然后跳进唐忘身后的背篼,急切地催促道,“快走,快走。” 唐忘一跃而起,沿着之前的出口飞奔而去,刚跑出没多远,却发现前面的通道居然塌了。 就在那个小房间内的石山发生异变的同时,整个地宫仿佛感应到了某种神级力量的波动,虽然极其微弱,却又如此清晰。 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小石屋的方向赶去。 最先抵达的是战王和枫王。一个煞气冲天,一个阴柔至极。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暗自警惕。 战王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们先合力打开这个石屋,看看其中藏有什么机缘,到时候再各凭本事,如何?” 枫王爽快地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随即,二人各据一方。一个挥动手中狼牙重锤,一个只是手指轻轻一点,两股恐怖的力量都在石门处汇聚,石屋顿时剧烈地晃动起来。 “里面说不定还真有好东西。”战王露出一丝狞笑,手上的重锤攻势更甚,每一次砸下都让石屋震颤不已。 枫王站在一旁,依然只是手指轻点,每一次出手,都有一道极为阴柔的涟漪在石屋外壁上荡开,顺便将战王猛击之下散逸的真元之力消解于无形。 战王外表看似粗犷豪放,实则心思极为阴沉,他不经意的攻击未尝没有试探对手之意。眼见枫王不着痕迹地化解了余波,心中更是多了几分考量。 两人联手轰击了十数次后,石屋虽然摇摇欲坠,却始终没能被破开。 战王眯了眯眼,语气中带有几分紧迫,“枫王,我等再不出全力,等其他人赶到,可就轮不到我们喝头汤了。” 枫王也知道不可耽搁,低声说了一声 “可。” 他摆出一个奇异的拳架,全身骨骼顿时响起一阵噼啪声,一拳击出,看似柔和无力,实则有着毁天灭地之能。 战王似乎也不再藏拙,双手紧握狼牙重锤,凌空跃起,狠狠地对着石屋砸了下去。 一柔一刚,皆是王境强者的倾力一击。 石屋再次剧烈地摇动了一下,这一次,石门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痕。 “再来!”战王似乎被激起了火气,他怒目圆睁,连续三锤轰然落下,裂痕顿时又扩大了几分。 枫王身形一闪,来到裂痕旁,脸色突然转为青白,他的手插入裂缝之中,轻轻一推,喝道,“散!” 石门被这一击似乎拆掉了筋骨,“砰”的一声,一块一人宽的石墙轰然塌陷。 枫王正想趁机冲入石室,一根重锤带着呼啸声飞掠而来。他也极为果断,赶紧暴退,重锤砸在断垣之上,碎石飞溅,入口又被拓宽了几分。 “你这是何意?”枫王冷冷地问道。 “抱歉,一时没收住手。”战王淡然回应,抬手一招,重锤回到手中。他的感知瞬间外放,石屋内部一览无遗。 就在二人彼此忌惮之时,三条金色虹光从石屋内飞逝而出,正是此前唐忘所吸收的那种金色气线。 战王和枫王几乎同时腾空,颇有默契地各自抓向一条金色虹光,但那虹光速度奇快,轻易摆脱了二人的禁锢,向远处飞遁而去。 与此同时,在地宫深处的另一间封闭石屋前,一个白发老者静静站立,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上位者不容反驳的威严,“地宫已经如约打开,现在该你兑现诺言了。” 石屋内,传来一个干涩而沙哑的声音,“那只猴子没有死,我还无法脱困。” “这和我无关。”老者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你去杀了那只猴子,我就助你成神。”屋内的声音略显急迫。 “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老者的语气毫无波动,却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姓孙的,那个猴子已经出来了,你只要找到它,杀它易如反掌。”屋内的声音不依不饶。 “看来你是想要毁诺了。”老者轻蔑地笑了一下。 屋子里的存在与那猴子互为苦手,一旦猴子死了,对方就能炼化这个地宫,届时,先一步成神的,可未必会是自己了。 三千年前,白发老者与石屋里的存在达成了协议,对方助他成王,并传授了一种封印法门,让他能够熬过三千年的时光,可以再次开启地宫。 而条件就是助他封神! 第186章 地宫混战 唐忘站在被堵死的通道前,心中很是无力, “这是中了什么邪,怎么如此倒霉!”他暗自嘀咕。 由于担心通道可能会继续塌陷,他只能硬着头皮重新返回通道口,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安全脱身,只是越想越是气馁:前方路不通,下方有王境前者,左右都为难。干脆按兵不动,躲得一时算一时吧。 为了防止被外面的强者察觉,唐忘将所有的元液聚入胸前圆环之中,彻底封闭了自己的气息。一切准备妥当后,他转头去看那只黑色小猴,一边想着该如何处置这个小家伙。 唐忘再次一愣神,黑色小猴居然不见了,只有红衣男童正瞪大眼睛看着他。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唐忘终究还是忍不住传音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红衣男童抓耳挠腮了一番,似乎正在适应着什么。 “那只小猴子跑哪儿去了?”唐忘又换了一个问题。 红衣男童眨了眨眼睛,用手指了一下自己。 唐忘只觉得自己脑壳疼,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他只能耐下性子继续问道,“你能传音吗?” 红衣男童的表情似乎有些挣扎。过了良久,当唐忘决定不再和这个呆子继续较劲时,男童突然传音给他,“是这样吗?” 唐忘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他实在被搞得快崩溃了。不过既然可以交流,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他重新问道,“那只小猴子跑哪里去了?” 红衣男童白了唐忘一眼,再次指了指自己。但当他注意到唐忘阴沉的脸色时,连忙解释道,“我就是啊。” 唐忘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掉了,他实在不想再和这个家伙交谈,干脆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红衣男童连忙解释,“我是魂体,现在住在刀大哥的身体里,他不能说话,我可以的。” 唐忘猛地回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只猴子?” 男童肯定地点点头,表情却很疑惑,意思是难道这很稀奇吗? 唐忘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决定还是先问点简单的东西,指了指对方,“那他没事吧?” “刀老大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蔫蔫的,现在又睡着了。”男童挠了挠头,觉得有些解释不清楚,又补充道,“他睡醒就应该能恢复的。” “哦,那他醒了,你怎么办?”唐忘对此有些好奇。他对魂灵方面的事情知之甚少,况且这一个是刀灵,一个是魂体,这两者共用一个身体,这种情况未免太过罕见。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等刀老大醒来,我再问问他吧。”男童叹了口气,那座容身的石山莫名其妙被一道黑色闪电击中,封印的力量也被消耗殆尽。他为了躲避那个仇家,不得已才逃进刀灵的体内。至于以后的事,他还真没想过太多。 唐忘点点头,毕竟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以后见步行步了。他定了定神,准备询问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你能说说这地宫的事吗?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我?”男童咧了咧嘴,表情有些得意,“我应该是姓朱吧,老祖就是姓朱。不过,我一直都没有名字的。” 说到这里,他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唐忘,“要不,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唐忘略一思索,然后缓缓开口,“嗯……要不就叫朱慈?我看你生性比较凶厉,取一个柔和的名字压一下,你觉得如何?” 男童想了一下,虽然觉得名字不够霸气,但仔细一想也不错,开心地笑了一下,“以后我就叫朱慈了。” 朱慈突然想起唐忘关于地宫的问话,“我在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这个地宫实际上是老祖法象的一条手臂所化。当年他与强敌激战,法象的手臂断裂后坠落此地,时间长了,就慢慢变成了这个地宫。” “我呢,算是这个地宫的主人吧,类似于这里的器灵,但我掌控不了这里。”朱慈的神情有些沮丧。他是当初老祖在法象手臂中留下的一粒神识,汲取这里的力量后才逐渐有了灵智。 “这里还有一个家伙,是当年打伤老祖的强者的残魂,他一直想炼化地宫。”说到这里,男童又有些开心,“因为有我在,他就一直没能得逞。” 唐忘突然想起一事,沉声问道,“为何开启地宫需要杀那么多的人?” 朱慈委屈地看了唐忘一眼,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本来这里是不会开启的,但不知那个家伙做了什么手脚,以前就意外开启过一次,我费了好大的劲才重新封闭了地宫,然后一直躲在封印里沉睡。没想到,这次又被人打开了。” 唐忘紧紧盯着朱慈的表情,感觉他说的应该是实话,“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如何才能出去?” 朱慈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要离开地宫。作为器灵,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不让强敌炼化地宫,至于如何离开这里,他也没有任何头绪。 三条金虹的突然出现,使得地宫内的局势瞬间陷入了混乱。 枫王和战王本来各自追逐一条金虹,企图将其收入囊中,却不料隐在人群中的灭神教的夜王突然发难,差点让枫王吃了大亏。 占据绝对优势的灭神教两大王者,试图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然后独占所有的金虹。 可变故再次出现,一只实力强横的王级怨灵突然现身,它似乎对战王有刻骨的仇恨,完全不管其他任何人,只是一味地与战王以伤换伤。 与此同时,枫王总算缓过劲来,立刻缠住了夜王,两人掌握的规则都偏于阴冷,交战的动静看似不大,其中蕴含的毁灭之力却更为恐怖,让人防不胜防。 随着四位王者之间的大战愈演愈烈,给周围那些争抢金虹的武尊们带来了灭顶之灾。原本还剩下的十余名武尊,在王级攻击的余波下死伤惨重。 跟随阿梦而来的那位老妪为了保护她,不惜硬挡了枫王的一记重击,如今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眼看也要活不成了。 孙奉言则是被夜王的攻击余波带过,受伤不轻。随他前来地宫的最后一名武尊,更是悲惨无比,被战王抓去充当了承受王级怨灵致命一击的人肉盾牌。 兰淳帆底牌用尽,方才逃过了一劫。此刻的他,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眼里满是惊恐和绝望。 三名佛门子弟结阵以对,凭借强大的肉身,虽然伤势不轻,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危…… 第187章 王境激战 “轰!” 随着一声巨响,石屋的外墙裂开了一条细缝。 白发老者没有再继续口舌之争,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握着一把晶莹剔透的玉尺。仅仅只是随手一击,其威力之甚,竟远超同为王境强者的战王和枫王。 “你真要与我鱼死网破?”石屋内传来愤怒的咆哮。 “我大限将至,何惧之有?”白发老者的声音平静如水,手中的玉尺再次劈下,石壁轰然塌开。 从那破碎的石壁处,缓缓走出一只身长一丈的独脚怪物,全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气。它发出桀桀的怪笑,似乎在感激和嘲笑白衣老者,终于让它得以重见天日。 老者对此却无动于衷,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三千年来,他苦心寻找关于地宫的任何信息,又经过了无数次的推算,即便其中的一些隐秘脉络,也被他慢慢梳理清晰。 当他进入地宫,发现恶魃和怨灵的踪迹时,心中更是了然。那些怨灵是前后两次数十万冤魂所化,而这些人的血肉被熔炼重组后成为了恶魃。 所有的一切,皆出自于石屋内这位存在之手。 白发老者盯着眼前这只丑陋不堪的怪物,他突然释然一笑,只要能活着,这身皮囊算什么。 “杀了你,再成为你。” 白发老者浑浊的眼中爆发出一道摄人的精芒,玉尺划出一道弧线,速度之快竟无迹可寻,骤然出现在血魃的身前。 怪物以手为刃,间不容发地挡住了玉尺的斩击。 一声爆响后,怪物后退了两步,显然,白发老者的修为要高出一筹。 然而,血魃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它拥有媲美强大战兵的肉身,只要能够以伤换伤,最后倒下的必然是这个白发老者。 一人一怪,身影都快得让人无法捕捉,玉尺与手臂交击声不绝于耳,激荡后的余波将石室彻底冲击成了一片废墟。 白发老者以锋锐入道,玉尺的每一次斩击,虽无法完全破开怪物的防御,却在其坚韧的手臂上留下了道道浅印。 他似乎并不急于求成,而是耐心地等候对方露出更致命的破绽。 老者精通无数种武技,都被他一一融入手中的玉尺,化繁为简,又蕴含无穷道意。 相较之下,血魃的招式则显得简单粗暴,凭借惊人的速度和力量,一格一抓之间,稍有不慎,胜负立分。 双方你来我往,声势浩大,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如果不是在地宫这个特殊的地方,以他们恐怖的杀力,早已打得山崩地裂了。普通的武尊强者,一旦被卷入其中,立即就会被碾成齑粉。 尽管白发老者屡次将怪物逼退,但他依然非常警惕,不会轻易近身,尤其是对方周身散发出的诡异血气,更是让他心生忌惮。一旦被这股血气渗入体内,后果不堪设想。 血魃猛地挡开老者一击后,闷声说道,“你奈何不了我,何必纠缠不休?” 老者没有回应,只是突然加速向前冲去,手中的玉尺绽放着奇异的光芒,径直砍向血魃的颈部。 怪物暴怒,显然这个老者铁了心想要击杀自己,取而代之炼化此地,以此证道封神。它用锋利无比的指刺抓向玉尺的同时,脑袋一低,头顶的瞳孔中射出一道血色之光,迅疾如电,袭向老者。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血光,白发老者神色从容。他只是强行向下侧了一下身体,让过心脏要害,玉尺没有丝毫停顿,继续横斩而去。 血光穿过老者的左肩,血气侵蚀之下,他身上的血肉迅速溃散,只瞬息之间,原本的血肉之躯就变成了一具白色骨架。然而,他的骨架之中,五脏六腑清晰可见。而枯骨之上,道光闪烁,将血气阻挡在外,难以寸进。 就在此时,玉尺击中怪物的手掌,突然碎裂开来,从中飞出一把三寸短匕,穿透了血魃的身体。 这才是老者最为强大的锋锐之刃,也是他悉心温养了千年的本命之物。短匕在怪物身体前后穿梭,那强大无匹的肉身竟然有了崩溃之势。 怪物心中大骇,它委实没有想到,这个当年像条狗一样跪着讨饶的年轻人,如今竟然有了击杀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对方居然早已舍弃了血肉之躯,变成了如同骷髅一般的存在,并将所有的精气炼入骨头之中,这样的修炼方式,连他都有些意外。 到底谁才是怪物? 血魃意识到,自己必须先行退回去,利用藏于隐蔽法阵中的精纯血气回复自身,然后再能与对方决一死战。 正当它试图退逃时,整个身体忽然一沉,地面上不知何时浮现了一层黑色的漩涡,那是重力之道,是修武之人极难领悟的一种道意,此刻如同无形之网,将血魃牢牢陷入其中。 通常情况下,普通的王境强者,只会掌握一种道意,只有极少数的天才强者才能另辟蹊径。而这个白发老祖,既然被称为孙家的中兴之祖,能够在安夜王朝屹立三千年不倒,自然有着极强的过人之处。 此刻,白发老者占尽上风,脸上依旧无悲无喜。在彻底击杀血魃之前,他不会有一丝的放松。 这个曾经赐予自己王境机缘的存在,拥有太多诡异的手段。好在他筹备了这么多年,不仅修为达到了王境巅峰,更是有心算无心,必须将对方彻底灭杀。 血魃发出愤怒的吼叫,它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慌,只是越是挣扎,黑色漩涡的吸力越强。 它已经开始感觉到死亡气息的逼近,如果是本体,自然并不畏惧死亡,可它只是一缕残魂,一旦湮灭就会永远消失。 在通道出口处,唐忘将心镜展开,随时关注周遭的动静,同时继续和朱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他得知,那条金色的线纹实则是神力所化,用来封印和镇压地宫,以防被宿敌侵占炼化。 “难怪体内一直有肿胀的感觉,看来还有不少神力没有彻底吸收。”唐忘心中暗道。 同时,他也有些懊悔,当初金色封印崩裂的时候,自己居然趁机再收走几条,真是暴敛天物啊! 就在他扼腕之时,通道再次剧烈摇晃起来,他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背起大背篼,从出口处一跃而下,慢慢向石室缺口处摸去。 第188章 证道成神 此刻,整个地宫都在剧烈地震荡着,那些此前连王境强者也难以轻易撼动的石壁,开始成片成片地剥落,碎石纷飞,扬起漫天尘埃。 夜王和枫王纷纷停手。两人虽然伤得不轻,但大多只是皮外伤,根基并未受损。 而战王此时的处境却凄惨无比,即使地宫出现如此异变,那只怨灵依旧不依不饶。战王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势,只是面色苍白,神色萎顿,显然神魂受损极重。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只怨灵为何独独对他怀有如此深仇大恨? 可惜,无论战王如何咒骂,如何挣扎,那怨灵都如同附骨之蛆,丝毫没有停止攻击的意思。他只能继续挥动狼牙重锤,以强悍的真元之力将对方暂时逼退,可始终无法摆脱这不死不休的纠缠。 无奈之下,战王只能传音求助于夜王,可被枫王锁定的夜王却不敢轻易出手,更何况他并不愿意招惹那只状似疯癫的怨灵,对战王的求助只能充耳不闻。 战王此时眼里露出一丝绝望,他意识到自己的神魂已经难以抵挡怨灵即将发动的致命一击。 突然,一道白色的光晕从战王体内迸射而出,将方圆百丈之地都笼罩在这圣洁的白色之中。周围的几名武尊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威压,迅速逃离此地,以免遭受无妄之灾。躲在石屋里的唐忘也连忙护住朱慈,再将自己埋在角落里,以防被那恐怖的光晕照耀。 此时,怨灵被白色光晕紧紧包裹,如同被净化般开始迅速蒸发。一个个飘渺的魂影闪现出来,眼里充满了对战王的质问——它们都是被战王驱赶战死的灭神教徒——问的都是同样一句话,“灭神教义,不得枉杀教徒,汝何故为此?” 战王原本疯狂的表情彻底沉寂下来,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自己背弃了教义,才种得如今的恶果。他扔掉手中的狼牙重锤,双手抱拳,对着那些正在消散的魂影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他强行收拢白色光晕,伴随一声剧烈的炸响,灰飞烟灭。 “阿弥陀佛!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种如是因,得如是果。”远处,老郑双手合十,低声诵念着佛号。 一旁的林账房淡淡地看了一眼身死的战王,目光却投到了另一方向,“孙揉吸收那些血气后,要证道封神了。” 虽然距离遥远,依然能看到一片浓厚的血气正在迅速凝聚。随着这一变故,整个地宫的通道都开始塌陷,唯有连接这两间石屋的地方,还算得上是一片安稳之地。 此时,一具白骨躯干凌空而立,正贪婪地吸收着血气,血气化作血肉,让白骨重新恢复了人形。 孙奉言远远眺望这一幕,眼里充满了敬畏和崇拜,低声呢喃,“老祖,今日终将成神。” 对于孙家而言,这位老祖如定海神针一般,护佑孙家成为安夜王朝当之无愧的霸主。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活了三千年,其中的玄奥则是家族里最高的秘密。 一旦孙揉证道成神,不仅是安夜王朝,即便是中域乃至整个玄空之地,都将唯孙家马首是瞻。 “林施主,依你之见,孙施主此番证道,胜算几何?”老郑的目光越过那沸腾的血气,语气平和地问道。 “他不可能成功的。”林账房轻叹一声,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似乎已经预见了孙揉身死道消的结局。 老郑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诧异,“这是为何?” 林账房缓缓答道,“玄空之地有缺,这里的天地规则不会允许有人踏足神境的。否则,整个玄空都会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而崩溃。除非他能打破整片天地,否则绝无成功的可能。” 说到这里,林账房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如今只有在灵界才有证道成神的机会。只是外人想在灵界成神,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即便能够渡过天劫,也会遭到灵界神级人物的联手绞杀。” “这又是为何?”老郑佛法精湛,实力深不可测,但他同样渴望有朝一日能够证道成神,这或许算是这位得道高僧唯一的执念了。如今听闻林账房如此一说,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神级人物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一只只貔貅,只进不出,而且对资源的消耗极为恐怖。”林账房指了一下远处由浓转淡的血气,“仅仅是证道,就需要如此庞大的能量。而一旦成神,一举一动都会对天地产生影响,甚至可以合道天地,这才有了不死不灭之说。灵界的资源已经有些入不敷出,如何还能容得下新神出现?” 林账房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在灵界,那些神级人物轻易不会随便走动。他们或是去天外虚空之地修炼,或是封印自身所有的修为游戏红尘。成神固然强大无比,但也意味着会失去许多自由,会受到诸多限制。毕竟,一旦神级人物出手,真的会天崩地陷。” “阿弥陀佛!”老郑低声唱了一声佛号,不知心里到底如何作想。 此刻,地宫的上方,仿佛被无上的伟力撕开了一个裂口,沟通天地,以应天劫。 苍穹之上,黑云如墨,遮天蔽日。 雷声轰鸣处,大地为之震颤。 鬼隐山脉中所有的生灵无不战栗,匍伏在地,恨不得将头埋入地底。 蓦然间,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将天际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从中涌出滚滚雷霆,汇聚成一根巨大无比的雷柱,朝着悬于半空中的孙揉砸去。 这是天劫,无法躲避,只能硬扛。 雷霆击打在孙揉身上,瞬间将他轰入地面,那新生血肉再次消散一空,只留下一具白骨身躯,挣扎着重新站起。 然而,孙揉并未就此放弃。他手中的短匕凝聚出一道血色光芒,朝着第二道雷柱狠狠射去。 半空中立即发出一声巨响,孙揉凝练了千年的本命物被击得粉碎,却也将挡住了第二轮的雷击。 天空中的雷霆越聚越多,接踵而至的四道雷柱依次落下。 孙揉一次次被砸入地底,白骨之上出现了无数裂痕。 他始终仰望苍天,眼中丝毫无惧,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今日我孙揉必将证道成神!” 第189章 天谴之雷 一个摇摇晃晃的骷髅手指长空,他的身体正在蜕变,一丝丝的神力开始出现在了白骨之上。 天劫是罚,有罚就该有赏。 孙揉已经站在神境的边缘,只差最后一次彻底蜕变,那需要获得这片天地的认可。 雷霆聚集处不再翻滚,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一种极为压抑的暗红之色骤然降临,如同死神的双眼。 那是死亡的征兆! “天谴!”林账房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惊骇之色。他虽然笃定孙揉很难证道成神,但未曾料到会引来如此恐怖的天谴之雷。 这是来自天地的厌恶,是一条无法逆转的绝人之路。 孙揉也察觉到了天际的异变,他那半神之体,能清晰地感知其中所蕴含的毁灭之力,这是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 他缓缓坐倒在地,空洞的双眼盯着那片暗红云层,心里有太多的不甘,忍不住低声咒骂,“贼老天,整整三千年了,还是不肯给一条生路。” 云层突然微微颤动,一道红色落雷瞬息而至,如同天地牢笼般将孙揉笼罩其中,却似乎并不急于终结这个被天地厌弃的生命。 落雷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无数张脸庞在这个雷形生灵上变换着,有嗷嗷待哺的婴孩,有风华正茂的少年,有美貌如画的女子,有历经沧桑的老人……而每一次变换都有一丝雷线射出,如同死神的锁链将孙揉紧紧缠绕。 半神之体的孙揉,在这些红色雷线面前却毫无抵抗之力。他的白骨开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包裹在内的脏器逐一炸开,化作血雨被蒸发一空。 孙揉看着那些面孔,脸上毫无悔意,对于那些被他设局坑杀的凡俗之人,他从来没有一丝的内疚,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这不就是天经地义吗? 孙揉不屑地看着那个雷形生灵,高声斥道,“修武修道,本就逆天而行。不过是死了一群蝼蚁而已,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话语未落,骷髅头骨被雷线割裂,阴魂离体而出,瞬间就被雷形生灵一口吞噬。 直到孙揉从天地间彻底被抹去,雷云才缓缓消散。 孙奉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孙家的中兴之祖就此陨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尽管孙家仍有其他王境强者坐镇,但再想一家独大,已没有任何可能。 枫王心中五味杂陈。他既因天地之不仁而慨叹,又暗自庆幸兰家终于摆脱了压在头顶上的这块巨石。他用眼角斜睨了一眼孙奉言,最终还是强压下了杀念。毕竟孙家只是伤筋动骨,远远没有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林账房叹息了一声,这个结局虽在意料之中,却又过于震撼。 无论是玄空大陆还是灵界,强者都不会轻易对凡俗出手,那是天地的子民,冥冥中自有因果。即便是以杀证道的强者,也会前往战场征战,而不是挥刀于无辜。 否则,一旦杀戮太重,天劫就会变成天谴,将一切业孽清算。 此时,所有人还震惊于天劫的恐怖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唐忘正背着大背篼向孙揉陨落之地飞奔而去。 …… “掌柜的,来两坛你家的招牌好酒。”一名青衫剑客刚踏入酒肆的门槛,便大声吆喝起来。 “客官稍等,这就给您拿来。”柜台后的掌柜微笑回应,随即吩咐旁边的伙计,“快去取两坛山云酒。” 这山云酒肆,一个月前还是一间无人打理的破落酒铺,自从被一位名叫许佥的外乡人盘下后,便焕然一新。招牌山云酒醇厚甘洌,酒香绵长,号称以群山深处白云间的清泉酿造而成,一经推出,就引得剑澜镇嗜酒如命的剑客们趋之若鹜。 酒肆门外,一副新写的门联格外引人注目。上书 “酒剑逢知己”,下接“诗书别故人”,横批“不可辜负”, 笔力千钧,直透纸背,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气息。 许佥笑眯眯地送走客人,见天色渐晚,就交代了伙计几句,自己则转身向后院走去。 酒肆后方连着一进小巧的庭院,合有三间正房。 院子不大,却被收拾得颇为雅致。石几旁,一对青年男女正相对而坐,低声交谈。 “少主,这批酒又快售罄了。”许佥垂手站在一丈外,低声禀道。 “坐吧。”阿武轻轻指了指旁边的石凳,随即转头问对面的阿芸,“曹老押送的那批新酒,应该快到了吧?” “算算日子,也就这一两日的事。”阿芸手指飞快地掐算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变数。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这酒卖得那么好,要不我们改行算了。” 阿武抿了一口茶,扬了扬剑眉。他正欲开口说话,伙计颠着小步跑了进来,“掌柜,东家,向先生前来拜访。” “有请。”阿武点头应允。 伙计很快领着一个中年精壮汉子来到小院,阿武和许佥早已起身相迎。阿芸默默收起自己的茶碗,走回房间准备重新沏上一壶新茶。 这位中年人名叫向鹏,乃是一名初级武尊剑修,剑名霜月,取自“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 向鹏剑术精湛,是如今剑澜镇散仙剑修的领袖人物,一直不为几大家族势力所喜,但又对他无可奈何。 “见过武公子,许掌柜。”向鹏抱拳行礼。 “我去外面守店。”许佥告了个罪,带着伙计快步退了出去。 阿武请向鹏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地说,“上次我与向兄提的事,不知是否可以给个答复了。” 向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不知杨正轩大哥近况如何?” 向鹏出身于象州,年少时也曾轻狂,得罪了当地的几个小家族。若不是碰巧遇到杨正轩出手相助,他也难有如今的成就。 “杨大哥还在剑岛上闭关,届时你就能见到他了。”阿武微笑着应道。 “唉,剑澜镇如今人心浮动,剑修的脊梁都被打折了……”向鹏言语中带有几分哀伤和黯然。他也算散修出身,跟随杨正轩加入剑门后,修为突飞猛进,又在剑岛上悟剑成功,获得佩剑霜月,成为了剑门长老。 几年前,剑澜镇彻底变天,中域叶家强势介入,杨正轩一族损伤惨重,他本人也是在老剑头的护佑下才躲过了一劫。向鹏当时正在南域历练,寻求突破的契机,待他成就武尊归来,却已物是人非。 阿武静静地听着向鹏的絮叨,偶尔也会点头表示认同,但从头至尾并没有说一句话。 向鹏一番长谈,阿武自然心领神会。 剑门虽然已经烂透了,但对于向鹏来说,这里终究是他的家,是他此生唯一的归宿。他不愿看到剑澜镇陷入无休止的内斗,否则宁愿维持现在这样。 向鹏突然切入正题,“张家如今势大,又背靠着叶家这棵大树,武公子对此有何打算?” “我的时间有限,无法通过拆解人心来徐徐图之。”阿武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石几,“三个月后,剑岛归来,有些事也该有个了断。” “叶家有叶溟在此坐镇,那可是来自中域的顶级武尊。”向鹏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如果无法拦住叶溟,那一切休谈。 “这无需担忧,自有人会去牵制他。”阿武眼里闪过一丝厉芒,“真正棘手的是那几个大家族,积威甚重,尾大不掉,早已成为剑门的毒瘤,非除不可。只是此举牵连太广,一着不慎,剑澜镇就会乱成一团。因此,希望向兄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哦,那具体你会怎么做。”向鹏显然对阿武的提议很感兴趣。他早就对那几个家族极为不满,只是对方根深蒂固,要想彻底铲除,谈何容易。 阿武没再开口说话,而是通过传音,将自己的打算向向鹏和盘托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搏一次。”听完阿武的计划后,向鹏点了点头,“不过具体的细节还要再议,只要公子说话算话,我向鹏必鼎力相助。” “行胜于言,向兄且看就是。”阿武淡淡一笑。他对剑门的权柄并没有兴趣,他有着更大的野心,而剑门只是一个起点而已。 第190章 梁沐设伏 天兴丰州之地,西面靠海,东边多山,山海之间是平整的旷野。 此刻,三头青风兽在这片旷野上撒腿狂奔,嘴角处渗出丝丝白沫,明显已是强弩之末。 兽背上的人依然在拼命抽打兽背。不到一里之遥,尘土飞扬,追兵逼近,即便是饮鸩止渴,他们也别无选择。 仅仅前行了不足半刻钟,三头青风兽再也无力支撑,相继瘫倒在地,抽搐几下后气绝身亡。 三人顺势跳下,不敢有片刻停留,身形展开,全力狂奔。 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冲在最前,身后紧紧跟随着一位身穿异族兽袍的老妪,旁边还有名中年劲装男子。三人身法极快,竟丝毫不比战兽逊色。 “他们跑不远了,快追。”身后不远处的追兵见状,气焰更甚,吆喝着要将三人生擒回去。更不时传出一些针对那女孩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前方的女孩神色不变,对后方的呼喊置若罔闻。这些年来,她早已褪去了初来天兴时的青涩,遇事沉稳,谈判果决,在三方联盟之中地位极高。 这个联盟是如今天兴西南部最强大的势力,由海外的木离王朝,西南霸主天盟以及天兴军残部联合而成。 此次,她代表联盟前往丰州,与退隐此地的秦家共商合作一事,却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在半途遭到了匪寇的袭杀。一行七人,如今只剩他们三人一路亡命。 “沐丫头,你继续走,前面就是景州地界,老身留下拦住他们。”异族老妪传音说道。 “易婆婆,何需如此。”阿沐突然停下了脚步,抬眼扫了一下周围散落的七八个小丘陵,低声说道,“总算到了,也该我们回礼了。” 另外两人也随之停步。阿沐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手腕轻轻一抖,剑身如灵蛇出洞,指向飞奔而来的追兵,似乎要与对方在此决一死战。 追兵人数多达三十之众,实力最弱者也是武师级别,更有五名武尊强者压阵。一个蓝袍青年率先飞身跃出,其余人等也纷纷跳离兽背,各施手段,要将三人一网打尽。 阿沐剑指强敌,怒喝一声,“杀!” 周围的小丘陵纷纷炸开,十人一组,同时扣动弩机,近百弩箭破空而至,每一箭都有着不低于武师级别的杀力。 追来之敌大惊失色,仓促之间纷纷收回攻击,试图挡下这突如其来的伏杀。除了五名武尊高手较为从容外,其他人尽皆狼狈不堪,一轮箭雨后,有十余追兵被当场射杀。 那些伏兵训练极为有素,立即转换阵型,形成三个方阵,每个方阵之前都有一名首领。首领以阵为基,带着强大的煞气各自攻向一名武尊强者。 易婆婆挥动手中的绿玉拐杖,径直杀向那个有中阶武尊修为的蓝衣青年,而剩下的一名武尊高手,则被来自天盟的中年劲装男子紧紧缠住。 阿沐同样没有闲着,她冲入被箭雨冲散的追兵之中,剑法时而大开大合,横扫千军,时而软若无骨,斗折蛇行。须臾之间,便有数颗人头落地。 与此同时,一个中年文士悄然出现在了追兵的后方,他手中的折扇轻轻一点,顿时将一名正全力应对煞气攻击的武尊胸口穿透,五脏六腑则被强大的真元炸成了粉碎。 其余人这才发现大势已去,一名武尊高呼,“撤!” 蓝衣青年面色阴沉,他的技法极为诡异,以水生金,既绵延不绝,又锋锐异常,让修为高出其一筹的易婆婆疲于应付。 如今攻守之势逆转,其他三名武尊纷纷硬扛对手一击后,顺势向远处逃去,而唯有蓝衣青年冲在最前,被彻底围在了中间。 他心中悲愤难抑,当初回到师门身份暴露,被师父强势斩杀。在母体重塑肉身后被派到天兴,以为可以大展身手,没想到又陷入了必死之局。 虽然死后还可以复生,但代价却是神魂越来越弱,最终甚至会丧失灵智成为行尸走肉。想到这里,这个自称水行的青年就极为憋屈,他身体迅速膨胀,同时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今日之事,我水行必会回报!” “他要自爆,退后!”中年文士发觉不妙,立即高声提醒众人。 霎时间,兵阵之前三道煞气各自凝聚出一面气墙,易婆婆则一把抓过阿沐,顺手扔出一张材质古旧的防御符箓挡在身前。 一团巨大水幕轰然炸开,所有人都被这股巨力推了出去,剩下的数名追兵尽皆陪葬,那些组阵的兵士也伤亡惨重,有十几人当场倒在血泊之中,生死未知。 中年文士眼眶微红,这些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兵,却枉死于此,怎不让他痛心疾首。 “秦将军,还请节哀。”被自爆之力炸得灰头土脸的阿沐,来不及整理妆容,连忙踉跄着来到中年文士身前,轻声劝慰。 中年文士秦崇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愤怒,“梁沐小姐,此事不怪谁,我会记在天阴门的头上。” 此时,三名带兵首领安顿好伤员后,陆续走了过来。其中一人面有愧色,他的实力最弱,只是半步武尊,依靠军阵合击之力才能勉强对抗初级武尊。面对一名中级武尊的自爆,他的煞气之墙被轻易摧毁,主要的伤亡都来自其身后的军阵,连他自己都受伤不轻。 秦崇岳并未责怪对方,只是淡淡地说道,“李兴,回去之后先养伤,然后尽快突破武尊吧。” “是。”李兴低头应了一声。 天兴残军所剩武尊强者不多,除了秦崇岳外,也只有柯云翰、童蒙二人。 李兴本就出身军中,曾是东旭城主府的府主。儿子李冬被叶家的黑六暗杀后,他报仇未果反遭追杀,在官道被路过的凌耀所救。后来听闻天兴残军驻扎在群山边缘,便前来投靠。 柯云翰与李兴本是旧识,又正值用人之际,便将他留了下来。 “秦将军,柯将军,童将军,李将军,”梁沐向四人施了一礼后,面色沉重地说,“没想到他们这一次居然出动了五名武尊,天阴门在西部的势力可见一斑。此战看似击杀了他们两个武尊,但他们应该都能复活,形势不容乐观。” 她转向秦崇岳,继续说道,“还望秦将军亲自出马,与我一同去说服秦家。如果所料不差,天阴门为了一统西部,下一个目标必然会是秦家。届时,一旦生变,我等鞭长莫及,无法及时救援。” 秦崇岳赞赏地点了下头。他乃当初天兴军的军师,智算一道难有人出其右。而眼前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孩,心思缜密,足智多谋,令人叹为观止,实在是难得的人才。 此次设伏一事,同样出自梁沐的手笔。 她担心有人会阻扰联盟与秦家的联合,必然会在中途予以截杀。她随行之人中有两名武尊强者,如果敌人想要一网打尽,必然会派出非常强大的阵容,因此,为防万一,才在这平原之地提前设下了埋伏。 秦崇岳略作沉思,“好,那我就陪梁小姐走一遭。” 第191章 诡异石碑 天兴南府,袁家后院。 一个长着娃娃脸的高大青年,满面春风地走出密室,他看见坐在院子里的一个黑瘦青年,咧着嘴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周师弟,以后燕师兄会罩着你的,哈哈……” 黑瘦青年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不过还是恭贺了一声,“突破武尊了,恭喜你。” “我去拜谢师父,你要一起吗?”高大青年正是唐忘当年在元智学府的同窗燕飞,而黑瘦青年则是周循。 他们口中的师父是袁家新任家主袁掖,也就是云天阁那个整日睡眼惺忪的看门老头夜寐。 袁家上任家主在青石镇一役中,与剑门门主一起死于云先生手下。 而夜寐虽也出自袁家,却与上任家主并非同一脉。他被云先生遣回天兴后,第一件事就是接掌家族,并对家主一脉进行了清洗。但凡与天阴门有过牵连的人,袁掖都毫不手软,该杀的杀,该囚禁的囚禁,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老家主对此完全放任,他同样痛恨天阴门,若非那些阴狗的蛊惑,自己怎么会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袁掖同为顶级武尊,实力远在他之上,为了整个家族考虑,他自然也愿意放手。 袁掖肃清家族内乱后,很快就与周家结盟,以对抗虎视眈眈的上官家。他甚至亲自出手,与上官彤激战一场,逼得对方不敢再继续南扩。 天兴南部也因此形成了均势。 袁掖在周家做客时,偶遇燕飞和周循,听闻二人与唐忘有旧,心中起念,便将他们纳于门下。 周循被天阴门强者偷袭后,身受重伤,修为尽失,只当再无修炼可能。 但袁掖却说,今后玄空之地会慢慢出现灵气,天地之缺将被修补,周循破而后立,可以修炼灵力一道,并给予他心法和灵石,让其重新筑建根基。 周循天资本就过人,尽管受限于灵气,但他依靠灵石修炼,很快达到了凝气中期,一旦有充足的灵气,筑基指日可待。 燕飞得到袁掖指点,更是一日千里,此次闭关成功,踏入了武尊境,难怪他会如此狂喜。 对于师父的再造之恩,周循感激不尽,当燕飞提议去拜会师父时,他当即欣然同意。 “不错。”袁掖微微点头,赞赏地看了眼燕飞,随即说道,“你们来的正好,有事情要交付你们去办。” 燕飞和周循连忙起身候命。 “燕飞,三个月后你去一趟剑岛,代表袁周两家观礼。”袁掖两眼似睁非睁,他所练功法奇特,平时多数时间都在入睡。 “谨遵师命。”燕飞恭敬地行了一礼。 “周循,过几天你出发前往空天城。”袁掖扔给周循一枚玉简,“到了那边再打开。” “多谢师父。”空天城灵气充足,对周循来说,那里才是绝佳地修炼之地。 唐忘悄悄地溜到了孙揉此前证道所在的石屋处,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他之所以冒着风险前来此处,只因朱慈告诉他,那个宿敌还留有后手,如果不及时清除,定会留下大患。 废墟之中,除了碎裂的石壁,唐忘没有发现其他异样之处。他传音朱慈,“你确定是在这里?” 朱慈挠了挠脸,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知周围的一切。片刻之后,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急忙开口提醒唐忘,“前面十丈处有一个石碑,里面好像有古怪。” 唐忘顺着朱慈的指引,翻开一堆碎石,果然,下面藏有一个丈许长的灰色石碑。若非朱慈提醒,仅凭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这是什么?”唐忘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里面肯定有古怪。”朱慈笃定地说。他之所以断定那怪物还有后手,是因为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掌控地宫,这意味着对方仍有手段可以胁制自己。 唐忘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地宫的主人吗?怎么会不知道?”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啊。”朱慈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怪物很厉害的,好像叫什么血僵侯。三千年前,地宫外发生了一场大战,死了好多人,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招引来了无数亡魂,破开了地宫最初的封印。” 说到这里,朱慈似乎有些委屈,“当年进来的那些人,都想过来杀我,讨好那个家伙。我也没办法,只能用掉了这里的大部分神力,才将地宫重新封禁的。可现在,地宫又开了,神力也没了……” 说着说着,朱慈悲从中来,竟有些哽咽。 唐忘见状也不再多问,只是将神识探出,查看周围情况。可神识刚一接触石碑,他的身体就被一股巨力猛地扯了进去。 “我去。”唐忘心知不妙,这应该又是那种类似于结界的小世界。 他甚至都来不及多骂几句,就陷入了苦战之中。 石碑之内,是一个被血色笼罩的诡异世界,无数怨灵聚于其中,远处有一团巨大的血块,正在不停地蠕动。 唐忘心想,“果然,又是这种血色怪物。” 这些年来,从天阴门到血刀幻境,他一直想探寻血色怪物的来历,可惜云先生不愿多说,他始终无法窥其全貌。 发现唐忘二人进入这里后,血块之中发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声,“小猴子自己送上门了,哈哈,正好吞了你,我就能恢复了。” 唐忘此刻无暇顾及那血块。他正挥动战刀,以其雄厚的真元之力,试图将周围的怨灵逼退。这些怨灵的修为并不高,但胜在数量众多,很是烦人。 而除此之外,对于唐忘来说,这些怨灵的攻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突破武尊后,识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识海的面积没有扩大,但凝实程度与过去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而坐镇其中的墨刀更是有了质的提升。 墨刀之上环绕的血纹不再是死物,而是如一头游龙般在识海之中逡巡盘旋。刀柄上的“清”字愈发清晰,在其周围还出现了十六枚若隐若现的光符。唐忘心里很期待,一旦这些光符合而为一,墨刀又将会迎来何等的蜕变。 有墨刀和血纹游龙坐镇识海,怨灵的神魂攻击自然徒劳无功。 不过,唐忘却佯装受伤不轻,拼命砍杀着那些怨灵,却一步步在向那团血块逼近。 第192章 碧落黄泉 那团庞大的血块非常丑陋,就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烂肉。 眼见唐忘离血块只有不到二十丈的距离,朱慈有些急了。他身为魂体,又寄身在刀灵体内,怨灵的攻击奈何不了他,可这血块却是心心念念要吞噬自己的。 他连忙传音给唐忘,“老兄,快想办法出去,别再靠近那东西了。” 唐忘反问道,“那你说说,怎么才能出去?” 朱慈一时语塞,只能心中暗自抱怨,“我要有办法,早就离开了。” 血块此时蠕动得更加剧烈,大功即将告成,它终于有机会炼化地宫,并借此重塑肉身。 万年前,血僵侯的残魂与这条法象手臂一起沉入此地,凭借血肉神通潜伏在地宫之中,并且掌控了地宫的部分权柄,这才得以苟延残喘。 三千年前,当外界发生激战,血水浸入地宫时,它就知道机会来了。它以那些血水为介,牵引亡魂冲击封印,居然被其得逞,开启了地宫。 此后,残魂以机缘为饵,诱使那些闯入地宫的强者自相残杀,并最终选择了孙揉并赐予秘法,希望对方能够助它击杀朱慈。 然而,朱慈孤注一掷重新封印地宫,让它功亏一篑。 无奈之下,残魂将孙揉等人送走,并推测出封印最多可以维持三千年,一旦再有大量的亡魂出现,就能再次冲破封印。 在漫长的岁月里,血僵侯虽然被封在这间石屋里,但它并没有像朱慈那样一直沉睡,而是用秘法炼制了这方小世界,并将当初战死于此的尸体全部炼化,同时创造出了一些恶魃和怨灵,帮它继续压制朱慈,夺取更多的地宫权柄。 不过,朱慈所在之处有着强大的封印守护,虽然被恶魃找到了一条通道,可一进入那间石屋,就会被瞬间抹去。 孙揉为了一个成神的许诺,在幕后操纵了此次血腥屠杀。他向战王透露了部分秘密后,二人很快达成了协议,再加上其他一些有心人的共同推动,终于再次打开了地宫。 十数万生灵的献祭,让血僵侯得到了大量的血肉和阴魂。它甚至创造出了一具王境的躯体,可惜死在了孙揉手下,让它元气大伤,只能逃回小世界里,通过它的本命血块重新复活残魂。 对于血僵侯的残魂来说,如今正是吞噬朱慈的绝好时机,一旦彻底掌控并炼化地宫,它不仅能够重生,甚至还可以直接获得近乎神境的肉身。 至于唐忘,血块怪物并未放在心上。若进来的换作是一名王境强者,以它目前的状态,或许还需要费一番手脚,但面对一个仅是武尊级别的唐忘,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只见那团血块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用力一吸,唐忘身不由己地被扯了过去。身后的朱慈闭上双眼,哀叹一声,“完了,完了。” “你身上就没有能克制它的好东西?”唐忘气急败坏地问道。 “要有我早就用了,还用等到现在?”朱慈翻了个白眼。 他暗中不停地尝试着唤醒刀灵,或许那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至于唐忘,在他眼里,完全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随着二人被吸入血块内部,一个圆形的巨大法印映入眼帘,其上漂浮着一个模糊的血色身影。法印周围血气沸腾翻滚,无数的生魂正在拼命挣扎,想要逃离这片恐怖之地,却始终摆脱不了血气的侵蚀,正在一点点地融化、消散。 “轮到你们了。”模糊身影似乎正在打量着两份“礼物”,声音里充满了贪婪和惊喜。 朱慈大吼一声,“我和你拼了!” 他的眼中迸射出一道金色的火焰,这是他的本命火,号称能够焚尽天下万物,瞬间就将周身缠绕的血气撕开了一个缺口。 然而,仅仅霎那之间,那个缺口就被汹涌而来的血气迅速填补,而金色的火焰后继乏力,湮没在了无尽的血气之中。 血色身影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小猴子,你如今太弱了,只配成为我的食粮。” 朱慈耷拉着脑袋,神色黯然。地宫的力量几乎都用于封印这个怪物,他这么多年来修为没有寸进,如今的实力顶多能与一名大武师相提并论,在如此浓郁的血气面前,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似乎正在垂死挣扎的唐忘,突然问那血色身影,“你应该只是血僵侯的一丝残魂吧?” “是又如何?”血色身影此时心情不错,熔炼这只猴子需要一些时间,它并不介意与眼前这将死之人聊上几句,也算是一种排遣,“如果是我本尊在此,弹指间,就能让你们这些蝼蚁灰飞烟灭。” “哦,这么厉害?”唐忘全身真元激荡,形成了一个护罩,试图抵抗血气的侵蚀。只是效果微乎其微,用不了多久,那血气就能穿透防护。他咬牙切齿地又问了一句,“你应该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吧?” “哈哈,你们这个渺小的地方,怎么可能孕育出伟大的血神族?”血色身影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真正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大亿万倍,你们这些蝼蚁,连井底之蛙都算不上。无尽的虚空中,有着无尽的种族,无尽的大陆,你们这个所谓的‘世界’,只不过就是大海中微不足道的一颗沙粒而已。” “那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唐忘似乎非常不甘心,他死死地盯着血色身影,似乎在问“既然你们那么强,为何还要觊觎我们这个弱小的地方?” “区区一只蝼蚁,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去死吧。”血色身影并不愿意谈及这个话题,他催动着血气,加快来侵蚀的速度。 “说得对。”唐忘突然身体一直,从身后拔出那把断裂的血刀,厉声喝道,“那你就去死吧!” 他双手高举血刀,月环之中的元液瞬间被抽空殆尽,刀刃之上散发着一层薄薄的银色光芒。 在这一刻,唐忘脑海中再次浮现了那道梦中的模糊身影,是如此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无法匹敌。 但此刻,他这一刀挥出的不再仅仅是那狂暴无边的“裂天式”,其中更裹含了极为晦涩的轮回道意。 这是唐忘突破武尊后,感悟出来的新的杀招。 他彻底解开了血刀的外部封印,那股古老而晦涩的气息一跃而出,将周围的血气狠狠推开。 他的脚下,一条拱桥凭空而起,直接延伸至血色身影所在的法印下方,桥下黄泉之水奔腾咆哮;一朵绚丽得让人心颤的彼岸之花,在血色身影头顶悄然绽放,垂下丝丝金线,与那泉水循环相连。 上穷碧落圣洁无比,下至黄泉污秽不堪,二者交汇处,却是大千世界的生死轮回。 无始,无终。 而在此中间,更有一座牌楼轰然砸下,将那血色身影困于其中。 牌楼匾额之上,书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鬼门关。 第193章 湮灭残魂 “轮回?你……你居然是轮回掌控者!”血色身影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它的身体似乎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周围的血气如同被烈日炙烤般,正在急速蒸发。 那些被它强行掳来的生魂,化作一道道微弱而柔和的白光,逐渐在空中消散。白光之中,每个生魂都朝着唐忘的方向轻轻拱手,眼中满是感激和解脱。 这其中,唐忘甚至看到了马掌柜一家四口的身影。两个小孩依旧带着几分羞涩,半张小脸躲在大人背后,但那发自内心的喜悦,以及那说着“谢谢”的口型,却让唐忘心里一痛。 他终究未能实现自己的承诺,无法助他们躲过这场死劫,但至少,能送他们最后一程,免受血色煎熬之苦。 而现在,他还要为他们报仇,将这个罪魁祸首送入真正的地狱! 随着生魂不断消散,法印也在“裂天”一击下被劈成了两半,那庞大的血块也在崩溃和消融。 血色身影再没有了此前的倨傲,气急败坏的它还在拼命挣扎,可纵然穷尽一切手段,却始终无法挣脱鬼门的禁锢。 “我不能死!”血色身影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轮回再现,那是血神族的噩梦。 只要将消息传出去,它的族人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人扼杀。 然而,这血色身影本就只是一缕残魂,在此前与叶揉的激斗中还遭受了重创。若不是依靠这团血块强大的恢复能力,它早就湮灭了。 随着大量的血气被鬼门吸收,那两扇巨大的青铜大门愈发凝实,门上繁复的冥纹封印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城关之内,仿佛有无数双幽暗的眼睛在凝视着那缕残魂,有不满,有愤怒,这是对地府的挑衅,无法容忍!一股刺骨的阴寒之气激射而至,血色身影顿时开始剧烈扭曲,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 “呱噪!”唐忘面色冷峻,手中的血刀依然在强行催动着轮回之道。他的身体正在迅速干瘪。若非 “斗战印”可以催发身体的潜力,他恐怕难以支撑到现在。 血块正在黑化,黑色的部分如同焚烧后的枯叶,化作灰烬消散于空中。 血色身影已经淡薄到几乎无法辨认,它自知在劫难逃,对着唐忘用一种奇怪的音节吐出了一个字。唐忘虽然听不懂古语,但他心中一颤,那应该是“魔”! 血块被侵蚀得支离破碎,唐忘和朱慈重新回到了小世界之中。那些怨灵蜂拥而来,它们并非为了阻止唐忘,而是希望借这轮回之力寻求解脱。 直到一切成空,整个小世界开始出现了裂痕。 在确定那道血色身影彻底消失后,唐忘叹了一口气,这仅仅只是一道残魂就如此难杀,如果是那本体,又会强大到何种程度? 身后背篼里的朱慈,一直如木鸡般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也算不得孤陋寡闻,但依然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如今,他对唐忘的崇拜之情完全能够和老祖并列,同时暗暗打定主意,“这条大腿,抱定了!” 随着血色身影的消逝,朱慈突然感觉所有的压制全部消失了,这意味着,从这一刻起,他成了地宫真正的主宰。 唐忘没有给朱慈更多回味的时间,小世界的破碎,必然会引起不小的震动。外面强者环伺,必须提前未雨绸缪了。 地宫之中,随着孙揉的湮灭,气氛重新变得剑拔弩张。 三条金色虹光的归属,让残活之人虎视眈眈。 枫王夺得了其中一条,阿梦则揽下了另一条,最后一条主动落在了一个小和尚的手中。 夜王认出了阿梦的身份,不便强行夺取,而对于来自南方的僧人,他也不想过于得罪。可就此空手而归,心里又实在不甘。 思索再三后,夜王走向那个小和尚,沉声说道,“将金虹交予我,我并不想伤人。” “真度,结阵!”小和尚身旁的两名僧人厉声喊道。 “阿弥陀佛。得失随缘,心无增减。”小和尚摇了摇头,对身后的两名僧人说道,“这位施主的实力远胜我等,岂能为了外物犯险。使不得,使不得。” 说着,小和尚坦然取出那条金虹,递与夜王。 让人想不到的是,夜王僵在原地,没有去接那条金虹。他被一股强大的佛门真力锁定,虽然对方并无杀意,却不意味着自己可以继续放肆。 夜王干笑了一声,“小和尚说得对,这个东西还是要讲缘分,该是你的,只能是你的。” 他慢慢转身离去,那股佛门真力也随之消失。只留下三个僧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性情阴戾的夜王,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此时,阿梦和小莺正与孙奉言等人对峙,双方各自试探了一下,难分高下。 “这位姑娘,劝你还是交出金虹为好,否则即便走出了地宫,在这安夜王朝,也逃不过我孙家的追杀。”孙奉言心情十分糟糕,老祖身死,孙家此次地宫之行可以称得上是一败涂地。如果能够抢回一条金虹,至少还能挽回些许颜面。 “东西没有,命就一条。”阿梦果断地拒绝了对方,没有丝毫的犹豫。 虽然这条金虹远不如她想象中珍贵,不足以让她未来证道成神,但既然是蕴含神力之物,哪怕有一丝的可能性,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那就战吧。”孙奉言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这位姑娘,需要帮忙吗?”兰淳帆缓步走了过来。 他与孙奉言素来不和,更何况对方还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亲兄弟。如果不是碍于这里人多口杂,他定会毫不犹豫将其斩杀,断了孙家的希望。 兰淳帆笑着说,“只要姑娘愿意加入我们兰家,我愿意倾力相助。” 这时,窝了一肚子火的夜王走了过来,嘲讽地瞥了兰淳帆一眼,硬着头皮对阿梦说道,“圣女,此物对我极为重要,不知能否割爱?” “圣女?”孙奉言惊叹了一声,他知道这两个字对于灭神教意味着什么,不由对着兰淳帆讥笑道,“想把灭神教圣女收入你们兰家,兰淳帆,你的胃口真不小啊!” 第194章 执念难消 面对夜王的索取,阿梦很是纠结。她不想和这位王境强者交恶,却也不愿就此将金色虹光拱手相让。 就在进退维谷之际,远处突然传来剧烈的波动,那正是孙揉证道失败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眼睛一亮,心中纷纷揣测,“难道还有神级机缘?”身影闪烁间,众人以极快的速度向另一间石室赶去。 当一众人等匆匆赶到那片石屋废墟时,发现已经有四人捷足先登,难道机缘就在他们手里? 阿梦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心中好生惊讶,居然都是见过的“熟人”。 其中一个如今瘦得不成样子的年轻人,正是她之前一路跟随的罗佩,实力虽然不俗,但阿梦并没有太多的忌惮。当初尾随而行,仅仅是为了掩藏行踪而已。 年轻人背篼里的红衣男童,似乎不再像此前那般痴呆,正伸着脑袋东张西望,明显活泼了许多。 真正让阿梦感到心悸的,却是另外两人。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看起来像是账房先生,另一个则是一身车夫打扮。在此之前,阿梦没有从这两人身上察觉到任何气息,以为他们不过是逃难的凡俗之人,没想到居然藏得如此之深。难道又是两个王境强者? 阿梦心中暗自戒备,安静地候在一旁,一声不吭,静观其变。 此番地宫之行一直不顺的孙奉言率先喊了一声,“此地藏有什么机缘,何不拿出来,让大家见识一下。”他如今虽有些乱了方寸,却并未失去理智,毕竟此刻依然还能存活之人,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面对孙奉言的诘问,四人仿佛置若罔闻。 车夫老郑目光锐利地盯着唐忘,“罗小友,相逢是缘。我本不该强人所难,但此地发生了何事,还请为我等解惑一二?” 账房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他对所谓的机缘并不是特别在意。如果真要证道成神,以他的身份背景,何需来此残缺之地寻觅机缘? 唐忘冷漠地看着眼前二人,虽然马掌柜一家的死与他们无关,但终究有些难以释怀。不过,毕竟自己也没能做到的事,却去苛责他人,这不是唐忘的行事准则。 意识到眼前众人不是自己所能匹敌,唐忘只好开口解释,“这里有一个石碑,其中藏有一个小世界。我不小心被吸了其中,发现那是一个名为血僵侯的强者残魂的栖身地。我并非那个残魂的对手,只能借助师父所赐的符箓,强行破开了小世界。” “血僵侯?”林账房的眼睛眯了一下,似乎对血僵侯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那残魂呢?” “应该被一起炸死了吧。”唐忘摊了一下手,“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四处找找看?” “你师父是谁?”夜王走上前来逼问道。 “云天阁,云先生。”唐忘沉声说道。他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师承,但也绝不会在这件事上随意胡诌。对于云先生,他只有敬重和感激,如果因此有人要找麻烦,他也毫无所惧。 林账房扬了扬眉,突然传音唐忘,“你是云奕寒的弟子?看你的年龄,那你就是唐忘了?” 唐忘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只是不知对方何等来历,到底是友是敌,只能传音应道,“是,我是唐忘。” 林账房没有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等其他人继续追问,老郑突然开口说道,“罗小友,如果不嫌弃的话,能否去我那波罗寺做客数日?” 这句话刚一出口,唐忘尚自纳闷,其余众人则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那三名僧人走上前来,对着老郑恭敬地行了一个佛礼,“见过圆怔上师。” 波罗寺是护佛王朝三大圣寺之一,无论佛法造诣,还是整体实力,都稳居首位。其信徒遍布整个王朝,甚至连安夜王朝南部也有不少信众。 圆怔上师是波罗寺上一任的主持,生性喜好游历红尘,早早便将主持之位传予师侄,自己则云游四方,很长时间都没有他的消息。 然而,尽管圆怔行事低调,但没有人敢小觑这位车夫打扮的佛道高僧。据闻他不仅练就了金刚不坏体,更将一部上古佛经融入己身,修成正果,只差一步即可证道为佛。 夜王这才意识到,先前暗中锁定自己的竟是这位佛门大能,看来自己这次地宫之行很难再有斩获了。 枫王也默默地退了两步。他深知这些佛门强者的厉害,不愿再掺和这趟浑水。他准备尽快寻找出路,早日返回王都,联合其他王者势力共同打压孙家。 孙奉言脸色苍白,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他甚至开始担心,离开地宫后会否遭遇枫王父子的毒手,不过自家亲卫应该就在附近,只要能平安回到家族,待自己突破王境后,再一一清算今日之事。 唐忘似乎对圆怔的身份并不太在意,不卑不亢地说道,“原来是大德高僧,之前失敬了。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去贵寺叨扰了。” “阿弥陀佛。”圆怔口诵佛号,“实不相瞒,施主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息,对我至关重要,还望成全。” 唐忘心中冷笑连连,应该是刚才施展的轮回道意还没有彻底散尽,引来了对方的觊觎,不过他表面上却故作惊讶,“在下并不修佛法,或许是师父的那张符箓上所残留的气息,让您误会了。” 圆怔脸上并无波动,只是语气坚定地重复道,“还望施主成全。” “大师,实在抱歉,恕难从命。”唐忘面色微沉,心知此事恐怕难以善了,不过自己早已备好后手,并不怕对方彻底撕破脸。 圆怔微微一愣,他并不愿意用强,但唐忘身上的气息非常独特,尽管微弱,他却感觉很可能与自己的证道之路息息相关。这是他多年来唯一的执念,为此已经走遍了千山万水,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绝不肯轻易错过。 圆怔双手合十,口中吐出梵音阵阵,瞬间就将唐忘笼罩其中,“事不得已,只能得罪了,回去之后,我自会向佛祖请罪。” 一旁的林账房眉头紧皱,心中似乎在权衡什么。 而其他众人目光炽热,他们断定唐忘身上必然藏有非凡之物,否则怎会让这位备受尊崇的佛门大师如此执着。 唯有那名叫真度的小和尚,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之色,似乎对圆怔的如此行径很为不满,既看不破,也放不下,何谈证道? 唐忘嘴角浮出一丝讥讽的笑意,能将抓人说得如此脱俗,的确不愧是高僧。 他沉声喝道,“朱慈,动手!” 第195章 天照门 灵界,不知何其大! 这片大陆的由来已无从考证,即使最古老的记载中也语焉不详。 灵界合九洲一地,其外则是虚空屏障。王境以下的修士踏入虚空,几乎无法存活。唯有证道成神,才有资格在虚空之中遨游,即便是这些神级人物,稍有不慎,就会迷失甚至永远陨落其间。 云洲位于灵界边缘之地,资源贫瘠,因此无法诞生神级势力,整体实力在下三洲之中亦处于末席。 云洲面积辽阔,比整个玄空之地还要大上不少。 在这里,数十个元婴级势力各自为政,抢占资源,扩大地盘,争斗不断。今日合纵连横,明日又互相算计,刀兵相见。 如此一来,使得云洲成为了灵界最为动荡不安的洲属之地。 在云洲的边陲,狮头山上坐落着一个实力不俗的宗门,名为天照门。 门主郭启乃是一名金丹巅峰修士,在如此偏僻之地,天照门堪称一方巨擘。其弟子行走于方圆数百里之内,无不风光无限,外人见了都会礼让三分,不敢轻易交恶。 然而,近来狮头山上却是愁云一片。 原来,五百里外的聚星城田家,一个有元婴修士坐镇的强大世家,向天照门下了一份通牒:要么归顺成为藩属势力,要么将面临灭门之灾。 明日,就是通牒的最后期限。 郭启与几名金丹长老围坐一堂,连续数日商讨对策,始终未能达成一致意见。 战与和,支持者各半,左右为难。 此时,一名弟子匆匆前来禀报,“门主,山下有个姓云的汉子求见,自称是您的旧识。” “快请……”郭启眼睛一亮,旋即改口,“不,我亲自去迎。” 山脚下,一个惫懒汉子正斜倚在山门一侧,目光偶尔扫过门前那块刻着 “天照门”三个大字的巨大石碑,嘴角忍不住撇了撇,心中不禁腹诽,“这名字取得有点大啊!” 按照先生的安排,他前来此处落脚,未来寻机帮衬一下同门。可作为曾经大名鼎鼎的“暗影”,这种事情实在无趣,让他有些意兴阑珊。 郭启匆忙赶到山下,见那惫懒汉子正在闭目假寐,又好气又好笑。多年不见,这位大爷还是那副模样。 “云焘,原来是你。可是先生派你来的?”郭启笑着招呼了一声。他是云先生的不记名弟子,得到一份功法后便留在了此地。多年前,曾与云焘有过一面之缘。 云焘不情愿地睁开眼,并没有提及云先生之事。他打量了一番郭启,然后有些嫌弃地说道,“小郭啊,你怎么还是个小金丹啊,这么多年也没多大长进。” 郭启感受了一下云焘的气息,随即撇了下嘴,没好气地说,“你比我可大不少,不也就刚结婴吗?”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云焘一听这话,立即来了精神,“这叫厚积薄发。那些普通元婴之流,怎么能和我比……” 郭启知道这位老兄那张嘴,一打开就收不住,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走,上山再说,我正好有事相求。” 两天后。 聚星城,田家大院。 “天照门胆敢拒绝我们,看来那郭启是一心求死啊!”一名金丹强者怒不可遏,眼里泛起浓浓的杀意。 坐于上首的一名老者漠然地说,“摩天门要求我们提供十名金丹修士,派往之路参战,这才是当务之急。”他是田家唯一的元婴老祖,向来说一不二。 “你们和周围几个藩属势力合计一下,尽快凑齐人数送过去。”田家老祖起身来,继续说道,“最近我心有所悟,需要闭关一段时间,家族行事以稳为主。如有大事,待我出关后再议。” “老祖,那天照门一事……”此前那名金丹强者追问道。 田家老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待我出关再议,听不懂吗?”话音未落,他已拂袖而去,留下一众田家高层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们有所不知,就在昨晚,有一个自称是郭启师兄的中年汉子,私下前来“拜访”田家老祖,双方只暗中过了一招,那中年汉子就转身离去。 田家老祖却暗叹倒霉,没有两三年的功夫,是无法将那潜藏体内的暗伤消磨干净的了。 之路,龙府军帐。 “龙五叔,胖子他怎么样了?”阿忆望着躺在营地简陋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天毅,焦急地问身旁的龙五。 “他伤得太重,一直都在昏迷,什么时候能苏醒,我也说不好。”龙五轻声说道。 阿忆的状态同样奇差无比,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格外虚弱。即使只走了简短的几步路,已经有些气喘。 前段时间,阿忆和天毅遭遇内鬼暗算,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之中。天毅当时奋力将阿忆扔出包围圈,差点身死当场。即便如此,阿忆还是未能逃离险境,遭到了敌人预先设下的伏击,几乎命悬一线。 幸得龙氏兄弟察觉不妙后及时出击,这才将二人从死亡深渊中拉了回来。 随后,负责此地战事的陆聿亲自带人前来救治,奈何二人伤得实在太重,足足躺了一个月的时间,阿忆才勉强能够下床活动,而天毅依然昏迷不醒。 唯一的好消息是,龙五等人查探了天毅的气息,发觉他如今其实处于一种自我保护状态,性命应该是无忧了。 此事引起了陆家的震怒。 内鬼自知难逃一死,当场自尽,未留下任何线索,只查出此人来自空天城的魔族。 而当时负责接应的上官家,关键时刻按兵不动,耽误救援时机,同样罪不可赦。 为了以儆效尤,陆聿将空天城前来参战的魔族强者,以及与此事相关的上官家弟子,组成了一支敢死队,在他亲自羁押下,被派上前线赴死一战,最终无一人生还。 除此之外,陆聿还向空天城下令,将魔族一系全部驱逐,但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负责上官家事宜的上官沣,在收到老祖上官璟的玉简传音后,当天就到龙府驻地赔罪,并附上了一堆珍贵的疗伤丹药。 传音内容很简单,“如果再有类似之事,上官家可以去掉一脉。” “阿忆丫头,你的伤痊愈后,最好还是去天兴休养一段时间吧?”龙五看向眼前的阿忆,心中满是怜惜。 回想起当初救回两人时的场景,龙五至今仍心有余悸。阿忆已经全身失去了血色,而天毅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龙氏兄弟与云先生交情不浅,如今唐忘不知所踪,这两人又伤成这样,实在是于心不忍。 “龙五叔的好意,阿忆心领了。”阿忆一边细心地给昏迷的天毅擦拭身体,一边应道,“唐忘下落不明,胖子也没醒来,我就陪着他好了。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第196章 剑岛归来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天兴剑澜镇上,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景象。 明日,张家家主张阅,将正式加冕为剑门门主。 远近各大势力观礼之人,都已陆续抵达。张家子弟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而与张家共进退的夏家和庞家,同样与有荣焉,两家的长者笑容满面,早早就来到张家厅堂,先行为张阅贺。 山云酒肆,最近更是生意兴隆。 不仅张家为了招待宾客,订了大批山云酒,那些赶来剑澜镇看热闹的人们,也纷纷涌入酒肆,买酒助兴。 掌柜许佥一天下来,脸颊笑得酸疼,好不容易熬到日落,连忙招呼伙计关门打烊,明日可还有大事要做。 酒铺后面的小院里,一个大嗓门在不停地嚷嚷,“阿武,你家的酒可真不错,以后我的酒可就全归你包了。” 阿武笑吟吟地看着久别重逢的老友,只是微微颔首。 作为南府袁家和周家的观礼代表,燕飞抵达剑澜镇后,听说山云酒肆的酒水品质上乘,顿时勾起了肚子里的酒虫。恰好遇到外出归来的阿武,两人就在小院里痛饮了一通。 谈及明日的观礼之事,阿武只是微笑着对燕飞说,“你既然是客人,明日之事,静观其变即可。” 无论燕飞如何旁敲侧击,阿武始终不肯松口,只是一味劝酒叙旧,笑称“不醉不还”。 来之前,燕飞就隐约觉得此次剑门之事不会那么简单,可既然师父没有明说,他也不便多事。如今见阿武似乎胸有成竹,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 次日清晨。 晴。 剑澜镇中央广场上,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台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香案,三根手臂粗细的香柱飘着袅袅青烟。 广场近海。站在高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不远处的海面波澜不惊,平静得异乎寻常。 香案前方,立有一个古色古香的剑架,横放着一把五尺长剑,剑身古朴无华,却散发着凛冽的剑气。这便是剑门传承无数代的掌门之剑,平日供奉在英雄祠,唯有在门主继位之时,才会被郑重请出,以昭示新任掌门获得历代先祖的认可和庇护。 剑门弟子穿戴整齐,以职位高低、修为强弱依次排列,放眼望去,近万名身着深蓝色剑袍的剑修,几乎将整个广场中央铺满,场面蔚为壮观。 广场前排设有一列坐席,十数名胸前绣有四把长剑标识的长老正襟危坐。 此时,礼乐声不断,知客官手持名册,正在唱报宾客的身份。宾客献上贺礼后,由侍者引领走上两侧的观礼台,各就其位。 掌门继位大典即将开启! 在司仪长老的指挥下,各种繁文缛节,礼仪流程,耗费了近一个时辰,整个广场上的剑修们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 张阅身着深蓝剑袍,领口和袖口纹以金色的纹边,胸前绣有五把长剑,这是剑门门主的专属标识。他神情肃穆,眼神坚韧,每一个环节都配合得滴水不漏。 此时,司仪正高声宣布张阅就任门主一职,突然从前排坐席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反对!”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无论是广场上的剑修,还是观礼台的宾客,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正迈步走上高台的张阅脸色铁青,猛地转头看向说话之人,怒火中烧。如此场合说出如此话语,简直就是诛心之举! 说话之人缓缓站起,正是此前与阿武有过密谋的向鹏。 按惯例,门主必须得到所有长老的认可,方能就任。一旦向鹏公开反对,若不能平息此事,张阅即便就任门主,也多少有些名不正。 “理由?”张阅身形一晃,已快速登上高台,面对下方厉声问道。 “理由很简单。”向鹏毫不退缩,朗声说道,“剑门门主一职,历来都要获取剑岛认可,方能继位。而张代门主一直未能寻回剑岛,此时匆忙就职,恐怕不妥。” 张阅长叹一声,努力平息心中怒火,沉声回应,“向长老此言虽然在理,但剑岛三年前消失之后,我剑门弟子多次出海探寻,均无功而返。作为代门主,我责无旁贷。可剑门不能一直无主,此事虽有瑕疵,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向长老莫要吹毛求疵。” 向鹏冷笑一声,“代门主的意思是,如果剑岛出现,那就还是要按规矩办事了?”他故意将那个“代”字咬得极重,让张阅听着极为刺耳。 张阅神情严肃,话音有些激动,“理当如此。一旦寻得剑岛,我必会上岛填补今日之遗憾。”他心中正在暗自盘算,此间事了,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向鹏清除,以雪今日之耻。 听闻二人的说话,台下众剑修的神色也颇为黯然。 剑岛失踪之后,剑门弟子仿佛失去了主心骨,那里不仅可以辅助悟剑,更是他们心目中的修剑圣地。 “是吗?”向鹏淡淡地说道,“那就希望张代门主说话算话了。”说罢,他施施然地坐了回去,但眼中的嘲讽之意却愈发浓烈。 司仪见状,暗自庆幸风波已过,连忙催促开始最后的授剑仪式。只要张阅上完香后拿起古剑,这门主继任一事就算大功告成。 一名须发皆白的剑门老者走上高台,他是英雄祠的护法长老,在剑门之中地位超然,备受敬重。老者对着古剑连续三拜,随后双手从剑架上捧起古剑,准备交予张阅。 就在这时,老者手中的古剑突然发出了清亮的剑吟! 与此同时,广场上近万剑修身后的长剑似乎都受到了召唤,或脱鞘而出,或清吟附和,整个剑澜镇,在这一刻,剑气纵横,剑鸣四起,场面震撼无比。 随着古剑的剑吟愈发激昂,一道强大无匹的剑气从海上传来。 紧跟着,一浪接一浪的怒涛汹涌而至,在那怒涛之后,渐渐显现出一座岛屿的轮廓。 此时,眼尖之人大喊一声,“看,那是剑岛!” “剑岛!剑岛回来了!”无数剑修激动地高声呼喊,他们眼中噙着泪,那块消失了三年的圣地,如今终于回来了。 张阅惊愕地看着正疾驰而来的剑岛,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怎么可能?” 他连忙将眼神投向观礼台的最高处,向端坐的叶溟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第197章 短命门主 剑岛如一头巨兽,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剑澜镇冲来,其庞大的身躯在海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剑气纵横,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一排排滔天巨浪,在剑气的激荡下,咆哮着拍打着近海堤岸,码头处停靠的舢板被纷纷掀起,再落下时已裂成了碎片。 这一刻,所有的剑修热血沸腾,眼中闪烁着激动和自豪的光芒。 剑岛归来,圣地归来! 剑门必会重新崛起,再塑昔日辉煌。 这是每一个剑门弟子的梦想,也是每一名天兴剑修的企望。 仅仅片刻之间,剑岛就已逼近剑澜镇,距离不足百丈。 海风呼啸,剑气如虹。 杨正轩一身蓝衣战袍,率领四五位杨家弟子,踏剑而行,几个呼吸后就已来到岸上。 “张阅,”杨正轩站定之后,高声喝道,“你作为剑修却失了剑心,如何配得上剑门门主之位?我以剑修之名,向你挑战,可敢接剑?” 张阅脸色微变,只是冷笑道,“真是岂有此理!如果每个不服之人都可以挑战,岂不乱了规矩,你将剑门视之何物?” 杨正轩早知对方必会推诿,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便以剑岛剑使之名,与你一战。如果你避战,那就没有资格成为剑门之主!” 剑岛地位特殊。剑门规训中,明确剑使有资格向任何人挑战,任何人都不得避战。 张阅死死地盯着杨正轩,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面对咄咄逼人的杨正轩,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拿下此战,可如今骑虎难下,一旦输了,那意味着过往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观礼台上,叶溟也有些坐不住了。 张阅与杨正轩,同为剑尊初期,前者甚至修为还要略胜一筹,却明显有了怯战之意。剑修对决,气势为先,一旦失势,胜负甚至就在一剑之间。 叶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猛地站起身来,对杨正轩怒喝道,“你还真不把我叶家放在眼里啊!上次让你侥幸逃了,不好好缩在剑岛上,还敢出来妖言惑众,今日我便成全你!” 杨正轩眉梢微挑,不屑地回应,“这是剑门之事。无关人等,不要插手。” “哈哈,我看今日谁还能救得了你!”叶溟一跃而下,直奔杨正轩而去,却突然发现一股强大的气息将他锁定,令他强行止住了前行的脚步,“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既然叶家喜欢多管闲事,那我龙府插手一次,也不算过分吧!”红袍阳尊不知何时站在了广场之下。 “叶家与龙府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屡屡与我作对?”叶溟脸色阴沉。他与阳尊实力相当,若真动起手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上次小叶王差点要了我的命,这笔账总要算算吧?”阳尊不愠不火地应了一声。 叶溟两眼喷火,仿佛要将对方活活吞下。 当初剑岛一战,小叶王神秘失踪,天地间仅留下了一句“天兴之地,王者之禁!”,此事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叶家也因此颜面扫地,不得不放弃了南进的计划,只能由叶溟坐镇剑澜镇,在天兴南部扎下一根钉子,为今后的变局埋下伏笔。 叶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杂念抛于脑后,淡淡地说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叶某只好领教阁下的高招了。” 阳尊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请!我们海上一战。” 叶溟的离去,让张阅有些无所适从。 而杨正轩早已抽出长剑,站在岸边,遥遥以对。 张阅气势已弱,此时若与杨正轩决战,胜少败多。他冷哼一声,“姓杨的,你既然要坏我好事,我又岂能让你如愿。”他大手一挥,厉喝道,“来人,将剑门叛贼杨正轩拿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张、夏、庞三家的心腹子弟蜂拥而至,将杨正轩等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住手!”向鹏大喝一声,站起身来。但旁边几名张阅一方的长老也将他死死看住,让他无法前去救援。 向鹏将目光投向人群,最终落在了那个此前说服自己的年轻人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又当如何力挽狂澜? 中央广场上的剑修们,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张阅如此行事,实在有悖剑修一往无前的心境。他们或鄙夷,或愤怒,与那些拥护张阅的人开始出现口角之争,甚至不少人已经拔剑相向,一场远比三年前更为混乱的内斗,仿佛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身影疾速向高台掠去,被英雄祠护法长老捧在手里的古剑,再次爆发出一声剑吟,那声音欢快愉悦,仿佛是离别已久的孩子突然见到了亲人。 古剑挣脱了剑鞘,凌空而起。 年轻身影手上掐着剑诀,头顶浮现出一道黑色的剑影轮廓,他轻喝了一声:“斩”。 古剑离弦般直奔张阅飞去,剑气化作一条直线,凌厉无比地劈了下去。 作为剑道武尊,张阅并非酒囊饭袋,只是杨正轩出场气势太强,才让他不得不屡屡退让。他冷哼一声,正想拔剑以对,以手中之剑让世人知晓他真正的实力。 但那是一道蕴含着天道气息的剑气,对他这样的剑门强者,甚至还有一种特殊的压胜。在这道剑气的逼压下,他手里的剑,不敢挡,也不愿挡。 阿武的剑道是天道,是那阴阳平衡的“一”,是剑意之中的王者。 唯有这样的剑道,方能驾驭那把古剑,也才能激发出古剑之中的特殊能力。 作为剑门之人,张阅入门时曾在古剑前立誓扞卫剑门尊严,而此刻,曾经的誓言就成了束缚他的枷锁,让他在古剑的压制下动弹不得。 张阅实在想不到,这把平时供奉在英雄祠、看似摆设的古剑,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杀力。更让他绝望的是,这种杀力对他而言,居然还有倍增的效果。 身为一名剑修,一位剑尊,他本应是剑门如今第一人,可在这一剑之下,却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他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各种破解之法,但一切都已来不及,那道剑气无情地穿过他的脖颈,这位只差一步执掌剑门的武尊强者,就此陨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既没有人想过要去阻拦阿武,也没有人会想到堂堂剑尊,竟会如此不堪一击。当张阅的头颅坠地的那一瞬,整个剑澜镇陷入了死寂之中。 竟然有人敢袭杀剑门门主! 张家的人双目怒睁,血气上涌,家主如此惨死,岂能就此罢休! 但面对这个一剑就能击杀张阅的年轻人,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此暴行! 此时,高台上的护法长老却对着阿武单膝下跪,声音颤抖地称道,“参见护剑者。“ 第198章 剑门中兴 护剑者。 这是一个在剑门之中已经沉寂了无数岁月的称谓。 护剑者独立于剑门之外,不受其辖制,也无法掌握剑门的任何权柄。这样一个特殊存在,却拥有先斩后奏的至高特权,其原因就是能驭使这把真名为“祛邪”的古剑。 “祛邪”,乃是剑门初代门主的随身佩剑,经历无数年的供奉,其中蕴藏的剑气对于剑门子弟来说,具有着一种天然的压胜。 这把剑曾有着太多的传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传说慢慢被遗忘。如今,它依然是剑门至高无上的象征。但除了护剑者外,哪怕是剑门门主,都无法拔出此剑。 在剑门的历史中,最后一任护剑者,便是如今合道剑岛的老剑头,自那以后,无数年过去了,护剑者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以至于很多剑门之人,都不知道还曾有过这样的存在。 正因如此,“祛邪”这把古剑,也只能在英雄祠里沉睡,接受剑门无数子弟的礼拜,而它真正的恐怖杀力,如护剑者一样,早已被绝大多数人遗忘。 阿武站在高台上,“祛邪”乖顺地悬于他的身边。 那些对阿武心生怨恨的张家弟子,尽管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焰,但阿武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的武尊气息,足以让这些人畏缩不前,无人敢上前挑衅。 杨正轩身处包围之中,却毫不在意,他对着高台之上的阿武行了一个标准的剑礼,高声喊道,“剑门杨正轩参见护剑者。” 与此同时,向鹏以及一些中立的长老也纷纷对着高台行礼,以示对护剑者的尊重。 虽然下方一片混乱,阿武却毫不在意,今日此行本就为了拨乱反正,只是有一些仪式必须要提前做到位。他击杀代门主张阅,按规矩高声吟道,“剑门内乱,祛邪锄奸。我心护剑,天地可鉴。” 这是护剑者的职责所在,也是他可以出手斩杀张阅的题中之义。 随后,阿武转向旁边的“祛邪”,笑着说道,“现在,该你为剑门挑选下一任门主了。” 这是剑门早期的传统,以剑择主,而非依靠权势和裙带。然而,自从护剑者一职虚落后,无人能驭使“祛邪”,这一传统也就无以为继,门主之位变成了各大家族势力轮流把持的禁脔。 “祛邪”仿佛听得懂阿武的话,它缓缓飞入空中,剑身微微颤动,似乎在寻找最具剑心、最与自己相契合的人选。 “除我之外。”阿武发现“祛邪”的剑尖准备指向自己时,微笑地提醒道。 “祛邪”的剑尖微微一顿,似乎心有不甘地换了个方向,却迟迟不肯做出抉择。 这一刻,整个剑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心中都有所期待,尽管他们明白机会渺茫,但谁不想搏那个“万一”呢? 向鹏的神情显得尤为轻松,他望向不远处的杨正轩。在他心目中,这位对自己有恩的杨家家主无疑是最佳人选。 而其他几个家族的长老,面露紧张之色,心里忐忑不安,他们也在期待能够一步登天,成为剑门的主宰。 “祛邪”向着台下飞去,路线直指杨正轩所在之处。那些家族势力的强者面色阴沉,此时已经开始相互传音,一旦杨正轩上位,他们将如何应对。 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祛邪”突然来了个急转弯,仿佛在逗弄场中焦急等待的众人。毕竟这个家伙已经沉寂了太多年,如今难得有机会出来显摆一次,玩兴正浓,岂肯轻易就作出选择。 阿武在高台上有些哭笑不得,自然知道这是“祛邪”故意为之,只得无奈催促道,“快点,别耽搁正事。” “祛邪”这才有些不情愿地收起了顽皮之举,一个疾冲之后,稳稳地落入了向鹏的手中。 向鹏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他当初之所以答应与阿武联手,只是不愿见到剑门就此沦落,从未奢望过自己会成为剑门之主。 他惊疑不定地望着手中的古剑,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这……这是不是搞错了?” 那边厢,杨正轩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恭喜向门主!有请门主上台继位。” 阿武同样有些意外,他和向鹏一样,以为“祛邪”会属意杨正轩,毕竟杨正轩的剑心坚韧,刚正不阿,从不为私利所动,是剑门门主不二的人选。 不过,现在这个结果也不错,只要剑门不再落入那些家族之手,再加上早已想好的后续清理手段,剑门应该能够重归纯粹。 这也是阿武当初曾向老剑头许下的承诺,让剑门重现辉煌! 此时,张家的一名强者高声反对,“向鹏没有资格升任门主,我不同意。” 夏家与庞家的强者紧随其后,纷纷响应,一时间反对之声不绝于耳。 高台上的司仪老者面露难色,小声地问阿武,“护剑者大人,这民心所指,该如何是好?” “民心?真是笑话。”阿武冷笑了一声,“剑门何时变成了这几大家族的剑门了。既然他们不服剑门的规矩,那就让他们离开好了。” 司仪老者闻言,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他担心,一旦几大家族真的离开,剑门将会元气大伤,甚至可能会走向彻底衰落。 阿武似乎看出了老者的担忧,他淡淡地笑了笑,语气却非常坚定,“只要还有剑修,只要剑岛不灭,剑门就绝不会倒。” 这一日,多年后被剑门弟子誉为“中兴之日”。 包括张、夏、庞在内的多个不服向鹏的家族,被阿武驭使“祛邪”强行驱离了剑澜镇。与此同时,那些被这场变故惊得无以复加的观礼宾客,也被一一礼送离开。 留下的剑修,不仅见证了向鹏继位剑门门主,更在新任门主率领下,前往英雄祠立下了永远不得背叛剑门的剑心之誓。一旦违背誓言,将会遭受“祛邪”的无情击杀。 剑澜镇随即宣布封关一年,以剑岛为基,开启了强大的防护大阵,所有人不得随意进出。 叶溟与阳尊一番激战后,返回剑澜镇时才发现大势已去。他也不敢轻易招惹合道剑岛的老剑头,只得带着几大家族的子弟向北而去。 临走前,他们自然也会留下一句“此仇必报”的狠话。 剑门易主的消息迅速传开,立即引起了周边所有势力的警惕。 数日后,剑门突然宣布与南府的袁家和周家结盟,让许多原本蠢蠢欲动的势力瞬间偃旗息鼓。 第199章 天狼杀 经历了一场大恐怖后,鬼隐山脉又恢复了原有的阴森。令人不解的是,昔日里不时回荡在山谷间的兽吼声,如今却几乎销声匿迹。 至于那条崆岭峡谷,周围驻扎的大军虽早已撤离,却再没有了人烟。传闻有无数冤魂聚集于此,无人敢轻易踏足。关于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讳莫如深,似乎成为了一个禁忌。 在峡谷一处隐蔽的山壁凹处,一位车夫打扮的老者静静地盘腿而坐,他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长时间,却丝毫没有半分焦躁。他仿佛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东西出现,为此,枯坐再长时间也是值得。 然而,三个月过去了,这里始终未曾有人出现过。连天空中的飞鸟,似乎也会绕道而行,不愿沾惹其中的不祥气息。 地宫之中,唐忘正在闭关。 当初,面对圆怔的步步紧逼,不得已之下,唐忘让朱慈发动了地宫的权柄,将其他所有人全部强行传送离开。 如今,地宫已经再次关闭。即便是聚拢再多的生魂,没有了血僵侯的操纵,再也无法强行开启。 唐忘自从突破武尊后,一直没有时间好好梳理自身的修为和技法。如今,没有了其他人的干扰,他将豆豆和小普放了出来,任由他们随处玩耍,自己则安心闭关修炼。 朱慈见到豆豆和小普后,觉得特别投缘,仅仅相处了一天时间,他就拉着对方要拜把子。可惜,豆豆嫌弃他是男的,心思不良;小普更是直接鄙夷地白了朱慈一眼,随意找了个地方呼呼大睡。 朱慈见状,只好绝了这个念头,只是每天陪着豆豆四处闲逛。 然而,地宫此前受损严重,大部分通道已经塌陷,只剩下两间石室周围不大的一片地方。加之这里缺乏生气,太过枯寂。没几天,两人就已厌倦,只好回到原地,耐心地等候唐忘出关。 修武成尊,修法结丹。 若非担心他人起疑,唐忘体内完全可以不再存有任何灵力和真元,而是将其彻底炼化为精纯的元液。 元液所蕴含的威力远超灵力和真元。当唐忘将元液运转于四肢百骸之间时,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体内的杂质再次排出,随之而来的自然是那奇特的臭味,将豆豆等人熏得另寻了一处清净之地落脚。 在唐忘体内,没有炼化完的金虹之力还沉淀在各个角落,每一次运转元魔天心诀,都能感受到修为在稳步提升,而一些早前未曾察觉的奇穴也逐一显现。每多打通一个窍穴,都意味着他的修为底蕴又增加了一分。 如今的唐忘,金丹之上的九连盏灯已经点燃了六盏,其中刀之道的火焰最为明亮,而时间之道和轮回之道的火苗则微弱很多。 这其中,尤其是轮回之道是唐忘最大的底牌,也是最大的隐秘。在他尚未足够强大之前,这一致命杀招绝不能轻易在人前泄露。否则,仅仅是泄露出了一丝气息,就已经引来那位得道高僧的觊觎。 在闭关的日子里,唐忘重新梳理了一遍自己的技法,并且根据其中的一些特性,增添了两式刀法,以弥补自己过于单调的战法。 他重新改良了过去的“天狼杀”。这还是他当初在元智学府时所悟,以背后三十六隐穴为基,以“夺命诀”为本,重在摧毁对手的意志。 如今他对杀之一道有了新的感悟,尤其是躲在坑洞下面,感受到了两军对垒时,战阵中煞气聚合后的强大威力。唐忘对“夺命诀”重新提炼,将所有的杀意凝聚于一点,力求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杀力。现在的“天狼杀”,一击之下,生死立判,与过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由于多次与血色怪物交锋,唐忘意识到,在未来的修行道路上,他还会频繁面对那些血色怪物。虽然“往生诀”足够强大,轮回道意甚至能够显现鬼门,但一来声势过于浩大,容易被他人嫉恨,再则消耗甚多,难以持续。 为此,唐忘将“往生诀”蕴含的湮灭之意抽取出来,藏于刀法之中,形成了一种“兵解”之法。 这一招专门针对那些没有灵魂之物,寓意一刀既出,兵解无常。 当唐忘出关之时,他不仅技法再次有了提升,修为也悄悄触及了武尊和金丹中期的门槛。接下来,他第一件事是去找朱慈,询问是否还藏有更多的金虹,以便让自己的修为再上一个台阶。 此时,在另一片空地上,几个小家伙正在玩着幼稚的游戏。 朱慈和豆豆分别立于两侧,手中握着一团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实心小布团,砸向站在中间的小普。小普体型小,速度又快,朱慈虽有武师战力,扔出的布团却无法触及小普分毫。 豆豆尝试了几次,同样也被小普轻松躲过。丫头有些恼怒,干脆以空间之力将小普禁锢,然后重重地把布团砸在它的身上。 小普郁闷地发出“呜呜”声,似乎是在怒斥豆豆耍赖。但豆豆对此毫不在意,反而发出得意的笑声,不停高喊 “打中了,打中了”。 看着几个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唐忘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慈父笑”。 他出关后并未急于离去,而是拐弯抹角想从朱慈那里打探金色虹光。不过,对于其他事情,朱慈都很好说话,唯有涉及此物,他就会习惯性装傻。 唐忘见此路不通,也就熄了念头,只是与朱慈聊了一些别的事,为离开地宫做好充足的准备。 朱慈掌控地宫后,能够感受到周围的一举一动。 他告诉唐忘,“唐老大,那个和尚好像还在附近,我不敢太靠近他,怕被发现。” 自从和豆豆拜把子未遂后,他就干脆以唐忘小弟自称,这样在豆豆面前也能有一种自得其乐的优越感。 唐忘点点头,问道,“你能在不惊动那个和尚的情况下,送我们离开吗?” “可以,但能带我一起走吗?”朱慈想着以后自己只能孤零零地待在地宫,不由有些伤感。 “等你炼化了地宫,就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体了,到时候,你再离开也不迟。现在还是暂时留在这里吧。”唐忘揉了揉朱慈的脑袋,柔声说道。 “等我出去了,该去哪里找你呢?”朱慈抬起头,看着这个长相虽然普通,却总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年轻人。 “你去天兴之地。如果我不在,就去找一个叫阿武的剑客,或者阿芸也行。”唐忘笑着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只要说是我的兄弟,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第200章 离开地宫 三日之后。 唐忘准备离开了。 红衣男童太过引人注目,唐忘只能舍弃那个大背篼,又从储物戒里找了一些材料,拼凑了一个箱子。箱子周围留有通气孔,这里将是红衣男童未来的暂居地。 站在唐忘身旁的朱慈,满心的不舍和担忧,“唐老大,那个和尚很厉害的,要不你还是暂时留在这里吧?” “可我必须离开啊,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的。”唐忘淡然一笑,然后叮嘱朱慈,“你该离开这具身体了。记得不要偷懒,早日炼化地宫。” “唐老大,我印象中那些强者都有很多追踪手段,你要是跑不掉,可以回到鬼隐山脉,我可以再把你藏进来。”朱慈说着,不舍地跳出了红衣男童的身体,双眼微微泛红。 如今朱慈成为了地宫的真正主人,有了新的寄体,不用再担心魂体会被湮灭了。 “好的,我会的。”唐忘将重新恢复痴呆的红衣男童放入箱子里,又招呼了一声豆豆和小普。两个小家伙分别对着魂体朱慈做了个鬼脸,然后跳入那个拥有空间之力的方盒子中。 唐忘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着一丝苦笑。 离开地宫后,他又该开始再一次的逃亡了。 只是这次追杀他的,不再是薛潼那样的武师,而是圆怔这样的王境强者,甚至可能还有其他人藏于暗中。 与多年前相似的是,唐忘依然只能落荒而逃。 说千道万,自己还是太弱了。唐忘心里明白,在变得更强之前,他无力改变这样的局面。 数日后,凹壁上闭目禅修的车夫老郑,七窍之间突然渗出了条条血痕。他猛地睁开双眼,眺望南方,口中低声念道,“阿弥陀佛!施主身怀大运,果然不凡。” 他此前心神一动,默默推衍唐忘的踪迹,虽然大致锁定了一个方向,但也因此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反噬,不仅修为折损,连寿元都减少了不少。 然而,老郑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得失。他只想着找到唐忘,逼问出那股神秘气息的来历。甚至最极端的情况下,他会将对方彻底炼化,以寻求证道的契机。 至于是佛还是魔,有时候,似乎并无区别。 唐忘避过了老郑的堵截后,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崆岭峡谷,沿着安夜大草原,日夜兼程,一路南下。 虽然看似风平浪静,暂时也没有遭到任何阻截,但要想真正摆脱王境强者的推衍,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当年他通过元塔传送离开东旭城,敌人之中只因有一个名叫黑影的命师,就轻易推算出了自己的行踪,这才有了后来的一路追杀。 如今,他要面对的是圆怔这样的得道高僧,佛道一途本就神秘莫测,无论施展出何等奇异的手段,唐忘都不会觉得惊奇。 他既然先行一步,占有了时间之利,就必须尽量拉开空间距离。如此一来,对方想要阻截自己的难度将会大大增加。 白天,唐忘专门挑选那些偏僻之地,避开人烟繁华处,以“追风诀”驱动身形,再借助地势与风力,将速度提升至极致。 夜晚,他会稍作休息,恢复体力,有时还会让豆豆用空间之术,进行一些短距离的挪移传送,以免在同一地点停留过久,从而留下不必要的蛛丝马迹。 唐忘心中早有明确的计划,他准备尽快绕过南努城,向着南方的石壁王朝而去。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石壁王朝东北方的中泉山,将当初欧括留下的本命铁砧送回其师门。这是他在北努城陷入空间法阵后,与欧括的残魂达成的一个交易。 既有一诺,必当践之! 南努城北临夕努海,东接安夜大草原,西南沿着一条官道可以前往护佛王朝地界,而东南跨过中域最大的禁地赤地荒原,就能进入石壁王朝。 距南努城还有五十里左右,唐忘便发现了异常之处。官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周围的隐蔽处也时有武尊强者身形出没。 面对如此严密的封锁,唐忘不敢再像此前那样快速疾奔。他开始寻找机会,小心翼翼地穿梭于山林之间。 这一路上,唐忘多次险些被人发现,好在他的神识已经能够覆盖二百丈开外,再加上把豆豆从方盒子里拉出来帮忙,借助其空间挪移之术,才多次化险为夷。 “难道是有大人物出巡?”唐忘暗自揣测。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也许并非完全是坏事,他需要隐藏踪迹,想那追踪而来的圆怔同样无法肆意疾行,否则可能会惹来其他一些王境强者的阻拦和注意。 随着唐忘逐渐靠近南努城,表面上的气氛似乎放松了一些。然而,凭借他的感知,自然能察觉到不过是外松内紧而已。他不仅发现了武尊的身影,甚至偶尔还能感受到极为强大的王境气息。 为了避开这些强者,唐忘寻了一条偏僻的小径,昼伏夜出,这才暂时跳出了那令人窒息的护卫圈。 此时的南努城,本是风起云涌、局势莫测之际,随着一位大人物的来临,一切暗流纷纷偃旗息鼓。 枫王等一众势力暂时收敛起锋芒与杀机,而孙家也借此获得了喘息之机。 整个安夜王朝的大人物,都在揣摩,“到底是何等变故,将这位一直隐于京府的王中之王,引至西陲之地?” 这位中域如今名义上的共主,上一次离开京府,还是为了诛灭长青王朝的车家。自那以后,西王就深居简出,再未踏出京府半步,所有政令大多通过密旨下达。 西王此次出巡事出突然,直到京府最强大的两大卫军——重卫和虎贲卫的出现,南努城的主事人才惊觉圣威莅临。 一时之间,整个中域西部,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周边王朝的权贵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南努城,而返回北努城打算重振军威的夜王闻讯后,连夜率军撤离,留下一座空城,静静地伫立在夕努海的北岸。 第201章 西王驾临 南努城,作为安夜王朝的王都,其繁华程度,也只有空天城的南区才能相提并论。 这日清晨,南努北城之地,街面上空空荡荡,鸦雀难寻。 在王都议事大殿不远处,是南努城最好的迎宾馆,只有那些身份极为显贵之人才有资格入住。 迎宾馆周围一里范围内,密布着军容严整、煞气惊天的卫军,每个人的实力都不低于武师级别。而那些身着将服之人,更是实打实的武尊强者。如此搭配之下,其合阵之力,即便面对王境强者,也能拦上一拦。 此刻,安夜王室的要员们身着礼服,鱼贯而行,准备觐见那位权势滔天的中域共主。 他们的脸色都非常凝重,心中纵然忐忑,也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在如此压力下,不少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孙奉言跟随在家族王境强者身后,脸上虽然写满了尊敬和景仰,但心里却在暗自悲哀,“如果孙揉老祖还在世,孙家又何须如此低声下气。”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强者才会被赋予更多的尊重。 如今的孙家正处多事之秋。中兴老祖证道失败,王室内部纷争不断,祁门关以西尽皆失守,内忧外患之下,孙家之人行事变得异常谨慎,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引得其他势力群起而攻之。这也是孙家三千年来太过跋扈所致,安夜王朝众人苦孙家久也。 当安夜王室所有人到齐后,依照京府规矩,王境强者得以赐座,其余人等只能站立周围。众人都沉默不语,心中打着各自的小算盘,看能否为家族谋得一些好处。 随着一股雄浑磅礴的威压笼罩整个大厅,一个方脸大耳的中年人缓步而出。他身穿一袭金黄色的战袍,头戴紫金通天冠,小眼微眯,嘴角挂着温和的微笑,却散发着一种令人肃然的王道之气。 座下众位王境强者纷纷起身行礼,“参见西王!” 后排众人也紧随其后,躬身高呼,“参见西王!” “坐吧。”西王轻轻抬起手示意。 待众人重新归位后,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本王此次出巡,本无意兴师动众,只是听闻北努重镇失守,才特意前来一观究竟。” 这话一出,安夜王室众人顿时如坐针毡,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此次北努城被拱手让出,虽然是孙揉暗中谋划,但各路王者也各怀鬼胎,不愿前往镇守,才导致如今的被动局势。如今,西王一来就提起此事,大家纵然可以对孙家落井下石,但自身也难免会被溅上一身污泥,反而会得不偿失。 见众人低首沉默,西王并未深究,继续缓缓说道,“据探报,灭神叛军昨晚已撤出北努城,你等可即刻传送前往,尽快重建城防。北努是安夜商贸重镇,莫再轻易丢了。” 西王语速极慢,声音低沉,但每一个字都能清晰地送入众人耳中。 枫王突然起身,抱拳行礼,“兰枫愿率属军前往,与北努一地共存亡!” 西王此时亲临安夜王朝,其意不言自明,他绝不能容忍在灭神大军虎视眈眈之下,安夜内部还出现内讧。既然孙家在南努城根深蒂固,那未来的北努城便有机会成为兰家的大本营。到时候,一南一北,隔海而治,对于枫王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抉择。 “枫王晓勇,早有所闻。”西王笑着点点头,随即目光转向孙家的两名王境强者,“叛军势大,希望南努城鼎力相助,共抗大敌。” 孙家两位王者连忙起身,恭敬回应,“定当全力支持。” 而站在二人身后的孙奉言,只觉冷汗已将里衣浸透。虽然西王没有一句重话,但这笑里藏刀的手段更是可怖。 他忍不住暗自叹息,如果孙家王者能抢下北努收复之功,或许还能在这位共主面前挽回一些好感。如今却被间接敲打了一番,明面上没有太大损失,实际上却又落了下乘。如此一来,若孙家不能尽早出现王境后期强者,恐怕难以挽回衰败之势。 而反观兰家,看似离了王都,可一旦彻底在北努站稳脚跟,又有京府的支持和认可,未来安夜王朝的局势恐会有更大的变数。 西王在与众王境强者随意闲聊一阵后,突然话锋一转,“天地有变,灵气复苏。未来十年内,玄空之地将与灵界彻底相连。” 众王境强者纷纷点头,此事并不算隐秘,消息早已从空天城传遍各地。 西王微笑着继续说道,“小女自幼便在灵界修行,前些日子刚返回京府。此次,我也是带她出来游历一番,长长见识。” “长公主也来了?”孙家王境强者连忙接话道,“那我们定当尽地主之谊,让长公主感受一下安夜特有的美食。” “可。”西王点头应道,“过几日,本王将南下石壁,穿越赤地荒原。” 南努城以南千里之外,半山之上建有一座寺庙,这里曾是佛宗之地。多年前因一场战乱,在此修行的佛门子弟纷纷离去,如今早已破败不堪。 寺庙的大门半掩,门轴因年久失修而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推开布满青苔的门板,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 正值黄昏时分,唐忘背着箱子走入破庙,抬头看了眼残缺的屋顶,随意寻了一个角落,垫上一张油布后安然而坐。 供在中央的神像,面容模糊,金箔剥落,露出斑驳的木胎,周围散落着几根断掉的香烛,上面积满了尘灰,显然已经很久没人驻足过此地。 唐忘将木箱置于身旁,开始闭目养神。 他原本打算继续赶路,远离那些巡查的兵卫。然而,当他途经这座小山时,却心念一动,顿时改变了主意,准备在这里歇息一晚。 至于明日是否继续赶路,就要看自己准备的后手是否足够了。 夜幕很快降临,月色穿透而下,毫无阻碍地洒在破庙内,倒有了一些柔和之意,不再让人感觉过于阴森。 唐忘将那几根断掉的香烛重新点燃,倒也增添了一些微光。 唐忘安心打坐了一个时辰后,庙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依然是车夫打扮的圆怔走了进来,他有些疑惑,为何这个年轻人敢在此地等他?难道他有什么后手? 然而,不管唐忘到底有什么倚仗,对于圆怔来说,今晚都是势在必得,一定要将此人擒走。 第202章 破庙暗斗 微光之下,圆怔上师脸上平静如水,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扰乱他那古井不波的心境。 他的气息瞬间暴涨,左手合掌,右手轻轻向着唐忘拍下。 唐忘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舍的神情,却毫不犹豫地翻手取出一枚光球。这是当初临别时,云先生赠他的保命之物,即便曾经遇到过不少险境,他都一直没有舍得动用此物。这不仅是保命物,对他来说,更是一种念想。 可今日黄昏时分,他心有所感,察觉到追兵已近。即便自己再怎么逃,也难以躲过王境强者的追踪,更何况圆怔并非普通的王境强者,自己在他手下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唯有动用这枚光球,才能争得一线生机。 光球在唐忘手中急速旋转,其中散逸的气息极为恐怖,即使有着金刚不坏体的圆怔都感觉到了一阵悚然。 圆怔眼神一凝,立即收回右手,疑惑地问道,“这又是你师父赠予你的保命物?” 唐忘淡漠地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完全催动光球的力量,毕竟,自己只有一次机会。这枚光球的存在,更多时候是一种震慑,作用远比实际杀伤要大。只要他持有此物,就能让王境强者有所忌惮,不敢太过妄为。 圆怔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眼中无比的坚定。他的前路已断,此前推衍唐忘的行踪又遭受了反噬,寿元所剩无多,已然没有了退路。如果不能证道成神,他就只能回到波罗寺等待圆寂。 因此,他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只能在此孤注一掷了。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 圆怔皱了下稀疏的眉头,他收敛起周身的气息,转过身向庙外看去。 唐忘也顺势收起了手中的光球,心中暗自揣测,究竟是什么人会在这个偏僻荒凉之地出现。 须臾之间,两道身影停在了庙外。其中一人朗声说道,“寺内可是波罗寺的圆怔上师?” 圆怔略作感知,知晓来者是一位王境初期的中年强者,另一个则是武尊巅峰的青年高手。他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正是圆怔在此,不知二位施主有何贵干?” “见过上师。”那名王境强者客气地回应,“在下京府重卫副指挥使彭在康,特奉西王之令,请上师前往南努城一叙。” 圆怔直勾勾地看着彭在康,却并未立即作答。 护佛王朝虽然名义上归属中域,也承认京府之主为共主,但实际上双方一直貌合神离。他们更多与南部灵山的佛宗过从甚密,尤其是波罗寺,一直就没有真正承认过京府,只是形势所迫,不愿彻底与之交恶。但要说香火情,那真是半点都欠奉。 彭在康被圆怔看得有些发憷,却又不敢当场发作。他自知绝不是这位佛道大能的对手,此行也不过是奉命传话而已,没有必要做那生死相争。他尴尬地咳了两声,再次问道,“不知上师意下如何?” “彭檀越,到底有何事?”圆怔声音依然很平淡,并未因对方的身份而有任何波动,“若无要事,还请自便,贫僧还有些许琐事要办。” 彭在康身旁的青年武尊,脸上已显露出几分不悦之色。身为京府嫡系子弟,其父更是虎贲卫的指挥使,他自幼便享受着无上的尊荣,从没有人敢如此轻视他。 此刻,他终是忍不住,大声喝道,“圆怔上师,西王有请,还望不要让王爷久候。”随后,他又将目光投向庙里的唐忘,冷冷说道,“里面那个叫罗佩的,也请一起吧。” 圆怔这次真的有些怔住了。他这一路走得甚急,西王能察觉他的气息,尚在情理之中,但又如何知晓自己正在追拿罗佩的呢? 唐忘也有点懵,但转念一想,便已明白了其中的原由。既然西王此刻身在南努城,那必定是前段时间从地宫离开的人透露了消息。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看来事情越来越麻烦了。圆怔好歹只有一个人,而那西王可是整个中域的共主,手下强者无数,如今又在他的地盘上,真是逃无可逃啊。” 圆怔似乎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对于他而言,唐忘身上的机缘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西王,也休想从他这里将其夺走。 他低呼了一声佛号,眼神冷冷地看着那个青年武尊,一股强大的王境之力将其笼罩。 青年顿时感觉被身体如被千钧重物压制,动弹不得分毫。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对他出手,心中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太过冲动。 彭在康见状,连忙打起了圆场,“上师,小孩子不懂事,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一二。”他同时对着青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道歉。 青年心中极其郁闷,他也想道歉,可是那股强大的气势将他死死压制,哪怕是说一个字,做一个动作,都可能引来雷霆一击。 而此时,圆怔却在与唐忘传音,“罗小友,西王喜怒无常,行事极为狠辣。我愿竭力护你周全,助你逃离此地,只愿你日后能将那股气息的秘术传授于我。” 唐忘心中也在盘桓,如今前狼后虎,没有一个易与之辈,自己要想逃过此劫,真是难上加难。 他虽然可以与圆怔暂时虚与委蛇,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策。何况他素来不喜食言,这既是他的天性使然,也与所修之道息息相关。刀之一道,讲求勇往无前,无惧无畏,哪怕对手再强大,可以隐忍,却绝不能失了心性。 唐忘的眼神愈发明亮,他仿佛在这刹那之间,对刀之道意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既然左右为难,那就以刀开路,杀出一条生路。 唐忘猛地拔出半截血刀,暗中传音圆怔,“上师的好意心领了。但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无非一死而已。” 与此同时,他身形一动,猛然间向彭在康全力斩去。 这一击来得太过突然,彭在康心神都在圆怔身上,他担心那个青年出现闪失,自己回去无法向其父亲交代。 谁曾想,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唐忘居然会突然出手。仓促之间,彭在康只能匆忙以手中的长剑挡了一下。 然而,今夜的意外委实太多。 这一刀凝聚了唐忘一往无前的刀意,绝非寻常武尊可比。大意之下,彭在康被直接劈飞了出去,虽然没有受伤,但如此狼狈,也让他颜面尽失。 第203章 疾速南奔 唐忘一刀得手,并未恋战,身形骤然拔高,直接冲出了破庙。 他全力催动体内的元液,在“追风诀”的加持下,转瞬间就已经冲下了小山,向南疾驰而去。 圆怔也为唐忘的果断暗叫了一声好,当即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都非同一般。他居然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最为明智的选择,既顺应了自己的心境,更是困局之中的一记妙手。 在这种情况下,圆怔如果继续追赶,不仅坐实了唐忘身怀大机缘的口实,最终必然只能为西王做了嫁衣裳。 可如果放弃追赶,以唐忘的速度,虽然未必能够甩掉彭在康,但至少可以暂时摆脱圆怔这样的强者。 吃了暗亏的彭在康勃然大怒,正准备起身追杀唐忘,却见圆怔身形一晃,拦在他的身前,双手合十,神情认真地问道,“彭施主先前称西王欲见老衲,所为何事?” “你心里就没点数吗?”彭在康生生将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他在京府官居高位,何时受过如此窝囊之气?可眼前的这个老家伙是整个中域最顶尖的高手之一,也是让他有所忌惮的少数几个存在之一。 彭在康定定地看着圆怔,意思是“那小子跑了,你这老家伙就不着急吗?” 圆怔则依旧保持着询问的眼神,似乎仍在执着于“有事您说话”。 双方就这样对峙了半晌,彭在康终于无奈地开口,“上师,西王听闻您来了安夜王朝,希望与您一叙旧情。” 圆怔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随之神色严肃地答道,“彭施主,还请转告西王,相见不如不见。老衲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言罢,圆怔身形如电,朝着另一个方向一闪而去。 彭在康怒火中烧,待圆怔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脸色阴沉得都快能滴出水来。他几次张口欲骂,却又觉得有失身份,正好转头看见旁边目瞪口呆的武尊青年,气更不打一处来,甚至不再顾忌对方的来头,几乎不假思索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 青年武尊心中也很憋屈,可如今毕竟在重卫当差,不敢再顶撞这位已经恼羞成怒的顶头上司。他正准备动身,彭在康似乎恢复了理智,嘱咐道,“我先行回去禀告西王。你可以发动重卫所属的一切力量,务必尽快将那年轻人擒住,我一定会亲自好好‘款待’他。” 与此同时,唐忘没有再掩藏行踪,而是全力展开身法,朝着南方奔去。在逃走的一刻,圆怔曾经传音给他,若能抵达赤地荒原,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唐忘知晓圆怔的用意,他绝不愿自己落入西王之手,相信在这种关键时刻,应该没有必要坑害自己。 唐忘也知晓,他不可能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那些王境强者有太多的手段,一旦被推衍出藏身的地界,自己便会成为瓮中之鳖,只能束手待毙。 南努城以南,一直到赤地荒原,约有三千里路程。而在这一带,沿途并没有王境势力的存在。这也让唐忘有信心能够强行冲过,即便面对武尊巅峰级的人物,要想缠住他也绝非易事。 然而,唐忘真正担忧的并不是前方的阻截,而是西王麾下的那些强者。他清楚地记得,当初前往剑岛的途中,叶家就曾骑乘角雕追拿韩瑶,而中域最为强大的京府,没有理由会缺少这类飞禽座驾。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如此昼夜不停,全力赶路,至少也要差不多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到赤地荒原。 安夜王朝的南部,不再沃野千里,多是一些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这里坑洼不平,既不适合放牧,也无法耕作,矿产还极为稀少。因此,纵然有数千里之地,却非常贫瘠,人烟稀少。 漱玉门位于碧心山上,因山中有名泉“碧瑶”而闻名于安夜王朝。这是安夜南部少有的几个武尊势力之一。满晖作为漱玉门第三十七任门主,从不介入北部的大势之争,始终安于一隅。 就在昨夜,满晖收到了一封飞鹰传讯,要求他不惜代价阻拦一个正向南逃去的青年,还附上了这个青年的相关资料。 信件落款竟然是安夜孙家和京府重卫。 满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这封信是真的,如此两个庞然大物联袂传讯,此事必然非同小可。 他心中暗自盘算,如果这件事办砸了,后果将不堪设想,甚至连祖业都可能不保。相反,若能立下大功,不仅能够光宗耀祖,甚至还有机会一步登天。 利弊权衡之下,满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然而,他也清楚,能够得罪如此强大势力的年轻人,也绝非善茬。 满晖提醒自己,纵然富贵险中求,但也不能舍了性命求富贵。他立即通告宗门上下,所有武师以上的长老弟子尽皆出动,并联络周边各大小势力,结队前去阻截,一有发现,立即玉简传讯。 “事成之后,不论功劳苦劳,必有重赏;若是懈怠不出,导致贼人逃脱,诛杀九族!” 整个碧心山方圆百里之内,到处可见修武之人行色匆忙的身影,而满晖更是率领门内两名武尊长老,随时准备策应。就连他那老父亲,有着武尊后期修为的老门主,也中断了闭关,前往附近的另一处险隘之地,亲自镇守。 碧心山一带,是南去赤地荒原的必经之路。 此地总共有三条道路可以通往赤地荒原。 一条在碧心山东侧两里之地,归属于漱玉门,因此大部分门内弟子都被安排在此守候。 一条会经过附近三十里外的邱镇,满晖已经通知周边势力封锁此处要地,确保无人能够轻易通过。 剩下一处,则是老门主亲自带人驻守的鱼头沟。这条沟壑因其形状酷似鱼头而得名,道路最为险峻,却是穿过此地最快的捷径。 “这次有老门主亲自坐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一名漱玉门的弟子站在高处,目光远眺,不经意地与身旁的同伴聊着天。 “是啊,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狂徒,据说招惹了南努城孙家。”同伴接了一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孙家在安夜王朝权势滔天,一般人根本不敢轻易招惹。 “要是敢来我们这里,必让他知道我‘随风剑’李刚的厉害。”站在高处的李刚自信满满地说道。他是漱玉门年轻一代的翘楚,不满三十已经有大武师修为,颇受宗门高层的看重,即便是老门主也对他青睐有加。 “李刚,你看,那是什么?”就在这时,同伴突然指向远方。 两人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有一个小蓝点正飞驰而来,还背着一个奇怪的箱子,看起来与掌门所说之人颇为相似。 第204章 拦路者,斩! 李刚和同伴揉了揉眼睛,那个小蓝点的速度实在太快,眨眼之间已经快要靠近他们。 李刚当即捏碎手中的传讯玉简,将敌人行踪通知老掌门。随后他拔剑在手,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虽然来者身法奇快,实力肯定不可小觑。但李刚最得意的恰恰是身法,他自知未必是此人的对手,但只要能缠住些许时间,老祖就会迅速赶来。到那时,自己必能立下大功,突破武尊所需的资源理当会有自己的一份。 另一名漱玉门弟子心里颇为艳羡。他无论修为还是身法都远不及李刚,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同门师兄出手立功。尤其是师兄这一手随风剑法,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如此飘逸的出手,换作自己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令他意外的是,那个疾驰而来的蓝衣青年似乎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其奔行的速度也丝毫未减。只是在离李刚不足三丈距离时,蓝衣青年的身形仿佛顿了一下,唯见刀光一闪,就继续向鱼头沟深处奔去。 漱玉门弟子看着站于原地不动的李刚师兄,心里满是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确认蓝衣青年已经离开后,他才掠至李刚身前,刚准备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李刚的身体突然一斜,头颅坠落在地,脖颈处喷出的鲜血,淋了他一脸。 “死了?”弟子只觉得两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坐到地上,顾不得满脸的血污,嘴里只是不停地喃喃自语,“死了,哈哈,死了。” 鱼头沟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边随意散落着两三块巨石。平日里,附近村里的小孩喜欢来这里嬉戏摸鱼,衣服湿了就放在山石上晾晒。 此时,其中一块山石上端坐着一名老者,须发皆白,膝上横放着一把看似陈旧的宝剑。 这把剑跟随主人已经上百年的岁月,曾是安夜南部最负盛名的名剑“青涟”,剑下亡魂无数,剑之主人满朝元也因此被誉为“安南第一剑”。 老者轻轻摩挲着“青涟”的剑鞘,低声自语道,“老伙计,这次又要靠你了。一旦功成,说不定我也有机会踏足王境,我们还能再续百年风华。” 正说着,怀中玉简突然传来一阵颤动,老者眼中精光一闪,“看来,还真被我遇上了,这份大功我满朝元就笑纳了。” 他刚站起身,只听一阵破空声响起,一名蓝衣青年正全速向他奔来。“这么快?外面的人呢?”老者心中暗自诧异,却已长剑出鞘,准备阻拦对方。 满朝元一抹剑身,一道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波纹,迅速沿着老者的身体向四周荡漾开去。旁边的溪水受剑气所引,瞬间掀起了一条水柱,冲向蓝衣青年。 然而,蓝衣青年并未因此停步,他手握一把断开的血色战刀,劈开水柱,速度却丝毫未减。 老者冷笑一声,心中不屑地想着,“不过是个武尊初期的雏儿罢了,身法虽然不错,可惜对战经验却如此粗糙。” 他刚才那一剑不过只用了五成之力,就是担心对方会掉头逃跑,这样一来又要多费不少功夫。既然对方选择以力破之,那就让他知道武尊后期的真正实力。 满朝元不待水中的蓝衣青年变招,他手腕一抖,将 “青涟”向前一掷,手指快速掐动剑诀,沉声喝道,“斩!” “青涟”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剑吟,化作一条水龙,冲向欲从溪水中脱困而出的蓝衣青年。 随着一声巨响,溪水竟被拦腰斩断,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条数丈深的沟壑。“青涟”傲立于空中,似乎对这一击非常满意。 满朝元心中却猛地“咯噔”一下,“不会死了吧?”上面传讯可是明确要生擒此獠。他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刚才那一击太过写意,竟然忘了留力三分。 正当他有些烦闷地将感知探入沟壑深处,甚至还在祈求对方哪怕还有一口气也好时,一股无比恐怖的杀意却突然从他身后袭来。 满朝元大惊失色,他根本来不及召唤回还在前方的“青涟”,只能以指为剑,近乎凝固的真元化作气剑向身后挡去。 这是唐忘在地宫之中悟出的新的“天狼杀”,聚集了他一路奔逃时郁结的所有怒气和杀意。血刀本就极度嗜杀,其中的古老气息融入这狂野的杀意后,如同一头被唤醒的恐怖凶兽,直接冲散了满朝元仓促聚集的气剑,再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胸口。 满朝元整个人顿时被撞得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正好落在了那条沟壑之中。 唐忘并未去探查对方的死活,直接转身就走。虽然一招成功败敌,但他连续两次硬抗对方的杀招,依然伤势不轻。 此时,唐忘的左手已经暂时失去了知觉,但他丝毫没有休息的打算,而是强行压住伤势,一路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至于之前的反杀,那完全是依靠豆豆的挪移之术,才瞬间躲过了对方的致命一击。再加上满朝元有些轻敌,根本没想到只是武尊初期的唐忘还有如此手段,这才吃了一个大亏。 唯一让唐忘有些遗憾的是,这样的手段一旦暴露,以后想再建奇功,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南努城外,一队青隼准备起飞,为首之人正是重卫副指挥使彭在康。 他连夜赶回南努城,向西王详细禀报了事情经过,并获准调动青隼前去追击那个名为罗佩的青年。与此同时,虎贲卫的指挥使也亲自出马,去牵制圆怔上师,以防对方再次插手此事。 “彭叔叔,等等我。”一个身着淡黄色劲装的年轻女子快步而来。她双十年华,身姿曼妙,劲装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只是神情中带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 “长公主,有何吩咐?”彭在康脸上堆满了笑。 这位长公主,可是西王最为疼爱的掌上明珠,虽然并非那种绝世美人,却自带一种无比高贵的气质,让人在她面前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长公主轻声说道,“我随彭叔叔一起前往,顺便散散心。” 彭在康心中微微一颤,他深知这位长公主的脾性,性格极为刚烈果决,一旦认定的事,很难能够改变她的想法。 长公主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接着又说,“此事父王已经同意,彭叔叔放心便是,一个小小的武尊,还奈何不了我的。” 彭在康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心中却在暗自嘀咕,“看来,能否抓到那小子还是其次,长公主要是有丝毫的闪失,自己这辈子估计就要走到头了。” 第205章 石坪镇 赤褐色的大地宛如一张巨大的干裂嘴唇,裂痕纵横交错。乱石散落其间,毫无章法,仿佛是被天地随意丢弃的小物件。风卷不时地掠过这片荒凉之地,带来一丝不该属于这里的寒意。 偶尔,凭空一道细如发丝的黑线掠过,将所有一触而过的物体,干净利落地切成了两半,瞬间又重新消失不见。 在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荒原上,一行五人正在亡命奔逃。他们穿着简陋,实力也是参差不齐,最强的一人不过是名初级武师,一看就是来赤地荒原淘宝的冒险者小队。 “前面应该就是京道了,这一趟真是好险。”一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青年喘着气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些庆幸与后怕。 领头的武师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却连回头看他一眼都嫌浪费时间,只是没好气地回道,“继续跑,别瞎叨叨。” 话音未落,一条纤细的黑线斜着划过那个文弱青年,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身体沿着黑线缓缓裂开。 “快跑。”中年汉子眼里满是惊恐之色,根本顾不得队友的尸体,撒腿狂奔。另外三人也紧随其后,他们眼神麻木,似乎对这般景象早已司空见惯。 这黑线是赤地荒原上最可怕的空间裂缝,即便是王境强者,一旦被击中,也会凶多吉少。 四人的身影逐渐消失,那青年的尸体旁出现了两头獐头怪物。它们的身体近乎半透明,甚至可以看到体内流动的内脏。两个怪物各自扯下青年的一截肢体,开始大快朵颐,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石坪镇,与其说是城镇,其实更像是一个集散地。 这里的建筑大多很简陋,尤其是靠近南边一条青色石板路附近,更是连间像样的房屋都没有,而是凌乱地散落着一些帐篷。 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带着两个队友从远处走来,看来又有一人没能坚持到最后。 他们脸上已经没有了此前的惊恐,反而洋溢着一种心满意足的笑意。冒险者出去淘宝,不死人才是稀罕事。像这次五人出行,能够回来三人,而且还有不错的收获,中年汉子准备换了钱后,一定去庙里上炷香,感谢神灵护佑。 “杜老头,帮忙算算,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钱?”中年汉子轻车熟路地走进一间墙皮已经开始剥落的店铺,将一个储物袋扔到了柜台上。 杜老头抬起头,看到中年汉子的得意样,就知道这次的收获肯定不错,“魏三,这一趟看来运气不错嘛。麻秆和酒鬼呢?” “命不好,折在里面了。”魏三随口应道,“最近那些空鬼好像比原来猖狂了不少,杜老头,你可得给个好价钱啊。” 杜老头细细地辨识了一番袋子里的矿石,然后从柜台下面取出一个储物袋,扔给魏三,“这些够了吧?” 魏三略一感知,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够了,够了,老杜你就是大气,下次有好货还是先来找你。” 说完,他领着另外两人告辞离去。 站在店门外,其中一个队友望着不远处一幢三层的木楼,眼里闪着精光,“魏三哥,今晚要不咱们去醉香楼庆贺庆贺?” “管好你的裤裆。”魏三瞟了一眼对方,“有点钱赶紧去换资源,早点突破武师,活命机会也大一点。真要是熬不住,去那野帐篷里解决,要不了几个钱的。” 醉香楼,是石坪镇上少有的几座三层建筑之一,因其位于小镇的最北端,远离了带有空间之力的烈风侵袭,这才得以保持完整。尽管有人猜测,这里和其他几处豪华建筑一样,暗藏法阵防护,只是多数人对此嗤之以鼻,“不过一个青楼而已,哪有这么大的排面?” 醉香楼的三楼,有四间装饰极为考究的套房,其价格之高,令人咋舌。魏三这样的冒险者,拼着命出去一趟,挣到手的钱也就勉强能在这里享受一夜风流,天明之后就会重新成为一贫如洗的穷光蛋。 此时,其中一间套房外挂着“勿扰”的木牌,表明这里已被某位贵客包下。 房间内部并不奢华,却处处透着清新雅致,每一处物品都摆放得恰到好处,仿佛多一分则累赘,少一分又失色。 窗边,一名中年贵妇正在远眺南方。尽管韶华尽去,她的声音却如少女般清脆悦耳,“赤地荒原究竟有何变故,竟让他无惧天地制约,亲自前来?” 贵妇身后,一个全身裹在黑布里的蒙面人半跪在地,声音惶恐,“属下在此四处打探,并未能获得太多有用的消息,还请府君大人恕罪。” “把那些有用的消息说来听听。”中年贵妇不紧不慢地说道。 蒙面人连忙回答,“最近不少冒险者都在议论,荒原上的空鬼开始变得异常暴躁,空间裂缝的出现也愈发频繁,甚至连那条京道上的石柱都损毁了不少。” “还有吗?”贵妇轻声问道,语气平静,却让蒙面人的手心都惊出了汗。 蒙面人是贵妇的死士,他深知这位府君看似和善,言辞温柔,可一旦翻脸,远比那恶魔还要可怕。他正准备继续禀报,却见一个侍女款步走来,“大人,杜先生求见。” “哦?快请。”中年贵妇挥了下手,示意蒙面人退到一旁。 在侍女的引领下,此前还在店铺里收东西的杜老头走进了房间,他先是对中年贵妇躬身行礼,“见过府君。”然后又向站在一旁的蒙面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杜先生,请坐。”中年贵妇对旁边的侍女吩咐道,“看茶。” 中年贵妇依旧静静地站在窗边,杜老头见状,也并未急于落座,而是直接开门见山,“我刚得知一个消息,觉得有必要直接禀告府君,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什么事值得让杜先生如此重视?”中年贵妇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丝好奇。 “西王正派人追杀一个年轻人,据说此人身怀大机缘,惹得波罗寺的圆怔上师亲自出手……”杜先生将唐忘被追杀地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每一个细节都力求没有遗漏。 中年贵妇的嘴角挂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这年轻人是什么来头?不过只要是与西王作对,我都有兴趣拉他一把。” “很奇怪,此人仿佛是凭空出现在安夜王朝,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的情报。”杜老头回应道,“只知道他年龄不大,已是武尊修为,战力却相当不俗。” “哦?”中年贵妇的眉头微微一挑,显然被杜老头的话勾起了兴致,要知道能被这位杜先生评为“不俗”,那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她转头望向蒙面人,“小鬼,你去看看情况。有机会就帮把手,反正别让西王得逞就是了。” 杜老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还有一事,他家那位长公主据说也已出动了。” “哼,圣宗天骄亲自出手?”中年贵妇眼神一凛,“那此事应该就不那么简单了。小鬼,你先去,尽量保住那个年轻人的命,我也想看看这醉翁之意到底在谁?” 第206章 人恒杀之 唐忘已经精疲力尽。 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他至少遭遇了十几次的围攻,尽管敌人之中并没有王境强者,但依然让他不胜其烦。 无论是杀人还是奔逃,唐忘的内心没有任何波动,他甚至记不清自己到底收割了多少条性命。 就在刚才,一名老者愤怒地咆哮着“报仇”,然后突然自爆丹田,让他疾速之下有些措手不及,后背上被炸出了一个血洞。唐忘这才意识到,应该是在之前的突围中,老人的亲人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他对这些人没有怨怼,同样也没有内疚和同情。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千载不变的道理。强与弱,生与死,有时就是那么简单,不过一瞬而已。 这些阻截之人大多是散兵游勇,或是一些悍勇之徒,无非是想博取高层的奖赏罢了。 真正让唐忘感得威胁的,是空中越来越近的一队飞禽。他通过感知察觉到,上面的人实力非常强悍,其中就包括之前在破庙时曾遇到的那两个强者。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气馁,既然生机就在前方,那他无论如何都会拼一把。 尽人事,听天命。 况且,如今还未到真正的穷途末路。先生赐予的光球应该能够击杀那名王境强者,至于其他人,想要拿下他必然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唯一的变数在于,他目前的状态实在太差,并不适合再进行缠斗,因此必须速战速决。 唐忘此前就运转了“斗战印”,否则他也无法连续奔走如此远的距离。体内的元液已经所剩无几,就连血月都无法在如此大的消耗下,帮他及时进行补充。 他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其中还混杂着敌人溅出的血水,只差最后百里地,就能暂时逃过这一劫。 “看你还能逃去哪里?”彭在康立在青隼宽厚的背上,目光如炬,紧紧锁定下方那个疲惫不堪的身影。只待青隼再靠近一些,他就会一跃而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这个可恶的家伙斩于剑下,以泄心头之恨。 旁边的一只青隼上,坐着一位年轻女子,她声音清冷地提醒道,“彭叔叔,别忘了,这个人要活的。” “长公主放心,我自有分寸,定会让他留一口气的。”彭在康的气机已经完全将唐忘锁定,青隼疾速下降,他也顺势向前一跃,剑气呼啸而起,直指唐忘的后背。 然而,或许是最近霉运缠身,当彭在康跃起一击时,一股阴冷的杀气从斜下方悄然逼近,那同样是王者一击,让他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难道是圆怔?”彭在康暗自揣测,却又无暇多想。他在空中猛地转身,强行收回即将击中唐忘的剑气,硬接了那暗中的一击,整个人倒飞而去,仍不忘大喊一声,“有敌袭,护住长公主。” 空中的青隼立即变换成人字形,将那名年轻女子牢牢护在中央。所有的护卫如临大敌,体内的煞气向前方的一名青年武尊汇去,随时准备抵挡来自王境强者的偷袭。 然而,直到彭在康重新骑上青隼,升至半空,那暗中之人却没有再出手,仿佛此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幻觉。 彭在康脸色铁青,他握剑的手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又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无奈地看向长公主,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长公主,对方暗中藏有王境强者,我们还是先在这里等候援军,再做打算吧。” 长公主皱了皱眉头,不悦之情溢于言表,“我自有防护的手段,无需惧怕那暗中之人。继续追,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在与父王作对。” “只是……”彭在康欲言又止,他实在不愿冒这个风险。这位任性的大小姐若无事则罢,一旦有了闪失,最后必然还会由他们这些臣属去面对西王的怒火。 长公主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冷冷地说,“这是父王的军令。现在由我来接手此事,全速追赶,必须拿下那个年轻人。” 军令难违。 彭在康无奈之下,只能点头同意。十余只青隼再次加速向唐忘的方向冲去。 继续狂奔的唐忘心中也有些纳闷,他可以肯定,此前暗中出手相助之人绝非圆怔。到底是谁在帮他,又有何目的,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但此时此地,唐忘也顾不上那么多。至少,敌人的敌人,应该也算是暂时的朋友了。 唐忘跑出去没多远,那群天上的追兵再次迫近。 成败应该就在最后这段距离了。 在一座无名小山上,有一座简朴的亭阁,中央的石几上摆放着一张纹枰,车夫打扮的圆怔和虎贲卫指挥使向豫正在手谈。 二人心照不宣,只是叙旧对弈,关于追捕唐忘的种种,似乎都被二人抛在了脑后。 圆怔上师闭目禅坐,唯等对方落子后才会睁开眼睛,扫视一下棋局,稍作思索后,落子应对。仿佛外界的风云变幻,于他而言,皆是过眼浮云,无足轻重。 向豫则有些心事重重,他琢磨不透这和尚究竟在做何打算,只是奉命行事,确保对方留在此地。 二人皆未多言,只偶尔传来棋子落在纹枰上的清脆声响,不时地打破了这份宁静。 忽然,向豫怀中传讯玉简抖动起来,他微一感知,脸色顿时变得不悦,“上师,波罗寺是铁了心要与京府作对吗?” 圆怔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向豫冷哼一声,“刚才我收到重卫传讯,称又有王境强者出手了。难道不是你的后手?” 圆怔闻言,单手合掌,垂眉敛目,低声应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事与本寺无关。”说完,他继续从罐子里取出一枚棋子,落在了边角的死活处。 向豫狐疑地望着对方,一时间也难以分辨真伪,却也无法再继续逼问。 向豫乃西王麾下的四大高手之一,手段狠辣,罕逢敌手。但他之前与圆怔过了一招,不禁暗叹佛门的金刚不坏体着实了得,自己八成实力的一击,却未能撼动其丝毫。无奈之下,只能邀请圆怔手谈一局,让其无法分身碍事。 两人静默而对,只着眼于眼前的黑白相争。 然而,不多时,向豫再次收到一条讯息,他脸色大变,全身煞气冲天,起身之时竟将那纹枰掀飞了出去。 圆怔双手合十,周身泛起一圈淡淡的金光。飞来的棋子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所阻碍,无法寸进。 第207章 因果之道 当圆怔金刚不坏体显现的瞬间,向豫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急忙收敛气息,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只是语气仍有几分不善,“我刚收到快报,长公主身陷赤地荒原,若有任何不测,波罗寺就等着陪葬吧。” 说完,向豫转身准备离去。刚才的急报中,不仅提及了长公主,还有他唯一的儿子向闵以及重卫副指挥使彭在康都已踏入了那片凶险之地。虽然没有叙说具体详情,但他已急不可耐地要赶过去,准备进行营救。 “要波罗寺陪葬?施主好大的口气!”圆怔低声喝道。 修行多年,他早已修成平常心。此次若非心中执念作祟,他也不会轻易涉足这红尘纷扰。既然劫数已至,那就诚心以对。可若因为自己而连累波罗寺,这般因果,实在有违他的本心。 圆怔虽然以金刚不坏体而名满天下,但他真正所悟之道,乃是因果。这也是为何当初在唐忘身上感受到那独特的轮回气息后,他会动了贪心。也只有他,才能捕捉到那微乎其微的气息。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 圆怔执念在先,唐忘出现在后,因果之间,脉络明晰。而他所要做的,便是以唐忘的“果”覆盖原来的“因”,从而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才能彻底化解他的执念,进而打破困扰其无数年的瓶颈。 然而,这一切的因果,本不该与波罗寺有干系。虽然波罗寺底蕴深厚,未必就怕了京府,圆怔却会因此而念头受阻,佛心也会蒙尘。 圆怔体内的气息猛然全力爆发,一股隐晦的气机瞬间将向豫牢牢锁住。他的语气非常平和,却如重锤般击打在对方心上,“施主既然要我背负如此大的因果,坏我道行,老衲就舍了这身舍利,请施主与我共赴极乐。” 一条指头粗的线条出现在两人之间,那是因果线,也是圆怔的道意所在。一旦被其所缚,若无法及时斩断,将会愈来愈强,直到果报降临,方能了结。 向豫未曾料到圆怔如此果决,他本因一时怒火攻心,才撂下的狠话,没想到老和尚的反应如此之大,让他有些骑虎难下。无奈之下,向豫只能倾尽全力,试图斩断那根凝集了佛教神通的因果线,他立掌如刀,低呼一声,“断!” 然而,那因果线仿如虚幻,掌刀劈下,却丝毫无损。他心中也不禁暗叹,“佛门神通,果然难缠之极。” 圆怔面容平静如止水,口中诵念经文,一尊高大庄严的佛像法身凭空显现。左手无畏印,右手降魔印,宛如山岳般向对方镇压而去。 向豫冷哼一声,真元汇成一把长刀,没有任何的花哨,与那佛印正面相撞。 一声巨响后,向豫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而圆怔却继续迈着平稳的步伐,向前逼近。那佛像法身印诀不变,继续朝着向豫砸去。 向豫心中暗暗叫苦,虽然刚才一击并未伤到自己分毫,可那条因果线似乎又粗壮了几分。 对于这等佛门奇功,向豫知之甚少,但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知道如此僵持下去绝非善策。这佛门强者防御极为恐怖,修为更在自己之上,看来只能动用最强手段,才有机会断其因果,抽身而退。 正当向豫取出本命法刀准备全力一击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声。他动作一顿,立即收回攻势,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礼,“属下无能,还请西王责罚。” 一名穿着金黄色的战袍的中年人从远处踱步而来,看似几步跨出,就很快来到了二者身前。圆怔在听得对方的声音后,同样收回了法身,停下了攻击,只是双手合十,并没有丝毫惊慌之色。 “向豫,你先前往石坪镇,我随后就到。”中年人吩咐了一声,随即转过头对圆怔客气地说道,“此事本王确有不到之处,无论结果如何,必不会祸及波罗寺,这点还请上师宽心。” “阿弥陀佛。”圆怔低呼一声佛号,没再继续纠缠不休,“老衲先行告辞,就不再耽误西王行事了。”言罢,他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然而,他心中却冷笑了一声,当初长青王朝的车家之主,就是信了西王的承诺,才会单刀赴会,最终不仅身死道消,整个家族也被连根拔起。 西王眯着眼目送圆怔离开后,又朝另一个方向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这才迅速离去。 良久之后,一名中年贵妇出现在亭子附近,自言自语道,“不愧是西王,感知如此厉害,看来我还是有些大意了。” 她并未急于离去,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一个黑色身影掠上山头,向中年贵妇跪拜行礼后,带着一丝急切开始说道,“府君大人,那个年轻人真是个狠茬子。我帮他暗中拦住了彭在康,他一人力战十数人,其中不仅有向豫那天才儿子向闵,西王的宝贝女儿吴冰儿,更有三名武尊后期高手,以及近十名身经百战的重卫战兵,却还是被他硬生生杀出重围,逃进了赤地荒原。” “哦?”听黑影说得眉飞色舞,中年贵妇也似乎来了兴趣,“那吴冰儿等人为何也闯了进去?他们难道不知,如果不是在京道附近,一旦在荒原之中迷了方向,也有可能生死难料吗?” “说起这个……”黑影似乎来了兴致,竟不自觉地卖起了关子。见贵妇脸色一沉,他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转入正题,“罗佩当时彻底杀疯了,一直以伤换伤,斩杀了四名重卫后,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是施展了一种极为奇妙的空间法术。吴冰儿的手段也很是了得,竟能追踪到罗佩。” 黑影换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没想到那小子已经冲到了荒原边缘。在对方再次将他围住的时候,突然施展出了一刀。那一刀非常惊艳,即便是我,如果硬接之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最诡异的是,不知是否因为这一刀的缘故,荒原突然发生异变,周遭的空间似乎扩大了些许,将被迫施展保命手段的吴冰儿等人卷入了荒原。哦,那个罗佩也同样被卷进去了。” “不对劲啊!”中年贵妇并没有被黑影如此激情的一番叙述所打动,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圣宗的天骄不该如此不济的,这其中肯定还有蹊跷。” 中年贵妇不自觉地搓揉着双手,这是她在进行重大决定之前惯有的小动作。 第208章 荒原困境 那座小山上的亭子,在圆怔与向豫的短暂交锋后,已经损坏得不成样子。残破的柱子和断裂的栏杆散落在地,显得分外凄凉。 中年贵妇站在山崖边,似乎在眺望远方的风景,可是一览之下,只有单调的荒凉。 她并非那种让人一见倾心的美人胚子,但举手抬足间却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曾让无数人为之倾倒。 此刻,她双眉紧蹙,似乎有什么地方没有想通,让她倍感烦闷。 一条黑影静立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唯恐惊扰了这位府君大人。 所谓府君,乃是中域一人之下的东王府之君,封号为东王。 中域共有两府十王朝,两府分别是京府和东王府。名义上,前者是共主,而后者却掌握着中域的经济命脉。两府之间一直明争暗斗,数千年来,谁都无法将对方扳倒。其中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两府之间,王不见王。至于为何如此,其中的隐秘唯有极少数人才能知晓。 足足半个时辰后,东王似乎终于下了决定。她转过身来,向黑影吩咐道,“小鬼,你立即飞讯通知东王府,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王境强者,迅速赶来此地。” 黑影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了过来,恭敬地应了一声,“诺!” 东王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姓吴的,既然你要钓鱼,那我便把所有鱼都送过来,就看你能不能吞得下了。” 黑影离去后,一个账房打扮的中年人突然走了出来。东王望着他,眼神有些复杂,只是轻轻地说,“你来了?” 账房先生点点头,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还是老样子。” “有事就直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东王的话简洁明了,显然不愿与对方有过多的纠结,“如果没事,我也该走了。” “两件事。”账房先生连忙应道,他知道东王的脾气,向来直截了当,一言不合就会拂袖而去,“其实都是一件事。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你真的打算和圣宗撕破脸?” 圣宗,乃是灵界最强大的宗门,位于九洲一地的圣地,地位极其尊崇,也极为神秘。 “他们既然忍不住了,我也没必要继续藏掖了。”东王的眼神非常锐利,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行吧,世间已将大乱,确实无需隐忍了。”账房先生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来是为了告诉你关于那个罗佩的来历……” 在一个隐秘的虚空深处,一头形似蝠鲼的庞大怪兽正在酣睡。周边的空间仿佛与它融为了一体,即便有人靠近,也永远无法触及。 怪兽突然打了个响鼻,它有些疑惑地深吸了一口气,整个空间都随之开始震荡。 “噫?”它口中发出一声惊讶的低吟,稍作思索后,对着远处的虚空呼喊道,“阿木,阿丁!” 两只体型只有其一成不到的尖头怪物闪烁到了它的身旁。庞大怪兽用一种奇怪的语言说道,“我感受到了小家伙的味道,她还活着,应该是在那个被遗弃的小角落。我会把坐标给你们,立即去把她接回来。” 说着,怪兽的头顶浮现出一点神光,没入到其中一只尖头怪物额头。“那是我的一粒神识,会指引你们去找到她。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否则你们就只能成为我的食物了!” 两只尖头怪物畏惧地点了下头,然后立即消失不见。 虚空重新回归平静,那头怪兽闭上眼睛,继续打起了呼噜。 “真是好讨厌的女人,怎么我走到哪儿,她都能找到。”豆豆蹙着一双小淡眉,不停地抱怨着。 小普在一旁只能默默点头附和,这丫头如今正暴躁不安,还是不要触她的霉头为好。 唐忘静静地躺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是伤痕。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在冲进赤地荒原后没多久,他就失去了知觉。 倒下之前,唐忘把豆豆和小普从方盒子里放了出来,由她施展挪移之术向荒原深处逃离。 然而,不知什么缘故,那个被同样卷入此地的吴冰儿,总能追踪到他们。为此,豆豆不敢在一个地方驻留太久,只能不停地变换着位置。 她现在也非常疲乏,可是爸爸还没醒来,讨厌的女人又紧追不舍,她也只能强打着精神继续挪移。 赤地荒原里的空间非常紊乱,但对于豆豆这个先天具有空间之力的家伙来说,她在这里却无疑是如鱼得水。那些嗜血的空鬼也不敢过来招惹这个气鼓鼓的小丫头,反而被她呵斥着帮忙去拦截追兵。 “可是,爸爸,你要快点醒啊,我真有些撑不住了。”豆豆的眼睛红红的,她本来光滑细嫩的脸蛋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眼皮也在拼命打架。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如何能经得起如此持续不停地消耗? 小普从嘴里的戒指里又吐出一枚珍贵的丹药。虽然它心中充满了不舍,却也知道现在形势太过危急,容不得自己再藏私。一旦豆豆支撑不住,他们三个,哦,还有箱子里的家伙,他们四个都会成为阶下囚。 可是,到底还要逃到什么时候? “长公主,还要继续追吗?”向闵将一头空鬼的尸体甩到身后,疲惫不堪地问道。 他们已经整整追了三天三夜,一路上多次遇到恐怖的空间裂隙,还有那些不知死活的空鬼的偷袭,一行进来的十余人,如今不算长公主,只剩下四人还活着。 而更为麻烦的是,他们之中唯一的王境强者彭在康,在之前一次空间裂隙的袭击下,被一股空间风旋卷走,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我早就说过,你们可以不用跟着我。”长公主吴冰儿冷冷地应道,“我自有法子对付这些家伙,那个罗佩我是抓定了。”她脸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疤,是在闪避唐忘最后一击时留下的,为此,她发誓,不管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唐忘碎尸万段。 好在,她在之前的交手中,以宗门秘法在唐忘身上留下了印记。因此,无论豆豆怎么躲藏,印记都像是黑暗中的火把一样,能够为她清晰地指出前行的道路。 至于这片拥有混乱空间的赤地荒原,对于吴冰儿来说,其实并不算太大的威胁。她自有办法感知空间缝隙,而在西王身上也有相似的印记,随时可以撤离。因此,她可以进退自如,完全不用担心会迷失在这里。 至于那些属下的死,又与自己何干呢?不过是群大一点的蝼蚁而已,能够当她吴冰儿的炮灰已经是他们的荣幸了。 吴冰儿继续朝着“火把”闪耀的方向行去,向闵见状,也只能招呼着剩下的三人继续跟上。 第209章 小黑点 石坪镇上,人心惶惶。 大批兵卫的突然到来,将整个小镇围了个水泄不通。 京府的重卫和虎贲卫迅速接管了这里的所有事务,往日喧嚣热闹的镇子,仿佛一夜之间就失去了生机,变得死气沉沉。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几个冒险者也是行色匆匆,脸上写满了不安。 小酒馆内,牢骚满腹的冒险者们只能借酒消愁,本就无常的生活如今更加胆战心惊。他们无法进入荒原讨生活,就是想要离开小镇也成了奢望。 于是,只剩下各种流言满天飞,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魏三与几个相识的冒险者坐在角落里,桌上摆满了空酒瓶,空气中弥漫着廉价劣质酒的气味。他不停地长吁短叹,络腮胡子也遮挡不住满脸的愁容。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啊……”魏三一边抱怨,一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依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让酒保添了一瓶。 虽然上次的收获还算不错,他手里也积攒了一些闲钱,但总不能就这样坐吃山空。两个孩子如今正处在修炼的关键时期,都在准备突破武师境界,所需的资源全指望着自己了。 酒馆里气氛沉重,人们都在骂骂咧咧,可大势之下,他们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无力改变任何东西。 就在此时,一队重卫军士闯入酒店,为首的是一名武尊将领。 他踏步走到酒馆中央,鄙夷地扫视着这群乌合之众,然后冷声说道,“西王有令,凡愿意进入荒原协助救人者,皆有重赏。” 当他报出具体的赏金数额时,原本被吓得鸦雀无声的冒险者瞬间沸腾起来,他们纷纷眼前一亮,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更有心急的人已经站起身来。 武尊将领运转真元,将周围的嘈杂声压了下去,厉声喊道,“愿意前往者,现在就去广场中央列队候命。” “魏三,你去吗?”旁边一个冒险者试探地问道。 “去,干嘛不去,有钱挣还有什么好说的,总不能一直窝在这里发霉吧?”魏三早已打定了主意,他将酒钱一结,转身就向门外走去。身后传来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就怕有命挣,没命花啊。” 魏三未曾理会对方,他现在脑子里只想着挣钱的事。再说了,要说危险,哪次进入荒原不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勾当。如果真的怕死,就别讨这个营生。 醉香楼三楼。 东王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一手轻轻撑着下巴,似乎正在神游物外。在她下方,四名气息深沉的王境强者正襟危坐,静静地等候这位府君大人发号施令。 京府之人一直没有来这里找茬,这也算是两位强者之间的心照不宣吧。 这时,被东王唤做小鬼的黑影悄悄滑入房间,低声禀道,“大人,那些冒险者已经被驱赶着进入荒原了。” 东王似乎回过神来,不经意地摆了摆手,“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京道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小鬼连忙回道,“回大人,京道入口依旧被虎贲卫把守着,除了他们的人,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据说南面出口也同样如此。” 京道,是赤地荒原上唯一还算安全的通道。千年前,当时的京府之主联合各王朝强者,强行开辟而成。通道沿途的石柱上,都镌刻着强大的符文,可以抵挡空间烈风的侵蚀。冒险者通常会在通道附近活动,这样才不容易迷失其中,遇到危险时还有一条逃命之路。 “府君大人,我们接下来做什么?”下方一名中年文士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和另外一名道士打扮的王境强者都来自长天王朝,剩下两人则是东王府的嫡系精英。 在中域十大王朝中,长天王朝实力毋庸置疑排名第一,与东王府过从甚密,京府对此虽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不着急,现在只是开胃菜,等正餐开始了,我们再出动。”东王不疾不徐地说道。 “正餐?”来自长天的强者有些疑惑。 “那位所图甚大,如此兴师动众,哪里会是单纯找女儿那么简单?”东王不屑地摇了下头,“再说了,他那女儿乃是堂堂圣宗嫡传,这小小的空间迷境怎么可能困得住她?” 东王没有再继续理会众人,伸了一个优雅的懒腰,“我有点乏了,你们远道而来,也先下去休息吧。小鬼,你继续盯着他们的动静,有任何变故随时通报于我。” 又是这个梦,又是这里。 黑色的身影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但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力量袭来,他不由自主地被卷入了无尽的虚空深处。在这片浩瀚无垠的虚空之中,他就像是一个小黑点,看上去那么的微不足道。 远处,一只庞大得难以想象的血色生物在缓缓游荡,它的每一条触手都如同深渊中的恶魔之鞭,每一次伸出,就有一颗星辰开始黯灭。 小黑点注视着那些星辰,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生命的无声呼号。生命的脆弱,在这一刻,是如此的铭心刻骨。 极致的黑,渐渐吞噬了这些没有生气的星辰,它们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浮,不知将去向何处。 血色生物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它稍作停留,就继续向深处移动,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突然间,虚空中电闪雷鸣,空间如同坍塌了一般,血色生物停止了移动,那些可以轻易湮灭星辰的触手闪着暗红色的火光,似乎正在努力抵抗着什么。 一道黑色的巨大身影,从虚空裂缝中踏步而出,冷冷地盯着血色生物。 “你终于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血色生物的体内响起,“魔,好久不见。” “可惜你已不再是你了。”黑色身影冷冷地回应道,“傀儡的滋味如何?” 血色生物体内的声音并没有愤怒,只是淡淡地回应,“你不用激怒我,你很快也会一样。” “哦,那就试试。” 一道来自末世的刀影挟着终极的毁灭之力从天而降,极致的白光铺满了整个虚空,血色生物喷涌出无边的血色,试图与这灭世一刀抗衡。 伴随着那可以撕裂一切的碰撞声,所有的景象仿佛都被湮灭在了这片光芒之中。虚空中空无一物,重归沉寂。 这一刻,诸天战栗,这一天,诸天沉寂! 在一旁观战的小黑点全身战栗,他被这恐怖的一刀分解成了无数微小的颗粒。尽管他的身体已经彻底湮灭,却又貌似还残留着记忆。 那一刀在他的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哪怕就是彻底成为了虚无,也无法抹去这一刀的痕迹。 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小黑点开始重新凝聚,他的脸庞扭曲得彻底变了形。 我,必须要回去! 第210章 你们都该死 “爸爸,爸爸,你醒醒啊。他们来了,豆豆真的跑不动了。”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用力推着躺在地上的年轻人。 她坐在地上,形容憔悴,原本水灵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一缕乌黑的死气浮现在她的脸上,正贪婪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盛宴。 豆豆手上的蛇环不知何故进入了休眠,任她如何召唤都没有动静。如今只剩下她和小普,无助地守着昏迷的唐忘。 这里是一处废墟,已经不知被遗弃了多少年月。周围只有粗糙的痕迹,让人勉强能想象出曾经的存在。那或许是座宫殿,璀璨辉煌,但在如今的赤色荒凉之中,一切都成了不着边际的臆想。 五个身影迅速向着废墟逼近。豆豆却顾不上这些,只是不停地推着昏迷不醒的唐忘,眼泪一串串地落下,她呼喊“爸爸”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小普在旁边焦躁地来回走动,眼前的一切让它完全无能为力。即便施展出本命神通,也无法对抗这几个实力强大的武尊强者。 “呜!”它看了一眼正慢慢伏倒在唐忘身上的豆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它再没有犹豫,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那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待看清一条白色的小狗身形正在疯长时,为首的吴冰儿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果然有不少好东西,这个家伙以后就当我的宠物好了。” 向闵狞笑一声,挥刀向那极速冲来的熊状怪兽斩去。这是来自武尊巅峰的一刀,哪怕熊状怪兽有再强大的肉身,也挡不住这股凌厉的刀气。 怪兽被一刀砍飞,同时,向闵也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魂体在刚才的交锋中居然被硬生生撕掉了一块,那种剧痛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刀。 “我要杀了你这个怪物!”向闵咆哮着,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熊状怪兽焚成灰烬。 “让开,我来。”吴冰儿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向闵只能不甘地收回了跨出去的步伐。 吴冰儿随手扔出一条金索,飞快地缠向仿佛披着黑白皮袍的熊状怪兽。怪兽虽然速度极快,却始终无法避开金索的锁定,那是一种法宝,一种有着强大禁锢之力的灵界法宝。 怪兽在拼命挣扎,但越用力那束缚就越紧。在强大的挤压下,它的身躯逐渐缩小,重新恢复成了白色小狗的模样,只是身体上多出了一道深入血肉的索痕。 “居然是只小魂兽。”吴冰儿残忍地笑着,“等我杀了那地上的混蛋,再来好好调教你。” 她刚欲伸手招回金索,一股令她灵魂震颤、心生无边恐惧的杀气落了下来。 这是一种让她难以想象的杀意,仿佛能够夺去世间所有的生命,无论身份尊贵与否,无论前方有何阻碍,在这股杀意面前,都只能引颈受戮。 死亡的气息如此逼近,吴冰儿发出了一声尖叫。她连忙施展出一种诡异的秘术,强行将附近的一名武尊强者拉扯到身前。 这名武尊仓促之下虽全力抵挡,却仍旧被那股杀气穿透了胸口,身与魂都在迅速枯萎,刹那间,只剩下一具干瘪的尸体,静静地躺倒在地。 唐忘彻底疯狂了! 他的眼中没有了黑色瞳仁,而是一轮血色的满月。他的身体正在燃烧,所有的精血化作了源源不断的燃料,支撑着他心中爆发的怒火。 他一直都能听到豆豆无助的哭泣,却始终无法从那梦魇之中挣脱。哪怕他的心都已经碎成了千万片,却只能静默地躺在那里,任由豆豆油尽灯枯,任由小普被残忍捕捉。 直到刚才那一刻,他在梦中狠狠地握爆了自己的心脏,然后将潜藏其中的血月印痕彻底剥离,这才及时醒了过来。 此时的唐忘已经失去了理智,心中只有无尽的仇恨和愤怒,他甚至连自己都想一起杀死。他不敢去看躺在地上的豆豆,那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也不敢去看正在哀鸣的小普,那是他最好的兄弟。 既然有人敢伤害他们,既然不愿给他活路,那就一起湮灭好了。 “你们,都该死!”唐忘的声音在废墟之中回荡,没有任何情感,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他甚至连惯有的起手式都没有施展,直接依靠燃烧的精血,全力挥出了一记“裂天式”,将那剩下的四人全部笼罩其中。 一刀斩下,他没有去看那已经被撕裂的大地,只是凭借着直觉,感知到仍有生命气息存在时,毫不犹豫地挥出了第二记“裂天式”。 这一刀,更加凌厉,更加果决。 整个天地都在颤栗,狂暴的刀意让那空间裂隙都不敢随意靠近。 他似乎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年轻声音在“求饶”。然而,此时的唐忘,心中只有杀意,不会有任何的怜悯和忌惮,他连自己都不肯放过,又如何会放过其他人? 两刀之下,大地被斩出了一条深沟,三名强大的武尊强者已经彻底灰飞烟灭,其中就包括了向闵。这位京府天骄,直到临死一瞬,才生出了一丝悔意,可一切都不可能再逆转。 在沟壑的底部,只有吴冰儿一人还活着,她捂着断裂的手臂,全身笼罩在一道血色之光中,正慢慢升起。 唐忘的目光如同寒冰,他没有去探究对方是如何活下来的,既然两刀不行,那就三刀、四刀……直到自己彻底燃烧殆尽,直到眼前的敌人全部化为尘埃。 吴冰儿周身环绕的血色之光无比强大,那是一种让唐忘极为厌恶的味道。他正欲再次挥刀,那血色之光突然射出一道光芒,将他击飞。 唐忘重重地摔落在豆豆和小普的身旁,他脸上毫无表情,即便是胸前穿了一个杯口大小的血洞,似乎也没有任何感觉。 他一言不发地再次站起来,准备继续出手。那血色之光的威压却将他生生地钉在了原地。 “蝼蚁,跪下!”吴冰儿木然地说着。 唐忘的膝盖开始不受控制地弯曲,但他依然想要挺直身体,膝盖处的骨头发出了脆裂的声音。旁边的小普更是被直接压得匍匐在地,无法动弹,而豆豆的身体也开始扭曲变形。 就在此时,空间突然荡漾了一下,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被消解了大半。 吴冰儿僵硬的脸部肌肉微微抽动了几下,“嗯,什么人,居然敢来插手我的事?” 两个尖头怪物同时出现在了豆豆的身前,他们身形奇特,宛如来自异界的生物。它们只是略一感知,便相互点了下头。 “我叫阿丁,他是阿木。” “我叫阿木,他是阿丁。” 两个怪物异口同声地说了起来。 吴冰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怎么这个种族的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她有些犹豫,似乎并不想与这两个怪物所在的种族交恶,一时竟有些踌躇起来。 第211章 豆豆离开 两个尖头怪物围在豆豆身边,他们不知施展了什么秘法,只是轻轻一扯,围绕在豆豆周围的黑色死气就消失一空,小丫头也悠悠地醒了过来。 豆豆睁眼后第一时间就是找爸爸,此时的唐忘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两头怪物,随时准备上前与他们拼命,她虚弱地挥了挥小手,有气无力地喊道,“爸爸,爸爸,它们是我的族人。” “族人?”唐忘此时的神智并不清醒,但总算还能看出这两头怪物对豆豆并无恶意,他重新转过身面朝吴冰儿,再一次挥起了手中断裂的血刀。 阿木愣愣地看着唐忘,心中暗自嘀咕,“这个人的脑子坏掉了吧!”不过,看他和小丫头关系似乎很亲近,连忙提醒了一句,“喂,拿刀的,那可是神光啊,你打不过的。” 阿丁则是变魔术一般,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大堆东西,堆放在豆豆面前,“多吃点,你很快就能恢复了。” “他们欺负我!”豆豆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指着吴冰儿,突然悲从心来,“那个女人最坏了,我都差点死了,哇……咳咳咳……”她痛哭时似乎还被呛到了,随即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阿丁和阿木见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这个小祖宗回去之后,如果说几句坏话,那他们肯定要完蛋,说不定真会成为老祖的腹中物。 两头怪物同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身形一闪,便挪移到了吴冰儿身边。然而,那道血色之光太过强大,还不等他们张口咬下去,就已经被弹了出去。 “阿木,这样打不了的。” “阿丁,那可怎么办?” 两个怪物相互对视一眼,似乎也拿吴冰儿没辙。他们转头想向豆豆解释一下,却看见小丫头正用一种极其鄙夷的眼光看着他们,就差说出“废物”两个字了。 吴冰儿似乎也被这两头怪物的偷袭给惹恼了。尽管她并不想与对方发生冲突,但面对两头王级怪物,她还不至于要忍气吞声。她抬手一压,那股强大的血色威压再次出现,将对面所有的生灵都笼罩其中。 阿丁和阿木立即挡在豆豆身前,还顺手将前冲的唐忘也挪移了回来。作为空间兽,他们擅长的是以空间之力袭杀,本身战力并不算强大,面对拥有神力的吴冰儿,明显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两个怪物心意相通,他们见势不妙,立即四掌相对,口中念诵着奇怪的音节。随着阿丁的额头上光芒闪动,一头蝠鲼形状的怪兽轮廓浮现在半空中。那强大的血色威压刚触及到怪兽的四周,竟然直接被空间吞了进去。 众人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豆豆眨巴着哭红的眼睛,突然再次放声哭了起来,“祖爷爷,你是祖爷爷吧!豆豆被那个坏女人欺负,都没有人来救豆豆的,豆豆好可怜,哇……” 空中的蝠鲼怪兽身形一顿,似乎被豆豆的哭喊声弄得有些懵,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柔声哄道,“丫头不哭,祖爷爷帮你出气。” 接着,他转身凝视着吴冰儿,声音极为沉闷,“血神族,呵呵,看来都不记得我了。区区一个伪神,就敢坏了规矩,欺负我们空间兽一族了。” 阿木和阿丁在一旁连连点头,脸上同样泛起了愤慨之色。 要知道,这可是老祖的神识印记! 这位能在整个虚空中随意畅游的老祖,其实力之恐怖,让所有虚空怪兽都会心生敬畏。只要它还在世,再强大的种族都不愿轻易招惹他们。 吴冰儿的脸色骤变,他当然知道这头怪兽是何等强大,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像自己一样,将神识印记封在了属下身上。此刻,吴冰儿陷入了两难境地,与其让对方出手摧毁自己,甚至顺藤摸瓜找到自己的栖身之地,不如果断弃掉这枚神印,还能保住吴冰儿的本体。 吴冰儿当机立断,从她体内走出一条模糊的身影,神光暴射,直接将这枚神印当场引爆。怪兽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果决,只能迅速催生空间之力,将那股狂暴的气息全部挪移到了虚空之中。 爆炸的余波消散后,吴冰儿已经杳无踪影,应该被那模糊身影以神通手段传送去了安全之地。 怪兽有些尴尬地望向豆豆,想着用什么好话来安慰一下她,自己刚才还说要为她报仇,转眼间就让敌人跑了。 没想到豆豆竟然兴奋地跳了起来,“祖爷爷好棒,一下子就把坏女人吓没了,哎呦!”可能是太过虚弱的缘故,豆豆落地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怪兽心里无比的舒坦,身体在空中也不自主地摆动着,“这小丫头也太贴心了!”他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阿丁和阿木,吩咐道,“还不赶紧照顾好小公主。” “小公主?”阿丁和阿木心里一震,这就给予正式的名分了?看来老祖对豆豆的喜爱之情,远超他们的想象。 豆豆满不在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蹦跳着来到蝠鲼怪兽的下方,伸手指了指唐忘,眼中满是恳求,“祖爷爷,能不能帮帮我爸爸,他快死了。” “爸爸?”怪兽大吃一惊,赶紧默默推衍了一番,这才反应过来,“可以,看在他这些年照顾你的份上,祖爷爷就帮他一次。” 怪兽随手轻轻一拍,唐忘身上的火焰瞬间熄灭,他仿如被放掉了气一般瘫坐在地,神情萎顿,不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刚才陷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保护豆豆和小普,至于其他事情,他几乎一无所知。 豆豆捏着裙角走到唐忘身旁,像犯错的小朋友般,声音细若蚊蚋,“爸爸,我要跟祖爷爷回家了。” “回家?去哪?”唐忘心里一急,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他连忙运转心诀,努力稳住体内那凌乱不堪的气息。 “它们都是我的族人,是来接我回家的。”豆豆不舍地说道。当阿木和阿丁帮她驱走死气的时候,她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同时血脉中蕴藏的记忆也被激活。她就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你的族人吗?”唐忘艰难地点了点头,“那你要去哪里?” “外面的虚空,在那无尽的深处。”豆豆指了指天上。 “那我们……还会见面吗?”唐忘的鼻子有些酸楚,他现在如同一个废人,没有能力保护豆豆,更无法改变什么。 但他就是舍不得,没有什么道理,就只是舍不得。 第212章 因父之名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唐忘一直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茫然地盯着空中,心里空荡荡的,偶尔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却浑然不觉。 小普蜷缩在唐忘的怀里,脸上也写满了难舍之情。那条金索已经被空间老祖抹去了印记,如今成为了小普新的收藏。 豆豆已经离开了。 她噙着泪水笑眯眯挥手告别的一瞬,依然定格在那里。唐忘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用比哭还难听的声音告诉她,自己以后一定会去找她的。 可是,在那茫茫虚空,想要再见谈何容易! 阿丁在临别之际,递给了唐忘一块印符,那是空间兽一族的信物。若是将来真的去了虚空,可以凭借此物联络他们的族人。 这一路走来,唐忘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豆豆,但这个小丫头从没有过任何怨言,反而整天嘻嘻哈哈的,就像一枚永不凋零的开心果。 然而,扪心自问,自己为这个“便宜女儿”又做过什么呢?除了一些吃喝游玩的琐事,他竟一时再想不到更多。而豆豆却差点因为自己而陨落于此,唐忘一想到这个,心中便涌起难以言喻的痛。 他并不懂得如何才算是个好爸爸,但他非常确定,豆豆一定是个好女儿。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有些事情,只有真正地痛过才会刻骨铭心。 在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了阿沛。因为他的枉死,自己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失去。 如今,他已经结丹成功,寿命远超常人,未来所经历的人和事也非那些凡俗可比。即便如此,他如今只有不到三十年的人生,还难以消解那种失去的痛楚。 或许有些东西只能扔给时间,终有一天他会学会遗忘。但他并不期待那一天的来临,他终究只想做一个人,而不是那所谓的神。 此刻的唐忘,心中堆满了迷茫和酸楚,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的身体状况极为糟糕,这次燃烧精血,不可避免地伤及了根基,要想彻底恢复并非易事。 但他唯一确定的是,有一件事必须要做。这已经困扰了他太久,让他甚至都有些习以为常。直到豆豆离开,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有些事情,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石坪镇上,依然一片肃杀。 众多兵卫在不停地巡逻,对每一个人都会进行严格的盘查,即便是那些背景不俗的商铺都难以幸免。 出口附近,原本杂乱无章的野帐篷早已被拆除一空,所有人都被驱赶到了小镇的北边。这里临时搭建起了一座庞大的军帐,西王端坐于首位,闭目沉思。 在他的下首,向豫有些心神不宁,坐立难安。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出了什么事,尤其是先前心里泛起的那股难以名状的伤痛,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害怕,害怕自己唯一的儿子会遭遇什么不测。 向家三代单传,向豫对这个独子宠爱至极。向闵也非常争气,他天资聪颖,修炼速度比向豫当年还要快了不少,踏入王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此成就,作为父亲的向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或许,唯一的不满就是,这个儿子醉心于武道,迟迟没有结婚生子,给向家留下一点香火。但向豫并不着急,他身居高位,完全有能力给儿子提供一个任性的空间,反正在京府排着队想要嫁到向家的女子数不胜数,慢慢挑就是了。 向豫越想心越乱,他起身告罪,走出军帐,唤来心腹,吩咐他们加派人手进入荒原,无论如何也要尽早将儿子接应出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哪怕死掉再多的人命,他都在所不惜,只要儿子能平安归来就好。 这一次,他绝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回到京府后一定要为他寻一门亲事,让自己早日当上爷爷。 此时,军帐之外突然荡起一阵涟漪。 向豫如临大敌,迅速抽出战刀,强大的王境气机将那波动之处牢牢锁住。然而,他的肩头被身后无声无息出现的西王轻轻地拍了一下,“是冰儿。” 向豫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连忙收敛了气机,只是左手却握得紧紧的,以此来压制自己心中那股无名的焦躁和不安。 一道身影从涟漪处踉跄跌出。 西王脸色铁青,猛地箭步上前,将面容惨白的吴冰儿紧紧搂在怀中。他体内的杀机不受控制地向四方溢出,强如向豫也顿时如坠冰窖,不得不运转体内的真元,抵御这令人窒息的杀意。 附近的一些兵士根本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杀意,纷纷直挺挺地摔倒在地,至死他们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何在戒备如此森严的军帐之外,还会枉死黄泉。 向豫偷眼瞥了一下吴冰儿,心头猛地一震。这位平素高傲得让人自惭形秽的女子,此刻却太过惨不忍睹。那张宛如天使般的脸庞上,有一条狰狞的刀痕,右手腕更是断得齐齐整整,身上的斑斑血迹将那特制的劲装战袍涂染得红一块黄一块,委实太过凄惨。 吴冰儿是西王与那已故的第一任王后所生,是西王最大的逆鳞。当初西王角逐京府之主时,曾多次陷入险境,而那位王后也在一次激战中被余波击中,不治身亡。 是时,西王震怒,以雷霆之势将对手当场搏杀,并诛其九族。凡是与此事有所关联者无一幸免。甚至有传闻称,长青王朝车家也是因为此事与西王交恶,最终不得不反,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如今的王后是西王多年后的续弦,虽然生了二子一女,但西王却一直独宠这位长公主。 到底是谁,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敢伤害这位中域共主的心肝宝贝? 此时,西王正在全力为长公主治疗,而向豫如遭五雷轰顶,脸色黑得如锅底一般,几乎无法看清他的五官。连长公主都伤成了这样,那他的儿子呢?他知道,只要儿子还在,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到长公主的。 向豫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长公主的帐篷,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却依然抱着一丝极为微弱的希望。他在等待吴冰儿醒来,然后能够给他一丝希望。他心里默念着,“对,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就足够!” 第213章 报复血神族 西王静静地坐在吴冰儿的榻前,两眼有些失神。这一次如果不能把事情办好,他的前途必定会一片黯淡。 “终究还是大意了啊……”西王已经从震怒中恢复过来,他想着如今的局势,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 原本,他精心设计,以抢夺机缘为幌子,提前让吴冰儿进入赤地荒原,所谋甚大。吴冰儿不仅是圣宗至高强者的爱徒,也是他西王的女儿,身上携带着无数保命之物,更有她师父的神识护身,本以为会万无一失,谁曾想,竟会引出如此变故。 如今,那道强大的神级神识已经消失,吴冰儿也身受重伤。这一切,都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有些弄巧成拙了。 西王刚才曾短暂唤醒了吴冰儿,从她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心中更是愤懑不已。圣宗那边损失了至高强者的神识,虽然不至于有太大的后患,但至少数十年的修为被毁,仅这一点,就足以抵消他无数的功劳。 更糟糕的是,吴冰儿还无意中招惹了一个虚空强族,是否会带来更大的后患尚未可知,他也只能希望不要再有意外发生。 唯一的好消息是,吴冰儿追踪唐忘所至的遗址,很可能就是他们此次真正目标所在,虽然具体的位置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但大概的方位已定,不用再像无头苍蝇那样,在荒原里瞎转了。 那片遗址很特殊,不受空间流动的影响,如此一来,他需要把此事通知那些已经进入荒原的手下,并开始着手接下来的行动了。 “必须万无一失!”西王自语道。他吩咐周围的侍女好生照看吴冰儿,然后走出女儿的帐篷,准备亲自率队突入荒原。 “王爷。”站在帐外等候许久的向豫见西王走出来后,立即上前问候,“长公主可还安好?” “还要休养一段时间,她这次伤得太重。”西王点头回应。 “不知……”向豫犹豫了一下,还是壮起胆子问道,“不知我儿向闵如何了?” 西王的眼神立即暗了一下,他轻轻拍了一下这名得力手下的肩膀,“节哀!” 说完,西王转身向中军大帐走去,只留下向豫木然立在原地。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向豫失神地不停呢喃着。 在虚空深处的一个幽暗角落,一头蝠鲼状的怪兽打了一个饱嗝,啧啧赞叹道,“这血神至尊的味道真不错,我再去转转,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 这里是血神族在虚空中的一处极为隐秘的小世界,耗费了数千年,搜集了无数珍稀的天材地宝,一直在精心喂养血神至尊的一部分残体,如今却成了这头怪兽的腹中物。 此时,一条强大的血光闪烁而至,光影中站着一个暴怒的中年人,他怒吼道,“空昊天,你真以为我们血神族奈何不了你?” 中年人想想就觉得心痛,这里耗费了血神族无数心血,就此毁于一旦。尽管明知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他还是忍不住呵斥了起来。 “无所谓,老子还真不怕你们。”怪兽眼珠子转动着,寻思着是否顺便将眼前这家伙也一起吃掉,好歹也是个伪神,味道应该不错。 中年人心里有些发毛,知道这个大家伙可能在打自己的主意,但他必须搞清楚,为何一向很少主动招惹他人的空间兽一族,会突然对血神族下手,这其中必有蹊跷。 他翻手祭出了一把锈剑,这是至尊所留,能够保他全身而退。如果没有这把剑,他还真不敢独自前来面对这头恐怖的空间怪兽。 怪兽扫了眼那把锈剑,只得叹了口气,心中默念,“看来点心是没有了,还是继续去找其他血神族巢穴好了。” 中年人厉声问道,“空昊天,血神族一直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如此所为,总要给个理由吧?” “理由?”怪兽有些纳闷,心想“我吃东西还要理由?”但它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沉闷地答道,“你们的人不讲规矩,用神之轮廓欺负我那小孙女。那自然要付出代价了。”说完,它那巨大的尾巴一摆,准备穿梭离去。 中年人连忙大喊,“此事我必给你一个交代,先停战如何?” 他哪还不知道这头怪兽接下来想做的事,但如果真如对方所说,那要付出的代价将会非常惨重。 因为,这是虚空中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如果神级强者肆意对后辈出手,那没有哪个种族还能延续,必将遭到其他种族的共同抵制和制裁。 毕竟神级之间要分出胜负殊为不易,哪怕是一些余波,都能让一片大陆上寸草不生。反之,神级强者一旦放下身段,随意出手,那将是整个虚空的灾难。就如这头怪兽一样,仅仅须臾之间,就把一个小世界中的所有生物吞噬一空。 因此,任何神级强者都不会轻易对后辈出手,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没完没了的报复。 “交代吗?”怪兽微微一顿,思索了片刻说,“可以。三日之内,我要一枚神级的丹药,还要那个欺负我孙女的女人的脑袋。”说完,它的尾巴一甩,隐入了附近的虚空之中。它会等待三日,时间一过,就可以再次去捕猎了。 在一个古老的祭坛边,围坐着七八个血色投影。 “不行!”其中一道身影愤怒地吼道,“丹药我可以给,但人不能杀。那是我的徒弟,也是吴侯的女儿。如今吴侯正在唤醒至尊的眼球,这个时候容不得半点差错。” “那怎么办?”此前和空昊天打过交道的中年人投影冷声说道,“那个家伙可不会管这些,它还候在那边等着回复呢。神血小世界已经毁了一个,至尊苏醒的日子又将推迟好几年。如果再被它继续捣乱,那我们就麻烦了。” “好了,都别争了。”一个老者的投影打断了二人,“我再给它一件神器吧。一切等至尊苏醒后,再从长计议,此事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另外,你通知吴侯,不要再去招惹对方,即便是至尊当年,对那个家伙都非常客气的。” “好吧,那就这样说定了。”中年人有些不满,一想到怪兽那贪婪的眼神,他是真心不想再去和对方打任何的交道。 第214章 分道扬镳 唐忘拄着断裂的血刀,艰难地站起身。 他步伐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来到斜躺在地上的箱子面前,血刀划过,箱子被劈成了两半。从箱子中滚出来的红衣男童,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唐忘自嘲地笑了一下,对红衣男童说道,“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也不想关心你到底是谁,一直在筹划着什么。我既然把你当作这把血刀的刀灵,那你暂时就算是个刀灵吧,咳咳。” 或许是剧烈的动作扯到了伤处,唐忘弯着背,拼命地咳嗽了几声。 他颤抖着手,将断裂的血刀掷于红衣男童身前, “我知道自己很弱,无法得到你们这些‘大人物’的认可,这把刀还给你。” 他继续说道,“从小到大一直要遭受这莫名其妙的痛苦,我忍了;被你们拉入那幻境里,生生死死,无数轮回,我也认了;从之路无缘无故来到这安夜王朝,我还是无话可说。毕竟,你们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唐忘的声音有些沙哑,更带着一种愤怒,“可之前又把我困在那梦魇里,让我差一点就失去了豆豆和小普,这我不能忍。回想这些年来走过的路,遇过的事,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就像有一根线在牵着,我就是那木偶!这次我能活下来,或许还是拜你们所赐,但我讨厌这样。” 他停顿了片刻,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把普通的战刀,拄在地上支撑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以免摔倒在地。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叫唐忘,不是那个强大无匹的身影,我只想做我自己。虽然在他身上受益良多,但我要走的不应该是别人的道,我会重新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刀之一道。所以,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我不想成为你们的傀儡,也不愿就此反目成仇,大家好聚好散吧。” 他说完这番话,周围并没有任何反应,那个红衣男童依然呆呆地坐在地上,对脚边那把断裂的血刀完全视而不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凉的气息,仿佛一切都在这一刻凝固。唯有废墟里偶尔传来的风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唐忘不屑地笑了一下,他盯着自己的心脏,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的话。我所说的‘你们’,是指你和他。在梦境之中我已经将你剥离出来过一次,我不介意再强行剥离你第二次。” 随着一声稚嫩的叹息声,一名绿衣少女飘落在了唐忘的身前。她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无奈,显然未曾预料到事情会变成眼前这般模样。 “一定要这样吗?”她的声音很是清脆,却有一些苦涩,“很多事并非你想的那样,我虽然寄身在你心脏处,但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并没有干预你的事。” “那把刀呢?那个红衣服的家伙呢?”唐忘冷笑了一声。 “唉。”少女眼神复杂地看了那个红衣男童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当然知晓男童和血刀的秘密,可那属于禁忌,她根本无法向唐忘解释。不是她不愿说,而是有一种强大的制约,让她连一个字都无法吐出。 少女苦笑了一下,她对唐忘的想法一清二楚,也知道对方已经彻底下定了决心,不会有任何妥协的可能。因为有些事,她也觉得很过分,可是却无力去干涉。 她的存在本来就只是为了制约,保持一种平衡,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介入其中。 只是,平衡还是被彻底打破了。如果离开唐忘的身体,她作为一枚印记,根本无法独立存活。 “看来是要找一个新的寄体了。”这个念头在女孩脑中一闪而过,但又被她迅速摒弃。在过往的漫长岁月里,她已经更换了无数次寄体,但没有一个人能如唐忘这般契合,也没有谁能比唐忘更有希望成为那血刀的主人。 绿衣少女站在原地踌躇不决,唐忘却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他那薄如蝉翼的心镜,在这一瞬似乎发生了一种说不清的变化。 不过,此时的唐忘并未去探究心镜的变化,而是平静地看着那绿衣少女,“你和他都走吧,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我……”少女有些急了,她正想再劝一下唐忘,希望对方回心转意,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对着那条被唐忘此前劈开的沟壑喊道,“谁躲在那儿,出来!” 一缕烟雾从沟壑中飘起,然后慢慢凝聚成一位佝偻老者的模样。老者望着绿衣少女,眼中满是惆怅和追忆,他不知道如今该怎样称呼对方,毕竟已经过去了太久的岁月,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根本不愿意现身。 绿衣少女同样沉默不语,她沉思了许久,才若有所悟,似乎想明白了为何这个老者会在此沉寂。 唐忘不自觉地哂笑了起来,他知道这应该又是与那些古早之事有关,自己看似身处局中,其实却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 老者似乎察觉了唐忘的自嘲,他有些无奈地说,“有些事,真的不方便告诉你。” 说完,老者也觉得很是无趣,索性话锋一转,“后生,你之前的举动我都看在眼里。你心有块垒,恐怕很难再改变主意了。我们不妨做个交易如何?” 唐忘没有回绝,而是静静地等着老者的下文。 “这里很快可能会出现一场巨变。”老者指了指脚下,“下面封印着一个非常恐怖的物事。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破封而出,整个荒原将变得更加不稳定,成为一个真正的死地。我守在这里不仅是看守那道封印,更是在守护曾经的家园。” 老者眼里写满了怀念之色,“这个丫头离开你会很麻烦。你把她交给我,我需要她帮忙守护一个出口。希望你以后有机会再来这里,打开那个出口,将我的族人接回来。” 唐忘不解地看着对方,这一切似乎不太像是交易,而更像是一个请求。 “放心,既然是交易,我总会拿出些诚意的。”佝偻老者笑了一下,他打心眼里欣赏这个年轻人,能如此重情义,又如此果决,拿得起放得下,的确难得。 第215章 荒原遗址 魏三轻轻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这是杜老头赠予他的物件。 出发前,他特意去了一趟那间破商铺,把提前支取的一笔安家费托付给杜老头,希望他能代为转交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对方不但答应了,还送了一个指环给他,并随口说道,“要是出了事,说不定这个指环能帮你一把。” 五年之前,魏三孤身一人带着两个娃来到石坪镇讨生活,杜老头的商铺就是现今这番模样。多年的交易,虽然没有太深的交情,但也算是这鬼地方唯一能让魏三放心的人。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总觉得这次出来不太对劲,说是要找失踪的人,却连一个大概的方向都没有。诺大的荒原,洒个数万人进去也是沧海一粟,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然而,既然已经进来了,也就只能各安天命。 这支搜索小队共有十人,除他之外还有四个冒险者,另外五人都是军伍打扮,其中有两人实力肯定是武尊级别。 两名武尊中,一个穿着重甲,应该是重卫所属,而另一个却是一身灰色的软甲,看他们偶尔交谈的样子,后者的地位明显更高。 一行人走出不到百里地,灰甲武尊停下脚步,突然问道,“你们有谁在荒原中见过一处遗址?” “遗址?”五个人闻言皆是一愣。 荒原之中有无数的小型遗迹,传说可以获取传承。但那毕竟只是传说,他们这些冒险者虽然也曾发现过一些遗迹,但无一例外都是荒废已久的废墟。 五人纷纷将自己所知的那些遗迹禀告这位大人,灰甲武尊似乎很不满意,但也没有发作,只是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我指的是很大的一片遗址,在那里,应该感受不到空间波动。” 魏三心中微微一动,他记得自己好像去过那样的地方。那是他的一段秘密经历,并不愿拿出来分享,尤其这里还有几个同行。 当初,他无意间遭遇空鬼袭击,慌不择路下闯入了一片遗址之地,那里的空间似乎并不混乱,空鬼也没有再继续追杀,这才侥幸逃过一劫。然而,他不知为何对那个地方充满了敬畏,出去后也从未对人提起过此事。 看见其他四人都在摇头,魏三也假装思索了半晌,最后也皱着眉头表示没有见过。 他注意到灰甲武尊明显有些失望,心中却更是狐疑,明明是来找人的,为何突然变成了寻找遗址? 直觉告诉他,这其中的蹊跷太大,搞不好别说挣钱,说不定真的连命都要搭进去。 时间过得好慢。 这才仅仅过去了一天,他们就至少遭遇到了近十次危险。其他四名冒险者都先后被袭杀,就连一名实力不俗的武师军爷也没能幸免。 魏三的左手伤得不轻,四根手指被齐齐切断,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此时也同样交代在这里了。 那些空间裂缝毫无规律,来得突然,去得诡异,加上时不时还有空鬼捣乱,让他们更是手忙脚乱。不过,那两名武尊的实力确实强悍,他们不仅多次躲过了裂缝的偷袭,甚至还击杀了两头空鬼。 要知道,空鬼可不好杀。虽然这些怪物攻击力不算强,可它们逃亡的本事却非常厉害,一击不中就会遁走。因此,尽管空鬼的皮肉都价值千金,但很少有人会去打它们的主意。 如今,人员减半,除了那名灰甲武尊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伤。 放眼望去,四周依然是无垠的赤色,无际的荒凉。 重卫武尊情绪有些低落,这趟进入荒原本就是苦差事,如今危机四伏,时刻提心吊胆,他有些不满地对魏三说,“带你们出来是帮着认路的,如果连这点用都没有,还不如直接喂那些空鬼算了。” 魏三连忙赔笑,“大人,这茫茫荒原,空间随时都会变化,我又不知道你们具体要去哪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指路啊。如果大人们现在要回去,我还大概能辨认出回去的路。可是……” “别为难他了。”灰甲武尊摆了摆手。此次进入荒原,上面也只给了他们一个大概的方向,本来就是想用人海战术撞大运。 “你叫魏三是吧?”灰甲武尊和气地问道。 “是,大人,小的就叫魏三。”魏三连忙弯腰回应。 “不用这么拘礼。说来也巧了,我叫血三。” 灰甲武尊的语气依然和蔼,甚至脸上还挤出了一丝笑容,“魏三,你真的没见过我说的那个遗址吗?” 魏三看着对方的笑容,心里却感到了一阵寒意。大人物若是以这种语气说话,一个回答不好,可能就会横尸当场。 “大人,我是见过几个遗迹,但真没有您说的那种。不过,我听说在荒原深处,好像有人碰到过类似的地方。”魏三战战兢兢地回答。 “是这个方向吗?”血三向前指了一下。 魏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如果传闻没错的话,应该是这个方向。” “那传闻最好不要错,哈哈。”血三皮笑肉不笑地说着,然后吩咐其余几人,“我们继续朝这个方向走,速度快点。” 正说着,血三怀里的传讯玉简响动了一下,他感知了一下,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看来应该不会错了,魏三,你好好带路,带我们去那个‘传说’中的遗址看看。” 魏三心里清楚,自己那点小聪明估计已被对方看穿。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不敢再耍滑头,唯恐惹怒了那个看似和气的武尊大人。 一日之后,血三带着魏三终于来到了唐忘此前醒来的地方。 如今,队伍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另外三名军爷,还有那名重卫武尊,都没能躲过频繁的空间缝隙,甚至就连血三,为了护住魏三,也不小心被切掉了一只耳朵。 此时,独耳的血三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他凝视着那条被唐忘劈出来的沟壑,笑着转头望向魏三,“这次你立了大功,该怎么奖赏你呢?” 魏三哈着腰,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表情,声音颤抖地说道,“大人,这都是小的该做的,能为大人您效劳,已经是小的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不错,你很会说话。”血三大笑了两声,“可惜,也救不了你的命。”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闪,一只手直接穿透了魏三的胸口,脸上依然挂着那标志性的皮笑肉不笑。 魏三瞪大眼睛看着血三,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有些不甘。他早有预感,自己这次恐怕是很难回得去了。 此时,他只惦记着两个儿子不知是否收到了杜老头送去的那笔钱。不过既然想到了杜老头,在血三捏爆他心脏的同时,魏三按下了戴在左手上的那枚指环。 第216章 荒原剧变 那片遗址之中,看上去空无一物,唯有地上那条深逾数丈的沟壑让人触目惊心。 血三站在魏三的尸体旁边,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他思来想去也没发现不妥之处。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这份疑惑暂时搁置一旁。 毕竟,他刚才已经将讯息传了出去,相信王爷很快就能赶到此处。这次荒原之行,自己功劳不小,事成之后,应该能得到王爷重赏,或许能借此机会获得突破王境的机会。 血卫,是西王真正的心腹卫队,也是唯一知晓西王秘密的手下。每一名血卫的实力都不会低于武尊,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除非达到王境,才会得到西王的赐名。 血卫之人,生死无惧,他们的心中,只有西王的意志。只要是为了西王而死,他们便能获得复生的机会。同样,他们之中也绝不会有人背叛,因为西王可以让他们随时彻底死去。 这一次,血卫大举出动,所谋之事必然非同小可。为了保密,所有无关之人全部都会杀了灭口。 血三瞥了眼地上的魏三,嘴里嘟囔着,“你这家伙反正迟早也是个死,我能给你一个痛快,也算是不枉相识一场了。” 想到这里,血三一脚将魏三的尸体踢进了那条沟壑之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顺便给你送个葬,去到那边可要念我的好啊,哈哈。” “放心,我会照看你那两个儿子的。”坐在柜台前的杜老头轻声嘀咕了一句。 他在石坪镇上已经默默守了快二十年,无数次踏入荒原深处,也是为了找到那片遗址。 他送给魏三的那枚指环中藏有他的一粒神识,虽然无法救对方一命,却能让其感知到遗址的位置。 让杜老头颇为不解的是,那个地方自己明明曾经去过,但以秘法探知时却一无所获。“难道是我当时疏漏了什么?”他有些自责地喃喃道。 出来已经太长时间了,他一直在寻找回家的路。经过无数次的探寻,最终确定回家的通道应该就在赤地荒原,可依然还是一无所获,只能被困在这个小镇之中,进退维谷。 杜老头心知此时不该继续纠结这些,他站起身来,关上了店门,向醉香楼快步行去。 既然西王已经确认了那个地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封印之地。这个消息,他必须马上通知东王。 至于未来如何,杜老头长叹一声,只能见步行步了。 赤色荒原上,天色骤然间都变得阴沉压抑,仿佛整个苍穹都承载着不祥的预兆。那些平日里神出鬼没的空鬼,似乎也预感到了灾祸的临近,它们惊慌失措地在空间之中穿梭跳窜,想要寻找一块安全之地。 先前还频繁出现的空间裂痕,此刻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所禁锢,一时间全部消失了踪影。 天地规则似乎突然被篡改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石头在漂浮,雷电在轻舞,风停滞不前,大地上的泥沙随意流动,甚至连时间似乎都开始错乱。 一些实力较弱的人,根本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天地剧变,他们的身体开始出现无法控制的紊乱。或痴呆疯癫,眼神空洞无物;或七窍流血,边挣扎边哀嚎;更有甚者,直接倒地而亡。 连接南北两个出口的京道分崩离析,镌刻着强大符文的石柱也在一一坍塌,赤地荒原从此再不会有安全之地。 石坪镇上人心惶惶,他们纷纷收拾行囊,开始逃离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即便是那些执勤的兵卫也不再阻拦人们离去,若非军令在身,他们也想立即离开这片混乱之地。 正在全力赶路的东王一行人,此时也不禁停下了脚步,他们目光凝聚在天上翻滚的黑云之上,面色无不凝重至极。 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不低于王境,因此还能承受这种异变带来的不适。 这是神级之力在祸乱天地规则。东王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真的早已成神了。”虽然她早有预感,但面对如此的现实,还是难免有些郁闷。 “府君大人,玄空大陆不是一直无法证道成神吗?”随行的一名王境强者满脸疑惑地问道。 “他肯定不是在玄空大陆证道的,我甚至都怀疑,他是否真的是玄空之人。”东王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可惜那只是猜测,她也不敢确定。 “那我们……还继续前往吗?”另一名强者有些迟疑地问道,他的眼神在众人之间游离不定,明显有些畏惧这股恐怖的力量。 “他既然敢逆转天地规则,必然会遭到天道的反噬。”杜老头突然开口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旦真的被他解封成功,他会陷入一个虚弱期。只要我们能够把握住机会,说不定能够出其不意,一击致命。” 杜老头的身份比较特殊,他的实力也异常强大,在场之人唯有东王能与其一较高下。因此,当他如此一说后,其余几名王境强者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东王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虽然我们未必能够屠神,但只要能让他跌境,那就算是最大的成功。” 她用犀利的眼神扫了所有人一眼,“西王的来历,我之前已经告知诸位。如果不想玄空大陆在不久后被彻底覆灭,我们就必须趁此机会重创他。否则,哪怕他平时封印了自己,我们也无人能够是其对手。更何况,他们那帮人还具有不死之身,我们只能毕其功于一役。” 见众人都收起了畏惧之色,东王继续说道,“神级人物虽然能够改变天地规则,但正如杜老所说,所付出的代价也必然惨重。他现在一心都放在解除封印之上,我们就能封印解除后,施以雷霆一击。我可不信什么‘王不见王’之说,这一次我会全力出手,取其性命!” 这一日,赤色荒原发生了非常恐怖的巨变,一股让整个玄空大陆都为之惊悸的气息在这里腾空而去。 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无一例外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第217章 破而后立 赤地荒原上所发生的一切,唐忘浑然不知,即便天地规则发生了短暂的嬗变,他也没有丝毫感觉。 佝偻老者施展大神通将唐忘送到了一间石室之中,里面简陋至极,除了有一座小巧的法阵外,便再无他物。 这个法阵可以让唐忘离开赤地荒原,而在这之前,他要将最近发生的一切重新梳理一番。 唐忘将剥离出来的血月印记,与那绿衣女孩一起交给了佝偻老者,至于血刀和红衣男童,他同样扔在了那里,也算是彻底告别了过去的自己。 原本,失去了血月,又燃烧了精血,唐忘肯定会跌境,根基也要严重受损。而佝偻老者所说的交易,就是以一种秘法暂时稳住他的修为,只要不进行激烈的战斗,可以让他继续维持在武尊境界。 没有了血月,唐忘体内的金丹已经消散,其中的元液散落在身体各处,无法重新凝聚。佝偻老者告诉他,要想继续灵武双修,他需要前往灵界,结成新的金丹。 这场交易,唐忘觉得很公道,在自己获得自由的同时,付出的代价完全可以接受。至于他离开时,绿衣少女哀怨的眼神,他完全视而不见。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他不想永远只是一个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傀儡。 唐忘胸前的圆环虽然还在,却无法如往常般自如转动,如同一个死物。圆环中心的月环和那九连盏灯也已消失不见。 此前,已经颇具规模的体内小世界,在失去了擎天建木和日月之光后,几乎沦为了一片废墟。七显二隐的星耀黯淡无光,再也无法上扶天意,下度迷津。 唯一仍在支撑这片残破小世界的,便是那化作天幕的心镜,将整个世界紧紧护在其中,不至于彻底崩塌。 唐忘苦笑了一下,或许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自作自受吧。 他开始运转元魔天心诀,重新凝练真元,恢复伤势,稳固修为。 修行之道,在于点滴凝聚。聚沙成塔,积水成渊,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沉淀和磨砺。 唐忘沉浸在修炼之中,浑然不知时间的流逝。他不知道的是,这间石室才是佝偻老者赠予他的最大礼物。这里暗藏着世间极为罕见的时间法阵,身在其中,时间流速远远快于外界。 唐忘心无旁骛,潜心闭关,一切杂念都抛之脑后,一点一滴地修复着身体的伤势。 血月离开后,唐忘虽然受损极重,却曾感觉到心镜有所变化,只是当时无暇细究。 如今,武尊境界重新稳定后,唐忘终于有机会好好地查看一下心镜了。 他将感知沉入心镜之中,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心镜依然薄如蝉翼,能够清晰地映射周围万物,一切如旧。 唐忘先是疑惑,然后迷茫,最后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当时感觉错了吗? 他开始翻检自己的记忆,想要从中寻找出相关的脉络。 回想起初入空天城云天阁筑基时,他曾遇到过修炼瓶颈。云先生让阿忆带话称 “莫向外求,反求诸己”,他又因师姐无意间的一句“心安处是吾乡”所触动,心神归一,这才筑基成功。从那时起,体内的小世界渐趋完善,让他的修行不再是无根之木,无水之源。 进入元塔试炼,唐忘被卷入血刀幻境,经历生死轮回,心镜破茧而出。云先生当时留下的那句“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心无外物,物由心生”,让唐忘始终不忘本心,将外物一一摒弃,最终破开了幻境。 而在之路上,唐忘在神秘小军帐内结丹成功,靠的是“心之所向,行之所往”,临摹那名为天魔琉璃盏的九连盏灯,以灯盘为基,灯火为引,寻得了金丹之秘。 至于武尊之境,反而是一次巧合,唐忘在地宫之中误打误撞吞了金色虹光,被庞大的神力强行冲破桎梏,一步成尊。 …… 过往之事,历历在目。 唐忘此时早已忘了最初的目的,完全沉浸在了对心镜的探索之中。 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在心镜中透映而出。有失去的苦痛,也有相聚的欢愉,有一次次战斗中的点滴感悟,也有沉迷于武道时的甘之如饴……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唐忘始终端坐如初,他的身体被一种半透明的光晕所笼罩,无我无相,天地合一。 所有的一切尽在心镜之上,他所感,所知,所得,所有的经历,无一例外。这其中,更有他的刀,他的道。 心无善恶,人心即道心。 体无外物,自成一世界。 一念既起,心镜疯狂扩展,小世界中所余之物尽皆呈现其上。 心泉奇穴所筑的廊桥依然如那通天大道,血肉筋脉构建的世间万物惟妙惟肖,至于日、月、星、辰、风、露、雷、电,在心镜投射之下,与外部世界毫无二致。 此时,散落在体内各个角落里的元液,开始向心镜所在之处汇集,唐忘连忙运转元魔天心诀,将那些元液一一引入心镜之中。最终,心镜化作一把细长的血刀,跃然而出。 “这才是属于我的刀!”唐忘内心激动不已,虽然这把心刀只是一个雏形,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刀道有了质的提升。 九盏莲花灯散开在心镜之湖上,其中六盏摇曳着火苗。那最为夺目的一盏粹白灯火,应该是刀之道意,正茁壮盛开,如众星捧月般傲立中央。 幽暗的轮回之道隐于一旁,在唐忘能够召唤出鬼门之后,它终于不再如那萤烛末光,尽管依然微弱,却也开始逐渐成型。 其余七盏莲花灯暗合北斗之意,红色的杀戮之道,灰色的战之道,浅蓝色的风之道,以及最为细微的半透明灯火,那是时间之道,虽仅掌握了一丝皮毛,却也初具雏形。 除此之外,剩余三盏莲花灯尚未点燃,难以结成阵势。唐忘虽然多少有些遗憾,却不停地安慰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 在识海深处,那柄墨色短刃似乎也受到了心镜的微妙影响,刀刃上的光泽比原来更加剔透,不再死气沉沉,而是有了一缕生气。尤其是周围的十六个光符,仿佛随时都能合而为一,唐忘也期待着新的字形显现。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经历这一番蜕变,唐忘的实力看似下降了不少,但他内心却无比的轻松。他不仅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更摆脱了血刀和血月的挟制,踏上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武道之路。 他的刀之一道,谓之心刀。 第218章 利元黑市 每逢一、七,利元黑市都会吸引周边数座城市的修武之人前来淘宝。 这里紧邻大名鼎鼎的炼器之地中泉山,因此摊铺上售卖的最多的自然是各种武器了。不过,既然是黑市,自然什么物件都有售卖,无论是珍稀宝物还是来路不明的赃物,在这里都能找到买家,一切都是利字当头。 在这里,有钱就是大爷,有钱也是肥羊。 一个黑黑瘦瘦,明显有些营养不良的小女孩,瑟瑟缩缩地走在街沿上。她身上的衣物褴褛不堪,脸上还挂着污泥,路过的行人不时对她投去嫌弃的目光。 然而,如果仔细看这个小女孩,却会发现她有一双特别灵动的眼睛,只是配在这张脏兮兮的脸上,多少有些暴敛天物。 小女孩的腿脚非常麻利,不一会儿,就绕着几条街转了一圈。她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眼神,嘴里嘟囔着,“不是穷鬼,就是机灵鬼,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随意找了一个树墩坐下,装模作样地捶着两条腿,眼神却一直在来往行人的身上飘来飘去。直到看见一名白衣青年,她的眼睛顿时一亮,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白衣青年长相极为普通,气息平稳,只有武师修为,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张陌生面孔。 他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眼里满是好奇,似乎对那些挂在摊铺上的武器颇感兴趣,只是摊主卖力地介绍完货物,他只是笑笑,然后走向下一个摊铺。 就在这时,小女孩像泥鳅一样很快就从人群中钻到了白衣青年身旁。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轻轻挨了一下青年,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从人群中立即走出两个壮汉,指着白衣青年呵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没看见前面有小孩子吗?” 白衣青年低头一看,那小女孩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瘦黑的脸颊在不停抽搐,嘴边还挂着丝丝白沫,不由心中暗赞,“小家伙演得不错!” 他似乎脾气很好,弯腰摸了一下女孩的鼻孔,平静地说,“应该还有救。” 周围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只等看这个陌生青年如何收场。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其中一个壮汉挤到青年身前,故作愤怒地说,“人都被撞成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吧?” “哦?”青年依然没有生气,客气地问道,“你是这小女孩的家人?” 壮汉随口胡诌,“嗯,她是我侄女。” “那你还不赶紧救人?”青年有些责备地说道,“这样躺着也不是事啊。” “救人,救人,说得轻巧,没钱怎么救?”壮汉鄙夷地望着白衣青年。 “我好歹也是名武师,推拿救人还懂一点,要不我试试?”青年问道。 “武师了不起啊!”那个壮汉有些不依不饶,“武师就能随便撞人吗?” 青年似乎有些恼了,“你这当叔叔的,不想着怎么救侄女,只在这里胡搅蛮缠,到底什么用心?” 壮汉一时语塞,没想到这个青年不按常理出牌。明明是一名武师,被人冤枉了,不是应该冲冠一怒,然后大打出手吗?怎么像个酸腐书生,只在乎救一个蝼蚁般的邋遢小孩? “到底救还是不救?”青年逼问道。 “救,当然要救。”另一个壮汉连忙接过话头。他蹲下去查探了一下小女孩的情况,然后一把抱起她,对青年说道,“我现在就送她去医馆,你也一起去,所有的费用都该你出。” 青年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对方带路。 旁边围观的人眼里飘过了一阵怜悯,心想这青年要被带去了对方的贼窝,估计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白衣青年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心急火燎地跟着两个壮汉飞快离去。 在一间散发着霉味的房间里,两个壮汉将白衣青年围在中间,唯一的床榻上坐着一名瞎子老头,佝偻着背,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 “后生仔,我们只求财,不打算害命。”老头嘶哑地说道,“把身上的值钱物留下,你就可以走了。” 白衣青年淡淡地笑了一下,“如果我说不呢?” 先前自称为女孩叔叔的壮汉,脾气本就火爆,早就看不惯这个看似酸腐的家伙。虽然对方也是武师修为,在他眼里却如纸糊般,不堪一击。 他从侧面一拳就向青年挥去,这一拳极为阴狠,虽不至于害了性命,但足够让对方躺上个十天半月。谁知青年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壮汉眼里立即流露出恐惧的色彩,猛地倒在了地上。 另一名壮汉被吓得不轻,连忙退后一步,不明白这个青年施展了什么手段,只是看人一眼就能败敌。 瞎眼老头也当即坐直了身体,他那空洞的眼眶处似乎泛起了神采,想要认真“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何等的过江龙。 白衣青年瞥了一眼瞎眼老头,叹了口气,“你的武尊境界破败不堪,还是不要出手的好。” 他似乎觉得有些无趣,随手掸了下衣袍,“既然只是讹人钱财,并没有对我起杀心,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此时,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女孩瞪大了双眸,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实在没有想到,这条看起来如此普通的肥羊,居然藏得如此之深。 瞎眼老头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也罢,此前多有得罪,那就到此为止。” 青年转身准备出门,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以你们几人的实力,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老头苦笑了一下,却欲言又止,最后干脆自嘲了一声,“人各有命。” 白衣青年似乎觉得有些道理,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阿爷,就这样放他走了?”小女孩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不满地问道,“要是凑不够钱,你这个月的药还没着落呢。” 老头没有理会小女孩的抱怨,转头吩咐另外一个壮汉,“你去看一下阿熊,伤得重不重?” 阿熊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依然惊恐地嚷道,“那个人……他会妖法。他一眼看过来的时候,我的心境差点彻底崩了,太可怕了!” 第219章 杀子之仇 白衣青年再次踏上黑市的街道,似乎此前发生的一切只是过眼云烟。街上的众人,见他完好无损、泰然自若的模样,纷纷收起了之前戏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忌惮。 不过,那青年似乎也没了闲逛的兴致,径直走向附近的一家酒楼,挑了个安静的雅间,从怀里唤出一头白色小宠物,一人一兽,悠然自得地吃喝起来。 白衣青年自然就是唐忘。 他闭关结束后,通过石屋中的法阵传送到了赤地荒原的南端出口,却发现那里的小镇已经荒芜了一段时日,心中不禁升起了一阵疑惑。 他并未在小镇上逗留,直接朝着中泉山而来。 沿途打听,得到的消息也多是支离破碎,只知道赤地荒原三个月前发生了天变,出口处的小镇遭波及后,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幸存的人纷纷逃离,而具体的缘由却无人能说清。 偶有好事者添油加醋地讲述各种离奇版本,但唐忘一听便能辨出其中的荒诞不经,只能一笑置之。 最让唐忘感到困惑的是,他在石室里闭关的时间远远不止三个月,理当过去了两三年才对,这其中肯定又有自己无法明白的玄妙。 “小普,接下来应该还有一场恶战,如果能挺过去,那我们就能开开心心回天兴了。”唐忘轻声对小宠物说道。 小普没有理会,它一门心思都在这些饭菜上,至于其他的事等吃饱了再说。 唐忘慢慢地放下酒杯,离开荒原后,他一直能够感觉到圆怔的存在。只是对方如此不依不饶,他也有些郁闷,连带着对佛宗的观感都变得差了很多。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直接面对好了。 “差不多该到了吧。”他的心镜今非昔比,对一些异常的感知更为敏锐。更何况,圆怔是以因果之力探寻他的踪迹,而修习轮回之道的唐忘,对此自然更容易生出特殊的感应。 结完账后,唐忘带着小普离开了酒楼,身形一闪,朝着黑市外的一处茂密山林急掠而去。 山林间,唐忘的身法已臻极致,如同一条白色闪电,只留下一道道残影,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他之所以在黑市逗留,还耐着性子陪那几人玩了一场“仙人跳”,就是想将另外一个追踪之人钓出来。他能确定此人绝非圆怔,因为在另一个方向,还有一缕时断时续的因果气息,一路跟随而来。 离开赤地荒原后不久,唐忘就隐约感知到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屡次想要锁定他。这种直觉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源自他心镜的敏锐投映,尽管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他深知这种感觉绝非虚幻。 对方似乎非常沉得住气,始终不肯现身,显然不愿在人群密集处暴露自己。 唐忘并不清楚追踪之人意欲何为,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对自己有很强的杀意。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把所有的事一并了断。 唐忘默默计算着双方的速度差距,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应该能支撑到目的地。这其实是驱虎吞狼的阳谋,他不能确定圆怔会如何对待这个不明身份的追踪者,但两人联手的可能性应该微乎其微。 “跑这么快,有用吗?”在距离唐忘数里之外,一名王境强者冷笑着自言自语。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甚至成为了被西王颁下必杀令的叛徒,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手刃这个杀子仇人,以慰儿子的在天之灵。 作为曾经虎贲卫的大统领,向豫的实力极为强悍,虽然当初与圆怔交手中稍落下风,但击杀区区一个武尊级的唐忘,应该还是轻而易举。 但他为了避开血卫强者的追杀,不得不隐匿行踪,小心行事。因此,他并没有直接前往黑市,以防中了埋伏。 回想此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向豫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西王前往荒原深处之时,他并未随行,而是被留在了石坪镇负责接应。 他假传王令,将所有的兵卫调离石坪镇,然后趁虚而入,击杀了重创未愈的吴冰儿。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当初一意孤行,他的儿子就不会进入荒原,更不会命丧唐忘之手。作为始作俑者,她必须死,而且死不足惜。 之后,向豫更是毫不留情地将吴冰儿所有的亲信屠戮殆尽,孤身一人闯入荒原,开始寻找唐忘的踪迹。 作为一名王境强者,向豫自然也有一些奇异的手段,其中就包括一种禁忌的血脉追踪之术。通过这种秘术,回溯了儿子惨死的情景,心中的仇恨愈发强烈,更发誓一定将唐忘碎尸万段。 几个月过去了,向豫始终未能找到唐忘的下落。无奈之下,他不敢再往北走,转而向南,准备从长计议,误打误撞中从荒原南端走了出来。 荒原异变后,空间变得极不稳定,即便是他这样的王境强者,也多次遭遇了致命的危险,甚至有两三次,他不得不动用了手中所剩不多的几张底牌,才勉强逃出生天,却依然受伤不轻。 向豫寻了一处隐秘之地疗伤。前几日,他突然心念一动,感觉到杀子仇人似乎出现在了附近。他立即中断了养伤,全速追了过来。 此刻,向豫同样施展出了自己最强的身法,速度比唐忘还要胜出不少。他要看看,一个小小的武尊,凭什么能逃过自己的全力追杀。 在不远处的一座荒山之上,依然是车夫打扮的圆怔难得皱起了眉头。他清晰地感知到,与自己有因果的两个人正迅速向这里靠近,一个是他心心念念的罗佩,另一个却是虎贲卫大统领向豫。 前者的出现在他的预料之中。既然互为因果,那彼此之间都有感应,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初在破庙,这个年轻人就敢直面自己,甚至拿出一个光球,准备同归于尽。 然而,向豫的出现却让这位佛道高僧感到费解,难道说,西王仍旧对这份机缘恋恋不忘,不愿轻易放手? 但据他所知,荒原一战后,西王与东王两败俱伤,京府不久后便宣布东王府叛乱,双方各自调遣军队,大战一触即发。在这种局势下,西王怎么还有余力派遣强手来与自己作对? “阿弥陀佛。”圆怔低吟一声佛号,将心中所有的杂念抛开。罗佩身上的隐秘,他志在必得,无论谁想阻拦,他都绝不会就此罢手,那就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圆怔站在荒山之上,面容平静如水,仿佛古井不波。哪怕即将面对的,是他修行以来最大的执念,依然能够坦然以对。 第220章 他山之石 广宁平原是一个四周环山的盆地,北部紧邻赤地荒原,两地之间,荒山遍岭,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 此时,在一座荒山之上,向豫、圆怔、唐忘三人各站一方,彼此间相距不过数十丈,谁也没有轻举妄动,形成了一股微妙的均势。 向豫并没有把唐忘放在眼里,对他而言,那不过是砧板上的肉而已。他两眼通红,死死地盯着圆怔。 “上师,难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吗?”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恳求,“只要你肯退让一步,待我报了杀子之仇,我愿意为波罗寺效命终生。” 圆怔有些愕然,他有些不解,堂堂虎贲卫的大首领,为何会说出如此低声下气的话来?更何况,这所谓的“杀子之仇”又是从何而来? 然而,对于圆怔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如果无法消除内心的执念,他很快就会圆寂。因此,向豫是否为波罗寺效命,对他来说其实毫无意义。 圆怔微微摇了摇头,拒绝了向豫的提议。但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权衡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镇压向豫之后,还能抵挡住唐忘的那张底牌。 向豫见状,心中愤懑难平,但他也不敢贸然出手。毕竟想要击退圆怔绝非易事,更何况他此时的状态并不在巅峰,稍有不慎,说不定还会反遭其害。 他实在想不通,那个年轻人身上到底藏有什么秘密,竟让圆怔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步。 站在一旁的唐忘,哑然地看着两位王境强者将自己当作货物,在那讨价还价,既觉得有些可笑,也带着一丝可悲。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这两人岂敢如此轻视自己? 但他总觉得这样不对。如果强者没有边界的限制,弱者注定成为鱼肉。世间的一切都只能由强者书写,如此的天地迟早都会崩灭。 就如眼前这个向豫,唐忘并不太清楚谁是他的儿子。但只因他的实力够强,就可以不畏因果,不分黑白。 唐忘在逃往赤地荒原的一路上,不知杀了多少人。这其中,没有一个人被他记在了心上,不是因为冷血,而是形势所迫。本就无冤无仇,但既然要杀自己,就一定要有被杀的准备。 可是对于强者的规则来说,只能他们进行杀戮,任何的反对乃至反抗,在其眼里都是一种大逆不道。 这样的世界不对,哪怕真的有一天会毁于一旦,唐忘也并不觉得可惜。 唐忘在一旁默不作声,而圆怔沉思了片刻后,长叹了一声,“向施主,此事无法转圜,若你不愿罢手,那只能一决高下了。” 向豫露出一丝狞笑,眼中闪动着疯狂的战意,“上师,我们不如一招定胜负,如何?” 他心中自有盘算,王境之争难分生死,尤其是境界修为相近者,一场大战延续数日也不稀奇。如果仅仅是分出胜负,他若施展绝命一击,应该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占得上风。 圆怔摇了摇头,拒绝了向豫的提议,“不瞒向施主,老衲无法答应。”他不可能告诉向豫,这个年轻人身上的东西有多么重要,甚至与自己性命攸关。因此,他只能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 然而,罗佩与向豫之间的血仇看起来已经难以化解,也让圆怔下定决心,必须先除掉这位来自京府的强者。否则,对方肯定会想方设法击杀罗佩,到时候,自己最终还是免不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切想通透后,圆怔也不再犹豫,但他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向施主,此子交予我手,必不会再让他离开波罗寺,施主就当此人已死,恩怨已了。波罗寺也将因此欠施主一个天大的人情,你看如何?” 向豫两眼直视这个一脸悲悯的和尚,心中却充满了不屑。这些所谓的出家人,哪里懂得什么是亲情?他们表面上慈悲为怀,实际上比他这种冷酷之人更为绝情。 “虚伪。”向豫心中冒出了这两个字。在他看来,所谓的“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否则何必如此执着于别人身上的机缘呢?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了无牵挂。妻子前些年就已过世,儿子如今也不在了,至于京府的宅邸里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下人,他们的生死他本来就不在乎。 他随意瞥了眼旁边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杀意浓如实质。这个仇,不能不报。否则,如何为人?如何对得起自己修炼这么多年? 向豫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犹豫,直接召出了本命之刀,携着风雷之势,向圆怔全力斩去。他没有任何的留手,只想看看对方的金刚不坏体到底能承受他几次攻击。 “咄!”圆怔大喝一声,金身法象立于身前,一部古老佛经出现在法象手中。无数经文闪着耀眼金光,结成了一根金刚杵,迎向了向豫的本命刀。 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空中碰撞,激起阵阵恐怖的轰鸣声,刀杵交击之处,整片山头,再无任何完好之物。 唐忘顺势退至远处,却并未趁机逃离。如果不能在此做个了断,他会一直被这两人纠缠不休,那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日而已。 更何况,唐忘从未有机会亲眼目睹两名王境强者的对战,此刻能身临其境,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好机会。 他沉浸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之中,心中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一些武道上的疑惑豁然开朗,甚至让他暂时忘却了自己生死未卜的处境。 向豫的刀法极为凌厉,每一刀都蕴含着强大的杀伐之力,与天地气息相契合,形成一条条完美的弧线,让人不由沉醉其中。 唐忘忍不住将自己的刀法与之相互映照,尤其是那“错刀式”,虽然速度更胜一筹,但无论法与术,相形之下都过于粗糙。 更让他有所感悟的是向豫招式之间的衔接,如行云流水,极为流畅,其中所蕴含的强烈杀意更是刺激得他身后的隐穴阵阵刺痛。 如果形势允许,他真想挥刀而上,与向豫大战一场,亲身感受一下如此完美的刀法。 反观圆怔的战斗方式,却不太为唐忘所喜。佛门的护体神功和神秘莫测的技法,与他的刀道格格不入,甚至多看几眼,还有一种晕眩之感。 唯有那条似隐似现的因果线,让唐忘还有些兴趣,可惜虽与他的“往生诀”看似同源,但两者却大相径庭。 圆怔的因果之道,以因推果,因果之间“已作不失,未作不得”,似乎总有着不小的缺憾,无法达到“缘起性空”的境界。 唐忘的因果之学,其实源于轮回,更为直接明了,不纠结于一人一事,却又暗含生生不息的天道循环之意。 不过,两者相互印证,让唐忘隐隐间也有所感悟。 他山之石,可以为错。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第221章 致虚守静 王境强者,体内真元已然蜕变,异化为道气,所谓道意熟稔,人即是道,道不灭则人不死。 武尊只是在感受天地,感悟道意,明晰规则,而王者已经开始融合天地,掌控道法,制定规则。 虽然这些规则还不能与天地规则相提并论,却依然能够获得天地的认可。 因此,王境强者之间的激战,其威力之大,哪怕是战斗的余波,都可能将弱者碾为齑粉。 此刻,唐忘已经退至数里之外的另一座山头上,借助心镜投映,他依然能清晰地捕捉到圆怔和向豫之间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向豫一直分神留意唐忘的动静,他担心对方趁机溜走。待发现此人竟在远处安然观战,还能有悟于心时,心中更是悲愤,如果向闵还在世,定也当如此。 他不再顾及任何后果,决意放手一战,哪怕让此地天翻地覆,也要逼退圆怔,斩杀唐忘,以泄心中之愤。 向豫大吼一声,竟然不惜燃烧精血,实力瞬间暴涨,手中的本命之刀在精血的滋养下,仿佛与天地彻底合一,释放出惊天动地的威能,“斩!” 圆怔始终双手合十,口中诵经念佛声不绝于耳,自身如同一道场,金身法象越发凝实,任那毁天灭地的一刀斩下,自岿然不动。 向豫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两人激斗了小半个时辰,他深知自己无法奈何这名波罗寺的高僧。因此早已打定主意,哪怕承受对方一击,也要将唐忘击杀当场。 他这恐怖的一击,不过是个幌子,为的是将圆怔逼入守势,无暇他顾。 一刀落下,圆怔的法象金身被逼退了数十丈,而趁此间隙,向豫全速掠向唐忘,手中的那把被精血滋养得更加恐怖的本命之刀,带着无尽的杀意,直指唐忘。 “尔敢!”圆怔气急,大喝一声。 他之前一直担心向豫会不顾身份,对唐忘暗下杀手,因此始终留了三分力,这才与对方打了个有来有回。 圆怔所修习的佛门功法,素来擅守不擅攻,也只能寄望用水磨功夫逼退对方,然后带走唐忘,早日勘破那股气息的玄妙。 他还是低估了向豫的报仇心切,竟不惜燃烧精血以取得优势,然后再声东击西,前去击杀唐忘。 圆怔的杀心无明而起,也不再有任何留手,左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化作一道金光,径直朝着向豫背后疾射而去。这串佛珠是圆怔修炼无数年才凝结出的金刚菩提,其中蕴藏的是他从自身剥离出的贪、嗔、痴三种劫力。 此乃波罗寺的秘传之法,剥离“三毒”,再将其炼化,便能证道成佛。可惜,无数年月过去,波罗寺尽管从未缺少有慧根者,但剥离容易炼化难,始终无人能够让自身的佛心圆满。 圆怔每日修心修禅,就是希望能够以佛法炼化这串佛珠,让自己的修为更进一步,却始终难有建树。于是,他决定游历红尘,继续炼心,同时更以因果之道观察人世变化,祈望能另辟蹊径,摸索一条通天大道。 岁月无情,他虽有所感,却迟迟摸不到瓶颈所在,如此蹉跎下去,终将抱憾而去。正因如此,当他在唐忘身上感受到那股能搅动自己因果之道的气息后,才会不惜摒弃所有的戒律清规,陷入如此执着之中。 当感受到那串佛珠中所藏的劫道之力时,向豫心中不禁大骇,一旦自己被击中,必然会陷入极为凶险的劫难之中。若是定力不够,炼心不成,甚至会在那无尽的劫难中化作劫灰。 正当向豫心中稍一迟疑,更让他抓狂的事发生了,那个年轻人似乎提前预料到了他的偷袭,竟然抢先一步向远处狂奔而去。 尽管向豫此刻燃烧了精血,实力大增,追上唐忘不过是迟早之事,可身后有佛珠追命,谁先倒下还是两说。 向豫心中无奈,情急之下,只能当机立断。他猛地一个翻身,全身修为聚于一刀,斩向那串紧追不舍的佛珠,以求先行化解这股劫道之力,再图后续打算。 这一次撞击,远不如先前那般声势浩大,却散发出一种极为惊怖的气息。那是来自人性深处最不堪,最腌臜的东西,足以让人沉溺其中,迷失自我,自此陷入癫狂、痴傻。 正在遁逃的唐忘眉头紧锁,心中那些平时被压抑的无数恶念,在这一刻也被唤醒,如同脱缰野马,在他脑海里肆意奔腾,渴望得到肆无忌惮的宣泄。 他的眼中迸发出可怕的血光,不自觉地开始搜寻四周生灵的气息,仿佛唯有杀戮,方能平息内心的躁动。 然而,这种极端的情绪仅仅掌控了他一瞬。就在他几乎要失去理智的时候,识海中的墨刀突然绽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围绕在墨刀周围的十六个光符,在劫力的影响下,迅速旋转,最终融为一体,化作一个似隐似现的“虚”字,落在了刀柄一侧,与另一侧的“清”字遥遥相对。 致虚守静,神凝息调,归根复命,返本还元。 来自劫力的侵扰在这一刻被化作虚无,散落在唐忘的心镜之上。 这是道之本意,诸天万物,皆由虚实而化。 而来自人心的劫,不过是偏狭之物,只因被王境强者凝练已久,才显得异常恐怖。此物有悖常理,自然不被天地所容。 墨刀以规则为基,一旦勘透清与虚,那藏于人性之中的污垢,自然无法将其污染。 唐忘心中暗喜,“虚”的出现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清虚二字本就直指大道根本,以后有时间还需认真领悟一番,或许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可能。 唐忘暂时无法去参透其中的玄奥,此时形势危急,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办。他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反身朝着向豫冲去,准备兵行险招,给对方来一个釜底抽薪。 向豫一刀斩下,如此强大的杀力下,那串佛珠不堪重负,纷纷爆裂,其中的劫力如同出笼的恶魔,迅速将向豫包围。 这种污秽之力,本就需要依附他物才能存在,此时逃离束缚,自然会将眼前之人视作新的寄主。 向豫大惊,连忙挥刀成圆,立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并将全身的道行灌入其中,将那劫力挡于身外。 只需相持片刻,那些污秽之力自会烟消云散。 第222章 初试心刀 圆怔紧追不舍,见向豫斩落承载着自身劫力的佛珠,心里如被猛刺了一下,遭受了极大的反噬。 那股劫力一旦无法寄体重生,很快就会化作虚无,而作为本源之体,因果相连,自当由他来承受其中的业报。 这也是圆怔不得已而为之,本就为执念所困,如今又将自己的修行之源彻底毁去,如果再不能从唐忘身上逼出证道机缘,他最多只有不到三个月的寿命了。 圆怔此时也无退路,发出一声佛门狮子吼,向正在抵挡劫力的向豫冲杀而去。 就在此时,向豫突然身体一震,心神无端失守,出现了霎那的恍惚,劫力趁虚而入。 他不禁大骂了一声,连忙收敛心绪,全力抵抗这诡异的劫力。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纷乱的念头,却始终无法相信,如此一击,居然出自那杀子仇人之手。 就在刚才,他全神贯注抵御劫力侵袭,心中突然遭到一记莫名的刀击。那一刀,无形无质,却极为奇诡,虽然未能摧毁自己坚如磐石的王境心防,但让他心神出现了极为短暂的失控。 向豫身为破境多年的王境强者,大小战不下千次,对于各种攻击手段都有所涉猎,唯有这种以心神为刃的杀招,却是闻所未闻。 他曾经与魂修高手交过手,比拼的是神魂的强度和坚韧。而心神,本就属于一种玄妙存在,无所不在,又无处可寻。强大如他,也只能通过修心固本,来泯灭心魔,以防修行之时步入歧途。 然而,如今居然有人能够以心神为刀斩向自己,这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向豫此刻无暇顾及其他,他的情绪如被狂风席卷的烈火,正在迅速污化,本就燃烧的精血更是火上浇油,让他的心神几近崩溃。 他的两眼泛着诡异的幽光,时红时黑,两股截然不同的势力正在疯狂争夺他的情绪。躯体之上,已经开始出现裂痕,那是精血燃烧失衡所致。 贪、嗔、痴,这些潜藏在向豫内心深处的恶果,如同迎来了及时雨,得到充分滋养后,正在疯狂生长。他渴望证道登顶,成为玄空乃至所有目之所及的主宰;他憎恨那些敢于违抗自己意愿的人,幻想着将他们统统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他想要复活唯一的儿子,从此儿孙满堂,其乐融融…… 圆怔眼神凝重地望着逐渐沦陷的向豫,口中不停地念着佛号,“阿弥陀佛,昨日因,今日果,施主因劫生,因劫死,罪过,罪过。” 唐忘却不敢再继续停留,担心失控后的向豫会对自己濒死反扑,全力向远处奔逃而去。 刚才那一记偷袭向豫的心刀,正是唐忘在石室闭关时所悟。此前在黑市中,他对那个叫阿熊的壮汉小试牛刀,感觉效果不错。此次冒险一击,本有破釜沉舟之意。没想到,向豫的心境看似坚韧,其下隐藏了太多不堪,导致漏洞百出,才会被自己一击得手。 唐忘一路狂奔,足足跑了数十里地,这才听到远处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想来那个向豫终因劫力所袭,无法控制燃烧的精血,最终爆体而亡。 唐忘停下脚步,平静地回望着远处的荒山,心中既无欣喜之情,也无怜悯之意,不过是只可怜虫而已。哪怕已经是王境强者,如此心性,又有何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手拿出云先生留给他的光球,准备与圆怔做生死一决。 圆怔灰头土脸地急行而至,目光落在唐忘手中的光球上,随即低头微微行了一个佛礼。这是他对唐忘的一种尊重,也是发自内心的赞赏,只是时运所至,否则如此后辈,他必会倾力守护。 唐忘也微微点了下头,算是一个回礼。不管怎么说,这位高僧帮他除去了一名大敌,无论缘由,也理当领情。 他正准备将全部修为注入光球,心中却传来一个声音,“我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作为交换,你以后也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唐忘心中微微一震,放缓了修为的注入速度,回了一句,“有悖道心的事,我不会做。” “放心,只是去一个地方而已。”那个声音顿了一下,“算了,等会儿再说,这算是我还云奕寒一个人情好了。” 圆怔此时也察觉到唐忘似乎在与人传音,不禁有些惊讶,何人竟能躲过自己的感知?他正准备将感知扩散而出,却见旁边的树林之中走出一个人来,心平气和地说道,“大和尚,不用找了,是我。” 这一次,林账房换了一身打扮,精致修剪的长袍并不华丽,却将他那儒雅之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施主,不知来此意欲何为?”圆怔未曾料到来者竟是此人。他与林账房相识多年,虽非至交好友,却也多次并肩作战,情谊非同一般。 对于圆怔来说,他本就只是游戏红尘,所修佛道讲究的是四大皆空,能与林账房有此交情,实属不易。 林账房苦笑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当初在地宫时,他就知晓唐忘的真实身份,却迟迟未曾出手相帮,就是不愿与圆怔反目。 然而,他如今却不得不出手了。 荒原剧变,西王不惜跌境也要破开封印,放出那颗恐怖的眼球。一旦眼球的主人重新归来,等待整个天地的将是万劫不复。 林账房在荒原深处帮着东王重创了西王,并遇到了那位佝偻老者,得知了一些与唐忘相关的事情。再联想起兄长的传讯,他准备最后观察一下唐忘,看是否值得自己在他身上下重注。 适才,他在暗处察觉到了唐忘以心刀击伤向豫,心中终于有了决断,准备力保这个年轻人。 向豫不知心刀为何物,圆怔也未能察觉其中的玄妙,但林账房却深知这一技法的恐怖。放眼灵界,天骄无数,但能在心境一途,修炼出杀伐之技者,数千年来不过凤毛麟角。 这样的年轻人如果就此夭折,那是对这片天地最大的不敬。 何况,唐忘手中的那枚光球也与林账房有些渊源,他打算以此为借口,阻拦圆怔。 第223章 夕死可矣 “对不住了,大和尚,这个人你不能动。”林账房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却也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圆怔望着这位多年的好友,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失望。尽管他心中有所预感,但当林账房真的说出这句话时,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然而,作为多年修行的僧人,他并未因此动怒,只是平和地说道,“林施主,我心已决,此人我必须带走,即便是你,也无法阻拦。” 林账房自嘲地笑了笑,脸色随之一沉,“我是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才如此与你说话,你真以为能在我手中讨得便宜?” 他本就是极高傲之人,世间能够入他眼的屈指可数。圆怔实力虽强,但在他眼中也就不过如此。若非顾及旧情,以他过往的脾气,早就将对方斩于剑下了。 “我知施主实力非凡。”圆怔不以为意,话语虽然客气却非常坚决,“但事关贫僧的生死,我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林账房皱起了眉头,没想到此事居然牵扯到圆怔的生死,“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如此重要?” 圆怔眼中精光一闪,“他身上曾经出现过一股气息,与我证道有大因果。只要他愿意交出那东西,我可以放他一马。”他也不想与林账房彻底翻脸,那串佛珠已经消失,少了这个杀手锏,他并没有把握击退对方。 随即,林账房转头望向唐忘,“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将那东西拿出来?看看能否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唐忘摇了摇头,继续催动手中的光球,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身上并无这位大师所说的物件。” “也可能是某种心法。”圆怔突然补了一句,他虽然对此并不完全确定,但绝不会就此罢手。 当初他所感受的那股气息,随着他与唐忘之间的因果纠缠,让他深信,对方身上必定有与其因果之道有极大牵连的物事。 林账房心情有些郁闷,他在想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放眼灵界,即便是那些神级人物也会给他一点薄面。如今却有些束手束脚,再无剑修的杀伐果决。 然而,当圆怔提及“心法”二字时,林账房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他忆起当初离开灵界之前,兄长曾与他提过一事。 他连忙传音唐忘,“你不会修的是轮回之道吧?” 他那兄长神通广大,曾提及天下大乱将至,这个大陆存亡未卜。而血神族之所以一直觊觎此地,是因为传说这里曾经出现过轮回之道。若能攫取轮回道果,血神族必将再次崛起,乃至傲视星空。 唐忘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沉默以对。而这短暂的犹豫,却让林账房心中有了答案。他再无任何犹豫,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否则必将酿成大祸。他转头看向圆怔,沉声说道,“大和尚,既然你不肯退让,那就只能得罪了。” 圆怔低呼佛号,双手合十,再次请出法象金身。与此同时,那本被他熔炼于体内的古老佛经也跃然而出,化作金刚杵落于法象的手中。 林账房示意唐忘退后,不疾不徐地抽出一把长剑。此刻的他,再无半点儒雅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舍我其谁的剑修气势。 他一剑递出,无远弗届,刹那间就刺在了法象的眉心处。剑光闪过,那法象如同脆裂的瓷器般,瞬间崩解,散落一地。 圆怔口吐鲜血,眼中满是惊骇,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位“陌生”的老友。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仅仅一剑递出,就能破开自己苦修多年的金刚不坏体。更重要的是,那剑意中蕴藏的绝非寻常的道意,而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神力。 “你……你证道了?”圆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失神地问道。 林账房轻轻摇头,身上那股杀伐气息一敛而尽,眼神中有一些怜悯,“我曾对你说过,证道之后受限太多,与我剑心不合。但我早已触及那道门槛,只是始终不愿迈过去而已。” “咳……呵呵……”圆怔有些不可思议。他一生执着于证道成佛,而对方却对此不屑一顾。这种巨大的落让他难以接受,佛心在这一刻急剧动摇,隐隐有崩裂之势。 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圆怔的容貌迅速老去,脸上的皱褶争相爬出,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形容枯槁,满身萧索,正被死亡肆意欺凌。 这一刻,他彻底失去了战意,眼神空洞无光,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灵魂。他也没有再说话,步履蹒跚地向山下走去,背影显得无比寂寞。 林账房心中不忍,这一剑彻底击垮了圆怔的精气神,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命不久矣。他突然高声说道,“大和尚,如果你还有时间,可以去那鬼隐山脉北端看看,那里新起了一座小庙。” 圆怔并未理会,直到林账房暗中传音说了两个字后,他当即老泪纵横,肩膀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眼里却掠过了一丝笑意。 他突然挺直了背,转身朝着林账房深深一礼,身影一闪,向北而去。 朝闻道,夕死可矣! 唐忘平静地望着远去的圆怔,心中默念着,“菩萨畏因,众生畏果。” 缘起性空,知易行难。 此时,林账房收敛了心绪,转头对唐忘说道,“你现在还太弱,有些事我也不与你多说。这次我帮了你一次,三年内,你需前往灵界苍洲林阳书院,就算是两清了。” 唐忘心中虽有很多疑问,但也清楚对方未必愿意作答,只是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记住,别去太早,也别去太晚。”林账房边说边从怀中拿出一枚三寸小剑,“此物与云奕寒那光球有异曲同工之妙,你留着防身。就当是我给你这个后辈的见面礼,勿要推辞。” 这把小剑蕴含的杀力与那光球相差无几,都能释放出王境一击。更重要的是,如果唐忘在灵界使用这把小剑,那么与他为敌的强者就必须掂量一下,是否打算与林阳书院彻底为敌了。 林账房似乎着急离开,将小剑塞给唐忘后,又匆匆叮嘱了一句,“中域大乱将至,东域也开始挥军南域,西北两域更是打得一塌糊涂,整个玄空再无安宁。你好自为之,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先别过了。” 话音刚落,林账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事情结束得实在太过意外,让唐忘有些措手不及,又觉得有些怪怪的。他默默收起了那枚小剑,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飘然向南疾驰而去。 这一刻,他突然想家了。 虽然一路走来,他几乎从未有一个安稳的家,但此时,天兴却唤起了唐忘的思乡之情。 第224章 运筹帷幄 天兴,剑澜镇。 自从剑门易主后,此地一直处于封闭状态。除了一些必要的贸易往来,其余时候很少有人进出镇墟。 剑门议事堂。 新任门主向鹏与长老杨正轩等人围坐一堂,有说有笑。 如今剑门焕然一新,再无往日的乌烟瘴气。所有的剑修都在潜心修炼,准备参加不日之后举行的门内大比,以争取获得极为珍贵的登岛名额。 此次议事的主题,主要是商讨如何发放前往剑岛悟剑的名额。 众人各抒己见,议论纷纷,都希望为自己的弟子和所属争取更多的机会。 此时,有弟子来报称,阿武和阿芸前来拜会。 阿武虽贵为护剑者,但按例不得参与剑门事务,只有事关剑门兴衰的大事,才会出手相助。 因此,在向鹏接任门主后,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闲言碎语,阿武便带着阿芸前往剑岛闭关修炼,顺便也好好陪一陪老剑头。 向鹏连忙吩咐弟子,“快请!” 他对阿武不仅欣赏,更有感激。若不是这个年轻人当初力挽狂澜,他别说成为门主,说不定早就被张阅等人清理出剑澜镇了。 因此,听闻阿武从剑岛归来,向鹏自然喜上心头,准备今晚安排一桌酒宴,与这位前途无量的护剑者再巩固巩固交情。 “向门主,各位长老,久违了。”阿武步入议事堂,双手抱拳,向众人行了一礼。 向鹏等人亦纷纷起身回礼。 “护剑者此次前来,定有要事相商,还望不吝赐教。”向鹏客气地说道。 “向门主客气了。此番我是专程来辞行的。”阿武微笑着回应。 “辞行?这是……”向鹏不解地问道,“剑门大比在即,护剑者不打算观摩一番,为那些弟子们指点一二?” “实有要事。”阿武微微摇头,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如今天兴西部局势动荡,天阴门异常猖獗,叶家也与其狼狈为奸。我和阿芸需立即赶去支援三方联盟,以防西部彻底失陷。” 向鹏闻言,正色说道,“此事剑门不能置身事外,我派几位长老随行,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阿武再次摇头,“门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如今剑门百废待兴,虽有阵法护卫,却是周围不少势力的眼中钉。这里还需诸位严防死守,确保剑澜镇的安全。” 向鹏还想再劝,却见阿武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此事无需再议。我只是过来打一声招呼,然后立即启程。就此暂时别过,等西部事了,我再回来与诸位畅饮一番。” 阿武再次与众人抱拳行礼,与阿芸一起转身离去。 天兴西部,群山边缘的一个军帐中,秦崇岳手中紧握一枚传讯玉简,脸色阴沉如水。他沉默半晌后,猛地抬头,唤来一名传令兵,“去请梁沐小姐,以及所有武尊来此议事。” 传令兵领命而去,秦崇岳站起身来,微微活动了一下腿脚,以掩饰心中翻腾的怒火。 此前,他与梁沐亲自前往秦家,欲说服家族结盟。然而,秦家当代家主年少时与秦崇岳不和,对结盟之事再三推诿,只说还需从长计议。 结盟之事一拖再拖,秦崇岳也只得就此作罢。 然而,世事无常,秦家突然传来消息,表示愿意结盟,却因天阴门正围攻秦家祖地,希望盟友能派人前去救援。 如此一来,立即让秦崇岳进退两难。 如果不管不顾,那就意味着三方联盟将背负失信之名,日后若想再联合其他势力,必将困难重重;可若是派人救援,天阴门明摆着是在围点打援,一旦落了圈套,恐怕会损失惨重,现有的平衡之势将被彻底打破。 修行势力之间的战争,从来不在于一城一地,而是消灭对方的中坚力量。一旦高端战力无法抗衡,便意味着败局已定,再无翻盘的机会。 正当秦崇岳心中盘算应对之策时,梁沐带着易氏伉俪以及天盟的两名武尊强者步入军帐,柯云翰、童蒙紧随其后,而李兴则因前几日刚刚破境成功,正在稳固修为,因此没有出席。 众人到齐后,秦崇岳将秦家之事以及两种可能的后果详述了一番,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羞愧和无奈,“如今形势便是如此,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军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的脸色都极为凝重。面对如此棘手的选择,任何一步走错,都可能满盘皆输。 梁沐见众人沉默不语,各怀心思,她的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威势,“必须救!否则一旦失信天下,我等再难有立足之地。” 一位天盟强者面露难色,犹豫道,“可怎么救?天阴门早将我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若无十足把握,他们绝不会设这样一个局。” 另一名天盟武尊也点头附和,“我认为还是以稳为主比较好。我们在此扼守丰州与景州之间的关隘,以逸待劳,才是上策。至于失信之事,我们可公告天下,此乃天阴门设下的圈套,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柯云翰脸色铁青,当初败走天门峡谷,洪帅杀身成仁,他就一直追随秦崇岳,两人之间有着过命的交情。此刻,他见天盟之人畏首畏尾,心中极为不悦,却又苦无良策,只能在一旁生闷气。 童蒙突然打岔道,“不知梁小姐有何妙策,可以化解此事?” 梁沐两手绞在一起,突然抬起头来,两眼明亮,清声说道,“实不相瞒。近日我收到父王的传讯,中域局势突变,九苍王朝与石壁王朝已组成联军,正在向木离王朝开拔。父王那边情况紧急,已无法给予我们任何支援。” 正因如此,梁沐才必须竭尽全力,为木离王朝在天兴守得一条后路,以防万一。 她没有理会众人脸上的惊愕,继续说道,“我已向龙府发出求援,很快会有武尊强者带队前来助阵。此外,我会立即去一趟山地,与花妖一脉交涉,若能争取到他们增援,必能打天阴门一个措手不及。” 她转头望向秦崇岳,“秦将军,如果没有猜错,此次天阴门必然也有人帮手,才敢摆出这个请君入瓮的架势。只要秦家能拖得一些时日,待我方援手抵达后,我们再行救援。” 秦崇岳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他如今是真心认可这个女孩的能力, “好,那就如此说定。我即刻派遣细作前去打探对方的援军情况,想必那叶家脱不了干系。若能获取更详细的情报,自然更好。梁小姐,你即刻启程前往山地,此战胜负,或许就在此一举了。” 第225章 不堪回首 丰州腹地,一马平川。 西风,古道,凉亭。 凉亭内,十几人或站或坐,几头角雕在不远处咀嚼着御者投喂的兽粮。 一个穿着极为讲究、戴着虎头面具的白衣青年正在侃侃而谈,四个戴着狗头面具的黑衣武师恭敬地站在身后,身侧还坐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 对面,一名青袍青年与白衣青年正相谈甚欢,说起一些共同喜好之事,不时爆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其他人要么附和,要么表情严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二位少爷,有人来了。”一个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中年人突然睁眼,他收到了在远处放哨之人的传讯,向两个青年提醒道。 “哦?”白衣青年面具后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寒光,“这荒凉之地,居然还会有人?黑六,你去探个究竟。” 身后一名狗头人应声而动,身形如电,转瞬消失在凉亭之外。 白衣青年继续着此前的话题,对那青袍青年说道,“溟叔此次亲自出手,再加上我师叔,必能将天兴军的余孽一网打尽。” “那是自然。”青袍青年翘着二郎腿,语气中似乎有一丝不满,“父帅此次派我前来相助,可惜他死活不愿发兵,否则那群败军之将还不是手到擒来?” “二伯用兵如神,就是过于谨慎了些。在这天兴之地,只要不去那群山深处,何处不任由我真武大军驰骋?”白衣青年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说道,“不过也无妨,有我叶覃在,只要不遇上那些老东西,又有几人能从我剑下逃生?” 说着,叶覃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整了一下脸上的面具,一股难以抑制的阴邪气息悄然从他体内溢出,整个凉亭瞬间变得极为阴冷。 叶覃身旁的年轻人轻挥衣袖,将那股阴邪气息驱散,唤了一声,“少爷?” 叶覃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收敛外泄的气息,朝对面的青袍青年歉声说道,“刚才有些失控,叶歆,没事吧?” “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吧。”叶歆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和叶覃都是叶家年轻一代的翘楚,如今都已迈入武尊之境,前途无量。 中域如今战事频起,叶家也重新调整策略,想要扎根天兴,效仿当年的瑞王,将此地作为一条后路。如今他们主要盘踞在天兴北部,却又被其他势力牵制,难有大的作为。 因此,当天阴门提出共谋西部之地时,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叶歆的父亲作为真武军的统帅,对与天阴门合作一事并不看好,奈何家族有令,他也不得不从,最终只是让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前来凑数,另外还派了一名武尊强者为其护道。 几人正在凉亭间说笑,黑六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低声向叶覃说了几句。 “这么巧?”叶覃立即站起身来,身上爆发出一股阴邪的杀意,阴冷地说道, “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好好款待款待他们。” “巧吗?”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年轻人极为俊美,手上提着一把门板宽的大剑,看起来很是别扭。他脸上挂着笑,眼里却闪过一丝杀意,“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都是有意为之而已。” 丰州东部与安州相连,山峦连绵起伏,地势极为险峻。 这里匪患猖獗,周遭百姓叫苦不迭。其中,黑云山更是恶名昭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由于位于两州交界处,地势复杂,匪徒狡猾狠辣,过去官家吃过几次小亏后就再不愿再来清剿。而对许多大势力而言,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能不做就不做。 黑云山上的土匪窝里,这几日却显得格外清净。小燕子也难得可以清闲一下,不用没日没夜地伺候那些畜牲。 她搬来一条躺椅,坐在房间外,晒着温暖的阳光,哼着家乡的小曲儿,心里暗自感叹,“日子要是总能这样就好了。” 屋内传来婴儿的哭叫声,小燕子却无动于衷,对于那个连爹都不知道是谁的杂种,她没有任何的情感,哪怕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又如何?长大后还不是一样会变成畜牲? 她闭着眼睛,舒服地享受着这少有的清净,却不知不觉想起了家乡,还有惨死在那些畜牲手里的爹娘,眼泪止不住地吧嗒落下,衣襟湿了一片,她却浑然不觉。 突然,她似乎听见了惨叫声,哀嚎声,甚至闻到了隐隐飘来的血腥气。 “这不是梦?”小燕子皱了皱鼻子,觉得应该不是幻觉。她有些不舍地从躺椅上爬了起来,两手搭着凉棚,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一幕,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远处,一名周身泛着神光的女子,是如此的圣洁,如此的威严,即便只是冷冷地朝她一瞥,也让小燕子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悸动。 那个女子周围还有一群穿着奇特的人,手持各种兵刃,正在砍杀留守此地的匪徒。但小燕子根本就看不见他们,唯有那神光,成为了她心中的唯一。她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虔诚地向那女子叩首许愿,希望神只能赐予她一丝慈悲,让她从此逃离这无尽的苦海。 远处的女子收回目光,向旁边一个儒雅男子吩咐了一句。那个男子迅速掠至小燕子身旁,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姑娘,在下林剑,这里是否有秘道,可以通往山腹?” 林剑曾经为天阴门效过命,知道其中的一些龌龊事,一眼就看穿了小燕子的出身。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任何修为,明显就是被那帮恶徒掳来,以满足他们兽欲的苦命人。 小燕子呆呆地看着这个中年男子,她已经多久没有听过如此温和的声音了?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么脏,她的神色黯淡了许多,连忙把头埋了下去,摇了摇头,声音细如蚊蝇,“这位大人,我不知道的。” 林剑也没为难这个女人,转身准备离去,却听到那女子突然说道,“等等。大人,我好像记得有一个地方,那里面可能藏着密室。” 那个地方,有着小燕子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她就是在那里被夺去的贞操。那个满身散发着血腥气的男人根本不顾她的哭喊,足足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她当时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谁知道,那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 “那你能带我们去吗?”林剑轻声问道。 “可以,当然可以。”小燕子点了点头。她忍不住又偷偷望了眼远处那个女子,小声地问道,“那是神吗?” 林剑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虔诚和崇拜,极为确定地说,“是,那就是神女,至高无上的神女。” 第226章 丰州秦家 丰州腹地,大多是平整的旷野,唯有明玉岭一带地势险要,这里最显耀的势力非秦家莫属。 然而,秦家大堂内此刻却是喧嚣一片,争吵之声不绝于耳。一些秦家族人面带怒色,情绪激动地发泄着内心的不满和恐惧。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天天提心吊胆,活得像个缩头乌龟,还要随时防着被偷袭。妈的,老子出去和他们拼了。” “是啊!那帮混蛋到底想要怎样?我家老六昨日被袭,没救回来。这段时间,我们这一脉已经死了三个子弟了。再这样下去,人就要死光了。” “家主,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那秦崇岳真的见死不救?” “秦崇岳又不是傻子,明摆着是个陷阱,他会跳进来送死?” “唉,要是早点和三方联盟结盟,哪里会受这等窝囊气?现在可好,连大门都不敢出了。” “我秦家当年追随丰王,每战必先。家主,你只要一声令下,我们一起冲杀出去。” “冲?冲什么冲,你想让秦家灭族吗?” …… 此时,坐在大堂上首的一名中年男子阴沉着脸,一言未发。 作为秦家家主,秦崇光何尝不想与对方拼死一战,可一旦战败,那就是灭族之祸。 天阴门强者众多,绝非秦家一己之力能够抵挡。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反而差点中了对方的埋伏,还好父亲等人及时救援,才全身而退。饶是如此,他的左手至今还未伤愈。 秦崇光心里对秦崇岳也颇有微词,可他也知道此事还真怪不得对方。当初之所以拒绝结盟,是因为每次见到这个堂弟,都会让他想起少年时的不愉快。 年少时的秦崇岳才华横溢,光芒万丈,是整个家族的骄傲。年轻人心高气傲,说话做事都没有分寸。秦崇光曾因一件小事与秦崇岳发生争执,却遭到对方的羞辱,家族之人也对他冷眼相待,家族地位一落千丈,差点就此一蹶不振。 秦崇岳离开家族加入天兴军后,秦崇光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再加上他本就天赋过人,此前不过是被堂弟的光环掩盖,很快就重新让家族长者刮目相看,得到了重点培养。 他也没有辜负众望,成功突破武尊境,如今是家族中除开他父亲这位老家主和太上长老外,实力最强之人。 但当初的事情始终是他心里的一个结,对秦崇岳的芥蒂也一直没有消除。 如今的局势的确糟糕透顶,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双拳难敌四手啊!秦家的几名强者要想冲破封锁,并非太难的事,可家族中其他人怎么办? 投鼠忌器,莫过于此。 大堂下方,长老们依然在发泄着不满,秦崇光知道很多话都是指向他这个家主,但他也没有破局良策,只能听之任之。 他有时候也会冀望秦崇岳能不计前嫌,前来救援。否则,时间一长,姑且不说外面敌人的围困,家族内部就可能会分崩离析。 如今,已经有少数人正在筹谋投降一事,如果不是他父亲扔下了一句 “秦家之人只能站着死”,恐怕会有不少人会选择跪下求生。 秦崇光冷眼看着下方的混乱景象,心中暗叹,“家族大了,人心难聚啊!” 想当年,丰王在位时,秦家备受重用,一时权倾天兴之地。秦家也因此将嫡系迁入北府,成为名声显赫的世家。 丰王退位失踪后,秦家开始低调行事,不太参与各种纷争,却一直在长老院里占有一席之地,其底蕴之深厚,让当时的天兴各方势力不敢轻易招惹。 秦家深受丰王之恩,因此一直将中域视作仇寇。天门峡谷失守,秦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退隐,回到丰州祖地当起了一方土皇帝。 然而,世事变化莫测。 过去一直活在阴暗处的天阴门,如今大张旗鼓跳将出来,在天兴西部山野之地发展迅猛,很快就横扫了茂州,如今将视线投向丰州,秦家自然成为了他们最大的眼中钉。 要么沦为阴狗,要么族灭。 这是天阴门送来的通牒,被秦崇光当着使者面撕成了碎片。秦家虽非那些远古世家,但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闭嘴!”一股强大的威压突然笼罩了整个大堂,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气收声,不敢再发出丝毫声响。 秦崇光也连忙起身,垂手而立,表情有些尴尬地说道,“父亲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家主当得并不称职,只待秦家度过此次危机,他也准备主动让贤。 老者不满地看了一眼秦崇光,然后又冷冷地扫了一圈堂下众人,并未继续开口。一时间,大堂里寂静无声,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在空中微微回荡。 片刻之后,又一位老者缓步走入大堂,众人齐声喊道,“参见太上长老。” 秦老家主与太上长老微微点头致意后,厉声说道,“崇岳的援军已在路上。所有修为在大武师以上者,随我去牵制对方强者,分散他们的实力。但有畏战者,家法处置;但有投降者,逐出家谱。” 众人抱拳,齐声应道,“遵老家主令。” 景州通往丰州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兽蹄声四起。数百兽骑军容整齐,护着六辆八乘战车,正在全速前行。 军中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上面绣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天兴”。 时隔多年,天兴军首次正式出征,老兵们无不心潮澎湃,意气风发,他们终于可以像昔日那般挺直腰杆出战,而不再是那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这些年来,他们在山地边缘过着还算安逸的日子,但终究少了一种军旅的铁血之气。隐忍不发,休养生息,有的老兵已经在抱怨自己都快生锈了。 此次,秦崇岳亲自领军救援秦家祖地,军士们个个争相出战。有人为此争吵不下,甚至大打出手,最终,打架双方都领了军杖,只能躺在病床上哀声叹气。 秦崇岳与梁沐等人多次商议后,最终抽调了四百人出征,众多武尊强者一起随行,只留下了童蒙负责接应。 这一次,他们不仅要救援秦家,更要让整个天兴之地知晓:天兴军可以战死,绝不沉沦! 第227章 乌合之众 天兴军严整有序,无论疾行还是驻足,皆默契无间。军士身上的铠甲,在光照之下闪着耀眼光芒,兽蹄踏在大地上,发出沉闷的整齐声响。 秦崇岳一身轻甲行在最前,左侧是柯云翰,右侧是梁沐和一个长着娃娃脸的高大青年,易氏老夫妇隐于中军,天盟的两名武尊强者分立两翼,刚出关的李兴殿后。 “燕飞,阿武他们能挡住叶家的增援吗?”梁沐看着当年那个最喜呼朋唤友、饮酒作乐的同窗,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担忧。几年前,她和周循遭天阴门强者伏击,重伤后返回木离王朝,至此再未见过阿武和阿芸,更不可能知晓他们如今的实力。 “放心,阿武这家伙早不是当年的小白脸,厉害着呢。”燕飞撇了撇嘴,大大咧咧地说道,“你没看到他在剑澜镇的行事,真是嚣张啊!” “可据细作来报,对方可能有两名顶级武尊。”梁沐依然有些担心。此战许胜不许败,一旦失利将会前功尽弃,不仅秦家之围难解,就连三方联盟也有可能会因此瓦解。 “我们也有啊!”燕飞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 梁沐眼睛一亮。她心里迅速盘算,如果叶家无法增援,再加上又有人去抄了对方的老巢,那这一战虽然艰难,但至少会有五成以上的胜算。 “前方有敌军!”就在此时,一名斥候从前方急掠而回,口中大喊道。 前方的旷野上,近千兽骑冒了出来,几个首领模样的人大手一挥,敌人就直接发起了冲锋。 秦崇岳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他单手握拳上举,高呼了一声,“落鞍,结阵。” 四百军士纷纷从兽背上跃下,各据其位,或站或蹲,眼里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充满着一种渴望,那是对战斗的饥渴。 更有一名专职的御者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所有战兽闻声而动,整齐地向军阵后方奔去,瞬间隐入远方的一片丛林之中。 敌军继续加速前冲,五百丈、四百丈、三百丈……距离不断拉近,秦崇岳再次喊道,“床弩!” 四辆八乘战车上的油布被掀开,四台体型巨大的床弩被推到了前方,其上各有十名军士在张弦安箭。 当敌人的兽骑逼近到两百丈时,秦崇岳将举起的单手往下一挥,“放!” 四名武师小统领手中大锤落下,撞击在床弩的板机上,破空声呼啸而起,数十枚粗大的弩箭疾射而出。与此同时,前排的近百军士手中的连弩也响起了密集的弹射声,那些冲在最前的兽骑纷纷中箭倒地,背上的敌人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军士们的手法极为娴熟,顷刻间,弩箭再次上膛,又是一轮密集地破空声响起,冲阵的兽骑哀鸣连连,敌人的阵型在这一轮轮射击中被彻底搅乱,变得支离破碎。 “乌合之众!”秦崇岳冷哼一声,不屑地摇摇头。 梁沐在一旁看得仔细,善意地提醒道,“那前方的大多是天阴门收买的悍匪,他们的强者隐于其中,没有什么伤亡。”。 “无妨,只要对方无法冲阵即可。”秦崇岳并未多言,语气中透着一种从容。在他看来,梁沐虽然智计出众,但要说行军打仗,如何能与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战将相提并论? 秦崇岳紧紧盯着那些还在继续前冲的敌骑,并未喊停。军士们继续有条不紊地发射弩箭,依然只是先射坐骑,并未急于收割那些敌人的性命。 此时,敌方首领们见冲阵无望,果断下令弃了兽骑,展开身法向天兴军冲来。 秦崇岳拔出战剑,平指敌军,“变阵!法舟升空!” 四百军士迅速而有序地变换着阵型,盾手替下了弓弩手,每三十人组成一个小方阵,严阵以待。而另外两辆战车上的油布也被摘下,两艘小型的法舟腾空而起。 秦崇岳战剑猛地向下一挥,半空中的法舟战剑齐发,这一次全部直指那些敌人的要害。这两艘法舟是当初东域神族援助之物,天门之战后仅余的战争利器。法舟射出的战剑,威力堪比武师一击,由于速度极快,实力稍弱者,根本无法躲避。 想当年,天兴大军无数次将中域大军拦在天门峡谷之北,这些法舟功不可没。 当法舟倾泻完所有的战剑后,冲杀而来的敌军已是伤亡惨重,至少有两百之众失去了再战之力。若非那些武尊强者及时出手拦截,恐怕半数敌军都会受到重创。 敌军阵势虽然凌乱,但仍占有数量优势,十余名武尊强者不敢再有丝毫懈怠,纷纷冲在最前,以防再遭受天兴军的重击。 眼见双方距离已不足百丈,秦崇岳高喊,“起阵!” 中军之中,十几名灰袍军士开始游走于大军之中,手中不时扔出闪着微光的阵盘,几个呼吸间就已布阵完毕。 当敌军的武尊强者开始发动第一轮攻击时,军阵前方升起一道道气墙,将那些攻击化解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余波被秦崇岳等人随手挡住,根本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敌方的武尊强者们有些走神,他们多习惯于单打独斗,从未遇到过这种军中战法,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其余匪众,此前就已被床弩和法舟杀得心惊胆战,此时更是犹豫不决,踯躅不前。 战场上,天阴门一方的数百人进退失据,而天兴军似乎并不急于发动反扑,一时之间呈现出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对峙场面。 燕飞在旁边低声问梁沐,“这是何意?为何我们不趁机杀过去,正好可以痛打落水狗。” 梁沐起初也有些疑惑,局势大好却不乘胜追击,不合兵法之道。但她稍作思索,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秦崇岳要的不是一场惨胜,而是大胜,甚至完胜。当然,这也要取决于另外三方人马的行动是否顺利。眼前的战场,其目的是消耗对方的真元,挫其士气,毕竟,无论是强者人数还是总人数,对方都明显占优,一旦陷入乱战之中,己方必然损失不小。 若如当前这般拖延消耗下去,敌人必会疲惫不堪,士气低下,待童蒙的后军抵达之时,才是最终的决战,一战定乾坤! “秦将军无愧为天兴第一智将,实在高妙。”梁沐心中不禁赞道。 天阴门的那些武尊强者逐渐回过神来,迅速组织新一轮的进攻,试图突破天兴军的战阵。然而,在四百军士的全力维持下,这些攻击终究雷声大雨点小,无法形成突破。 即便偶有武尊强行冲入战阵,也被梁沐等人联袂击退,双方攻守之势依然胶着。 “叶家的人怎么还不到?”天阴门的一名武尊焦躁地喊道,“难道传讯出了问题了?” 第228章 为恶者诛 凉亭外,激战正酣。 面对四名实力不俗的武尊强者,阿武和阿芸一攻一守,轻松写意,默契无间。 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风云流转,水火相生,阿芸手中的铜钱不断变换着卦象,每一次转动都遵循着天地至理。或增持阿武的杀力,或设置重重防御,或改变地利让对手陷入困境,或依仗天时让自己转危为安。 每一次铜钱的变动,都仿佛在重构天地之局,叶覃等人纵然人数占优,却始终无法形成合力。不仅各自为战,还时而相互掣肘,心里极为憋屈。 然而,每当他们试图先行解决阿芸时,却又被阿武手中的巨剑一一逼退。这把名为“镇岳”的巨剑宽如门板,却在阿武手中犹如无物,挥洒激荡间,剑气肆意纵横。 那个米粒大的小人儿时而从剑身中探出头来,挥拳呐喊,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在阿武面前彰显自己的存在。 阿武懒得搭理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剑灵,但不得不承认,“镇岳”的确杀力十足,能将他的剑意发挥得淋漓尽致。 对方四人单论修为,均不弱于阿武,但阿武的剑意深谙大巧若拙,大道至简的天道。每一剑挥出,都会飞出一条阴阳鱼,虽然有些歪歪扭扭,无法笔直如“一”,但其中蕴含的韵味足以引起天地共鸣。 阿武战得愈发兴起,将这些年对剑意的感悟一一施展。他以身为轴,剑之所指,竟能形成一个短暂的剑之结界,将对方联手之势切割、分离。 如此一来,叶家四人更是顾此失彼,不但无法取得胜势,甚至还屡屡受挫。 在四人之中,叶歆实力最弱。他刚踏入武尊境不久,道法运转还不够圆润。激战之中,他一不留神被那门板般的“镇岳”抽中胸口,整个人如遭重锤,肋骨当即断裂数根,直接飞出十数丈。 与此同时,一条条幼小的阴阳鱼随着剑意钻入他的体内,仿佛无数细针在他经脉内游走,痛苦难当。 叶歆随父多次征战,并非那种一无是处的纨绔之辈。虽然平日里性格略显轻浮,行事也有些毛躁,却同样有一股狠劲。 他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强忍体内的剧痛,凭借自身雄厚的真元,强行将那些阴阳鱼一一镇压,一声怒吼后,再次杀入战圈。 然而,高手过招,岂能有勇无谋? 阿武虽然看似出剑随意,实则自有一种巧劲在其中。剑芒滚滚之下,早已将叶歆作为突破口,每有杀招,必定指向其要害之处。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这可苦了那位中年武尊,他是叶帅特意派来为少爷护道的。此前叶歆受伤,他已深感自责,如今更是束手束脚,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保护叶歆上,唯恐再有闪失,有负叶帅所托。分心之下,本是四人中唯一的武尊中期强者,却反而成了最无威胁之人。 进攻连连受挫,叶覃面具后的脸已然扭曲得狰狞可怖。 当年在剑岛上,他被唐忘一记“裂天”击溃,容颜尽毁,从此只能戴着面具度日,实为奇耻大辱。回到宗门后,他心中憋着一口恶气,日夜苦修,终于在两年前破境而入,成为武尊。 叶覃一直想着重返天兴,找唐忘一雪前耻。此次,他被家族委以重任,派到天兴与天阴门合作,也算如愿以偿。刚才黑六告知来者是唐忘好友时,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将对方撕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眼前的局面却让他怒火中烧。对方以二敌四,非但没有捉襟见肘,反而显得游刃有余,这让他再次感到了无比的屈辱。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之意,向旁边的青年传音道,“阿群,掩护我。” 阿群点了点头,全力向阿武杀去。 叶覃藏其身后,趁机将全部修为注入剑中,并且喷出一口精血聚于其上。霎时间,体内的血煞之气汹涌而出,沿着剑身迅速汇于剑尖,化作一朵腥红的剑花,灿烂而妖异。 他手腕猛地一抖,剑花迅速向阿武飞去,整个天空瞬间被剑花染成了猩红之色。 这是血溟宗的秘传之技“血雨花”。 叶覃踏入武尊之境后,再施展此招,威力与当初剑岛之战时不可同日而语。此招阴毒至极,能够腐蚀真元,一旦被击中,就会神智尽失,沦为人形傀儡。 阿芸见势不妙,手中的铜钱迅速排成一行,三连六断,形成乾坤之势,瞬间,一个小天地将她和阿武笼罩其中。然而,在那至阴至邪的血煞之气腐蚀下,阵阵黑烟升起,小天地极速缩小,随时都会崩溃。 阿武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他当初虽与夏莲接触不多,但也曾同桌共饮,并肩而战,尤记得那个英气逼人的女孩吟唱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至今仍在耳边回响,历历在目。可惜,这样一个好女孩,最终却不堪叶覃之辱而死。 他还听闻,自己在元智学府的师长蔡九也惨死在此人手上。 如今,叶覃又施展如此天地不容的恶毒招式,要将他和阿芸炼为人形傀儡。 阿武剑指在“镇岳”之上一抹,额头上显现出一道黑色的剑影,低喝一声“诛灭”,巨剑化作一道剑芒,脱手而去。 在大武师时,阿武曾经悟出过两记杀招,一“诛”一“灭”,都拥有强大的毁灭之力。而突破武尊后,他更是将这两招合二为一,是为“诛灭”。 天道不可违,为恶者当诛,为祸者当灭。 这是阿武第一次施展 “诛灭”,其中所蕴含的毁灭剑意,源自他在剑岛上收服的黑色剑魂。 “镇岳”在黑色剑魂的催动下,磅礴的剑气如初升朝阳,将一切污秽与罪恶洗涤。 那朵妖邪的血雨之花,在这天道审判之下,竟然开始微微颤抖,再也没有了此前的不可一世。 耀眼的剑光瞬间冲破了猩红的束缚,未作任何停留,急速向远处的叶覃扑去。 这一剑,势不可挡! 那股令人心悸的毁灭之力,更是让叶覃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心中痛骂不已,“这天兴弹丸之地,怎么会有那么多怪物?” 想当年,唐忘还是以巧劲破了自己的杀招,而这个叫阿武的家伙尤有过之。那扑面而来的毁灭剑气,让他一时之间恍如昨日剑岛重现,令他心生耻辱的绝望。 第229章 血块王者 叶覃倾尽浑身解数,依然如那螳臂当车,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门板一般的巨剑,朝着自己轰然砸下。 “少爷,小心!”前方的阿群见势不妙,不再攻击阿芸升起的小型天地,转身飞掠而至,试图强行阻拦这恐怖的一击。 “镇岳”全然不顾阿群的舍命阻拦,剑气疯狂向四周挥洒,如今立功心切,必须将一切阻碍扫荡干净。 阿群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赤手空拳抓向那飞速而去的“镇岳”。只听他闷哼一声,右手瞬间齐腕而断,整个人也被强大的剑气震飞,落在数丈之外。 尽管阿群未能成功挡下巨剑,却也给了叶覃逃离“诛灭”的一线机会。 叶覃趁势疾退,不远处的叶歆和中年武尊也已迅速赶至,三人合力之下,终将“镇岳”的追杀之势挡了下来。 “镇岳”的剑灵再次探出身来,以拳击掌,似乎对未能竟全功极为不满。它对着阿武挥了挥手,示意再来一下,自己这次肯定不负众望。 如此全力一击消耗甚大,阿武的气息也有些紊乱,只能遗憾地召回巨剑,重新调整一番,以待再战。 戴着面具的叶覃,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嘴角不停滴落的鲜血可以看出,他所受的伤势非常严重。 叶覃体内的脏腑正遭受毁灭之力的肆虐,多处气府已经崩裂,身体状况惨不忍睹。此时他已无力再战,必须立即闭关休养,若不能及时磨灭这些毁灭之力,一旦根基被伤及,修炼之路将彻底断绝。 阿群脸色苍白,握着重伤的手臂,强忍剧痛对叶歆说道,“歆少爷,赶紧通知溟大爷和我师叔,不杀了那个家伙,此事定难罢休!” 叶歆点头应下,连忙以玉简传音,可当他看到传回来的讯息时,脸色顿时大变。 叶溟的回话只有一个字,“逃!” 黑云山的腹地之中,隐藏着一个人工开凿的巨大山洞,其内,一个庞大的血块正以一种奇异的节奏,一涨一缩。 祝烟静静地站在血块面前,眼中无悲无喜,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触动其心弦。 两名负责守护此地的武尊强者,被她以神性之力镇压,再由林剑枭首。 然而,那两名武尊似乎并没有彻底死去。血块正在加速蠕动,似乎正在孕育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异物。 不多时,两个肉团从血块中脱落,先是伸出了两条腿,支撑着肉团摇摇晃晃地站起,随即,两只手臂也缓缓长出,五脏六腑渐渐成型,最终,一个椭圆的头颅从脖颈处探了出来。 五官初始还是模糊,但转眼间,如同被一位技艺高超的工匠迅速雕琢般,眼睛、鼻子、嘴唇、耳朵一一显现,只是新生面孔上还挂着血色肉团的痕迹,令人观之欲呕。 “真丑!”祝烟冷冷地评价道。她玉手一抬,强大的威压随之降临其上,将这两具正在重生的人形肉团压倒在地。林剑面带寒霜,再次手起剑落,准备将尚未完全恢复的肉团一分为二。 此时,血块之中闪过一道强大的身影,一只大手挥来,轻易将武尊之境的林剑拍飞。 “区区武尊,也敢来打扰本座休眠。正好,用你们的精血补充圣体。”血块中的身影握指成拳,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向祝烟砸去。 祝烟两指一并,清叱一声,“剑!” 无数剑影在她身前形成了一道屏障,但根本挡不住那身影的一击,祝烟连退十几丈,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她的身上出现了明显的裂痕,血水渗透出来,将那白色的裙摆染成了触目惊心的鲜红。 这是王境一击,天兴之地,竟然还有王境存在! 祝烟身后的两名武尊同时踏前一步,打算与这个恐怖的怪物同归于尽,对于他们来说,无论如何也要护住神女的安全。 “一群蝼蚁,不自量力!”血块中的身影轻蔑地讥讽道,再次伸出大手,直接将三人笼罩其中。 祝烟脸上挂着冷笑,不屑地应道,“谁是蝼蚁,还未可知。” 话音刚落,一切停滞。 祝烟身后的两名武尊还保持着怒目圆睁、前冲之势,祝烟则如一尊圣洁的雕像纹丝不动,唯有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血块中的身影惊恐地张大了嘴巴,他的身体正在无声无息地气化。 “你那主子没有告诉过你,这里是王者禁地吗?”一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身体继续在慢慢化作虚无。 身影心中满是愤懑和不甘。他当初偷偷潜入天兴,是为了偷袭云先生,虽然最终迫得云先生跌境,但自己也受了重伤,只能潜藏在此养伤。可惜,此处的血块之力仅为尊级,因此多年过去,他依然未能完全恢复。 天兴之地有与他主人同样高等的存在,此事他自然知晓。他被当作死士遣往此地,早就做好了战死于此的打算。然而,虽然可以复生,但对于王境强者来说后患太多,因此当初逃得一命后,他也是暗暗庆幸。 没想到,这个恐怖的存在居然真的出现了。他潜藏了几年,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大半修为,如今只能毁于一旦了。 身影有些不甘地怒吼道,“爆!”他要以自爆之力进行最后的抵抗,然后返回主人所在之地,重新复生。 “哼!” 一声巨响在身影的心湖之中炸开,他再也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只能继续感受着湮灭的恐怖。在如此强大的存在面前,自爆其实是一种无法企及的奢望。 当血块中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祝烟身后的两名武尊重新恢复了自由,他们原本打算拼死一击,此刻却惊讶地发现,那个令他们心生畏惧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一时间,茫然无措。 祝烟并未理会这两人,她抬手召唤出无数带着神性的剑叶,如雨点般向那仍在蠕动的血块射去。 剑叶所过之处,血块瞬间千疮百孔,伤口处再无法像往常那样迅速融合,周围的颜色开始褪去血色,逐渐变黑。 寄身于血块中的近二十条残魂发出了尖厉的叫声,它们没有躯体,完全无法抵抗这神性剑叶的侵蚀。随着血块逐渐黑化碎落,那些残魂只能在发出不甘的哀嚎后,彻底消散一空。 直到整个血块化作黑色的污泥状,祝烟才停下了攻击,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那种病态的苍白让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我们走!”祝烟冷声说道,转身向山洞出口处行去。 从远处艰难爬起的林剑,一瘸一拐地跟在祝烟身后。他心中有快意,也有疑惑。 自从家人全部惨死后,他与天阴门的仇恨就不共戴天,因此能够斩杀这群阴狗,他心中会涌起一种莫名的快感。 但他不太明白的是,神女一向不喜与外界有牵连,但那个叫梁沐的女孩究竟与神女说了什么,竟然能够让她亲自率队出山? 此次,正是依靠神女那超乎寻常的感知,他们才顺利地找到了天阴门的巢穴。 不过,神女既然不说,林剑就不会问。对于这个让他无比膜拜的女人,无论有任何吩咐,他都会全力完成,哪怕是死,也不会有任何一丝的犹豫。 第230章 叶覃失踪 官道上,天兴军的法阵摇摇欲坠。 在敌方十余名武尊持续不断的攻伐之下,维持法阵的军士们已是疲惫不堪。 秦崇岳立于阵前,他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虽然形势看上去吃紧,但他却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收到了童蒙传来的飞讯,援军即将抵达! 最关键的是,敌军已是强弩之末,而且他们期盼的援手迟迟未能出现。这意味着其他几路人马都进展得非常顺利。胜负大局已定,只看最终能有多少战果了。 秦崇岳手持战剑,突然振臂高呼一声,“天兴军,战!”他的声音如雷鸣般响彻天地,瞬间点燃了军士们心中的斗志。 所有军士如同打了鸡血般,回应以震天的呐喊,“天兴军,战!” 军士们将所剩无几的煞气全部输向秦崇岳和柯云翰。两位将军如同天神下凡,身形瞬间暴涨,一人持剑,一人握刀,待阵法的屏障撤去的瞬间,以无与伦比的气势向前斩去。 正在攻击法阵的武尊只能仓促应对,但面对这恐怖煞气所凝聚的一击,一切都是徒劳。数名武尊直接被斩飞,军阵之前的大地上,现出两条丈许深的裂痕。被波及的敌匪更是惨不忍睹,除了武尊外尽皆殒命。 梁沐等人迅速杀出,各自缠住一名武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让这些武尊无法腾出手来袭杀军阵中的军士。 此刻,在军阵后方不远处,旌旗招展,尘土飞扬。童蒙率领三百援军风驰电掣般急行而至。 胜势已定,再无更改。 更让地方雪上加霜的是,突然间,约有七八名武尊莫名摔倒在地,似乎魂灵遭遇了重创。而天兴军更是乘胜追杀,逃走者寥寥。 梁沐手刃了当年偷袭她和周循的那名武尊强者,对方临死之时惊恐万分,当他意识到无法重生时,再无法假装无惧生死。 这一战,盘踞天兴西部的天阴门所属彻底崩溃。 无论是天兴军的无情屠戮,还是秦家的扬眉吐气,更随着黑云山母体的湮灭,天阴门多年来积攒的十余名武尊强者几乎损伤殆尽。而那些被收买、被笼络的悍匪以及阴奴,更是逃无可逃,几乎全部成为了天兴军的战功。 至此,天兴西部形势彻底扭转。秦家重振旗鼓,成为丰州当之无愧的顶级势力,并与三方联盟正式结盟,构建起一道坚固的防线,成为北方势力南下的最大障碍。 与此同时,丰州北部的茂州地区陷入了新一轮的混乱,各方势力在此逐鹿,凡俗之人为了躲避战乱,纷纷南迁。 三方势力所辖之地日趋繁荣。 “溟叔!溟叔!不好了,覃哥掉入禁海里,生死未卜!”身着青袍的叶歆神色慌张,一路小跑冲进厅堂,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哭腔。 “发生什么事了?”叶溟心头猛地一颤,立即站起身来,坐在一旁的血溟宗长老同样脸色一变,眉头紧锁。 叶覃乃当今大叶王之后,也是血溟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此次前来天兴只为积攒功绩,为日后执掌大权做铺垫。 叶歆喘着粗气,连珠炮似的说着事情的经过,“我们从丰州撤离后,为防路上有变,就沿着禁海边缘飞回北府。可谁曾想,覃哥所乘的角雕出现变故,他和两个奴仆一同坠入了禁海。” 禁海之“禁”,在于其下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凶险和危机。无论你的修为有多高,也无法随意涉足其中。这里不仅环境凶险,更被海兽将之视作禁地,如有人敢冒大不韪,海兽便会不惜代价,甚至引发兽潮,也要不死不休。 血溟宗长老突然眼神一凛,“阿群呢?” 在长老心中,他一向更为欣赏阿群。不仅此子天赋极佳,性格也稳重谦虚,从不张扬,不似叶覃那般目中无人。再者说,叶覃终究是叶家的继承人之一,血溟宗更需要的还是死心塌地的自己人。 “阿群也伤了,伤得很重。”叶歆连忙应道,“要不是他及时传讯于我们,都不知道覃哥出事了。” “他现在人在哪里?”叶溟沉着脸问道。 “就在外面。”叶歆伸手指了指厅堂外面,“正好二位前辈赶紧去看看吧,他的情况很不好。” 叶溟与血溟宗长老身形一动,就已经离开原地,当他们看见阿群的时候,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的阿群看起来就凄惨无比。一只手断了,胸口还有一个大洞,尽管已经有人给他上了药,止住了血,脸色却黑得发紫,显然中毒已深。 “魔族的剧毒!”叶溟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他望向血溟宗长老,“这可棘手了,贵宗可有办法化解此毒?” 血溟宗长老脸色也十分凝重。阿群所中之毒极为阴狠,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治疗,即便不死,也会修为尽失。他从怀里掏出一粒丹丸,让仆人取水化开后,小心地喂入阿群嘴里。 “这枚丹丸虽不是对症之物,却能暂时压住毒性,必须尽快送他回宗门,由宗主亲自出手才能彻底化解。”长老看着阿群的脸色稍有好转,心里也暂时松了口气。 “他现在能说话了吗?”叶溟客气地问道。 “应该不妨事了,叶兄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尽快清醒过来。”血溟宗长老知晓叶溟意欲何为,言语中不禁有些冷淡。阿群毕竟是血溟宗弟子,虽一直跟随叶覃,但终究算不上是叶家人。 “事关重大,还请长老见谅。”叶溟也知道自己所为有些过分。但他必须尽快弄清楚事情原委,否则很难向大叶王交待。 此番助阵天阴门无功而返,叶家的向西扩张之势彻底受挫,叶溟本就心情不佳,如今叶覃又不知生死,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叶溟与血溟宗长老当时被袁家和周家强者所阻,难以赶赴官道战场。尤其是那周家家主,怒斥叶家当年勾结天阴门,害他孙儿沦为废人,出手之时完全不管不顾,以死相搏。而袁家新任家主,更是实力惊人,叶溟在他手上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无奈之下,叶溟二人只能放弃增援,退回北府。 在叶溟输送的真元刺激下,阿群很快就悠悠醒转。当他睁眼看见叶溟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声音嘶哑地哭诉道,“溟叔,对不起,阿群未能护住少爷,罪该万死……” 叶溟眉头紧皱,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覃究竟遭了谁的毒手?” “黑六,那个该死的黑六。”阿群咬牙切齿地说道,“当初少爷就不该收下他,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黑六?”叶溟心中一凛。他知道叶覃手下有几个死士,都被秘法所制,按理绝对不可能背叛才是。更何况,那几人都是大武师修为,如果不能一击致命,叶覃只需心念一动,就能致对方于死地。 第231章 都是狠人 “溟叔,你有所不知……”阿群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责,他跟随叶覃多年,因此对黑六之事知之甚详, “黑六原是元智学府的一个弟子,名为姜新,因机缘巧合下修炼了血溟宗的一门秘术,从此便成为了少爷的奴仆。”阿群开始缓缓道出当年的一些往事,“此人的一个相好后来被少爷纳入房中,后来自杀了,因此一直怀恨在心。但他的狗命握在少爷手里,因此不敢违逆分毫。” “此番我们乘坐角雕匆匆赶回北府。我因手腕断去,一直在闭目修炼。少爷亦因内伤颇重,同样也在运气疗伤。那贼子趁我们不备,突然将一枚毒弹引爆。”阿群说到这里,眼里依然残留着深深的恐惧。 他略微闭了一会儿眼,仿佛试图平息内心的波澜,待情绪稍微平复后,继续说道,“黑六用毒弹重创了少爷和我,然后高喊着那个女子的名字,扯着少爷摔入禁海之中。我当时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只来得及捏碎了传讯玉简,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叶溟始终眯着眼睛,紧盯着阿群,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他心中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由于血溟宗长老也在场,他无法施展手段来进行逼问。 沉思片刻后,叶溟转向身旁的叶歆问道,“你们又是如何找到阿群的?” “溟叔,我收到阿群的求救传讯后,立即掉头去寻找他们。在一浅滩处,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阿群以及那角雕的尸体。”叶歆不敢怠慢,连忙回道,“当时可把我吓坏了。阿群那会儿的样子比现在还要糟糕,我们赶紧给他敷了一些疗伤药,并且四处搜寻覃哥的踪迹,但一无所获。我们不敢耽搁时间,只好先带着阿群赶了回来。” “那一处可还留了人手?”叶溟追问道。 “有的,我让一名手下守在了那里,如有发现会立即传讯回来。”叶歆点头应道。 “嗯,做的不错。”叶溟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叶家作为大家族,若想长久兴盛,这些年轻一辈至关重要。如今叶覃估计凶多吉少,以后家族可以考虑重点培养一下叶歆。 阿群似乎有些累了,眼神空洞地望着叶溟,他也知道对方信不过他。毕竟此事牵扯太大,而自己不过是血溟宗的一名弟子,纵然前途无量,但在这些强者看来,他的生死并非那么重要。 阿群挣扎着直起身子,眼中流露出了死志,“溟叔,此事不管如何,我作为奴才都责无旁贷,阿群愿以这条贱命献祭少主,在下边也可以有个人服侍他。” 说完,他手指间凝聚起体内所有的真元,狠狠地向自己心脏插去。 “胡闹!”血溟宗长老见状,连忙抬手一挡,却依然没能将这一指完全拦下。指尖的真元擦着心脏下方而过,阿群本就破败不堪的身躯更加支离破碎。 这一击也耗尽了阿群的所有气力,他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再次晕厥过去。 “应该是真的了。”血溟宗长老面无表情地望向叶溟,“刚才我出手若慢半分,他现在已经彻底是个死人了。” 叶溟点点头,示意仆从将阿群抬去客房,并安排人手尽快将其送往血溟宗。 “难道是因为我已经老了?”他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他回想了一下阿群的种种表现,如果这一切都是其蓄意而为,那此子的心机之深、手段之狠,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如过往一样,以雷霆手段为家族开疆辟土。 叶溟的直觉没错。 一只巨大的角雕上,叶覃与阿群端坐其后,前方御使角雕的是两名黑衣狗头人。 脸色苍白的阿群闭着眼斜靠着,断去的手腕被阿武的剑气搅碎,再无接续的可能。 叶覃同样沉默不语,他身上的气息极为不稳,一直在拼命地压制着体内的毁灭之力。 “主人,我这儿有颗丹药,是之前溟大爷赏的,您试试看?”黑六突然转过身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惯常的谄媚。 “拿来,我看看。”叶覃冷冷地瞥了一眼黑六,他如今对任何来自元智学府的人都充满了恨意,包括这个奴才,也不例外。 黑六谦恭地将一枚黑色的丹丸递与叶覃,在对方伸手接取的瞬间,狗头下的面具笑得无比的疯狂,心中默念一声,“爆!” 叶覃心中猛地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还未等他有所动作,那枚丹丸便在他手中猛然炸开。 一股强大的爆炸声响起,叶覃的手臂被炸成了碎肉。而角雕也因受到重创,身体开始失衡,疯狂地向下坠去。 “你找死!”叶覃怒吼着,无边的疼痛几乎让他失去了理智。他迅速催动秘法,准备将这个噬主的奴才镇杀当场。 然而,黑六依然在疯狂地笑着,那种笑意连面具都无法遮掩,这一刻,他仿佛正沉醉在复仇的快感之中。 叶覃的思绪在瞬间恍惚了一下,他正疑惑秘法为何失灵时,一只手臂突然从他的胸前探了出来,身后的阿群发动了致命一击。 “为什么?”叶覃不可置信地想回头,问问这个脸上永远带着卑微神色,即便成为了同门师弟也依然视自己为主的阿群。 这一刻,叶覃也终于恍然,黑六身上的秘法被阿群所破,也只有他才同样知晓血溟宗的秘术。可他依然想不明白,阿群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阿群的传音,“杀父之仇,不得不报。” 阿群的父亲杨清正当年在海岛之上,若非因为叶覃,也不会死于唐忘和姜新之手。阿群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希望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师兄。这不仅仅因为杀父之仇,更重要的是,只要叶覃活着一天,他就永远无法摆脱奴仆的身份,也休想在血溟宗内有出头之日。 黑六此时又是一刀砍下,将叶覃的另一只手也齐肩斩落,坠向下方的禁海。“这一刀是替夏莲给的。”黑六的声音非常亢奋,他似乎等待这一天太久了。 当阿群在出海时趁叶覃不注意,破解了他身上的禁制,然后密谋了此次偷袭后,他就一直在压抑心中的激动,以防被瞧出了端倪。 黑六怕死,非常怕死,否则也不会像狗一样活着。但如果有那么一丝机会可以摆脱这种控制,同时还能出一口恶气,他愿意去赌一把,就像当初在学府里为了突破武师,修炼血溟宗秘法一样。 禁海之中,是否能有活路,黑六不知道。他现在只想做一件痛快的事,其他就交给老天了。 他连人带刀将叶覃串在了一起,一边欢呼着“去死吧”,一边毫不犹豫地向无边的禁海跳了下去。 阿群冷冷地看着向下坠落的两人,手里又拿出两枚黑色的弹丸,一枚飞速击向黑六和叶覃的后背,一枚被他对准自己的腹部猛地引爆。 第232章 南阳偶遇 北域极寒之地,一座巨大的冰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刺骨寒光,仿佛能够冻结世间万物。 这是常人难以涉足的禁地,即便是那些配备了避寒之物的武尊强者,也依然无法抵御这股足以穿透骨髓的寒意。这股寒意,不仅能将身体冰封,更能让思维陷入停滞。 就在这片死寂与寒冷交织的天地间,一位身形高大的老人立于冰山之前,他双眼所视之处,冰山表层出现片片裂隙,开始急速融化。 “龙!你这是何意,是要逼我出来再战一场?”冰山深处,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 “你要敢出来,我自然可以遂了你的意。”老人不置可否,随口应道。 “这可是你先坏的规矩,那我奉陪到底。”冰山之中的声音毫不示弱地吼道。 “居然还倒打一耙。”老人嘲讽地说道,“不过你们血魔族向来没有诚信,也不差这一次。” “嗯?”冰山中的声音似乎不解。 “那个人难道不是你派去天兴的?”老人的语气更加不屑,“你好歹是个伪神,就不要再玩如此拙劣的把戏了。” 冰山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知道自己理亏,一道身影被无情地抛了出来,正是之前祸乱天兴的天阴门王境强者,如今却像一条死狗般趴在老者的脚下,一动不动。 随即,冰山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高大老者并未阻拦,他是循着这名王境强者的气息追至此处,不仅要杀鸡儆猴,也想看看多年过后,这些老对头的状况如何。 至于神级之战,至少不能在这片大陆上开启,后果太严重,即便是他也承受不起。 …… 南阳城内,人流熙攘,市声鼎沸。 唐忘驻足于一家摊铺前,与摊主讨价还价,最终败下阵来,悻悻然转身离去,却听那摊主高声喊道,“客官,客官,罢了,卖给你好了!” 但唐忘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致,他歉意地笑了一下,融入旁边的人流之中。 自从与林账房道别后,唐忘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向豫身陨,圆怔离去,石壁王朝因赤地荒原的异变与安夜王朝彻底隔开,让他彻底摆脱了被追杀的阴影。 唐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苦尽甘来,终于可以放慢脚步,细细品味一下这人间烟火。 他先是前往中泉山,完成了当初在北努城空间法阵中的承诺,归还了欧括的本命铁砧。 中泉一脉对此感激不尽,无论如何也要回赠一份谢礼,唐忘推辞不过,便请对方为自己打造一把趁手的刀。 中泉一脉的几位长老亲自出手,用了不少珍稀材料,耗费了足足九日功夫,铸造了一把四尺战刀,名为“泉影”。 此刀后部斜宽,配以长柄,柄尾设鐏,稳重有力。刀身坚韧无比,足以承受王境强者的道意冲击。刀槽之上,还铭有数条符文,真元流转其上,有如鱼得水之感。 唐忘试了试这把新刀,立即就爱不释手,不停向几位长老鞠躬致谢。 几位长老叮嘱唐忘,“泉影”还需随时温养,若能孕育出刀灵,待踏入王境后,可以将其彻底炼化为本命刀。 心情大好的唐忘,离开中泉山后一路向南而行。他不再一心赶路,而是随时随地都会停一停,品味一番沿途的各种风景和人间百态。 知恒常才能包容万物,心境的转变让唐忘对此体悟更深。 所谓“学贵得之于心,求之于心”,他将所见所闻一一纳入心镜,再透映于其中包裹的小世界中。如此一来,体内的小世界不再死气沉沉,而是愈发趋近于自然,甚至所透映的生灵也都活灵活现,烟火气十足。 小世界的生机反哺心刀切歌,唐忘的心境也愈发圆满。 适才与那摊主讨价还价,并非为了那些许银钱,而是如寻常之人那般,体味那简单的乐趣。就像他在路上遇见有村民修葺房屋,会自然而然前去搭把手,再一起吃着家常菜食,喝上一碗劣酒,让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在安州的日子。 唐忘微笑着在人群中轻松穿行,享受这份难得的休闲和自在。 他突然脚步一顿,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居然看到了一张熟面孔。那是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女孩,穿着一件陈旧的灰色小袄子,脸上虽然没有污泥,却灰蒙蒙的。那双特别灵动的眼睛,如今似乎也失去了神采,只剩下焦虑和疲累。 唐忘莫名地觉得心中一痛,那个女孩的眼睛让他想起了远去虚空的豆豆,也不知这个“女儿”如今是否安好。 索幸无事,唐忘远远地跟在小女孩身后,看看她不远千里来到这南阳城,意欲何为。 小女孩虽然精神疲乏,腿脚却依旧麻利,三拐五拐就到了一座军营附近。这里守备森严,她只敢远远地探头观望。 军营里整齐地列着无数军帐,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巡逻的军士。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收获,不多会儿,只得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在南阳城近郊的一座破庙里,小女孩捧着两个白花花的馒头,快步走了进去。 庙内昏暗,一个盲人老者躺在角落的草席上,面色憔悴,气息微弱,情况看起来非常不好。 “爷爷,我带回来了两个馒头。”小女孩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欢快地喊道。 “小筠回来了啊,找到阿熊他们没有?”老者有气无力地问道。 “还没有,军营那边戒备太严了,根本进不去。”小筠有些沮丧,不过她马上换了个话题,“爷爷,先吃点东西吧。” 她将馒头递了过去,老者却摇摇头,“爷爷不饿,小筠吃吧。” 就在此时,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言老头,赶紧吃吧,吃完好上路,哈哈。”几名家丁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走入破庙,他们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就像抓住了老鼠的猫一样。 “你们虞家这是要赶尽杀绝吗?”老者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想要调动体内的真元。然而,他的身体如今就像这间四面漏风的破庙,根本无法将真元聚于其中。 老者身体猛地一晃,摔倒在地。小筠连忙上前扶着老者,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爷爷,爷爷,你没事吧?” 老者心中有些凄凉。想当年,他也是一方强者,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些曾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跳梁小丑,如今气焰竟敢如此嚣张。可自从他旧疾复发后,莫说再动手,就连正常行动都很困难。 他带着小筠一路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才来到南阳城,却已是油尽灯枯,时日无多。他想找到被强行征兵带走的阿熊二人,将小筠托付给他们,没想到,不知何时泄露了踪迹,引来这群生死仇敌。 第233章 小筠同行 “动手!老的杀了,小的带回去。”为首的中年男子厉声喝道。 几名武师修为的家丁,毫不犹豫地乱刀向老者斩去。其中一人则顺势向前,粗鲁地抓住小筠的手臂,却被小丫头一口咬在手上,吃疼之下一巴掌向小女孩挥去。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那几名家丁如同中了邪一般,呆立不动,紧接着纷纷摔倒在地,一时竟没了声响。 中年男子大惊失色,他狐疑地看向瞎眼老头,心中暗想,“不是说他已经重伤难愈,无法再战了吗?难道是示敌以弱的障眼法?” 这个老者,当年也曾是石壁王朝响当当的一名武尊强者,只是无意中招惹了中卫国的一位王境大人,身受重创,一蹶不振,连带着他的家族也遭到了其他势力的打压,尤其是世代相好的虞家更是不余遗力地落井下石,卖力地讨好那位王境大人,试图以此来撇清关系。 如果老者尚有一战之力,中年男子万万不会轻易招惹。然而,他实在看不出老者如今的底细,而那几名手下的情形也太过诡异,让他很是不安。 中年男子不敢大意,立即捏碎了怀里的玉简,通知家族强者前来增援。 老者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尽管他的修为几乎消散,但那武尊级别的感知仍在。然而此刻,他却未能察觉到任何异常。那几名家丁莫名其妙地倒下,实在令人费解,让他不由想起前阵子在利元黑市遇到的一个年轻人,对方的出手也是同样的神鬼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难道是他?”老者心中闪过一丝念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他与那位年轻人本就是萍水相逢,甚至还有一点小过节,况且如今身在南阳城,怎么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又想了想过去的至交好友,更觉不可能。自从他重伤之后,落井下石者多,好一点也就是隔岸观火,真正出手相助之人寥寥,事后也遭到了清算,从此,无人敢再与他们言家有任何瓜葛了。 不过,无论是何人出手相助,老者其实已经并不在意了。他刚才强行运行真元,彻底引动伤势,大限已至。此刻,惟愿暗中的好心人能够带小筠脱离险境,让她有机会平安地活下去,此外再无奢求。 中年男子虽然已经向家族求援,但此刻的他却如坐针毡,进退失据。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激怒了眼前看似无力的老者,引来杀身之祸。 盲人老者紧紧搂住小筠,不知在低声嘱咐着什么。 不多会儿,老者笑着抚了一下小女孩的头,轻声说道,“听话,乖。”他的头慢慢歪向一侧,就此断了气。他的脸上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心愿已了,再无挂牵。 中年男子见状,恶向胆边生。他心中暗想,“既然这个老东西已经不行了,在这中卫国,应该不会有人为了一个小家伙和虞家作对吧?“ 他一个箭步踏前,刚要拿住那泪眼涟涟的小女孩,却突然感到心神剧震,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利刃割裂,精气神瞬间涣散,再难聚为一体,惊恐之下,瘫倒在地,再难动弹。 此时,他终于明白,手下家丁遭遇了何等变故,这绝非普通强者所为。一股深深的寒意从他心底升起,不禁暗叹,“遭了,这次我们虞家惹到大麻烦了。” 当中年男子重新清醒之时,身旁站着两名家族之中的武尊强者,而盲人老者和小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望着空荡荡的四周,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一时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距离破庙约有十余里处的一座偏僻山岗上,一座新修的坟茔前跪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默不作声地将撕开的纸钱扔进火堆之中,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 唐忘静静站在女孩身后,思绪却飘到了万里之外。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苦笑,轻声自语道,“已经很久没有去给阿沛和爷爷上坟了,或许以为我把他们给忘了吧。” 一大一小,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直到夜幕来临,唐忘才轻声唤了一句,“小筠,我们走吧。” 此前在那座破庙中,唐忘施展心刀之术,暗中救下小筠,并传音给盲人老者,承诺会好好照顾他的孙女,老者这才放心地含笑离去。 老者死后,小筠再无亲人。阿熊二人原是老者的下属,如今却被强行征召入军,无法再照顾小筠。 唐忘稍作思索,就做出了决定,准备带着小筠前往天兴之地。 他并没有询问小筠关于其家族的恩怨,有些事需要由她自己来做,有些仇也应该由她自己去报。 唐忘传音时答应盲人老者,会带言小筠走上修武之路,但并不算是自己的弟子。 他原本以为,这个看起来极能吃苦,平时磕着碰着从来都一声不吭的女孩,怎么看都应该是一个适合修武的苗子。 只是当他为小筠拉筋松骨时,那恐怖如杀猪般的叫声,着实把唐忘吓了一大跳,连从空间匣子里出来透气的小普,都以为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之事,一脸的愕然。 最终,尝试了两次之后,唐忘彻底放弃了让小筠修武的念头。 对此,唐忘并不太在意。他当初救人本就是随心而欲之举,因此,小筠未来如何成长,他并没有太多的筹划,一切随缘即可。 小姑娘初始也埋怨自己不争气,为此还哭了好几次。只是她终究是少年心性,唐忘又从不逼她去修武,没几天就重新恢复了古灵精怪的脾性。 她常常会异想天开,憧憬着有一天能够突然之间脱胎换骨,一步登天成为超级高手,从此行走天下再不用看他人的眼色。 当偶尔听唐忘说起小普身上有不少珍藏时,小筠看小普的眼神就彻底变了,各种楚楚可怜、欲说还休的眼神从她那清澈的眼神里流露出来。哪怕小普常年自诩见多识广,也实在受不了如此的“深情款款”,心里大呼吃不消,干脆重新回到匣子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唐忘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调侃了起来,“小筠,你也太厉害了,连小普都不敢与你对视,哈哈。” 小筠红着脸,低着头,心中却在嘀咕着,“这小狗,怎么就这么小气?” 第234章 官道风波 石壁王朝,位于中域的西南部,一向封闭,与其他王朝鲜有交集。 王朝之中,三个实力强大的国家互不干扰,鼎足而立。 北面是最为善战的中卫国,疆域覆盖了富饶的广宁平原。唐忘带着言小筠一路向南,准备横穿中卫国,前往南端的青息国,再进入木离王朝,据说那里有法舟能通往天兴。 眼下最让唐忘不安的是,阿熊等人之所以被征兵的原因,是石壁王朝据说与九苍王朝联手,欲图征伐木离王朝。原本优哉游哉南下的打算也就彻底落空,他只能加速赶路,以期在大战来临之前抵达木离王朝。 两旁的树木如同流水般急速倒退,一匹矮脚兽在官道上疾驰而过,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绿色影子。 兽背上骑乘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怀里还揽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过了前面的关卡,我们就要离开中卫国了。”青年向小女孩解释道。 “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小女孩微微仰起头问道。 “如果有机会,自然可以回来的。”青年笑了笑。 不过想起小丫头无法修武一事,再想到未来跨越这千山万水才能回到故乡,那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要是能得到一份大机缘就好了。”小女孩叹息了一声,接着抱怨道,“你说,小普怎么就这么小气,都不肯拿点好东西给我,” 青年有些哑然,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干脆赏了对方一个板栗,省得她整日就知道做白日梦。 “来人停步!”一队军士拦在前方路口,其中一人大声喊道。 唐忘勒停了座下兽骑,将小筠留在兽背上,自己跳将下来,走到军士近前抱拳行礼,“几位军爷,有何贵干?” “你是何人,准备去往何处?”一名军士感觉到唐忘身上强大的气息,虽然仍在例行公事,但口气不自觉地软了三分。 唐忘淡淡地回应,“在下唐忘,此行是前往中泉山铸刀,如今要去青息国处理一些私事。”他同时将神识散开,注意到一个中年文士正与军卒头领低声交谈。那个中年人的眼神不停地瞄向留在兽背上的言小筠。唐忘眉头微微一皱,看来麻烦又找上门了。 军卒头领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忘,打着官腔问道,“可有通关文牒?” 唐忘从未听说在石壁王朝还需此物才能通行,摇摇头说道,“不曾有此物。” “那对不住了,跟我们去军营一趟,待查验无误后再放行。”头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示意手下军士将唐忘二人带走。 唐忘冷哼一声,一股强大的武尊气息散逸而出,立即将所有人压得不能动弹。那个头领面露恐惧之色,但如今骑虎难下,只能继续强硬到底,“你竟然敢袭击军卒,这是要造反不成?” 唐忘并未理睬对方的叫嚣,强者为尊,放之四海而皆准。此时周围聚拢了不少人,大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名武尊强者正与一群军士对峙,顿时起了兴致,纷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唐忘故意扫了一眼周围之人,然后高声说道,“请问,在石壁王朝行走,何时需要通关文牒了?” 此语一出,围观者一片哗然。虽然通关文牒确实存在,但在石壁王朝,大多是接待外域之人,或是一些官方往来所需之物,更多的是一种礼尚往来的见证而已。 此时,军卒头领心里把那个中年文士恨得要死,他原本以为这个年轻人不过是名寻常武师,若有不从之意,众人联手将其拿下就是。可如果是武尊,那就不好办了,他一时之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顿时没了言语。 唐忘并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他归心似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对方词穷,他也未再穷追猛打,招来坐骑后,准备就此离去。 “慢着!”那个中年文士突然喊道,似乎并不死心,依然想将唐忘二人拦下。 唐忘不耐烦地问道,“你又有何事?“ 中年文士硬着头皮,指着言小筠说道,“这个小女孩与我家族有旧,我家老爷亲自来接她了。” 唐忘低头问小筠,“此人你可认识?” 小筠摇摇头,大声说道,“一看就不像好人,我可不认识。” 小女孩的声音极为清脆,周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唐忘心镜倒映,查探周边动静,发现不远处有一辆兽车很是特别。车内之人年龄与自己相仿,实力却极为强悍,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击败对方,约莫有着武尊后期的修为。 “居然还有如此人物。”唐忘心中暗叹。能在三十岁之前便摸到王境的门槛,这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完全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那中年文士被言小筠怼得有些恼羞成怒,却又畏惧唐忘的实力,不敢发作。 就在这时,前方又行来几人,中年文士见之大喜,连忙颠着小步跑了过去,迅速传音将眼前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那几人之中,为首的是个眼神有些阴鸷的老者,身旁还跟着一位神态冷峻、将军装束的男子。那名军卒头领也连忙凑上前去,一脸谄笑地低语了几句。 阴鸷老者缓缓走近唐忘,抱了下拳,“这位小兄弟,叨扰了。你身后的小姑娘,与虞某孙子曾指腹为婚,如今我特来接她回家,还望成全这桩美事。”他的声音虽然平和,却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势,所说之事又合情合理,立即博得了不少围观者的呼应。 “小筠,这虞家与你有婚约?”唐忘轻声问道,眼里却闪过一丝罕见的杀意。若虞、言两家确有姻亲之约,却还行出如此卑劣之事,那他们真的该死。 言小筠死死地盯着老者,似乎要将对方的模样牢牢记住,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杀了我家人之后,这门亲事就作废了。再说了,约亲的也不是我,是死去的堂姐姐。” 当初,言家与虞家确实有过一段婚约,只是约定之人并非小筠。后来言家败落,遭到虞家多次围杀,小筠的父母以及众多亲人,在逃亡之中先后陨落,那位与虞家有婚约的堂姐也因病无法医治而夭折,这门亲事自然不了了之。 围观者中不乏有好事者,此时恍然大悟,明白了此间的纠葛。他们忙不迭地向熟人谈起了当初言、虞两家的过往恩怨,顺便炫耀一番自己的见多识广。 一时间,围观者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同情、戏谑、漠然、不屑……更多的人则是看一个热闹,好在事后添加一些谈资。 唐忘“哦”了一声,转身再次看向老者,眼里满是不屑,“连姻亲一家都不放过,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老者脸色阴冷,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此事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还望阁下不要趟这浑水,小心引火上身。” 第235章 泉影初战 面对唐忘的针锋相对,虞家老者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在没有完全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他并不愿轻易撕破脸。该忍的时候能忍,该狠的时候要狠,这是虞家能够后来居上,在中卫国也有一席之地的关键所在。 老者身旁的那名将领,似乎并不把唐忘放在眼里。他出身于王境家族,即便只是旁支,也足以让他在外备受尊崇,难免有些倨傲。他冷冷地盯着唐忘,“刚才是你威胁我的手下?” 唐忘心头火起,看向对方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善。 他如今虽以修心为主,但并不意味着心慈手软。此前他一人一刀杀穿安夜南部,死于手下的武尊强者已有数人,即使面对王境强者也不惜一战。眼前这名将领不过是武尊初期的实力,真要动起手来,他有把握一刀就将其拿下。 唐忘板着脸,反唇相讥道,“你那手下假传军令,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何来威胁之说?” 将领没想到这个后生竟如此没有分寸,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他的面子,阴沉地说道,“哼,我不管你是谁,在这中卫国,是龙也得给我趴着。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就随我去军营一趟吧。” “凭什么?”唐忘直视对方,眼里的寒光闪烁,那股逼人的气势让将领莫名感到了一阵冷意。 “怎么,想造反吗?”将领心中一凛,不知为何竟升起一丝恐惧,这让他更加气恼,不禁色厉内荏地喊道,“莫非你是那木离的谍子?” “真是欲加之罪。”唐忘彻底气笑,摇摇头说道,“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何凭仗?” 道理说不通的时候,最终还是要以实力说话。 唐忘拔出“泉影”,刀身在阳光下更显泠冽,一股摄人的刀意缓缓弥漫开来,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后退,以免池鱼之殃。 “你要找死,那我成全你。”那名将领不甘示弱,同样拔出佩剑。但他心中却在打突,一边凝聚剑气,一边向身边的虞姓老者传音道,“此人实力不凡,还需虞老携手一战,我们柴家会记这个情。” 虞姓老者微微颔首,他虽然不愿轻举妄动,但若能借此机会换来柴家的人情,那无疑是意外之喜。更何况,此事本就因他而起,如果这名柴家子弟有所闪失,而自己却袖手旁观,一旦被柴家高层追究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甚至可能会步言家的后尘。 虞姓老者踏前一步,毫无诚意地对唐忘说道,“你将言家小女交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要打就打,何必惺惺作态。”唐忘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轻轻拍了一下小筠的头,低声嘱咐道,“你躲到后面去。” 说话间,唐忘将体内的真元缓缓注入“泉影”,他也想试试这把新刀威力几何。不等两人出手,唐忘身形一闪,刀芒如闪电般绽放,其间一顿一错,正是他许久未曾用过的“错刀式”。 刀影在空中流动自如,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于一体。那错落有致的刀势毫无沉滞之感,轻而易举地将对方两人的招式破开了一条缝隙,顺势而下,直取首级。 柴姓将领长剑微点,强忍着不适,迅速变招击挡。而虞姓老者毕竟是武尊中期强者,应变极快,屈指连弹,试图以力破巧,化解这灵动如风的刀势。 唐忘随手一击便取得了优势,但他并无意痛下杀手,以免惹来更大的麻烦,只想让对方知难而退。至于言家与虞家的恩怨,本就不该由他来了结。因此,尽管他的刀势看上去凌厉无匹,但并未蕴含真正的杀意,甚至无法让他催动“天狼杀”。 即便如此,在唐忘的快刀之下,对面两人依然只能疲于防御。在强大的刀意压迫下,偶有一两次反击的机会也稍纵即逝,未能形成真正的威胁。 唐忘借机熟悉手中的 “泉影”。这把刀果然如中泉山长老们所言,如身使臂,如臂使指,每一刀挥出都有一种难得的畅快感,与他此前的血刀相比竟然不遑多让。 唐忘生性有些好战,尽管对手的实力算不上惊艳,但也是难得的武尊强者,足以让他打磨自己的刀技。他的“错刀式”并无定形,与如今的心境一样,讲求的是一个随心所欲。每一刀都仿佛蕴含天地之威,却又不受任何的束缚,轻盈流动,挥洒自如。 尽管三人对真元的掌控都非常娴熟,并没有将真元溢散而出,但旁观之人依然被强大的威压逼得步步后退。除了少数几位强者外,众人只觉眼前模糊一片,根本无法看清场中的局势。 言小筠瞪大着双眼,心里终究有些忐忑。她虽然知道唐忘实力非凡,但以一敌二,尤其对方还是两名武尊强者,唯恐稍有闪失就会落败。更何况她清楚虞家人的阴狠,但凡有机会,必然会痛下杀手,绝不会给唐忘任何生还之机。 不远处的兽车内传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真是丢脸啊!那个刀修若是稍微认真点,这两个家伙早就完蛋了。” 也许是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车内的人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那是一名身材颀长的年轻公子哥,衣着看似简单,但每一细微处都透露着精致和考究,其做工之细腻,令人叹为观止。 他的容貌说不上俊美,却透出一股英武之气,尤其是一双星目极为锐利。只是他两手笼袖,看起来有些缩头缩脑,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公子哥身形一闪,犹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场中,三人激战的真元似乎对他仿若无物。他一腿扫出,将虞姓老者和柴姓将领逼退。随后,双手从袖中伸出,十指轻弹,凝如实质的真元交织成一片气网,将唐忘笼罩其中。 唐忘的神识感知异常敏锐,早在公子哥动手的刹那,他便已洞悉了对方的意图。面对这看似突如其来的气网,他挥展“泉影”,瞬间劈斩出数百道凌厉的刀芒,每一刀都精准地切在了气网连接处。待那气网落下,已是支离破碎,最终化为了虚无。 “噫?”公子哥出手之后,重新将手笼回了袖中。他原本已经尽量高估了唐忘的实力,但仗着自己修为强大,刚才的出手虽无伤人之意,却也想给唐忘一点小小的教训。谁知对方虽然破解得有些吃力,但不得不说,其刀法之妙,实属平生罕见。 第236章 相见恨晚 唐忘面色平静,目光如水,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位周身透着傲气的年轻公子。 他清楚双方修为上的差距很大,毕竟对方是武尊后期,而自己仅处于武尊初期,更何况在血月离开后,体内还留有不少后患,只是依靠赤地荒原那位佝偻老者的秘法勉强维持,需待重结金丹后,才能重新稳固武尊修为。 不过,唐忘如今的心境之力却异常强大。虽然对于心境的具体层次划分并不十分明了,但经过多次尝试后,他自信即便是这位实力极为强大的公子哥,也难以轻易接下自己的心刀一击。 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 唐忘站在原地,身形未动,心念一动间,无形的心刀化作实质,直指对方而去。 这一击,唐忘并未倾尽全力,仅仅是在对方的心神上撕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随即收回了攻击。 即便如此,那位公子哥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他来自石壁王朝的一个古老世家,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资源,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强大的实力。 在家族中,除了那个妖孽胞兄外,他从未在同境之中遇到过对手,越境败敌对其来说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不但境界低于自己,年龄也相差无几,竟然掌握了极为罕见的心境杀伐之力。而且他非常清楚,刚才那一击唐忘并未尽全力,更像是一种点到即止的回礼。就是如此一击,依然让他有些心悸。 他的心志之坚,连他父亲那样的王境强者也曾赞不绝口。然而,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神竟然隐隐有崩裂的迹象。他不敢想象,如果对方是全力一击,自己是否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他心中不禁暗自感叹,“果然天外有天啊。” 于是,他稍微收敛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心境,对着唐忘抱拳说道,“这位兄台,适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唐忘也抱拳回了一礼。平心而论,对方的实力确实高出自己一筹。当然,如果生死相搏,不借助外力,胜负难料。但若是单纯的切磋较量,即便自己施展出心刀之术,也未必能占据上风。 “兄台稍等片刻,刚才的事我来收个尾。”公子哥转身看向那个中年将领,脸色一沉,“柴继源,谁给你的胆子在外面如此胡作非为的?” 中年将领虽然年长,此时却只能低头作揖,“见过二公子。” 在家族之中,这一代人最强大的便是家主一脉的双胞兄弟。老大自幼前往遥远的灵界修行,而留下的这个二公子,天赋奇高,年纪轻轻便已步入武尊后期,且根基深厚,同龄人中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这位柴二公子,脾气也颇为古怪,行事我行我素,却极少惹事生非。一旦认定了的事,即便是家主也很难改变其决定。正因如此,他深受家族众多长者的宠爱,被视为下一任家主的不二人选。 “此事我一直看在眼里,你回去自己领罚吧。”柴二公子淡淡地说道,随后又瞪了中年将领一眼,“还不走?” “是。”柴继源不敢多言,如此惩罚已是格外开恩了。若真惹怒了这位二公子,对方即便将他打杀,家族中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 柴继源带着几名手下匆匆离去,身旁的虞姓老者则心中暗暗叫苦。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位在柴家如日中天的二公子,而且对方明显对自己一行人的所为颇为不满。 他定了定神,想要上前与柴二公子攀谈两句,希望能缓和一下气氛。对方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不耐地挥手示意他也赶紧走人。 虞姓老者吃了个软钉子,不敢在此继续纠缠。即便柴二公子不插手,那个刀修也绝非自己一人所敌。想到这里,他也不想再自讨没趣,招呼着家族子弟快速离去。 待众人散去后,柴二这才又向唐忘抱了一拳,“在下柴二,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唐忘。”唐忘客气地回了一礼。 “不知能否与唐兄一叙?”柴二对唐忘很是好奇,不由生出了结交之心。 唐忘略作沉吟,觉得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况且,柴二实力超群,他也多少起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情,当即答道,“柴公子如此客气,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唐忘带着言小筠继续向南疾行。与柴二一番长谈后,他更加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希望能尽快穿过青息国,早日进入木离王朝地界。 柴二明言,此番他离开家族,正是为了加入联军征伐木离王朝。据他透露,此次大战幕后推手乃九苍王朝的远古世家赵家以及他们柴家,至于原委他却含糊其辞,但唐忘猜测,这背后与灵气复苏一事有不小的关联。 空天城通道已经畅通,一旦灵气复苏,灵界之人未来必然会大举入侵天兴,各方势力都会未雨绸缪,争抢地盘,届时可以待价而沽。 只是他想起在祁门关外凄惨的一幕,不禁心有戚戚。 乱世之中,倒霉的永远都是那些平民百姓。马掌柜一家枉死崆岭峡谷,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至今忆起,依然难以平复。 唐忘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说想要借道木离王朝,返回天兴故地。 两人都是武痴,因此一旦开始交流武道,就彻底将其他事情抛之脑后。他们甚至专门找了一处僻静地,每当谈得兴起时,还会互相出手印证一番。 在此之前,除了阿武外,唐忘极少有机会与同辈之人如此交流修武心得。双方开始还只是泛泛之谈,很快说到妙处便不再保留,只觉相见恨晚,愈发投契。 两人时而争得面红耳赤,时而相视会心一笑,彼此将对方的短处一一指出,还能举一反三,共同磨砺武技。 柴二对唐忘心境杀伐之术尤为感兴趣,唐忘也毫不吝啬地分享了一些修炼心得,让柴二大为受益。 舒婷今天有查看唐忘并不担心会因此暴露了底牌,毕竟他的心境一道多是无师自通,如今有人能够与其探讨印证,收获同样不小。 两人相谈甚欢,足足聊了整整两日,武道之路皆有精进。若非唐忘急着离开,柴二甚至想让唐忘随他一起乘坐兽车,共赴木离王朝。 临别之际,柴二赠送给唐忘一枚玉佩,可以让他在石壁王朝境内畅通无阻。 第237章 圆怔圆寂 绵延百里的鬼隐山脉,依旧人迹罕见。 在北面的一道山脊处,新近立起了一座小庙。 庙宇规模极小,正殿供奉着一尊佛祖像,几间禅房环绕其旁,不少地方还未修建完工。 庙内非常清净,甚至有点幽深,除了一位年轻的方丈外,也就只有几名年幼的沙弥。 虽然没有香火,却从不缺少诵经声。每当早晚课时,经声一起,周围的妖兽都会蛰伏不出,生怕惊扰了庙里的修行。 想当初,那个年轻和尚劈林斩木,孤身一人建造这座庙宇时,不乏有妖兽前来挑衅,却被当场一一镇压。从此这些妖兽再没了嚣张气焰,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日,一位身着红色袈裟的老和尚登山而上,他专程来看看林账房特意所指之地,到底有何玄妙。 老和尚缓缓跨入大殿,两手十指并拢合掌当胸,对佛祖像恭敬地拜了三拜。 此时,年轻方丈闻声而来,见到老和尚,微微一愣,随即行了个佛礼,“真度见过圆怔上师。” 圆怔亦感到有些意外,他未曾想到,这个被波罗寺视为佛子的真度,居然会在如此一个小庙落脚。他眼里的疑惑难以掩饰,轻声问道,“真度,这是何故?” 真度双手合十,面容宁静,言语中透着坚定和慈悲,“地宫大难,十数万亡灵无法超度。我立下佛愿,在此建庙诵经,广涉方便,众多亡灵,尽定解脱,而我自身,方成佛道。” “善哉,善哉!”圆怔点点头。 他因执念所困,觊觎唐忘身上的机缘,最终败于林账房剑下,心灰意冷。在获知唐忘所修的是轮回之道后,突然大彻大悟。他本来打算回波罗寺圆寂,将一身舍利留于其中,却还是想先来这里看看。 圆怔随意感知了一下,察觉那些小沙弥皆为凡人之躯,想来应是真度在周边收留的孤儿。 引众生脱苦海,求解脱,是为佛。 既能自觉、复能觉他、觉行圆满,故名为佛。 圆怔轻轻脱下身上的红色袈裟,平叠放于身前,面带微笑,轻声说道,“我所习因果之道,尽在此袈裟之中。若有缘之人能继承此道,待瓶颈之时,可去寻找一位名为罗佩之人。” 说完,圆怔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中诵着佛语,溘然而寂。 “天下万物,皆有始终;因果报应,尽在轮回。” 这一日,鬼隐山脉佛光映照,一个年轻僧人顿然而悟,一步踏入王者之境。 清晨,唐忘如例行公事般,带着言小筠前往港口附近的望海楼喝早茶。这里位置极佳,登高望远,可以将远处出海口尽收眼底。 一个月前,唐忘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来到了木离王朝的都城——逐浪城,却发现战事已经爆发。石壁与九苍联军大举入侵,一时间战火绵延,生灵涂炭。 作为一个外乡人,在这个节骨眼来到逐浪城,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中域谍子,因此只能低调行事,暗中打听关于法舟的消息。 经过几番周折,他终于从一些零星的线索中得知,法舟过去通常在鹤港附近停靠,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木离当地人素有喝早茶的习惯,每当晨光初露,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前往各种档次不一的茶楼相聚。无论是谈生意、说事情,还是一些简单的聚会,世相百态、人情世故都凝聚在了“饮茶”之中。 茶楼里,商贾们谈笑风生,文人雅士品茗论道,达官贵人长袖善舞,普通百姓则会来此享受难得的闲适。 唐忘也只能入乡随俗,每天以喝早茶为由,顺便探查法舟的下落。他能感知到总有人暗中跟踪,好在自己行事谨慎,未曾做过任何令人生疑之事,也就没人来找麻烦。想来那些人也不愿在这动荡之际,无事生非。 唐忘心里多少有些焦躁。根据他路上的所见所闻,木离王朝的国力很难抵挡石壁九苍联军的攻伐,除非他们的靠山,南域蛮族大军能够及时前来增援,否则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他又听闻,如今东域神族正在大举入侵南域,蛮族根本无暇他顾,只能任由木离王朝独自应战。 让唐忘感到困惑的是,这一个月来,尽管前线屡屡传来不利的战报,但逐浪城中却非常平静,人们依然按部就班地生活,除了不时有逃难之人涌入外,城里几乎看不到任何慌乱的迹象。当唐忘旁敲侧击打听原因时,当地人都面带神秘的微笑,却又讳莫如深,不愿透露分毫。 唐忘和小筠坐在望海楼上一个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地品着早茶,对于法舟的出现已经不再抱太大的希望。 窗外,晨光熹微,海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船只星星点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试图打发这每日都会重复的漫长时光。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唐忘抬眼望去,只见在鹤港的远处,一个小黑点正在迅速放大,逐渐显露出了它的真容。那是一艘近三十丈长的蓝色法舟,宛如一条巨大的蓝鲸,踏空而来。法舟的船身上雕刻有古老而繁复的符纹,形成了一轮淡淡的护罩,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唐忘的眼睛顿时炽热起来,脸上露出了近日少有的笑容。那艘法舟,仿佛是他离开多年的家乡,重新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虽然他还不知道如何才能上船,但至少现在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不必再像此前一般毫无头绪。 法舟缓缓靠岸,从上面走下了百余人。唐忘的心中猛然一震,他竟然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一时间,他差点忍不住直接飞跃过去,与他们好好叙旧一番。 然而,当他发现众人脸色沉重,似乎情绪不佳时,他连忙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甚至没有传音询问,只是稍微泄露了一些自己的气息,以防有强者在周围窥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唐忘暗自思量,既然他们来了逐浪城,那回家,再不只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目送着法舟下来的一行人离去后,唐忘匆匆结了账,带着小筠回到客栈。他也要重新做一些打算,然后伺机而动,找机会与天兴来的故友们会合。 第238章 梁氏王朝 逐浪城呈四方形状,王宫位于正中央,自成一方小天地。 这座木离王朝的都城,东面紧邻禁海,那是天然的屏障。而其余三个方向,皆为平坦开阔之地,如此城池无险可守,完全称不上是易守难攻的坚城。 梁家,是木离王朝数百年来独一无二的王族姓氏,中央的王宫也被世人尊称为梁宫。 关于木离王朝的崛起,民间流传着诸多版本,无一能够有所定论。而梁家的来历,更是王朝上下不可触碰的禁忌,任何试图将其付诸笔端的行为,都将面临严厉的惩罚。 根据官方记载,梁家顺应天命,众望所归,于木离之地应运而生,以逐浪城为都,恩泽周围十一郡。 至于小道之说,却又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一则是梁家本为南域蛮族部落的统领,被遣至木离之地建立王朝,以抗中域南进之势; 再则更为玄乎,称梁家拥有上古妖族血脉,与禁海海兽相交莫逆,唯有他们的法舟才能横穿禁海,畅通无阻。 这两种说法都缺乏确凿的证据,而梁家当初的崛起之路,也早已湮没于时间的尘埃之中。 由于当代梁王不喜议事,也就没有了朝会之说。 然而,这一夜,梁宫却灯火通明,似乎在接待贵重的客人。宫外一里之内,戒备森严,寻常人等不得靠近,只有那些王公贵族的兽车纷至沓来,络绎不绝,引得城中众人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和传言不胫而走。 子夜之后,王廷宴会方才散去。 而权贵府邸却依旧灯火未熄,尤其是几个世子府,更是门庭若市,通宵达旦,似乎在商议什么天大的事。 当代梁王膝下共有五子二女。太子已经监国,此刻正率军于前线抵抗联军的进攻。但战局不利,太子屡战屡败,朝野内外质疑声一片,纷纷指其难堪大任。 在其余四子之中,二世子自幼被送去了南域,有传闻是去当了质子。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的消息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传回。 如今,在逐浪城内,以三世子与四世子的权柄为大,五世子年岁尚小,一向不参与权力争夺,只醉心于花鸟鱼虫、自然之道,因此一直被世人所忽略。 至于梁王的两位公主,长女瑾巾帼不让须眉,组建了一支女兵队伍,战力极强,曾在数年前的一次平叛中大显身手,令人刮目相看。而另一位沐公主,据说常年在禁海之外名为天兴的地方,鲜少有人知晓她的具体行踪。 梁王三世子名景,他正与一名老者在秉烛手谈,黑白棋子交织一起,犹如世事纷扰。他轻轻落下一子后,随口说道,“国师,此次父王如此大张旗鼓宴请天兴之人,其中必有深意啊。” 木离王朝的国师简郓来自南域,辅佐梁王多年,深受器重。他与梁景虽无师徒名分,却有授业之情,一直是这位三世子最大的后盾。 “沐公主一行诸人,虽无王境强者坐镇,但实力皆不可小觑。”国师落子如飞,却答非所问。 梁景眉头微蹙,继续追问,“父王为何如此看重天兴之地?还望国师为我指点迷津。” “天兴号称王者禁地,王境强者不得随意踏足。真武王朝的小叶王因此而失踪,至今生死未卜,使得天兴之地越发神秘。”简郓微微一笑,眼中闪过深邃的光芒,“梁王几年前就让沐公主在天兴经营势力,应该是预料到了如今的战局,未雨绸缪啊!” “国师的意思是,此战我们必败?”梁景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们可是有……” “此次两大王朝倾尽全力南下,非同往日了。纵然能挡住一时,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简郓叹了口气,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他虽一直在扶持梁景,但此子格局终究太小,心里并不认为他是未来梁王的最好人选。然而,在这权力的游戏中,所谓的帮亲不帮理,也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 简郓并未细说此事,虽然他也算是梁王心腹,但梁家最大的秘密,又岂容外人知根知底? 纹枰上的局势扑朔迷离,数条大龙交织一起,谁死谁活,一时难见分晓。 此刻,四世子梁文的府邸内异常沉闷。七八名黑色装扮的人围坐一堂,将身着白色袍服的世子映衬得格外显眼。 “世子,此番若能事成,我们必将全力扶你上位。”黑袍人中,一名气息浑厚、令人心悸的老者缓缓说道。 “那中域联军呢,你们有何打算?”梁文轻轻抬起眼帘,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方,语气平静地问道。 “我们自有退敌之策。”黑衣老者胸有成竹地应道。 “哦?”梁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追问道,“齐老,可否详细说来听听?” “哈哈,看来世子不太信得过我们啊?”齐老阴恻恻地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寒芒。 梁文也挤出了一丝笑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不是信不过诸位,只是担心到头来竹篮打水嘛。” 齐老见状,也不再卖关子,随即传音了几句。梁文的脸上逐渐出现了满意的神色,频频点头,最后大笑了一声,“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一间女子闺房中,梁瑾正独自端坐,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忧郁和疑惑,却苦于无人倾诉。 前方战事告急,梁沐突然从天兴归来,父王一反常态大宴群臣,两个兄弟还在争权夺利……她暗自叹息,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无法统领三军,与外敌一决生死,只能枯坐闺房之中,满腔热血无从抛洒。 梁瑾正沉思着,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她本能地抽剑在手,待看清来人面容后,连忙收起剑锋,低头行礼,“见过父王。” 梁王身材高大,气息内敛,几乎让人难以察觉他的存在。他目光温柔地看向这个性格好强的女儿,轻声说道,“坐吧。” “谢父王。”梁瑾心里有些忐忑,不知父王为何会深夜来访。 “不用多心。”梁王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此外还有些事要叮嘱你。” “父王有令,儿臣万死不辞。”刚坐下的梁瑾再次站起。 “你呀,就是太拘谨了。”梁王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两壶珍藏的好酒,问道,“我们父女俩很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喝酒吗?” 梁瑾点点头,从梁王手中接过一壶酒,轻声言谢后,立即喝了一大口,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好酒!” 她的才华和行事一向不输于男子,无论修为、战技、兵法,甚至酒量。 然而此刻,她鼻子却莫名地有些发酸,并非因为父王难得来看望她,而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第239章 商楼遇袭 尽管法舟已经停在了鹤港码头,但唐忘似乎并未因此有所改变。清晨时分,他依然如往常一般,会带着小筠前去望海楼喝早茶。 然而,今日望海楼却异常热闹,人满为患,平日里唐忘惯常坐的位置上已被他人占据。他对此倒不以为意,不过是走个过场,省得引起有心人注意,将他和法舟联系在一起。于是,唐忘牵着小筠的手,准备随意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正当唐忘前去就坐时,一对青年男女迎面而来,不慎与他们轻轻相撞。唐忘微微皱眉,见那男子反应迅速,忙不迭地说着“抱歉”,便也一笑置之,没有多加计较。 待二人坐下,小筠悄悄凑近唐忘耳边,低声笑道,“你看那男子长得多好看,再看看你,啧啧……”言罢,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唐忘笑着轻轻赏了小筠一个板栗,调侃道,“哦?要不把你送给他们养?” “那可不行。”小筠一听,连忙摇头,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长得好看的男子容易花心,在这方面你还是有优势的。” 唐忘哈哈一笑,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不少小筠平日爱吃的点心,任她一饱口福。 日子照常过去,转眼又是数日。 逐浪城中依然很平静,但各大势力正暗中筹谋布局,毕竟北方六郡已失其五,兵临城下已是迫在眉睫。 唐忘的生活规律如常,清晨去望海楼喝早茶,再带着小筠在市集巷弄随便闲逛,以心为镜,投映世间百态。中午返回客栈后,他便静心修炼,运转元魔天心诀,继续汇聚真元,稳固修为。 这其间,唐忘二人在望海楼屡次遇到那对青年男女,相互间颔首致意,也算增添了几分熟稔。小筠则像花痴一般,总会盯着那个帅气的男子,直到吃了一个板栗后,才悻悻地将目光收回,嘴里还会嘀咕着“看看都不行吗”。 此时的木离王朝,已经能够感受到极其微薄的灵气,唐忘虽然无法重新结丹,却可以稳固灵道的根基,不至于如那无源之水般枯竭。 一日,唐忘心血来潮,传授了小筠一门基础的灵道修行法门,以免她整日无所事事。 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小筠虽然吃不住修武的痛,对灵气的感知却非常敏锐。短短数日,她便感受到了灵气的存在,顺利凝气成功,成为了一名凝气一层的小修士。 唐忘心中不禁感叹,“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 小筠凝气成功后,心情大好,喝早茶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变着法子想让唐忘夸她是修道天才。结果,自然又是换来了唐忘的几个板栗。 一大一小如常行走在街上,唐忘开始盘算是否能在城里找寻一些含有灵气的物件,以助小筠修炼。他当初携带的灵石,几乎都被小普消耗一空,如今小筠要想快速提升修为,最好是能有一些外物相助。 东街,是逐浪城商贸最为繁盛之地,店铺鳞次栉比,货物琳琅满目,即便花费一两天功夫,也未必能将所有的店铺细细逛完。 唐忘走了好几家大商铺,却并未寻到任何可用之物,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直到进了以货物齐全着称的昌茂楼,他才眼睛一亮,居然在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几枚有灵气波动的小物件。 唐忘连忙叫来看店的杂役,正欲询问价格,旁边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这位兄台,这几样物件能否割爱于我?” 唐忘抬眼看去,竟是一个男装打扮的绝色女子。这女子身材颀长,比唐忘还略微高出一些,眼中并无寻常女子的柔弱之气,反而透着一股英气勃勃。她身上的穿着极为讲究,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身后的两名侍从气息深厚,一看便知是非富即贵。 “不好意思,这些小玩意儿于我有大用,实在无法割让。”唐忘略带歉意地说道。 “这些东西内含灵气,兄台既是修武之人,何来大用?”女子似乎对唐忘找的借口有些不满,直言不讳地问道。 “我这小辈可用。”唐忘微微一笑,指了指站在身旁的小筠。 “嗯?”女子闻言,目光这才落在小筠身上,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这小姑娘修炼的竟是灵道?” “大姐姐,我是凝气修士来着。”小筠两眼弯成了月牙状,总算有人知道她是修士了,立即忍不住炫耀起来。 “是吗?姐姐真没看出来。”女子看着小筠机灵的模样,抿着嘴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借花献佛,这些东西我买来送给这个小家伙好了。” 唐忘正想婉拒,他向来不喜欢无端端地欠下人情,更何况与这位女子又是素昧平生。然而,小筠早已迫不及待地鞠躬答谢,“多谢大姐姐!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我以后要有你一半好看就好了。” 女子被小筠逗得心情大好,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可爱。这样吧,我再挑些东西给你,算是给你添个伴。” 唐忘有些尴尬,但再想推辞显然会让对方不悦,只好默默站在一旁,任由小筠抹了蜜的嘴对那女子一阵猛夸。 此时,昌茂楼的杂役已经将小物件包好,递与小筠。唐忘只得抱拳致谢,准备告辞离去。 他突然眉头一皱,喝道,“小心!”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从杂役的手中飞出,径直射向女子心口。与此同时,旁边正在与店家讨价还价的两个行商打扮的男子,也飞掠而至,手中的匕首闪着幽光,封住了女子的退路。 女子随行的两名侍卫实力不俗,都是大武师级别的高手,只是事出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拦。二人也是果决,竟然直接以身体为盾,挡住了两把匕首的偷袭。 然而,匕首上的毒极为恐怖,眨眼之间,两名侍卫就面色发黑,瘫倒在地,失去了生机。 女子得了唐忘的提醒,瞬间全身真元散开,一拳击出,拳风如龙,将那偷袭而来的弩箭震得粉碎。 唐忘心中暗暗称奇,这女子不仅有着武尊初期修为,更走得是刚猛霸道的拳路,拳法中蕴含的道意为“刚”。 女子察觉到身后两名侍从已然身亡,她拉开一个拳架,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爆响,随即左右开弓,各出一拳,力达千钧之重。 三名刺客见势不妙,知道一击不中,只能迅速远遁,否则对方一旦引来强援,必然凶多吉少。 后方两名刺客硬接了女子一击,任由拳意入体,却也借这一拳之力破开旁边的窗户,急速逃去。 而那个装扮成杂役的刺客实力最强,修为已经达到了武尊中期。他并不想与女子正面纠缠,而是仗着诡异的身法闪开对方一击。 他有些恼怒唐忘刚才的提醒,顺手抓向旁边的小筠,既可以用她作为挡箭牌,又能给唐忘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多管闲事的代价。 第240章 公主梁瑾 唐忘的心镜覆盖四周,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无法逃过他的感知。 当察觉到那名杂役刺客妄图对年幼的小筠出手时,唐忘心中泛起了可怖的杀意。 “斩!”唐忘心里默念一声,心刀随之倾力而出,这是足以让武尊后期的柴二都为之心悸的一斩,那名刺客又如何能够抵挡? 刺客只觉心神巨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所割裂。心境仿如被推倒的沙堡般,瞬间分崩离析。更让他惊悚的是,一股强大无匹的杀意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的意志也被彻底击溃。 他耳边最后回荡起的是唐忘冰冷的话语,“活着不好吗?”然后精气神便在这一刀之下被搅为了虚无,“泉影”瞬间闪过,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颓然倒地。 此时的昌茂楼里早已乱成一团,掌柜以及店里的护法闻讯赶来。当他们看到受袭的竟然是这位绝色女子时,如大难临头般,纷纷跪地不起。 “公主殿下,在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掌柜的额头上汗水如黄豆般滚落,却仿佛全然未觉,只是不停地磕头求饶,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小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似乎忘了自己刚才还命悬一线。她用手轻轻扯了扯唐忘的衣角,小声地说,“师父,我见到公主了!我不是在做梦吧?”虽然唐忘没有收小筠为徒,但她自从跟随唐忘修习灵道后,就自作主张喊起了“师父”。 唐忘一个板栗重重敲下去,小筠龇牙咧嘴地捂着头,委屈地看向唐忘。 唐忘心中暗笑,脸上却故作严肃地说道,“既然知道疼,看来你没有做梦。” 他其实心中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名绝色女子竟是木离王朝的公主。梁沐曾是他元智学府的同窗,那眼前这位应该就是瑾公主了。只是这姐妹两人长得毫无相似之处,估计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吧。 瑾公主的脸色冰冷如霜,柳眉倒竖,粉脸生威,她冷冷地扫过跪地求饶的几人,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寒意,“此事自有人来查验,你们等着便是。” 不一会儿,梁宫铁卫闻讯而来,将昌茂楼的人全部带走,并在大门上贴上了封条。 唐忘见事情已了,带着小筠准备回客栈,却被一名铁卫拦住去路,“你既然也在场,就随我们走一趟吧。” 虽然对方的要求有些无理,但人在屋檐下,唐忘也就并未反驳,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快,眉头微微皱起。 梁瑾见状,轻声说道,“此事与这位兄台无关,他还助我诛杀了一名刺客。” 那个铁卫连忙向梁瑾低头行礼,但态度却很坚决,“公主殿下,为防万一,还是查探清楚为好。这是在下职责所在,还请公主见谅。” “是欺我是太好说话了?”刚才遭遇刺杀的梁瑾本就心情不好,如今连一个铁卫也敢顶撞她,顿时脸色一沉,“此事就此作罢。你家大人要有不满,可以来我府上要人。” 那名铁卫见公主动怒,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连忙称“不敢,不敢”。 一名将官模样的人慌忙赶了过来,他一见梁瑾便急忙行礼道,“公主大人,何必与下人一般见识。既然您发话了,这两人自然没问题。” 梁瑾冷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这帮铁卫,转而和颜悦色地对唐忘说道,“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兄台无需与他们一般见识。对了,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在下唐忘,一介刀修。”唐忘抱拳答道。 “唐兄,若不嫌弃,能否移驾至我府上一叙?”梁瑾问道。 刚才唐忘一招之间灭杀那名武尊中期的刺客,杀力之强,让她都为之心惊。而且她还隐约感觉到,唐忘的杀招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虽然同样是武尊初期,但梁瑾自知可能不是唐忘的对手。如今,王朝正处于危难之际,如此人才实在难得。 梁瑾当即升起了招揽之心。 唐忘闻弦知雅意。他虽无意卷入王朝纷争之中,但如果没有一个靠山,在离开逐浪城之前恐怕会寸步难行。 唐忘微微点头应允,带着小筠随梁瑾一道离去。 梁瑾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逐浪城。由于刺客一死二逃,幕后黑手的身份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三世子府内。 梁景阴沉着脸,对着闻讯而来的国师简郓,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一定是老四的阴招。整个逐浪城都知道昌茂楼是我的产业,在那里发生如此大事,只要查不到真凶,我就逃不掉嫌疑。” “每临大事有静气。”简郓听着梁景的牢骚,脸色平静,只是眉毛偶尔会微微扬一扬,“你父王如此精明,这种拙劣的栽赃手法,他自然心里有数。然而,此事总要有个说法才行,这才是重中之重。” “国师有何良策?”梁景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低声问道。 “你亲自去一趟梁瑾府上。”简郓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大腿,“发生这种事,你这当弟弟的,自然该去探望一下你姐姐。既然心中坦荡,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无需过虑太多。” “也好,就依国师所言。”梁景点了点头,随之恨恨地说了一句,“立即派出所有人马查探此事,想要嫁祸于我,有意思。” 王宫之内,铁卫首领正向梁王禀告公主遇刺一事。此时,御史匆匆前来求见。 “这成何体统!”御史在梁王赐坐后,声音依旧激动不已,“两位世子去探望瑾公主殿下,却在公主府邸外相互指责,言辞激烈,差点大打出手。王上,如今多事之秋,逐浪城乱不得啊!” “这两个小子为何争吵?”梁王对御史所说不置可否,随意问道。 “昌茂楼是景世子的产业,此事天下皆知。瑾公主在那里遇刺,自然会有好事者将矛头指向景世子。”御史提起此事,语气也有些无奈,“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有人嫁祸景世子,混淆视听。文世子或许也受这些流言所误,当众讥讽了几句,两位世子因此吵了起来。” 梁王脸上挂着一丝冷笑,却并未对此作任何评判。知子莫若父,这两个儿子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只是如此作为,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让他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你多派些人手,务必将那两个逃离的刺客捉拿归案。”梁王对铁卫首领吩咐道,又对御史说道,“此事你派人尽量压下去,切勿在城内引起恐慌,不要给某些人可乘之机。” “遵命!”二人连忙应下。 铁卫首领忽然想起一事,又禀道,“王上,今日在昌茂楼,有一青年出手杀了一名刺客,瑾公主殿下将此人请去了府邸,似乎有招揽之意。” “有什么问题吗?”梁王问道。 “此人名为唐忘,是前个月从北边来的。我们一直派人跟踪他,担心他可能是那边的谍子。不过此人非常沉得住气,一直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似乎在等待什么时机。如果不是今日他突然出手,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竟有击杀武尊的实力。”铁卫首领语速很快,明显对唐忘很有戒心。 梁王闻言笑了笑,他想起了阿沐之前曾提及过的一些事,“此人你不用理会,他不是什么谍子,随他去吧。” 第241章 两军对垒 半个月后,梁瑾被刺杀之事依然没有丝毫进展,此时逐浪城的目光却早已转移到了别处。 就在前夜,太子劭率残兵归来,中域大军即将兵临城下,全城为之震动。 就连一些大势力也没有想到,前线竟会溃败得如此迅猛,完全是兵败如山倒。弹劾、咒骂太子劭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太子府前更是成为了一些人的泄愤之地,石块横飞,秽物四溅,一片狼藉。 如此千夫所指下,梁王下了罪己诏,自陈用人不当,烛理不明,导致前线溃败,甚为愧之。同时,梁王革去了太子劭一切大小职务,令其闭门思过,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然而,朝堂之上,关于何人领军守城一事,再次发生了激烈争吵。梁文和梁景双方各不相让,都想执掌军政大权。 最终,梁王宣布御驾亲征,三日后,出城迎敌。 “唐忘,此战你可愿随我出征?”看着被匆匆召入府中的唐忘,梁瑾轻声问道。尽管唐忘表示愿意效力,但此次出战生死难测,她并不愿强人所难。 唐忘沉默片刻,没未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道,“九苍的赵家,是否与空天城赵家有关联?” 梁瑾微微一愣,随即答道,“据情报所言,二者确系同源,同属赵氏一族。”她心中虽有疑惑,但并未多言,静待唐忘的决定。 “我曾提及,当初因中域京府追杀,才被迫南逃。更早一些的恩怨,却与那赵家有关。”唐忘忽然想起了云先生,如今也知晓了参与围杀云先生以及覆灭云天阁的就有赵家一脉。杀师灭门之仇深似海,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要先讨一点利息。 唐忘接着说道,“我曾在空天城待过,与赵家有血海深仇。届时,我会一心对付赵家武尊,不知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梁瑾脸上顿时绽放出喜色。赵家是此次来犯之敌中实力最强的势力,如果唐忘真能斩杀对方一两名武尊强者,那必将大振军中士气。 “好!此事我可以答应你,到时候,你放手对付赵家强者便是。”梁瑾当即爽快应下。 随后,唐忘将小筠送来梁瑾府中,以确保自己不在城里时,小丫头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三日之后,逐浪城外。 木离五万大军呈长蛇之阵,一字排开。 梁王一骑当先,左侧是两位世子与两位公主,右侧则是国师、铁卫统领以及一名死士首领,三人皆为王境强者,实力非凡。 紧随其后的是一众武尊。唐忘居于梁瑾府卫之中,抬眼向对面望去,在一面“柴”字大旗下,看到了穿戴整齐的柴二,心中暗叹,“造化弄人。” 后方的军士结阵而立,各种远程器械早已装填完毕,只待一声令下,就可倾泻而出。 联军的阵容更为庞大,除了近十五万大军外,前排的强者数量远超木离王朝。王境高手就多达十余人,武尊更是上百之众,仅凭数量对比,优劣之势,一目了然。 来自九苍、石壁两大王朝的各方势力此次可谓是精锐尽出,誓要一战功成。 梁王一拍坐骑,独自一人向战场中央驰去,对面也有两名王境强者从军阵中行出。 双方一阵低语后,各自回返。 “今日之战,乃武尊之间的斗阵。双方各出十人,生死不论。”梁王以道元之力向所有人沉声宣告,五万军众皆能听得清清楚楚。 梁王转头看向自己的四个子女,“你们几个各遣一人出战,胜者重赏。” 很快,两位世子各自派出了一名武尊后期的强者,而梁沐一方出阵的却是一个帅气的青年,正是唐忘此前在望海楼偶遇的年轻人,也是他最好的朋友,阿武。 唐忘一直没有与阿武等人相认,但他却悄悄留下了自己的气息,并在望海楼上与阿武和阿芸相遇。只是当时故作不识,却在无意的冲撞中交换了传讯玉简。 如此一来,阿武等人方知唐忘在之路上的遭遇,回去之后与其他几人说起,无不唏嘘不已。 而唐忘也大概知晓了阿武等人来木离王朝的目的,以及关于云天阁当初变故的消息,还有阿忆和天毅如今的处境。他已经决定,待回返天兴后,先去了结一些私事,然后前往龙府拜访,再去之路接回阿忆二人。 若非云天阁被灭,阿忆等人何需遭受如此大罪。这也是唐忘愿意随梁瑾出征此战,并一心要与赵家算账的原由。 梁瑾来到她的府卫面前,正准备指派她那修为在武尊后期的乳母出战,唐忘拱手说道,“瑾公主,此番能否让在下出战?” 梁瑾的乳母惊诧地看了唐忘一眼,连她都没把握在这一战中全身而退,这个年轻人居然主动请缨,难道他真的不怕死? 唐忘见梁瑾有些踌躇,微笑着说,“生死决战,有时候修为的高低并不是最重要的,就看公主是否信得过在下了?” 梁瑾不得不承认,唐忘身上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质,若非为了在父王面前有所表现,她也不舍得让从小到大陪伴她的乳母冒险出战。 她沉思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好,既然唐先生如此有信心,那本宫就成全你。望唐先生旗开得胜。归来之时,本宫必有重赏。” 唐忘淡然一笑,对所谓的重赏,并未放在心上。他从怀中掏出一面久违的云状面具戴在脸上,轻声说道,“多谢成全,唐某必不负所望。” 十名武尊强者来到梁王近前。 除了唐忘和阿武外,其余八人的修为皆在武尊中期,更有四人已臻至武尊后期。因此,当他们目光扫过这两个武尊初期的年轻人时,眼里都带有几分不屑。 不远处,两位世子更是毫不掩饰地冷声讥讽起来,“这女子就是不大气,派了两个虾米出战,这不是摆明了要丢我木离王朝的脸吗?” 梁沐不为所动。她已见识过阿武如今的实力,寻常武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唐忘的实力,向来还要略胜阿武一筹。有这两人出战,即便无法取胜,也绝不会输得难看。 相比之下,梁瑾心中却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再难更换人选,她也只能希望唐忘能尽力而为,不要输得太过难看,以免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 第242章 军前斗阵 军前斗阵,这是玄空大陆流传已久的古老传统。 尽管胜负不会影响最终战局,却能提振士气,彰显各自的实力。 在一些小型战争中,甚至直接通过军前斗阵来决出胜负。当双方实力悬殊时,继续挣扎只会徒增伤亡,自取其辱。 然而,对于这场王朝之间的战争来说,军前斗阵更多的是为了展现双方的决心,同时尽可能削弱对方的实力。一旦出现一边倒的局面,那对于接下来的大军会战,会在心理上起到极为微妙的暗示作用。 因此,对于实力本就不占优的木离王朝而言,此战可以败,但不能太狼狈,以免动摇军心。 斗阵的规矩很简单,双方各自约定出阵人数,然后单打独斗,胜者留下,败者出局,直至一方全军覆没。对决中,不得假以高于个人修为的外物,违者不仅会为世人所不齿,还会导致整场斗战告负。 木离王朝一方,除了四位梁家子弟派出的人选外,其余六人中有四人来自逐浪城的大势力,一人来自军方,另一人则是铁卫的一名强者。 铁卫强者修为最高,已隐隐接近武尊巅峰期。他也当仁不让地承担起指挥一责,但看向唐忘和阿武的眼神却颇为不善,似乎不满如此孱弱之人也来凑数。 对面走出的十人,一看装扮就知道来自于两大王朝不同的势力。赵、柴两家各派出了一名武尊后期强者,唐忘扫了一眼,发现柴二并不在其中,心中也就更为淡然,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能拿下此战。 “你们两个,去那边。”铁卫强者突然朝着唐忘和阿武喊道。 唐忘和阿武顺着对方的手势看去,远处有联军的两名武尊中期强者严阵以待,两人善意地向铁卫强者点点头,以示感谢,便各自随便选定一人,飞掠而去。 两军之间留下的战场非常宽广,足够二十人各自捉对厮杀。 柴二换上了戎装,双手无法如往日般笼于袖中,只能抄着手,无聊地扫了一眼战局。 当他目光掠过远端闪过的一道刀光时,眼睛顿时一亮。虽然唐忘戴上了云天阁的面具,但柴二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连忙对旁边的一名王境强者说道,“老爷子,你看那边,那个刀修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唐忘。” 柴家主原本正关注自家子弟的表现,被柴二这一提醒,也顿时来了兴趣,“就是那个拥有心境杀伐之力的年轻人?” “没错,你快看。”柴二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急切。然而,话音未落,他又惊呼一声,“见鬼了,这就完了?” 原来,唐忘的刀委实太快,他并不想与对方过多周旋,以节省体力,应对后续之战。在与对方交手的刹那,他直接以心刀开路,“错刀式”斩出破绽。脸上还挂着轻蔑之色的对手措不及防,甫一交手,就被迅速斩杀。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不会吧!”柴二再次惊呼出声,“那个也这么快?” 在唐忘附近出战的阿武,同样出手就是绝杀。他手中的门板巨剑以王者之威镇压对方的心神,剑气暴射而出,阴阳交融,生灭轮转。对方好不容易将巨剑拦下,却未曾料到,一条隐匿的剑气阴阳鱼已悄然钻入其脏腑之内,肆意破坏。待他反应过来,想要逃走时,却为时已晚,只能饮恨当场。 “这两个真的是武尊初期?”柴二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虽然知道唐忘实力不俗,甚至与自己都有一战之力,但如此凌厉的杀伐手段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这一刻,同样的疑问在两军之中纷纷响起。 木离大军中,接连爆发出两声震耳欲聋的欢呼,在为胜者贺。所有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两个陌生面孔究竟是何方神圣。唯有梁沐与身旁的阿芸表情平淡,仿佛这不过是寻常事,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梁瑾瞪大眼睛,张着小嘴,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武尊之间的争斗,分出胜负容易,但要真正斩杀对手极为困难。 当初唐忘在昌茂楼击杀刺客时,完全是出其不意,加之刺客一道本就不擅近战,这才让唐忘轻松得手。因此,尽管梁瑾觉得唐忘实力不俗,但从未想过他在军前斗阵中也能有所建树,更遑论如此干净利落地取人性命了。 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梁瑾的认知,无论后续战事如何,唐忘都已然一战成名。 梁王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身侧的梁沐。当初这个女儿告知他唐忘和阿武实力极强时,还以为是略带夸张的客套之词。因此,唐忘被梁瑾招揽后,他也并未过多关注。如今这一出手,竟是如此惊艳,远超他的预料,他不禁感慨万千,低声叹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反观联军一方,士气明显受挫。然而,那些王境强者并不太在意。毕竟,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两个武尊初期的小辈而已,再怎么强也无法左右战局。只是,他们心中多少有些纳闷,“木离王朝何时招揽了如此人才?” 柴二的神情很是沮丧,埋怨道,“老爷子,都说让我出战了。这么过瘾的架打不成,恨啊!” “他们不过是武尊初期而已,应该不是你的对手。”柴家主眼光老到,随意一瞥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但至少能让我痛快地打上一场啊!”柴二苦着脸,继续在他父亲耳边嘀咕,“再说了,我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你不知道那心境杀伐有多恐怖,当时我啊,差点就……” 此时,轻松获胜后的唐忘和阿武并肩而立,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将目光投向战场,不一会儿眉头双双皱起,木离王朝出战的其他八位强者此刻都陷入了苦战,形势岌岌可危。 片刻之后,又有三处战场结束了斗阵,皆是联军一方获胜。虽不如他们二人这般轻松写意,但同样属于完胜。 此刻,轮到联军阵营欢呼一片,木离一方的神色变得非常凝重。 好在还有五处战局呈现出胶着之势,虽然木离的武尊们大多落于下风,却并非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尤其是梁文的那名手下,在不利局面下居然选择自爆,虽然身陨当场,却也将对手炸得奄奄一息,眼看也是活不成了。 木离的其他武尊强者见状,也是纷纷效仿,待到濒临绝境之时,就会选择同归于尽。如此战法极为残酷,却非常有效,联军一方虽然最终获胜,却也几乎都失去了再战之力。 半个时辰后,所有战斗全部结束。木离一方可谓惨败,除了唐忘和阿武外,只有一人惨胜对方,却也身受重创。而其余七人,六死一伤,只有那名铁卫武尊断臂而归。当他看见完好无损的唐忘和阿武时,强忍着伤痛,歉意地说道,“是我有眼无珠,接下来只能仰仗二位了。” 联军虽胜,却也代价不菲,三死四伤,其中三名伤者同样失去了再战之力。 唐忘看了一眼阿武,两人各自站在一方,等待下一轮的斗阵。 第243章 无终式 二对四。 两名武尊初期对战四名武尊后期。 尽管唐忘和阿武首战极为惊艳,但几乎没有人看好他们的最终胜算。尤其是木离一方的军士,只是希望这两个青年强者能够活着回来。 联军的剩下四人已经知晓了唐忘和阿武的厉害之处。他们收起了轻视之心,以免重蹈此前的覆辙,毕竟,能够以下伐上的人,自然有其独特的手段和过人之处。 “石壁王朝,柴家柴继新,前来领教。”一名剑修前来挑战。 阿武迈步而出,“天兴剑门,阿武,请!” 而另一侧,一名中年刀客缓缓上前,对着唐忘沉声道,“九苍王朝,赵家赵叔宏。” 唐忘眼睛微微一眯,没想到赵家之中居然还有人擅长刀法,冷声应道,“云天阁,唐忘,请。” 此时,远处的一名赵家王境长者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低声问向同为王境的赵家家主,“云天阁?空天城那边好像曾传信说,若遇到云天阁余孽,格杀勿论?” “确是如此,传音叔宏,务必斩杀此獠!”赵家家主眼中透着一丝杀气。云天阁的余孽居然还有如此强者,若不及时灭杀,必将养虎为患。 这一战,阿武和唐忘再无法像此前那般轻松。对手不仅修为已臻武尊后期之境,而且也有了防范之心,再不会给两人任何突袭的机会。 阿武仰仗“镇岳”之威,佐以天道剑意,剑分阴阳,轻重缓急,虚实难辨。虽然柴继新修为占优,真元之力浑厚无比,但面对阿武密不透风的剑法,却也难以轻易突破。两人你来我往,互有攻守。 而另一边,唐忘并未轻易施展心刀之术。他以心镜照映对手,感知赵叔宏似乎有所防备。虽然对方杀意很浓,却并未全力施展,而是留了三分力,以防唐忘的袭杀。 赵叔宏的刀法厚重,每一刀斩下都如山岳倾倒,不过片刻功夫,地面上便已留下了数个深逾过丈的坑洞。 唐忘虽然对赵家之人心存杀意,却没有急于求成。他自知心刀之术并未大成,可以出奇制胜,却不能过分依赖。 此时,对手以重破巧,以慢制快,唐忘的“错刀式”一时之间竟被克制得有些难以施展。 场上,唐忘身法极快,宛如一只穿花蝴蝶般在四处游走,不断寻找着对方的破绽。而赵叔宏则如那海上的风暴,一浪接一浪地向唐忘卷去,只要稍有疏忽,就会被重刀之势所波及,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面对赵叔宏如山的重刀,唐忘不惊反喜。他修炼刀法多年,最渴望的就是遇到强大的刀修,能让他窥见不同的刀技。 武道一途,技无止境。 那些靠着一招半式便想横行天下之辈,最终的下场往往不会太好。 唐忘会珍惜每一次实战的机会,磨练自己的刀法,哪怕对方是生死仇敌,也同样会得到他的尊重。 在赵叔宏狂风暴雨的逼压下,唐忘深知不能只守不攻。更何况,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要想靠消耗拖垮对手,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惜,唐忘如今的身体状况,让他无法随意施展“裂天式”,否则他必然会与赵叔宏正面硬撼,看看到底是谁先倒下。 他的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应对之策,过往所学如走马灯般一一闪过,寻找能够扭转战机的妙手。 此刻的唐忘战意沸腾, “天狼杀”凝聚的杀气集于“泉影”之上,整个空间都被染上了肃杀之气。风之一道被催动到了极限,身影之快,以至肉眼根本难以捕捉其踪迹。 他以无畏之心,激发所有潜能,无惊无惧,逆行伐上。这是唐忘在空天城时所悟的“无终式”,杀意、战意、刀意三者合一。一旦施展,不死不休,无始无终。 这一招能够大幅提升唐忘的即战力,让他在短时间内无视修为差距,只要不是绝对的压制,就能绝地翻盘。 经过这些年无数次的生死磨砺,唐忘的“无终式”早已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不仅杀伐更盛,尤能借势而行。 在这一刻,唐忘忘记了自身的存在,唯有手中的“泉影”,仿佛二者融为一体。 天地之大,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柴二一直关注着唐忘与赵叔宏的这一战,他想看看这个武道知己该如何破局。 刚开始,唐忘在赵叔宏势大力沉的重刀压制下,如风暴中飘摇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见此情景,柴二不禁轻叹一声。若换做是他面对赵叔宏,定然不用这般吃力,毕竟修为相近,凭借自己杀力极强的柔指之术,正好能够克制对方。 虽然心中略为有些着急,但柴二却并不太担心。当初两人虽只短短接触了两日,柴二却知晓唐忘的实力绝不仅于此,因此笃定唐忘能扭转战局,不至于这般狼狈。 果然,当唐忘施展出“无终式”的那一刻,柴二眼中的光芒瞬间炽热起来,恨不得亲自下场,好好感受一下这记刀法的精妙之处。 在柴二眼里,此时的唐忘仿佛化身为一只正在云间追捕猎物的鹰隼,身形于狂暴的刀潮中起伏,却再也不是先前的苦苦支撑,而是寻迹而动,在赵叔宏招式的衔接之处,挥洒出凌厉无匹的刀芒,迫使对手不得不仓促变招,再也无法维持那连绵的攻势。 最令柴二心惊的是,唐忘似乎施展了一种秘术,缩小了与赵叔宏的修为差距。而这种秘术看上去并非饮鸩止渴,只是激发体内潜力,事后稍作休养即可恢复。而且如此这般压榨体内真元,一旦运用得当,甚至还有助于修为的提升。 望着场中愈发游刃有余的唐忘,柴二不禁心生艳羡,他真想暂时放下这方战事,拉着唐忘寻个安静之处,好好探讨一番武道之秘。 柴家家主见儿子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知道他那武痴的老毛病又犯了,无奈地摇摇头,开口问道,“这两场对决,你有何看法?” “那个唐忘赢定了。如果我是他,一旦形成均势后,趁机以心境秘术出其不意,必能形成绝杀之势。”柴二边说边点头,完全将自己代入场中,“至于柴继新那边,如果对方能够缩小双方修为的差距,单以剑术来看,差距不小。” 第244章 心刀破敌 柴家这位二少爷不仅实力出众,他的眼光更是独到。 正如他所料,阿武与柴继新之战始终难分高下,形成僵持之势。一个胜在修为深厚,每遇险境总能以力破之;一个剑术精湛,随手为之,暗合天意。 阿武手中的那把门板巨剑,此时愈发张狂,每一次挥出,都似要破开虚空,一击致命。那剑灵小人更是咬牙切齿,只恨阿武真元之力不够强大,无法让他饮血沙场。 阿武也觉得继续这般下去,即便不是两败俱伤,到最后也会精力耗尽,无以为继。 他突然清啸一声,在对手强大的真元压迫下,不退反进,竟然舍弃剑术精巧,以真元直接相撼。 梁沐身旁的阿芸不禁抓紧了手指,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嘴唇紧抿,眼里满是紧张和担忧。 “芸姑娘,关心则乱。”易婆婆见状,连忙上前劝慰,“阿武公子这是准备强行破境了。” 阿芸也暗骂自己“不中用”。她强压心中的纷扰,重新将目光投入场中,只见局势已然逆转。 阿武艺高胆大,兵行险着。他以柴继新磅礴的剑气为契机,临阵破境,踏入了武尊中期。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不再悬殊,正如柴二所说,胜负再无悬念。 由于战前唐忘曾传音提醒,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和柴家结下死仇。因此,阿武并未痛下杀手,否则他一旦施展“诛灭”,有九成的把握将对手彻底诛灭。 柴继新也知大势已去,索性不再拼死血战,在被阿武剑气轻伤之后,便借机后撤,退回家族之中。 柴二见族人安全回来,也是松了口气,对他父亲说道,“那剑修手下留情了。” 柴家家主会意地点了点头,明白儿子是在暗示自己,以后有机会也放对方一马。 另一边,唐忘 “无终式”一经施展,便如破晓之光,划破了先前的被动局面。刀影连绵,犹如银河倾泻,在赵叔宏厚重如山的刀浪之中,强行劈斩出了一条血路。 赵叔宏脸色非常难看。他原以为对付一个武尊初期不过是手到擒来,未曾想对方竟如此棘手。如果不施展全力,别说取胜,恐怕稍有不慎还会阴沟翻船。 他敛了敛心神,大喝一声,仿佛要将天地之力融入自己的刀中。手中挥洒而出的刀光越发霸道凌厉,如同滔天巨浪,排山倒海般向唐忘倾轧而去。他心中暗自盘算,只要能限制住唐忘鬼魅的身法,再凭这一浪接一浪的如潮攻势,定能让对方粉身碎骨。 远处的赵家家主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赵叔宏的刀法传至一位灵界异人,其中的秘诀并不在于重,而是叠。一旦刀势全面展开,层层叠叠,一刀强过一刀,即便同境之人也难以破解,更何况是区区武尊初期的唐忘。 他之前已经传音赵叔宏,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击杀这个云天阁余孽,所有后果赵家会为其承担。他还承诺,事成之后,不仅会亲自指点赵叔宏,还将提供足够的资源,助其冲击王境。 有了家主的保证,赵叔宏杀心骤起,他甚至已经准备随时燃烧精血,哪怕体内因此留下一些后患,也要将唐忘斩杀于此。 然而,面对赵叔宏愈发恐怖的刀浪,唐忘眼中却无惊无喜。他完全人刀合一,随心而动,每一次出手都能恰到好处地将如潮的刀浪切割开来,使其无法形成合拢之势。 就在此刻,唐忘终于施展出了心刀之术。一道无形无质的刀芒瞬间闪动,直插赵叔宏的心神。 尽管赵叔宏的攻势比之前更盛几分,但他的心绪已不再平静。一丝急躁,几许窃喜,甚至偶尔浮现出未来成王时的无限风光,心神杂乱,破绽自生。 一把细长的血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心境之中。 赵叔宏大惊失色,这一刀来得太过突然,时机更是恰到好处,在他略微有一丝分神的瞬间发动。 他的心神顿时一乱,不得已只能迅速收敛心绪,以心志为基,立起道道心墙,试图阻挡这诡异血刀的侵袭。 然而,这是来自唐忘的全力一斩,即便是柴二那样天之骄子都会为之惊惧的一击。 心刀之上,汇聚着唐忘心镜世界中无数的投影之力,既有七情六欲的纠葛,又含天地至理的感悟,既是人心,也是刀心。 当这一刀斩在赵叔宏的心境之上时,他仿佛掉入了一个人间大染缸,各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脸上的表情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无数次变化,瞬间体验了唐忘二十余载的喜怒哀乐。 与此同时,心神牵动魂灵,带来一阵阵剧痛,仿佛千万根银针同时扎入体内。他的心境壁垒正在迅速倒塌。而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一把带着无尽杀意的四尺战刀,直奔他的脖颈而来。 生死一线,赵叔宏不再顾及军前斗阵的规矩。他将家主私下赐予的一枚玉佩猛地掷出,一股让所有人心悸、更为之惊愕的王境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柴二怒目圆睁,瞪视身旁的家主,“老爷子,这算什么?” 柴家家主面色凝重,眼里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愤怒,但他知道暂时不能计较这些,必须大局为重,低声呵斥道,“闭嘴,此事回去再说。” 联军的各大势力强者的脸色都很难看。赵叔宏如此一击,彻底坏了规矩,军前斗阵不战自败,还是以修武之人最不屑的方式落败,凡参与者都会背上“无信”的骂名。 尤其是来自石壁王朝的势力,更是羞于与那赵家为伍,甚至连麾下军士都有了退走之心。他们已经在盘算,今日晚间必须与柴家好好商量一下,与赵家合作,是否会与虎谋皮?即便拿下了木离王朝,此前所承诺的领地瓜分一事,又是否会变卦? 相比之下,一些来自九苍王朝的势力对此并不以为意。对于赵家的手段,他们岂能不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道貌岸然,心胸狭窄。但在九苍王朝,除了实力同样强大的九阳天宫外,谁人敢在明面上指责赵家? 九阳天宫此次只是象征性地派了几人前来。其中领军的是一名王境老者,微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嘲讽,“狗改不了吃屎啊!” 与联军的沉默与黯然不同,木离大军一方发出了震天的鼓噪声和谩骂声。 梁沐神色凝重,再无之前的淡然,阿芸等人更是目眦欲裂,发出一片愤怒的叱喝声。 梁瑾捂着小嘴,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即便是两个世子,神情都有些黯然,只是想到斗阵已胜,军中士气大振,又觉得唐忘也算死得其所了。 梁王冷哼一声,直接闪身而起,试图前去救援唐忘。 但大多数人心里都在暗自叹息:来不及了。 第245章 无信不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王境一击,唐忘心中出奇地平静,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意外。 对于这些大家子弟的做派,他早就领教过多次。从最初元智学府时的陈峰,剑岛上的叶覃,再到空天大比时斩杀的魔青枫,无一不是这种德行。平日里目空一切,高高在上,一到生死关头,什么规矩、道义都会被抛之脑后。 他的心刀斩落之后,对手的一举一动都被清晰地映照在心镜之上。因此,当赵叔宏抛出那枚蕴含着王境之力的玉佩时,唐忘立即察觉到了异常。他甚至不用看也知道,这必然是王境一击,否则根本不可能对自己构成真正的威胁。 唐忘心里不禁感叹,“这些来自王境家族的子弟,底牌真是多得吓人,随便一个都能拿出这种好东西。”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从怀中掏出当初云先生赠予的光球,全力催动之下,一道耀眼的光罩升起,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那玉佩所散发的王境之力击打在护罩之上,发出了强大的爆炸声。 唐忘也顺势急退,他心中很是不舍,因此与之前对阵圆怔时一样,并没有全力催动这枚光球,只是开启了一层防御。如此一来,这枚光球至少还能被他使用两次,虽然无法再威胁到王境强者,但用以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赵叔宏没想到这一击居然未能建功。随着唐忘的退去,他的心神逐渐恢复了正常,被心刀斩击后的破灭感终于消退。事已至此,如果无法将唐忘击杀,他破坏斗阵规矩一事必然会被清算,家主也不可能再出面保他。 “杀!”赵叔宏继续向前冲去,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作最后一搏。 此时的唐忘已经收起了那枚光球,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和鄙夷。他对赵家人再没有任何好感,今后但凡遇到同境对手,他不会再有任何留手。 赵叔宏以为唐忘手中的光球已经耗尽能量,这将是他唯一的绝杀机会,他岂能轻易放过。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燃烧起自身的精血,以此催动玉佩中的残余力量。这一瞬间,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吸空,那玉佩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又一股恐怖的王境之力,狂暴地喷射而出,朝着唐忘穷追不舍。 王境一击,非同小可。 然而,面对如此恐怖的追杀,唐忘只是极速后退,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他通过心镜感知到了梁王的出手,没有必要再浪费光球中的能量。 此时,梁王悄然来到了唐忘身后,他微微有些惊讶,这个年轻人居然能够感知到他的存在。要知道,梁王的道法为“静默”,施展时无声无息,难辨其虚实。过往对战时,不少普通王境强者都因无法感应到他的气息,因此吃了大亏。 “这个年轻人,还真有点意思。”梁王心中暗暗赞道。他闪身来到唐忘身前,一拳击出,那追击而来的王境一击当即消散于无形。 赵叔宏眼睁睁地看着唐忘逃出生天,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憋屈,本就遭受重创的心神更是摇摇欲坠。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下,呆立在原地,眼里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 梁王看都没看赵叔宏一眼,他还不屑于对一名武尊出手。救下唐忘后,梁王直接来到战场中央,高声大喊,“来敌不守信义,无视斗阵之规,此战我木离王朝大胜!” 五万木离将士齐声高喊,“大胜!大胜!大胜!” 梁王单手握拳,高高举起,“如此无信无义之敌,何惧之有?” 将士们继续高呼,“无惧!” 梁王轻蔑地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联军众人,哈哈大笑,返身回到军中。 “今日旗开得胜,明日我等再与他们决一死战!”如此结果,完全出乎梁王的预料。他原本准备了一些悲怆的言辞,欲以哀兵之势激起三军战意,没想到最终竟是这般大胜,实在是喜出望外。 此时,联军众人的情绪如坠谷底。武道之途,最忌讳无信无义,不仅会让人颜面扫地,更重要的是会乱了道心,这是修武的大忌。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尽管私下里,许多人行为不端,但言而无信却为强者所不齿,更不会轻易为之。 柴家主面色冷峻,缓缓来到赵家众人身前,语气平静地对赵家家主说,“赵家主,此事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赵家主黑着一张脸,心中暗自恼怒。他没想到赵叔宏会如此不中用,不但没能击杀云天阁余孽,反而落了这等口实。赵家行事虽然向来霸道,甚至阴狠,但表面上却以儒道为根,时常将“忠孝仁义” 挂在嘴边,并以此行走天下。 如今,在众目睽睽下,赵家一事无成,还坏了规矩,引来众怒,这无疑对家族的名声是个巨大的打击。唯有舍车保帅,方能稍微平息一下众人的怒火。他低声回道,“柴兄,此事乃我赵家那不肖子弟私人所为,我会亲自将其斩杀,以儆效尤。” 话音一落,赵家主闪身来到赵叔宏身前。他先是以王境之威将其牢牢镇压,不予他任何开口的机会,然后大声宣布,“赵家不肖子弟赵叔宏,贪生怕死,破坏斗阵铁律,毁我联军名声,污我赵家清白。此等行为,天人共愤,罪不容诛。即日起,褫去赵叔宏的赵姓,剔出家谱,就此镇杀,曝尸荒野。我赵家子弟,当以此为戒!” 赵叔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家主。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成了一枚弃子,而且还要背负如此大的罪名。可惜,在王境强者全力的威压之下,他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心中的悲凉更是无从宣泄,只是死死地盯着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主,心中默默诅咒,“赵家无信无义,必遭天谴!” 柴二看着返回的家主,脸色无比的沉重。他平日做事看起来不怎么牢靠,但心中却似明镜一样,否则也无法深得家族长者们的喜爱。 他忧心忡忡地传音提醒父亲,“人无信不立。老爷子,赵家行事实在太过不堪,此次战事之后,还需小心有变。” 柴家主叹了口气,“我当然清楚赵老儿的为人,若非你大哥来函要我与九苍联手,我柴家根本没兴趣踏足这偏僻之地。” 说到这里,柴家主微微一顿,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其实,他还有一层最重要的原因没有告知柴二。如果此次能顺利攻下木离王朝,柴二将有机会获得三年后的一次重要机缘。但他深知这个儿子的脾性,他宁愿放弃难得的机缘,也不愿家族因此卷入不必要的是非之中。 第246章 故友相见 逐浪城内,张灯结彩,一片欢腾景象。 虽然此次军前斗阵,木离一方损失惨重,但城中百姓只闻“大胜”的捷报,皆以为来犯之敌不堪一击。 而在梁宫议事大殿,各大势力主事人齐聚一堂,正紧张地商讨即将到来的守城之战。无论军民,都将全部参与其中,抵御外敌。 唐忘并未参与这类议事,尽管他在此次斗阵中立下赫赫战功,却依然选择低调行事。 此刻,他带着小筠和小普,正在梁沐的府邸与阿武等人把酒言欢。除了阿武和阿芸外,还有一个熟面孔就是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燕飞。据称,曾与唐忘有过数次交集的龙氏五兄弟也随同前来,但他们留在了法舟上,以防有人破坏法舟,断去他们的回家之路。 唐忘不禁唏嘘,尤其是与燕飞一别经年,再见早已不是少年。 反而是阿武,此刻有些洋洋得意,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说道,“唐忘,如今你境界可比我低一层,抽空比划比划?” 唐忘淡然一笑。多年来,阿武虽与他实力相近,但与他相比似乎总差了那么一点,难免憋着一口气。不过,他的心境之力可照观百变无穷,真要动起手来,估计还是胜负难分。 他斜睨了阿武一眼,玩笑道,“今日一战我消耗太大,等来日恢复后,定当奉陪。” “好,一言为定。”阿武刚说完,又有些狐疑地看向唐忘,问道,“你不会也快破境了吧?” 唐忘不耐烦地挥挥手,“喝酒喝酒,废话少说。再说了,赢你何需破境?” “那就好。”阿武连忙举杯,还不忘炫耀了一下,“这可是我专程带来的山云酒,如今在剑澜镇可是一壶难求啊!” 二人相视一笑,虽然嘴上互相调侃,但心里都明白,攻城之战迫在眉睫,他们想必也很难置身事外。 阿武并没有详细告知唐忘他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是信不过对方,而是觉得没有必要。不过,他还是透露了一句,“一旦城破,就是我们离开之时。”不过,在此之前,他将辅佐梁沐尽力守御,尽人事,听天命。 唐忘心中存疑,从此前双方摆出的阵容来看,实力差距委实有些悬殊。且不说武尊一级,光是联军中王境强者的数量就足以形成碾压之势。再加上逐浪城地势平坦,无险可守,胜败之势,一目了然。 阿武似乎看穿了唐忘的心思,微笑着解释,“对方的王境强者不会出手的。” “这是为何?”唐忘感到意外,不解地问道。 “只要梁王还在,对方的王境强者就有所忌惮。”阿武顿了一顿,话语中始终点到为止,不愿透露太多,“个中原因,我也不方便多说。你只要知道,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联军那些王境强者只会作壁上观。” 唐忘没有再追问,而是开始默默琢磨武尊一级的实力对比。然而,当他心中迅速盘算一番后,依然只能摇头叹气,“武尊一级,同样差距很大。那些武尊巅峰的强者今日并未出战,否则,木离军会输得很难看。” 阿武也点头同意,“所以我才说,尽人事,听天命。毕竟两大王朝的强大势力几乎倾巢而出,木离又缺少了南域的增援,战败只是迟早的事。除非……” “不说这些了。”阿武突然打断了自己的话,“这么久没见,痛快喝一场才是正经。” 几人饮酒谈笑间,梁沐与易氏老夫妇走了进来,看来梁宫的议事已然告一段落。 “唐忘,真是好久不见了。”梁沐笑语盈盈,从旁侧侍从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酒杯,又向阿武讨来一壶山云酒,轻轻斟满,举杯说道,“敬你一杯!” 唐忘故作惶恐之色,笑容中带着几分戏谑,“沐公主亲自敬酒,可不敢当。” 回想起当年在元智学府结识的几个女孩,除了阿芸外,命运似乎都不太顺遂。夏莲屈辱身死,韩瑶断臂毁容不知所踪,梁沐也险些惨遭伏杀,虽然逃过一劫,但替她承受致命一击的周循却一度沦为废人,如今远赴空天城,音讯杳无。 如今的梁沐已然能独当一面,唐忘自然为之心喜,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切尽在酒中。 梁沐见唐忘竟然敢戏弄自己,嘴角突然挂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对唐忘说道,“我刚从梁宫回来。父王突然提及一事,与你有关,想不想知道?” 唐忘心中“咯噔”一下,他知梁沐智计出众,如此神态必定别有用意,连忙摆手道,“如果不是什么好事,不说也罢。” “当然是好事了。”梁沐见唐忘略显窘迫,不禁开怀大笑,“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父王欲将你招入瑾王府做驸马,你们说,这是不是好事?” 阿武等人闻言,立即来了精神,纷纷鼓掌起哄。尤其是小筠,更是神采飞扬,似乎已经在憧憬拥有一个公主师娘后,自己该是何等的神气。 唐忘这下彻底吃瘪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不停地摆手,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不合适,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梁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唐忘,继续追问道,“我姐无论容貌还是才干,哪一点配不上你?” “我是说我不合适,我配不上。”唐忘此刻显得有些慌乱,连连摇头。他向来对男女之情都很淡漠,也真心觉得自己配不上梁瑾。 梁瑾不仅模样出众,更是才情了得。而自己实在太过普通,放在人群中恐怕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他偶尔在男女之事上有些念头,也不过是幻想一下能和阿忆那样的女子共度余生,那都算是自己高攀了。 想起阿忆,唐忘不禁有些内疚。当初他被意外甩入通道,来到中域,根本来不及知会一声。听阿武说,师姐在之路担心他出了意外,始终不肯离开那个是非之地,甚至和天毅一起差点身陨,心中顿时黯然。 原本正在调笑唐忘的众人,见他突然情绪低落,不由都收起了玩笑之心。 梁沐也连忙正色道,“父王只是随口一提,你也不用当真。”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唐忘缓过神来,顺势换了一个话题,“守城之战,你们有何对策?” 梁沐的眉头微微皱起,神色有些沉重,“我打算出奇制胜,届时还望诸位能助我一臂之力。” “放心,我等必会听你调遣,尽力而为。”阿武眼里闪过一丝精芒,“你细细说来,看看是否可行?” 第247章 三月围城 三个月过去了。 对于许多逐浪城的居民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中最难熬的三个月。 九苍和石壁的联军持续冲击着这座城池,一日都未曾停歇过,而每一天都有无数人死去。 南方各郡的援军只是稀稀拉拉地来了不到三万人,武尊以上的强者更是寥寥。最为精锐的五万木离军,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武尊以上的强者还仅剩十余人。 城中不少有权势之人或是寻机南逃,或是拥兵不出,使得守城之战更为艰难。 如果不是梁沐以奇兵之计,趁着联军士气低迷之际,趁夜偷袭大破其后翼,一度形成包夹之势,迫使联军分兵而战,逐浪城恐怕早就沦陷了。 联军毕竟势大,后援部队源源不绝,即使已经大战了三个月,他们依然保持着十万之众。稍有理智之人都能看出,木离梁家大势已去,城破只在数日之间。 由于王境强者没有过多参与攻城战,唐忘和阿武得以大放异彩。两人战功彪炳,被联军视作最大的绊脚石。 联军曾多次试图拔掉这两个点,可惜最终都功亏一篑。 阿武身边有命师阿芸护法,不但可以卦算吉凶,更能衍化出小天地,为阿武挡下致命一击。而每当此时,梁沐便会率兵及时增援,痛击来犯之敌。 唐忘则凭借心境之术,如明镜可鉴,照观周遭万变,洞悉敌人动静。在梁瑾部众的配合下,多次提前设下埋伏,大败对手,并成功斩杀数名武尊强者。 柴二心中不忿,曾亲自率队攻杀唐忘所守城墙段,那也是唐忘遭遇的最凶险一战。两个武痴互相搏命,差点两败俱伤。 如今,眼看败局已定。梁沐传讯通知唐忘,一旦城破,切勿恋战,即刻退往鹤港,撤离逐浪城。 夜幕低垂,城墙之上,灯火微明,巡逻的军士们一脸疲惫,眼中只剩下了麻木。他们的目光偶尔掠过远方敌营中的熊熊篝火,似乎这一切与自己并无干系。他们只是按部就班地检查着防御器械,用沙哑的嗓音催促着那些平民加固工事,以应对新一轮的攻势。 城内,街道两旁,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隔绝在门外。偶尔传来的孩子啜泣声,轻易地划破了夜的寂静,却也在这静寂中增添了几分不安与凄凉。 惶恐的人们都在埋怨,年长的老人却在回忆,他们一直期待的奇迹似乎并未出现,那遥远的传说仿佛真的只是传说。 当代梁王的爷爷在任时,木离王朝也曾遭遇过一次大危机。在外力的撺掇下,周围六郡同时叛乱,多名王境强者隐于叛军之中,星夜攻打逐浪城。 当时的情况万分危急,逐浪城中的许多势力都选择了放弃抵抗,隔岸观火,静待梁宫的覆灭。梁王率领亲卫孤军奋战,誓死不退。 就在众人以为他在蚍蜉撼树时,梁王施展了一招绝杀之技,独自一人连续斩杀三名王境强者,武尊更是陨落了近二十人。 叛军大惊,纷纷四散逃窜,不战自溃。 此战之后,整个木离王朝包括逐浪城都迎来了一次大清洗,许多家族覆灭,新的家族取而代之。 自此之后,再无人敢前来逐浪城撒野。而新一任梁王也在一年后宣布继任。 然而,这毕竟只是传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上百年。那些口口相传的事迹未必就一定真实可靠,至少,从目前来看,梁王并没有出战的迹象。 而逐浪城,或许明日过后就将易主,中央的王宫也不再姓梁。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无法入眠。 太子府邸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一名中年男子紧锁的眉头和疲惫的面容。他正揉着太阳穴,苦苦思索着当前的困局。几名心腹谋臣跪在地上,迟迟未起。 中年男子突然无奈地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你们起来吧,我不会走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虽只是太子,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太子殿下,留得青山在,才能东山再起啊!您此刻南去,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日后必有机会卷土重来,重振梁宫威名。”一名谋臣以头抢地,嘶声喊着。 另一位谋臣挺直了身子,目光坚定,一副视死如归地的模样,“此次太子殿下兵败,非战之罪。朝野上下,挚肘者多,助力之人寥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梁王真有维护太子之意,断不会让您陷入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 中年男子闻言,心中微微一震,却并没有治其犯上之罪。他心中也一直困惑,此次率大军抵挡联军进攻,兵员虽足,却缺乏将才辅佐,只能依靠太子府的班底以及军中一些老将苦苦支撑,终究难以抵抗拥有众多强者的联军。 作为太子,梁劭从小就熟习兵法,深知战争之道在于天时、地利、人和。如果父王真有心御敌,必定会御驾亲征,动员整个木离王朝上下,众志成城,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此外,南方诸郡,始终不肯尽遣精锐增援,甚至连一名武尊后期强者都不舍得派出。 如此反常,让梁劭不得不多了些心眼。在前方接战中,他不愿过多消耗精锐兵力,只是让一些杂兵象征性地抵抗一下,这才给人一种一溃千里之感。 然而,他对那些流言蜚语并不在乎,只要能保存实力,不做无用的消耗,就有机会在后续决战中翻盘。 梁劭此次回城,被梁王当众斥责一番后,就被赶回了太子府。此后,守城之战开启,他多次上书梁王,愿以兵卒身份尽一份力,却只得到了“好好反省”四个字的回复。 他思前想后,总觉得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却始终无法堪破背后的真相。 梁劭起身而立,对着几个随他多次出生入死的心腹说道,“你等追随我多年,却生不逢时。我心已决,欲以身赴国难。逃命一事,休要再提了。” 第248章 夜幕降临 “我意已决!” 梁宫之中,梁王端坐于王位之上,目光如炬,环视着周围四人,掷地有声地说道。 “王上,此事万万不可!万一中了对方的算计,后果不堪设想,还请三思?”铁卫统领单膝跪地,高声谏道。 除了铁卫统领外,国师简郓和木离军统帅王宓脸上同样露出了抗拒之色,他们眉头紧锁,皆不认同梁王的决定。 唯有站在梁王身后的那名梁宫死士头领,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一尊没有任何情感的雕像。无论梁王做出任何决定,他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王不为所动,眼神极为坚定,“自我梁家建立木离王朝以来,至今已近千年。这千年的荣耀,岂能如此毁于一旦?如今敌军在城外虎视眈眈,一旦城破,我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既然他们设下圈套引我出城,我又何尝不是在等这个机会?今夜一战,胜败就在此一举。”他稍作停顿,目光从面前三人脸上一一掠过,眼中闪动着决绝与战意,“我会倾尽全力为你们创造良机,只要你们能誓死一搏,重创联军的王境强者,对方必然不战自败。” “当年先祖曾经做到的事,现在由我来为继续!”说到激动处,梁王的双眼甚至泛起了一丝泪光。 简郓等人再无迟疑,纷纷躬身行礼,“愿遵吾王之令,一战功成!” 四世子府内,几名黑衣人神色焦急地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今晚,一切都该完结了,多年的筹谋和蛰伏,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来临。所有的布置都已准备就绪,只待梁王离宫,他们就可以发动最后的计划。 就在此时,梁文步履匆匆地踏入大厅,脸上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 为首的黑衣老者急切地问道,“情况如何了?”他紧盯着梁文,仿佛要从他细微的表情中读出答案。 “宫中的眼线刚刚传来消息,父王已经离开梁宫。”梁文没有故弄玄虚,直接答道。 “既如此,那就按计划行事。”黑衣老者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语气也随之温和了许多,“接下来,还需世子亲自帮忙带路了。” 梁文似乎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即应承。 “放心,我们言出必践,事成之后,定当全力辅佐世子登上王位。”黑衣老者知晓梁文顾虑所在,连忙再次许下承诺。 梁文缓缓地在大厅里踱了几步,最终停在主位前,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此事干系重大,我这可是冒着谋逆的风险。你们这般空口无凭,很难让人心安啊。” 黑衣老者微微颔首,并未因此而有丝毫不悦。相反,若梁文答应得太过痛快,他反倒会怀疑其中有诈。他抬头望向梁文,“世子有此顾虑,乃人之常情,但不知世子如何方能取信我等?” “天道誓言。”梁文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应该是早有打算。 “也罢。”黑衣老者略作沉思,痛快地答应下来,“老朽愿立下天道誓言,以明心志。” “好!”梁文大笑一声,站起身来,“请稍候片刻,待我换上朝服,便带诸位前往梁宫。” 唐忘正在陪着小筠修炼,他此前有些心神不宁,立即从城头撤下,回到了梁沐府邸。 攻城之战开始后,唐忘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天兴身份。他屡屡立下战功,在逐浪城中声名鹊起,再无人敢对他有丝毫的怀疑。 尽管名义上他仍是梁瑾麾下的大将,却很少会去瑾公主府休歇。一来是因为梁沐调侃的驸马一事,让唐忘起了避嫌之心;二来,他对梁瑾始终抱有一丝戒心,只有小筠在梁沐这边,才能让他心无旁骛上城杀敌。 这时,阿武陪着一名武尊走了过来。看见唐忘后,对方眼中流露出一丝艳羡的目光,抱拳施礼后说道,“唐先生,在下何胤,奉瑾公主之命,邀您前去公主府商讨军情。” 唐忘曾在梁瑾府邸见过此人,因此客气地点点头,微笑地回应,“你稍等片刻,我这里还有点琐事,随后就到。” 何胤似乎有些急切,忍不住催促道,“那我在府外等候便是,兽车已经备好,还望唐先生不要让公主殿下久候。” 唐忘目送对方离开后,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转头对阿武说道,“我总觉得今晚会有大事发生,你们也要当心一些,若有变故,立即带着小筠赶去法舟处。 “那你呢?”阿武深知唐忘不会无的放矢,早些时候,阿芸也曾算了一卦,吉凶难料。 “我自有分寸。”唐忘淡淡地一笑,回道,“若有异常,我会直接去港口与你们会合。” 说完,唐忘急步而出,何胤正靠在一辆兽车前,似乎心事重重。待见到唐忘后,立即打开笑脸,“唐先生做事果然利索,这么快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唐忘微笑回应道,“职责所在,不敢怠慢。”说完,他跳上兽车,与何胤一起向瑾公主府疾驰而去。 此时已是深夜,街上空无一人,唯有那兽蹄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和车轮滚动的隆隆声格外响亮。车厢内,唐忘正闭目养神,面容平和。何胤端坐一旁,两人谁也没说话,只能偶尔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突然,马车骤然一停,只听御者怒骂一声,“大半夜的,找死啊!” 唐忘掀开门帘,正欲探身观望究竟发生了何事,异变突起。 何胤不知何时抽出了一把幽蓝匕首,闪电般刺向唐忘的后心。与此同时,车底也有一道寒光闪过,直取唐忘的下三路。而原本坐在车外的御者,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夺命之剑,挟着狂暴的真元之力,欲将唐忘一剑封喉。 除了何胤是武尊中期外,另外两人赫然都是武尊后期的强者。很明显,布局之人对唐忘的战力了如指掌,因此一出手就毫无保留,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逃生的机会。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却无法知晓唐忘的心境之术。从踏上马车那一刻起,唐忘就以心镜观照四周,早已察觉到车底有刺客埋伏,而当御者发出惊呼声时,他也感知到有强者正在迅速接近。至于何胤,当他心生杀意时,唐忘便做好了应变之策。 就在三人出招的同时,一道身影冲天而起,瞬间破开了这无解的杀局。而从两侧屋檐上飞来的两枚匕首,也被“泉影”轻松挡下。 刺杀未果的三人,心中虽起涟漪,但手上极为果断,立即变换招式,封锁唐忘落足之处,企图在他气息转换时,再成必杀之势。 唐忘轻笑一声,身体在空中竟借着风势,直接改变方向,向远处飘去。他已经从对方的招式和气息中,清楚了对方的底细。 接下来,在这暗夜中,就看谁才是真正的猎人了。 第249章 夜色深深 青螭门,梁宫的一隅偏门,平日里供皇亲国戚进出探亲所用,亦是宫中众人出外采购的必经之路。 今夜,在青螭门当值的是梁家旁支后裔梁礼仁,他与三世子素日交好,宫中的诸多消息就是通过他的手传递而出。 梁礼仁心怀大志,常感怀才不遇,空有满腔抱负却未得梁王赏识。如今他年近四十,依然只能在禁卫中担任守门之职。故而,当梁文对他稍加示好,他就立即心动,期冀能够有一日成为从龙之臣。 梁文身着朝服,带着七八名黑衣人悄然来到青螭门前。梁礼仁连忙迎上前去,眼中带着谄媚,却又有几分疑惑,低声问道,“世子,深夜入宫,所为何事?” 尽管他已投靠梁文,但职责所在,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夜闯梁宫,那是谋逆大罪,会被株连九族。 梁文轻轻拍了拍梁礼仁的肩膀,温和地说道,“我有要事入宫,可否行个方便?” “这……”梁礼仁有些踌躇,面露难色,目光扫过世子身后的几名黑衣人,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梁王离宫之前,颁下禁令,今夜任何人不得入宫,违者斩!您这实在是让我有些为难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为难你了。”梁文脸上笑容依旧,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我既然来了,那就顺便犒劳一下当差的兄弟们吧。” “这如何敢当?”梁礼仁有些受宠若惊,心中也颇为自责,连忙叫来了当值的十余名禁卫,一字排开,向梁文行礼致谢。 “都在这里了吧?”梁文一边问梁礼仁,一边从袖中取出了数个储物戒,准备犒赏众人。 “都齐了。”梁礼仁脸色有些黯然,忍不住唠叨道,“唉,这些日子守城,禁卫也到城头支援了好几次,损失惨重……” 梁文脸色突然一沉,负在背后的一只手向那几名黑衣人打了个手势。 电光石火之间,所有禁卫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那些黑衣人出手击杀在地。梁礼仁临死前,不可置信地望向梁文,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梁文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他盯着为首的黑衣老者,质问道,“他们都是我的人,不是说好了只是镇压,为何要下杀手?” 黑衣老者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世子殿下,你的心肠还是太软了。成大事者,何必拘于这些小节。我们这次入宫所谋甚大,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稍有差池就可能满盘皆输。只有死人,才不会走漏任何消息。” 梁文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地上的尸体上停留片刻,冷哼一声,转身向宫内走去。 黑衣老者望着梁文的背影,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容。他手一挥,那些黑衣人迅速将地上的尸体处理干净,同时换上了禁卫服装,跟随梁文向梁宫深处行去。 梁沐的府邸之外,被无数火把和灯笼映照得恍如白昼。数百蒙面人毫不遮掩行踪,行动整齐划一,犹如训练有素的军队,迅速将这里围了起来。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然而,让那些蒙面人感到意外的是,尽管他们声势浩大,府内却是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动静,仿佛就是一座空府。 为首的一名蒙面人身段婀娜,显然是位女子,她冷冷地问道,“难道他们的人都跑了?” 一个黑衣蒙面人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恭谨地回答道,“禀公……禀大人,在下一直带人监视此处,除了那个唐忘坐车离开外,并无任何人曾有离开。” “如此沉得住气,难怪王上称她智勇双全,这般疑兵之计,倒也别出心裁。”女子首领叹了一口气,原本准备的攻心之术,看来暂时是用不上了。梁沐显然早有防备,如今摆好了架势,以静制动,就等着自己出招了。 不过,在女子首领看来,智谋兵法一道固然强大,但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依然只是小道而已,不足为患。否则,联军也不可能势如破竹,一路高歌猛进,直捣逐浪城。 女子首领同样熟谙兵法,并不会轻敌大意。 她没有急于遣人冲杀入府,而是一声令下,“火箭。” 众多蒙面人闻令,纷纷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浸满油脂的麻布,熟练地挂在箭矢之上。随后,他们用火折子将箭矢点燃,对准府邸的木质建筑射去。无数箭矢拖着长长的火尾,划破黑暗,带着呼啸之声,毫无阻碍地落了下去。 霎时间,整个府邸都被熊熊烈焰吞噬,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空。 女子首领耐心地等了片刻,府邸内的火势愈发猛烈,引得附近的人前来查探究竟。只是当他们瞧见那些气势汹汹的蒙面人后,连忙转身就走,不敢作任何停留,以免惹火上身。 然而,梁沐的府邸中仍旧毫无动静,仿佛真的已经人走府空。女子首领不禁心生恼怒,她语气冰寒地问向那名负责监视的蒙面黑衣人,“你不是说没人离开吗?” 蒙面黑衣人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明明一直紧盯着梁沐府邸,周围也加派了人手监视,的确没有发现有任何人离开此地,为何眼前却是这般诡异的情形? “我……”蒙面黑衣人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咬了咬牙,“我进去探一下。” “快去!”女子首领不耐烦地喝道。 她此刻心情很不好,如果让梁沐等人逃脱,虽然未必妨碍大局,却会让她显得很无能,以后还如何为二哥做事? 又等了一会儿,连那名进去探路的黑衣蒙面人都失去了音讯。 女子首领心中愈发焦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里面究竟藏有什么古怪?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伴随着火焰灼烧之声,一阵急促的破空响声,突然从身后呼啸而来。 “小心!”有人惊恐地大喊。 “后面有敌人!” “护住大人!” “不好……啊!” 呼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志得意满的蒙面人此时陷入了一片混乱,瞬间就有数十人倒了下去。 女子首领反应极快,厉声喝道,“敌人在后面,随我杀!” 她戴上了一副特制的银色拳套,纵身跃出,气机遥遥锁定了一名偷袭之人,向那弩箭射来的方向冲杀而去。 第250章 梁宫暗道 逐浪城外,一片旷野之中,月色洒下,映照得别有一番韵味。 十几位气息恐怖的强者聚于此处,周围的空气顿显粘稠,万物在强大威压下陷入沉寂,就连最细微的虫鸣声都没了踪迹。 梁王一行五人呈锥状站立,他身着王家战服傲立于前,身后左右两侧分别是死士首领和国师简郓,铁卫统领与木离军统帅王宓殿后。 对面,七名王境强者呈前后两列排开,前二后五,气势汹汹。柴家主和赵家主在前方并肩而立,与梁王遥遥相对。 一番讨价还价后,双方就停战达成了协议。木离王朝北方五郡划归联军,同时承诺不再阻挡中域大军南下之路。 梁王始终神色自若,似乎对这样的结果还算满意。 突然,赵家主不怀好意地再次开口,“梁王,除此之外,还请你将那件血脉法器交出,明日我等立即退军,决不食言。” 梁王眼里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问道,“为何先前不提此事?” “现在提也不迟。”赵家主嘴角轻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是我们的底线,也是无法让步的条件,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这也是我的底线。”梁王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缓缓说道,“看来你们并不是要和谈,而是另有所谋,否则,又怎会在此虚与委蛇,平白浪费时间。” “阳谋而已。”赵家主毫不在意地说道,“只要梁王肯出来一叙,对我们来说就足够了。” “这么说来,你们与天阴门早有勾连,只有他们才会如此图谋。”梁王的目光紧紧锁定赵家主,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一丝端倪。 赵家主冷笑一声,眉宇间满是不屑,“天阴门?他们算什么,不过碰巧了而已。” “那你们又算什么,一群阴狗?”梁王讥讽回应。 “我等并非黄口小儿,何须这般口舌之争。”赵家主脸色微微一沉。 梁王微微点头,似乎也认同对方的说法。但他眼中的决绝之色愈发明显,朗声说道,“说到底,还是要以实力说话。既然如此,那就在此一决胜负。” 梁王终于不再忍耐,一道恐怖的光芒破体而出,直接将对面的七名王境强者笼罩其中,其身形如电,径直向赵、柴二人扑去。 随着梁王的出手,身后的四名王境强者也纷纷施展出最强的杀招,铺天盖地般向前方轰去。 梁宫之中。 十余名黑衣人,在梁文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梁王的寝宫。 途中但凡有人试图阻拦,都未能逃脱黑衣人的无情杀戮。他们出手狠辣,每一击都不留任何任何余地,这一路上已有数十人枉死在他们手下。梁文的脸色越发阴沉,只是他骑虎难下,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 梁王的寝宫并不大,显得简朴而雅致。 南侧是库房,收放着梁王珍藏的一些字画书籍,北侧房间为进膳所用,中间正殿则是梁王会客之所。最深处三殿并立,分别是梁王居所,修炼房,以及一间书屋。 黑衣老者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圆盘,内中供养着一滴红得刺目的血珠。自从进入梁宫后,这滴血珠便开始不安分地跳动,如今更是感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召唤,剧烈地震荡起来。 黑衣老者眼里露出了狂喜之色。封印之地必然就在附近,此次一旦功成,他将有机会离开玄空之地,前往圣地,获得一次千载难逢的感悟神性的机会。 老者凝神细察寝宫内的每一寸空间,哪怕是最细微的痕迹也没有放过。然而,尽管他搜遍了每一个角落,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里一定有暗道。”老者低声自语,随之吩咐所有黑衣人,“打起精神,好好找。就是把这里彻底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封印所在。” 所有的黑衣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将寝宫内外的一草一木都翻了个遍,可所谓的暗道依然没有任何踪迹。 梁文也在闭目沉思,试图在过往的记忆中寻找一些有用的线索。当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寝宫小院中的一张古朴棋桌时,突然想起了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 年幼时,梁文和几个兄弟循例前往梁王的寝宫请安。得知父王正独自在书房看书后,几个孩子嘻笑着闯了过去。平日里一向和颜悦色的梁王,那天却罕见地大发雷霆,不仅将他们几个痛斥了一番,还将守卫将领治罪,被流放偏远之地。 几个小孩哭哭啼啼地在小院里的棋桌前跪地反省,直到两位王妃前来请罪,此事方才作罢。 梁文缓缓走进书房,目光四尺扫视一番,依然与当年的摆设并无两样。书房的右边摆放着一方书案,上面整齐地放置着笔筒、笔架、笔洗、笔掭、笔匣等文房用品。左边则是一排高大的书架,密密麻麻陈列着各种典籍。 梁文清楚地记得,当时梁王似乎正在书架前找寻着什么。他的手指在书脊上轻轻划过,眼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专注。 梁文走近书架,仔细地检查每一本书,取出又放回,却并无任何异样。他随手压着书架上的一个龙形木雕,半靠在书架上,目光扫视四周,看是否遗漏了什么。 黑衣老者走进书房,脸色阴沉地问道,“还是没有发现吗?” 梁文轻轻摇头,眼中难掩烦躁之色,“你们确定是在此处?” “血引盘的波动在这里最为剧烈,不会有错。”黑衣老者扬了一下手中的圆盘。 明明已近在咫尺,却始终找不到入口,梁文心中满是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这群黑衣人均非善类,如果无法达成目的,他们随时可能翻脸无情。他如今已经背上了谋逆的罪名,事若不成,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梁文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手指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那个龙形木雕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随之重新沉寂。 梁文心中一喜,连忙将真元注入其中,然而木雕再没有刚才的反应。他连忙唤来黑衣老者,“这里有蹊跷,我的真元之力不够,你来试试。” 黑衣老者急步走来,他仔细打量了一眼木雕,确认没有陷阱后,轻轻将手搭在其上,体内的道气缓缓注入。 木雕再次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声响,书房中央的地面开始慢慢沉陷,一道光门凭空而现。 “哈哈,终于找到了。世子,这次多亏了你,放心,我等定会助你成事。哈哈。”黑衣老者一阵狂笑,眼前这道光门对他来说,就是那通往圣地的无上之门。 第251章 四世子梁文 梁文和十余名黑衣人穿过光门,眼前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黑衣人迅速点燃了火折子,十几道光亮在黑暗中闪烁,他们应该身处在一个小型结界之中,而在前方二十丈外,有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影,端坐在一个石台之上。 黑衣老者看向手中的血引盘,里面那滴血珠正狂暴地跳动,“应该就是这里了。”黑衣老者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周身道气萦绕,缓步向前。 其余黑衣人紧随其后,每个人都是如临大敌,随时准备发出最强一击。 突然,一个黑衣人开口问道,“世子呢?”其余人连忙将火折子向四方照去,梁文居然不见了。 黑衣老者眼神一缩,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悄然升起。他迅速将感知散开,可除了这群手下外,再没有其他生灵的气息存在。 他收敛心神,凝视着那个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躬身说道,“属下前来接引侯爷法体回圣地。” 苍老的声音在结界里回荡,却如同石沉大海,却没有任何回应。 黑衣老者不再犹豫,将血引盘祭至半空,双手飞快地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吐出的音节极为古怪。 血引盘中的那滴血珠仿佛被彻底唤醒,猛地挣脱了束缚,化作一道极为恐怖的血光,向那道身影疾驰而去。 此刻,所有黑衣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上,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血光,期待着传说中的神迹降临。 然而,当血光接近那道背影时,却突然停了下来,仿佛被无形的强大力量禁锢,开始挣扎着想要逃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黑衣老者心中的不祥预感愈发浓烈,眼前的一切与主人告知的情形大相径庭,让他不禁心生疑窦。 然而,如此良机,千年来这还是第一次,他绝对不能错过。否则,就算能够活着回去,也必将承受主人那足以焚心煮骨的可怕怒火。想到此处,黑衣老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必须探明那个背影的情形,为何会阻止血珠的融合? 黑衣老者身影一闪,来到了背影身后,他不敢冒大不韪去触碰,只是以道气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道气一接触到那个背影,就如泥牛入海般,瞬间消失无踪。 黑衣老者心中大惊,却又不甘就此罢手,他心一横,继续加大了道气的注入力度,准备毕其功于一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对方彻底唤醒,然后与那滴血珠融为一体。 那道血光感受到了黑衣老者的道气,显得更加暴躁,它在剧烈翻滚着,似乎想要提醒什么。可终究,那只是一滴血所化,虽然有着某种神秘的本能,却不可能拥有真正的灵智。 黑衣老者心中也在讶异,一时之间不禁有些茫然。而他身后的黑衣人都在紧张地注视着那滴血珠的变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梁文脸上带着厌憎的表情,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此时的梁文手中紧握着一串玉珠,那是梁王专门为他准备的大杀器,其中蕴含着梁王的全力一击。 “杀!”梁文心中默念着,玉珠飞入半空,绽放出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一股狂暴的道元之力猛然爆发,众人手里的火折子被瞬间湮灭,结界内重归无尽的黑暗。 强大的王境一击将所有的黑衣人笼罩其中,骨骼碎裂之声此起彼伏,武尊强者在如此恐怖力量的偷袭之下,根本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 当所有的惨叫声逐渐消散,结界内重新归于死寂。黑暗中,唯有那道依然还在挣扎的血光,还在绽放着微弱的光亮。 梁文再次将自己隐入黑暗之中,他的道意是“暗”,可与黑暗融为一体,让人无法察觉。他此刻却有些不安,刚才的王境一击虽然威力无穷,似乎并没有重创那个黑衣老者。只要这个王境强者不死,他随时都可能陷入绝境。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每一刻都显得极为漫长。梁文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也不敢去感知周围的情形,毕竟,他面对的还有一个王境强者。他紧紧地握着那串玉珠,里面剩余的力量应该还能帮他挡下王境一击,但也就仅此而已。 梁文屏气凝神,一动不动,他因太过紧张,后背已经湿透。他不知道父王是否还会有后手,但自从他决定与天阴门合作的那一刻起,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是父王布置的一个局,他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一枚虽然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棋子。 梁文所知道的是,唯有如此,才能将这些天阴门的敌人引入这里,让其无法在外面继续祸乱木离王朝。至于那些为此枉死的守卫,只不过是无法避免的代价而已。 那道血光还在挣扎,但它显然已是强弩之末,随时都可能会消散一空。 如今,梁文偷袭成功后,似乎再也无人能够助它一臂之力。在几番垂死挣扎后,那道血光终于彻底湮灭,整个结界内再无丝毫光亮。 梁文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那个黑衣老者想要找到他,将会更加困难。他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离开此地,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全身毛骨悚然,一股强大的诡异之力将他彻底笼罩。 “世子,还想躲去哪?“黑衣老者声音冰冷刺耳,让梁文再无任何侥幸之心。 梁文惨然一笑,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他思索着,自己也算完成了父王交代之事,即便陨落于此,至少也将这群黑衣人全部困于此地。只是他有些不解的是,为何父王要大费周章,仅仅就是为了对付天阴门的一名王境强者? “不过,这些都与我梁文无关了。父王,愿你能安然度过此劫,孩儿不孝,先走一步。“梁文心中默念着。尽管身体已经被黑衣老者禁锢,他却通过心神沟通玉珠,体内的真元正源源不断地被灌入玉珠之中。 黑衣老者也察觉到了梁文的异样,他冷哼一声,一掌狠狠地向梁文拍去。 “就是现在!“梁文在心中低喝一声,瞬间将体内的精血全部燃烧起来,手中的玉珠朝着黑衣老者的方向掷去,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杀力。 一声恐怖的巨响之后,结界内再次归于死寂。 第252章 惊变 反杀 半晌之后,空旷的结界里再次燃起了三道火折子。 黑衣老者衣衫褴褛,一条手臂无力垂下,眼里燃烧着无尽的怒火。他着实未曾料到,这个平日里野心勃勃的四世子,竟会有如此决绝刚烈的一面。刚才那一击,若非另外两人及时出手相助,他的伤情还会更重。 “没想到这小子隐藏得如此之深,让老秦差些栽了个大跟头。”如果梁文还活着,定会大吃一惊,说话之人是跟随而来的一个武尊,此刻竟然道气环身,完全是个十足的王境强者。 另一个同样会让梁文大呼意外的王境黑衣人点点头,“大哥,还好你早有防备,否则我们恐怕也会落入他的算计。” 这两人是亲兄弟,自中域远道而来,特意前来协助老秦打开封印。他们一直隐忍不发,深藏不露,就是担心被梁王察觉后,从而破坏整个计划。 两人精通一种隐匿气息的秘术,此前假扮成普通武尊,混迹于那十余黑衣人之中,莫说是梁文,即便梁王也很难发现其中的端倪。 梁文发动第一击时,即便他们是王境修为,也未能完全避开,受了些轻伤。幸亏梁文一心想要一网打尽,并未将那一击的力量聚于一点,否则这两位王境强者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梁文至死也不知道,天阴门竟然不惜出动了三名王境强者,可见他们对此次行动无比看重,力求万无一失。 被称作老秦的黑衣老者面色不善,他的伤势不轻,不仅一条手臂暂时无法动弹,体内的气息也颇为混乱,接下来只能仰仗这魏家两兄弟了。他沉声说道,“我刚才试探过那个身影了,其中应该有蹊跷。如今神血之灵莫名消散,不知是否已被侯爷的法体吸收了?” 魏家兄弟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道身影。他们将道元之气缓缓探入,果然如老秦所说,那身影仿如无尽深渊,道气输入后如同溪流入海,掀不起丝毫风浪。 正当两人满心狐疑之际,突然,他们体内的道气如开闸的洪水般狂泄而出。他们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出来,但那恐怖的吸力如同无底洞般,将他们牢牢吸附住。魏家老大脸色大变,嘶吼着,“老秦,快来帮忙,杀了这个家伙!” 老秦心中冷笑,这两人素来奸猾,其中说不定有诈。他装作为难地说道,“我伤得太重,无法出手了。” “这不是侯爷法体,这是一头怪物!”魏家老大惊恐地吼道。 “居然说本宫是怪物,真的该死啊!不过你们也算帮了点忙,那就给你们一个痛快吧。”端坐在石台上的身影第一次发出了声音,那低沉而阴冷的妇人声音,却如晴天霹雳般,将魏家兄弟和老秦彻底惊得不知所措。 那是一个远非他们能够抗衡的存在,三个人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绝望和不甘。他们虽然还能复生,但此次计划失败,回去之后也可能会生不如死。 唐忘宛如一缕夜风,几个起落间便已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让身后追杀他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远处,黑暗中突然传来两声凄厉的惨叫,那是埋伏在另一端的两个刺客发出的绝望之音。“追!”何胤当机立断,身形一闪,率先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掠去。 当三人赶到时,只见两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眼瞪得滚圆,满是不甘和惊恐。 “好快的刀!”手持夺命剑的蒙面人忍不住叹了一声,从声音可以听出来,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这家伙如此狡猾,现在我们怎么办?”此前藏在车底的刺客愤懑地问道。 “我们先撤,去与公主会合,将那边的人清理干净。到时候只剩他一个人,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老妇人扫了一圈周围,眼中满是凝重和忌惮。她深知唐忘的恐怖,如今刺杀失败,在这无边黑暗中,要想再将对方找出来,谈何容易。 “好,那我们走。”刺客点了点头,应声道。然而,他的眼神却在不经意间向左边的矮墙方向微微一瞥。 另外两人心领神会,故意拨弄出些许细微的声响,装作一副急着离开的模样,同时施展身法向左边掠去。 三人看似随意,只是从矮墙边匆匆路过。实际上,他们早已将体内的真元运转至巅峰状态,只待唐忘现身,就能给予致命一击。 离矮墙只有不到两丈距离时,一个身影骤然蹿出,速度极快,似乎想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三人早已蓄势以待的杀招,在同一刻如狂风暴雨般落向那道身影。可对方似乎毫不畏惧,打算以命换命,竟丝毫不作躲闪,但在这三人倾尽全力的杀招下,他终究未能如愿,被强大的真元生生撕成了碎片。 “小心!”老妇人立即意识到了不妙。唐忘绝不可能如此鲁莽,实力也没有这么不堪一击。这是一个陷阱,她手中的长剑划起一道圆弧,将自己牢牢裹住,强大的真元剑意在她周围形成了一层坚固的屏障。 那名刺客也反应迅速,连忙扔出一张符箓,在身前形成了一道真元气墙。即使唐忘袭杀过来,也未必能一击破开这道防御。 唯有何胤却似浑然不觉般,仿佛陷入了某种混沌之中。他木立当场,脸上的表情极为混乱,似笑似哭,似嗔似喜。 老妇人心中暗叹,“糟了,还是中计了。”她想要再变招去救何胤,却为时已晚。 一道璀璨的刀虹划破夜幕,刀气中蕴藏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杀意,连另外两人都不禁感到一阵心悸。至于心神混乱的何胤,更是无力抗拒,在如此杀意的倾轧下,他的神魂和身体同时被斩成两半,再无生还可能。 第253章 以身为刀 唐忘一刀毙敌,却并未贪念战果,身形一闪,再次随风消逝在黑暗之中。虽然他全力以赴也有机会击退剩余两人,但要想斩杀对方却非常困难,因此,再次藏于暗中,伺机而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刚才被扔出的那个人,其实是此前御车的马夫。在何胤等人追赶他的时候,唐忘绕了一个圈回到兽车处,先将马夫制住,藏于矮墙之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了躲在墙上偷袭他的另外两名武师级刺客,并将三名武尊强者同时吸引过来。 随后,当三人意识到中了圈套时,唐忘早已凝聚的心刀斩在了何胤心神上,再以“天狼杀”摧毁对方的意志,一招分生死。 这是唐忘如今惯用的杀伐之术,尤其适合于袭杀。心刀本就防不胜防,再加上他那如风鬼魅般的身法,以及堪称恐怖的“天狼杀”一击,寻常武尊在如此连环攻击下,除非拥有强大的保命底牌,否则断难全身而退。 老妇人和那刺客背向而立,仔细地感知着周遭的动静,以防唐忘再次的偷袭。 刚才那一刀毙命的震撼场景,至今仍在两人心头萦绕不去。他们已经一再高估唐忘的实力,无论是军前斗阵还是守城鏖战,都细细观察过唐忘的战斗方式。经过多次推演和判断,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必须要有三名以上的武尊中期强者,出其不意下才能将其镇杀。 此次,联手袭杀唐忘的三人中,除了已经毙命的何胤外,其余二人皆是武尊后期的修为。结果再次让他们感到震惊,非但暗杀不成,还被唐忘偷袭得手,击杀一人。 如此强悍的杀伐之力,让剩下的两人心中充满了惶恐和不安,如果继续僵持下去,恐怕迟早还会掉入唐忘的陷阱之中。 然而,过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唐忘似乎再无动作,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 刺客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他莫非已经趁机溜走了?” 老妇人也是一脸茫然,对方的隐匿之术确实高明,让她无法确定唐忘是否还在附近潜伏。如此下去,绝非良策,她对那刺客回应道,“我们小心一些,先撤回去。只要不给他偷袭之机,正面一战,何足惧之?” 刺客点头称好。他很不习惯如今的局面,素来都是他藏于暗处偷袭敌人,如今形势反转,自己却成了猎物,让他如何能够不憋屈? 然而,形势比人强,既然如此,还是走为上策。 两人互视一眼,随即全力凝聚真元,掉转头向梁沐府邸方向行去。 然而,他们刚走出不远,一道凌厉的刀芒从侧面向那刺客斩来,只是这一击看着凶狠,却不似此前那般一往无前,更像是试探性的一击。 刺客手中的短刃连续挥动,精准地将那刀芒轻易破开,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绵绵不断的无数刀芒,如影随形,如蛆附骨。 尽管这一轮急攻并不致命,但刺客心中却依然无比惊慌。他担心这又是唐忘的诡计,只能见招拆招,心中暗自期盼老妇人从侧面夹击,以二打一,反守为攻。 不曾想,老妇人见唐忘袭杀的目标锁定在刺客身上,竟然不管不顾,全力催动身法,向远处逃去。刺客心中悲愤交加,无数的脏话哽咽在喉,一口气没理顺,体内的气息竟隐隐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就连唐忘也对老妇人的举动感到意外,他原本只是想拖住二人,再寻机各个击破。如今,老妇人独自逃离,他再想追赶,已是不及。事已至此,他只能耐下性子,先将眼前的刺客解决掉,再前往梁沐府邸增援。 既然无需再分心他顾,唐忘全力展开“错刀式”,刀影如八方风雨,铺天盖地向刺客罩去。每一刀都如惊鸿般一闪而过,却又有种点到即止的分寸感,让对方应对起来极为难受。 刺客此时完全只有招架之功,难有还手之力。尽管他的修为在唐忘之上,可既要提防唐忘那诡异的绝命杀招,擅长的暗杀之术根本无法发挥,更何况老妇人的果断逃离,让他更是心神不定,此时竟连七成的实力都未能施展出来,又如何抵挡得住唐忘的疯狂猛攻? 好在刺客的武技同样以快为主,在唐忘一番暴风骤雨般的疾攻下,渐渐找回了些许信心。 但他内心深处并不愿与这个武尊初期的“怪胎”死战,于是开始寻思,一旦摆脱这一轮的纠缠,不惜施展秘术,也要赶紧逃离此地。 两人以快打快,仿佛暗夜中的两道闪电,在狭窄的街道上交织碰撞。他们的身影在月光映照下变得模糊不清,如同旋风般席卷而过,周围的矮墙在真元的波及下不停坍塌,尘土飞扬,狼藉一片。 随着时间推移,唐忘似乎有些黔驴技穷,快刀竟然出现了一丝迟滞,他手中的“泉影”被刺客趁机一引,竟有脱手之势。 不过,唐忘急中生智,顺势将“泉影”向刺客掷去,趁对方闪躲之时,身形如炮弹般弹射而出。 这是天毅的拿手绝活“人肉炮弹”! 唐忘感知对方心神紧锁,不予自己有可乘之机,单凭普通的战法,难以速战速决,干脆卖个破绽,引诱刺客上当,从而得以欺身而上,直接展开近身肉搏。 此时的唐忘,以身为刀,掌、肘、臂、肩、腿,乃至整个身体,都化作刀锋,向对方疯狂斩去。 当初唐忘曾以这一奇招,在空天大比时将武劭逼下擂台。时隔多年,唐忘再次施展,体悟早已不同。不仅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能成刀,连散发出的磅礴真元,也幻化成一把把小刀,一顿一挫,将整个刀芒所在的空间切割得四分五裂。 刺客做梦都没想到,刀修舍刀之后却能以身为刀,这种奇异的攻击方式太过匪夷所思。可惜,他已经来不及撤出唐忘真元刀芒构筑的杀意空间,只能被迫承受这完全不讲理的短兵相接。他的心中叫苦不迭,还好自己以速度入道,手中的短刃又足够灵活多变,才勉强挡下了唐忘这一轮的凶狠攻伐。 在刺客将所有心神集中在与唐忘的近战时,他却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泉影”正在蓄势待发。 这段时间,唐忘在传授小筠修炼灵道的同时,也默默聚集着灵气,足以让他施展一次灵技“御刀术”。 当“泉影”从身后倏忽而至时,刺客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的唯一的反应是,唐忘竟然还暗中藏有帮手。 这一刻,他甚至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连那临死的反扑都被他颓然放弃。 因为在他看来,唐忘的实力如此强大,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居然还会找人帮手偷袭,如此无耻卑劣,天理何在? 唐忘冷冷地看着刺客被“泉影”穿透,顺手握住刀柄,再反手一挥,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摔落在地。 此时,一道白色身影掠过,小普迅速将刺客身上的物品收入囊中,然后跳回空间匣子里,开始细细欣赏这些战利品了。 第254章 姐妹反目 梁沐府邸内,火光冲天,已成烈焰之海。 府邸之外,那群蒙面人遭受弩箭突袭后,已无法再次形成完整的阵型,即便女子首领高声呼喊,也难以挽回颓势。 更为诡异的是,当他们转身冲向后方,围杀那些伏击者时,燃烧的府邸之中竟然也有火箭射出,虽然数量不多,却杀力更大。一些武师躲避不及,被箭矢穿透身体,瞬间化作了哀嚎的人形火球,惨不忍睹,仿佛置身于修罗地狱。 女子首领心中满是怒火与不解,纵然梁沐有通天之能,可以预先设下埋伏。但那府邸之中明明已成火海一片,为何还会有人潜藏其中,施以暗算? 她强自稳住心神,迅速将眼前发生的一切过了一遍,这才有些恍然。这府邸之下必定藏有秘道,梁沐分兵两处,一部隐于府外,可以偷袭来犯之人。剩下的,应该是几名武尊强者,凭借真元护罩抵抗火焰之力,然后形成内外夹击之势。 想通了对方的策略后,女子首领迅速改变战略。她让一名武尊手下带领大部分蒙面人向后方行进,扫荡那些伏兵。自己却带着近十名武尊强者,转身向府邸的火海中走去。 “瑾王姐,你麾下如此多的精兵良将,不去对抗联军,却来围杀我这个当妹妹的,真是可笑啊!”梁沐施施然从火海中走出,既然对方已经识破自己的布置,那也无需再躲躲藏藏,终究还需一战。 “有些事,你不该参与。”梁瑾被道破了身份,索性直接扯下面上的布巾,露出了那张清冷绝世的面容。她冷冷地看向梁沐,“若你束手就擒,看在骨肉之情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梁王共有一后三妃。王后诞下太子殿下后就不知所踪,梁王还纳了三个妃嫔,除了梁沐的母亲外,其余二妃都因病先后离世。 梁瑾和二世子、三世子为一母同胞,四世子和五世子则是同父同母的兄弟。 梁沐的母亲龙妃因是天兴人氏,在木离王朝并无根基,因此备受排挤,早早就搬出了梁宫,独自在外生活。待梁沐长大之后,龙妃更是带着她去了天兴,不愿与梁宫有过多的纠葛。 正因如此,梁沐与其他兄弟姐妹的感情极为淡薄,只有五世子因年幼才最与她相得。 梁沐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生路我自己会走,就不劳王姐操心了。不知父王是否知晓此事,还是你早已背叛了父王,成了联军的内应?”她的声音虽轻,此时却如利刃刺心。 梁瑾望向梁沐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她打小就不喜欢这个妹妹,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在口舌之争中,总是被梁沐压制得死死的。 今夜之事,她也是奉命行事。只不过,这命令并非来自父王,而是她最为敬重的二哥。这群蒙面人,都是她那二哥从南域带来的精锐手下,此前并未参与守城之战,据说是最近几日才匆匆从南边赶来。 联军攻城,败局已定。二世子曾私下告诉梁瑾,父王太过刚愎,不肯听从他人言,与南域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只有他继位,南域的强者才会出手干预,尽快结束这场战事,以便全力应对东域神族的入侵。 二世子还向梁瑾透露,梁王之所以不愿与南域强族共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与天兴之地有勾连,并派梁沐在那一方飞地经营势力,作为后路。正因如此,梁王如今才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所以,必须除掉梁沐及其天兴势力,才能让父王回心转意。 梁瑾对二哥的话向来言听计从,听闻此事后对梁沐更是不满。当接到二哥的手谕,让她今夜彻底清算天兴之人时,她毫不犹豫地就应承了下来。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这当姐姐的,就成全你好了。”梁瑾一挥手,那些蒙面武尊蜂拥而上,向梁沐等人杀去。 双方甫一交手,梁沐一方便立即落了下风。 在过去三个月的守城之战中,梁沐一方的强者早被研究透了,无论是阿武还是阿芸,甚至连燕飞都遭到了专门的针对。 而原本实力最强的易婆婆,因老伴在城头战死,心存死志,最终与敌同归于尽。 除此之外,梁沐手下再无武尊强者可用。龙氏五兄弟留守法舟,此刻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战局极为被动。 足足六名武尊将阿武和阿芸牢牢围住,他们并不急于抢杀,而是组成铜墙铁壁,不予两人任何支援燕飞和梁沐的机会。 燕飞独战两名武尊强者,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若非他曾受夜寐专门调教一番,更是早已败下阵来。尽管如此,他的形势依然岌岌可危,只能勉力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守势。 梁沐一展手中的软剑,剑光如织,刚柔并济,独自拦下了另外两名武尊,这才让燕飞的处境不至于雪上加霜。 梁瑾并未立即加入战局,担心这个妹妹还留有后手。因此,她站在战圈外静观其变,以防万一。 此时,一道身影迅速掠来,梁瑾心中不由一紧,待看清来人后,才松了口气,笑着问道,“奶娘,那个唐忘被你们收拾掉了吧?” 舍弃刺客独自逃回的老妇人,依然有些惊魂不定,她赧颜地说道,“公主,老奴没用,未能击杀唐忘,反被他杀了其他人。我也是侥幸才逃得一命。” 梁瑾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怒问道,“你们这么多人联手,非但没能成事,还被反杀?” “老奴该死,请公主治罪。”老妇人低着头,怯怯地应道。 梁瑾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心中的怒火。然而,她突然脸色一变,急切地说道,“你赶紧上前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尽快将那个燕飞击杀。否则待唐忘赶来,恐会生变。” 老妇人当即应了一声,身影一闪,就向燕飞猛扑而去。 就在此时,一股强大到令所有人都为之心悸的气息,从梁宫所在之地扩散开来。这股气息虽然无形无质,也没有真实的杀力,却让人从心底升起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惧。 在这股气息的笼罩下,逐浪城内所有醒着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梁沐府邸外的围杀也瞬间陷入了沉寂,连正在急速赶来的唐忘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抬眼向梁宫的方向看去。 第255章 父子相残 逐浪城外,旷野之上,如今已是寸草不生。 夜色如墨,一道微弱的光罩在夜色下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可能湮灭于无形。眼中已几无生机的梁王依然在苦苦支撑,一道道强大的王境之力不断击打在护罩上,不时发出沉闷的爆炸之声。 梁王紧咬牙关,脸色苍白如纸,似乎还在等待着奇迹的出现。他虽然知道此番出城一决,凶多吉少,但如此凄凉的结局,仍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当他率先发起攻击时,立即催动了血脉法器,拦下了联军所有王境强者的攻势。 这血脉法器,是梁王一脉世代相传的奇物。一经施展,可以瞬间将对方的境界压制至少一个小阶。这意味着,王境后期的强者最多只能发挥出王境中期的实力,而王境初期的强者,更是连道气都无法凝聚,直接沦为武尊之境。 催动这一法器的代价极大,会大量消耗本人的寿元,直至油尽灯枯。因此,历任梁王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使用。 然而,梁王为了毕其功于一役,欲借法器之威扭转战局,却万万没想到,随他而来的四名王境强者竟同时背叛,当后方的四道王境一击先后穿透他的躯体时,他的结局就已经彻底注定。 尤其是连死士头领,他极为疼爱的二世子,也在背后对他狠下杀手时,梁王更是心如死灰。 坊间传言,二世子梁庐自幼就被送去南域当质子,那不过是梁王布下的障眼法罢了。实际上,梁庐是被秘密送往其母族——南域最强大的部落之一的奚部,年仅三十就踏入王境。归来后,他并未抛头露面,而是以梁王死士头领的面目出现在梁宫。 对于梁庐,梁王可谓宠爱有加,不仅亲自传授他梁家的各种秘技,连很多隐密都对其没有任何保留。 因此,当梁庐叛君弑父时,梁王才会有那种万念俱灰的破灭之感。他望着这个如此“陌生”的儿子,艰难地开口问道,“缘何如此?” 梁庐冷漠地望着他的亲生父亲,眼中没有一丝情感,冷酷地应道,“我要血脉法器。东域神族大举进犯,奚族损伤惨重,我必须拿到血脉法器,前往南域,力挽狂澜。” “这就是你背叛的缘由?”梁王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如果你要继位,我退位便是,法器自然也会传于你手里。” “哈哈!”梁庐笑得有些癫狂,突然大声咆哮道,“你自己信吗?别以为你将梁劭打入冷宫,就能瞒得过我。那只是你在暗渡陈仓而已。你真正在乎的,只有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我母亲为何会死得不明不白,还不是那女人下的毒手!你们隐藏得太好了,我查了那么久,也没有找到她的下落。否则,我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梁王眼里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他有一后三妃,其中两个妃子过世时都未满四十,其中自然藏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唯有梁沐的母亲早早搬离了梁宫,才幸免于难。至于那位王后,已经太多年未曾在梁宫出现过了,没有人知道其下落,也没有人敢确定其生死。 “是吗?咳咳……”知道梁庐的想法后,梁王似乎觉得好受了一些,他独自面对这十数位王境强者的围攻,又重伤在先,即便有法器护体,也已经再难继续支撑了。他再次接下众人联手一击后,面容开始迅速苍老,他抚着胸口剧烈地咳了几声后,突然对联军众强者说道,“我已死到临头,还有些事想弄明白,可否给我一点时间?” 柴家主点点头,对于这样的战斗,他本就心生排斥。但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减少家族子弟的伤死,纵然围杀梁王的手段有些卑劣,却也可以接受。既然大局已定,再行逼迫并非明智之举,万一梁王选择自爆,说不定还会有人因此陪葬。 赵家主同样担心梁王的垂死一击,自然不会阻拦。其他王境强者以这二人马首是瞻,他们与梁王本无私怨,没必要再苦苦相逼。 梁王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梁庐及身后三位跟随他多年的心腹大将,他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们之中,除了血脉相连的儿子梁庐外,其余三人都是他最为倚重的股肱之臣。他自认从未亏待过他们,却依然反得如此决绝,让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梁庐的眼里闪着狠戾。母亲离世时,他正远在南域苦修,惊闻噩耗后,足足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面北而跪,誓要查明真相,为母亲讨回公道。此后,他在奚家的暗中帮助下,费尽心机才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无一不是指向那神秘失踪的梁王后。 尽管梁王对梁庐百般宠爱,唯独在关于奚妃之死这件事上,无论梁庐如何旁敲侧击,梁王总是语焉不详。他逐渐对这个父亲失去了耐性,再加上奚家之人常在其耳边撺掇,他终究选择了这条背叛之路。因为,心中充满怨怼的他如今根本就不愿意姓梁,而是姓奚。 其余三人面色各异,国师简郓最为淡然,他简单直接地说道,“我本就是奚家客卿,当初也是追随奚妃来的木离王朝。” 铁卫统领和木离军统帅王宓则面露愧色,他们的选择很直接很现实,只是不想跟随梁王兵败身死。当梁庐将计划和盘托出后,更是觉得大势已去,只能赶紧调转船头,搏一个生机而已。 梁王将几人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也大致了然。他缓缓开口问道,“梁庐,此番联军来袭,也是你们和天阴门牵的线吧?” 梁庐平复了一下心中戾气,冷冷地答道,“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联军为何执意征战木离,我并不清楚。至于天阴门,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梁王嘴角突然挂起了一丝讥讽,“梁庐,你知道吗?你母亲是我亲手赐死的。” 梁庐身体一震,体内杀气爆射而出,双眼紧盯着梁王,似乎要将其生吞活剥。 梁王却毫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奚族觊觎我梁家本命法器多年,不惜以你母亲作饵,以期让奚家血脉能够掌控这件法器。但他们有些等不及了,想要了我的命,尽早取而代之。于是,奚妃便暗中策划宫变欲致我于死地。事败后,奚妃被我赐死,袁妃也因卷入此事同样殒命。” 梁王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对于梁庐和简郓的杀意毫不在意,脸上还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你们当时都还小,并没有卷入其中,我也只能编造了一个说辞。呵呵,终究还是养虎为患啊!” 第256章 末日降临 “不好,他还藏有后手!”梁庐跟随梁王多年,自诩对其性格了如指掌。当梁王那抹诡谲的笑容映入眼帘时,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梁庐的心头,这笑容中没有将死之人的绝望,反而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怪异。 几乎与此同时,逐浪城内涌出一道令人心神俱颤的气息,即便远在数十里外的旷野之上,一众王境强者也能感受得真真切切。 “这是……神的气息?”柴家主面色极为凝重。 赵家主脸色苍白,喃喃自问,“难道城里有神级人物?” 众人的目光纷纷向逐浪城方向投去,唯有梁王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痛和解脱。仿佛在这一刻,他终于可以不用再继续争斗。随着身上的护罩彻底黯淡,一颗宛如鸡蛋般大小的珠子脱体而出,向逐浪城迅速飞去。 “血脉法宝!”众王境强者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各自施展绝技,试图将那颗珠子拦截下来。 梁庐一指点向额头,一粒精血渗出,他要以梁家血脉召唤法宝,只要成功将其融入体内,他就是无可争议的新任梁王。 可惜,事与愿违,法宝仿佛根本没有感应到梁庐的召唤,依旧不顾一切地向逐浪城飞去,而其余王境强者强大的攻击,似乎也无法对其产生丝毫影响。 “不可能!”梁庐嘶声喊道。他机关算尽,为的就是成为血脉法宝的下一任主人。然而,如今事情似乎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难道梁王并未真正死去,或者是新一任的梁王已经悄然出现? 梁王枯槁如朽木的身体缓缓倾倒在地,他望着众人贪婪而无奈的表情,嘴角弯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这局棋也该收官了! 血脉法宝划破长空,疾速在空中飞奔,准备投向新的宿主。 一切似乎都早已被安排妥当,但意外永远不会缺席。 一道耀眼的光门在空中毫无征兆地闪现,紧跟着,一只枯骨般的手掌从光门之中探了出来。这只手掌散发着极为恐怖的威压,整个空间仿佛都被它牢牢锁定。 那些原本紧追不舍的王境强者,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即便是向前跨出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 枯骨手掌毫不犹豫地向血脉法宝抓去。 与此同时,六名散发着王境后期威压的白衣人从光门中缓缓走出,他们冷冷地注视着想要争夺法宝的众人,眼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警告众人不得再前行一步。 血脉法宝在枯骨手掌的镇压下,瞬间停滞了下来。它仿佛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开始拼命地挣扎,试图摆脱束缚,继续去完成属于自己的使命。 枯骨手掌的力量太过恐怖,远远超过了之前逐浪城中所散发的气息。柴、赵两家的家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震惊和畏惧。 这绝对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力量,甚至这种力量就不该出现在玄空之地! 血脉法宝在不甘与无奈中缓缓后退,最终还是无法抗拒地向光门飞去。 逐浪城中传来了女子的冷哼声,一只白玉手指遥遥点出,直指那枯骨手掌。 “神战?”有人低声惊呼,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众多王境强者疯狂向远处退去。 那六名白衣人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容,但他们对光门中的枯骨手掌抱有绝对的信心,依然围成一圈,未曾有丝毫退缩。 枯骨手掌仿佛感受到了来自白玉手指的威胁,它暂时放弃了对血脉法宝的镇压,五根枯槁的手指猛然一抬,隔空将那恐怖的一指挡下。 两股力量在虚空中激烈相撞,宛如星辰交汇,激荡起天地间的滔天巨浪。整个空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撕裂,地裂山崩,洪水肆虐,龙卷横扫,各种灾象接连降临,将大地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天地规则仿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怒吼着,咆哮着,夹杂着雷鸣电闪,向那光门所在之处猛然轰去。 然而,这些天地的怒火,恐怖的雷电,对于枯骨手掌而言,似乎并没有丝毫的威胁,无法对其造成任何的损害。它在击退那根玉指的进攻后,再次向血脉法宝抓去。 一道道雷电在空中暴虐地抽打,如同天神的怒火,狠狠地击打在枯骨手掌上。一道紫黑色的雷电混杂其中,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枯骨手掌的背部,随即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哧”响,手掌上赫然出现了一条恐怖的裂痕。 光门之中,传来了惊讶之声,手掌的主人似乎没有想到,在天兴之地还有人能够伤到他的化形之手。 紫黑色的雷电不再隐藏踪迹,愈发的暴虐,一道接一道地抽打着那只枯骨手掌,每一击都携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终于,在雷电的连续轰击下,枯骨手掌上的一根手指不堪重负,轰然断裂,坠落在旷野大地,顿时砸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紧接着,漫天的雨水倾泻而下,迅速汇成了一片足有十里方圆的黑色湖泊,湖面上翻滚着诡异的波澜,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气。 不仅枯骨手掌遭受了重创,连着那神秘莫测的光门,也在雷电的猛烈击打下,开始变得黯淡无光。原本还神态自若的六名白衣王者,此刻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慌乱,他们手足无措,进退两难。此时再想退回光门为时已晚,留在原地又可能随时被那些雷电轻意抹杀。 天空如同一幅厚重的墨画卷轴,阴沉得让人窒息。 整个逐浪城被一层无形的恐惧所笼罩,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再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似乎下一刻就会有末世劫难降临。 人们低垂着头,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那些过往知晓的神佛之名,声音颤抖而微弱,期冀在黑暗中寻找一丝慰藉。他们语无伦次地做着各种祈祷,有的祈求平安,有的渴望救赎,有的则是无助地呼喊着上苍的庇护。 在这一刻,人们终于感受到了对未知的敬畏和恐惧。 在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绝望的气息。 这或许就是来自末日的审判。 第257章 唐忘悟刀 唐忘的心中此时犹如狂风巨浪,翻涌不息,他再次亲眼目睹了来自神的力量。 当初在祝家秘道之中,他被神灵轮廓拘禁,依靠裂天一刀的雏形才侥幸摆脱,为此损耗了大量的寿元,这才踏上了灵道修行之路。而在剑岛上,他曾感觉被一双恐怖至极的眼睛瞥了一眼,那种压迫感让他的心绪久久都无法平息。如今,虽然他已经踏入了武尊之境,但在神的面前,依然渺小如尘埃。 “终有一天……”他心中默念。 修道之途漫漫,但既然有了方向,总有一天自己也能与天地齐鸣。 这一刻,唐忘的眼前再次出现了梦中那道黑色的巨大身影,身影的轮廓前所未有的清晰,挟着终极的毁灭之力的末世刀影从天而降,整个人仿佛依然被分解成了虚空中的颗粒。 在远方那神性力量的影响下,唐忘第一次捕捉到了那幻灭一刀的痕迹。 不再是单纯的意会,而是真实地感受到了那一刀的锋芒,近乎完美的弧度,从出手到收招,没有一丝力量的浪费,就像一尊绝世无瑕的美玉。 “不对!”唐忘摇摇头,那不仅仅是技艺的极致,而是天地自然的显现,甚至就是这一方世界的运转轨迹。 唐忘眼里暴射出一道精芒,他的心镜世界正在循着完美的轨迹极速运转,而那把细长的血色心刀也在不停地重复着这完美的斩击。 这才是真正的刀技,无漏无缺,无垢无瑕,不是在模仿天道,这一刀就是天道! 唐忘彻底沉浸在了对刀道的感悟之中,心湖之上那盏粹白的莲花灯正在盛开,精芒四射,照耀四方,其他五盏灯火也在粹白的映射下摇曳生姿,想要次第开放。 心刀在神意的刺激下,变得更加晶莹剔透,开始催生出生命之源。随着唐忘心念一动,心刀竟能自如地施展出他的各种刀技,如同臂使。 终于,唐忘收回了念头,转身向梁沐的府邸飞速而去。他心中燃烧着对战斗的渴望,要用敌人的鲜血来验证自己的所悟所得。 城外旷野的异变,城内出现的恐怖气息,这一切,都让梁瑾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不安。仿佛一切都在失控的边缘徘徊,自己的未来也愈加变得模糊不清。 她凄然一笑,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可走。父王和二哥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无从得知。但此刻,她的心里却是空荡荡的,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依靠。或许是天生的敏感吧,让她在这混乱中捕捉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这一战或许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战。 既然如此,那就让一切彻底毁灭,无论明日洪水滔天,她也要将二哥托付之事彻底做完。 梁瑾不再理会天幕中不停扩散的恐怖气息,她大声喝道,“杀光他们!”然后率先冲入了战团,以毕生最为刚猛的一拳,毫不犹豫地向梁沐击去。 其余蒙面人似乎也被梁瑾这份血性所感染,他们努力驱散心头的恐惧,再次投入到围杀之中。每一次出手似乎都有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将心中的恐惧宣泄出去。 阿武的脸上再没有了往日的轻松笑容,他非常清楚,若不能挡下对方这轮疯狂的进攻,今夜他们将会损失惨重,即便他和阿芸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要论拼命,阿武从未惧怕过任何人。当初在天兴,他曾无数次遭遇长青王朝和真武王朝的强者追杀,早已习惯了这种置之死地的局面。 他低声向阿芸传音了几句后,没有任何保留地开启了体内的黑色剑魂。剑魂的力量融入 “镇岳”之中,剑灵仿佛被激发了最深处的潜能,激动地颤抖不已。它对黑色剑魂有着一种天生的敬畏与崇拜,那是一种独属于剑意的压制和臣服。 随着阿武一声怒吼,门板巨剑破空而出,散发出的剑芒,瞬间将对面十位武尊强者同时笼罩其中。 他身后的阿芸猛地吐出一口精血,六枚铜钱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在她的指尖上方翩然起舞。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循环往复,六十四种卦象走马般轮转而出,一道道奇异的光罩在阿武身上来回变换,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防护和加持。 “诛灭!”阿武低喝一声,出手便是自己的最强一击。 一轮朝阳破空而出,将整个府邸周围映照得纤毫毕现。 天道不可违,为恶者当诛,为祸者当灭。 耀眼的剑光瞬间洒向前冲之敌,每一个人都仿佛在接受这天道之剑的审判。面对这近乎无解的杀伐,他们只能各自施展出最强大的绝技来应对。 可惜,阿武受限于修为,这一招又是分散而出,其威力自然大打折扣,否则,在场的这些敌人,无论是谁单独面对,都休想在“诛灭”之下逃出生天。 强大的冲击之力散播开来,方圆五十丈被彻底夷为了平地。阿武脸色惨白,这一招的消耗实在太大,即便有阿芸拼命为其加持,他体内的真元依然所剩无几。 对面冲来的武尊们更是狼狈不堪,虽然没有一人阵亡,但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或深或浅的剑痕。更糟糕的是,潜入体内的阴阳剑气正在不断侵蚀着他们的生命,只能强行运转真元予以镇压,此前气势汹汹的围攻之势瞬间为之停滞。 此时,梁沐与梁瑾二人同样杀得难分难解,昔日的姐妹之情早已荡然无存,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满了致命的杀意,恨不得将对方立毙当场。 梁瑾的拳法极为刚猛,只攻不守,完全是一副以命相搏的姿态。她的身上很快就被梁沐灵巧的软剑留下了数道伤口,鲜血染红衣襟,她却浑然不觉,依旧拳拳追命。 而梁沐的情况则更为危急。无论年龄、修为还是对战经验,梁瑾都占据明显的优势。加之梁瑾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就以伤换伤,将梁沐重创。 梁沐借着对方的一记重拳,连续退了好几步,她的胸口已经凹陷,脸上再无丝毫血色,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她手中的软剑如灵蛇一般,迅速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剑网,将紧随而来的梁瑾困在其中。 第258章 血月一斩 此时,燕飞的处境更为不堪,他心中萌生了以两败俱伤的战法摆脱老妇人纠缠的念头,但无奈的是,先前一番激战已让他元气大伤,加之老妇人的修为远高于他,竟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急之下,一个不慎,燕飞被老妇人的夺命长剑刺穿胸口,鲜血汩汩而出,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随时都会陨落当场。 燕飞苦笑,他年少时颇为张狂,但随着中域大军压境,燕家一路南逃,家中长辈战死者不知凡几,他也算明白了什么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幸而,燕家在南府一带重新站稳了脚跟,他也得以拜在明师门下,修为突飞猛进。此番前来木离,也是想好好历练一番,却不料陷入如此绝境,生死悬于一线。 危急关头,燕飞顾不得许多,将师父赐予的保命之物直接扔了出去,硬生生地挡住了老妇人的夺命一击。 老妇人冷笑一声。她不信这个年轻人还藏有更多的底牌。在她看来,一剑不行,那就再多补几剑。手中的夺命长剑再次挥动,带着破空之声,再次指向燕飞的要害。 保命之物虽换来一丝喘息之机,但燕飞也知危机并未解除,他那青稚的娃娃脸上现出了狰狞的笑容,全身的精血开始燃烧,准备拼死一搏。 “兄弟,何需如此!”燕飞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宛如新月的刀影落下,仿佛天上明月落了人间。 这一刀如梦似幻,仿佛水中花、井中月,分外迷离,浑然天成,让人误以为那是天地间最纯净的景致,让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忘却尘世烦恼。 老妇人在这一抹凄美绝伦的刀影下,神情微微恍惚,仿佛想起了年轻时的花前月下,美好旖旎。 正是这一刹那的迷乱,让她的心境为之一震,手中的夺命剑再难变招,只能依靠真元护体,硬扛这仿如来自天外的一刀。 这是唐忘以心刀为引,推衍梦中模糊身影的绝世一刀后,凝聚而成的致命一击。这一刀不仅蕴含有顺应天道自然的刀之极境,更有问心的心境之力,二者合为一体,被唐忘命名为“血月斩”。 自军前斗阵之后,唐忘心中便有了这一招的雏形,直到刚才被神的气息冲击,才终于明白其中的真义。 如今“血月斩”第一次落于人间,唐忘岂能让它落空? 老妇人在那绚烂夺目的刀光之下,心神俱裂,肉身也被一分为二,临死前她的眼里依然迷离,喃喃自语,“好美的一刀!” “奶娘!”梁瑾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她当即弃了梁沐,转身向唐忘扑来,要以这个外乡人的血,祭奠与她相依三十年的老妇人。 “唐忘,你个背主求荣的乡巴佬,枉我如此厚待于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梁瑾愤怒到了极点,言语间彻底没了往日的优雅和从容,只剩下满腔的愤怒和怨怼。 唐忘不屑地笑了笑。早在老妇人从兽车外偷袭他的那一刻,他就认出了对方,也就明白梁瑾这位所谓 “恩主”杀他之心。而墙上的两个刺客,也正是当初在昌茂楼逃走的两人。那一场刺杀其实是这位公主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无非是为了将逐浪城的水搅浑,以免让人察觉其他方面的异动。 尽管心中大概猜到了这些内情,但唐忘并未多做口舌之争,也无需讥讽对方背信在先。既然为敌,那就为敌。既然出手,那就决胜负,决生死! 刀修有刀在手,何须废话! 刚才击杀老妇人毕竟是出其不意,唐忘也想看看正面交锋时,“血月斩”到底威力几何? 他迎向梁瑾,“泉影”刀尖着地,天上明月高悬,周围火光四溅,那天幕之上让人惊怖的气息依然未散。 唐忘心中一片空明,唯有那把纤细的血刀,在心镜中无数次地临摹着那绝世一刀的皮毛。 一个银白的拳影正向唐忘袭来,其刚猛之意,如开山,如劈路,虽千万人吾往也。 面对这威力惊人的一击,唐忘轻声赞道,“好拳。”他手腕一振,“泉影”如有灵性般跃起,借着月色,偷来月光,一道清冷绝美的弧线划开了天地。 纵然梁瑾这一拳可以撼山河,却终究无法撼动这方天地,更无法熄灭那与天同寿的日月星辰。刀芒倾落,溅起涟漪片片,梁瑾心中莫名有些感伤,“怎么能有如此凄美的杀伐?” 她的拳意彻底湮灭在刀影之中,只能强行摆出一个交叉拳架,勉强挡住了这一刀。银白的拳套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梁瑾心中不禁大骇,这拳套是以无数珍稀材料特别打造而成,竟然差点被唐忘一刀劈开。 唐忘轻叹一声,似乎对这一刀并不太满意。自己只得其形,未能真正感悟到其中的意境,否则,月色洒落,何物可挡? 学我者生,破我者进,似我者死。 要想让“血月斩”更上层楼,还需更纯粹,更直接,甚至更简单。 毕竟这一招只是初创,唐忘尚未对其进行完善,能有如此威力已经殊为不易。他迅速平复心绪,“泉影”如影随形贴了上去,既然优势已成,那就要乘胜追击,形成胜势、杀势。 连绵不绝的刀芒如同天边的流云,每一刀都与天地大道无比契合,再不似过往那般刻意追求一个快字,却因为其独有的刀韵,让梁瑾疲于对付。 眼见梁瑾形势危急,那些被阿武“诛灭”一剑杀得伤痕累累的蒙面人,再次杀了过来。其中六人重组阵势继续围攻阿武,而另有四人却欲图围杀唐忘。 然而,与先前的形势相比,梁瑾一方已经失去了压倒性的优势。 唐忘示意伤势不轻的梁沐和燕飞退后休息,他眼中透着无情的杀意,战意如虹,刀意冲天,体内的潜能被彻底压榨,“无终式”驱使着“泉影”左劈右砍,整个人进入一种空的境界。 唯有手中刀,杀尽眼前敌。 第259章 血色巨影 骤然间,远处的天际仿佛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撕开一道裂缝,伴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一个巨大无匹的龙形身影狠狠地撞入禁海之中。那一刻,海面仿佛被猛然劈开,分裂成两半,原本深邃莫测、幽暗难见的海床隐约显露出来。 所有人皆被这一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抬头仰望苍穹,月影在颤抖着逐渐消散,整个大陆都呈现出一种崩塌之势。 天地规则在这一刻彻底狂暴,禁海深处传来阵阵恐怖的咆哮,遥远的天际中也不停地闪动着耀眼的黑金色光芒。 大地在剧烈地颤抖,裂缝自地表的每一寸土地蔓延开来,喷涌而出的黑色气浪将千年古树轻易地掀入半空中,宛如飘零的落叶。 山川变形,江河倒流,即便是那坚固的城池,也在这股力量面前显得脆弱不堪,城墙崩塌,建筑倾颓,尘烟四起。 哭喊声,呼救声,四处可闻。混乱与恐惧,成为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生灵,唯一的情绪。 天空如被撕开了一条裂缝,大雨倾盆而下,与那高卷的海浪一起,将一个个村庄小镇瞬间湮没。 不仅仅是木离之地,整个玄空大陆都笼罩在这末日般的阴影之下。数以千万计的生命正在被这无妄之灾吞噬。 在这一刻,宛如末世降临。 虚空之中,四个巨大的身影傲然而立,带着鄙夷的目光,冷冷地瞥了一眼下方那渺小的天兴之地。 一个冷如冰山,一个幽魂环绕,一个熔岩加身,还有一个死气凛凛,他们如同掌控天地的神只般高高在上,俯瞰芸芸众生。 熔岩身影不屑地说道,“虽然没能杀掉那头老龙,但至少让它百年内再难兴风作浪了。” “他只能硬接我们的杀招,根本不敢躲,否则这片偏隅之地,说不定就会被我们彻底打沉,哈哈。”幽魂身影阴森地笑道,他似乎对此颇为自得。 他们筹谋已久,无论是联军的远征,还是天阴门的内应,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杀死梁王,抢夺血脉法宝,最终逼那条老龙现身,然后围而杀之。 虽然梁王一脉的来历无人知晓,但对于他们这些神只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所谓的血脉法宝,其血脉就是源自那条老龙,而法宝就是一颗龙丹。因此,老龙自然不会让龙丹落入他们手中,必然会在关键时刻现身争夺。 而之所以选择在玄空之地动手,就是让对方不敢放手一搏,以免毁了整个大陆。否则,以这老龙恐怖的肉身,他们四人联手也未必就一定能战而胜之。 “算他走运,最后砸入那禁海之中。否则我必要拔掉它所有的龙鳞,饮其血,啖其肉,以雪那万年前的奇耻大辱。”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仿佛能将虚空都彻底冻结。 “好了,我们走吧,这次收获还算不错。”另一个身影死气沉沉地说道,“真要打沉了这片大陆,那我们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就在此时,熔岩身影突然微微一震,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他的气息点燃,眼里的怒火如实质般向上空卷去。 “血烽,你怎么了?”幽魂身影不解地问道。 “有人闯入了我的领地,毁了一个神血小世界。”血烽愤怒地咆哮道。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挑衅我们血神族?”幽魂身影周身泛起恐怖的杀气,整个虚空也为之一荡。 此时,虚空之中突然荡起了一道涟漪,散发出一股极为压抑的气息。一道光门在四人前方亮起,一个老者踏步而出,他的动作异常缓慢,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虚空的脉搏上,引得周围的空间微微震颤。 这老者实在太老了,眼鼻几乎被皱纹淹没,但潜藏在其中的两道精光,却似乎能穿透虚空,直视人心。当他的目光扫过四个巨大的身影时,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他们,竟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颤,仿佛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威慑。 老者的身上缠绕着无数的锁链,这些锁链闪烁着诡异的黑光,正在一刻不停地鞭笞着他的肉身。不时洒落的血滴流入虚空中,仿如粒粒不灭的星火。一块陨石飞过,却被那些星火瞬间穿透,留下了一个个巨大的窟窿。 四个巨大的身影似乎对这位老者异常忌惮,他们纷纷半弯下腰,对老者行了一个奇怪的拜礼。 “血狱见过大祭司。” “血溟见过大祭司。” “血凛见过大祭司。” “血烽见过大祭司。” 四人的声音异常恭敬,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自从万年前那场旷世大战后,这位大祭司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即便是族里发生了大事,他也只会以投影出现。 可如今,他的真身居然降临了。 “缘何要在玄空出手?”老者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他的脸庞不时会抽动一下,似乎正在承受难以言喻的痛苦。 “那头老龙与我有血海深仇,前段时间他还闯入我的栖息地,威胁于我。所以,我们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血神族,绝不可辱。”声音如凛冽寒风的血凛,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怨恨说道。 “你们不知道神战的规矩?”老者的问话依然慢条斯理,但其中的不悦,却让对面的四个巨大身影有些不寒而栗。 “我们原本打算速战速决,没想到老龙过了那么多年,还是那么抗打。”血烽的眼神不停地闪躲,他预感到有些不妙,只能硬着头皮颤声应道。 老者将目光投向血凛,平静地问道,“此事是你的主意吧?” “大祭司,此事的确是我一手筹划。如有失当之处,我愿一力承担。”血凛也知道此事做的有些不地道。当初至尊沉寂,血神族与这整片大陆的强者曾达成了一个协议——不得在大陆之上展开神战。 然而,对于他们这些实力强大的存在来说,这些所谓的协议只是一种口头的约定,何况已经事过万年,早已被很多人选择性地遗忘了。 毕竟,当实力足够强大之时,规则也就失去了束缚。 第260章 背信的代价 “我曾经警告过你们,看来你们已经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 老者的面容如同一潭深邃的古井,波澜不惊,但那四个巨大的身影却分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愤怒。 而仅仅就是这并未张扬的愤怒,已经让他们开始有些不适和压抑,对于早已证道成神的他们而言,这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太长太长的岁月。 成神,意味着跨越了生命的终极极限,并非仅仅是肉体上的蜕变,更是一种生命层次的彻底飞跃。不死不灭,全知全能,这些看似无上的荣耀和能力,实则只因他们站在了更高的维度,俯瞰着曾经的束缚和局限。 然而,在神明的领域里,依然有高下之分,强弱之别,依然尊卑有序,弱肉强食。 因此,面对这位老者,四个高大的身影哪怕已经成神无数岁月,却再次感受到了曾经的弱小和无力。他们心中莫名升起了一阵惶恐,此前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只余下低垂的头颅和颤抖的声音,“吾等不敢,还请大祭司恕罪。” “那个协议,是一个契约,一个整个虚空生灵都必须遵守的契约。任何一方违反,就会遭受惩罚。”老者的话语平静如水,仿佛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平常事,可那不停跳动的锁链,以及偶尔洒落的血滴,却在提醒众人:这就是违背契约的代价! 直到此时,四个巨大的身影方知后果居然有这么严重。能让这个老者都难以承受的惩罚,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你们不过是当年苟活下来的一群伪神而已,竟然也敢忤逆于我。”老者的双眼从皱纹中挣扎而出,混沌的眼珠犹如两个巨大的时空漩涡,常人哪怕只瞥上一眼,都会彻底迷失在无尽的深渊之中。 老者一个瞬移来到血凛身前,与那巨大身影极不相称的手掌,却轻而易举地扼住了对方的脖颈。 血凛挣扎着,想要发出求饶之声,但一切都是徒劳,在那只苍老的手掌钳制下,他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巨大身影迅速缩小,周身流转的神韵瞬间淡薄了几许。 “这是对你违背契约的惩罚!”老者吸收了血凛体内的神力后,他似乎感觉好受了一些。他将目光投向另外三人,语气冰冷地问道,“是我自己来取,还是你们自己奉上?” 三人看着神韵惨淡的血凛,心中满是恐惧,各自毫不犹豫地从体内抓出一颗球形晶体,那是他们足足积累了五百年的神力结晶,此刻却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呈递给老者,眼中没有任何的不满,更遑论反抗了。 “这次算是小惩大诫,如果再有类似的事发生,我会亲手剥离他的神体,湮灭他的神魂。”老者似乎重新闭上了双眼,他的语气依然平淡,却有一种无可置疑的威严,让人不得不信,更不得不从。 此时,血烽鼓起勇气,来到老者近前,恭敬地问道,“大祭司,刚才有人闯入我的领地,毁了一个神血小世界,我们该如何还击?”他现在不敢再自作主张,担心再次惹怒老者,遭受更大的惩戒。 “那是人家的‘回礼’,难道你们以为这块大陆上再无强者了?”老者似乎早已知晓此事,“神血世界不容再有失了。否则还会继续牵累圣主复生一事,在他回来之前,你们好自为之吧。” 老者不再理睬四人,转身走入此前的光门之中,消失不见。留下四人面面相觑,彼此间交换着无奈的眼神,各自叹息一声,随即分散而去。 逐浪城外的联军营地,尸横遍野,在如此狂暴的天灾之下,唯有少数实力强大之人才得以幸免。 众多王境强者脸色阴沉,此次他们皆是精锐尽出,无数家族子弟纷纷前来建功立业,不曾想,却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对这些大势力来说,后辈精英出现断层,不啻于伤筋动骨。 赵家主望着眼前的一切,痛心疾首,眼里泪光涟涟,不停长叹“天道不公”,至于心中究竟作何感想,外人根本无从窥探。 毕竟赵家看起来虽然损失不小,却远未触及其根本。那些最有前途的年轻一代,都因闭关修炼之故,大多没有参与此次大战。这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中的巧合,恐怕只有天知地知了。 然而,最让赵家主难以释怀的是,他们在九苍王朝的死对头九阳天宫,仅仅只派出了一些附属势力出战,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与此同时,柴家主呆滞地站在营地前,脸色苍白如纸,他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结局居然会如此惨烈。柴家青壮高手死伤无数,整个石壁王朝的精锐几乎被一网打尽,他都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面对江东父老。 幸得柴二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之伤,总算是那不幸中的大幸。 柴家主长叹一声,回到石壁后,他会立即辞去家主之位,闭门思过,以此谢罪。 梁庐一行人,神情尴尬地僵立在城外。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竟会演变成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仅是逐浪城,放眼所望之处,已经再看不到一处完好之地。而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这场灾难的源头,心情之差,可想而知。 特别是王宓和铁卫统领两人,更是如同木雕泥塑般,眼神呆滞地望着那座已不成形状的逐浪城。他们的家人仍在城内,生死未卜。但经历了一场如此恐怖的冲击后,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如今城里莫名多出了一名恐怖强者,同样在他们意料之外,而从对方出手的情况来看,明显是与梁王有着深厚的渊源。 而他们算计许久的血脉法宝也消失无踪。这一切,都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真是竹篮打水,到头来只落得一场空。 四人聚在一起,反复商讨着接下来的打算,到底何去何从,也始终没有达成一致。 最终,梁庐和简郓不愿冒险,黯然南去。此刻的逐浪城,已非他们所能涉足,唯有远离这片是非之地,方能保全自身。 而王宓二人则暂时潜伏下来,再寻机回城,看看是否还有家人存活。 第261章 该回家了 逐浪城中,此时已经如同一片废墟,几乎看不到几座建筑还能保持原貌。 人们未曾想到,这座屹立了千年的木离王都,尚未落入联军之手,就在无端的天灾之下,几被彻底湮灭。 曾经坚固无比的城墙坍塌一地,巨大的石块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四周,有的被巨力撕裂成两半,露出断裂的纹理,有的则被高温烤得焦黑,散发出刺鼻的烟味。 城内,更是触目惊心。 曾经繁华的街市,只有少数残壁断垣还顽强地立在那里。商铺、酒楼、住宅、府邸,如今大多只剩下了破碎的瓦片和断裂的木梁。即便是城市中央的梁宫,也同样未能幸免,除了两三座宫殿奇迹般地完好无损外,其余建筑皆被夷为了平地,化作瓦砾堆里的一抹灰烬。 街道上,废墟中,随处可见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衣衫褴褛,有的血肉模糊,不管生前富贵贫穷,无论曾经辉煌落寞,此刻再没有任何区别。 十不存一! 活着的人们,脸上依然挂着惊恐与无助,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天,甚至害怕天光明亮后看清破碎的住宅、横陈的尸体,每一眼都会刺痛,都会心碎。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永远堕入黑夜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梁沐的府邸已经彻底垮塌,外面的战场也早已沉寂。 在天地的狂暴中,除了几名武尊外,大部分交战之人都未能幸免。 所有人或多或少有伤在身。 好在阿芸及时施展神通,撑起了一方小世界,才让身有重伤的梁沐和燕飞逃过一劫。 唐忘凭借风之一道,借势而为,总算勉强躲过了天灾的侵袭。此时,他来到梁沐身前,正在焦急询问小筠的下落。当得知小筠已被送往法舟后,他更是心绪难安,只想着立即离开此地,前去鹤港一探究竟。 梁瑾伤势极重。她强行接下唐忘的“血月斩”,本就身心受损,此后又在天灾的侵袭下,再次受创。若非一口气提着,她恐怕早就昏厥过去。而手下的那些蒙面人更是所剩无几,他们茫然失措,一时竟不知到底为何而来,接下去又将去向何处。 远方突然传来一阵迅疾的兽蹄声,这个时候,还有人会前来掺和? 众人漠然地抬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军容齐整,为首的赫然是太子梁劭。 梁劭的目光冷冽如冰,他直视着梁瑾,声音中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梁庐大逆不道,军前弑父。我奉命前来将你捉拿回宫,胆敢违逆者,斩立决!” 梁瑾如被五雷轰顶般,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却让她几乎当场崩溃,自己最敬重的二哥竟然弑父?那个曾经无所不能的父王,如今已天人相隔? 她绝不相信太子所言,这其中必有隐情,她忍不住反唇相讥道,“奉命?你都说父王已陨,你奉谁的命?” 看着如今孱弱不堪的梁瑾,梁庐的眼中带着几分怜悯,淡淡地回应道,“母后归来,拨乱反正。你要抗命吗?” “母后?”不但梁瑾色变,就连不远处的梁沐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在梁宫,能被称为母后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梁王正妻,梁劭的亲生母亲,梁王后。 但王后多年前就已失踪,音讯全无,很多人甚至都猜测王后早已离世。可在这如此敏感的时候,她却突然出现,如何不让人惊疑。 “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母后既然下了懿旨,你最好老实随我前去。”梁劭身上猛地释放出一股强大的气息,他竟然已经踏足王境! “你是王境?”梁瑾再次惊得无以复加,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每一件都让她大惊失色。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清醒,还是因为在天灾中遭受了重创,陷入了临死前的幻境,难辨真伪。 梁瑾没有丝毫反抗的念头,她沉默片刻,慢慢冷静下来,再次开口询问道,“阿景呢?他怎么样了?” “梁景意图谋逆,已经被我镇压,此时已送往梁宫,等候母后发落。”梁劭柔声地应道。他已看出梁瑾此时已油尽灯枯,更是心存死志,生机尽失。 “希望你看在血脉同源的情分上,放他一条生路吧。”说着这话,梁瑾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弃她而去,眼前的这一切又是如此的荒唐,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好生收殓,不可怠慢。”梁劭对着身后的护卫吩咐道。 随后,他又转身看向梁沐,眼神极为复杂。临来之前,母后特别叮嘱,不得为难天兴之人,但让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木离王朝。 “母后让你等天明之前离开逐浪城,否则以叛逆处之!”梁劭的神情依然很淡漠,无论是适才香消玉殒的梁瑾,还是嘴角挂着残血的梁沐,似乎都与他并无瓜葛。 梁沐冷笑了一声,但并未反驳对方。毕竟,双方实力差距明显,一旦再起纠纷,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 唐忘看着梁瑾的尸身,心中也有些五味杂陈。阿武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唐忘对那些权力之争毫无兴趣,只是有些唏嘘而已。更何况,如今的逐浪城已变成一片废墟,难免有些感慨,不过阿武的话最合他意—— 该回家了! 梁王寝宫,是灾难之后少有的完整建筑。 寝宫的书屋里,一个身形高大的女人在独自发呆。她的身影有些落寞,经历如此一番剧变,终于完成了多年的夙愿,但心中并未涌起丝毫的喜悦。 女人突然站起身,走到书架旁,轻轻转动龙形木雕,一道光门缓缓开启。 结界里,依然漆黑一片,但对于她这个半神之体,却可以轻易穿透黑暗,看清周遭的一切事物。 在那石台上,一个气息微弱的朦胧身影静静端坐,她的眼里出现了一抹罕有的柔情。 三十多年来,她就一直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结界中,以自身为熔炉,强行炼化那具拥有无上神力的法体。 只是法体太过强大,炼化时出现了岔子,险些被法体中的血灵鸠占鹊巢,幸亏得到天兴的强者相助,这才转危为安。 尽管如此,她依旧无法彻底掌控那具法体,除非能够再炼化法体曾经的血灵之物。 为此,她才精心设下了这个针对天阴门的局中局,最终让她破开了法体的桎梏,得以重见天日。 如今,轮到她来守护这个结界了,在那里面有她最爱的那个男人,为了她不惜赔上了整个王朝。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已死去时,她却用早已准备好的血灵之术,暗中将其复活。 只有如此,才能瞒天过海,不再被那些更为恐怖的强者察觉。 第262章 拜见龙爷 恐怖的天灾终于散去,天空终于露出了一丝蓝。 可禁海依旧在翻腾咆哮,似乎正在以其独有的方式倾泻着对上天的不满。 灾难无端降临,禁海生物死伤惨重,借着一点晨曦的微光,也能看到原本深邃如墨的海面上,却时不时闪露出一抹血红。 一艘长约三十丈的蓝色法舟,正在这片狂暴的海域上疾驰。从远处望去,宛如一只蓝色海鸟正在艰难地迁徙跋涉。 法舟最大的舱室中,稀稀拉拉地坐着十余人。经历了一场生平未遇的恐怖灾难,每个人都很疲惫。 言小筠惊魂未定地缩在唐忘身旁,平日里的古灵精怪似乎被恐怖的天变一洗而空,眼中依然驻留着无尽的恐惧。 坐在另一端的龙氏五兄弟同样一言未发,正在闭目调息。为了抵御天灾对法舟的侵蚀,他们合力催动五行奇阵,消耗巨大,甚至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如今随便一名武尊出手,都可以将他们轻易击杀。 梁沐心情最为沉重,她直至踏上法舟离开了木离,也不知梁宫究竟发生了何等变故,父王又是因何而死? 如今,她虽然正在返回天兴之地,但何尝不是被驱逐而去。 她的母亲与王后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还有一些罅隙,这使得她在宫里自幼就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此次回到逐浪城,是因龙府所托,防止血脉法宝落入他人之手,但她未尝没有在父王面前一显身手,证明一番自己的想法。 梁沐轻轻苦笑。此番随她前来逐浪城的精英随从,大多是母亲的亲信旧部,却几乎死伤殆尽。而她过去最为倚重的易氏老夫妇更是战死在守城之战中,她现在才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三方联盟今后也该改为两方联盟了。 唐忘、阿武等人同样疲惫不堪,激战一整晚,又被天灾所袭。此刻,他们都在默默运转心法,争取尽快恢复巅峰战力,以免出现意外,无法应对。 偶尔有人睁开眼,目光中无不透露出深深的疑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恐怖的天灾又是从何而来?他们完全一无所知。 舱室内一片沉寂,时间仿佛凝固,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所打破。 众人睁开眼睛,如临大敌,却看见一个身高足有丈许的高大老者缓缓步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非常怪异的髯须大汉。 正当有人准备开口问询之时,龙氏五兄弟已迅速起身,对着老者躬身行礼。老者只是随意挥了挥手,五人脸上神色肃穆,毕恭毕敬地退在一旁,静候老者的吩咐。 其余人等见状,心中顿时明了,这位老者的身份非同一般。他们连忙收敛了气息,站起身来,向老者躬身行礼。 就连方才还半梦半醒的小筠也有样学样,不但直接跪下清脆地磕着响头,口中还甜甜地喊道,“言小筠见过爷爷大人,伯伯大人。” 最让唐忘感到惊奇的是,平日里一直待在空间匣子里的小普,不知何时也跳了出来。它的两只爪子合在一起,像模像样地对着老者行了一个众人从未见过的古礼。 老者被小筠和小普这两个小家伙逗得露出了笑容,口中发出几个奇怪的音节,似乎在与小普沟通。而小普则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不停地重复着那个古老的礼节,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表达自己对老者的敬意。 老者摆手示意小普停下后,眼神又极为温和地看向小筠,弯下腰笑着问道,“你是谁家的小丫头啊?” “我是师父家的,我叫言小筠。我还是一名凝气期的修士。”小筠先指了指唐忘,再指了指自己,有些得意地说道。 老者顿时开怀大笑,“哈哈,不错,不错,别跪在地上了,起来吧。”他手轻轻一抬,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小筠轻轻托起。 小筠被老者这一手再次惊到,脸上的敬佩之意更甚,如果不是被深谙她性情的唐忘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肩膀,她肯定会把自己心中所有的赞美之词全部倾述一遍。 “你们都坐下吧。”老者微笑着说,“我也只是顺路来看看。”尽管他的笑容很和蔼,但眼里却藏有一丝疲惫,似乎刚经历了一场伤筋动骨的旷世大战。 “对了,我是龙府之主。”见众人眼里尽是茫然,他开口介绍道,“你们叫我龙爷就好。” 此言一出,更将众人惊得不知所措。他们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高大的老人就是传说中的龙府主人! 于是,众人纷纷再次躬身行礼,齐声说道,“见过龙爷。” 龙爷轻轻摆了下手,示意大家无需多礼。他又指着身后的那个髯须大汉,介绍道,“这位是来自禁海的禺先生。” 包括龙氏五人在内,众人再次行礼,“见过禺先生。” 大汉客气地回了一礼,但并未多言。他随意在龙爷旁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神色淡然,似乎与龙爷相识已久,两人之间无需客套。 唐忘心中此时却翻起了惊天骇浪。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老者,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眼神留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仿佛刻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龙爷似乎能够看透唐忘的心思,眼神轻轻扫过,带着一丝善意,微微地点点头。唐忘心里也响起了一个声音,“不用说出来,放在心里就好。” 唐忘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甚至将心境之术都运转到了极致,才勉强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当年他在龙岛之上,曾经感觉自己被某个禁忌存在盯了一眼,那一眼仿佛能够看穿他所有的秘密,甚至连脑海深处的所思所想,都无所遁形。 而在那个禁忌存在注视他之前,来自中域真武王朝的小叶王莫名消失,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句令人胆寒的“天兴之地,王者之禁!” 唐忘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唐忘脑海中只有一个字在不停地翻滚、回响,那就是, “神!” 第263章 游子归乡 龙爷没有再理会唐忘心中的各种波澜,转而笑着对众人说道,“此次前来,并无什么紧要事,就是来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阿武身上,“你那剑魂还远远不够,不仅需要更多的磨砺,还要去寻找一些机缘,后续可有打算?” 阿武心中一凛,他知道龙爷所指的正是他体内温养的黑色剑魂。虽然剑魂已经认他为主,但始终未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想来还是自己的剑道不够纯粹。他略显惭愧地说道,“龙爷所言极是。此番回到天兴后,我会尽快再去剑岛闭关,磨练自己的剑道。” 龙爷微微摇了摇头,“闭关不是最重要的,你需要在实战中体悟剑道。三年内,你必须达到武尊后期,最好是能到武尊巅峰。到时候,我会让人安排你去灵界,那里应该能助你踏入王境,真正掌控你体内的剑魂。” “多谢龙爷。”阿武脸色肃然地应道。 龙爷目光转向阿武身旁的阿芸,轻声说道,“你师父应当已经踏入王境了,有机会出去找找她,应该能助你再进一步。” “可是,我也不知师父现在身处何处。”阿芸也有些想念师父了。自从白萝离开天兴后,就再无音讯,天地之大,她也不知从何找起。 “你们命师一脉自有因果相连,心诚则灵。”龙爷随口点拨了一句。 阿芸若有所思,心中似乎也有了一些头绪。 “你们五人也要尽快突破到武尊巅峰,有些事以后还要你们多出力的。”龙爷对一直有些拘谨的龙氏五兄弟说道。 五人一听,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连忙恭敬地应下。 他们都是孤儿,年幼时被龙府强者收养,赐姓为龙,并结为兄弟。他们一直生活在群山深处,成年后又在那里成家立业。对他们而言,龙府之主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神只。如果没有龙府,他们或许早已不存于世。 龙爷压了压手,让五人不必如此多礼。 随后,龙爷看向正襟危坐的唐忘,同时对小筠微微笑了笑。 “唐忘,我留意你很久了。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实属不易,可有抱怨?”龙爷开口问道。 “未曾有过。”唐忘正声回应。 他这一路走来的确艰难,数次被实力远超自己的强者追杀,也曾经历生死劫难,但他从未因此怨天尤人。对于刀修而言,前方再多阻碍,也要一刀劈开,有路行路,无路开路。 “那就好。你的心境之术有点意思,不过离真正大成还相距甚远。”龙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能舍掉那两个家伙,确实让人意外,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些事说不定反而能够破而后立。这份心气,很不错。” “多谢龙爷。”唐忘心中一暖,能够得到这位大能的认同,让他非常意外。当初在赤地荒原,他因豆豆和小普差点陨落一事,一怒之下剥离了血月,导致实力大损。好在悟出了心刀,从而能够继续以下伐上,一路走到今天。 “如果我没猜得没错,你应该很快会去灵界吧?”龙爷不经意地问道。 “是的。”唐忘点点头应道,“回到天兴处理一些过往私事,我就准备前去拜访龙府,希望能借道前往之路,去与师姐他们会合,再去灵界修复体内的暗疾。” 龙爷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小筠和小普,“灵界机缘不少,但危险也很多,你带着这两个家伙,可更要小心才是。” 没等唐忘搭话,龙爷指向他挂在脖子上的元塔,微微一笑,说道,“这东西我来帮你修复一下,到时候你也可以多一份保命的手段。” 唐忘心中大喜。自从在北努城遭空间法阵重创后,元塔一直没有动静。他对此完全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才能修复此物。如今龙爷竟主动提出相助,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他连忙解下元塔,双手捧着递与龙爷。 龙爷随意扫了一眼,便将元塔递与旁边那个被称为禺先生的髯须大汉,“禺老弟,这个就劳烦你费点心了。” 髯须大汉客气地笑了笑,随手在元塔上轻轻一抹,一道微不可见的光晕悄然滑过,塔身的色泽顿时光亮了不少。他将元塔纳入袖中,第一次开口说道,“待我离开时再交还于你,应该就能用了。” 唐忘感激涕零,连忙说道,“多谢禺先生。” 髯须大汉摆摆手,“不必谢我,只是还这龙老头一个人情而已。” 唐忘又对龙爷说道,“多谢龙爷。” 此后,龙爷又对梁沐说道,“沐丫头,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以后就作为龙府的代言人留在西面,三方联盟还是三方,只是把木离换做龙府,你看如何?” 梁沐挣扎着想起身致谢,却被龙爷摆手制止。但她脸上却颇多疑问,尤其是龙府一向不参与凡俗事,如今为何又会这般行事? 龙爷脸色微微一整,“有些事,我说了算。既然都不把规矩当规矩,那龙府也不能墨守成规,作茧自缚。不过,沐丫头,如今还是以守为主,暂时静观其变。” 梁沐连声答应,却觉得鼻子一酸,眼里泪花涟涟。 龙爷又与众人随意闲聊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有些事你们如今还不必知道。至于之前的天变,那是因为玄空的天地规则受损后的自保之举,无须过多揣测。不过,经此一变,玄空的灵气复苏速度将会大大提升,估计也就三五年后,灵界各方强者就会降临,留给你们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好了,我也不絮叨了。你们好自为之就是。禺老弟,我们走吧。”龙爷向髯须大汉示意,准备离去。 众人纷纷起身,恭敬送别。 “三天后,塔灵自会醒来。”髯须大汉将元塔抛给唐忘,又对众人说道,“诸位,就此告辞,有缘再会。” 数日之后,法舟突然放慢了速度。正与唐忘相谈甚欢的龙五突然说道,“我们到了” “到家了?”唐忘眼里闪动着激动的光芒,宛如久别的游子回到了家乡,顿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第264章 物是人非 安城,西北角隅,多年过去,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杂乱无章,仿佛岁月在这里带走的只是日历上的数字。 正值黄昏,家家户户烟火升腾,锅子里蹿出的气息虽然少肉缺油,但那股子独属于市井的清新味,还是能勾起行路之人的食欲。 一行五人,两男三女,穿着不算讲究,但也绝非出自这方穷巷陋室。 两个青年男子,一个潇洒自如,丰神俊朗,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目光的焦点,一个则截然相反,若不仔细留意,几乎很难察觉他的存在。 三个女子,年龄不一。 青年女子一看就知出身不俗,几乎没有到这等市井处闲逛过,眼中对路边的一切都会感到好奇。 一个刚刚抽条的少女落在众人身后,英气蓬勃,只是脸上有些拘谨,似乎对前方三个青年无比敬重。 还有一个看着特别机灵的小女孩,年龄约莫七八岁,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似乎一刻也闲不下来。 在一间最多新建不过两三年的石头房屋前,五人驻足了片刻。那个相貌平平的男子,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失望,他的目光在斑驳的墙壁上徘徊,然后有些意兴阑珊地对同行的几人说道,“以前住过的地方如今物是人非,我们走吧!” “师父,你以前就住在这里吗?”小女孩仰着头问道,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好奇。 青年轻轻点头,脸上还挂着一丝和煦的笑容,“嗯,是不是有点寒碜?” “比我在利元黑市住的那个房子好像要好一些呀。”小女孩心思简单,张口就来。 “哈哈,也是。”青年怜爱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随后转向其他三人,“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明天再去备点东西。” “师父,要备什么东西?”小女孩接话的速度极快。 “过几天,师父要去拜祭一下亲人,需要准备一些祭奠之物。”青年的眼里不经意地闪过了一丝杀意。 而在他们身后的少女也似乎想起了什么,体内的杀气压抑不住向外逸散而去,周围的一些普通人顿时如坠冰窖。那名长相出众的青年随手一挥,将杀气裹住,温和地说道,“罗瑄,心发杀机,天翻地覆。如果不能控制杀意,伤人也会伤己。” 罗瑄红着脸,连忙道歉,“师父教诲,罗瑄谨记。” 罗瑄口中的师父正是阿武,而那没有存在感的青年自然就是唐忘了。 从木离回到天兴后,唐忘等人稍作休整,就各自分头行事。 梁沐将以龙府代言人的身份,前往天兴军拜会秦崇岳等人,重新商讨未来三方联盟的大计;燕飞则因伤势过重,不得不返回南府休养。 由于要前往安城,阿芸传讯给回到龙府的爷爷,准备带上罗瑄一起去了结一些陈年恩怨。 唐忘的想法很简单,多年前的血债,如今也该彻底算一算了。 翌日。 安城北边乃重商之地,各种商铺林立,其中一栋三层建筑尤为醒目,楼顶悬挂的牌匾上书写着“青山楼”三个大字,旁边的角落上还嵌有一个“薛”字。 这里曾是飞烟阁在安城最大的商铺,但在真武军到来之后,被早早依附于叶家的薛家所吞并,并更名为青山楼。楼内所售之物虽然种类不多,但都是极为贵重,寻常人士只能望之兴叹。因此,尽管地处闹市中心,但进出青山楼的顾客却寥寥无几,更显其神秘和高贵。 昨日还在陋巷中散步的五人,如今站在了青山楼外。 唐忘抬头望着上面的牌匾,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这里,正是他初次邂逅云先生和阿忆的地方,只不过“烟雨”不在,只留“青山”。但很快,他就收拾好心情,笑着说道,“走,备货去!” 青山楼外,两名武师身着绣有“薛”字长袍的武师神情倨傲,对往来的行人不时投去轻蔑的一瞥。见五人走来,他们上前一步,语气有些不善,“请问几位,光临本楼有何贵干?” “这开门做生意,难道还挑客不成?如今买个东西,难道还要先递个门贴?”阿武不屑地问道。 两名武师有些气恼,却又不敢发作。他们之所以上前盘问,只因这五人的穿着打扮实在普通,除了青年女子稍显讲究外,其他几人一看就不像出身富贵之家。 然而,这五人中,有三人的修为他们看不出底细,虽然年龄都不大,但也不敢贸然得罪,生怕万一捅了篓子,那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虽然薛家如今在安城如日中天,但谁知道对方是不是过江龙?于是,其中一名武师连忙堆起了笑容,解释道,“客官误会了,只是想知道诸位想挑选何物,好为您引荐一番。” 阿武冷冷地抛下一句“随便看看”,便不再理会两人,率先跨入楼中。 楼里的管事似乎也听到了动静,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前来迎客。他快速打量了这一行人,眼中同样有些疑惑,但念及今日楼上有贵客,不便失了礼数,因此打着“哈哈”想要与这几人攀谈几句,顺便探探他们的虚实。 然而,这五人如同未闻一般,只是随意浏览着货架上的物品,却并无购买之意,不一会儿,就准备向楼上走去。 管事连忙上前一步,将众人拦住,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实在抱歉,今日楼上有贵客到访,不再接待他人,还请诸位留步。” 阿武和唐忘对视了一眼,他们今日本就是来砸场子的,哪有那么多耐心和这些人打机锋。 “既然这里不接待我们,那就拆了吧。”阿武身体轻轻一振,浓郁的武尊剑气瞬间弥漫开来,阿芸则将罗暄和小筠护在身边,以防被剑气误伤。 剑气纵横交错,整个青山楼如同朽木般摇摇欲坠,随后轰然坍塌。五人身影如电,瞬间闪出了楼外。 楼上之人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展开身法向外掠出。短短数息之间,原本还是这条街道上最醒目的商楼,如今彻底成为了一片瓦砾,那名狗眼看人低的管事直接被埋于其中,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何人胆敢在安城对我薛家出手?”从青山楼里掠出的一个老者怒吼道,他是薛家的新晋武尊,正陪着来自北府的王家少爷在楼上议事,没想到竟有人敢如此挑衅,此事绝对不能善了。 唐忘眼中带着浓烈的杀气,缓步走上前,沉声说道,“我叫唐忘,荒唐的唐,念念不忘的忘。” 第265章 唯杀而已 这名薛家武尊似乎并不知道唐忘是何许人,他厉声喝道,“年轻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寻,既然如此,休怪我手下无情,那就送你一程。” 他手中战刀挥舞,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直取唐忘项上人头。面对武尊强者,薛家之人也不敢大意,已经吩咐手下回去报信,只盼能拖住对方,待薛家其余两名武尊强者赶到,再合力将其斩杀。 然而,这名薛家武尊哪里知道,似他这样道意稀松的武尊初期,早已不被唐忘放在眼里。 但今天既然要清算,就必须立威。 唐忘拔出“泉影”,体内的杀意沸腾。回想起当初阿沛的首级高悬城楼之上的惨状,他在雨中远远凝视却无能为力的憋屈,两眼通红,心中积郁多年的愤怒如火山爆发。 “天狼杀”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地凝于刀身之上,周围百丈之内都被杀意笼罩。 街上行人尽皆为之惊恐不已,不敢再做丝毫逗留,纷纷一退再退。 这股杀气太浓太烈,以至于意志稍有薄弱者,一经沾染就会心神俱灭。而对面首当其冲的薛家武尊此时更是亡魂丧胆,他仿佛置身在千万敌人的围攻之下,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即离开这里。但在“泉影”的锁定下,如果破不开杀气空间,那就只能将命留下。 唐忘怒喝了一声,“杀!” 一道璀璨的刀芒向薛家武尊斩去,心湖之上那盏代表杀意的红色莲花灯正在璀璨开放。 刀行乱世,唯杀而已! 薛家武尊绝望地看着那瞬间而至的死亡之光,心中偏偏生不起任何抵抗之意。他所有求生的意志,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声震天的哀嚎:“不!” 血雨落下,一颗斗大头颅飞入青山楼的废墟之中。 武尊又如何,一刀斩之! 此刻,在远处围观的所有人彻底惊呆了! 他们初时还在揣测,究竟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有胆量在安城地界,挑衅不可一世的薛家。 可随着这恐怖的一刀落下,薛家的一名武尊就此陨落。要知道,薛家明面上所拥有的武尊强者,也就不过三人而已。 这一刀就能斩杀一人,薛家今天要遭大难? 一些心思活络之辈,心中暗自盘算,是否会有浑水摸鱼之机。而更为胆大者,则已经开始谋划,万一安城变了天,自家势力能否抢得先机? 唐忘如一尊从地狱中走出的杀神,他站在青山楼前,冷冷地望向之前管事口中所谓的贵客,没想到其中还有一张熟面孔,竟是当初乘坐角雕追杀过韩瑶的王家公子王荥。 “王荥。”唐忘脸上闪过一丝讥笑,“泉影”遥遥指向对方,无边的杀意顿时将其锁定。 “唐忘?”王荥的脸色一片惨白。想当年,唐忘的实力就不容小觑。如今数年过去,虽然两人都已踏入武尊之境,但彼此之间的差距,却已大到让他连一战之心都无法升起。 刚才死去的薛家武尊,王荥之前也曾与其切磋过,虽然取胜不难,但要想斩杀对方却也要费一番功夫。可唐忘只是一刀斩下,就生死立判,换做是他自己出手,又能撑住几招? 这一刀,不仅斩杀了薛家武尊,也斩碎了王荥所有的信心。 王荥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故作镇定地喝道,“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你这是何意?” “当初你们王家追杀我,是否也该给个交代啊。”阿武突然开口说道。他和王荥曾经交过一次手,依靠阴阳剑意才击退了对方。如今既然再次相遇,岂能轻易放过? 王荥神色飘忽不定,尽管他曾经在阿武手下败过一次,但不认为对方也能如唐忘那般强大,否则这个世道也未免太不可理喻了? 阿武轻笑一声,“当年我用三招败你,今日,你能接我一招不败,就算我输。” 王荥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个世道真的就是如此不可思议? 站在王荥身旁的一名武尊老者,目睹这一幕,心中暗自叹息。阿武仅凭这一句话,就让王荥心生怯意,不战自败,真是杀人诛心啊! 老者是武尊中期修为,他冷声应道,“这位小哥,不要欺人太甚,我王家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换你也行,只要能接我一剑不败,同样算我输。”阿武眼里闪过一阵轻蔑。他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阿武,就算王家倾巢而出,纵然不敌,但想要全身而退,也并非是件太难的事。 在此之前,阿武曾和唐忘合计过,如今遇到武尊巅峰级的人物,他们联手之下是否能有胜算? 为此,两人还特意与龙氏五兄弟切磋了好几次,得出的结论是,两人如果同时施展最强一击,完全有机会伤到武尊巅峰,而这还是唐忘没有动用心境之术的前提下。 正因如此,二人此次前来安城才是如此信心十足,毕竟天兴之地没有王者,他们又何惧之有? 王家的武尊老者两眼闪过一道精芒,他能感受到阿武的话语中并无丝毫狂傲之气,而是一种强大的自信。但他心中仍是不甘,不愿相信自己连对方一招都无法接下。 老者冷笑一声,“有道是英雄出少年,老朽不自量力,就来领教阁下一招。” 阿武根本不在意老者言语中的激将法,他已是武尊中期的修为,同境对战,只要不是那种天之妖孽,他都有绝对的自信,一剑败之! 他从储物戒里取出那把门板巨剑“镇岳”,直接一招“阴阳合一”向那老者刺去,当年他用这一剑击败王荥,如今还是要以这一剑,再败王家武尊。 阴阳相融,循环往复。阴中带阳,阳中带阴,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阿武的天道剑意,本就源自阴阳合一。所谓太极生阴阳,一动一静,散生万物。 一条近乎直线的阴阳鱼剑气自天地间凭空而出,瞬间来到了武尊老者的身前。 老者大惊失色,他同样是剑道高手,却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战斗经历。除非对手修为有绝对的压制,否则即便技法再强,也不可能让人无招可出。 可阿武的剑道即天道,所出之剑即为天理。 天理昭昭,一切分明,若是没有逆天的实力,又如何阻挡这一剑? 第266章 复仇开始 面对阿武那携带天道韵味的杀伐之剑,王家老者只得勉强撑起一片剑网,他心知此剑之下难以闪避,唯有凭借自身雄厚的真元,才有机会搏一丝平手的机会。 剑芒交错,一声激响,老者依然立于原地,似乎未曾被动摇分毫。 王荥心中暗喜,正想出口相讥,却见阿武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何必自讨苦吃。” 话音刚落,王家老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没有开口说话,生怕乱了气息,无法继续镇压那正在体内游走的阴阳鱼剑气,一旦失控,不但会经脉受损,甚至可能会伤及武道根基。 王荥惊愕地看着老者,心中羞愧难当,不仅因为阿武这一剑依然恐怖如斯,更是自己的眼光浅薄,竟然没能看出其中的门道。这一瞬,他的武道之心仿佛遭重锤敲击,变得摇摇欲坠。 王荥连忙闭目凝气,试图稳定心绪,但他心中明白,眼前这一刀一剑,皆成心魔,除非有逆天改命的际遇,否则他这一生的武道之路,恐怕已经走到头了。 薛家武尊身死,王家武尊战败,让所有的围观者无比动容。 更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出手的两人不仅年岁不大,更是以一招之威,分别击败对手,如此强势,令人心惊胆战。 就在此时,薛家两名武尊正马不停蹄地急速而来,他们怒火中烧,一心只想立即赶到青山楼,让那些无知之辈见识薛家的厉害。 他们一来到现场,顿时就傻了眼。废墟之中,一个死不瞑目的头颅端立其上,王家的两名武尊强者神色黯然,留在原地的几名家族子弟迅速将此前发生的事告知二人。 听到这一切,两名薛家武尊脸色铁青,对手绝非等闲,他们估计也难取胜。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即离开。 唐忘一见薛家又来了两名武尊,当即抬起手臂,“泉影”散发着无尽的刀气,遥遥相对。 薛家的这两名武尊,一个是当今薛家的家主,另一个则是执法长老,两人的修为均为武尊中期,在安州一带无人能敌。 然而,在唐忘杀气沸腾的刀气笼罩之下,薛家家主自知此时再走,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质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要对我薛家之人下此死手?” 唐忘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缓缓说道,“我叫唐忘,怎么,薛家已经把我给忘了?” 薛家主心头剧震,他当然知道这个唐忘。他的堂弟薛潼、侄子薛跃等人都先后命丧此人之手,只是这些年唐忘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再无半点消息,薛家也就暂时将此事搁置了下来。 没想到,当初那个被薛家追得四处逃窜的少年,如今成长为一个足够令薛家感到震颤的存在。此事恐怕无法善了,估计只有请出家族中的最强者,才有机会镇压此獠。 薛家主暗中捏碎了传音玉佩,脸上却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不好意思,薛某委实不知何时与阁下结下的梁子。” 唐忘看着薛家主拙劣的演技,为了拖延时间,如此厚颜无耻,也让他不得不服气。不过,他并不在意对方的小心思,既然来清算,自然要将薛家所有的强者一网打尽。 他没有理睬薛家主,脑海中闪过的都是与阿沛相依为命的一幕幕过去片影,他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你们可以不记得,但我又如何忘得了。” 随即,唐忘突然大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薛家与我有血海深仇,今日我唐忘前来报仇雪恨,无关人等最好不要插手此事,否则我必与其不死不休。” 他死死地盯着薛家的两名武尊,继续说道,“你们应该是薛家如今掌权之人,就拿你们的人头,去给我那无辜惨死的弟弟当祭品吧!” 唐忘不愿再与对方多费唇舌,“泉影”挥动,错刀而出。一时间,只见漫天的刀影挥洒,一刀快似一刀,刀光闪烁,令人眼花缭乱。 须臾之间,修为在武尊以下的人再也无法看清唐忘的身影和刀影,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刺得他们眼睛生痛,泪水横流。 而被唐忘刀影笼罩的薛家两人,也各自抽刀在手。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一出手便是薛家不传之秘,一经一纬,织成“天罗地网”,要将唐忘连人带刀,一起困入其中。 “正合我意!”唐忘眼睛微微一凛,不屑地说道。 这一杀招他曾多次经历,从当初白水河畔,到青石镇上斩杀薛潼,他对这招“天罗地网”印象极为深刻。在心镜之中,他曾无数次对这一招进行过推衍和拆解,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只见唐忘身形如电,在这密不透风的刀网中穿梭自如,每有经纬相接之处,都会闪电般轻点一刀,触之即退。如此往来反复,令人目不暇接。 对于薛家的这两人,唐忘可谓恨之入骨,薛家之人正是依仗他们的庇护,才敢如此跋扈,如此胡作非为。因此,他并没有急于施展出强大的杀伐手段,而是要彻底破灭两人的信心,让对方心存希望,最终跌入绝望的深渊。 薛家主和那位执法长老自然不知唐忘的打算,眼见唐忘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反而心中暗暗窃喜。如此下去,唐忘必然会成为瓮中之鳖,任由他们宰割。 此时,周围的众多薛家子弟纷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们薛家的‘天罗地网’,任你大罗神仙,陷进去后也逃无可逃!”那些年长之人更是眉飞色舞,向小辈们大声讲述着家族这招“天罗地网”的来历和威力。 而其他那些原本心存想法、对薛家虎视眈眈的人,此刻纷纷摇头叹息。他们原以为薛家会遭遇大难,不曾想这个刀修徒有其表,眼看着就要陨落于此。心中更是不由惋惜,大好机会,就此失去,以后还是只能继续仰望薛家的鼻息。 阿武退到罗瑄身旁,轻声细语地向徒弟讲述此战中的精妙之处,脸上挂着无比轻松的笑容,丝毫不为唐忘的处境担心。 第267章 连斩两人 听闻周遭薛家子弟的一片叫好之声,王荥眉头紧锁,私下与那位武尊中期的老者说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啊?” 王家武尊一直紧盯着场中的争斗,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冷笑道,“年轻人以为有了几分本事,就可以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如果那个唐忘在薛家两位强者形成杀势之前,强行破开这‘天罗地网’,或许还有一线胜机。如今作茧自缚,能不能脱身,就看他有没有保命的底牌了。” 王荥半信半疑,他曾亲眼见识过唐忘的杀伐手段,又知此人并非性情骄纵之辈,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轻易陷入了如此困境之中。 老者见状,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王荥啊,你以为薛家真的是浪得虚名吗?他们依靠这招杀手锏在这安州立足上百年,如今更是安城当之无愧的第一家族。家主此次让我们前来与其商议合作之事,叶家的面子固然要给,但他们的实力才是最为重要的。” 王荥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也觉得老者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他不禁自嘲道,或许自己太过多虑了。 可就在众人皆以为大局已定,胜负已分时,被困在刀网中的唐忘发出一声清亮的长啸,随即低声说道,“阿沛,在天上看忘哥怎么帮你报仇的!” 唐忘手中的“泉影”猛地一震,只见那密布在他周围的刀网逐一断裂。他此前每次以快刀触碰刀网,都留下了一道微弱的刀意,如今一经发动,刀网中每一个经纬交错之处瞬间乱成一团,所谓的“天罗地网”,不攻自破。 破开薛家两位强者的围困后,唐忘率先掠向那位执法长老。“泉影”裹挟着“天狼杀”无尽的杀意,一道耀眼的红色刀芒一闪而过。 薛家长老顿时只觉自己置身于远古的沙场,面对无数恐怖生物的咆哮和倾轧,纵有抵抗之心,却无还手之力。 前一刻,他还沉浸在灭杀强敌的憧憬中,转眼却坠入了无间地狱,如此巨大的落差让他动作一缓,又一颗人头飞向青山楼的废墟之中。 唐忘看都没看一眼倒下的薛家长老,转身杀向被惊得魂飞魄散的薛家主。 薛家主心知大势已去,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准备立即退离此地,与薛家老祖会合后再做计较。他万万没想到,唐忘已经成长到如此可怕的地步,以薛家现有的力量恐难力敌,唯有借助叶家强者之威,才能将其彻底镇压。 薛家主当机立断,手中战刀连续挥斩三记,每一刀都倾尽了他毕生的修为,其中所蕴含的强大杀力,只为阻止唐忘趁虚而上,为自己争得一丝生机。 他对这一套连斩也非常满意,堪称自己生平巅峰之作。然而,当他正想闪身离去之时,却觉得心头一痛,那是一种失去了至亲的哀伤。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而遥远,整个世界也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只留下黑白萧瑟。薛家主甚至感觉每一口呼吸都异常沉重,胸膛回荡着沉重的回响。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整个人似乎即将淹没于无尽的黑暗和寒冷中,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和悲恸,那是他这辈子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情绪。 薛家主感觉身体中的气力被彻底抽空,眼角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两滴泪水。“我这是怎么了?”这泪水,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似乎自从成年后,就再也未曾有过这样的软弱。在他记忆中,哭泣和悲伤,是那些临死前在他脚下苦苦哀求的可怜虫才会做的事。 原来人也可以悲伤到如此地步!可这绝对不该是属于他的情感。 在他的字典里,懦弱就是无能。而薛家需要的是铁血,是无情,是逆流而上。 可是,这样的悲伤为何如此凄美,他虽然万般厌弃,却又有些不舍。他沉溺在这莫名的情绪之中,有些无法自拔,以至于忘却了如今自己正身处险地。 当一道破空声在他耳畔骤然响起,薛家主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他依稀听到了不远处,那位薛家老祖愤怒而绝望的呼喊,“住手!”也清晰地听到唐忘冰冷无情的声音:“以你之头,祭阿沛在天之灵。” 又一颗头颅垒在了青山楼的废墟之上,薛家老祖怒目而视,仿佛要将唐忘千刀万剐,才能消心头之恨。 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未能及时救下薛家主和执法长老。 薛家如今共有四名武尊强者,没想到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就有三人殒命于此。虽然薛家还有他这根定海神针,但无论威势还是未来都将不再,而这一切,都拜这个手持四尺长刀的年轻人所赐。 陪同薛家老祖前来的,还有一名武尊后期的强者,从其服饰来看,应该来自真武叶家。叶家武尊冷哼一声,厉声喝道,“当众行凶,袭杀良善,真是不把我叶家放在眼里。今日我等就替天行道,将你诛杀在此,以正乾坤!” 阿武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立即引来那叶家武尊的怒视,“有何可笑?莫非你是这凶手的同党?” 阿武又大笑了几声,突然正声道,“薛家之徒,滥杀无辜,何以为良?叶家之辈,侵我天兴,何以为善?你们这些人,真是是非颠倒,黑白不分,可知天道昭昭,人可欺,心不可欺!” “你找死!”叶家武尊勃然大怒,“报上名来,我叶琮不杀无名之辈。” “我叫阿武,来自剑门。”阿武手中的“镇岳”一指,“来,看看今天找死的到底是谁?” 在法舟之上,阿武得了龙老的提点,知道自己需要更多的生死大战,以此来感悟剑道,激发黑色剑魂。因此,当得知唐忘要来安城挑战整个薛家后,他立即要求一起前往,不仅为好友助威,为徒弟出气,更是希望能遇到强大的对手,以战养战! 第268章 薛家鲸落 阿武不再与那叶家武尊多话,既然要以战养战,最终还是要用剑来说话。 他手中的巨剑一荡,蹂身而上,阴阳剑气纵横交错,在空中划出一个无形的园,无数阴阳鱼跳跃其中,只待觑得对手一丝空隙,便可趁虚而入。 叶家武尊冷哼一声,身形展开,一条血红的剑芒挥洒而出,仿佛一块巨大的红色巨幕,直接将阴阳剑气尽数遮掩其中。 一时间,只见阴阳鱼在空中飞舞盘旋,拼命撕咬着红色剑幕的边角。只是剑幕重重叠叠,难以一穿而透。 两人之间瞬间被剑气挤满,成为了一片剑的战场,僵持而对,难分高下。 另一边,薛家老祖的眼神阴鸷如蛇,阴毒地盯着唐忘。他实在想不到,当年薛家一个无心之举,竟然酿成了滔天大祸。但他也清楚,双方之间早已结下了生死大仇,再无任何转寰的余地,唯有一方彻底陨落,才算真正了结。 “可惜,当初没有举全族之力击杀于你,终究还是失策了。”薛家老祖声音有些沙哑,他慢慢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把鬼头大刀,要以家族传承战刀,饮尽仇敌之血。 “昔日种因,今日结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唐忘冷冷地回了一句。 “哈哈,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何来什么报应,只是当初没能斩尽杀绝而已!”薛家老祖怒吼一声,“我就不信,你一个区区武尊初期,还真能翻了这天!” “多说无益,受死吧!”唐忘不想再费口舌,对于这些人来说,一切都只能用实力说话。 如薛家这般,面对叶家这等大族卑躬屈膝,遇到当初自己那样的平民则肆意滥杀,终究只是欺软怕硬之辈,如此心境与格局,又如何能有真正的成就? 这一战的落幕,比绝大多数人心中预想得要快了许多。并没有势均力敌的纠缠不休,也没有两败俱伤的惨烈场面,一切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一切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阿武没有痛下杀手,甚至连“诛灭”都没有施展,仅凭那奇诡莫测、变幻无穷的阴阳鱼剑气,就让叶家武尊吃足了苦头。 当唐忘的“血月斩”破空而出,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这璀璨凄迷的绝美刀光。那一刻,薛家老祖瞪着绝望的双眼,拼命垂死挣扎,却终究无法摆脱这宿命的审判,生命之火在那刀意弥漫处黯然熄灭。叶家武尊也失去了继续缠斗的心气,硬吃了阿武一剑,右胸处带着一条深深的剑痕,狼狈而走。 唐忘没有再行杀戮,只是带走了薛家四个武尊强者的头颅,小普自然也不会放过收拾战利品的机会。 面对如此强势的唐忘,薛家子弟们如丧考妣,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阻拦。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反抗与死无异,他们无奈地垂下平素傲气的头颅,无论耻辱还是仇恨,都只能和着血吞入心中。 更何况,如今对他们最重要的事,并不是报仇,而是如何生存。 一鲸落,万物生! 薛家衰落,安城变天,各势力蠢蠢欲动,原本平静的局势随时都会陷入争斗不休的混乱之中。好在,叶家和王家的强者收到飞讯后,立即从北府赶来维持秩序,安城各势力间才不至于血流成河,薛家也得以苟延残喘。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暂时的妥协罢了。失去了武尊坐镇的薛家,终究已是日落西山,覆灭也只是迟早的事。 而这一切,唐忘已不再关心,或者说,这一切本就在他预料之中。 北府王家大院,王荥身形笔直,垂手站在大堂中央,正向王家家主禀告安城之事。 王家,曾经是天兴南府首屈一指的权阀,与真武叶家一直眉来眼去,天门峡谷失守一事中他们更是出力甚多。野心勃勃的叶家本想打通南北两府,与王家形成呼应之势,名义上一统天兴。但随着小叶王在剑澜镇的神秘失踪,叶家只能放弃南进计划,退守北方,以免遭到更大的打击。 这一变故,使得王家在南府瞬间孤立无援,遭到包括袁家、周家等势力的围攻,甚至连急于在天兴扩张地盘的上官家也将矛头指向了他们,王家的处境愈发艰难。 不仅如此,由于王家早早投靠中域,引发整个天兴内乱,整个南部的其他势力都对其恨之入骨。曾经风光无限的南府龙头,如今却沦为了过街老鼠。 无奈之下,王家将大部分子弟迁往北府,另求发展。至于家族祠堂,则留有武尊强者镇守。在天兴之地,如果没有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倒也没人会去打这些大家族祖地的主意。 王家当代家主名为王雪宁,是王家两大武尊巅峰强者之一。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带领王家重归中域,再现往昔的辉煌。因此不惜与真武叶家合作,以期未来能够借助对方之力,在中域能有一席立足之地。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王家自身需要更进一步。毕竟,多年来,王家始终没有人能够突破王境,而武尊世家在中域之地只能沦为那些顶级势力的附庸。 他曾对王荥寄予厚望,希望这个家族中公认的天才子弟能够打破王境枷锁。因此,即便当初王荥败于阿武剑下,他非但没有责怪之意,反而让王荥以此为鉴,知耻而后勇,并调集家族大量的资源,助其一举突破武尊之境。 可是,如今站在堂前的王荥却让他非常失望,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他的身上再没有了往日那种锋芒毕露的气息,就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的癞皮狗,再也无法挺起胸膛,成为真正的强者。 “在安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雪宁强压着怒气,沉声问道。 王荥感受到了家主的不悦,连忙将薛家武尊强者覆灭一事详述了一遍。只是在提及唐忘与阿武那恐怖无边的杀力时,他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微微有一些颤抖。 “唐忘击杀薛家老祖的那一刀,太过惊艳,就像是来自天外的一刀,无比的凄美……”王荥喃喃低语,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一种恍惚之中。 王雪宁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和失望。他知道,王荥彻底毁了,他不再是那个曾经让王家寄予厚望的天才。从今以后,王荥都会活在唐忘和阿武那两个人的阴影之下,除非他能击败对方破开心中的魔障,否则就只能这般蹉跎度日。 “好厉害的刀和剑,不但能杀人,还能诛人心。”王雪宁暗叹一声,挥手让王荥退下。 随后,他吩咐下去,王家子弟不可再主动招惹唐忘与阿武,否则族规处置。 第269章 再次启程 安城东北三十里外的一座小山上,小筠、罗瑄正陪着唐忘打扫两块杂草丛生的墓地。 由于木离之地的那场天地巨变,整个玄空大陆都受到了波及。各地灾劫不断,山峦崩塌,溪河改道,尤其是那些荒野之地,更是变得面目全非。 唐忘等人为了找到这里,还颇费了一番功夫。幸运的是,阿沛和爷爷的坟墓并未受太多的影响,只是在其一侧多了一条细小沟壑,这或许算是老天爷的一种庇护了。 唐忘轻声说道,“罗瑄,如今薛家已经不足为患,你有空也回一趟乡下,给你爹娘还有那些族人立一个衣冠冢吧。” “嗯。我过段时间先去青石镇,把姐姐的尸骨接回去,然后一起葬下。”罗瑄的声音有些哽咽,如今她虽已是一名武修,但每当想起含恨离去的姐姐和枉死的爹娘,依然心绪难平。 唐忘叹息一声,世事无常,谁能料到当初一次普通的出行,却让那么多人无辜丧命,自己也流离失所,走上了一条过去从未想过的修行之路。 三人摆放好香案,随后将四颗薛家武尊的人头在坟前挫骨扬灰,祭奠阿沛的在天之灵。阿武等人纷纷上前祭拜了一番,便先行下山等候。 唐忘独自一人守在墓前,低声诉说着这些年发生的点点滴滴。这一说,便是足足两个时辰。接下来,他将再次远行,这一去更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唐忘对着两座坟茔深深地拜了三拜,眼里虽有不舍,却也知道,自己该走了。 离去的路上,阿武与唐忘并肩而行,他的眼里有些落寞。虽然对那个亲生父亲没有任何印象,不知为何心中却生出了一个念想,待此间事了,他准备去一趟长青王朝。既不是为了认祖归宗,也不是要重振旗鼓,就是单纯地想去看看。 众人一路无言,阿武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何不把薛家彻底灭了?” “没必要了。”唐忘平静地摇了摇头,“其实杀不杀他们,阿沛都回不来了,终究是于事无补。不过,那是我心中的一个结,因此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将这个结给打开。至于薛家其他人,就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吧。没有强者坐镇,却坐拥整个安城,迟早有人会收拾他们的。” 阿武也认同唐忘的说法,他们已经都是武尊强者,经历了很多,也看得明白很多,薛家的下场已经注定,的确没有必要再去斩尽杀绝。他继续问道,“那武州的申家呢?你是否要去清算一番?” “申家比较麻烦,他们的根基深厚,很难速战速决。”唐忘向阿武讨了一壶酒,猛地喝了一大口,眼神坚定地说道,“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我要尽快赶去之路,与师姐他们会合,不能在这里继续耽搁了。况且,申家听闻薛家之事后,必然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整日提心吊胆,也算是一种惩罚吧。如果以后有机会,再去清算一番也不迟。” 唐忘所料不差。 他在安城雷霆出击,一举灭杀薛家四名武尊之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兴北部。曾经与唐忘有过仇怨的家族如临大敌,在外游历的子弟收到家族的紧急传讯,纷纷火速赶回,以防被各个击破。 申家的祖祠内,灯火通明,连续多场议事让众人焦躁不安,但始终未能商量出一个完美的应对之策。最终,申家老祖发话,决定严防死守,在周边布下天罗地网,一旦唐忘找上门来,力求一击致命,绝不给他留任何可乘之机。 而东旭城的陈家更是惶恐不安。他们的实力与薛家相仿,一旦被唐忘找上门来,根本无力抵抗。陈家老祖当机立断,将家族大多数人遣往武州,与申家形成呼应之势。而东旭城的家业,只留了一些老朽平庸之人留守,勉强维持运转即可。 就在这些家族焦头烂额、手忙脚乱之际,唐忘此时已经站在群山深处的一个祭台前。四周云雾缭绕,人烟罕至,仿佛与世隔绝。 从燕飞处得知消息的夜寐,此刻正站在唐忘的身旁,他在叮嘱唐忘一些到了灵界所需注意的事项。“云先生当初让我转告你,如果去到灵界,最好先去一趟云洲,前往一个名为天照门的宗派拿取他留予你的物件,再去桐洲魂族祖地,帮助阿忆获取传承。” 唐忘眼里闪过着一丝泪光。先生为他做了太多,可自己何时才能为先生报仇呢? 阿武一回到龙府,便立即开始闭关。出关后他将横跨禁海,前往中域长青王朝,那是一条属于他的历练之路。 阿芸通过卦算,感应到师父白萝应该也在中域之地,准备一边陪阿武历练,一边顺路去寻找师父。 罗瑄会继续跟随阿芸爷爷修炼,并会抽空回乡给亲人立衣冠冢。而小筠则依依不舍地和这个大姐姐道别,准备跟随唐忘去往灵界。 唐忘将小筠收进了元塔,她的身体还无法承受空间传送的威压,然后缓缓走上祭台,心里忍不住感慨万千。 出外多年,历经千山万水终于回到故乡,却只停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又要匆匆离去。 而这一去,至少三年内是无法归来了。 唐忘似乎总是在不停地赶路,很少有机会在一个地方长期停留,这份忙碌和漂泊,仿佛成为了生命的常态,他忍不住自嘲道,“或许天生就是劳碌命吧。” 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起,唐忘与龙府前去之路换防的几名强者一起,从祭台上瞬间消失。 “师姐,你还好吗?”唐忘心中默默念道。 第270章 冲入风墙 之路上,最近战事频繁。 每隔两三天,那些来自血云之中的无面怪物就会发动一轮攻势。它们仿佛是从深渊中涌出的无尽洪流,既不知疲惫,亦无惧死亡,似乎怎么杀都杀不完,给灵界联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来自灵界的几大强族,也曾组织一批精兵强将,试图深入敌方腹地,灭杀那些血云,意图从根本上切断这无休止的怪物之源。可惜收效甚微,反而损失惨重,最终只能继续守住风墙防线,抵御怪物们的进一步侵袭。 今日,天际依然血色如常。 不出众人所料,无面怪物再次发动了攻击。 但让人意外的是,竟然有上百团血云离开了那片巨大无比的血云,缓缓飘向前线之地,似乎有决战之意。 军营之中响起了九声钟鸣,这是最高级别的备战信号,所有势力的人员只要还有一战之力,都必须前往风墙,阻挡敌人攻破防线。 因伤很少出战的阿忆,此时也来到了风墙处。她与龙府众人早已熟稔,也多次并肩作战,配合上早已有了默契。 阴阳两位尊者站在高处,望着蝗潮般蜂拥而来的无面怪物,面色凝重。阳尊沉声对龙府众人说道,“大家守住防线,不得放过任何一头怪物。换防的援军今日就会到来,大家不要鲁莽行事,留着命回去照顾妻儿老小。” 突破武尊后的龙虹,上次换防时就回到了之路,他的剑法以杀入道,这里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修炼之地。他故作轻松地调侃道,“阳老,我这种没妻儿的怎么办?” 阳尊知道这小子在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也就顺水推舟,没好气地回了句,“那就留着命回去娶妻生子。” 众人闻之,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调侃龙虹。 阴尊悄然来到阿忆身旁,低声说道,“丫头,等会儿不要太拼命,这里如果撑不住了,就随我们退回天兴。”阴尊对阿忆疼爱有加,一直把她当作孙女看待,两人闲暇时常常一起聊天解闷,相处极为融洽。 “我会的,阴婆婆。”阿忆用手轻轻将额头的发丝向后理了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确不能死在这个地方。只是战场之上,活下来不仅靠实力,有时也要靠一些运气。 世事无常,已经有太多人陨落于此了。 “它们来了,起阵!”负责指挥的强者站在风墙之后的高台上,正在大声地发号施令。 大量的灵石被迅速注入后,守阵的修士立即以灵力催动法阵。风墙之后,无数的法阵同时发动,配合着风墙的力量,瞬间形成了一座巨大的风阵。强大的灵力波动在空中汇聚,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屏障,将风墙附近的区域牢牢锁定。 各势力的强者,按照事先规划好的防御地段,纷纷登上一座座风台,随时准备出击,将那些闯过风阵的怪物迅速击杀,不给对方任何合击的机会。 阿忆和龙虹,以及另外两名龙府武尊组成一个小型战队,守在风墙之后,当怪物落单之后进行剿杀。这主要依赖阿忆强大的魂力,能够在混乱中及时发现那些漏网之鱼,然后交由龙虹等人斩杀。 无面怪物们在这狂风大阵中,早已尝尽了苦头。每一次结阵而来,它们都会被暴虐的风卷吹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这一次,它们显然是有备而来。每一只怪物身上都紧紧地绑着一根锁链,锁链之间又相互缠绕,形成了一个用血肉堆积而成的整体。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些怪物身后还拖曳着上百团血云,血云如同沉重的锚一般,将这无数怪物集合而成的整体牢牢固定住。这样一来,即便风阵再是暴烈,怪物们也能在锁链和血云的双重束缚下,勉强保持住阵型,不至于被吹得四散而逃。 当这些无面怪物再次冲向风阵的时候,虽然依旧会被吹得摇摇晃晃,但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彻底散乱。 在狂风的肆虐下,一些怪物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开始崩溃瓦解,但它们又被锁链死死缠住,相互撕扯之下,竟活生生成为了碎片。 然而,如此血腥的一幕,并没有让其他的无面怪物有任何的退缩和畏惧,它们依然执着地向风墙逼近,那黑洞洞的眼眶内,仿佛只有无尽的血色和疯狂。 站在高台上的指挥者,以及风墙后面所有的武者和修士,此刻都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虽然与怪物已经交战多次,但面对如此的无畏和疯狂,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陷入了一种迷茫的停滞中。 那些怪物毫不在意联军的惊愕和困惑,它们只是埋着头,不顾一切撞入风墙,步履蹒跚地向前蠕动。 在片刻的失神后,那位指挥者终于反应过来,高喊着,“风阵启动,所有远程军械发射。” 他同时捏碎玉佩,向虚空中的元婴强者发出求救信号,如此短兵相接,敌我数量实在过于悬殊,是守是退,还需高层一语决之。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死守防线,以换取宝贵的时间。 无数的风阵在灵石催动下,催生出一股股风卷,在风墙前方疯狂搅动,掀起了一场风暴盛宴。 各种强大的远程器械同时启动,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巨石更是在天际间划过一道道死亡的轨迹,无面怪物们就如那不会闪避的靶子,任由自己被无情诛杀。那被撕裂开的残肢断骨,飞溅的血肉碎片,在狂风的卷动下,化作了一场血雨,洒落在军营周围。 尽管怪物群看似伤亡惨重,但所有人的神色愈发凝重。他们知道,这些死去的家伙不过是炮灰而已,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消耗联军的资源和精力,为后续更加凶猛的攻势开路。 数万只怪物前赴后继,歪歪扭扭地冲过了风阵,来到了风墙之下。它们似乎并不急于杀伤联军,而是奔向一个个风阵,直接展开自爆。 单独一两个怪物的自爆,还不足以对风阵,以及守护风阵的强者产生太大的威胁。但当数十上百怪物整齐划一地选择自爆时,那恐怖的杀伤力便如海啸般汹涌而来,就让人无法等闲视之了。 一个个风阵被摧毁,守护的修士或被波及后陨落,或是提前逃向后方,脸上写满了死里逃生的恐惧。 第271章 身陷绝境 虚空之中,三艘庞大的法舰呈品字形排开,与远处数团体积巨大的血云遥遥相对。 在中央最大的一艘法舰上,林阳书院的儒将袁冲脸色极为沉重,他为自己的疏忽很是自责,竟然没能预判到血色大军会使用如此诡异狠绝的战法。在接到下方传来的紧急军情后,他与江洲兵法大家吴善迅速推衍了一番,但无论如何变化,结果都只有一个:此战必败! 然而,即便败局已定,却也不能拱手让出之地,还要尽最大可能将那风墙和九连盏灯转移走,否则一旦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 此外,那些通往之地的虚空通道也必须尽快毁去,不给敌人长驱直入的机会。 一道道军令迅速向外传达,三艘庞大的法舰也已整装待发。 “虽然我们已经落了后手,但无论如何也要试一把。”一直在旁边默默观看两人沙盘推演的联军统帅陆兖,突然站起身来,用力挥了下手臂,大声吩咐道,“通知所有灵界势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金丹强者送入之地,任何不从者,事后必会遭到清算。” 说完,他又对袁冲、吴善二人点了点头,下达了最终的命令,“切割之地,引爆风墙,将九连盏灯强行传送。” “死守不退,所有人全部进入风墙周围。不得让那些怪物突破防线。”高台上负责指挥的强者大声喊道,“援军很快就能赶来,灵界必胜!” 风墙周围的修士闻言,心中猛地一颤。他们抬头望向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无面怪物,正在不顾死伤疯狂进攻时,很多人都心生了退意,没想到上峰居然要他们死战不退。 有修士不愿死战,试图趁乱脱离战场,他们仗着身家背景,以为可以逃脱惩罚,却被气势汹汹的执法队直接当场斩杀。逃兵的头颅高高悬挂在大旗之上,高台上的强者冷冷地说道,“凡有后退者,一律以叛逆论处,你等皆要以此为鉴。叛逆者所属家族扣除战功,事后再行追责。” 如此一来,再无人敢擅自后退。他们心知,一旦退缩,非但自己逃不过执法队的诛杀,还要连累整个家族,那将罪莫大焉! 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失去了家族的支持,就只能如那些散修般,为一点修炼资源整日奔忙,很难再有作为,更重要的是,自己在家族中所属的一脉都可能会就此一蹶不振。 因此,尽管人人都有怕死之心,但更让人害怕的是那些比死还要残忍的后果。军营中的修士只能收敛起心中的小心思,转而红着眼,要与那些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怪物死战到底。 双方刚一近距离接触,联军很快就死伤惨重。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鲜血淋漓的场景。 风墙前,战斗异常惨烈。无面怪物们前赴后继,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防线。失去了风阵加持的风墙,已经很难像往常一样将怪物们顺利切割,灵力波动也变得越发不稳定。而修士们则不计消耗地将最拿手的灵技扔向怪物,可依然无法阻拦敌人前行的脚步。 随着一声声自爆,风墙前的防线上血气翻腾,更有一些金丹怪物强者潜藏在大军之中,伺机突然袭杀,无数修士都因此饮恨而终。 一旦怪物们突破防线,尤其是其中的金丹怪物暴露了身形,联军的精锐小队就会突然降临,向对方发起一轮快速但强悍的反冲锋,将对方强行逼退,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化作血水,融入到了脚下的这片大地中。 两个时辰,联军修士足足抵抗了两个时辰。 所有的投射器械都已经无弹可投,所有的修士都已经不得不开始与无面怪物展开近身肉搏。他们重新结阵,武尊强者在前以强大的肉身顶住怪物的冲击,而金丹修士则在身后施展各种灵技。可是,面对这些无畏生死的怪物,稍有不慎,就会被它们一波自爆带走。 随着伤亡的增加,联军的防线逐渐退至风墙后方。但他们也只能勉强支撑,随时都可能被全面击破。 阿忆靠在一处风台之下,随手整理着额前凌乱的发丝。她眼里无悲无喜,对于生死的无常,似乎已经没有了抱怨。 自从离开空天城后,一切都似乎乱了套。先生据闻已陨落,云天阁也惨遭覆灭,被寄予厚望的师弟不知所踪,亲如弟弟的天毅昏迷不醒,这还不算背负在她身上的魂族恩怨,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只能独自承受。 阿忆有时觉得自己真的好累,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身上,可她却没有时间和机会去抱怨,只能默默承受。 “阿忆姐,快过来这边。”正杀得兴起的龙虹突然发现了有些走神的阿忆,连忙大声喊道。 阿忆微微一愣,随即拾掇了一下心绪,强行施展早已透支的魂力杀技,将趁隙围来的几名无面怪物定在原地,然后转身向龙虹所在的方向掠去。 一声“桀桀”的怪笑响起,一个金丹后期的怪物突然从暗处杀了出来,出招很快,下手极狠,显然已在此埋伏多时,就在等待这致命一击。 此次无面怪物的总攻,其野心极大,不仅要夺取之地,还要将那些被它们认为有威胁的天之骄子一一剪除。而阿忆,早已被列入怪物们的必杀名单中。上一次,敌人就曾不惜暴露潜藏已久的内应,设伏击杀阿忆和天毅,没想到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当阿忆因片刻的失神放松警惕时,敌人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只要能够顺利击杀阿忆,必是大功一件。 阿忆心中暗骂自己的疏忽,拼尽全力凝聚起所有的魂力,要强开竖瞳,只要震慑对方片刻,就能换来一线生机。 然而,她终究力竭至极,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无奈有心无力,反而遭受了反噬。 “就这样了吗?”阿忆自知难逃厄运,脸上却绽放出一抹笑,凄凉而绝美。 “不!”龙虹大吼一声,奋力向阿忆杀去,即便他已施展出最强杀招,依然无法挣脱周围怪物的纠缠。 敌人实在太多了! 远处的阴尊在发现怪物的偷袭时,也想赶来支援,可距离实在太远,鞭长终究莫及。 一边是绝望! 一边是得意! 第272章 血刀天降 危急时刻,一轮刀影骤然划过天际,是那般的凄美,与阿忆相得益彰。这一刀充满了思念,更有着一种呼之欲出、无法阻挡的愤怒。 阿忆看向那一刀,眼里竟有些痴了,是你吗? 龙虹看向那一刀,倒吸一口凉气,还好刀锋所指,不是自己。 阴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样的刀,才配得上这样的人。 而那金丹后期的血色怪物却无法看到这一刀,它沉沦在刀意的漩涡中,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被凌迟,不是针对肉体,而是它那本就简单且丑陋的心神,瞬间化作了无数的碎片,再没有任何感知,连自己的肉身被一刀两断都不曾知晓。 “师姐,我来了。”唐忘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一把接住已经快要陷入昏迷的阿忆,轻声说道。 “这是真的吗?”阿忆脸上并没有重逢的欣喜,反而瞋目以对。她心中很是怨恨,你到底去了哪儿,为什么就不能早点来? 唐忘哪里知道阿忆的心思,还以为师姐在怨恨那些怪物的凶残。他心中当即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杀意,对躺在他怀里的阿忆柔声安慰道,“师姐,你放心休息,我会杀光这群怪物,替你好好出口气。” 阿忆闻言,干脆将眼睛闭上,她现在只想眼不见为净,就当自己做了一个好梦算了。 唐忘揽着阿忆,没有和那些蜂拥而至的怪物纠缠,向刚刚赶到的龙虹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向阴阳二尊所在处飞掠而去。他需要先安置好师姐,才能放心地大开杀戒。 “小子,你是怎么来的?”阳尊看着唐忘,有些好奇地问道。 “前辈,说来话长。我刚从天兴过来,换防的援军随后就到。”唐忘知道三言两语很难将事情道尽,连忙转换话题,“麻烦两位前辈帮忙遮掩一二,我将师姐先藏起来。” 他做事素来谨慎小心,不愿在众目睽睽下将阿忆收入元塔,以免引来一些有心人的觊觎。毕竟,在这个混乱的地方,任何疏忽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安置好阿忆后,唐忘心情大好。他匆匆抵达军营的时候,情况已经非常危急,留守在营地的修士催促他们赶紧投入战斗。 唐忘先进入龙府所在的营地,趁人不备将卧床不醒的天毅收入元塔,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风墙处,这才及时救下了阿忆。 如今,一切后顾之忧皆已消除,他终于可以放手一战。 望着远方铺天盖地杀来的无面怪物,唐忘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那是源自血脉之中的敌对,似乎他生来就注定要与这些怪物为敌。 他轻轻拔出“泉影”,然后与阴阳二尊轻轻低语了几句,爬到了风台的最高处。 属于他的杀伐时间,开始了。 无面怪物此时已经侵入了风墙之中,凭借着压倒性的数量优势,开始疯狂围剿联军修士。 那些作为锚点的血云,也在怪物大军的拖拽下,逐渐逼近了风墙。 战场上一片混乱,所有修士被切割开来,只能守在风台四周各自为战。 风阵受损严重,那些风卷变得杂乱无序,失去控制后四处肆虐。修士们只能苦苦支撑,他们不但要面对那些无惧生死的怪物,还要应对风卷的侵袭。 联军已经阵亡过半,防线更是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崩陷的可能。好在从各传送通道赶来的灵界援军陆续抵达,联军终于重新站稳了脚跟,远程器械也得到了及时的补充,双方的冲杀再次进入僵持之局,谁先扛不住,就会满盘皆输。 灵界援军专门派来了一群经验丰富的阵师,他们在众多强者的掩护下,在风墙后方的九连盏灯周围熟练地布置着法阵。一旦九连盏灯成功传送回灵界,其余修士就可以陆续撤退。 至于之地,注定已经无法坚守。但在此之前,所有人必须死战到底,不得擅自离开战场。即便是有人能够侥幸冲进传送阵回到灵界,等待他们的也将是无情的杀戮,因为,那些守护传送出口的修士早已收到了“杀无赦”的命令。 唐忘并没有盲目地冲入怪物群里近战厮杀,而是注视着那些正被拖入风墙的血云。尽管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面对如此多的无面怪物,但在血刀幻境以及元塔试炼中,他对这些怪物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在那些试炼中,要想彻底消灭这些怪物,最好的办法就是灭掉那些血云。唐忘之前在与阴阳二尊简短的交流中,也确认了此事。他不会去逐个斩杀那些无面怪物,而是准备直接杀入血云,一劳永逸地解决敌人。 就在此时,一团被拖入风墙的血云不受控制地正向唐忘所在的风台飘来。 “就是你了!”唐忘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他对着下方的阴阳二尊大声喊道,“二位前辈,请助我一臂之力!” “你确定?”阳尊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虽然他们已经知晓唐忘的计划,但心中仍不免有些疑虑。联军也曾多次尝试突击血云,但即便能够破开重围杀入其中,也会遭到血云内部的魂物迎头痛击,再加上还有一群拼死护主的怪物会堵在通往血云深处的过道中,突击行动往往都以失败告终。至今为止,他们仅仅只击破了五团血云,而付出的代价却极为惨重。 此后,联军也就放弃了对血云的袭击。因此,阴阳二尊并不太认同唐忘的计划,只认为年轻人头脑发热,想法过于简单,一心只想建功立业。 唐忘似乎察觉到了两位前辈的顾虑,他传音阳尊,“前辈,你们放心送我过去便是。先生曾经传授过我专门对付它们的法门。再说,如果事不可为,逃命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阳尊见唐忘态度坚决,他又对云先生向来极为佩服,只能皱着眉头对阴尊说,“这小家伙非要一试,那我们就帮他一下吧。如果情况不妙,我再全力将他接应回来。” 阴尊微微点头,冷冷地说,“这小伙子看上去比你要牢靠,可以一试。” 阳尊被怼得没有脾气,只能装作没听见,与阴尊说了声,“动手!” 第273章 兵解血云 阴阳二尊同时出手,左阳,右阴,各自对着唐忘拍出一掌。 一道黑白相融的光罩将唐忘紧紧裹住,借助这股强大的阴阳之力,唐忘同时施展那“人肉炮弹”之术,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向那团翻滚的血云处飞去。 风墙之中,风势凌乱,但对于深谙风之一道的唐忘来说,反而有一种如鱼得水的轻快。他借势而为,在风卷之中借力前行,如此极速下,居然没有遭受到任何的拦阻,轻而易举地冲入了血云之中。 阴阳二尊一边忙着率领龙府强者抵挡无面怪物的冲击,一边分心关注着唐忘的动向。当他们看到唐忘如此轻松就冲入血云时,心中不禁为之一惊,难以置信地想着:他真的只有武尊初期? 唐忘刚一进入血云内部,便立即打开心镜,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种血云与他当初在青石镇第一次遇到的血团不甚相同,也与他在幻境和试炼中的经历相差甚大。唐忘没有想到,这种血云的内部异常简单,没有迷宫般的通道,直接就能探寻到核心所在。同时,通道内除了四五名金丹怪物外,竟然没有其他更多的防御力量。 他正疑惑间,突然感到一道阴森的魂力向他的识海袭来。这道攻击虽然阴冷诡异,却似乎并没有太强的杀伤。 唐忘识海中的墨刀已经很长时间无所事事,如今突然有敌前来挑衅,自然是精神百倍、战意盎然。 刀柄之上的“清、虚”两字闪着耀眼的光芒,将攻杀而来的魂力瞬间镇压。而刀身上的血色纹路更是饥渴难耐,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将那气势汹汹而来的阴森魂力瞬间就撕成了碎片,化作了墨刀的食粮。 识海中的墨刀轻易解决了魂力冲击,唐忘自然也不会在原地耽搁,他没有理会前来堵截的几名金丹怪物,而是仗着自己堪称鬼魅的身法,在半空中腾挪闪躲,刀意却将那藏在血云深处的魂魄锁定。 唐忘低声喊道,“兵解。” 这是他在鬼隐山脉的地宫之中,苦心孤诣创造出的一记奇招。他将“往生诀”所蕴含的湮灭之意抽取出来,融于刀法之中,专门针对那些没有实体的灵魂之物,一刀既出,兵解无常,万物归寂。 “泉影”携带着兵解之力,瞬间切向血云的魂魄内核。虽然这并不是纯粹的轮回往生之力,但其中蕴含的灭绝之意,却同样能对魂魄之属带去致命的杀伤。 那是一种源自天道自然的力量,世间万物,若是不合天道,自应回归虚无。 血云的魂魄在湮灭中不停挣扎、咆哮,却又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以往,那些强者纵然能闯入此地,但遭遇它的魂力偷袭后,都不得不分神抵抗以免心神沉沦,此时它麾下的金丹怪物就会趁机偷袭。如果对方人多势众,它也能游走在整个血云之中,等待其他怪物的救援。 然而,它从未料到,这世间还存在着可以完全克制它的力量。不但丝毫不畏惧魂力的偷袭,更能直接将魂灵予以分解、湮灭。 “这样的消息……必须尽快传给主人……”这是血云中的魂魄消散前,最后冒出的念头。 随着魂魄的湮灭,血云中追杀而至的几个金丹怪物同时发出凄厉的叫声,纷纷瘫倒在地。 唐忘回身穿梭于怪物之间,随手便轻松收割了它们的生命。他继续以“兵解”之刀湮灭寄生在血云中心的那些魂魄,直到整团血云开始黑化,他才跳将出去。 此时,血云周围的怪物也随着母体的灭亡,开始纷纷倒地,一些弱小的怪物神魂崩灭,直接化作虚无。 而那些强大的金丹级怪物,则显得更为凄惨。它们或是发出撕心裂肺的尖锐哀嚎,或是如失心疯般疯狂攻击周围的一切。 无面怪物凝结金丹后,就会开始诞生灵智,它们也会恐惧,也会绝望。只是因为血云的存在,它们就能无限复活,因此才会如此无畏地战斗。 当血云被湮灭后,它们不仅魂灵受到强烈的冲击,更是知道再无复活的可能。在这种绝望的压逼下,怪物那并不健全的心智彻底崩塌,也就不足为奇了。 没有费太大的气力就消灭了一团血云,唐忘心中也颇为满意。他借着风卷之势,迅速返回阴阳二尊身边。此时,两个前辈就像看那些怪物般盯着唐忘,让他不禁有点毛骨悚然。 “二位前辈,这是……”唐忘连忙问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阴尊率先发问。 “你有什么厉害的法宝?”阳尊也迫不及待地问道。 唐忘嘿嘿一笑,轻松答道,“那血云里面其实空荡荡的,应该是把所有的强者都派出来了。我正好有可以抵御魂攻的东西,进去之后一通乱杀,就结束了。” “就这样?”阳尊显然不信唐忘所说。 “是这样?”阴尊也同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唐忘眼神极为真诚地点点头,“不信的话,二位前辈可以亲自找一处血云进去看看。” 阴尊翻了个白眼,知道唐忘肯定有自己的秘密,也就不再继续追问。此时,由于血云的湮灭,龙府前方来犯之敌死了个七七八八,她也正好可以松一口气。 阳尊觉得唐忘不老实,他心里也知道唐忘身上有不少秘密,否则云先生岂会对他如此看重? 然而,让阳尊很不舒服的是,唐忘消灭一团血云的过程似乎太过轻松,仿佛跑进去喝了口茶,顺便聊了几句天,事情就结束了。回想之前,他也曾与灵界强者联手灭杀过一团血云,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死伤了近十名金丹后期强者。 两相对比之下,阳尊越发觉得有点气人。当他发现唐忘又在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附近哪里还有其他血云时,心中的气更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唐忘后脑门上。 唐忘一下被打得有些发懵,他转头看向阳尊,眼中似乎在问“干嘛打我?” 阳尊也觉得自己这一举动有些过火,只好讪讪一笑,顾左右而言他,“你看那边的血云好像要飘过来了。” 阴尊在一旁实在没脸看下去,干脆独自跃下风台,将那些陷入失智状态,正不分敌我一阵乱杀的怪物一一收割。 第274章 不可能! 唐忘消灭一团血云后,龙府防御之地前方被清理出一片空地,但没过多久,就被后面蜂拥而至的无面怪物填满,怪物拖曳而来的血云也再次靠近。 在阴阳二尊的配合下,唐忘故技重施,如法炮制。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又有三团血云湮灭于此。 直到此刻,战场上的很多人才发现了异常,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龙府守军所在。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阴阳二尊此刻已有些麻木,连续灭杀四团血云,这在以往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如今却如此轻松地完成了。唐忘似乎也看出了两位前辈的顾虑,他连忙叮嘱阴阳二尊,若有人问起,一定要说是他们配合默契,联手而为,并且主要的功劳都应归属龙府。 这三次出击,阴阳二尊的确比之前多出了一些力,但也仅限于将唐忘送往血云之处后,他们强行杀出,分散了那些金丹怪物的注意。至于唐忘是如何闲庭信步般摧毁血云的,两人依然不得而知。如今却要冒领军功,让这两个活了百年的老前辈实在是有些汗颜。 在唐忘的一再坚持下,两人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毕竟,树大招风,真相若是传出去,对唐忘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在接连损失四团血云后,怪物一方也察觉到了不妙,以为联军找到了应对之法。无奈只能改变战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将绝大多数金丹怪物投入近战,严防血云再遭袭杀。如此一来,它们的攻势明显减缓了许多,也让联军一方的压力小了不少。 在九连盏灯所在之地,一群阵师正在忙碌着,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布好传送之阵。每拖延一点时间,都意味着前方的修士会承受更多的损失。 不远处,有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那是负责此次防御之战的临时指挥所。战场上,所有的讯息都会在第一时间汇聚于此,以供指挥者随时调动兵力,改变战术。 此前,刚从传送通道匆匆赶来的陆家强者陆聿,当仁不让地接过了指挥权。他过去一直就是联军的统帅,负责整个之路的攻防战,对如何与血色怪物交战,有着丰富的经验。在得知敌人开启决战后,刚回去休整的陆聿便被紧急召回,临危受命,负责整个联军的防御和撤退事宜。 站在陆聿身旁的,是此前负责指挥的祖家金丹巅峰修士祖实,他正忙碌地整理前方传来的讯息,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那些怪物们的攻势好像缓了一些。”祖实抬头看向陆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为何如此?”陆聿并未因此露出丝毫喜色。他担心这可能是怪物的疑兵之计,或者是在酝酿新的战法,他低头继续看着沙盘,沉声说道,“再去核实一下,看看是否有新的情况。” “不可能?!”祖实突然惊呼一声,引得高台上众人的目光纷纷向他投去。陆聿也微微皱眉,祖实素以稳重着称,正因如此,才被委以重任。 祖实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开口解释,“功赏官刚传来讯息,龙府所在的战场连续覆灭了四团血云。那些金丹怪物纷纷撤回血云,攻势也因此放缓。” 陆聿心中同样一惊,差点也脱口而出了一声“不可能”,好在他比祖实要更沉稳一些,硬生生地将这三个字咽了下去。 而周围的其他人则没有这般定力,“不可能”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整个高台都笼罩在一片震惊之中。 这一战所覆灭的血云数量委实太过惊人,而且也因此削弱了怪物的攻击强度。如果此战能够达成最终的目的,龙府居功至伟。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陆聿招呼一声,便与祖实以及几名随从跃下高台,向龙府的守地行去。 在龙府守地的高台上,阳尊正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地讲述着如何覆灭血云之事,什么声东击西,浑水摸鱼,暗渡陈仓等不一而足。如果不是被阴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估计连“美人计”都会脱口而出。 陆聿和祖实在一旁听得面面相觑,明知阳尊是在胡扯,却也无力反驳。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别的不论,单是龙府所守之处,怪物数量确实比其他地方稀疏了许多,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何况,陆聿又不好对阳尊太过不敬,不仅对方的实力并不逊于他,更重要的是,龙府并非灵界管辖之地,有些事、有些话,都只能点到即止,不宜深究。 对于这些大人物的谈话,唐忘并不感兴趣,只要阳尊能帮他遮掩过去即可。此时,他正在与一个阔别已久的熟人——讨价还价。 “祖芃,你这次出门应该带足了符箓吧。”唐忘笑眯眯地看着祖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多的不要,你就随便给个百八十张让我防身吧。” 唐忘没有想到在之路能够再次与祖芃相遇。祖家作为昊洲的霸主,更被称为整个灵界的财神爷,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位祖家的少爷,如果不顺便打一下“秋风”,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祖芃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没好气地回应道,“没有,没有,你当符箓是白菜啊,开口就是百八十张,你怎么不去抢呢?” 他此次跟随祖实前来参战,希望能够积累一些军功,为三年后的一个重要机会做准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唐忘这个故友,原本还心生欢喜,想要叙叙旧情。岂知对方却像个泼皮无赖,一来就讨要符箓,让他哭笑不得,恨不得一走了之,就当没有见过此人。 “哈哈,说对了,这不就是想打劫你这祖家少爷吗?”唐忘哈哈一笑,戏谑地说道。他和祖芃曾在之路上并肩作战,两人惺惺相惜,还算投缘。再加上,当初祖芃动辄就抱怨没带够符箓,“豪”气惊人,否则他也不会有如此举动。 第275章 祖芃豪气 陆聿在风台上听着阳尊胡扯,唐忘和祖芃则在台下嘻嘻哈哈,互相打趣。 祖芃故作不情愿地从怀中拿出五张符箓,递与唐忘,还顺便讥讽了一句,“怎么像个乡巴佬似的,一来就讨东西。” “你还真说对了,我们玄空和灵界相比,不就是乡下嘛。”唐忘丝毫不以为意,抓过符箓后,一脸嫌弃地说道,“怎么就这么几张?你堂堂祖家少爷,这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不要就还我。”祖芃没好气地说道,作势要夺回符箓。 唐忘嘿嘿一笑,连忙将符箓收入储物戒,随后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又来这鬼地方了?” “我就是来赚军功的。”祖芃反问道,“别说我了。记得当初走的时候,我还特意找过你,阿忆说你跑去闭关了。怎么,你这是刚出关?” “嗯嗯,刚出关。”唐忘点点头,他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只能随意糊弄过去。 “这一战也快结束了,那边法阵基本已经设好,我们要准备撤退了。”说着,祖芃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不管怎么说,即便能将九连盏灯传送回灵界,但这一场战事终究还是输了,并且为今后留下了不小的隐患。 “为什么要撤退?这一仗应该有的打啊。”唐忘毕竟刚来到之地,很多事情他并不清楚。 祖芃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地说道,“这群无面怪物根本就是杀之不尽,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阴物难缠多了。它们现在已经无惧风阵,我们无险可守,再这样下去只能徒增伤亡。而且,你看,这杀过来的血云只有百团左右,后面还有那么多。” 唐忘顺着祖芃的目光望去,远处大片血云翻滚,遮天蔽日。他的“往生诀”虽然可以克制这些血云,可一旦暴露,必将后患无穷。 想到此处,他的心中也是一片黯然,其实有时候并不是输给敌人,而是输给了人性的贪婪而已。 唐忘的突然沉默,让祖芃误以为他是在为战事担忧,于是换了个话题,试图缓解一下沉重的气氛,“接下来,你是打算回玄空之地吗?” 唐忘微微沉吟了片刻,正色地说道,“不,我接下来要去灵界。” “哦?那好啊!跟我一起去昊洲,带你这乡巴佬见见世面。”祖芃立即又恢复了“豪”气。 唐忘微笑着摇摇头,婉拒道,“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需要先去一趟云洲。对了,我不认识云洲的人,你帮我问一下如何才能进入那边的传送通道?” “怎么还是去乡下啊!”云洲在灵界的地位的确与乡下无异,祖芃笑着说道,“不过这事好办。那盏巨灯传送之地就是云洲,我堂叔会随行押送,你可以跟他一起过去,我会提前跟他打好招呼的。”他顿了一下,突然改口道,“算了,正好我也闲来无事,就陪你一起传送过去吧。也好顺便四处游历一番,长点见识。” “那就多谢了。”唐忘满脸堆笑,重重地拍了一下祖芃的肩膀,“有个土豪朋友,果然好办事啊!” 风台之上,陆聿和祖实见阳尊始终不肯说实话,也无法继续强迫对方,只能作罢。 正当就此别过时,祖实无意间瞥见平日眼高于顶的祖芃正与唐忘有说有笑,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于是问道,“祖芃,这位小兄弟是?” “堂叔,这个便是唐忘,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及的那个家伙,当初一刀就把上官泓砍回了灵界。”祖芃得意地将唐忘介绍给他堂叔,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唐忘连忙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唐忘见过祖实前辈。” 祖实微微颔首,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唐忘。尽管唐忘外表并无特别之处,但周身散发出的沉稳气息,却让人不敢小觑。回想起阳尊刚才所言,前去覆灭血云的人中就有唐忘。起初,祖实还以为阳尊是在提携小辈,但如今看来,恐怕并不尽然。 “刚才你也和阴阳二尊一起杀入了血云?”祖实看似随意地问道。 唐忘微微欠身,谦逊地回应,“都是以两位前辈为主,晚辈也就是帮点小忙,不足挂齿。” 祖实狐疑地看了一眼祖芃,意思是“他说的可是真的?” 祖芃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就他对唐忘的了解,这家伙绝对不会只是帮个小忙这么简单。无论是一刀送走上官泓,还是后来大战龙卷,甚至与那群阴物的混战,他都觉得唐忘隐藏了不少实力。 即便如此,唐忘依然是当时一众人中绝对的翘楚之辈。如今踏入武尊境后,他隐隐觉得唐忘的实力又精进不少,且更加深藏不露。 于是,他心中暗自思量,必须找个时间好好和唐忘切磋一番,探一下对方的底。 祖实见状,心中也有了些计较,却并没有当场说破。他见陆聿急着返回指挥地,招呼了一声祖芃后,便随之匆匆离去。 尽管无面怪物的进攻有所减缓,但它们依旧源源不断地向风墙深处推进。 唐忘没有再去袭杀那些血云,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猜疑,他也如其他人一样,开始近身与那些无面怪物厮杀。 很快,唐忘便发现,在怪物堆里放手一战,无疑对自己是一种极好的磨练。他的刀技,他的修为,都在一次次冲杀之中缓慢提升。 这其中,最为受益的无疑是“无终式”和“错刀式”。在群战之中,必须要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这就要求唐忘的每一次出手都要力求精准,不能有丝毫的浪费。 即便是偶尔遭遇困境,他也会以“兵解”开路,迅速将难缠之敌彻底湮灭,却又不虑就此暴露轮回之道。 无数次的冲杀之后,唐忘身上的杀气愈发凝练,对战之一道也有了进一步的领悟。 生死之地,存亡之道。 勇者生,怯者死。 其气势,彼竭我盈,方能克之。 唐忘完全沉浸在对战意和刀技的感悟中,浑然不觉周围的敌人已经愈发稀少。一部分怪物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另一部分怪物则因为内心的敬畏,遇到唐忘后竟然选择绕道而行。 在唐忘强大的战意压制下,这些无面怪物竟然破天荒地产生了一丝畏惧。 第276章 大杀四方 唐忘一头扎入怪物堆里,大杀四方。 “泉影”犹如死神的镰刀,在怪物之间轻盈跳跃,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腥风血雨。一切一砍,一刺一挑,劈斩时迅如风雷,横抹时灵如毒蛇,一具具怪物的尸体,在唐忘游走之间,如被收割的稻子般颓然倒地。 唐忘心无旁骛,完全沉浸在杀戮的世界。他每一次击杀都极有分寸,追求的是一种“刚刚好”的境界。出招幅度极简,刀芒所过,恰到好处地将怪物的生命之火扑灭,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气力。 即便是躲闪之时,他也如那刀尖上的舞者,怪物的攻击看上去总是差之毫厘,让旁观者为他心颤不已。 短短时辰,由于杀伐太快,唐忘所过之处,前面死去的怪物还未来得及融为血水,就被后来的尸体遮掩。 整个场面无比血腥,又带着一丝诡异。 风台上的阳尊看着唐忘在怪物堆里如此轻松自在,不禁感叹道,“这小子真是个天生的杀胚!” 而一旁的阴尊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如此杀戮之下,心神并未因此而沉沦,的确当得起“杀胚”的说法。 除了他们,战场内外还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唐忘。 怪物一方已经将唐忘的面孔拓印下来,收入到了两榜之中。两榜分别是屠龙榜和灭志榜,前者针对的是整个大陆的元婴、王境强者,后者则记载了未来可能对血神族会产生威胁的青年才俊。 这两个榜单会随时更新,并发放给所有的血奴、阴奴。但凡能击杀榜上之人,都将获得重赏,其赏金之丰厚,甚至连很多灵界修士都会为之心动。 祖家叔侄始终对龙府灭杀血云一事心中存疑,不时会关注唐忘的动态。当得知唐忘杀得无面怪物都避其三丈时,祖芃对着叔叔苦笑了一下,“我就说他还是那么狠,没说错吧?” 祖实点点头,眼中闪过一道精芒,“你和这个唐忘尽量交好,此子一旦迈入王境,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上官家的防守驻地,一个身穿米色战甲的青年正在眺望远处的龙府所在,他剑眉星目,脸色却异常阴沉。 上官泓当初被唐忘一刀劈回灵界,成为家族耻辱,更因此事连带自己一脉被老祖嫌弃,如今在家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自此之后,本是家族天骄的上官泓仿佛跌入了深渊,他未能在之路凝聚金丹,前途黯淡,如今更是被家族遣来此地,与那炮灰无异。 “唐忘!”上官泓在心中狠狠地念着这个名字。 当他偶然间得知唐忘在无面怪物群中疯狂杀戮的消息后,更是又惊又气。他惊讶于唐忘如今已然如此强大,更气愤于自己因那一刀而错失的机遇。 他仿佛看到了唐忘站在巅峰之上,自己却只能仰望,这种无力感让他几乎窒息。 “我必杀你!”上官泓的眼神极为狠毒,甚至让他身边的人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冷意。 唐忘对于周遭的关注并不在乎,他心中所系,唯有武道的提升,不会因为被人注视就畏缩不前,那绝不是刀修所为。 更何况,他自始至终没有暴露“往生诀”,连心境之术也未曾轻易展露,如果有人以为这就是他的真实实力,那就谬之千里了。 此时,在那高耸入云的九连盏灯上,黑白纠缠的灯芯处,似乎有低语在回荡,“我好像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 另一个似乎完全没有感情的冰冷声音也随之响起,“我也察觉到了。这股气息若足够强大,可以将我等轻易抹杀。” 第一个声音好奇地问道,“你是从无垠虚空中来的,见识远胜于我。可知道这究竟是何等气息?” 冰冷的声音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有些颤抖地说道,“我不敢确定。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就是轮回气息的话,那么,整个虚空的格局,都可能会出现大变动。” “轮回?”第一个声音似乎也被震惊了,“这怎么可能!轮回早已不存,如何又会突然出现?” 冰冷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屑,“轮回从未真正在这片土地上消失。否则我们为什么跨越虚空而来?血神族当初大举入侵又是为何?” 第一个声音反驳道,“世人皆传,王执掌轮回之道。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王曾亲口说过,他无法驾驭轮回。那些传言根本不足为信,你们也好,血神族也好,当初都是以此为借口,想要除掉我王而已。” 冰冷的声音似乎并不愿过多纠缠于这无谓的争执,他的思绪仿佛被无数的回忆所淹没,沉默片刻后,突然决然地说道,“我想赌一把!” “赌?赌什么?”第一个声音嘲讽道,“莫非想要鸠占鹊巢,夺舍他人,从而执掌轮回?” “你无需多虑,我们如今不过是残缺的阴魂,生不生,死不死,只有轮回才能让我解脱,甚至还有可能转世。”冰冷的声音有些激动,“我要找到那个拥有轮回之道的人,希望他有朝一日可以让我转世,回去看一眼家乡。” “哼,你有这么好心?”第一个声音明显不信任对方,“当初若非你们作梗,缠住我族大军,血神族哪有那么容易杀进来?说起来都是一丘之貉。” “有些事与你说不明白,我也无法单独行事。”冰冷的声音似乎找到了存在的希望,情绪也变得积极起来,耐心地劝说道,“如果那人真能执掌轮回,必将被血神族视为眼中钉,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到那时,轮回之道就可能被血神族强行剥离并占据,你们这方大陆必然会被彻底倾覆。如果我们能找到此人,潜伏在他身旁,关键时刻或许还能救他一命,不让血神族得逞。” “我才不信你!”第一个声音虽然依旧沉闷,但明显没有先前那般底气。或许,这片大陆的生灭,他早已不在乎,但轮回之道却是王当年苦寻无果的东西,绝不能让其落入血神族那帮杂碎手中。 第277章 抵达灵界 一阵雄浑的号角声响起,满身杀气的唐忘从怪物群中抽身而退,周围惊惶的无面怪物仿佛突然间卸下了重负,只觉心里一轻,重新开始集结。 这是撤退的号角,意味着传送法阵即将启动,所有修士都必须离开了。 唐忘向阴阳二尊深深一抱拳,告辞而去。 阳尊看着唐忘的背影,感叹道,“假以时日,这小子必成大器。” 阴尊不耐烦地应了一句,“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带着阿虹他们回家了。” 两声恐怖的轰鸣声先后在空中炸响,宛如天崩地裂。 那曾经无数次阻挡了无面怪物的风墙猛然炸开,万千风卷就如失去了巢穴的蜂群,疯狂地向远方的旷野处四处逃窜而去。 近百团血云猝不及防下,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猛然掀起,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纷纷飘向了半空。而那些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无面怪物,则成为了风墙的陪葬,被一荡而空,消失无踪。 同一时刻,那如同参天古木的九连盏灯正拔地而起,在一团璀璨的光晕照映下,闪烁之间,传送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灯盘处的一个黑白纠缠的灯芯,也随之失去了踪影。 灵界。 云洲。 望原山脉。 这一日,突然一阵天摇地动,让方圆千里的生灵都有所感应。 一道璀璨的光芒划过天际,九连盏灯在山谷之间猛地坠落,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那原本存在于此的大型传送阵彻底被损毁,只有三根奇形怪状的树杈,如三座山峰从巨坑中平白升起,直插天穹。 在数十里外,守候已久的阵师们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既然传送成功,那他们接下来便要在附近着手开启各洲之间的传送法阵,以便互通往来。 “这就是灵界了。”从灯盏护罩中走出的唐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灵气如同潮水般灌入他的体内。但他并未有太多的惊喜,此地的灵气与之路相比还略有不足,其中杂质颇多,只能运转功法慢慢提纯后才能转化为灵力。 唐忘正在四处打量周围的景象,但粗看之下,却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不同。只是在这充足灵气的滋养下,植被变得异常茂盛。远处的山间,树木参天,动辄就需十数人合抱才能围拢。而山石之中,隐隐藏有一些在玄空之地罕见的矿物,但在这里却如寻常之物,无人问津。 “走,我们先去附近的军营打探一下消息。”祖芃对正在四处张望的唐忘说道。 军营外,人来人往,虽然步履匆匆,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快。无论那些怪物未来是否会入侵灵界,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可以平安回家了。 由于权限的限制,祖芃独自一人进了军营,而唐忘则随意找了个安静地方坐下,将心镜展开,映照四周。 有别洲的修士在抱怨云洲灵气的芜杂,迫不及待地等着传送阵开启,然后立即离开这片土地。 有心有余悸者在肆意狂呼,能够在这场伤亡过半的血战中活下来,的确值得庆幸。 也有人脸上戚戚,应该是有亲近之人战死沙场,尸骨难还。 但更多的人却忙在当下,脚步匆匆,似乎还有许多紧要事急着处理…… 此时,一道阴冷的目光让唐忘心生警觉。他并未抬头寻觅目光所在,而是默默地在心镜中将目光的主人倒映其上。 “居然是他?”唐忘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撇,露出了几分不屑和惊讶。那个当初差点被他“裂天”一刀斩杀的上官泓,看来对自己怨念不小。不过,唐忘并未将其放在心上,除非上官家出动元婴强者来对付他,否则就凭这个手下败将,还翻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过了一会儿,祖芃一脸沮丧地从军营中走了出来。 唐忘见状,眉头一皱,问道,“怎么,没打听到如何去那狮头山?” 祖芃摇了摇头,“这点小事要办不下来,那我也太没面子了。只是……” 唐忘见祖芃欲言又止,追问道,“难道出了什么事?” 祖芃叹了口气,“本来想着和你一起去乡下转转,领略一番云洲的风土人情。但刚才收到家族传讯,让我立即赶回昊洲。我只能留在这里等待传送阵开启,不能陪你一同前往了。” “这有何妨,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唐忘笑了一下,“那我与你在这里停留几日,然后再各自出发。” 祖芃连声说“好”,他就想找个机会与唐忘切磋切磋,看看两人到底差距多大。 一艘装饰华丽的法舟在空中迅速掠过,舟身上刻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金色龙纹,龙头高高昂起,似乎随时都会破空而出,翱翔于天际。 坐在舱室中的唐忘,望着窗外的云海,不禁感叹,大户人家出手,果然不凡。 这是祖芃借给他的私人法舟,各方面都远超当初从魂族手中缴获的那艘。速度至少快了三倍有余,舱室宽大,极为舒适。 想着与祖芃辞别时的表情,唐忘就忍不住想笑。那几天里,与祖芃切磋了三次。虽然都没有施展各自压箱底的绝活,但唐忘依然将对方打得毫无脾气。尤其是其中一次,当唐忘舍刀近身,施展以人为刀的奇技后,更是拳拳到肉,将祖芃打得鼻青脸肿。 尽管连输了三场,但离别时,顶着一个猪头般的祖芃不仅给唐忘带来了一幅极为详细的云洲地图,还将自己的私人法舟借给了唐忘。 一天后,唐忘确认没有任何人跟踪,这才稍微宽下了心。他此前还担心上官泓会来找麻烦,现在看来,对方要么不知自己已经离开,要么是有事缠身,无暇顾及。 此时的唐忘端坐在一个蒲团上,将“泉影”放在身前,眉头微皱。不知何时起,“泉影”的刀身上多了一条黑白相间的条纹,他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有发现其中的异常,但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对于一些莫名其妙的变故,唐忘一向心存忌惮。他往往会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发生变故时才不会措手不及。 “难道是杀的怪物太多造成的?”唐忘暗自叹息,如今无法回到中泉山向那几位长老请教一二,只能今后多留一个心眼,以防有不测发生。 唐忘百思无果,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他将“泉影”收好,准备先让阿忆从元塔之中出来,这么久不见,他有许多事想要和师姐好好聊聊。 第278章 师姐,对不起 “唐忘,豆豆呢?”阿忆眼眶泛红,她死死地盯着唐忘,声音在不自觉地颤抖,那尖锐的吼叫声,仿佛要将内心的慌乱全部宣泄出来。 进入元塔后,阿忆的心中一直笼罩着一层阴霾。她没有见到豆豆的身影,只有一个自称是小筠的女孩在里面独自修炼。因为当时伤势很重,阿忆调息了数日才缓了过来,但心中始终惦挂着豆豆的下落。从塔里出来的第一件事,她自然是要弄清楚“女儿”如今何在? 唐忘眼神一黯,正想该如何解释豆豆前往虚空一事。 阿忆顿时悲从中来,虽然竭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眼泪已经开始从眼角不停地滑落。她紧咬着双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用力地摇着头。 这一下将正在思索如何开口的唐忘吓得手足无措,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师姐,豆豆她……她没事,她回家去了。” 听闻此言,阿忆更急了,她没想到当初一别,那个可爱的小妮子就不见了,不停地质问道,“家?豆豆哪里有家?豆豆的家不就是我在的地方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唐忘有点懵,只能将豆豆离开的前因后果,断断续续地说出来,中途几次被阿忆的哭声打断。 当最后听到豆豆前往遥远的虚空,此生可能再也见不到时,阿忆反而停下了哭泣。她转头看着窗外,嘴里只是不停地喃喃自语,“她还那么小,却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都怪我,我要是在她身边就好了,都怪我……” 足足三个时辰,阿忆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偶尔呢喃几句自责的话语。 唐忘也黯然神伤,豆豆的离开让他一直都非常自责和内疚,每当想起那个再见的约定,他的心就痛如刀割。但那个约定也是他的念想,唯有如此,也只能如此。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眼泪从他脸上轻轻滑落。 舱室内一片死寂,只有阿忆偶尔的低语和唐忘沉重的呼吸声时有交织,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悲伤中,久久无法排解。 不知过了多久,阿忆终于打破了这片沉寂,“中域这一行,很难吧?” 唐忘从失神中惊醒,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很难,我在赤地荒原的时候,以为自己肯定扛不过去了。” 他的话语中满是疲惫和无奈,最终只是说道,“师姐,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都还活着就好。”阿忆微微侧头,虽然没有转过身来,但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天毅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唐忘连忙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不知道。他们说这是一种自我的保护,否则他根本扛不到现在。”阿忆鼻子又一酸,但她强行忍了下来,“我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重新醒来……” 唐忘看着师姐抖动的背影,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条手巾,轻轻地从身后递给阿忆。阿忆随手接过,抹了一下脸,又将手巾紧紧攥在手里,低声说了声“谢谢。” 唐忘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他想将缩回来的手放在阿忆的肩膀上,给她一些安慰,却又怕这一举动惹得师姐更不高兴,只能暗叹一声,将手收了回去。 “一定会有办法的。”唐忘用力地说着,声音极为坚定,“我们先去天照门,那里有先生留下的东西。事情办好后,我们一起去魂族祖地。” “魂族?”阿忆摇摇头,“还是暂时不去了吧。” 她明白唐忘是想帮她拿到家族传承,可以让她彻底恢复,并觉醒魂族血脉。可是魂族如今早已经落入吴家手中,对方有数名元婴强者坐镇,而且当初幕后黑手应该更为强大。这样一行必然九死一生,她不会让唐忘陪着冒这个险。 “这也是先生的意思,他应该留有后手的,我们去了天照门,自然就能知晓。”唐忘知道师姐的脾气很倔,只好搬出先生来劝说对方。 “再说吧。”阿忆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她早就下定决心,会一个人去祖地走上一遭,但绝不能拖累唐忘。 唐忘点点头,只是心里同样也有打算,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师姐独自去冒险了。 此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分开之后发生的事。 阿忆突然想起了小普,心中又是一紧,“小普呢,它没有什么事吧?” 唐忘连忙说道,“它挺好的,每天就只知道吃和睡。”说着,他拿出那个空间匣子,将正在酣睡的小普拎了出来。 小普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一脸的怨气,似乎不满被打扰了好梦。当它见到阿忆在一旁时,当即换上了招牌式的谄媚笑脸,立起身子,两个爪子合在一起,作抱拳状,嘴里还发出一声带有喜悦之情的“呜呜”声,明显在向阿忆问好。 阿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离开元塔后的第一抹笑容,她轻声地问道,“小普,你还好吗?” 小普一边点着头,一边不停用手比划着,最后还用力地点了唐忘两下,意思分明在说 “有他在,我就负责吃了睡。” 阿忆笑着向小普招招手,小家伙立即蹭地一下跳入她的怀里,脸上的表情既享受,又似乎有那么一点猥琐,让唐忘看了直皱眉。 在阿忆怀里发出舒服响鼻声的小普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它那宝贝储物戒里掏出了两样东西。它指了指其中一枚做工极为精致的凤钗,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阿忆笑靥如花,接过那枚凤钗,连声说,“你有心了,谢谢小普。” 唐忘撇了一下嘴,这玩意儿肯定是小普从那些战利品中挑拣出来的,同时又暗骂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给师姐带点礼物呢? 阿忆又指了一下小普握在手心的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好奇地问道,“那个呢?” 小普眼里闪过一丝不舍,还是将石头递了过去,脸上却挂着少有的哀伤。 唐忘看到那颗石头,心头也是一震,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鬼隐山脉地宫中的石头,应该是朱慈带着豆豆玩耍时捡回来的。 他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小普,“这是豆豆在地宫捡来的?她让你转交给阿忆的吧?” 小普郑重地点点头,将石头塞到阿忆手中,然后有些蔫蔫地靠在阿忆怀里,似乎也在想念那个整天欺负它的小丫头了。 阿忆的眼眶再次湿润,但她一边哭还一边笑,将那块石头放在手心里反复摩挲,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豆豆存在似的。 过了许久,阿忆才将那块石头小心地包了起来,贴身放好,口中轻轻地说着,“乖豆豆,谢谢你。” 第279章 见过师娘 唐忘和阿忆再一次沉浸在对豆豆的思念中,两人接下来都在回忆起小丫头的各种趣事,不时还会发出一阵略带苦涩的笑声。 说着说着,阿忆突然问道,“元塔里那个叫小筠的小女孩,你不让她出来?” 唐忘这才想起小筠还在元塔之中,也该让这个家伙出来见见世面了。只是一想到小筠那张停不下来的嘴,他又有些头疼。 他轻叹一声,向阿忆简单地说了说小筠的情况,随后心念一动,将小筠从元塔之中拉了出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小筠并没有对乘坐的法舟大呼小叫,也没有念叨出各种奇言怪语,而是神情极其严肃地对着唐忘躬身行礼,声音清脆而认真,“小筠见过师父。” 这一幕,让唐忘不禁愣住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小筠吗?” 他甚至揉了揉眼睛,又赶紧施展心境之术,想要查看一下小筠在元塔中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只是接下来,他虽然有些尴尬,但也彻底放心了。 小筠来到阿忆的身前,双腿一曲,利落地跪倒在地,连续叩了三个响头,大声地喊道,“言小筠见过师娘!” 阿忆的脸瞬间染上了绯红,她并未责怪小筠,反而是狠狠地瞪了唐忘一眼,似乎在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忘一脸无辜,不过他也算放下心来,这小丫头看来没出什么问题。 小筠见阿忆没有回应,以为是自己的声音不够洪亮,于是清了清嗓子,再次大声喊道,“言小筠见过师娘!” 阿忆不敢再让小筠继续喊下去,连忙纠正道,“我不是什么师娘,我是你师父的师姐,你叫我师伯便好。” 小筠迷惑地看着阿忆,然后又转头看了眼唐忘,这才改口道,“言小筠见过师伯。” 阿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用心声质问唐忘,“这是你教的吗?” 唐忘大呼冤枉,但不知为何却又有些怦然心动,只是用心声狡辩道,“她一向古灵精怪的,脑子里不知整天在想些什么,我真的没有教她这样胡说。” 阿忆白了唐忘一眼,不想再就此事继续纠缠,转而和颜悦色地对小筠说,“你看外面,这里就是灵界了,与你家乡很不一样吧?” 小筠这时才把目光向窗外投去,不过临了还对着唐忘做了个鬼脸。 唐忘凑过身来,一个板栗就要赏下去,却被阿忆瞪了一眼,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只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中暗自嘀咕,“这小丫头,有点越来越不像话了。” 小筠瞪大了双眸,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奇幻景致,不时发出各种夸张的惊叹声。 灵界的山川湖泊,与玄空相比确实别有一种韵味,一切都显得灵动了几分。 那氤氲而起的灵气,洒在世间万物之上,即便是最普通的一草一木,也都别具一格起来。 远处,山峰挺拔,云雾缭绕,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偶有一只巨大的飞行怪兽一闪而过,惊得小筠叫出声来,“师父,师娘,不,师伯,那边有只大鸟!” 唐忘淡淡一笑,虽然他也是初次踏足灵界,但并不觉得有何特别稀罕之物,只不过在灵气孕育之下,万物更为生机勃勃罢了。 如今,他隐隐间重新摸到了筑基期的瓶颈,只是要想再次凝结金丹,还需耐心等待契机。 不过,对于小筠和小普来说,它们终于结束了“饥肠辘辘”的日子。即便这里是灵气最为贫瘠的云洲,他们也仿佛掉进了无尽的米缸之中,可以敞开肚子,随意饱食。 接下来的行程中,阿忆开始指点小筠修行。毕竟唐忘以修武为主,灵修一道并不熟稔,大多只是一知半解。 在阿忆这位师伯的悉心指导下,本就聪颖过人的小筠,短短数日之内就突破到了凝气二层。为此,她还专门找到唐忘,满心欢喜地提出要大吃一顿以示庆贺。最终只是头上饱吃了几个栗子后,就撅着嘴继续修炼去了。 这一路行来,风平浪静,让一直严阵以待的唐忘颇为不惯,总觉得太过安宁必有玄机。当他把这种感觉告知师姐时,却被直接骂了一句,“毛病!” 狮头山下,有一个名为云林的小镇,因着天照门的缘故,镇上颇为繁华,设施齐备。人来人往间,尽显蓬勃生机。 镇上居住的大多是天照门子弟的家眷,以及一些四海为家的商旅之人。因此,唐忘一行三个生面孔的出现,并未引起任何的注意,只当他们是来探亲,或是做生意的商人。 聚星楼,是小镇上最豪华的酒家,同时也是最大的客栈。据说,这里乃是天照门的产业,自然财大气粗,生意兴隆。 唐忘等人选择在此落脚,倒也享受了一份难得的安逸。 与祖芃分别时,对方不仅将法舟借于唐忘,还赠予了一笔丰厚的路费。唐忘也未推辞,只是将自己在之路上的战功转给了祖芃,顿时让这位世家公子开怀不已。两人这也算是各取所需,一个需要战功鎏金,一个出门在外,多带点钱总会方便许多。 三人刚交好房钱,正准备上楼去吃点东西。突然,楼上传来一阵喧哗声,紧跟着,一个身影直接向他们飞来。 唐忘眼疾手快,探手一抓,轻轻一卸力,便将那身影稳稳接住。他面露不悦,没想到这看似豪华的酒家,居然如此不讲究。 一旁的小二连忙上来道歉,“客官,真是抱歉,平时很少有这种事发生。估计是哪位少爷心情不好,又拿这家伙出气了。” 唐忘这才将目光投向被他接住之人,对方竟然也是店里伙计打扮,只是黑黑瘦瘦的,修为不过是筑基初期。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伙计,却让唐忘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空天城吗?” 第280章 又见周循 眼前这个黑黑瘦瘦、身形略显单薄的男子,竟然是唐忘在元智学府的同窗周循,也是夜寐的弟子。 唐忘离开天兴之前,夜寐曾提及过,周循遭受重创后,修为尽失,如今重新修炼灵道,去了空天城。没想到,唐忘却在这灵界狮头山下遇到了周循,而且看起来他的境遇并不怎么如意。 “怎么是你?”周循的脸上也写满了惊讶。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与唐忘重逢。多年不见,两人的变化都有些大,但那眼里熟悉的笑,却立即将他们拉回了当初在东旭城一起饮酒高歌的日子。 唐忘笑得很开心,却又有些好奇,“哈哈,你堂堂周大少居然沦为一个跑堂的,这要传回去,别人不说,燕飞那家伙肯定会笑死的。” “唉,一言难尽。”周循苦着脸叹了口气,“等会儿有空了,我再与你细细道来。” 就在此时,楼上却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呼喊声,“姓周的,死了没?没死就赶紧给我滚上来!” 周循闻言,尴尬地看了唐忘一眼,低声解释道,“那是天照门少门主的跟班,得罪不起,我先上去赔个罪,应该就没事了。” 唐忘眼里闪过一丝愠怒,他一眼就看出周循刚筑基不久,根基尚不稳固,此刻又身在异乡,自然只能忍气吞声。他虽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朋友若遭遇无端欺辱,那就算不得闲事了。 他一把拉住正欲上楼的周循,沉声问道,“这天照门中,可有元婴强者坐镇?” 周循被唐忘认真的模样逗得一乐,打趣道,“你这话问得,好像你已经踏足王境似的。不过话说回来,我只是个小小的杂役弟子,门中的大事小事,我哪知道得那么清楚?” 尽管在天照门的日子并不顺心,周循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和委屈,但经历了当初修为尽失的磨难后,他的心志早已成熟了许多。此刻他乡遇了故知,心情很是畅快,早已将那些无谓的羞辱抛诸脑后了。 周循边说边试图挣开唐忘的手,准备上楼去把事情了结了。 唐忘平静地说道,“不用去。”声调虽然不高,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周循无奈地笑了一下,“真的没事。他们不敢对同门下死手的。” 唐忘两眼眯起,微微一笑,,“我也是这里的客人,你就先接待我们好了。”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另一名伙计,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意,“我想要这位小哥带路,应该没问题吧?” 那名伙计其实也是天照门的一名杂役弟子,他虽知道周循为何不受待见,却与他并无任何干系,哪里会掺和这种麻烦事,只得客气地应道,“客官随意。” “走,带我们去找个雅间,咱们先坐下喝杯酒,再好好叙叙旧。”唐忘不容分说,一把扯着周循的胳膊,快步向楼上走去。 他早已通过心镜倒映,将那找茬之人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是名筑基后期修士,对他而言,自然不足为虑。 周循引着众人来到一个雅间,唐忘点了一大桌酒菜,开始叙起旧来。 阿忆与周循在天兴便已相识,自然无需过多介绍,只有小筠笑嘻嘻地喊着“周叔叔”,让周循心中感叹万千。他没想到,当初那个毫无背景,被世家满世界追杀的无名小子,如今已经开门收徒了。 周循虽然心中惦记着楼上那人可能会再来找麻烦,但看着唐忘和阿忆风轻云淡的样子,也就渐渐放松了下来。他也多少了解唐忘的脾性,应该是自有所恃,方能这般洒脱。 三杯酒下肚,在唐忘的催问下,周循开始讲述起他的遭遇。 当初,周循辞别师父后,前往空天城修行。那里的灵气在通道开启后变得更为充足,没过多久,他就筑基成功。后来,周循所投奔的前辈因有事前来灵界,就带着他一起穿过虚空通道,来到了云洲。 两人分开后,恰逢天照门招收弟子。周循想找个宗门投靠,以便获得更多的资源,早日凝结金丹。于是,他报名参考并顺利通过考核,成为了天照门内门弟子。然而,他无意中得罪了门主的义子,结果被贬为杂役弟子,又遭众人排挤,最后还被赶下山来,在这聚星楼当起了跑堂小二。 楼上那人正是少门主的忠实狗腿,时常会带一些弟子来羞辱周循。周循也因此心灰意冷,打算找个机会离开狮头山,去别的地方寻点机缘,待玄空之地灵气复苏后再返回天兴。 唐忘有些好奇,即便周循地位再怎么不济,毕竟也是一名筑基修士,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做这跑堂的活计,他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让凡俗之人来做这等杂事?” 周循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问,“你们可曾在这小镇上见过凡俗之人?”当初他初来乍到,同样不了解缘由,也曾满心疑惑。 阿忆思索了片刻,似乎还真没有在镇上见过凡俗之人,一时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忍不住问道,“这是缘何?” 周循笑容更甚,略带着些得意地解释道,“灵界与玄空之地大为不同。其中之一便是凡俗很少会与修道者聚居一处,他们大多是在一些灵气稀薄之地建立世俗王朝,双方互不侵扰。” “互不侵扰?怎么可能?”阿忆显然有些难以置信。在过往的经验中,凡俗在修道者眼里往往蝼蚁不如,随意欺压才是常态,居然能做到互不侵扰,实在让她无法理解。 “灵界有不成文的规矩,修士不得随意对凡俗出手,更不得随意杀戮凡俗。”周循见唐忘和阿忆听得入神,又继续将自己听闻的传言娓娓道来,“据说,这是神级大能们共同定下的规矩,违反者一律被视为妖邪,成为所有势力的公敌。” “这规矩不错。”唐忘点点头,他对灵界的看法也略微有所改变。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即便将来灵界会入侵玄空,至少凡俗之人可以免去太多的战火。 “当然,如果凡俗之人主动招惹了修道者,那就是自讨死路了。”周循撇了一下嘴,显然这个规矩自有其漏洞,而且是众人心知肚明的漏洞。 第281章 当块门板 唐忘明白周循话中的弦外之音,修道者若要对凡俗之人不利,只需略施小计,便能轻易挑起事端,让人误以为是凡俗之人冲撞了修道者,甚至还可以直接操控凡俗之人的行为,这样的手段也并非罕见。如此一来,孰是孰非,便成了一本糊涂账,难以分辨。 但即便如此,有规矩总比没规矩好。 至少,这些规矩会让修道者在行事时有所顾忌,无法肆意妄为地欺压凡俗之辈。仅凭这一点,就会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生灵涂炭。唐忘将此事默默记在心里,并打算在心镜小世界中,以此作为一条天规。 随着,唐忘话锋一转,问起了周循的困境,“你得罪的那位,来头很大吗?” 周循一听这话,哀叹了一声,无奈地说道,“那人的实力确实很强,是天照门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又是门主的义子,因此在门内的地位极为尊崇,无人敢轻易招惹。其实,我并没有直接得罪他,而是他的一个亲属。当时我一口气没忍住,出手伤了对方,这才引祸上身的。” 唐忘脸上泛起不屑之色,淡淡地说道,“一个金丹修士,居然与你这个筑基初期计较,也成不了什么大器。” 几人正说话间,雅间的门“嘭”地一声被猛地踹开,一个面带横肉的汉子领着数人闯了进来。他一见周循正与唐忘相谈甚欢,怒声喝道,“姓周的,看来你是皮痒了,老子叫你,居然都不搭理?” 周循不想惹事,正要起身赔罪,以便息事宁人。他虽知道唐忘实力不俗,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没必要将朋友拖下这滩浑水。 然而,唐忘并没有理会那个汉子,反而轻轻按了一下周循的肩膀,问道,“在灵界,以下犯上,有何规矩?” 周循立即明白了唐忘的意思,他感激地望了对方一眼,回答道,“只要不死不废,便无大碍。” 那个大汉眼见周循依然对他不予理会,正欲破口大骂,却感觉一股强大的武尊级威压将他牢牢禁锢,唐忘冷冷地看着大汉,“区区一个筑基修士,也敢如此嚣张,莫非这云洲是你家说了算?” 大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虽然知道唐忘是聚星楼的客人,但以为他与周循这种来自残破之地的人相识,不可能是什么大人物。然而,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一下彻底踢到了铁板。对方年纪轻轻就是一名武尊强者,岂是他所能招惹之人? 大汉也是干脆,立即顺着那股威压跪倒在地,连声道歉,“这位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要打要骂,任由惩罚。” 唐忘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大汉如此识时务,反而让他不好再下重手。他随手指了指雅间的门,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定有怨气,不过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可以让人把你的靠山搬来。在此之前,就老老实实地当块门板,在那里好好杵着吧。” 大汉不敢反驳,感觉身上一轻,连忙爬了起来,径直走到被他踹开的门前,背对着唐忘等人,站得笔直。他向其他几个喽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去搬救兵。 周循心中不免有些讶异,他不解唐忘这是何意。阿忆传音道,“我们此次前来,本就有事要找天照门的门主。如今恰好碰上此事,估计不用我们上山了。” “来,周循,我们继续聊天,不必多虑,我自有打算。”唐忘爽朗一笑,继续拉着周循饮酒叙旧,并将梁沐最近的情形告知了周循,又让这位痴情种子唏嘘不已,连声说道,“待我结丹后就可以去助她一臂之力了。” 正如阿忆所言,唐忘心中确实有着自己的盘算。他正愁着如何顺利进入天照门,如今正好借机看看天照门的门风如何,再则他也想与那门主切磋一下,听夜寐前辈的意思,他们好歹也算有着同门之谊。 不多时,唐忘的神识便感应到两名气息强大的修士正步入聚星楼,他笑着对周循说道,“应该是你说的那位少门主来了。” 周循此时也是彻底放开了,大不了就一起杀出去,也就不以为意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你等着看好戏就行了。”唐忘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 一旁的小筠仍旧满不在乎地大吃大喝,似乎打算和身旁的小普一较高下,看看谁的食量更好。然而,在小普那无底洞般的食量面前,最终还是不甘心地败下阵来。 此时,一听又有人来找茬,小筠总算找到了一个为师父助威的借口,放弃了与小普的比拼,低声问阿忆,“师,师伯,等会儿又要打架了吗?” 阿忆见小筠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害怕了,连忙宽慰道,“你不用怕,师伯会保护你的。” 然而,小筠眼里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她满怀期待地说,“我才不怕呢!师父那么能打,肯定能赢!” 阿忆总算明白,唐忘为何这么喜欢赏栗子给小筠吃了,此刻连她都有点忍不住想要伸手赏她一个。 聚星楼下,一个身着天照门核心弟子服饰的青年正与掌柜低声交谈,待问清楚了此前所发生的事情后,他脸色有些阴沉,质问道,“孟长老,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你就如此袖手旁观?” 聚星楼掌柜是天照门的外门长老,也是金丹初期,平时负责迎来送往,因此在此坐镇。面对青年的质问,他虽然有些不快,却也不愿轻易得罪这个青年,于是忍气吞声地解释道,“我们开门迎客,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怎么能对客人出手?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青年虽然心中依然不满,但也明白孟长老的难处,不愿与他关系弄僵,转而问道,“那个与周循认识的外乡人,实力究竟如何?” “应该是武尊初期,和郭少你算是同阶。”孟掌柜回道。 郭少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自信地说道,“自从结丹之后,我还没有和同阶的武道之人交过手,今日也正好见识一下武尊的实力,顺便让他知道,天照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上头的。” 第282章 暴打郭少 郭少,作为天照门年轻一代当之无愧的翘楚,向来自信满满,认为同阶之中难寻敌手。除非面对那些来自大势力的天骄,否则他都能轻松取胜。即便是与老一辈的金丹初期修士交手,他也从未落败,甚至曾与门内金丹中期的高手切磋后,都被叹为后生可畏。 孟长老沉默不语,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宗门内备受宠爱,实力也的确非凡。至少,他就自问绝非郭少的对手。 “那我就约他在外面一战,若是不慎毁了这聚星楼,少不得要挨义父一通责骂。”郭少与孟长老说完,便走到街边,大喊一声,“周循,给我出来!今日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你就滚出天照门吧。” 楼上的唐忘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又有些意兴阑珊。外面的青年虽然已结成金丹,但无论气息还是心性,都与祖芃这样的金丹初期强者相去甚远。 对于唐忘来说,他手中的刀从不屑于向弱者挥出,若非对方一再羞辱周循,他根本没有出手的兴趣。 阿忆似乎看穿了唐忘的心思,笑着说道,“这个就交给我处理吧。” “那怎么行。”唐忘连忙摇头, “这种粗活怎么能脏了师姐的手呢?还是让我来吧,你安心吃喝就好。” 他生怕阿忆会抢着出手,于是一个翻身,直接从窗口跃了出去。 外面杵着当门板的大汉见唐忘离开,知道郭少已经来了,正欲下楼去向主子诉苦,却感到识海处传来一阵剧痛,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站好别动!” 大汉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那个看似文弱的女子竟然也是金丹修士,而且还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魂修。他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刚才还算老实,没有轻举妄动,否则今天真的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唐忘无意与郭少这个金丹初期过多纠葛,他只说了一句,“周循是我兄弟,要么道歉,要么我打到你道歉。” 郭少顿时被气笑了,他本就是想将唐忘引出来,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物。 其实,他与周循并未曾有直接冲突,只因周循当初不给他面子,明明已经发话让其好自为之,但周循还是将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打伤。既然周循如此不识抬举,那他自然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因此,郭少随便找了个由头就将周循贬成杂役弟子,还让楼上那大汉没事就敲打敲打对方。 没想到,这个周循居然还有武尊级别的朋友,看来也并非是完全没背景的外乡人。郭少心中暗自盘算,此事过后,得赶紧将周循打发走,以免再引来今天这样的麻烦。 一番计较后,郭少冷笑了一声,“道歉?你可知我是谁?” 唐忘哪有心思和这个郭少比拼背景之类的东西,还是他说的那样,既然不道歉就打到对方道歉。喜欢用拳头说话,总有一天会遇到拳头比你更大的人。 唐忘甚至连“泉影”都懒得取出,直接以身为刀,如炮弹般弹射而去。 对方如此果断,速度更是惊人,郭少实战经验本就平平,何曾遇到过如此不讲理的打法?更何况,灵修向来不擅近战,而唐忘的出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欺身而上,郭少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好在他也非等闲之辈,当即一掐法诀,一尊灵力化形的金甲武士瞬间出现在身前,手中大刀一挥,向疾速而来的唐忘斩去。 然而,郭少完全错估了唐忘的速度和实力,他本想用金甲武士拦住唐忘,再施展自己拿手的火属灵技,必然能够将对方成功压制。 想法虽然很好,但现实却很残酷。 唐忘根本没有理会那个金甲武士,以手为刀,轻松将那一斩挡下,再连续两次错顿变向,还没等郭少施展下一个灵技,唐忘已经绕过那个金甲武士,到了郭少身前。 接下来,完全就是一边倒的殴打,站在不远处的孟长老有些不忍直视。但他知道自己上去也无济于事,只能以玉简传音,通知山上派出强者来平息此事。 唐忘神清气爽地坐回雅间,他突然觉得,偶尔这样痛快地揍人一顿,似乎也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特别是在与祖芃切磋之后,他有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那拳拳到肉的回响,犹如战场上的擂鼓,让他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既然不能随意杀伐,那就干脆打个痛快,也有一种别样的畅快。 只可惜,他下手似乎稍微有点重了,或者是那个郭少的面皮太薄,虽然被打成了一个猪头,还是咬着牙死不道歉,最后干脆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站在窗边的周循看得目瞪口呆,他一直知道唐忘实力很强,当初在元智学府就没有同阶之人是其对手,如今似乎比过去又厉害了许多。 刚才唐忘与那金丹初期的郭少交手,或者根本称不上是交手。他只见唐忘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然后中间停顿了一下,接下来就像是教训不肖子孙一样,直接将郭少按在地上一阵暴打。 郭少此时仍躺在街上,似乎已经昏迷过去。周循心想,即便是醒着,在没有更强者出现之前,他恐怕也只能选择继续“昏迷”吧。 作为天照门年轻一代的门面,郭少这个脸丢得委实太大了些,全身淤青,面目全非,想来短时间内不敢再外出露面了。 周循想着想着,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他已经打定主意,等唐忘办完事,他也打算离开天照门。心事一了,周循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唯一的担忧是,万一门主亲自出手,以其金丹巅峰之威,唐忘估计会吃亏不小。 作为捧场“利器”,小筠此时自然不会闲着,她两手拼命地做鼓掌状,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既表达了她对师父那滔滔江水般的敬佩,也不会因为太过呱噪而引来一颗板栗。 阿忆看到郭少那滑稽的模样,也有些忍俊不禁,她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往常杀伐果断的师弟,却也能做出这番举动来。 第283章 师兄来了 狮头山上,天照门内,门主郭启正与师兄云焘在密商大事。一个弟子匆匆来报,“启禀门主,郭少在云林小镇遭人痛殴,如今生死不明。” 郭启心中一惊,急忙追问,“何人与我天照门有仇,竟下此狠手?” 弟子喘息未定,他一接到消息就赶来报讯,具体情形也并不太清楚,“据山下传来的消息,好像是一个外乡人,为了一个杂役弟子的事,与郭少起了冲突,然后就把郭少打伤了。当值的李长老已经下山去处理此事了。” 郭启点点头,心中稍安。李长老是金丹中期强者,修为深厚,距金丹后期只有一步之遥,在天照门中实力排在第五,有他出马,应该能够摆平此事。 郭启心中仍有一些隐忧,担心此事背后另有图谋,于是又问道,“那个外乡人是什么实力?” 弟子再次查看传讯玉简,说道,“孟长老传来的消息称,那外乡人士应该是武尊初期。” “噫,有点意思。”云焘忍不住插口说道,“郭少的实力在同阶中还算凑合,若是对方以修为压制,败了也算正常。但如果同境相争,能够战而胜之,此人或许来自某个大家族。” 郭启闻言,心中一紧,站起身来说道,“我亲自下山一趟,云师兄,你……” 云焘摆了摆手,似乎对金丹修士间的争斗毫无兴趣, “我就不去了,弱鸡互啄,实在没看头,要是有元婴出手,你再唤我便是。” “也好。”郭启点头应允,转身欲行。那名传讯的弟子突然颤声说道,“门主,不好了,李,李长老也被那外乡人打败了……” “这么强?”郭启有些吃惊地问道。 “这么快?”云焘也同时问了一句。 不等那弟子答话,云焘脸上已露出兴奋之色,“走,一起去看看。”说完,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已消失不见。 此时,唐忘再次回到了雅间,脸上写满了失望。他实在未曾料到,这天照门的金丹中期修士也如此不堪一击。 他仅以“错刀诀”应对,轻松扛住那个李长老的灵技”落石“,随后成功近身,与先前痛打郭少时如出一辙,只是此番他出手稍微留了些余地,也算是点到为止。唐忘将李长老放倒在地后,就意犹未尽地上楼了。 这一下,整个云林小镇都被唐忘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惊住了。一个武尊初期,竟如此轻松地击败了天照门中赫赫有名的金丹中期强者,这怎能不让人心生敬畏?不少人在纷纷猜测唐忘的身份,说法莫衷一是,但终究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除了郭启火速下山外,天照门内的其他几名金丹强者也闻讯而动,纷纷放下手中之事,火速赶往云林小镇。他们心中很是好奇,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跑到这偏隅之地来对付天照门?难道那些大势力又要有所动作,但也不至于拿默默无闻的天照门开刀啊? 周循望着身旁一脸风轻云淡的唐忘,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连续两战,过程之轻松,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忆却是觉得这才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唐忘连一个小宗门的金丹中期都打不过,那也太辜负当初先生对他的厚望了。 小筠则继续在无声鼓掌,脸上的笑容堆得满满当当,让小普都不忍直视。反正桌上已经没剩下多少吃食了,它干脆一晃身,回到了独属于它的空间匣子里,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在下天照门郭启,不知楼上的小友可否出来一见?”一个气息极其浓厚的声音在楼下传来,唐忘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心想,“终于把你给等来了。” 唐忘轻轻一跃,落在了小镇街上,对面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容和煦,气息内敛。不过,唐忘却能感觉到对方体内潜藏的磅礴灵力,已经开始逐渐异化,透出一股淡淡的道韵。 “看来,已经是金丹巅峰了。”唐忘心中暗道,他淡淡一笑,正欲开口,耳畔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小子,没想到居然是你啊。别急着搭话,这么好一个磨砺刀法的对手,千万别浪费了,让师兄我看看你这些年来有没有什么长进?” 唐忘心中一凛,他立即听出来传音的是云先生另一个弟子云焘,只是没想到这位二师兄居然也在天照门中。 他心中暗自思量,觉得师兄所言不无道理,他一直未曾与金丹巅峰的修士交过手,这的确应该是一块极好的磨刀石。 于是,唐忘抱拳道,“在下天兴唐忘。” 郭启眼睛一眯,这样一个武尊初期的青年,在见到自己后,竟然毫无惧色,反而战意昂扬。这让他心中不由生起几分恼怒,暗想,“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赢了两场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作为金丹巅峰修士,郭启还犯不着与这样的后辈青年一般见识。他本打算随意教训一下唐忘,让其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唐忘竟主动说道,“久闻天照门大名,今日在下想向郭掌门讨教几招,可愿赐教?” 郭启脸色一沉,他本不欲以大欺小,毕竟双方修为差距悬殊。原想给对方一个台阶,但唐忘此话一出,他也没了退路。郭启冷笑一声,“好啊,那就让我看看如今的年轻人究竟有何等不凡之处。” 唐忘环顾四周,再次抱拳说道,“能否移步至旁边旷野一战?我怕不小心伤及无辜。” 这确实是唐忘的肺腑之言,但在郭启听来却无比的刺耳,他误以为唐忘是在讽刺自己掌握不好力度,不禁怒极反笑,向远处一片空旷处一指,说道,“就如你所愿,我们到那里一战!” 唐忘应了一声“好”,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准备去抢占合适的观战位置,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郭启见状,嘴角的嘲笑之意更甚,“所有人都不得过去,违者门规处置。如何?这样不用担心我会以多欺少了吧?” 唐忘并未在意郭启的嘲弄,反而认真地点点头,“这样正好!”他其实是不想让自己的一些武技暴露在众人面前,因此才故作姿态,以便找一处僻静之处,好好领教一下金丹巅峰强者的实力。 第284章 金丹巅峰 这是一片位于山坳之中的空地,方圆约有百丈之广,脚下是当地特有的白石,质地坚硬,是修建房屋的上乘之选。 唐忘手持“泉影”,刀尖轻轻触地,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得罪了。” 他的身影瞬间闪动,出手便是“血月斩”! 对于唐忘而言,由于修为上差距过大,“错刀式”根本无法对郭启构成任何威胁;而因为自身的原因,“裂天式”又无法随便使用;他对郭启并无杀意,“天狼杀”显然也施展不了。因此,他只有寄希望于这招“血月斩”,能够有机会先声夺人。 郭启并未急于抢攻,毕竟这一战他占据了太大的修为优势,自然要有前辈的风度,甚至免不了还有些轻敌。他只想着待唐忘出手后,速战速决,三五两下解决掉对方,让今日这场风波早点结束。 他还想过,即便这个年轻人是某些人精心抛出来的诱饵,有躲在暗处的云焘坐镇,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意外。 当血月呼啸而下,郭启仿佛置身于一个唯有刀的空间,刀芒如星雨,闪动着无与伦比的凄美之意。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云先生的时候,那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转折,自此以后,他从一个流离失所的凡俗之人,成为了一名拥有强大力量的灵道修士。 瞬间的恍惚,差点让郭启心神失守。那紧随而来的刀锋刺激着他,使他猛然从迷离中清醒过来。眼看就要应对不及,但他毕竟是金丹巅峰强者,开始感悟道气的存在,体内的灵力自动向外扩散,形成了一道光之墙,看似孱弱,实则坚不可摧。 “泉影”劈斩在光墙上,虽然成功地撕开了一条口子,但郭启却趁着这刹那的缓冲,身影向后一缩,滑出了唐忘刀芒的笼罩所在。 郭启当即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唐忘这一刀实在太过奇诡,若非他的修为占据绝对的上风,说不定就会饮恨在这一刀之下。 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云焘尖酸刻薄的挖苦声,“被一个武尊初期逼成这样,真是够丢脸的,难怪先生一直不肯正式收你为徒。” 郭启眼里立即闪过一抹凛冽的杀意,他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成为云先生的正式弟子,云焘居然以此来讥讽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郭启不打算再给唐忘任何喘息之机。他随手一抓,一把五彩光剑凝聚在手里,口中怒喝一声,“斩!”光剑如赦令般将唐忘锁定。剑身绽放的每一缕光线,都如一把利器,从四面八方向唐忘逼去。 灵技的强弱,通常情况下都由灵力来决定,只要有源源不断、足够深厚的灵力,就能支撑起强大的灵技。否则,即便掌握了再恐怖绝伦的灵技,若没有相应的灵力来施展,其威力也会大打折扣。 这五彩光剑,乃是郭启的拿手绝学,威力巨大,变化万千,除非是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否则他轻易不会使用。但云焘刚才的嘲讽却让郭启心生怒火,他要证明自己并非顽冥,因此毫不犹豫地以这强大的杀技,斩向唐忘。 唐忘只觉眼前的世界,完全被那五彩光剑所覆盖。 光之所在,便是剑之所在。 他果断地压榨体内的潜力,逼迫每一寸血肉都进入一种狂暴的状态。这是“无终式”,无始无终,无我无敌。 唐忘如同疯魔一般,瞬间挥出了无数刀芒,将那些逼迫而来的光剑一一挡下。哪怕偶有漏网之剑,也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一些不算太重的外伤。 远远看去,唐忘仿佛置身于一团绚烂的光晕之中,他的动作看似如同三岁孩童般胡乱挥刀,实则每一击都恰到好处地挡在了光剑前行的轨迹上。 很快,唐忘的衣袍上就已血迹斑斑,但似乎并未影响他的斗志,反而越战越勇。若有旁观之人,很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唐忘还没有力竭倒地,反而依然在苦苦支撑。 然而,这就是“无终式”与众不同之处。只要唐忘体内的真元不绝,他便能持续不断地战斗,仿佛永不知疲惫。 而真元厚度,恰好是唐忘的强项。 虽然他已经失去了胸前圆环,无法助他将灵力转化为真元,可那些沉淀在体内的元液,依然可以源源不断地为唐忘提供力量。 不仅如此,唐忘一直在尝试以心镜复刻那个圆环,以期让自己的灵武双修之路走得更为坚实,不至于徒有其表。 真元和灵力同时存在于体内,很容易产生冲突,这也导致唐忘当初筑基时曾差点沦为废人。没有了血月的镇压,他经过多次尝试后,暂时只能将灵力收入心镜之中的小世界,而体内则通过平时的修炼凝聚真元。 两者不会交汇,也就可以相安无事。 可惜,他的金丹已毁,无法让灵力和真元在体内并存,更无法相互进行转化。但遇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一旦真元耗尽,他依然可以释放灵力来维持生机。 在平时的战斗中,如果不是担心暴露了自己灵武双修的秘密,他甚至可以直接切换到以灵力来施展刀技,从而更加地出其不意。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唐忘还是会谨慎为上,仅仅将这一方式留作了压箱底的底牌。 尽管唐忘凭借“无终式”的威能,暂时将那铺天盖地的五彩光剑阻挡在外,周身上下更是以密不透风的刀影织成一方刀阵,随时消解那倏忽来去的光影之剑。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唐忘已经陷入了相当不妙的被动局面,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破局之策,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不愧是金丹巅峰,真的很强啊。”唐忘心中暗暗感叹。他终究还是修为尚浅,杀力欠缺,难以撼动对方的光剑之阵。 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了解与金丹巅峰之间的差距,他就必须全力以赴,容不得丝毫的侥幸。唐忘一边全力挥刀抵挡光剑的攻势,一边心中默念,“破!” 一把无形无质的心刀跨过漫天剑影,直奔郭启而去。 第285章 唐忘吃瘪 郭启正专心掐诀,维持五彩光剑强大的灭杀之势。 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颇为赞赏,能在自己全力施展的五彩光剑之下坚持如此之久,对一名武尊初期而言,实在是难能可贵。 然而,战斗就是战斗。 唐忘既然没有认输,他自然也不会轻易收手。至于此前云焘的讥讽,早已被他抛诸脑后,仅仅将眼前这场对决看作武道之争,用最强的一击战胜对手,其实也是对对手的一种尊重。 在如此劣势下,唐忘还能反戈一击,而且还是如此狠厉的一击。 这实在出乎郭启的预料,他感觉自己的心境突然一晃,仿佛有一把刀正在用力切割他的心神。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懈,五彩光剑的攻击轨迹顿时变得有些混乱。 抓住这一稍纵即逝的契机,唐忘身形暴起,疾冲向前。他的身体散发着一道浅蓝色的光芒,那是风之道全力施展所致。“这是唯一的机会!”唐忘眼神极为坚定,只有近身一战才有可能打乱郭启施展灵技的节奏,再以快打快,寻觅那一线胜机。 唐忘的心刀虽然凌厉,可惜修炼时日尚短,加之自身心境并不圆满,因此对道心坚韧者而言,最多只能起到一个短暂的干扰作用,想要一招制敌,至少目前来看还远远不够。 然而,唐忘还是低估了金丹巅峰强者的恐怖实力,那是一种几近于道的境界。灵技的施展早已不受距离的影响,心念一动之间,就能瞬发而出。 当又一把五彩光剑将唐忘笼罩其中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难怪当初他和阿武与龙氏兄弟切磋后,已经是武尊后期的龙五曾告诫过他们,“除非你们两个能够同时施展最强一击,让武尊巅峰强者出现顾此失彼的情况,才有可能以伤换伤,勉强争得一线胜机。” “看来,差距还是很大啊。”唐忘暗叹一声,知道自己此刻再无翻盘的机会,除非不顾后果施展出“裂天式”,但注定会是两败俱伤的后果,甚至自己还可能会因此伤到武道根基,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心念过后,唐忘从怀里掏出云先生留给他的光球,准备催动光球挡下这一击,也顺便表明自己的身份。 就在此时,整个战场突然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被这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唐忘心中一惊,感觉自己似乎被拖入了一个未知的结界之中。他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真元迅速向光球之中涌去,却听云焘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还带着几分戏谑和得意,“不要慌,这是师兄的结界,怎么样,很厉害吧?” 唐忘暗中骂了一句三字经,知道这个师兄平时素来惫懒,却偏偏喜欢自以为是,总能把好事做到让人讨嫌的份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自己如今实力不济,肯定打不过对方,那就能忍则忍了。他尽量放松脸上的肌肉,带着一丝微笑问道,“云焘师兄,这是何意?” “这你都想不明白?”云焘的声音中有些不解,似乎有点不满唐忘的驽钝,“你刚才不是已经与金丹巅峰的强者交过手了吗?我现在让你再感受一下,元婴修士究竟有多强而已。” 唐忘心中顿时明了,这是云焘想要显摆一番。他只能绷着脸恭贺道,“师兄突破元婴了,恭喜恭喜。”不过他心里默默地记了一笔,以后修为提升了,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二师兄。 “哈哈,这也不是多大的事。”云焘对此显然十分受用,笑声中带着几分畅快。不过他很快想起了正事,脸上的笑容更是不怀好意,“你暂时不要和郭启相认,等会儿就装作被羞辱的样子回去。晚一些我会来找你,哦,还有阿忆,到时候再和你们详细说一些事。” 唐忘心中顿时感觉有些不妙,他并不想同意,正准备开口拒绝。但云焘根本没打算与这小师弟商量,直接以道气压制住唐忘,然后从黑暗之中冲了出来。 回到聚星楼的唐忘,一脸的郁闷。 他本就在与郭启的激战中,被五彩光剑伤得不轻。而云焘似乎还嫌他不够惨,于是擅作主张又给了他一阵乱拳。虽然没有任何隐患,但唐忘此刻的模样却是极为凄惨,全身上下不仅渗着血,额头上还顶着一个大包,把阿忆和小筠都吓了一大跳。 他现在终于能够体会祖芃和郭少被他暴打后的心情了,这也算是一报还了一报。 周循一脸愁容地看着唐忘,有些自责地问道,“你这伤,严重吗?” 唐忘想挤出一丝笑容,又怕笑得太难看,会吓到一旁的小筠,只能闷声说道,“不妨事,都是些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你先不要回天照门了,暂时就跟我们住在一起。” 唐忘心中有苦说不出,只能用心声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向阿忆说了一遍。 阿忆听完后满脸寒霜,心里暗暗痛骂云焘出手不知轻重,全然不顾及同门之情。 小筠也收起了往日的淘气,默默地跟在唐忘等人身后回到客房。她还专门去打了一盆热水,端到师父面前,要为他热敷消肿。 周围的人也逐渐散去,看着唐忘狼狈的模样,私下里纷纷嘲笑唐忘不自量力,竟然妄图挑战金丹巅峰强者,纯粹是自讨苦吃。 是夜。 唐忘等人用完晚膳后,正准备各自散去,回房修炼,却见云焘懒懒散散地出现在了房间内。 “云焘师兄。”唐忘起身不咸不淡地说道,然后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阿忆则更为直接,干脆翻了个白眼,勉强挤出一句,“见过师兄。”说完,低头看着地下,再无任何言语。 平日里对长辈最为热情的小筠,此时却怯怯地往唐忘身后躲去,低声问道,“师父,你就是被这个坏蛋打伤的吧?” 唐忘轻轻地呵斥道,“别说那么大声,去拜见师伯。”只是眼中没有任何怪责之意。 小筠这才探出一个脑袋,语速飞快地说了声,“拜见师伯。” 说完,又迅速将头缩了回去,仿佛生怕被云焘注意到似的。 第286章 没有好脸 唐忘等人对云焘冷眼相对,房间里的氛围变得异常尴尬。 云焘摸了摸鼻子,心中暗想,“看来白天出手稍微重了些,但这也是为了看起来逼真一点嘛,这些年轻人怎么就不懂呢?” 他只好打了个哈哈,对阿忆说道,“阿忆,好久不见啊。” 阿忆蹙着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敷衍,“师兄前来,有何要事?” 身为外人的周循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抱拳对众人说道,“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唐忘却出声挽留,“不用,你先留下。” 见阿忆心情不好,云焘也有点沮丧,转头看着周循,“唐忘,这位小兄弟是?” “天照门的杂役弟子周循。”唐忘没好气地说道,“也是夜寐前辈的弟子。” 云焘一愣,他向来不插手天照门的事务,但夜寐和他有多年的交情,他的弟子怎么就沦为杂役弟子了?如果这事被夜寐知道,必定会心生埋怨,他连忙解释道,“我平时不管事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循也疑惑地看向唐忘,唐忘解释说,“这是我的师兄云焘,他和你师父关系不错的。” 周循立即站起身,再次抱拳行礼,“周循见过云前辈。” 无论在玄空还是灵界,除非是同门中人,辈分往往更多地是根据实力来划分,只要境界高过自己,都可以尊称为“前辈”。更何况云焘与夜寐平辈相交,周循自然要执晚辈礼。但他和唐忘又是同窗好友,所以就各论各的,互不影响。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坐吧。”云焘知道今晚是很难有好脸色看了,于是索性直奔主题, “唐忘啊,我之所以阻止你与郭启相认,是为了将你与天照门切割。毕竟,你的身份是云天阁弟子,最好避免与天照门产生过多瓜葛,这里,是先生当年布下的一步暗子,以后还有大用。” 唐忘和阿忆同时点了点头,既然是先生的安排,他们自然会遵从无误。 见阿忆和唐忘的神情有些缓和,云焘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摩天门最近动作频频,似乎有一统云洲之意。据闻,他们内部其实分歧不小,但依然还是准备一意孤行,背后肯定有人在捣鬼。我提及此事,是因为三个月后,摩天门将在白云城召开一次聚会,邀请云洲所有的元婴和金丹势力参加,天照门也收到了请帖。” “摩天门?”唐忘印象中似乎没有与这个宗门有过交集。 “你可还记得那个叫武衡的家伙?”云焘微笑着说道,“武家,就是摩天门中势力最大的家族之一。” 经元焘提醒,唐忘这才恍然。他当然记得武衡,当初对方前来云天阁挑衅,他在空天城的第一次出战,便是与此人的擂台之争。后来,他又在空天大比上,与一个名为武劭的家伙相遇,对方试图以多打少,最终自作自受,反而被唐忘淘汰出局。此外,在之路上,他也曾远远见过武衡与武劭,只是未曾再有交集。 从武衡等人的态度来看,摩天门与云天阁之间应该有不小的敌意,可见是敌非友。 “师兄的意思是?”唐忘不解地问道。虽然摩天门与云天阁有隙,但既然作为云洲的豪门大宗,绝非他们几个所能撼动的。 云焘大大咧咧地说道,“自然是要去探个究竟,顺便想办法把这事给搅黄。” 唐忘心中暗自腹诽,“这事恐怕只有元婴强者出手才行,我不过就是一个武尊初期,还是不要去趟这浑水了。” 虽然唐忘没有说话,但阿忆似乎有些心有灵犀地开口了,“此事估计还是得师兄亲自出马才行,我和唐忘如今修为尚浅,估摸起不到什么作用。” “是啊,我还要陪师姐去一趟桐洲。”唐忘对云洲之事并不在意。他来灵界的目的,除了修复体内的暗疾、重新凝结金丹外,就是想帮助阿忆拿到魂族传承。此外,他与林账房还有三年之约,需要前往遥远的苍洲。 见两人对此事都不上心,云焘也就不再劝说。但对于阿忆去魂族一事,先生当初确实有过交待,于是,他说道,“阿忆去魂族一事不必急于一时,吴家那帮人可不好惹。我处理完云洲之事后,陪你们一起走一趟。” 唐忘顿时觉得这个师兄还是挺不错的,连忙点头道,“这样最好,有师兄同行,必然能够马到成功。” 云焘撇了撇嘴,心中暗想,“有用的时候就拍马屁,没用的时候就摆臭脸,这小子怎么这么现实,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他突然想起好像还差了一人,转头问道,“天毅那小子现在如何了?” 唐忘和阿忆神色同时一黯。唐忘指了指胸前挂着的元塔,沉声说道,“小胖子受伤太重,已经昏迷了很长时间,现在还没苏醒。我把他安置在元塔里了。” 云焘的目光落在元塔上,看到这件当初先生曾用过的法宝,不免有些睹物思人,不由得叹了口气,“走,我们寻一个僻静之处,一起进入元塔。我还有些事要告诉你们。” 元塔内,天毅安静地躺在一个平台上。他原本胖乎乎的圆脸如今已消瘦了许多,身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蓝绿色光晕,似乎在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之火不至于湮灭。 云焘双手负在身后,眉头紧锁,显得一筹莫展。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这小子的情况非常不妙,护体的光晕一旦消失,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阿忆咬着嘴唇,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云焘师兄,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云焘无奈地摇摇头,踌躇了一会儿后,仰望着元塔的高处,突然对着上空深深地行了一礼,“大师兄,你可知如何能救下这个小子?他可是天先生的义子啊!” 唐忘和阿忆同时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着云焘那极为认真的模样,又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第287章 塔灵大师兄 唐忘和阿芸不知云焘所说究竟是何意,两人正想开口询问,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竟然是那元塔塔灵,“你们现在是在灵界吗?” 唐忘惊讶得结巴起来,“塔……塔灵,大……大师兄?” “你不知道?”云焘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先生没有告诉他那些陈年往事,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一道虚影缓缓浮现,正是唐忘曾经见过的塔灵。虚影温和地对着唐忘和阿忆说道,“我姓刘,是先生的开山弟子。当初肉身湮灭,阴魂被师父救出后,便置于这元塔之中,得以苟活至今。” “见过大师兄。”唐忘和阿忆同时行礼,齐声喊道。 “见过大师伯。”小筠也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修士礼,然后连忙自我介绍起来,“我叫言小筠,是师父的开山大弟子。我还是凝气二层修士。” 虚影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这孩子很不错,等你快要筑基的时候,可以来这元塔试炼一番。” “谢谢大师伯!大师伯真好。”小筠连忙道谢,听到有人表扬她,眼睛顿时笑成了月牙状。 同为师伯,待遇却天差地别。一旁的云焘心中不禁有些吃味,可虽然有些不忿,但也不好与小辈计较。他转而问道,“大师兄,我们现在身处灵界云洲,可有法子救这个小子?” “既然在云洲,那就好办多了。”虚影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说道,“你们去玄潭试一下,那里或许有适合他的机缘。” “玄潭是什么地方,怎么去?”阿忆急忙问道,她一刻也等不及了,只想着快点找到法子救回天毅。 云焘脸上挂着一丝苦涩的笑容,“那是云洲最有名的禁地,据说里面有着非常强大的妖兽,连元婴修士都不敢轻易靠近。” 唐忘却果断地说,“无妨,我们总要去试一试才行,断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胖子这样。” 阿忆也随之点点头,“对,我们明天就出发。” 虚影再次开口,“不要着急。这小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事,我会照看他的。唐忘,你跟我上来,我有事要与你详谈。” 大师兄既然发话了,众人也就只能称“是”。 这时,被众人忽略的周循突然插话问道,“这座塔,莫非就是学府中的那座?”他也曾进入元塔试炼过,只是没有想到那宏伟的巨塔,如今却成了唐忘胸前的小挂件。 唐忘应声称“是”。刚才事出突然,无意中冷落了周循,连忙将周循的身份告知塔灵。 塔灵仔细打量了一番周循,评价道,“老夜的徒弟啊,根基似乎并不太稳固啊。” “他原本是修武之人,重伤之后修为尽失。后来夜前辈传授了他灵道修行之法,他来灵界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唐忘向塔灵简单地说了一下周循的情况。 “原来如此,等我有空的时候,便指点他一二吧。”塔灵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看向云焘问道,“听先生说,你和老夜关系不错啊,怎么也没有帮衬一下他的徒弟?” 看见大师兄哪壶不开提哪壶,云焘顿时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 塔灵没有再纠缠此事,只是向唐忘示意了一下,随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焘觉得有些无趣,便走到周循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你这筑基的境界,实在是有点弱啊。来,让我瞧瞧你的修炼之法……” 在元塔的最高一层,虚影大师兄和唐忘相对而坐。 唐忘多少显得有些拘谨,虚影大师兄笑着说道,“你的事情,先生大概都与我说过。只是你在中域后来的经历,我一直在沉睡,所以并不十分清楚。你能否与我细细道来?” 唐忘没有询问大师兄为何会成为塔灵,有些事如果对方没有说,他也就无需问。他清了一下嗓子,开始讲述在地宫中发生的异变,以及被圆怔等人千里追杀,在赤地荒原上舍弃了血刀之灵和血月,因祸得福感悟了心境之术,关键时刻林账房出手相救,随后前往木离王朝后目睹了神战,龙老请禺先生帮忙修复了元塔,再重返之地,直到来到云洲…… 唐忘只是捡了一些要紧的事情来说,即使如此,也足足说了近一个时辰。 在这些事情中,虚影对地宫的朱慈似乎有所了解,但并未与唐忘多说,反而对赤地荒原的佝偻老者和林账房最有兴趣,让唐忘将这两人的面容形态仔细叙述了一遍,并且还仔细检查了一番林账房赠送给唐忘的那把小剑。 他不得不承认,小师弟这一路走来,真是不容易。随之心中又满是欢喜,感叹先生的眼光果然独到。 “那林账房所说之事千万别误了,对你来说可能会是一个天大的机缘。”虚影已经猜出了林账房的身份,但并未直接告知唐忘,因为此事牵涉太多,不但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而且还会涉及到尊者讳,因此就没有多说。 唐忘笑着应道,“我当初既然已经答应了对方,只要没有意外,自然不会食言。”他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承诺的人,可一旦诺下,就必然会尽力而为。 “至于赤地荒原,你不入王境,是很难再去的了。”虚影对于此事也是一知半解,他也不清楚那个老者的根脚来历。不过,根据后来赤地荒原所发生的异变,他推测此事说不定与那万年前的巨变有所关联,只是一切都无实证,他并不想让唐忘过早就介入其中。 “是,大师兄。”唐忘恭敬地应道。他并不清楚大师兄过去遭遇过什么事,但从某种意义上,唐忘在最微末时就进入过元塔,后来的多次试炼中又感悟出了诸多武道之道意和战技,因此对元塔一直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虚影没有再继续与唐忘叙旧,而是笑着对他说道,“好了,其他事情你暂且先放下吧,还有一个特殊的试炼等着你。” 第288章 光暗试炼 当听说要参加试炼时,唐忘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的表情,他急着要去玄潭,担心自己会像上次被卷入血刀幻境那般,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从而耽误了救天毅的大事。 虚影看出唐忘的顾虑,他轻声安慰道,“不用着急,我刚才已经说过,那个小胖子暂时不会有事,我会以元塔之力稳住他的生机。至于这个试炼,是先生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可以先进去尝试一下,不要急于求成,未必一次就能通过。等出发的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将你唤醒。” “多谢师兄。”唐忘见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自然不会再推辞。尤其是这个试炼是先生专门留给他的,如果无法通过的话,那就太辜负先生的一片好意了。 “你先进去吧,我要去和阿忆说一些关于魂族的事。”虚影笑着点点头,随手一挥,一道光门出现。 唐忘再次向虚影作了一个揖,然后迈步而入。他的内心其实很是激动,迫切地想知道先生留给他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试炼? 穿过那扇光门后,唐忘来到了一个狭小的房间。这个房间只有一丈见方,没有门窗,周围一片黑暗,唯有地上的一盏破旧油灯绽放着一点微光,勉强穿破了房间内沉闷的黑。 正当唐忘准备以心镜打量周遭环境时,云先生那熟悉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起来,“尽你一切所能,不要让这盏灯熄灭。” “先生!”唐忘激动地喊了一声,他迅速搜索四周,却只有那无尽的黑暗和油灯摇曳不定的微光。 唐忘又连续叫了几声“先生”,但回响中只有他自己的声音。他有些沮丧地走到油灯前,心中思绪万千,完全没有注意到黑暗正滚滚涌向那油灯,仅仅片刻之后,那粒微光愈发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然而,此时的唐忘依然心不在焉。他试图以心境之力覆盖整个小屋,希望能找到云先生留下的任何线索和痕迹。就在他分心之际,突然,眼前一黑,油灯熄灭,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将自己拉扯出去,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正准备去找阿忆的虚影,感受到唐忘被传送回来,有些惊讶地问道。 唐忘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失落,“我失败了。我听到先生的声音,以为他会留下一道神识,结果一分心,就……”说着,唐忘的声音有些哽咽,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忽然幻听到了离世亲人的声音,浑身上下都被悲伤所笼罩。 “没事的,那只是先生留下的试炼。如果你想知道他给你留下了什么,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那个试炼。”虚影安慰着唐忘,轻声说道,“你还有两次机会,打起精神来,莫让先生失望。” 唐忘缓缓点头,随即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开始运转墨刀上的“清”字诀,将所有杂乱的思绪一一摒弃,心境慢慢地重归平静。过了半晌,当唐忘重新站起身时,整个人仿佛如刀出鞘,他对着默默等在一旁的虚影说道,“有劳大师兄再次开启试炼。” 虚影微微颔首,能够如此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实属难得。他也没再多言,随手一挥,光门重新出现。 唐忘再次向虚影行礼,然后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 “尽你一切所能,不要让这盏灯熄灭。”云先生的声音再次传来。 但这一次,唐忘的心湖没有任何波澜。他将神识外放,探查周围,同时手中“泉影”一挥,一个用刀意凝聚的护罩瞬间将那盏油灯护住。 黑暗涌来,如同无形的浪潮扑打在刀意所形成的护罩上,很快,护罩的表面就被侵蚀得浮现出了一粒粒细小的斑点。 唐忘微微蹙眉,他一直都在以心镜倒映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那黑暗之力是从何而来,无形无迹,却又真实存在。他只能不断地催动刀气,强行将那股黑暗之力拒于护罩之外。 约莫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唐忘依然没有找到黑暗之力的源头,只能被动地以刀气尽力守护这一缕微光。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饶是如此,油灯的光焰依然在缓慢地衰减。如果无法及时想到应对之策,哪怕没有黑暗之力的侵蚀,也会迟早油尽灯灭。 唐忘心中一震,先生的试炼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其中必有深意。 只是,这一光一暗,一黑一白,到底藏有何等的玄机呢? 身处暗室,唯有一点光明。 唐忘不由陷入了沉思,在心镜映照之下,试图临摹出此刻整个房间的轮廓,找出那一丝光明的出路。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尝试,当黑暗源源不断涌出时,心镜中临摹出来的油灯,依然无法改变彻底湮灭的命运。 唐忘凝视着眼前的油灯,与那心镜之中逐一对照,还是没有探察出异样之处。 而此刻,油灯里的微光已经极其微弱。他试着将真元注入油灯之中,希望能起到添油续命的效果。果然,油灯的光芒稍微明亮了些许,但那份明亮却显得极为勉强,没有丝毫的生机活力。 可是,人力总有穷尽时,如果无法参透其中的玄妙,他所做的这一切终究只是徒劳无功。 唐忘体味着房间内光与暗的交织与对抗,心中似乎有了一些感悟。 以光为引,驱逐黑暗;暗色如寂,消磨光明。 光与暗似乎水火不容,却又能周而复始。 这一刻,唐忘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之处,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破解之法。只能眼看着微光逐渐黯淡。突然之间,那光焰猛地跳跃了一下,仿佛回光返照般明亮了一瞬,最终还是沉浸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随着光亮的消失,唐忘的身体再次一晃,离开了试炼之地。他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双目紧闭,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沮丧和失望,平常如故。 就是那最后一瞬的光亮,让唐忘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此时,唐忘正在心镜之上进行推衍,希望能找到一种将这光与暗融为一体的法门…… 第289章 魂族隐秘 在元塔下层的一间石室里,虚影大师兄将阿忆单独叫了进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对于这个大师兄,阿忆素未谋面,但平日里先生偶尔也会提及。当年这位大师兄也曾叱咤风云,一人独撑云天阁的门面,令那些意图挑衅的强者纷纷铩羽而归。那时的空天城,同级之中,没有任何人敢去挑战大师兄。 关于大师兄后来遭遇的变故,先生总是讳莫如深,从未透露过半分。因此,在阿忆心中,对这个大师兄既敬佩也好奇,她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待阿忆坐定,虚影大师兄突然一招手,一道模糊的身影凭空出现在石室之内。阿忆定睛看去,觉得这个模糊身影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却又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 大师兄笑着说道,“阿忆,这位可是你的老祖宗了,可还认得?” 阿忆再次仔细打量起那道模糊的身影,因为看不清五官样貌,只能摇摇头说道,“我认不出来。” 那道模糊身影似乎有些不愿面对阿忆,只是微微低着头,并未开口。 大师兄见状,只好将事情挑明,“阿忆,你还记得在之路的魂殿试炼时,最后逃进塔里的那个阴魂吗?” 阿忆不由瞪大了眼睛,那段惊心动魄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她清楚地记得,在魂殿试炼中,有一个阴魂想要夺舍她的身体,如果不是小普及时变身,克制住了对方,再加上豆豆以空间之术突然袭击,自己估计很难逃过那一劫。只是,这一切和自己的老祖宗有什么关系呢? “要不你自己介绍一下吧?”大师兄看着阿忆一脸茫然的样子,笑吟吟地对那模糊身影说道。 模糊身影沉吟了片刻,终于抬起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傲意,“我姓莫,魂族莫家的莫。” 阿忆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她的全名为莫忆,乃是魂族莫家的嫡系后裔,只因吴家突然背叛,又有其他强大势力介入,莫家一夜之间几乎死伤殆尽。幸运的是,阿忆当时并不在族内,而是跟随外公去了云洲,才逃过了一劫。 莫家覆灭后,外公担心她会受到牵连,便将她托付给了好友云先生,就此被带去了空天城。不久之后,外公一家也在一夜之间遭到吴家人的偷袭,无一生还。 想到这里,阿忆心中泛起一阵伤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可能是如今莫家唯一存活的后人。然而,自己却差点死在了莫家老祖手里,如果真的如此,那也实在有些过于讽刺了。 “你不用惊讶。”莫家老祖的声音极为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只是一缕阴魂。当时之路发生巨变,如果不能夺舍,我就会灰飞烟灭。因此,我并不会因为你是莫家后人就手下留情。” 作为修士,莫家老祖并不觉得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时运不济,才功亏一篑。对于他们这种已经存在了数千年的老怪物而言,亲情早已看淡,唯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阿忆显然还没有从惊愕之中跳出来,一时之间难以平复心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老祖,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大师兄轻声对阿忆说道,“我请这位莫前辈来,不是与你认祖的,而是想让他告诉你一些关于莫家传承的秘密。” 阿忆知道事情轻重,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虽然心中有些别扭,但还是恭敬地对那模糊身影说道,“还请莫前辈多多指教。” 莫家老祖对阿忆的反应并不在意,他只是微微点头,然后说道,“你的资质上佳,可惜血脉尚未觉醒,因此无法自如地操控竖瞳。而莫家秘境中最大的秘密,便是能够让莫家子弟有机会觉醒血脉。” 阿忆心中暗自感叹,难怪自己每次使用竖瞳时,都会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果然是因为血脉尚未完全觉醒的缘故。 莫家老祖继续说道,“莫家的秘境,实则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至于来历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我在此就不再赘述了。开启这个小世界的唯一方法,必须要用莫家嫡系的精血进行激发。但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小世界一旦开启,除非你主动离开,否则将无法关闭,届时,任何人都有机会进入其中。” “那可怎么办?”阿忆瞬间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所在。 她只知道莫家的秘境隐藏在魂族深处,倘若小世界开启后却无法关闭,那意味着吴家之人也能随便进出。到那时,自己无疑将会陷入绝境,成为瓮中之鳖,逃无可逃。 然而,莫家老祖似乎并不在意阿忆的安危,也没有直接回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当初离开魂殿的时候,是否还有其他人也曾离开?” 阿忆轻轻点点头,她记得魂殿倒塌时,不知何时结丹成功的吴琰,被之地的天地规则强行传送了出去。她还记得对方对着她投来的那道冰冷目光,如今回想起来依然能够感受到一丝莫名的寒意。 莫家老祖听完阿忆所说,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忿,还有一丝羡慕,他有一些感慨地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吴琰,应该是和我一起被困在魂殿的吴家那个老家伙。” 想着他们两个阴魂谋划多年,藏于魂殿中静待时机,可最终结果却是如此迥异,他不禁暗叹,世间诸多事宜,冥冥中自有天意。 莫家老祖稍作停顿,没有再继续纠结于过往的成败,继续说道,“有那个老家伙在,你的魂族之行会比原来要麻烦不少。此人的魂术造诣极高,并不逊色于我莫家的瞳术。而且他心机深沉,老谋深算,定能猜出我与你所说之事,必然会在小世界附近设下重重埋伏,等着你自投罗网。” 他与吴家老祖相识数千年,互相知根知底,对方的任何计谋与布局,都很难瞒得过彼此。 第290章 遭遇暗杀 听了莫家老祖的一席话,阿忆的神色不自觉地黯淡下来,心中满是失落。 若对方所言非虚,那么她绝不能贸然前往莫家秘境,否则非但自己性命难保,更会连累届时一同前往的唐忘和云焘。 尽管心中满是不甘,但她并非那种不顾后果、一意孤行之人。看来,此事只能暂且搁置,待日后再从长计议了。 莫家老祖似乎并未注意到阿忆情绪的微妙变化,他自顾自地冷笑了一声,“吴家和莫家昔日也曾交好,吴老头虽心性阴狠,但与我还算相得。没想到时过境迁,他们竟然灭了我莫家的香火。虽然我只是一个阴魂,但既已知晓此事,又怎能坐视不理,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才是。他们不是觊觎莫家的传承吗?那就如他们所愿,‘送’给他们好了。” 言及此处,莫家老祖发出了阴冷的笑声,那笑声中透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让阿忆不禁打了个冷颤,浑身毛骨悚然。 “莫前辈,你的意思是……我还是要去莫家祖地,进入那个小世界?”阿忆不解地问道。 “去,当然要去。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莫家老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几日,我会好好筹谋一番。待计划周全后,自会告知于你,届时你再定夺不迟。” 阿忆点点头,起身行了一个礼,“那就有劳莫前辈费心了。” 一艘法舟悄悄地从狮头山下向东而去,唐忘坐在舱室中发呆,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小筠几次从他身边走过,都没有丝毫察觉。 在元塔中的第二次试炼,唐忘仍以失败告终。但与第一次尝试相比,他心中多了一些体会和感触。不过,他始终无法将光与暗融合一体,无法确保那盏油灯不熄,因此没有急于去进行最后一次试炼。 离开云林小镇前,唐忘还专门向云焘请教了关于黑暗之力的心得,虽然受益匪浅,却未能解决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因急于前往玄潭,唐忘不愿再在此地多做停留,决定先行一步,与阿忆乘着法舟趁夜离开。云焘还需与郭启商议一些宗门之事,随后再与他们会合。 令唐忘稍感欣慰的是,阿忆暂时放下了去魂族的打算,并将莫家老祖之事与他和云焘详述了一番。两人皆认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仅是因为吴家或许早有防备,更在于对那位莫家老祖,他们从心底就不太信得过。 为了感受光与暗之间的转换,每当夜幕深沉,到晨曦初开之时,唐忘都会走出法舟,独自一人,静默地行走在天地之间,希冀能从自然更迭中,捕捉到一丝真谛。 他看到夜色幽暗,大地上偶有灯火,长明不熄,可一旦有外力介入,哪怕只是一个凡人轻轻吹口气,也会就此轻易消散。 他看到皎月当空,银辉满地,可天狗来食,世间也会重归漆黑一片。 他看到晨曦破晓,打破夜的统治,但两者之间泾渭分明,互不相容。 而黑白纵能相融,却是一种别样的灰,混浊、滞重,再没有了原本的纯粹…… 唐忘始终未能再次感受到,试炼中油灯熄灭前的刹那光亮所带来的触动,只能暗叹自己悟性太差,实在愧对先生的良苦用心。 法舟以惊人的速度在云海下方穿梭,金色龙纹标志在月色下极为醒目,这是独属于昊洲武家的徽印,寻常修士自然不敢随意招惹。 但唐忘并未因此有丝毫懈怠,他随时都会放出神识,覆盖四周,以防不测。 因为急着去玄潭,法舟几乎昼夜不停地赶路。偶尔放慢停驻,也是因为唐忘要感悟光暗交替的奥妙。 此时,法舟缓缓降落,唐忘起身准备出去走走,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意,立即向身旁的阿忆示意,让她带着小筠先避入元塔。 他的心境之力在周遭捕捉到了淡淡的杀气,显然不远处有人设下了埋伏,正等待着他们钻入圈套。 果不其然,一支携带着强大灵力的三尺弩箭,势不可挡地向法舟射来。 早有准备的唐忘立即腾身而起,顺手将法舟收入祖芃赠予的专用储物戒中,同时身影如风中落叶般诡异地扭动,轻松躲开了那足以毁天灭地的一击。 弩箭锁定的法舟已经消失,一时没了目标,轰然坠地,撞开了一条十数丈长的裂缝。 唐忘仅凭感知,便判断出,如果法舟未能及时避开,即便不被击毁,也必将遭受重创。 落地之后,唐忘并未轻举妄动,而是以心镜照映四周。然而,令他惊讶的是,方圆两百丈内,竟无任何异常气息可寻。 唐忘不禁暗叹,灵界之中的奇人奇技层出不穷,以刚才那支弩箭的威力来看,偷袭之人应是金丹修士,其隐匿之术竟然能避开自己的心镜探查。 夜色如墨,月光稀薄,百丈之内未见任何人影。唯有左右两侧各有一片密林,偷袭之人或许会隐于其中。 唐忘抬头看了下天空,估摸着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会大亮,对方理应很快就会发起袭杀。否则,夜晚一过,他们的隐匿之术就再无优势可言。 “也好,在这黑暗之中,看看你们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唐忘心中冷笑,随即取出战刀“泉影”。 月色之下,刀身更显凛冽,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杀伐之气。 等待了片刻,见对方并无动静,唐忘身形微动,径自向前方掠去。 唐忘走出没有多远,眼前展开的是一片沃土之地,灌木与杂草交织丛生,高者竟有丈许,偶有一些乱石隐于其中,平添了几分危险和肃杀的气息,这里的确是一片极佳的伏击之地。 唐忘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周围。此次之敌算计颇深,先以威力惊人的弩箭偷袭,若未能一击奏效,也会让他误以为是偷袭者藏于远处的密林之中。一旦唐忘将注意力投向远方,对方还可能会派出疑兵,继续混淆视听。只待他稍有破绽,早已暗藏在附近的杀手,就会施展雷霆一击,致其于死命。 不过,既然敌人费尽心机设下此局,那么他们的实力应在金丹后期以下,毕竟,如果对方拥有绝对的实力压制,对付他这样一名武尊初期,大可不必如此周折,直接强力碾杀即可。 第291章 杀机四伏 唐忘心念转动,已将暗处敌人接下来的行动,猜出了七七八八。 果然,左侧密林处传来了轻微的异动,似乎有身影正在悄然接近唐忘。 唐忘心中冷笑,将计就计,他猛然转身,面朝那异动之处,提刀向前掠去。 刚行出十数丈,一道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一枚带着幽光的镖形暗器,从旁边的一丛灌木中疾射而出。唐忘身形一顿,“泉影”带着磅礴的真元,朝着那偷袭而来的暗器斩去。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地面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一条藤蔓破土而出,如同灵蛇般迅速缠向唐忘的双腿。 唐忘面色大变,心中暗自懊恼,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灵技的妙用。这藤蔓明显是化形而生,看似杀力不大,但在关键时刻,却有着致命的效果。 藤蔓的速度极快,瞬间便缠住了唐忘的下盘。他来不及躲闪,只能运转护体真元,将全身紧紧包裹,以免被藤蔓的缠绕之力勒断他的双腿。 同一时刻,另一侧的一块石头突然爆裂开来,无数尖锐的碎片射向已经无法随意动弹的唐忘。他无奈之下,在暗器前方留下一道刀芒后,立即回刀守护,凌空急划,层层刀气所成的气墙,将那些碎石片挡于其外。 然而,危机才刚刚开始。就在唐忘挡下碎石片的瞬间,一名黑衣人身影突显,手中长剑如毒蛇般刺向唐忘的咽喉。 唐忘此时无法动弹,只能施展“错刀式”,以快打快,试图挡下这轮急风骤雨般的袭击。 但真正的危险,却隐藏在头顶的黑云之中。一道凌厉至极的杀意从唐忘的头顶上方射下,宛如天罚,让唐忘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那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这一剑,迅猛无比,剑意凌厉,一往无前,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绝。 眼看唐忘再无处可躲,剑势愈发浓烈,此击必杀! 杀手的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这一次的袭杀,他们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对于他们来说,从来不会低估任何的暗杀对象,更何况雇主再三强调此人不能等闲视之,其实力远远不能以其修为进行参照。 作为灵界最大的杀手组织,碎星堂鲜有失手之时。无论目标有多强大,身份如何尊贵,只要雇主愿意支付足够的佣金,他们谁都敢杀,谁都能杀。 数百年前,碎星堂还叫灭魂阁的时候,就曾经暗杀过一位神级人物的后裔,付出的代价当然也极为惨重。那位神级大人震怒之下,不顾天地制约,亲自出手,灭魂阁几乎被连根拔起,据说只有少数几名头领侥幸逃脱。 如今改头换面的碎星阁,行事风格依然如故。但对于一些特殊的目标,他们不再大包大揽,尤其是所杀目标若与神级人物有密切关系,他们会开出不可思议的天价佣金,以便让雇主知难而退。 至于碎星阁的真正头领是谁,他们的总部又藏于何处,对于灵界来说,一直是百年来最大的一个谜。 剑光如电,转瞬即至,杀意之决绝,想来应是此次暗杀中的最强一击。 既然确认再无其他埋伏,唐忘这才低呼了一声,“血月斩!” “泉影”应声而起,刀芒划开夜空,宛如一轮血月悬挂空中,将四周映得一片猩红。 黑云中一道身影若隐若现,终于从隐匿之处被逼了出来。 刀芒散开,直指心神。 那近身的杀手只觉一阵恍惚,似乎想起了往昔不堪的记忆,手中的长剑也因此为之一颤,擦着唐忘的脖颈而过。 而那来自黑云中的一剑,仿似米粒之珠,如何能与月争辉?浓烈的杀意在月色的荡漾下,由稠转稀,再没了灭杀一切的气势。 云中刺客的心境同样遭受了侵扰,他的身形明显有些挫顿,致命一击也就彻底失去了必杀之意。 与此同时,唐忘以身为刀,两腿反剪之下,将束缚自己的藤蔓切成四段。 紧接着,他趁势蹂身而上,不等那近身的刺客召回长剑,以手为刀,以风为速,错落之间,手刀切入刺客的胸口处,再握掌为拳,将对方的心脏生生捏爆,眼见就没了活路。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唐忘斩杀一人后,弹身而起,准备伺机斩杀隐在黑云之后的另一名刺客。 然而,对方也是果决之辈,在唐忘击杀下方刺客的刹那,他已经平复心绪,一击不中,立即逃遁于黑暗之中。 即便血月之辉洒落,也无法寻到他的踪迹。 “这么果断?”唐忘心中也有些佩服这刺客的手段,无论是蛰伏于黑云之中的无声无息,还是出手时的雷霆万钧,再到最后抽身急退时的干净利落,这一切都仿佛是他体内流淌的本能,丝毫不为外界变化所动。 而在另一边,先前故意弄出声响的刺客见势不妙,也立即向身后的密林逃去,那以弩箭暗袭法舟之人,更是自始至终未曾露面。 行动既然已经失败,他们自然不会继续逗留,而是选择先行撤去,以图后计。 唐忘知晓穷寇莫追的道理,更何况,他也无法断定对方是否还会留有后手,贸然追去,说不定会有更险恶的埋伏。 他来到被其斩杀的那名刺客身前,一番摸索搜出了对方的储物戒,可惜,里面除了一些灵石外,只有一枚镶嵌着三颗星辰的黑色腰牌。 唐忘眉头紧锁,这次的暗杀还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布置得如此周密,明显对他的实力有相当的了解。他心中暗自思量,这些刺客必定属于一个势力庞大的组织,无论是暗杀时的环环相扣,还是撤退时的干脆果断,都极为训练有素。更为谨慎的是,他们随身不会携带任何有用之物,显然是为了避免万一行动失败后,被人顺藤摸瓜、追根溯源。 尽管目前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取他性命,但此时此地,唐忘都不宜久留。他当机立断,收起“泉影”,身法展开,迅速朝着东方疾驰而去。 第292章 郭启的底气 “究竟是什么人要买凶杀你?”阿忆的眼中闪过一抹愤慨之色,恼怒地问道。天明之后,唐忘确定再无危险,才重新取出法舟代步,阿忆也随之从元塔中走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那些刺客极为专业,他们所属的组织在灵界必然名声显赫。能请得动这些人的,非富即贵,绝非等闲。”唐忘坐在阿忆身旁,神情凝重地分析道,“我想了一想,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那上官泓,我刚到灵界的时候曾遇到过他,他对我怨念极深。” “上官家的人?”阿忆脸色越发难看,“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里都不消停。” “不用担心。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唐忘连忙安抚阿忆,“我现在真正愁的,反而是迟迟无法参悟那光暗之道,否则,那些刺客在暗夜之中也休想藏匿行踪。” 实际上,唐忘心里并不是很担心此事是上官泓所为,既然有迹可循,自然容易防范。可一旦另有其人想要谋算于他,那可能才是更大的麻烦。有些事情,一旦未知,才更致命。 阿忆闭着眼睛,身体略为后仰,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对唐忘说道,“我记得先生与我谈及他的光之道时,说过这样一句话,‘暗昧处见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当时我完全不解其意,先生还笑话我,说我注定无法继承他的衣钵,将来还得再收个关门弟子呢。” “暗昧处见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唐忘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只觉得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深意,但一时半刻,依然无法让他拨云见日,窥见其中的玄机。 “看来我也够愚钝的,始终无法领悟其中的奥妙。”唐忘自嘲地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之色。 数日之后,法舟终于抵达了玄潭附近的黑水城。唐忘和阿忆寻了一个客栈住下来,打算与云焘会合后,就去玄潭一探究竟。 这一路上,唐忘更是加倍小心,可那些神秘的刺客却并未再度现身,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一夜的暗杀只是一场幻境,自己不过是虚惊一场。 可是,三日过去,云焘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唐忘多次通过玉简传讯,也没有得到回音。这让他心中不禁泛起波澜,云焘要么是遭遇了极大的麻烦,无暇分身,要么就是离此地尚远,根本收不到自己的传讯。 阿忆同样心急如焚,她满心只想着尽快赶到玄潭,找到救治天毅的办法。 在焦急的等待中,二人最终决定不再等待云焘,而是先行前往玄潭附近探查一下,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此时的云焘依然还在狮头山上,他有些放心不下郭启,也就因此耽搁了行程。 因为,就在唐忘离开的次日,狮头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为首的是来自宸洲上官家的一名元婴修士。 究其原因,他们自然是为了唐忘而来。 上官泓当初在望原山脉的军营外见到唐忘后,就开始着手对付这个命中夙敌。他召集了家族中自己一脉的几名金丹修士,在军营附近埋伏了数日,欲图围杀唐忘。然而,唐忘乘坐祖芃的法舟悄然离去,让他的布置彻底落了空。 恰在此时,上官泓的父亲上官泽前来接应家族成员,并要去往云洲白水城筹谋一件大事。他听闻唐忘之事后,也想为儿子出一口气。毕竟唐忘仿如上官泓的心魔,如果不能除之,他这个儿子也就算彻底废了。 作为灵界有数的大族之一,即便上官泽一脉如今在家族中的地位大不如前,但在外依然有着很强的震慑力。因此,想要探查出唐忘的下落,并非一件太难的事。 随后,他们通过一些零星的线索,推测出唐忘可能前往了云洲边陲的狮头山。由于时间还充裕,上官泽无需立即赶往白水城,于是亲自带队,追了过来。 此刻,郭启在上官家的威逼下,已将天照门的所有弟子召集到广场上,听候对方的发落。 云焘并没有露面,除非涉及郭启的生死,否则他不愿意轻易暴露自己。毕竟,他虽然有实力逼退甚至击杀上官泽,可一旦被强大的上官家惦记上,小小一个天照门随时都可能有灭顶之灾。 “你们当真不认识那个唐忘?”上官泽冷冷地问向周围的天照门弟子。 他体内的元婴道气四溢而出,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威压,让所有人都感觉仿佛背负了一座大山,两腿不由自主开始颤抖,甚至弯曲。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更是无法承受,直接摔倒在地,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又是那个该死的灾星。”郭少此时也快支撑不住,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想着自己又因为那个唐忘遭此大罪,他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 “嗯?”上官泓身形一闪,来到郭少身前,两眼狠狠地盯着对方,问道,“你见过唐忘?” “见……见过。”郭少背脊已快承受不住那股强大的威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后,就不再言语,只是运转全身的灵力奋力抵抗那股强大的威压。 “父亲,我有话要问此人。”上官泓高声喊道。 上官泽闻言,收敛了气息。他冷笑着看向郭启,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你不是说不认识那个唐忘吗?” 郭启胸膛挺得笔直,眼中燃烧着无尽的怒火,一声不吭。 他一手创建的天照门,如今遭此奇耻大辱,却只能敢怒不敢言,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郭启与唐忘交手后,虽然不知道对方就是先生的弟子。但通过与元焘的交谈,他猜出唐忘应与元焘是旧识,因此,于情于理,以他的性情,都不可能对上官泽透露任何与唐忘相关的事情。 更何况,有云焘在暗处,他也不担心上官泽在这里大开杀戒。想到此处,郭启心中底气骤升,眼神更是不屈起来,却让躲在暗处的云焘看得直皱眉,生怕郭启一个冲动,惹出大麻烦来。 第293章 玄潭饮茶 郭启那视死如归的姿态,让上官泽极为不舒服,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对于这种硬骨头,他素来就很是厌烦,这里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金丹小宗门,灭了也就灭了。 然而,眼下事情未了,他也就按捺下心中的烦躁,暂时没有发作。 上官泽收回那恐怖的威压后,郭少只觉身体一轻,仿佛从沉重的枷锁中解脱出来,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他满脸忿恨地说道,“那个叫唐忘的家伙,为了一个杂役弟子与我天照门发生冲突,还将我打伤。好在义父亲自出手,这才压住了他的气焰。只是义父宅心仁厚,没有取其性命,他就趁着夜色逃走了。” 上官泓脸色更是阴沉,又接连问了郭少一些细节。最终得出的结论,自然是唐忘为了寻找故交来到狮头山,又因那位故交被天照门贬为杂役弟子,心生愤懑,这才大打出手。 “哼,果然还是那么爱管闲事。”上官泓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咬牙切齿的怒气,当初唐忘同样是为了替阿武出头,才与他一言不合就挥刀相向。他接着问道,“可知他逃往何处了?” 郭少无奈地摇摇头,答道,“他连夜就跑了,根本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上官泓又仔细盘问了当时见过唐忘的几人,说法都无二致。他只能向上官泽禀道,“父亲,这小子命大,居然提前跑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上官泽默默地点点头,突然将凛厉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郭启,“你明明见过那个唐忘,刚才为何隐瞒不报?” 郭启面无表情地应道,“我只是打走了他,又不认识那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上官泽阴冷地笑了一下,突然脸色一变,怒斥道,“看来你是对我很不满啊!”说完,他剑指一并,一道剑芒凭空而现,刺向郭启的要害。 在元婴道气的威压下,郭启的反应略为慢了一些,眼看就要陨落,身前突然升起了一道黝黑的气墙。 “道友对我这小小宗门如此苦苦相逼,是否有些过了?”云焘没想到上官家的人如此霸道,自己再不出手,郭启恐怕真要命丧于此了。 上官泽的剑芒撞入那气墙,有如落入了无尽深渊,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中猛然一凛,暗自诧异。这不起眼的小宗门里,竟然还有元婴强者坐镇。而且,就凭刚才的随意一击,对方的实力应该不逊色于自己。 不过,他仗着上官家的身份,并不担心对方会真正撕破脸,但要想再出手伤人,难免会将其逼上绝路,于人于己,皆非明智之举。 他只能收起心中的杀意,冷声说道,“我只是想让有些人明白,不要轻易招惹我们上官家,否则下场会很惨。” 上官泽没有再继续出手,只能顺便找了个台阶下去。他面向突然出现的云焘,淡淡地说道,“既然此事与天照门无关,那就不打扰了,就此别过。” 云焘没有说话,只是抱拳回了一个礼。 “我们走!”上官泽招呼了一声,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地下山而去。 望着上官家的人渐行渐远,“真是麻烦啊!”云焘叹了一口气。 以上官家的权势和手段,应该要不了多久,便能查到唐忘的行踪。届时,云焘必然会陷入两难之地。他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忘遭遇不测,可一旦出手相助被认出,又会连累天照门。 想到此处,云焘的目光又不禁落在了郭启的身上。只见郭启依旧一副正气凛然、无所畏惧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心中暗骂,“先生怎么收的尽是些惹祸精啊,就不能学学我,行事低调些吗?唉!”他边想边叹了口气,闪身离去,只想眼不见为净。 玄潭,不知其何其深也。 潭水如墨,凝滞不动。站于岸上,凝视其中,不多久就会有昏昏然的感觉。 黑水城离玄潭相距不过百里之遥,唐忘和阿忆展开身法,不过半天光景就来到了玄潭。 他们放眼望去,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这里人潮如织,哪有一点禁地的意思?潭边百丈开外,一排货摊次第摆开,宛如市集一般。 有卖潭中奇石的,有简易的饭店,有那算命的先生,也有卖茶的老人,更有一处火炉的风箱被拉得呼呼作响,伴随着叮叮咣咣的打铁声,平添几分嘈杂之意。而最让人不忍直视的,莫过于几个形态奇异、不似人族的家伙,懒懒散散地坐在一个摊位前,旗招上赫然写着“救生”两个大字,显得格外突兀。 阿忆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心急火燎地赶到此处,只为找到救治天毅之法,可眼前这般景象,委实太出乎其所料,一时呆滞在原地,心中茫然一片。 唐忘也挠了挠头,他对阿忆说道,“要不,我们先去那边坐下喝口茶,顺便打听一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摆茶摊的是一位老妪,看上去早已年过古稀,不过应该也是一位修士,身子骨看起来还很硬朗。 见唐忘二人坐下,老妪端来两碗粗茶。茶汤很淡,清澈见底,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解渴。 “听闻此地乃云洲着名的禁地,我们也是慕名而来。”唐忘接过茶碗,道了声谢,好奇地问道,“老人家,这里看起来如此繁盛,不知您能否说道说道?” 老妪并未回答唐忘所问,只是指了指他手中的茶碗,示意他们先品茶。 唐忘端起茶碗,深吸一口茶香,随后大口饮下。这茶水入口极为阴凉,带有一种别样的清爽。待茶水流入腹中,一股蕴含着纯净灵力的阴气扩散开来,他连忙运转元魔天心诀,将这股阴气彻底化解,整个人仿佛轻快了不少。 “好茶!”唐忘由衷地赞道,“老人家,这茶是否有什么讲究?” 老妪似乎不爱说话,只是指了一下不远处的玄湖,转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第294章 古怪潭水 没有得到老妪的任何回应,唐忘与阿忆依然满头雾水,只好继续默默喝茶,同时运转心法,将茶水中的阴沉之气缓缓化解。如此一番下来,两人都感觉到修为有了些微的精进,心中不禁暗叹,“这里果然是一个修炼宝地。” 两人一直在茶铺里待到了天色渐昏,几乎一无所获。前来这里喝茶的人并不多,而且大多都是常住在附近的修士,过来默默地要上一碗茶,喝完后放下茶资就起身离去,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交谈。 唐忘无奈地摇摇头,对阿忆说道,“师姐,看来在这里是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了。明日我们还是去问问别的人,说不定能有收获。” 阿忆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两人起身离开茶铺,联袂施展身法离开了湖边,在远处的山峦中找了一个隐秘的僻静处,取出法舟,登舱休息。 舱室内,阿忆托腮而坐,默不作声,似乎有什么事,让她百思不解。 唐忘见状,轻声问道,“师姐,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清楚。”阿忆站起身来,在舱室里慢慢踱步,边想边说,“在茶摊时,我以天赋神通想要听取来往之人的心声,探查其中是否隐藏有什么古怪。但我根本听不到他们心中的任何声音,他们的心神似乎被掌控了一般,根本就无思无想,仿如行尸走肉。” 唐忘向阿忆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笑着赞道,“师姐果然厉害。我猜测,他们应该不是人族,或者不再是纯粹的人族。” 唐忘的心境之力虽无法如阿忆那般倾听他人心声,却能映照其一举一动,投于小世界之中,然后进行推演。在喝茶的时候,他同样察觉到了异样,如今有了阿忆的佐证,他更加确信,玄湖岸边的这些人,都或多或少有问题。 于是,唐忘将心中所想说与阿忆,两人立即达成了共识。 这时,唐忘伸出右手,手指尖凝结出一粒细微的晶体,“师姐,可知这是何物?” 阿忆仔细端详着那粒晶体,摇着头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茶水中的沉淀物,看似微不足道,可一旦堆积多了,就会对人的心神造成影响。”唐忘喝茶时将其中的阴气引入心镜,却遭到了强烈的排斥。他立即警觉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假装运功化解阴气,神识却在体内逐寸翻检,终于找出了这粒沉淀之物。 “你是怎么发现的?”阿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急切地问道。 “师姐,你用神识在体内仔细检查一遍,应该也能有所发现。”唐忘连忙告知阿忆方法。 阿忆立即闭目凝神,全神贯注地探查自己的身体。过了良久,她的指尖上也凝聚了一粒被逼出来的晶体,不可思议地说道,“如果不是你及时提醒,我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体内竟然还潜藏有这种东西。” 唐忘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难怪有那么多人会在此结庐而居。这玄潭之水虽然能够提升修为,一旦对其产生了依赖,便很难再停下,直至成瘾,最后甚至被其操控。” 阿忆回想起自己吸收那股阴气后的舒适感,心中不禁有些后怕。她原本还打算明天继续去喝那茶水,现在看来,这个念头只能打消了。 “这是什么人在搞鬼?”阿忆心有余悸地问道。 “不知道。”唐忘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说道,“我敢肯定,这与玄潭内的生灵脱不了干系,甚至有可能就是他们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那明天我们还过去吗?”阿忆有些犹豫。 “当然要去,而且还要继续喝那茶水。只要回来能够及时将这晶体逼出体外,就没有什么后患。”唐忘手指轻敲着茶几,眼里闪过一丝厉芒,“不管是什么人,既然想算计我们,那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说到这里,唐忘话锋一转,提醒道,“还有,那个卖茶的老人家并不简单。她未必被这玄潭晶体真正掌控了,千万不能轻易得罪她。” 他在喝茶的时候,以心镜照映周围所有人,其他人多少都有些古怪,唯独那位老妪显得过于平常,反而让他心生警惕。 “是吗?我还以为就那个老人家没有问题,她的心声特别简单,一直在念叨着多卖点茶,多挣点钱,留给她的孩子。”阿忆有些意外地说道。 “正是因为她看起来太过正常,反而最需要留心。”唐忘接了一句。 阿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唐忘的担心很有道理。 此后几日,唐忘和阿忆每天都去那些摊铺附近走上一遭,照例在老妪的茶摊喝上一碗茶水,再四处闲逛一番,就会前往玄潭边上,探寻其中的秘密。 然而,尽管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却依然一无所获。 没有任何人愿意提及与玄潭相关的话题。外来的人都忙着修炼,摆摊的人则顾着挣钱,两人和包括那老妪在内的不少人逐渐熟稔了起来,可也就仅此而已。 那饭店的厨子,算命的先生,虽然每次相遇都笑容可掬,可一旦提及玄潭时,却又语焉不详,或是顾左右而言他。至于铁匠等人,性情无不古怪至极,对于与买卖无关的事,不仅不会回答,甚至还会恶语相向。 而躺在“救生”摊前的几个奇怪家伙,更是让人难以沟通,估计只有小普才能与他们交流。他们嘴里发出的声音非常怪异,只能通过杂乱的手势来猜测一二。 从他人嘴里套不出任何线索,在湖边行走查探更是漫无目的。玄潭之水阴沉冷冽,其中蕴含的阴气,灵韵十足却也诡异无比。 就连唐忘也不敢轻易涉足水中,两人只能望湖兴叹。 因此,几天过去了,关于玄潭,唐忘和阿忆还是和来的时候那般,一无所知。 阿忆已经开始有些急躁,但在唐忘的劝解下,只能耐着性子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 也许,待云焘赶来后,能够有所转机。 第295章 湖上飞剑 又一日。 唐忘和阿忆照常来到老妪的茶铺,寻了个位置刚一坐下,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唐忘立即将神识探出,全身猛地一震,心中暗呼“不妙!” 他迅速辨认出,来人之中赫然有那上官泓的身影,而在其身旁,还有一名散发着强大元婴气息的中年人。 来者不善! 唐忘的眼神投向不远处的玄潭,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这个计划,他已经酝酿了好几天,一直在反复推演,希望能万无一失。可如今形势所迫,只能冒险一搏了。 他连忙传音身旁的阿忆,让她随时准备躲入元塔之中。 强敌来临,只能智取。 上官家的人来势汹汹,但他们并未过分打扰那些结庐修炼的修士,显然对玄湖禁地的一些规矩心知肚明。 为首的元婴强者上官泽神识轻轻一扫,就能分辨出草庐内的情形,在确定没有异常后,就带着一众上官家子弟向着那些摊铺走来。 上官泽没有理会其他人,突然收敛了元婴气息,目不斜视,直接走到了茶水铺前,他朝着卖茶老妪微微一躬,“常婆婆,在下上官泽,来自宸洲。只因有一恶贼伤了我儿子,逃至此处,还望婆婆包涵一二,行个方便。” 老妪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指了指手中的茶碗,仿佛在询问,“喝茶吗?” “那是自然,每人一碗。”上官泽连忙点头回应,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储物戒,恭敬地递了过去。 一旁的上官泓有些焦急,他凑过身来低声催促道,“父亲,我们还是赶紧去找那小子,别让他给跑了。” “住嘴!”上官泽猛地瞪了儿子一眼,然后自顾自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其余下属见状,自然不敢违逆,当即纷纷效仿,也都一一落座。 待喝完茶水后,上官泽拿出一幅唐忘的画像,缓缓展开,递到老妪面前,问道,“常婆婆,不知您可曾见过此人?” 老妪将目光向湖边投去,眼里却闪过一丝讶异。此时的唐忘独自一人站在湖边,背对着茶水铺,不但没有趁机逃走,反而沉浸在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上官泓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他低声对上官泽说道,“父亲,就是那个小子,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上官泽微微点头,却并没有立即行动。他转向老妪,客气地说道,“常婆婆,还请通融一下。我们拿下那个小子后,立即离开,绝不会坏了这里的规矩。” 常婆婆似乎没有听到上官泽的话语,一语不发,开始默默收拢那些喝完的茶碗。 上官泽却一挥手,“走,去将那个小子拿下。” 上官泓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知道其父行事必有深意。 灵界之中奇人异事众多,玄湖之所以被称为云洲禁地之首,其中必然有莫大的玄机。他对玄湖没有丝毫的兴趣,只一门心思想着该如何折磨那个姓唐的家伙,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泄心头之恨。 上官家众人呈扇形向湖边围去,以防唐忘逃走。而上官泽则一马当先,疾冲而出。他的元婴道气远远就将唐忘锁定,同时从储物戒里抽出一把长剑。 虽然唐忘仅仅是武尊初期,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因此绝不会给唐忘有任何生机。甚至,他已做好准备,哪怕唐忘身上有元婴级的底牌,也休想逃出他的手心。 站在湖边的唐忘似乎被上官泽那凌厉的气机所惊动,他突然转过头来,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上官泽不知唐忘为何而笑,却无端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一剑挥出,一道强大无匹的剑气向唐忘斩去,在气机的锁定下,他不相信唐忘能躲过这一击。 然而,唐忘并未躲闪,甚至都没有转身,只是将风之道催至巅峰状态,身影极速闪烁,直接踏湖而去。 剑气所过之处,玄湖翻起阵阵浪花,一股股阴气被激发而出,但唐忘的速度实在太快,也有些出人意料,那剑气一时之间竟无法追上他的身影。 上官泽大怒,左手在剑上一抹,冷哼一声,“去!” 随即,长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飞虹,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向前方奔逃的唐忘追去。 上官泽眼中挂着一丝冷笑。玄湖之上并无借力之处,如此广阔的水域,唐忘全凭真元之力踏水而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躲过他的飞剑之术。 远处的茶铺中,老妪破天荒地走了出来。她将目光投向正向湖心急奔的唐忘,心中却有一个疑惑:那个和这年轻人一起的女孩究竟去哪儿了? 长剑如虹,瞬息而至,哪怕此时上天也休想躲过,可如果入湖呢? 老妪眼睛微微一眯,她似乎猜到了年轻人的打算。 果不其然,当剑气即将追上唐忘的时候,他却如一块石头般骤然沉了下去,剑气带着呼啸之声,同样向湖底追去。 这一剑,立即在玄湖之上激起了滔天巨浪。 上官泽脸色顿时为之一变,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大胆,竟敢潜入让灵界闻风丧胆的玄潭之中。而这一变故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剑势已发,难以收回,可若由此惊到了下面的那位存在,他自己恐怕也会跟着陪葬。 情急之下,上官泽连忙收回剑道之气,减弱飞剑的威力。只是这一剑易出难收,强行中断之下,他也不免会遭受反噬。五脏六腑仿佛被重锤猛击,激荡不已,数条经脉都被紊乱的剑气反伤。为了不在下属面前露怯,他只能将涌到喉头的鲜血生生咽了下去。 “果然是个该死的家伙。”上官泽眼里满是浓郁的杀气,却又无可奈何。他敢断定唐忘此番必死无疑,只是没想到自己还差点被拉着陪葬,最终也因此受了不轻的内伤。 茶铺前的老妪看着沉入湖中的唐忘,微微叹了一口气,重新走回茶铺,继续烧水煮茶。 仿佛这一切对她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 第296章 元焘来迟了 玄湖重归平静,水上水下,生死相隔。 “父亲,就让他这样逃了?”上官泓望着空无一人的湖面,有些不甘地问道。 上官泽冷冷地看了一眼上官泓,心中暗叹这个儿子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说话做事都愚蠢不堪,也幸亏他是自己的儿子,否则定会将其直接撕成两半,投入湖中献祭算了。他不耐烦地应道,“落入玄湖,有死无生,你的仇也算是报了,别再纠缠不休。” 上官泓神情有些复杂,并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满足。他很想去到湖里查探一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有如此才能安心。可当他看到上官泽那难看至极的脸色时,心中不禁一凛,不敢凑过去触这霉头。 上官泓狠狠地又看了几眼唐忘消失的地方,这才将那份愤怒和不甘压在心底,垂着头站在一旁,等候上官泽接下来的安排。 “留一个人在这里停留几日,其他人随我先离开此地!”上官泽心中一直有些不安,担心此前那一剑会惊动湖里的恐怖存在。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免再生变故。 他连身后的众人都不再理会,语音一落,就径自向远方掠去。 上官家的子弟有些不知所以,但没人敢询问这位元婴强者的决定,眼看上官泽眨眼间就已去到了远处,只能纷纷展开身形,迅速跟上。 上官家的人离开后,玄湖周遭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与宁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而唐忘也再也没有出现。 上官家留下的人用玉简传音,向退走黑水城的上官泽禀道:那个年轻人应该死在玄湖之中了。 云焘赶到玄湖的时候,唐忘已经消失在湖中整整两日有余。 他没有发现唐忘的踪迹,却遇到了上官家留在此处的眼线。深夜,他将上官家的眼线暗中制住,施展秘术从对方口中得知,唐忘两天前坠入湖中,此后再未出现过。 “啪!”云焘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心中怒骂道,“云焘,你这个蠢货,什么时候做事如此畏手畏脚了,如果唐忘和阿忆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先生的托付?” 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的汉子极为自责,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虽然保住了郭启,却让唐忘陷入了死境。 玄湖的恐怖,他也略知一二,一旦坠入湖水,几乎无人能够生还,更别提坠湖数日后还能活着归来了。 但云焘冥冥中又觉得唐忘不该轻易地葬身此地,可面对那令人惊悚的湖水,他也不敢贸然入湖一探。他甚至还找到了那个“救生”摊位前的几个家伙,但费劲心思交涉了半天,才知他们只在湖畔救生。 云焘有些无计可施,却又心存侥幸。他在附近搭建了一处茅屋,决定在此守候几日,再做打算。如果唐忘真的落难于此,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袭杀上官家所有元婴之下的人,让他们知道何为“暗影”的杀戮。 一个月后,唐忘依然没有下落。 上官泽等人在二十天前就已经前往白水城,而那留守的眼线也准备离开玄湖。他一直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某天夜晚自己陷入了诡异的梦魇,醒来时脑袋剧痛,但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当晚发生的事,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玄湖的诡谲。 云焘这一个月里度日如年,两个月后他还要去白水城为郭启暗中护法,但此刻他的心中完全是一团乱麻,他甚至想不管不顾,直接杀去宸洲。 这些天来,他每每呆望着浩渺的玄湖,一直在麻痹自己,说服自己,唐忘命硬,肯定不会陨落于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绝望,也越来越阴沉,当他发现上官家的眼线准备离开时,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他暗暗发誓,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拦住他去为唐忘和阿忆报仇。 当云焘脸色阴沉地从茅屋中走出时,一个老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让已是元婴境的云焘大吃一惊。他自己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但在这个老妪出现之前,他竟没有丝毫的察觉,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波澜,“这个老太婆,不好对付啊!” 老妪面无表情地盯着如临大敌的云焘。半晌后,这个从未有人听过她开口的老妪,终于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你也是云奕寒的弟子吗?”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唐忘在沉入玄湖的一瞬间,就感觉周围恐怖的阴气似乎要将自己吞噬,相比之下,那追身而来的元婴剑气,却显得有些不值一提。 尽管唐忘在此之前喝过不少用玄湖水泡制的茶,深知其中蕴含的阴气极为强大,但真正落入湖中,才体会到这玄湖为何被世人称为禁地。除非实力绝强之辈,否则一旦在此溺水,恐怕都难逃一死,而这还没有算上湖里可能存在的恐怖生灵。 不过,唐忘既然敢行此险招,自然并非毫无准备。自从他来到玄湖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这玄湖水中的奥秘。 他发现,玄湖水中蕴含的阴寒之气非常强大,这种气息是他在过去从未曾遇到过的。无论是阿武的“极阴”剑式,还是阴尊恐怖的阴寒真元,都不如玄湖水中的阴气纯粹。仿佛玄湖是从无极之中剥离出的另一半,没有被阳气沾染过分毫,那是一种完全独立于天地的诡异存在。 第297章 生死相融 为了找到进入玄湖的办法,唐忘曾在心镜中进行过无数次推衍。他意外地发现,在这极阴的湖水之中,却蕴含着极其微弱的一丝阳意。如果不是他的心镜因为小世界的缘故愈发完善,都差点没能追索到这细微至极的变化。 阴之极为阳,死之极为生,黑之极为白,暗之极为光。 在那一刻,唐忘如醍醐灌顶般一通百通,曾经那些让他困惑不解的问题,似乎突然迎刃而解,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他甚至想着能否立即回到元塔,去进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试炼,如今的他至少有五成的把握可以成功通过。 但他强忍住了冲动,决定再进一步参悟其中的奥妙后再去挑战,以确保万无一失。而就在这个关头,他发现上官家的人竟然能够追踪至此。无奈之下,他准备放手一搏,同时也想借此机会,印证一下自己这些天来所领悟的东西是否真的有用。 因此,当他用心声将自己的打算告知阿忆后,虽然阿忆心中万分不愿,但看见唐忘极为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无奈地同意他冒险一试。 玄湖之水包裹着唐忘,仿佛将他与这方天地彻底隔绝,同时也将那紧追不舍的剑气轻易斩断。 唐忘心神紧守,真元铺在血肉筋脉之上,以免肉身被毁,彻底沦为这湖底的孤魂野鬼。为了抵御阴寒之气对肉身的侵蚀,唐忘甚至将先生赠予的光球取出,缓缓催动后,为肉身提供了又一道防护。 一切就绪后,唐忘开始放任湖水中的阴气浸入他的身体,并控制识海中的墨刀,守住一点灵性,不至于一下子就彻底沉沦。 阴寒之气迅速在唐忘体内蔓延,他的肢体渐渐失去了知觉,紧跟着,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薄如蝉翼的心镜在体内漂浮,再没有了往常的灵动和生气,就连其中的那方小世界也随之荒芜,一步步向死亡走去。 此刻,唐忘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他已经历了无尽的岁月和磨难,如今只想就此入梦,睡一个好觉。 往常拖拽着精气神的滞重正在消散,他仿若一片轻盈的羽毛。可以随风四处飞扬。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可以形容的“轻”,没有丝毫的重量,也没有丝毫的份量,只有一种由实转虚的舒坦。唐忘仿佛在这无边的黑暗和阴冷中,找到了一丝带着解脱和宁静的温暖。 唐忘过去多次行走在生死边缘,甚至在血刀幻境中还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轮转,但那种生死之间的切换都显得极为生硬和猛烈,让他几乎没有时间去体味生死交融时的那一丝微妙感觉。 如今,在这玄湖之底,他感受到了生与死的交界处是如此的轻盈。那是一种非常别致的体验,仿佛他正处于生死连接的一团混沌处,既能感受生的温暖,也能体悟死的冰寒。 但就在这奇妙的体验中,唐忘仅剩的一点灵光,提醒他还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被忽略了,他的身体忍不住颤动了一下,想要挣扎着醒来。可他实在太疲倦了,肢体已经不再受他掌控,而思维却陷落在漂浮中,不愿再重回滞重的身体中。 既然死之极为生,可如何才算达到了死的极限?他现在只是行走在生死的边缘,尚未彻底死去,远远无法体悟真正属于死亡的极限。 可人死又不能复生,这是天地间最根本的规则,无论是谁,除非能够破开这方天地,否则定然无法抗拒规则的限制。 唐忘的脑中闪过最后的念头是:“这下玩大了”,然后就彻底沉睡过去。 在幽深的湖底,一个光球静静地悬浮其上,将周围的湖水强行隔离。光球之中,一个年轻人毫无气息地蜷缩着,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四尺战刀,不知是在沉睡还是已经死去。 周围,偶尔会有水族生灵游过,它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神秘的光球,也许感觉到了某种禁忌,也许只是接受到了不可抗拒的命令,纷纷绕道而行,不敢对这个光球有丝毫的冒犯。 时间悄然流逝,十天转瞬即过。光球在阴寒湖水的侵蚀下,已经开始逐渐黯淡,可那年轻人依然静静地躺在其中,一动不动。 “难道真的已经死了?”不知在何处,有一个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云奕寒的弟子,竟然死在我这里,也是一个麻烦啊!算了,不管了,反正又不是我把他拉下来的。” 光球中的唐忘自然不会知晓外面的一切,而在元塔中的阿忆却已经与虚影师兄吵起来了。 “让我出去,我要看看他现在到底怎样了?”阿忆红着眼睛吼道。她遵从唐忘的安排避入元塔,可不知道什么原因,虚影大师兄悄无声息地将元塔彻底封闭。如今,阿忆既无法离开,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可十天过去了,唐忘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她担心师弟出了什么意外,想要出去探寻一番,却无论如何也破不开元塔的禁制。 小筠心中充满了恐惧,她从阿忆的争吵中察觉到了不妙,不知道师父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何过了这么久,都不让她离开这个地方,也不来看她。 然而,小筠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修炼的时候常常心不在焉。如果放在往常,被阿忆发现后,肯定会让她吃几个板栗。但现在,师伯红着眼靠在石凳上一动不动,根本就没有查探她的意思。小筠低着头,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心里突然想着,要是这会儿能吃到师父的板栗,那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就连平时只知道吃了睡的小普,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它蹲守在元塔的出口处,一动不动。但只要有丝毫的动静,它都会立刻睁开装作假寐的双眼,眼中写满了焦虑和烦躁。 唯独虚影,似乎对这一切都不为所动。即便阿忆无数次冲到塔顶对着他大喊大叫,他也始终无动于衷,只是顺手将阿忆扔回一层的大厅中,但眼中偶尔也会闪过一丝疑惑。 第298章 轮回之花 唐忘沉浸在一种奇异而玄妙的状态中,他仿佛非生非死,非人非物,他的存在就像只是存在本身,并没有任何的实体,也不会出现任何的波动。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却让他非常的受用,似乎这才是生命的终极形态,摆脱了一切外在的束缚和羁绊,呈现出了一种真正的大自在和大超脱。 他似乎正在天际遨游,不但能够毫无阻碍地跨越空间,还能够轻易地拨动时间的指针。过去,未来,现在,都能任其随心所欲地来回穿梭,星空、大陆,一切的距离只不过是他念头一转的瞬息。 唐忘深深地迷恋着这种感觉,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究竟在何方,甚至也不在乎现在的他是否已经死去,或者即将死去。他只想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哪怕就此在虚无中沉沦,似乎也在所不惜。 当他穿梭时间遨游虚空时,意外地碰到了那个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身影。那个身影手中的刀依然不可一世,依然无人能挡,可唐忘却如一个休闲的看客,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而不虞再被恐怖无边的刀意抹为虚无。 这种无惧一切、超脱一切的感觉,实在太过令人神往。他甚至有些得意地想着,哪怕是那些所谓的神级人物,也未必能如他现在这般逍遥。 当那个身影挥出恐怖绝伦的那一刀,将包括虚空在内的一切都湮灭后,他虽然意犹未尽,却准备跳跃到下一个时空节点,继续这跨越时空的游历,那身影却蓦然转身,一双深邃的眼眸正好看向唐忘。 那是一双何等震慑人心的眼睛! 即便唐忘此刻处于一种似有似无的超脱状态中,都感觉到了莫大的心悸。 那一眼,仿佛穿越了时间长河,看透了唐忘的前世今生,甚至看清了唐忘如今玄妙难言的奇异状态,但透射出来的轻蔑却似乎对此并不屑一顾; 那一眼,更看破了唐忘洋洋得意的迷恋,不过是一种偷懒,一种逃避,甚至只是一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懦弱; 这一眼,带着一丝失望,一丝不满,一丝恨其不争。 那个身影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却如当头棒喝,让唐忘浑身上下阵阵发麻。 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正在元塔中强忍悲伤的师姐,看见了躲在无人角落里偷偷抹泪的小筠,看见了小普忠诚地在塔门边上痴痴的等待,甚至还看见了天际之外,元先生正发出无奈的叹息…… “我还不能死!”唐忘的脑中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随之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念头,“我该怎么活?” 生死之间是轮回! 当这几个字出现在唐忘脑海时,宛如晨钟暮鼓,让他的意识从迷梦中惊醒。 “往生诀”开始自行运转,他的身体中涌出了一股神秘而晦涩的气息,当这股气息向外蔓延时,整个玄湖的底部漾起了阵阵漩流。此前还在附近巡游的生灵,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惧,开始纷纷远遁,争先恐后地逃离这个区域。 萦绕在唐忘周围的阴气,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开始向四周疯狂散去。 体外已经逐渐黯淡无光的光球,再次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似乎在为唐忘的蜕变而欢呼。 在唐忘识海中,那把已经沉睡许久的墨刀重新焕发了生机,它如一个勤劳的妇人,在仔细地打扫着属于它的一亩三分地,将哪怕一丝不该属于这方天地的污垢,都会清除得干干净净。 原本晶莹剔透的心镜薄片,如今已经近乎透明,如果不细细察看,甚至无法找到它的踪迹。而包裹在心镜之中的小世界,同样在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山川地貌与外界几近无异,透映而成的各种生灵在轮回气息的侵染下,纷纷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灵性。 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那朵幽暗的轮回之花,开放出了一半红一半黑的奇异花蕊,它摇曳在心镜之湖上,与那粹白的刀之道意,相映成趣。 九盏莲花灯呈七显二隐之势,仿如一把造型奇特的战刀。在轮回的牵引下,九灯合而为一,宛如一个整体。 在这股力量的涌动下,唐忘体内的筑基枷锁轻松碎开,一个前所未闻的金丹,在他体内凝聚成型。 这才是真正地置之死地而后生。 唐忘手中的“泉影”此刻也在暗暗躁动。 一个冰冷而激动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果然执掌了轮回,跨越了生死,哈哈,我赌对了……” 另一个沉闷的声音在一旁警告道,“我会紧紧盯着你的,你休想夺走轮回,大不了我和你同归于尽。” 冰冷的声音并未理会对方,而是郑重地说道,“我以神族之誓,奉唐忘为主,永不背叛,不离不弃,直到转世重生。” 沉闷的声音明显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果决,也随之说道,“我以魔族之名,尊唐忘为主,永不背叛,不离不弃,直至吾王归来。” “泉影”之上的黑白条纹如同活了一般,缓缓沉入战刀深处,刀身之上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黑白印记。 在玄湖深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一个惊叹的声音再次响起,“轮回?他竟然是执掌轮回的那位!” 紧接着,漩涡开始疯狂地旋转,一粒神芒被猛地甩向天际,似乎要穿越虚空,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停驻在那里的某个神秘存在。 第299章 唐忘醒来 当唐忘再次醒来时,他被周围的一切吓了一跳。 这里已非那幽暗的湖底,而是变成了一间雅致的小屋。屋内陈设简约,除了一张他正躺着的床铺外,并无冗余之物。 他连忙坐起身来四处张望,屋子里整洁有序,点缀的装饰看上去都价值不菲,就是一间正常的寝间,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 当他彻底安下心来,便开始内视自己的身体。这一下,唐忘顿时大喜过望,自己终于重新结丹了! 这也意味着他不用再依赖赤地荒原上佝偻老者的秘术,便能继续灵武双修,并且只需闭关一段时间,厚积薄发,一举可以突破到武尊中期。 唐忘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这一次还真的赌对了。虽然整个过程惊险无比,甚至差点彻底迷失,但如今不仅躲过了上官家的追杀,更是去除了当初弃掉血月时留下的隐患,修为和实力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祸兮福所倚。 否极泰来,反而成就了唐忘。 唐忘只是匆匆地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变化,随即以心镜向周围映照而去。 他首先要弄清楚的是,自己现在究竟身处何地,这里是否会有让他无法抵抗的危险。 心境之力刚一外溢,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不用那么小心谨慎,真想收拾你,你早就完蛋了。” 唐忘只能沉默以对。那个声音话说的虽然很不客气,却也所言非虚。 刚才他已经发现,云先生留给自己的那枚光球已经消失不见,而自己能被移至这个完全陌生之地,身上又没有被设下任何的禁制,想必对方并无加害之心。 不过,唐忘为人谨慎,并未因此就松下心防,他走到屋外,拱手抱拳,对着空旷之处朗声说道,“在下天兴唐忘,不知前辈能否现身一见?” 那个声音不屑地哼了一声,“果然和云弈寒一个德性。还有,把你那心境之力收起来,对我没用。” 唐忘瞳孔微微一缩,顿时停止了心镜的映照,只是笔直地站立在原地,静静等候对方的下文。 “我不方便离开,稍后会有人带你来见我,你就先在那里歇会儿吧。”那个声音丢下这句话后,便彻底沉寂下去,再无半点声响。 唐忘微微躬身,示意悉听尊便。 一个时辰后,一个老妪走进了唐忘所在的小屋。 此时,唐忘正在盘膝而坐,闭目修炼,努力适应重返金丹境后身体发生的诸多变化。 老妪见唐忘身处不明之地,却依然能如此泰然自若,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丝赞赏。她暗暗感叹,此子心境之坚韧,确非常人所能及。 唐忘察觉到老妪的到来,连忙起身行礼,“见过老人家。”他此前在茶摊时,就发现这个老妪绝非等闲之辈,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老妪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却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唐忘见到自己竟丝毫不觉得奇怪,难道当初在摊铺时,他就能察觉自己隐藏了修为?但转念一想,这个小子既然是姓云的弟子,有此见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老妪轻轻比划手势,示意唐忘跟上,然后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小屋外面是一个小院,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唐忘随眼扫去,发现自己竟一点都不认识,心中不由暗自称奇。 一路上穿过了数条曲折蜿蜒的游廊,所过之处让唐忘大开眼界。各种奇异的装饰,简直闻所未闻,看似奢华却毫无张扬之意,一切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可见此间主人的品味不凡,更有着让人艳羡的财力。 直到老妪来到一个奇异的漩涡处,方才停下了脚步,她垂手立于一旁,依然一语不发。 唐忘好奇地看向那漩涡,其中散发着纯净到极致的阴气,仅仅是那作势欲出的威压,就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然而,当唐忘看见那漩涡之中闪动着蓝绿色的光芒,竟然与天毅身上的光罩有着几分相似之处时,眼睛顿时为之一亮,若非他想要先探清这里主人的意图,说不定早就激动地喊出声来了。 “你好像有些激动,难道是云奕寒让你来找我的?”漩涡中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与质疑。 唐忘面色一整,正色地说道,“前辈误会了。我已多年未曾见过先生,此次来玄湖另有缘由,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那你说说,为何来此?”漩涡里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似乎对唐忘的印象并不算好。 唐忘沉默了片刻,心中在权衡是否要将阿忆和天毅叫出来,却又担心暴露了元塔的秘密。可他转念一想,又不禁哑然失笑。从漩涡里散发的那股强大的气息来看,他已经能大致判断出,那位发出苍老声音的存在是何等强大。在此之前,他只有在龙老身上才感受过如此巨大的压力。 在这样一位存在面前,任何心机和算计都是徒劳,只会是自取其辱。与其如此,还不如坦坦荡荡说出自己的诉求,说不定还能寻得一线机会。 更何况,天毅的伤势连二师兄都束手无策,而虚影大师兄却指点他来此地一探究竟,说不定也只有如漩涡里的存在这样的强者,才有可能救下天毅。 漩涡里的存在对唐忘的沉默明显有些不悦,误以为他在算计什么,不耐烦地说道,“如果没什么事,那你就速速离去吧。我看在云奕寒当初的情面上,就不追究你擅闯玄湖的事情了。” 唐忘对着漩涡深深作了一揖,语气极为诚恳地说道,“前辈,实不相瞒,晚辈此次前来玄湖,的确是有事相求,还望前辈能出手相助,救下一人。” “救人?去哪里救?救什么人?”漩涡里传来一阵嘲笑声。他没想到这个执掌轮回之道的年轻人,居然会如此异想天开。他自囚一方,不能离开此地半步,而且早已不理世间事,否则这方天地也未必能够容得下他。 唐忘没有理会对方的嘲笑,他心念一动,迅速与元塔之中的师兄沟通了一番,再轻轻一挥,阿忆托着昏迷不醒的天毅凭空出现。 第300章 天毅获救 当身上闪动着蓝绿色光芒的天毅刚一现身,旁边的那位老妪瞬间激动得难以自持。她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有无数的话要问要说,却因为太久太久的失语,一时之间只能发出急切的“咿呀”声。紧跟着,她猛地扑了过来,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唐忘心中一紧,生怕老妪会对天毅不利,刚想上前阻止,那股漩涡中散发出一股极为强大的恐怖之力,将他牢牢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老妪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她颤抖着双手,轻轻放在天毅的身上,就像一位慈母在轻抚自己熟睡的儿子,满脸的疼惜和温柔。 当她察觉到天毅的身体情况极为糟糕时,脸上的温柔之色瞬间被暴怒所取代,体内绽放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意。老妪毫不犹豫地以强大的元婴之力将阿忆压制,从她怀里一把夺过天毅,紧紧抱在怀中,似乎唯有如此才能护他平安。 待仔细检查一番后,老妪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抱着天毅走到漩涡前,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发出了极其含糊的声音,“救……救……” “你终究还是放不下。”漩涡里传来一声叹息,“你已破功,从此证道无望。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你真的觉得值当吗?” 老妪并不理会漩涡中的询问,她只是在拼命地点着头,嘴里依然在艰难地说着,“救……救……,救……他……”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漩涡中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随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传出,老妪抱在怀中的天毅直接向那漩涡处飞去。 老妪的目光始终紧紧跟随,仿佛只要能多看一眼,也是一种极大的宽慰。 被老妪禁锢在原地的阿忆心急如焚,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完全茫然失措。就在刚才,元塔的禁制突然打开,虚影师兄让她带着天毅出去,接下来,事情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唐忘见状,连忙传音宽慰道,“师姐,放心,那漩涡之中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老前辈,这世上应该只有他才能救小胖子了。” 虽然是传音,但不知何故,那漩涡在那一瞬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漩涡深处,那个苍老的声音暗中啐了一口,“这小子,怎么拍马屁的风格也和姓云的当年一个模样。” 听到唐忘如此一说,阿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既然天毅有望得救,那此次玄湖之行也算是完满了。不过,她并未就此罢休,用心声怒问唐忘,“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元塔突然关闭了?” 唐忘心中苦笑不已,以那位存在的能力,他们的心声对话必然会一字不差地落入对方耳中。但他又不敢直接提醒阿忆,只能在心声中解释说,“师姐,我当时偶有所悟,突然发现了突破的契机。当时情况紧急,所在之地又不够安全,因此只能出此下策。” “既然不安全,那更该让我出来,为你护法才是。”阿忆并未因此就放过唐忘,反而咄咄逼人地追问道,“你是嫌弃我的实力太弱,无法帮到你吗?” 唐忘此时心里有苦说不出,有些事他无法说得太明,又要防着那位能够听到他们心声的大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师姐,你千万别误会,我绝无轻视你的意思。当时我一下子坠入了玄湖,身上有先生赠送的光球护体,可以免受外界干扰。但情况实在太过紧迫,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唐忘觉得自己再编下去会露馅,连忙转换话题,以便将阿忆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引开,“师姐,这位老前辈是一位大能。有他出手,估计天毅很快就能醒来,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这位老前辈才是。” 提到天毅,阿忆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她急切地说道,“我看看身上有什么贵重之物,到时候送给那位老前辈,聊表心意。” 唐忘连忙劝阻道,“师姐,那位老前辈是位大能之士,高风亮节,恐怕不会稀罕这些俗物的。我们到时候只要诚心诚意表达感激之情,那应该就是最好的谢礼……” 听着唐忘滔滔不绝地颂赞漩涡里的那位前辈,阿忆皱着眉,总觉得师弟突然有些不着调,索性不再理会,继续在储物戒里仔细翻找着。 唐忘也不敢再劝,唯恐言多必失。他干脆也装模作样地取出了几枚储物戒,仿佛也在寻找合适的谢礼。 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响起那苍老的声音,看来有些受不了唐忘那痕迹太重的谄媚之语,“你最好少说两句,否则我把你的那些小九九全部抖出来。” 唐忘连忙认真地点了点头,不敢再继续“歌功颂德”了,这马屁一旦拍在马脚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漩涡前,唐忘和阿忆默不作声地候在一旁,他们想要亲眼守着天毅醒来。 而那位老妪更是紧张得双手紧握,尽管她明知只要漩涡里的存在答应出手,天毅定能安然无恙,但没有亲眼见到天毅醒来之前,她的心始终难以放下。 此外,她心中还有一丝忐忑,有些事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与天毅提起,毕竟涉及到太多的陈年往事,天毅知道后未必能够原谅自己。 就在这般煎熬下,漩涡里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好了,你们先退去吧。这小家伙暂时还醒不了,不过,你们放心,他已无大碍。” 这声音如同天籁,三人脸上的焦躁与不安顿时被一扫而空。 正当众人逐一行礼辞别时,却被漩涡里传来的声音喝止,“慢着!这个人应该也是云奕寒的弟子吧?” 随着声音落下,漩涡的前方浮现出了一幅照映的投影:在玄湖边上的一个茅草屋内,一个中年男子眼里杀意沸腾,随手收拾了一番,看样子正准备离开此地。 第301章 救下凌耀 天兴之地,群山东部,一男一女正在快速赶路。 阿武在回到龙府后,闭关稳固了武尊中期的修为。随后,他就按原有的打算,与阿芸一起准备出发前往中域。而在此之前,他还要去一趟剑澜镇,交待一些剑门的事务,并与对他恩重如山的剑岛老剑头道别。 从群山之中走出后,他们需要斜跨庆州才能抵达剑澜镇。如今的庆州已经落入了上官家的掌控之中,因此两人一路上也是极为小心,以免节外生枝,耽搁了正事。 就在阿武二人刚走出群山,还不到一日的功夫,就遇到了一场追杀之战。 被追杀的人是一名中年男子,修为在武尊初期,身后有多达四人,呈雁行阵势掩杀而来。 中年男子远远地看到了阿武二人,似乎担心连累到无辜之人,想要换一个方向逃逸,却被一个独臂女子斜刺里一枪,差点命丧当场。 中年男子无奈之下,此时也无暇多想,只能在奔逃中向阿武二人急呼,“前面二位,请借个道。” 阿芸闻言一愣了一下,随即喊道,“可是凌耀叔叔?” 中年男子连忙定睛一看,心道“不好”,怎么在这种时候遇到了这个丫头?但阿芸既然已经出声,他也只能迅速地说道,“阿芸丫头,快走,对方点子太硬,凌叔叔顾不上你的。” 阿芸脸上却绽放出一丝乖巧的笑容。凌耀算是元智学府的“老人”了,也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过去但凡阿芸有什么事,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她出头。难得这么巧,她终于也有报答对方的机会了。 阿武迅速扫了一眼凌耀身后的追兵,对阿芸点点头,开口问道,“凌前辈,追兵中除了这四人,后面可还有武尊巅峰的存在?” 凌耀此时也认出了阿武,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要有那等强者,我早就死了,还能和你们说话?你们也别杵在那里了,赶紧走啊!” 得知没有武尊巅峰强者,阿武也就没了顾忌。阿芸则笑盈盈地说,“凌叔叔,不必跑的,就这几个人,我和阿武还能对付。” 凌耀掠至二人身旁,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心中不禁一惊,苦笑着说道,“还是你们厉害,都已经是武尊了!” 他自己是人到中年只后才侥幸突破武尊境,而当初还需要他来保护的两只小雏鸟,如今却已能够振翅高飞了。 见二人心意已决,凌耀连忙提醒,“对方都是上官家的好手,实力不弱,你们切勿大意。” 此时的凌耀已是强弩之末,先前在对方的围攻中受伤不轻,他也是强撑着一口气才逃到现在。 既然阿武和阿芸如此自信,他也能趁机喘口气,只要两人能拖延片刻,待他恢复些许气力,以三对四,即便不胜,想必也应势均力敌。 更何况,凌耀知道阿芸身为命师一脉的传人,手段最是神秘莫测,绝不能以等闲视之。 他连忙退到不远处,准备打坐恢复,以便随时接应二人。 阿武转头笑着说了一声,“凌前辈,无需如此,此战很快就能结束。” 说完,他取出门板巨剑“镇岳”,呼啸一声,就向那奔杀而来的四人冲去。而阿芸则紧随其后,手中的铜钱飞速变幻,她厉声叱道,“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一道玄光刷在阿武身上,他浑身气势大盛,大喝一声,“诛!” 以众欺寡,为恶不悛,有违天道,当诛! 长剑如虹,带着一种天命不可违的气势,横扫而至。 追来的四人中,有三人是武尊初期,唯有一名中年人的实力达到了武尊中期。然而,面对这被天道加持的一剑,他们同时感到了一阵惊悚,仿佛置身于浩荡天威之下,任何反抗都是亵渎,都是不敬。 不过,这四人身为上官家的精锐强者,绝非等闲之辈,尤其是那位武尊中期的中年人,经验极为老道。 他眼见这一剑威力惊人,势不可挡,竟然生生停下了前冲的脚步,手中的长剑迅速挥舞,立即射出了十数道剑芒,勉强挡住阿武的杀势后,立即借助真元交错后的反冲之力,极为果断地倒退而去。 而先前差点一枪结果凌耀的独臂女枪客,反应同样不俗。不过她的战法极为生猛,单手持枪,向前一探,一朵枪花绽放,与那强大的剑势撞在一起,整个人被掀得向后飞出,落在十数丈之外。 至于另外两人,却注定要成为阿武的剑下亡魂了。 他们两人本来就相互间靠得最近,而阿武这一剑看似同时指向四人,其中却有轻重之分。他一眼判断出中年武尊和独臂女枪客较难对付,只是借这一剑之威震慑对方,而真正索命的杀势,锁定的却是剩下的那两人。 那两名武尊初期的强者在剑气覆盖下,只感觉自身的精气神都被这天地所镇压,茫茫大地,却无立锥之地。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排斥他们的存在,与天为敌者,弃之! 两人想要使出最强的杀招予以应对,可无论是体内的真元,还是外面的真气,再无法像过去那般听他们的使唤。他们心中惊骇得无以复加,顿时只想尽快逃离此地,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履霜坚冰,阴始凝也。” 他们的后方凭空升起一道冰墙,将退路封死。待两人奋力撞开冰墙,想要继续逃走时,为时已晚! 剑灵小人高声吆喝着,驾驭着“镇岳”划出了一道极为优美的弧线。剑光闪过,其中一人被彻底斩成两半,而另一人则被剑身重重地击打在背心处,如断线风筝飞出很远,落于地后,再没了声息。 这一幕,让那个上官家的中年武尊在远处看得头皮发麻,哪里还不知道遇到了不可敌的强者,他果断地对另一侧的独臂女枪客喊了一声,“撤!”随即飞身向远处掠去。 而那名女枪客似乎仔细看了阿武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也不再逗留,转身跟了上去。 第302章 实力相当? 仅仅须臾光景,这场原本以为势均力敌的战斗便已经尘埃落定。 凌耀瞪大了眼睛,望向眼前这对青年男女,他们的脸色平静如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这才明白阿武刚才说的“很快就能结束”是什么意思,可这也未免太快了,仅仅一剑之威,就轻松灭杀两名武尊,更吓得剩下的两人不战而逃。 这真的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阿武吗? 阿武缓缓收起“镇岳”,与那剑灵小人隔空击掌相庆。如今,他越发喜爱这把“镇岳”,也和剑灵小人的关系日渐亲近,再不像初始那般一脸的嫌弃,反而时常也会用这种方式交流一下,算是对它的一种认可。 此时,阿芸已经回到了凌耀的身边,细心地关切道,“凌叔叔,你的伤势如何,我这里有上好的疗伤药,你先用着。”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药瓶递了过去。 凌耀还没有从震惊中完全走出来,他看着步履轻盈、含笑而归的阿武,有些失态地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阿武先是一抱拳,然后客气地回答道,“前辈,我如今已是武尊中期,再加上有阿芸相助,才杀了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凌耀将伤药服下,顺便也平复了心绪,他轻轻摇头,感慨道,“你们这些后浪,也未免太过惊人了。”随即,他又好奇地问道,“当年你那批同窗之中,恐怕没人能接下你刚才一剑吧?” 原本还风轻云淡的阿武,脸上露出了一丝恼怒之色,有些气呼呼地说道,“还有一个家伙,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凌耀惊叹道,“竟然还有和你实力一样强的?” 阿芸看着阿武懊恼的表情,立即捂嘴笑了起来。对于阿武来说,每次切磋都无法战胜唐忘那个家伙,难免要耿耿于怀。 在木离之地,阿武破境成功,以为可以略压对方一头。可在切磋中,唐忘施展出那记“血月斩”后,阿武被迫用出了“诛灭”,勉强拼了个平手。 于是,唐忘摆出了“裂天式”的架势,阿武气得转身就走,殊不知唐忘当时根本就无法施展那一杀招,只是装模作样吓唬他而已。 在唐忘离开天兴之前,两人又切磋过好几回。在唐忘不施展心刀的前提下,两人几乎算是半斤八两,难分伯仲。但阿武心中始终不忿,毕竟自己的修为要高出一阶,却始终无法镇压唐忘,只能悻悻地换到酒桌上将对方灌醉,这才算稍稍出了一口恶气。 若非这两人关系极好,阿芸甚至担心唐忘会成为阿武的心魔。为此,她还专门和阿武谈及过此事,结果却被阿武耻笑了一番,说她不懂兄弟之间的情谊,纯粹是在杞人忧天。 阿芸笑着对凌耀说道,“凌叔叔,还记得我们那一批人中有个叫唐忘的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凌耀想起了那个相貌平平无奇,战斗起来却极为凶悍的少年,尤其是在学府战台上,唐忘刀斩陈峰的那一幕,让他印象极为深刻,对其也颇有好感。只是造化弄人,唐忘最终被迫离开了学府,此后也就没了他的消息。 “那个唐忘,和阿武实力相当,应该还要稍胜一筹。”阿芸浅浅地笑着,一边说一边还促狭地望了阿武一眼。 阿武脸色一黑,却并未反驳,只是在一旁小声地嘟囔着,“既然实力相当,又哪来什么稍胜一筹?” “这怎么可能?”凌耀再次发出了一声惊呼。从阿武的表情来看,唐忘的实力似乎还要更强一些,否则也不至于让阿武如此在意。 凌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才过去了不到十年的时间,这些年轻人已经个个有了独当一面的实力,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老了。他随之轻叹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落寞,也有几分欣喜,“以后这天兴,怕是要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三人没有在原地多做逗留,以免上官家派出更多的强者前来追杀。 他们一路疾行,凌耀边走边聊,将自己被上官家追杀的缘由,简要地向阿武和阿芸说了一下。 自从中域大军开入天兴后,元智学府沦入敌手,而当时正在外面游历的凌耀也算侥幸躲过一劫。他曾出身军旅,但不愿再去与天兴残军会合,索性成为了一名游侠,四海为家,逍遥自在。 凌耀虽非那种嫉恶如仇之人,却有时也会率性而为,行侠仗义。以他武尊的修为,在这天兴之地也算是潇洒快活,不经意间在庆州周遭有了不小的名气。 前段时日,凌耀应一位相识多年的好友之邀,前往其家中做客。这位好友来自庆州一个小家族,族中最强者同为武尊初期,在如今这乱世之中但求自保,并未卷入任何争斗。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上官家盘踞庆州之后,一直在大肆招兵买马,要求治下所有势力出人出钱,以便继续征伐其他州府之地。 这位好友所在的家族耍了一个小心眼,只缴纳了一些钱财,并未派人加入上官家组成的盟军。上官家为了杀鸡儆猴,准备拿这个家族开刀,以儆效尤。 于是,上官家派出了六名武尊强者带队前来征讨,他们一言不发便大开杀戒,手段极为残忍、狠辣。 恰逢凌耀正在做客,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束手待毙,于是出手相助,击杀了对方十数名武师,同时还重创了一名武尊强者。正因如此,他才遭到对方的一路追杀,还好遇到了阿武二人,否则未必逃得过这一劫。 听完凌耀的讲述,阿芸不禁皱起眉头,气愤地说道,“这上官家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凌耀冷笑一声,“哼,那个上官彤仗着自己武尊巅峰的修为,据说又是灵界大家族的分支,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阿武闻言,立即想起了在之路上遇到的上官泓,心中暗自感叹这个家族的人似乎都极为跋扈。 他不屑地摇了摇头,并未多言。 第303章 改头换面 谈及上官家的恶行,凌耀的情绪不禁激动起来,忍不住气愤地说道,“上官家如此行事,迟早会犯了众怒。就算他们有灵界的势力在身后撑腰,也保不定什么时候会遭清算。” 阿芸点头同意,又关切地问道,“凌叔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唉,只可惜我实力有限,无法为我那好友报仇。他们整个家族都被灭杀,真的好惨!”凌耀叹了口气,神色黯然,“如今我也不知该去何处,只能先躲过上官家的追杀,再做打算。” 阿芸笑了一下,提议道,“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剑澜镇吧。上官家就算再放肆,也不敢去那里撒野的。” “剑门吗?”凌耀闻言一愣,不解地问道,“我听说剑门最近发生了巨变,如今已经彻底封闭,如何去得?” 阿芸笑咪咪地解释道,“凌叔叔放心,不妨事的。阿武和剑门颇有渊源,那里又有强者坐镇,如今也算是个难得的安身之所。”说到此处,阿芸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因为那里的变化正是阿武一手促成的。 凌耀见阿芸如此真诚相邀,而自己暂时确实也没有好的去处,便当即答应了下来,“也好,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就前去叨扰一番。凌叔叔虽然实力有限,但如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一声便是。” 阿武笑着附和道,“如此最好。凌前辈的实力不凡,有您在剑澜镇,那里又安全了几分。” 凌耀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阿武和阿芸落在后面,一路向东南方向行去。 阿芸突然有些似笑非笑地望着阿武,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之前为何对那女枪手留手了?” 她非常熟悉阿武的剑术,当时那一剑虽然没有直接针对那个独臂女枪手,但不至于让对方如此轻易地躲了过去。 阿武的脸色有些落寞,压低声音说道,“那是韩瑶,所以我才留了手。” “瑶瑶?”阿芸不禁失声惊呼一声,引得前方的凌耀赶紧回头,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阿芸连忙摆手示意无事,凌耀不禁摇头,暗自想到,“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一惊一乍了。” 阿芸仔细回忆那个女枪手的身形,经阿武一提,的确有几分熟悉的影子。尽管那女子的脸型也略显圆润,但与阿芸认识的韩瑶却无丝毫相似之处,就连神态之中也早已没有了那纯真的憨顽,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和冷漠, 阿武轻声解释道,“她脸上戴的,应当是唐忘曾经用过的那个面具。你还记得吗?当初,要不是唐忘自己露出真容,我们都没有认出他来。” 阿芸想起在青云镇对抗天阴门的时候,唐忘以阿忆护卫的身份出现,一时之间他们根本无法辨出真伪。 阿武继续说道,“她看到我出剑时,出手有些犹豫,似乎在权衡是否还要继续追杀凌前辈。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对她下杀手了。” 阿芸想起韩瑶曾经的遭遇,不禁黯然神伤,再想到如今的她居然不肯与自己和阿武相认,心中更是难受,“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呢?见了面连招呼都不再打一下?” 阿武轻轻握住阿芸的手,叹息道,“或许对她来说,韩瑶已经成为了过去,被她彻底割舍。如今的她,只是另外一个人,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不过,这样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强求不得的。” 阿芸心中感到一阵憋闷,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着阿武的手。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紧随凌耀而去。 上官家驻地。 一位独臂女子独自站在一个山包上,她的枪插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如今她已经更名,依旧姓韩,却变成了韩恨。 恨天地不公,恨世间无情。 她虽然拜在了上官彤的门下,但在上官家却只是一名打手。这并非因为她的地位低下,而是她喜欢战斗和杀戮。似乎唯有生死之间的争斗,她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也只有在每一次长枪染血之时,她才有一种难得的畅快之感。 因为她的纯粹,成为了上官家最让人胆寒的杀人机器。在庆州,各大势力对她无不敬畏有加,甚至给她冠以了“女罗刹”的称号。 对于这个称呼,韩恨极为满意。她正是以杀入道,突破了武尊。 她走到倒插在地的短枪处,轻轻地抚摸着她如今最亲密的伙伴。 随后,她又颤抖地触碰了一下脸上的面具,那是她最隐秘的一缕思念。 虚空通道,一端连着空天城,另一端则通向灵界溟洲和宸洲的交汇之地。 两端各有一个传送阵,由灵界的金丹修士负责驻守。只要付足了费用,任何人都可以启动传送阵。至于来者的身份,却并没有人会去查探。 就在此时,一阵光芒闪烁,又一批人从空天城抵达了灵界。好奇声、惊叹声,不绝于耳。 而其中一名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率先迈步走了出来,对这灵界的一切似乎毫无兴趣。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武尊侍卫,侍卫似乎是第一次来到灵界,忍不住环顾了一番四周,眼里满是惊奇和兴奋,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就是灵界了?” 旁边也有几名登徒子,见到那女子后眼睛一亮,想要凑近搭讪,一亲芳泽,但当他们触及到女子没有任何情感的冰冷眼神时,不禁吓得连连后退。再看到还有一名武尊侍卫紧随其后,这些人立即熄了那点小心思,纷纷作鸟兽散。 侍卫快步上前,低头请罪,“林剑护驾不周,还请神女责罚。” 祝烟没有理会林剑,只是抬头眺望溟洲的方向,默默地念着,“我已经来了,你也该现身了吧。你我之间终究要有个了断。这世间,花妖神,只能有一个!” 第304章 忍辱负重 白水城。 杨柳巷。 城里最有名的烟花之地。 巷子背后有上百座精致的小宅院,或是那些青楼当红花魁的幽居之所,或是一些大家子弟金屋藏娇之地。 此时,在其中一个小宅院里,一名素装女子正细心地为一个赤身青年涂抹伤药。 青年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一些地方甚至血肉都翻了出来,明显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所致。 女子小心翼翼地将灵药化开,轻轻敷在青年的伤口上。青年的身体不时会抽搐几下,吓得那女子连忙缩回手去。 “死不了的。”趴在床上的青年淡淡地说道,他并未喊过一声疼,如果不是身体在受激后的自然反应,旁人甚至难以相信这里躺着的是一个活人。 “衡哥,什么人这么狠啊,下手如此之重?”女子一边继续敷药,一边忍不住埋怨起来。 “这有什么狠的?”青年对此完全不以为意,“好歹你还能给我上药,而那些人现在都已经喝完孟婆汤了。” 女子闻言,只能叹了口气,嘴里却嘀咕着,“这般拼命的事,每次都是让你去做。唉,要是你爷爷还在就好了,他老人家肯定会护住你的。” 青年冷笑一声,“我命硬,死不了。爷爷只不过找了个安全之处养伤,等他伤愈归来,有些账总是要算算的。” “是啊,希望三爷爷能早日归来,到时候衡哥你就不用再继续受这些窝囊气了。”女子上完药后,从旁边拉了一块柔软的毯子,小心地为青年披上,“只是这段时间,你还是免不了要受些罪的。”说着,女子抹了一下眼角的泪,转身走出屋子,让青年能够安静地调息休养。 那青年一直将头埋在枕头里,此时,一滴泪水悄然滑下。他一直很后悔,当初因为那可笑的虚荣之心,才会被人所利用,导致爷爷遭受了天道反噬,只能远遁而去,再也没了消息。 然而,他心中非常确定,爷爷必然还在世上,否则那些人绝不会容忍自己活下去,定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特别是从之路归来后,武劭的家人对他恨之入骨,一口咬定是他害了武劭,要让他以命相抵。 此事在家族里闹得沸沸扬扬,一时之间,指责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家主听闻此事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有些人啊,在外面呆久了,心太野,不是什么好事。” 此话一传出,更是火上浇油。就在武劭家长辈要用族规来打杀他时,老祖却突然发了话,“无凭无据,无理取闹。”这才让所有人都偃了旗息了鼓,没有再就武劭陨落来说事。 不过,他此后的日子就更难了。 家族也好,宗门也罢,只要是那些吃力不讨好的脏活、累活,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他。 好在他在之路上成功凝结金丹,而且剑阵有成,无惧群战,这才数次得以死里逃生。即便如此,常常因为任务失败,出战之人死伤惨重,侥幸活下来的他不仅没有功劳,还落下一个指挥不力、临阵逃脱的罪名。也幸亏宗门赏罚堂的长老以公正闻名,并未偏听偏信,这才没有治他的罪。 可如此一来,他武衡的名声就更加狼藉不堪,在家族里就像一个瘟神,走到哪里都让人避之不及,无人愿意与他有任何牵连。 如今,他干脆不再回那武家大院,只是在这烟花之地租了一个小院,与这个家道中落被卖入青楼的女子也算是同病相怜,相互取暖。 想着想着,武衡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小宅院内,先前那个为武衡擦拭身子的女子正跪在地上,面前的软榻上斜靠着一个衣着华丽、气势凌人的中年妇人。 “小青,你到现在还没从那废物嘴里,套出那个老东西的下落吗?”中年妇人厉声问道。 “没……没有。”小青似乎非常怕这个中年妇人,战战兢兢地回道,“我今天又不着痕迹地打听了一下,他当时伤得那么重,也只是含糊地说他爷爷在外面养伤,可具体在哪里,他也不是很清楚。” 中年妇人站起身,走到小青的身前,猛地一脚将她踹翻在地,“你个没用的下贱东西!我让你去打探消息,你却只顾着偷汉子,什么事都办不成,留你何用?” 小青趴在地上,身体蜷成一团,眼里挂着泪,却不敢有丝毫的忤逆。她的魂灵中被中年妇人以秘法施下了禁制,只需稍一动念,就可以让她生不如死。 中年妇人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收到了什么人的传讯,随即恶狠狠地吩咐道,“赶紧滚回去,别让那小子瞧出了任何破绽,否则你就算想死,都会是种奢望。” 小青连忙从地上爬起,准备退下,妇人又吩咐道,“最近不要再向他提及此事了,以免打草惊蛇。明白了吗?” 小青惊恐地点头应道,“奴婢明白,明白。” 待小青离开后,一个中年男人悄然出现在了屋子里。 中年妇人脸上立即换上了娇媚的笑容,声音柔腻如丝,“你呀,家族里那么多大事小事等着你处理,怎么偏偏对那个落魄的小崽子这么上心呢?” 中年男子轻轻一笑,伸手捏了捏妇人的脸颊,笑容中却藏着一丝厉芒,“老三一日不死,我这心一日难安啊!” “他不死也是个废物了,有什么可怕的?”妇人边问边走向屋角的火炉,提起上面的茶壶,开始为男人沏茶。 “是否真的成了废物,只有天知地知。”男子随意坐在了软榻上,“家族里,当年只有他能与我一争高下。若不是他那宝贝儿子和儿媳出了意外,让他心如死灰,一心只想着报仇之事,这家主之位还说不定是谁来坐呢。” 妇人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这老家伙也真够狠心的,唯一的孙子留在这里,也不怕有个三长两短?” “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躲在暗中,只要一日不死,就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啊。”男子半眯着眼睛,“昨日,他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一枚玉简送到了宗主手中,这是在敲打我啊!” “那玉简里说了什么?”妇人端着泡好的茶,迈着莲步走到男人身边,将茶碗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玉简里说,若他的孙子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也就彻底绝了后。既然如此,他会让对方同样断子绝孙。”说到这里,中年男子轻轻抿了一口茶,啧啧有声,“这一招够狠吧?所以我才让你暂时不要追得太紧。况且,过些天的那件大事一旦成了,云、桐两洲的格局都会彻底改变。至于老三,到了那时候,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 第305章 邋遢老头 唐忘无精打采地走在白水城的街道上,对周围的一切丝毫提不起兴趣。而阿忆则牵着小筠的手,在一旁有说有笑,似乎并不关心唐忘的低落情绪,听之任之。 离开玄湖前,漩涡中的那位恐怖存在称,天毅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但还需继续休养一段时间,方能恢复。尽管唐忘和阿忆没能见着醒来的天毅,但他们相信这位前辈,应该不屑于对他们这些后辈说谎,因此也就放下心来。 在此期间,唐忘已经彻底将金丹境界稳固,离武尊中期也就只差一步之遥,他想要再闭关一段时间,以期突破瓶颈,更上一层,但经不住云焘不停地催促,只能就此作罢。 正因如此,唐忘才情绪不高。修为突破被迫推迟,再次进入元塔试炼一事就更无法顾及,对于他这个武痴来说,实在是有些郁闷。 他一路上不停地念叨着此事,让阿忆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索性不再理睬于他,只是带着小筠游玩。 云焘也烦唐忘的抱怨,来到白水城后,只是与阿忆简单交待了一下,便先行一步,去与天照门的人会合了。 “哎,你说,这事为何非要拖着我们一起过来?”唐忘又开始抱怨起来。 阿忆正在给小筠挑选裙袍,耳边飘来唐忘的牢骚,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整天唉声叹气像个怨妇一般,烦不烦呐!” 唐忘被阿忆一顿数落,只能苦着一张脸,心情更不好了。他不敢再去招惹师姐,担心继续挨骂,只好悻悻地闭上嘴,开始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起来。 唐忘不知何故,感觉有什么在牵引着他的心神,不自觉地向侧后方看去。 那里,一个穿着破旧、邋里邋遢的猥琐老头正在舌战四方。 猥琐老头正站在一个破旧的当铺前,就写着“当铺”两个字的招牌摇摇欲坠。他两手在空中不停飞舞,口沫横飞,那架势像极了恼羞成怒的小普。 “你还好意思来讨债!明明说是十年陈的老酒,结果里面至少掺了三成水,还全是不超过两年的新酒,你要再胡闹,我们就去府堂对质!”老头指着一个酒铺老板吼道。 “还有你。我看你可怜巴巴的,好心好意愿意收你的破烂玩意儿,居然还嫌价格低。也不看看自己当的是什么东西,除了我这儿,谁还肯收你那破烂!”另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被骂得脸红耳赤。 “最可气的就是你这家伙了。当初死皮赖脸地说不要钱也愿意来帮工,不就是让你跑了几趟路吗,现在居然反咬一口,竟然说在这里吃不饱,要我补贴你工钱。那么多大米饭被你扔到粪坑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一个小工气呼呼地指着老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两人同样被老头一阵乱骂,脸色黑得如同锅底,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动手,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将老头撕成碎片了。 白水城如同众多其他大城池一样,严禁私斗,如有纠纷,大可出城一战,生死自负。但在城里若是胆敢妄动干戈,必然会遭到摩天门等大势力的讨伐。 这一规定,表面上自然是为了维持城内秩序,更主要的是,一旦有人在城里施展灵技,不仅会破坏建筑,伤及无辜,更会令这些大势力颜面扫地,显得他们无力维护一个城池的安定,难以服众。 因此,这些人尽管怒火中烧,却也只能在口舌上与那老头交锋。然而,面对邋遢老头那似乎总是喷不完的口水,他们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旁边一些看热闹的人纷纷摇头叹息,“居然想在韦公鸡的身上占便宜,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唐忘站在原地,眼里很是疑惑。他方才稍微探查了一下,发现吵架的几人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筑基后期,那个老头更是只有筑基初期修为,气息还有些紊乱,明显寿元不多,以至于灵力开始溃散。 可以他的心境之力,理应不会被这些人牵引心神才对。这其中必有古怪,或许这几人中应该有人在扮猪吃老虎,故意隐藏了实力。 唐忘再次动用心镜之术,将这群人倒映其中,却发现唯有那个邋遢老头的镜像异常模糊,仿佛被一层迷雾所笼罩。他不禁微微眯了一下眼,心中暗自思量,“这个老头,很不简单啊。” 不过,唐忘并未打算去招惹那个神秘的邋遢老头。毕竟,白水城作为云洲最繁华之地,强者如云,藏龙卧虎,有这种隐于市的奇人,也是再正常不过。 阿忆为小筠买好所需之物后,发现唐忘正在凝神观望几个闲杂之人吵架,不禁暗叹,“这家伙最近怎么变得如此古怪,难道是在玄湖底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唐忘,我们该走了。”阿忆来到唐忘身边,轻声催促道。 “好,这就走。”唐忘收回目光,准备与阿忆两人到附近寻一客栈落脚,待安顿好之后,再设法与云焘联系。 阿忆身体突然轻轻一颤,她立即埋下头,佯装与小筠说话,同时将周身的气息迅速收敛。唐忘瞬间来到她的身旁,以心声问道,“师姐,发生了什么事?” 阿忆迅速回应道,“我刚才感应到了魂族之人的气息,而且非常强大,应该是吴家的元婴强者。对方可能也察觉到了我,还好我及时将魂力收敛,这才切断了感应。” 虽然等此间事了后,阿忆会前往桐洲魂族祖地,到时候难免会与吴家强者发生冲突。但若是在此地就提前被吴家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对方很可能会在前往祖地的路上,提前设下重重埋伏,届时他们必然会麻烦不断,举步维艰。 唐忘以眼神示意阿忆不要动弹,然后不动声色地散发出一缕刀意,将阿忆包裹其中。如果再有人想以神识或秘术窥探阿忆,必然逃不过他的感应,可以提前做出应对。 第306章 再遇上官泓 在白水城的另一隅,一家装饰奢华的酒楼里,临窗而坐的一男一女正在浅斟低酌。突然间,他们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厉芒。 “那可是莫家人的魂力?”男子微微皱眉,声音中带着一些不确定。 “你也察觉到了?”女子脸上浮现出娇媚的笑容,眼中闪动着兴奋之色,“真是没想到,那个莫家余孽也来这白水城了,看来这次我们可以有更大的收获了。” “切莫大意。”男子提醒道,他的手指向前方轻轻一划,“那莫家余孽应该发现了你我的感应,已经彻底收敛了气息。我现在只能大概确定,她是在那个方向。” 女子轻笑两声,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不错,“无妨,既然她已经来了,迟早都能找到她。除非她不再施展魂力,或者不打算前往祖地寻找他们莫家的传承,否则,迟早会落在我们手中。” 男子似乎更为谨慎,没有太过得意,只是沉声问道,“现在首要之事,还是那场结盟大会,是否有把握能够压制云洲的其他势力,愿意奉摩天门为圭臬?” 那女子正色地应道,“万事俱备,就看天意了。不过我察觉上官家的人好像也插手了此事,就怕为他人做了嫁衣裳,那就白忙活了。” “上官家这根搅屎棍,真是麻烦。他们现在四处出击,野心极大,哼,就凭那一个人,就以为可以和我们作对?”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恶狠狠地说道,“族长已经亲自出马,两日后就能到达白水城。他们要是碍事,同样不用客气。” 尽管伤势并未彻底痊愈,可武衡却没有时间继续休养。他被编入宗门战队后,几乎从来没有清闲之时,只要还能动弹,总会有任务下发到他手中。毕竟,家族中不少人想将他除之而后快,宗门里的人能够不贬损他就已算幸运,不过,这一切,对如今的武衡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完全可以泰然处之。 这不,他刚能下地走动,就又要出勤了。 武衡行走在人群中,一名世家公子带着几个随从就在前方百丈左右,通过神识可以轻松捕捉到他们未经掩饰的痕迹。 他奉命紧随上官家的人,如有风吹草动,立即上报。看来,这一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无需他再去生死相搏,算是近期接到的最为轻松的活儿。 然而,武衡心中对此更为谨慎,他不相信上面的人会突然心生怜悯,就此轻易放过他,说不定背后又隐藏着致命的危机。 白水城内,虽然最近人流多了不少,但因为没有凡俗之人聚集,并不会显得拥挤,只是相较以往,生气十足。 那上官家的公子始终在武衡的视线所及范围内,但他自然不会故意去看对方。大家都是金丹修士,神识和感应皆很强大,哪怕一丝异样就能引起感应,而自己一旦暴露,难免会生出不必要的变数。 武衡并不担心上官家的人会突然走失,只要在这白水城内,以摩天门的能力,他总有办法找到这些人。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武衡不禁眯起了眼睛,嘴角挂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心中暗道,“有意思。” 在武衡的前方,上官家的那位世家公子突然间如遭雷击,脚步硬生生顿在了原地。他的双眼瞪得滚圆,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来,瞳孔中闪烁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是看到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幻象。 他的面庞因极度的震惊而扭曲,俊逸的五官仿佛被狠狠地揉搓了一遍后,变得狰狞可怖,宛如一副被夸张描绘的恐怖面具。 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嘴角微微哆嗦,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街道上,弥漫着世家公子难以控制的浓烈杀气,让旁边行走之人吓得倒退不迭,胆小者甚至跌坐在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那对男女同样报以冷眼以对,一缕刀气悄然飞出,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气还未近身就已消散。武衡在一旁暗暗叹息,“这家伙的实力还是那么恐怖。” 然而,双方似乎都各有顾忌,不愿在此大打出手。很快,那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半大的小孩闪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武衡的视线之外,那位世家公子仍旧僵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片刻之后,那个世家公子似乎终于缓了过来,对身后的随从吩咐了几句,其中两人立即朝着那对男女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武衡站在一个摊铺前,把玩着一枚雕琢细致的玉牌,嘴里却嘀咕着,“敌人的敌人,也可以合作一把。” 他跟随那个世家公子到了落脚之地,确认对方在此住下后,果断地转身离去。他心中已有所计较,要去找寻那对男女,看能否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另一边,唐忘带着阿忆和小筠穿过了几处巷陌,不着痕迹地闪入了一个寻常的小院,这里有云焘留下的记号,应该是提前就备好的一处居所。 唐忘用神识感知了一下小院,发现屋子里没人,想必云焘出门在外,尚未归来。他平静地对阿忆说道,“你带着小筠先进元塔,上官家的人已经跟过来了,我出去甩开他们。” 阿忆想要反驳,却见唐忘的眼神极为认真,她点点头,只是郑重地叮嘱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再关闭元塔。” 唐忘点头答应,然后将阿忆和小筠收入元塔后,他施展风之道,身形化作一阵清风,瞬间从小院中消失。 武衡奉命暗中跟随之人,自然就是上官泓。 上官泓怎么也没想到,落入玄湖的唐忘居然没死,并且还出现在了白水城,真是冤家路窄。由于上官泽出城接人去了,他自忖与身边的人联手,也没有十足把握拿下对方,说不定还会自取其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忘等人离去。 不过,上官泓并未就此罢休。他已经派人去确认唐忘的行踪,打算等父亲归来,再联络上摩天门的人,一同将唐忘等人拿下。这一次,他必须要亲眼见到唐忘粉身碎骨,方能安心。 此刻,上官泓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下属回来报信,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依然没有消息传来。他心中暗暗自责,怪自己事发匆忙,只派了两人前往,以唐忘的实力和性情,那些手下多半是跟丢了。 尽管如此,上官泓心中并未失望,反而有些战意盎然。既然唐忘敢来这白水城,就休想再轻易离开。 他与父亲此次前来白水城,所谋甚大,一旦功成,不仅云洲要变天,他们一脉也能重新在家族中抬起头来。 为了办成此事,上官泓一脉几乎倾巢而出,连久未离开桐洲的爷爷都将亲自前来坐镇,而上官泽此时正在城外迎接家族强援。这些强者之中,单单元婴境的高手,就不止一手之数。面对如此强大的阵容,唐忘必定插翅难飞。 第307章 武衡来访 上官泓忽闻外面传来阵阵交谈之声,心中一喜,知道是父亲等人归来,连忙起身迎了出去,毕恭毕敬地向家族中赶来的几名前辈行礼问安。 一番寒暄和安顿之后,上官泓才寻得间隙,将唐忘现身白水城的消息,小心翼翼地禀告给了父亲。 上官泽初闻唐忘竟未死于玄湖,亦是惊愕不已。但片刻之后,他却突然沉下脸来,目光严厉地审视着上官泓,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警告道,“在这白水城,你务必收敛心性,不可再生事端。因为你之前的事,已让你爷爷非常不痛快,你那两位叔叔也多有埋怨。如今我们分身乏术,不可能专门去对付一个小小的武尊。再者,那个小子能坠入玄湖而不死,说不定和那里面的老家伙有渊源也未可知。总之,大局为重,这件事暂且搁置,明白吗?” 上官泓闻言,心中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之前所有的计划都化作泡影。可他根本不敢忤逆其父,只得咬紧牙关,低头说道,“孩儿明白。” “还有,你不要想着阳奉阴违。若你真要想寻死,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去,不要连累我。”上官泽丢下这句话后,拂袖而去。他可不想为了这个儿子,再去招惹到玄湖那样的大敌,否则,家族之中可能真的会将他们一脉彻底除名了。 屋内,只留下垂首而立的上官泓,哪怕上官泽已经走远,他也依然一动未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悄然渗出,他却毫无所觉,唯有从他牙关中挤出的两个字,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唐忘!” 是夜。 在元焘留下特殊记号的小院中,唐忘和阿忆正与这个二师兄相对而坐。 唐忘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他后来一人溜出城外,将那两名追踪而来上官家金丹修士迅速斩杀。 说到此时,他的话语中明显带着不满,“师兄,如今魂族和上官家的人都汇聚在这白水城,我和阿忆也先后暴露了身份,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还没离开此地,就会遭到他们的围杀。” 他稍作停顿,接着提议道,“要不这样,我和阿忆先行离开,在附近找个隐秘处等你,我也顺便可以突破。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云焘的脸色有些疲倦,似乎有些神游物外,不知在想什么事情,对于唐忘的问话迟迟没有应答。直到阿忆忍不住在旁唤了他两声,他才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 随即,他不知为何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唐忘,声音略显沙哑,有些反常地缓缓说道,“其他的事先不着急。你们两个明日去城南集市转转,若是有缘,或许能遇到一位年轻的算命道士,不妨让他为你们卜上一卦。” 唐忘眉心紧皱,不知云焘所言是何意。要知道,道士在玄空大陆几乎绝迹,其原因却无人知晓。即便是灵界,他来到云洲虽然时间不长,却同样未曾见过有道士出现。至于算命一事,阿芸师徒都是命师,但她们也曾明言“命数不能轻窥,天机不可泄漏。” 如今,云焘突然提起要他去找道士算命,唐忘不禁狐疑地看向今日有些古怪的师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信任的表情。 云焘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他缓缓站起身来,神色间带着几分迷茫和疲惫,仿佛大病了一场似的。他甚至感到有些恍惚,似乎连刚才的话语都已模糊不清。然而,还不等他仔细琢磨,眉头突然一凝,匆忙说道, “唐忘,有人来找你了,我暂且离去,有事回头再商议。” 云焘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瞬间从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忘心念一动,将心镜倒映而出,果然发现有人正站在门外,似乎有些踌躇。最终,那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仔细地感知了四周确定无人后,这才轻轻地推门而入。 唐忘和阿忆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人怎么会找到他们,而且似乎还是有备而来。 武衡步入屋内,神色中有些尴尬和不自然,他拱了拱手,开口说道,“不请自来,实在唐突,还请包涵一二!” 阿忆性子直率,未等唐忘开口,便抢先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们在此处的?” 武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语气却很客气,“白日里我就见过你们,当时跟着上官家的人寻了过来。” 唐忘点点头,看上去似乎对武衡能找到他们并不在意,语气平静地说道,“武兄请坐。不知深夜来访,所为何事?”他并不担心武衡有什么不轨之心,姑且不说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拿下对方,云焘之前看似离开,实则暗中潜伏在附近,以防有强者趁机偷袭。 武衡苦笑了一下,再次拱手行礼,歉意地说道,“当初在空天城,是我武衡心胸太窄,多有得罪之处。在此,向二位先赔个罪。” 唐忘也拱手回礼,“过去的事,就此放过便是。你且说说今日之事好了。” 唐忘如此快人快语,武衡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他心中其实对唐忘依然心存芥蒂,只是时势使然,不得不为,相互间并无旧情可叙,于是直言不讳地说道,“你与上官家之间的恩怨,应该是当初在之路上结下的吧?” 唐忘并未接话,有些事没必要和对方多说,他更想知道武衡此行的真正意图。 武衡并不在意唐忘的态度,这才是在情理之中,如果对方笑脸以对,他反而会掂量一下是否与对方有合作的必要。 他继续说道,“我目前是摩天门战队的一员,负责处理一些外务。我不知你们来白水城意欲何为,也无意过问。此次前来,只是想与你们结盟。我可以把摩天门的消息提供给你们,而将来若有机会,还望你们能帮我一次。” “哦?”唐忘有些感兴趣地问道,“你能提供什么样的消息?我们又该如何助你?” 他虽然不清楚云焘在白水城有哪些后手,但这个师兄每次说事都云遮雾障的,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如果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更何况,如今想要他和阿忆性命的上官家和魂族都在城中,如果总是两眼抹黑,一无所知,很容易就着了对方的道,太过被动。 因此,对于武衡的提议,唐忘心中颇为意动。 第308章 合作愉快 见唐忘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武衡知道要想合作,自己必须先展现出足够的诚意。 他坐在椅背上的身子微微前倾,缓缓说道,“我就先透露一些内情,看唐兄是否会有意吧。此次摩天门召集云洲各势力前来议事,其目的自然是想一统云洲。不过,云洲的势力极为分散,而且各自为营,绝不愿轻易受制于人。尤其是东边的秦家,北方的龙门山庄,以及白水城内的另外两大巨头高家和枫林阁,各自实力虽然稍逊于摩天门,可一旦联合起来,绝非摩天门所能抗衡。只是这些势力各有靠山,也各有打算,终究只是散沙一片。”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因此,摩天门要想一统云洲,就必须合纵连横,不仅在洲内拉拢了一些势力,更与别洲的豪阀暗通款曲,试图以强势手段压制那些反对者。数日后将召开的盟誓大会,就是要组成一个所谓的云洲联盟,并签署盟约,而盟主之位,自然非摩天门莫属。” 此时,唐忘插话道,“摩天门的外援,应该是上官家和魂族吧?” 武衡微微一惊,唐忘与上官泓剑拔弩张的一幕他曾亲眼所见,但没想到他连魂族一事也已知晓,看来,如果不透露一些更为机密的事,恐怕很难打动唐忘。他冷笑了一声,“说来也是讽刺,这两个外洲强援,应该分别是摩天门内不同派系拉拢的结果。上官家是谁的靠山,我并不太清楚,而魂族,却是我所在的武家合作的对象。” 说到这里,武衡的语气变得有些愤懑,“武家是摩天门内三大家族之一,另外两个家族分别是当今门主所在的范家,以及平时最为低调的岳家。我猜测上官家就是这两个家族中的一个请来的,但具体是谁,我也不敢确定。” “你具体说说魂族的情况。”唐忘对上官家的人并不太感兴趣,反正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反而是与阿忆相关的魂族,他几乎一无所知,所以更想打探这方面的消息。 武衡眼中闪过一缕精芒,他对魂族之人也极为忌惮,甚至还有一些仇恨。虽然他不明白唐忘为何会对魂族如此感兴趣,但还是决定多透露一点信息,“魂族和武家如今的家主一脉,应该早有往来。若非他们的扶持,武家的家主之位,未必会落到他们的手里。” 提及此事,他的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 想当年,他尚在襁褓之中,父母二人出外办事,无端被人袭杀,惨遭不测。爷爷为了追查凶手,不惜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家主之位,最终依然未能找到真凶。 尽管爷爷从未向武衡透露过其中的隐秘,但他却一直暗中揣测,父母之死可能与当初的家主之争有关。然而,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只能把此事深埋心底,只是暗中默默调查。 “不好意思,刚才想到了一些往事,走神了。我继续说。”武衡轻轻地摇了摇头,收敛心神,再次开口,“魂族之人行事极为诡秘,手段更是阴狠毒辣,魂攻之术让人防不胜防,据说他们还掌握着控制他人神魂的秘术。他们大多数时候都会隐于幕后,很少会亲自出手,因此世人对其真正的实力知之不多。” 说到这里,武衡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小青,是他在落魄时无意中所结识,看似一场再平常不过的萍水相逢,这种情形在稗官话本中屡见不鲜。小青对他体贴入微,从来不过问他的私事,二人既同病相怜,也算相濡以沫,让武衡在每次血战后,都能在那个小宅院里得以片刻的安宁和放松。 然而,武衡并不相信世间会有这等便宜好事降在自己头上。以他的能力,只要有心,自然能察觉到小青背后的不同寻常,只是担心打草惊蛇,他才并没有将此事揭穿。 他曾试图暗中跟踪小青,希望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算计于他。但遗憾的是,那幕后强者实力远超他的想象,若非武衡反应机警,果断放弃了跟踪,说不定已经露了馅,甚至就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此后,武衡又断断续续地向唐忘讲述了一些魂族之事,知无不言,诚意满满。 从武衡的话语中,唐忘发现魂族看起来所谋很大,但动静极小,他们行事非常谨慎,几乎不留任何的破绽。 唐忘对魂族的戒心又多了几分,这种如毒蛇般喜欢潜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敌人最难对付,必须随时保持十二分的警惕,才能避免不经意中就会吃了暗亏。 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唐忘识海中的墨刀有着对魂攻一道极大的克制作用,而这张底牌,甚至连他身边最亲近的少数几人,也知之不详。 见唐忘对自己所说的魂族之事颇感兴趣,武衡心中暗自高兴,又继续说道,“若是未来几日我能提供让你觉得有价值的消息,那么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在我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还请出手相助一次。不知唐兄意下如何?” 唐忘不解地问道,“生命危险?武兄何出此言?” 武衡自嘲地笑了一下,重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不瞒唐兄,我在武家如今的处境并不好,有很多人欲除我而后快。这其中的缘由,涉及到上一辈的恩怨,我就不再赘述。只问唐兄,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若能成交,那我们留一个联络方式。若不成,我转身就走,权当我们未曾谋面。” 阿忆听到魂族吴家的种种行径,同样眉头紧锁,但她并不愿意唐忘为此就向武衡许下承诺。正当她想开口拒绝时,却被唐忘摆手制止。 唐忘微笑着对武衡说道,“既然武兄如此有诚意,那这事便就此成交。不过,有些话我得说到前头,如果到时候对付你的是元婴强者,那我可不会不自量力地去触那个霉头。” “那是自然。”武衡连忙应道,“唐兄只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出手即可。既然事情已经说定,还请唐兄留一枚玉简给我,有任何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唐忘从身上掏出一枚玉简递与武衡,笑着说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第309章 时间冲刷 次日一早。 唐忘和阿忆出门上了街,虽然心中有些抵触,可终究还是决定前去看看,也算是给师兄一点脸面吧。 白水城南的集市,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喧嚣繁华,算不得热闹之地。街道两旁,摊位错落有致,既不拥挤也说不上冷清,留出了足够的空间以便行人穿行。 这里售卖的物件多为家常之物,摊主们也多为生计所迫,或是为了贴补家用,才在此地惨淡经营。他们所挣的微薄收入,对于平常修炼所需的资源来说,无疑只是杯水车薪。 金丹以上的修炼者几乎不会踏足此地,反而是那些资质平庸的低阶修士,或是刚开始修炼的孩子,闲暇时会来这集市上游玩一圈,挑选些心仪的小物件,淘一点便宜的修炼资源,也算是乐在其中。 唐忘心里暗叹道,“可惜这里没有什么凡俗之人,否则定能平添几分烟火气。” 然而,尽管这里规模不大,却也算是应有尽有。刚出炉的糕点热气腾腾,各色小吃香气扑鼻,最是让馋嘴之人迈不开脚;蕴含灵力的小挂件琳琅满目,既能防身又可装饰,最容易吸引女修士的目光;还有林林总总的丹药、灵器,固然效用平平,却也适合囊中羞涩之人应急所用…… 男女老少,或急或缓地穿梭在摊位之间,有的低头挑选,有的讨价还价,也有一些近期前来白水城的外地人会寻一茶摊坐下,边喝着灵茶边随意张望一番。 刚一走到市集附近,唐忘与阿忆立即就看到了师兄提及的那个算命道士。 那道士生得一副好相貌,在唐忘认识的人之中,也就只有阿武能胜其半筹。道士年纪看起来虽轻,穿着却很老气,一袭古朴的青灰色道袍已经有些发白。他的头上别着一根乌黑的木簪,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额前,平添了几分落魄之气。 道士身前的摊位也颇为简陋。一辆独轮车下支着几根木条,上面铺了一块木板权当是桌面。桌上铺着一块灰色布幔,卦盘和竹签随意摆放其上,边上还躺一个破旧的铜铃。 那道士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生意好坏,也没想过用什么法子去招徕客人,而是随意一坐,手里捧着一本术书,看得津津有味。 唐忘随眼望去,只见桌边立着的一杆白底黑边的幡上,书写着“随缘占卜,随心打赏”八个字,看似潦草,却又让人似乎心有所感。 为防其中有古怪,唐忘决定先悄悄探查一番。当他谨慎地以心镜之术欲图映照那道士及其算命摊子时,年轻道士突然放下手中的书,对着唐忘和善地笑了一下。 唐忘心中立即为之一震,不仅因为对方的感觉如此敏锐,更是在那笑容深处,他仿佛看到了先生的痕迹。 阿忆发现唐忘有些走神,呆呆地盯着那个算命摊,觉得有些失礼,连忙捅了捅唐忘的胳膊,低声问道,“你怎么回事?” 唐忘这才回过神来,微笑着说,“哦,没什么,走,我们过去看看吧。” 阿忆虽然不解唐忘为何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明明来之前还极为抵触,如今却又准备主动前去。不过,她也并未多想,既然来了,总要去看看才对。 唐忘心中有些疑惑,不知为何,他看着那算命摊,总有一种虚幻之感萦绕心间。但其中究竟有何玄机,他一下子也说不上来。 两人并肩行至算命摊前,对着那年轻道士抱拳行礼,口中正要吐出 “见过道长”四个字时,整个市集却猛然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之中。 所有的声音都突然消失,所有的动作都瞬间凝固。街上的行人、商贩,乃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甚至连他们的思维和情绪,都在这一刻静止。他们保持着此前的姿态,如那鬼斧神工凿出的雕像,神态各异却又栩栩如生,还保持着此前的姿态,只是被时间定格在了某一瞬。 唐忘心中惊骇万分,但同样无法摆脱时间的禁锢。虽然他也曾参悟过时间之道,可在这股不知强大了多少倍的时间伟力面前,却感觉自己渺小得如那长河中微不足道的水滴,只能被裹挟着随波而去,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他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和意识都被牢牢地束缚在这片静止的时空中,连呼吸都已停顿,只剩下这源自心境的念头,让他有所思,有所想。 唐忘极为担心阿忆的安危,可又感觉不到阿忆的存在。此刻的他,只觉得喉头干渴难耐,嘴唇龟裂,正在裂开一道道细小的口子。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就行走了贯穿一生的漫长路程,穿越了炙热的沙漠,横跨了无尽的禁海,一路奔波,却从未停歇。他的眼中,布满了疲惫的血丝,眼神也变得迷离而恍惚,脑海之中更是一片昏沉,仿佛随时都会长睡不起。 唐忘心中默念着,“这或许是一个幻境,自己绝不能就此睡去。” 他立即催动识海中的墨刀,想以刀柄上的“清虚”二诀抵抗这恐怖的时间波动,以此挣脱那无形的枷锁,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然而,不知从何处落下了一根手指,只是轻轻一按,已经准备大展身手的墨刀顿时老实地平躺在识海之中,就此呼呼沉睡。 唐忘心中焦躁不安,他已经有些黔驴技穷,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诡谲恐怖的局面,不禁暗骂了一声云焘,果然还是那般不靠谱。 “你很不错。”青年道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目光温和而深邃地看向唐忘,“在这时间之力的冲刷下,你还能保持一丝清明,实属难得。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你去看看那些更远的景致。” 第310章 光阴流水 青年道士放下手中有些泛黄的书卷,眼中带着一种超脱于世间一切的淡然笑意,他将手搭在唐忘的肩上,然后轻轻一拉。仿佛跨越了无尽的虚空与时间的褶皱,两人的身影骤然间出现在了一处奔腾的长河之上。 这里的长河,似乎独立于天地万物之外。放眼望去,唯有长河,两岸的土地看似真切,实则虚无一物。 唐忘沙哑着嗓子,艰难地想要开口说话,但他的眼神一旦落在奔腾的浪花之上,顿时头晕目眩。 河水汹涌澎湃,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沧桑和厚重。一朵朵浪花跳跃而过,浮光掠影中,有着无数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以及那数不清的勾心斗角,蝇营狗苟…… 如此的纷乱嘈杂,一股脑地涌向唐忘,他的身体忍不住开始抽搐,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他连忙弯下腰,想要把这一切从喉咙里倾泻出去。 青年道士皱了皱眉,低语一声,“看来这里太闹腾了。” 他再次拉着唐忘,斜刺里横跨一步,瞬间来到了长河上游的一处支流。这里的流水澹澹,既浑浊又透彻,却又没有丝毫波澜,极为平静。 唐忘不停地运转心境之力,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清醒了一些。他瞠目结舌地望向青年道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如今置身何地。 青年道士松开了唐忘,任由他踉跄两步,跌坐在地。随后,道士自顾自地走到河边,弯腰掬起一把河水,开口说道,“这里,被一些人称为时间长河,而我,更喜欢称它为光阴流水。” 唐忘心中的波澜更甚,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的所见所闻,仿佛沉湎在那些恐怖梦境之中,经历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 “你来试试看。”青年道士向唐忘招了招手。 唐忘缓缓站起身来,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后,随即屏气凝神,全身上下彻底放松,压住一切的恐惧,慢慢向河边走去。 这个道士之神通广大,早已超越了唐忘过去的一切认知,哪怕是龙老以及玄湖漩涡中的存在,似乎都与其相去甚远。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不要说是动手,能够正常思维已经极为不易了。 他学着青年道士般蹲在河边,然后尝试着伸手去掬那河水,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用力,莫说一捧水,就连一滴水都无法从水中盛起。 “这是过去的光阴。你只有细细体味其中的一切,才能将其打捞出来。”青年道士耐心地说道。 唐忘没有贪多务得,而是遵着青年道士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滴水滴,然后以心镜将其中所含的往日时光映入小世界之中。 那是一群凡俗之人的人生剪影。 他们本来素不相识,却因缘巧合下卷入了一场滔天大案。有的是案犯,有的是家属,有的只因与案件中人有过来往而被牵连,更有的则是因平时得罪过办案之人而被故意构陷。他们聚在一处阴森的牢狱里,正在吃着最后的断头饭。 也许是因为此前经受了太多的酷刑拷打,每个人都面色麻木。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非但没有恐惧甚至还有所向往,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生不如死的地方,其实也是一种大解脱。 在这群人中,唯有一个青年在抹着眼泪,心有不甘,似乎不愿就此离开这人世,因为,他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有一个人在外面苦苦等他。 可在那大势之中,人命不过沙砾。在一片欢呼声中,他们的人头纷纷落地,只留下刑台之上面容肃整的监斩官,以及捧着还淌着鲜血的鬼头刑刀的刽子手,木然而立。 当这一切在心镜中一瞬而过后,那滴水滴慢慢滚落在唐忘的手中。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那滴水,沉默半晌后,将其抛回了河里。 “明白了?”青年道士笑着问道。 唐忘摇了摇头,他只是隐隐有所感,而对其中的奥妙,并没有太多的体悟。 “第一次来这里,能有所感,已经很不错了。”青年道士似乎对唐忘还算满意,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你也能证道成神,想好走哪条道没有?” 唐忘不假思索地说道,“刀之一道。” 青年道士闻言,明显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唐忘对刀之一道有如此的执念。要知道,如果不是他得知唐忘执掌轮回之道,哪里会有闲情专门来看一眼这个小小的武尊。可是,唐忘竟然没有打算证道轮回,而是选择了在这世间较为常见的刀之一道。 “为何?”青年道士有一些好奇,“你似乎掌握了不止这一种道意吧?” 唐忘脸上绽放出一丝灿烂的微笑,自信地说道,“自我修习武道以来,一切为刀,一切唯刀。纵有其他道意加身,也都会被我融入刀意之中。只有刀之一道,才是我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青年道士眼中的赞赏之意更浓,他没想到唐忘的修刀之心如此坚定,甚至让他想起了一位道友。无数岁月来,他观天下芸芸众生,能够有如此道心者,必能成就大器。 他忍不住在心中默默推算起唐忘的命理来,结果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在那命格的罗盘上,竟然根本容不下唐忘的世界,那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混沌,任你再大的神通,也无法将其算尽。 青年道士顿时来了兴致,再次拉住唐忘,“走,我再带你去看看另一处的风景。” 唐忘有些不舍地看向那静谧的河水。他非常想留下来,一滴一滴地将其中所蕴含的万千生态倒映在心镜之中,以此完善自己的小世界。虽然他并不知道小世界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究竟能有什么用,但冥冥之中却有一个念头告诉他,只有小世界越完善,他未来的成就才会更高。 青年道士一眼就看穿了唐忘的心思,他淡淡地笑道,“这里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贪多会嚼不烂的。” 第311章 唯刀而已 随着又一次的腾挪,唐忘被青年道士带到了一片虚幻处。这里的长河依然在奔腾,但不再如刚到来时那般汹涌,反而有一种朦朦胧胧的飘渺之感。 在长河的前方,水流似乎正在分叉而行,向着不同的地方延伸而去,可无论唐忘如何凝视,却始终无法看得真切。 “这里是何处?”唐忘如今似乎有些适应了光阴的冲刷,不再像初来乍到时那般狼狈。 “未来!”青年道士又指了指身后的远方,“那是过去,光阴之水已经凝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既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否则世间会彻底崩塌。你最开始落足之地是现在,所有的当下都充满了变数,因此长河之水最为汹涌。” 最后,青年道士的目光落在了前方那虚幻的水域上,“而这里,就是未来,一切都是未知,长河到底会向何方流去,谁也无法确定。” “为何只有三个岔口?”唐忘不解地问道。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如果未来只有三种可能,那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那是大势!”青年道士解释道,“未来大的走向并不多,能够出现三种可能,已经极为不易,在很多时候,未来其实是一成不变的。” “怎么可能?”唐忘不可置信地惊叫一声,他完全无法理解青年道士所说。在唐忘看来,即便就是他自己,未来都应该有无数的可能,如果一切都已成定数,那将会是何等的恐怖和悲哀? “对于每一个人而言,看似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但这些可能的变化,却又与大势何关?”青年道士显得极为耐心,似乎并不觉得唐忘的惊讶有何不妥之处,“而这长河的走向,却代表着整个天地的变化。当一方天地出现变数时,所需要的力量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 唐忘虽然对青年道士的话依然不太明白,但有一点他却无比认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已是不易,再能改变周遭人的命运更是难上加难,至于去推动一个城市、一个王朝的变更,几乎是痴人说梦。 而那道士所说的天地,是灵界?是玄空?甚至是整个虚空?他不得而知,但肯定是他目前根本无法丈量的世界。 “这样的力量,是指神的力量吗?”唐忘谦逊地问道。他非常想知道,究竟是何种力量才能撼动道士口中的天地大势。 “神?”青年道士不禁嗤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你所说的神,不过是一些只知攫取、不知创造的天地蠹虫罢了。他们舍得浪费气力去改变这天地?他们也就只能躲在虚空中苟延残喘罢了。” 唐忘没有接话,他对神的理解其实很肤浅。虽然也曾接触过龙老、玄湖之主这样拥有神力的大能,但具体如何为神,他一无所知,因此无法做出任何评判。 青年道士没有继续多说,只是眼神凝重地望着远方的岔口,沉声道,“倘若有一天,你能用手中的刀,改变这天地大势,你会怎么做?” 唐忘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心中却难免腹诽,“我只是一名小小的武尊初期,你问我这个问题,让我怎么答?” 青年道士不禁笑了一下,“我知道你现在很弱,所以我问的是如果有这种可能,你随心而答便是。” “哦!”唐忘有些为难,但也不想拂了对方的意,在这种大能面前,他甚至连蝼蚁都算不上。他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眼神极为认真地说道,“道长前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无论什么时候,我的刀只会挥向要置我于死地的敌人,还有那些在我认为值得挑战的更强者。” 他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其实就是一个武痴,一心只想追求刀道的极致,以及守护那些我所在意的人不受伤害。除此之外,我并没有什么野望。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一刀我必须要斩下去,那我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此时,他脑海中闪过了一道模糊的身影。这一刻,他似乎有了一丝明悟,为何那身影能斩出那般毁天灭地的一刀。那是他不得不为之举,也是他非斩不可的一刀,正因如此,那一刀才会如此决绝,如此恐怖! 青年道士察觉到唐忘的心神开始飘向别处,如果继续留在此地,对唐忘而言百害而无一益。于是,他随手抓住唐忘的胳膊,一个跳跃,回到了算命摊前。 此时的唐忘重新回到了之前被时间所禁锢的状态,脑海中浑浑噩噩,似乎有些错乱。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去过了什么地方,却又没有留下任何可回溯的印象。 就在这时,青年道士突然说了一句话,“心之所亡,谓之忘;情之所念,谓之忆。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集市重新回复了正常,所有的人似乎并无所觉,依然在各自忙碌,仿佛时光还是那时光,他们的人生一切如常。 唐忘和阿忆站在原地,眼前空无一物,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一脸疑惑,不解自己为何会在此处驻留。 阿忆用心声问道,“我们是为何而来?” 唐忘同样茫然,他的心中有一丝异样,让他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可无论如何查探,周围都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只不过,在他心镜的小世界中,却有一起无稽的冤案正在上演。 他沉思了片刻,在心里回应阿忆,“我就记得是云焘师兄让我们来此,好像让我们找什么人来着?” 阿忆默不作声地回忆了半晌,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为何我对此毫无印象呢?” 唐忘心中很是不爽利,他向来不喜欢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尤其是当自己的记忆出现了莫名的偏差时,不由会想到血刀曾经对他的掌控。于是,他看向阿忆,果断地说道,“走,我们先回去,找师兄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12章 死不承认 小院里,云焘像一只被惹怒的公鸡一样,对着唐忘和阿忆怒目而视,大喊大叫,“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去那个集市了?我只是让你们出去转转而已,那种破集市,有什么好去的?” 他似乎越说越来气,“分明是你们自己想要一起出去逛街,现在不知遇到什么不痛快了,就想赖在我的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阿忆满脸通红,气愤地反驳道,“师兄,你说清楚,怎么就成了我们赖在你身上了?明明就是你说让我们去集市的,如今不承认就算了,还倒打一耙,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云焘干脆耍起了泼皮,“我要怎么才算说清楚?不就是你们两个想要……” 唐忘见云焘开始胡搅蛮缠,要把事情往其他地方瞎扯过去,忍不住喊了一声,“够了!” 他看着云焘和阿忆两人,神情极其严肃,“此事肯定有蹊跷,我心中一直觉得不对劲,就怕是中了什么人的算计。云焘师兄既然死不承认,那就意味着此事可能非同小可,说不定连师兄都和我们一样……” 云焘打断了唐忘的话,怒问道,“等等,什么叫死不承认?”但他不等唐忘回应,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脸色骤然一变,然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算了,算了,我这个当师兄的就不和你们计较了。唐忘说得对,此事肯定有蹊跷,就到此为止吧。” 说罢,他对着唐忘二人伸手在空中划出了一个繁复的“神”字符号,然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如果所料不差,他们很有可能是被神技操纵了。可对于那些不可言说的存在而言,他们几个实在太过渺小,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和真相,知道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此后三天,为谨慎起见,唐忘和阿忆皆未再踏出小院半步,而距离白水城盟誓大会之日,也就只剩下了四天的时间了。 云焘昼出夜归,回来后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他现在一看到这两个小家伙就烦,不尊师兄,还污蔑师兄,任何一样都属于“大逆不道”,只不过自己懒得计较而已,但想要看好脸色,没门! 阿忆对这个师兄的脾性极为熟悉,知道过几天自然就好,于是连安慰的话都省了。 唐忘则有些神神叨叨的,似乎在领悟什么新东西,对其他人几乎都是视而不见。 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小普和小筠,还有周循都暂时留在元塔之内,以免发生意外时,他们无法及时照应。 至于去集市的那件事情,三人之间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及过。那种细思恐极的事情,既然说不清,索性就不再提起。 当晚,云焘回到小院后,便径直窝在了躺椅上。他看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唐忘,突然喊道,“唐忘,你过来!整天鬼鬼祟祟的,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唐忘被这一声呼喊吓了一跳。最近,他脑子里不时会闪现出“光阴流水”四个字,以为自己在时间之道上可能灵感爆发,有了新的感悟,却又迟迟无法捕捉到其中的精髓。再加上因白水城之事,不但耽搁了先生的试炼以及武尊中期的突破,心情难免有些烦躁。 于是,唐忘不耐烦地抬起头,冷着脸说道,“你又有什么事,没看见我正在想事情?” 云焘心里同样窝火,觉得这个小师弟自从被他在狮头山下揍过一次后,愈发不懂长幼有序了,难道是自己那次出手太轻了?可是当他注意到阿忆投来的不善眼神,最后只能暗骂了一声,强压着火气,板着脸说道,“有事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唐忘也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过火,便按住性子,在云焘对面的一张石凳上坐下,有些生硬地说道,“说吧,什么事?” “明日你们两个随我出去一趟,去见一位前辈。”云焘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耐心地说道。 “又要见人?”唐忘脱口而出。市集之事让他至今心有余悸,这几天他总是心神不宁,一想到又要去见陌生人,他顿时如惊弓之鸟,心中极为抵触。 “没听清楚吗?这次我亲自和你们一起去,免得出了什么事,又把屎盆子扣我头上。”云焘没好气地回应道。 旁边的阿忆脸色一沉,不满地问道,“二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焘不愿和阿忆斗气,装作没听见,只是紧紧盯着唐忘,心中却暗自得意,“好男不和女斗,我就只收拾唐忘这小子。” 唐忘见云焘摆出无赖状,实在懒得再与他争辩,想想在院子里窝了几天,也该出去走走了,于是,他随意地摆了摆手,“明天出门再叫我,我还要继续想事情。” 正当唐忘转身回屋之际,他与云焘几乎同时一顿,彼此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云焘所在的躺椅上凝聚出一团黑雾,人已消失不见。 而唐忘则以心声通知阿忆,“师姐,有人来了,身上带有杀气,可能是上次那帮刺客,你……” “我会保护好自己。”阿忆直接打断了唐忘,身形一闪,已退回屋内。 唐忘本想建议阿忆躲入元塔,既然师姐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强求。毕竟,作为金丹期的魂修,自保之力她还是有的。 随后,唐忘来到元焘此前窝着的躺椅上,慢慢躺下,闭目假寐,心镜却早已将周遭的一切映照其中。 尽管如此,他还是和当初遭半路伏杀时一样,无法捕捉到对方的行踪。若非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他也未必能提前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第313章 纯粹的黑 夜色已深,小院游廊上挂着的两个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整个院子照得透亮。 数条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院的四个角落,他们配合极为默契,动作也非常娴熟,同时扔下数个阵盘后瞬间发动,一个无形的结界将小院彻底笼罩其中。 这群黑衣蒙面人踏入结界后,不再像往常那般隐匿行踪,而是大摇大摆地向院子中间走去。在外人眼里,院子里依然一片平和,微风吹过灯笼,光线微微摇晃,静寂无声,哪有丝毫杀伐之气? 对于这些黑衣杀手来说,这次伏杀没有任何失手的可能。他们已经摸清了院子里面一男一女的底细,无非就是一金丹一武尊,摘其人头如探囊取物,终于可以回去向雇主交差了。 唐忘惊讶地从躺椅上站起,目光凌厉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对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颇为不解,他厉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深夜不请自来,意欲何为?” 走在最前方的黑衣人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小院,然后对着屋内喊道,“里面那位,也出来吧。” 发现自己的行踪被对方轻易识破,阿忆带着一丝惊讶从屋内走出。她的魂力不同寻常,既然已经捕捉到了对方的神识探查,继续潜藏也就没了必要,于是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站在了唐忘的身后。 唐忘“泉影”已经在手,他大义凛然地说道,“想动我师姐,先杀了我再说。” 那个最前方的黑衣人脸上露出了一抹讥笑,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总是有人死到临头还要摆出英雄救美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幼稚可笑。 而阿忆的嘴角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唐忘的演技实在是让她看得尴尬,心里忍不住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我们来自碎星堂,此地已被结界所罩。现在我们就算把这里拆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可以安心上路了。”黑衣人“体贴”地解答了唐忘眼中的疑问。 “那就太好了!”唐忘笑得很是开心,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嘲讽和戏谑。 黑衣人首领顿时瞳孔紧缩,作为身经百战的杀手,他对危险的感知远超常人。然而,不论对方布下了什么陷阱,他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以力破局。 只见,一把长剑从他手中暴射而出,体内的道气随之席卷而去,欲将唐忘二人迅速灭杀,以免夜长梦多。 唐忘手中的“泉影”划出一道弧线,同时心刀疾射,如闪电般跨过短短的距离,投入对方的心湖。 与此同时,阿忆似有灵犀般急速暴退,同时顺手一挥,灯笼熄灭,消失在屋后的黑暗之中。 其余几名黑衣人早有防范,立即围杀而去,不予阿忆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黑衣人首领的剑意极为恐怖,唐忘的刀气在其之前,如同纸帛般被轻易撕裂。但他突然感觉心神有恙,无端端地泛起阵阵酸楚。这一异变让他不得不强行敛住心神,无法继续追杀唐忘。 唐忘此时并不好受,蕴含道气的剑意,对他目前的修为来说,抵挡起来还是太过吃力。纵使他强行压榨潜力,展开了“无终式”,依然无法将那一剑完全化解。 随着一声暴响,唐忘身边的躺椅被剑气卷成了齑粉,而他自己也将屋墙撞出了一个大洞,隐入到了黑暗之中。 黑衣人首领此时已经重新稳固了心神,但他却隐隐有一些莫名的心悸,刚才那突然的心神波动太过诡异,让他有些担心这小院里是否还暗藏着埋伏。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啸,命令其余的黑衣人尽快逼出这两人的踪迹,务求尽快结束此事。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几声凄厉的惨叫,他心道不好,暗中骂道,居然被这个该死的家伙玩了一把声东击西。 他怒喝一声,以神识锁定唐忘,将所有的道气凝聚在长剑之上,力求一剑制敌,再不给其留下任何的逃跑机会。 唐忘此时心中同样愤懑,刚才被黑衣人首领一剑劈退,纯粹是修为上的压制所致,甚至连他的心刀也无法破开对方道气环绕的心湖,只是激起了一阵涟漪,稍稍扰乱了对方的进攻节奏。 他心中不禁又开始埋怨云焘,若非被强行拉来白水城,他好歹突破武尊中期后,面对这样的攻击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撞入屋内的唐忘正好有气没地方撒,那几个金丹杀手自然就被他顺手泄愤。在“无终式”的加持下,普通金丹修士在他面前很难有还手之力,短短数息功夫,那几人就尽数成为了刀下之鬼。 就在这时,整个小院彻底黑了下来。 再没有任何一丝光线,就是一种非常纯粹的黑。 包括四周负责警戒的黑衣人,此时也仿佛成为了这黑暗的一部分,他们看不到彼此,甚至看不到自己,就像是一粒融化在溪流中的碎冰,再不知自己是否还存在,只能随波逐流,被那涓涓流水,彻底同化。 黑衣人首领的全力一击,也在无边的黑暗中失去了踪迹。在这纯粹的黑暗之中,除非旭日破晓,否则似乎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打破这沉重的夜幕。 黑衣首领初始还试图以强大的道气撕开这黑暗之幕,但当他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后,顿时眼里只剩下了惊恐。 “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点出息?金丹的时候就只能去杀筑基,如今元婴了,终于可以来杀金丹和武尊啦?你就不能长进点吗?怎么,还想破开我的结界?当年你都一点办法没有,现在你以为就行了?我说,你的脑子是豆腐做的吧,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碎星堂也太有钱了,居然用这么多的资源把你这种废物堆成了元婴,真的很浪费,你知不道,晓不得?” 云焘这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只觉得周身舒畅了许多。 他本就有些话痨,可唐忘和阿忆每次与他聊天时都会打岔,让他难以尽兴,只会胸闷。而现在,他彻底痛快了,那么,这场暗杀也就该结束了。 其实,云焘一开始就想出手,但唐忘却传音给他,想要亲自称量一下元婴敌人的斤两,结果一剑就被劈入了屋内,让云焘心中暗自窃喜。待那黑衣头领准备痛下杀手时,元焘再也按捺不住,杀了出来。 第314章 心好累 黑衣人首领此时已是心惊胆颤,魂飞魄散。 在碎星堂的数十年的岁月里,他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论是外出执行任务,还是对内切磋厮杀,几乎每一次都能干净利落地结束战斗。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在他们那一批共同成长的杀手中,有一个嘴特别碎的家伙,总是爱找他的麻烦,没事就会嘲讽他一番。 原因很简单,黑衣人首领从不挑剔任务的难易程度,只要能换来功绩和资源,即便是修为远低于他的目标,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接下。他出身贫贱,为了变强,素来都是不择手段,在他的人生信条之中,永远只有两个字:“利益”。 正因如此,那个家伙没事就会当着所有同伴的面,讥笑他饥不择食。他虽然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那个家伙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实力超群,手段更是诡异莫测,被称之为“暗影”。 “暗影”以越级挑战为乐,一旦出手就绝不会落空。因此,即便他那张碎嘴让所有人都感到厌烦,但在永远只以实力为尊的组织里,却始终能够压住其他同龄人一头。 当年,黑衣人首领曾与“暗影”有过两次交手,都被对方打得惨不忍睹,若非组织里严禁相互厮杀,他恐怕早就成为对方的手下亡魂了。 至今,他依然记得对方用脚踩在他的脸上,眼里挂着不屑和怜悯,那个眼神直到如今,还会偶尔出现在他脑海里。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暗影”在一次任务之后突然消失,碎星堂随即将其列为叛徒,并发布了必杀令。 然而,自此以后,再没有人见过“暗影”,他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不见。 若是在往常,黑衣人首领一旦发现“暗影”的踪迹,必定会欣喜若狂,因为碎星堂会派遣最强之人来取其性命,他也可以趁此摆脱那缠绕自己多年的梦魇。 可如今,他竟然陷入了对方最强大的暗影结界之中,而在这小院外面,还有他亲自布置的另一重结界。此刻的他,逃无可逃,却特别想哭。 黑衣人首领干哑地吐出了两个字:“暗影?”他真的不愿再见到这个人,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接下这个任务。 “你还记得我?不错嘛,我就一直说自己人缘不错,他们两个还不信呢。算了,看在大家都是老相识的份上,我就送你一个痛快吧。“云焘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经此一战后,唐忘和阿忆如果对自己还不知有所敬畏的话,那真是有眼无珠了。 在这暗影结界中,除非云焘愿意,否则没有人能听到任何声音。黑衣人首领临死前,终于放开心神破口大骂,将那多年来的憋屈一吐而出,不过最终只能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沉寂,没有人察觉到丝毫动静。 暗色浓烈,连声音都会一并吞噬,至于那血肉之躯,最终只能化作黑暗的养料,永远地消失在这墨色之中。 当光亮重现,唐忘和阿忆从屋子里并肩走出,周围的黑衣人已然全部没了踪迹,仿佛他们就从未出现过。 云焘望着唐忘,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却故作平淡地说道,“不过是碎星堂的一些小喽啰罢了,不值一提。只有那个元婴头领还算有点意思,可惜,他也就只是有点意思而已……” 唐忘平静地打断了云焘的话语,“那人临死前骂你碎嘴,说你讨嫌,好像说得也有那么点道理。” “嗯?”云焘不满唐忘打断他的说话,刚想训斥一番,却突然发现了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不由问道,“你……你能在我的结界中听到声音,这怎么可能?肯定是你幻听了,你就是幻听了,对不对?” 唐忘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这个师兄有时候真的有些不可理喻。那黑衣人首领骂得那么大声,自己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见? 至于云焘的暗影结界,他也承认的确很强大,但强大的只是师兄的修为,而其中的黑暗之力并不够纯粹,无法真正将一切湮灭。与先生试炼中的那股黑暗之力相比,似乎多了不少杂质。 但唐忘不想继续与云焘抬杠,否则整个晚上都将不得清净,会影响他继续思考时间之道。于是,他话锋一转,说道,“看来,这里已经暴露了,我们需要尽快换个藏身之地。” 阿忆也连忙附和,她实在不想再看这师兄弟无休止的斗嘴,实在太过无聊,就像两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 “是啊,云焘师兄,我们接下来的住处你可有安排?” 云焘好不容易才寻回的畅快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只感觉一种无端的胸闷。 “现在是讨论住哪里的时候吗?不是应该对师兄的暗影结界五体投地才对吗?”他心中悲愤地想着。 尽管心中愤懑难平,云焘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别样的情绪,他非常严肃地回应道,“明天我们先去拜访那位前辈,到时候你们就顺便在他那里住下,应该没有人再能找你们的麻烦。” 尽管这是先生早就安排好的事,但云焘却并不想坦诚相告,那个地方肯定会让这两个家伙“好受”的。想到这里,他又似乎稍微舒坦了一点,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云焘的表情并没有人去关注。 唐忘见师兄早有安排,也放下心来,他转身向屋内走去,“我去修炼一会儿,就失陪了。” 阿忆也似乎有些倦了,伸手打了一个哈欠,“师兄,我也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了。”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叮嘱道,“师兄,你最好再去周围查探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云焘愣在原地,他张开嘴想说什么,然而看着阿忆的背影,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眼中一片颓然,只觉得自己心很累,所有的付出似乎都没有回报。“罢了,就当帮先生照顾这俩白眼狼了。”他心中自我安慰道。 随即,云焘身形一闪,很快在周围游走了一圈,果然还有两三个碎星堂的刺客在暗中关注小院中的动静。 只是,这夜色如墨,他们又如何分辨得出,何是夜,何是暗? 第315章 摩天门 这一夜。 摩天门的大厅里,热闹非凡。 各家族的头领以及宗门内的实权人物无一缺席,就连平日深居简出的几个太上长老都破例出席,他们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暗自揣测。 显然,今晚他们所商之事,非同小可。 门主范勋端坐主位,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很好相与。 他的左手下方是三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气息沉厚无比,修为皆已达到元婴后期之境。而右侧则是四名中年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各自心里都有着不同的盘算。 在这些大人物身后,各自家族和部属的强者依次落座,就连武衡都出现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只不过,这些人虽然出席议事,但真正做主的却是中间的那八人。 范勋轻轻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笑道,“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议事。” 他虽然宣布议事开始,但右方四人却纷纷垂头不语,似乎并不想太快将自己的想法抛出来,而是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范勋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四日之后,盟誓大会就要召开,此次我们摩天门付出了无数心血,断不能有任何差池。”说到这里,他转向远处的一人说道,“何长老,你负责此事的外联事宜,先说说目前各元婴和金丹势力的情况,以及他们的态度。” 何长老是个身形精瘦的中年人,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干练和麻利。他起身向上座的众人行了一礼,言简意赅地将目前各大势力的情况介绍了一番。 “白水城的高家和枫林阁自不用多说,纵然与我们摩天门平日里一直磕磕绊绊,但此次盟誓大会关乎整个云洲未来的走势,他们明确赞同成立联盟,但由谁做主自然各有算计。”何长老说话时条理清晰,绝无废话。 “东边的秦家,在三天前就已抵达了白水城,率队的是秦家家主,阵势极大,显然有所图。”他接着介绍道,“而北方的龙门山庄,其少庄主在半个月前就来到了白水城,此后一直在驿馆深居简出,非常低调。”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范勋,然后继续说道,“至于其他的元婴势力,几乎都已经陆续抵达。他们之间相互往来频繁,应该在暗中连横合纵,准备在盟誓大会上谋取最大的利益。而那些金丹势力,他们大多要么是元婴势力的附属,要么只是来露个脸,捧个场,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只是势力众多,真要联合起来,也算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何长老简短介绍完毕后,大厅内顿时议论纷纷。 然而,坐在中央的几位大佬却一直没有表态,似乎是在倾听众人意见,但眼中却闪烁着各自的算计。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就在那些议论之人脸露疲态之时,其中一位太上长老突然开口问道,“据说宸洲的上官家和桐洲的魂族也来了一些大人物,何长老为何不说来听听?” 发问之人位于范勋左手最下方,姓乔,与范家素来交好,当初范勋上位时他出力不少。此时发问,既在表明自己的中立立场,也算是投石问路,试探其他人的态度。 在摩天门,范、武、岳三大家族势力最为强大。而太上长老一职,一般不由这三大家族势力担任,这是门规,也算是铁律,主要是为了防范宗门成为一家之言,并最终慢慢被侵蚀,沦为家族的附庸。 因此,从表面上看,太上长老都应保持一种中立,以宗门利益为重。 但实际上,太上长老们几乎都会被这三大家族竭尽全力拉拢,成为他们在关键时刻的代言人。 听到乔太上发问,何长老连忙起身行礼,表情略为尴尬地说道,“在下此次只是负责云洲的接待事务,对于外洲的强者,虽然略知一二,但并未前去接触,因此知之不详。还请乔太上恕罪。” 乔太上轻轻摆摆手,示意何长老不必介怀,然后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四个中年人。 坐在范勋右手方第三位的,乃是岳家的话事人岳山。他接过乔太上的话,缓缓开口问道,“此次盟誓大会,旨在让云洲万众齐心,共同应对未来的变故。如果我们最终只是成为外洲大势力的附庸或打手,似乎有点不妥吧?” 岳山这一问,顿时引来一阵侧目。 坐在岳山下手的是范家的家主,因为范勋身为宗门门主,他自然不会轻易开口,只是眼观鼻鼻观心,闭目端坐,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而另一侧的却是执法长老谢林,出自摩天门的一个中等家族,是宗门其他中小家族联盟的代言人。谢林皱眉问道,“岳家主,此话怎讲?” 岳山脸上带着一丝讥笑,他看向谢林,缓缓说道,“谢长老,难道你没听明白?刚才乔太上已经提及,上官家和魂族的大人物都已莅临,我们不少人还蒙在鼓里,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算计,此时也该亮出来给大伙儿看看吧。否则,四天之后,其他势力还未有所动作,我们内部说不定就先内讧起来,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他们岳家是最坚定的本土派,一向反对与外洲联盟。毕竟云洲实力相对孱弱,摩天门看似一洲翘楚,但根本无法与其他洲的大势力相抗衡。因此,岳山一直认为,这种与虎谋皮之事,最终只会让摩天门沦为他人附属。 第316章 抱团取暖 坐在范勋右手方最前面的是武家当今的家主武蕃。这些年来,武家的势力增长极快,隐隐有成为摩天门第一家族的势头,即使连门主所在的范家,风头都要稍逊一筹。 平时不苟言笑的武蕃,此刻竟挤出了一丝笑容,高声说道,“武家与魂族往来甚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并非什么秘密。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简单,云洲和桐洲均无真正的神级势力,因此在灵界九洲中排名垫底。这种情况下,相互合作,抱团取暖,无疑才是上策。否则,一旦灵界真的发生变故,最先倒霉的必然是云、桐二洲。”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别的不说,就此次盟誓大会而言,其他几个势力必会从中做梗。因此,我们需要一个实力强大,但又不用太过畏惧的盟友,这样才能镇得住场面。否则,一旦那些势力群起而攻之,我们摩天门又该如何应对?” 他站起身来,对着在场所有人抱拳说道,“上官家如今有神级人物坐镇,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而魂族虽然强大,但对我们摩天门来说,并不足以形成绝对的压制。我们可以携手进退,又能相互制约,这才是合作的基础。一旦能够形成真正的联手之势,即便是那些神级势力,也不敢轻易前来吞并我们。如此互利之事,如何不能为之?” 此言一出,大厅里赞同声四起,附和者众,不过多是那些与武家关系密切之人。 然而,也有一些人脸上露出冷笑,更有少数几名脾气暴躁者,直接开始指责武家“崽卖爷田不心疼”。 谢林轻声咳了几声,以其元婴道气立即压下了众人的吵闹声。他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诸位静一静。上官家的强者是我亲自请来观礼的贵宾。上官澹泳与我相识已久,这次他能亲自前来,也是对我们摩天门的尊重。至于武兄所谓的‘狼子野心’,纯粹是无稽之谈。” 他没有理会旁边阴沉着脸的武蕃,继续说道,“此前,我与上官兄秉烛夜谈,他向我透露了一丝担忧。魂族如今吴家当道,其行事手段狠辣无比,当初也是灭了莫家后才有今天的威势。更何况,上官兄还提醒在下,魂族吴家背后的势力来头极大,连他们上官家都不敢轻易招惹。呵呵,如果真要论起‘虎狼之心’,魂族才是当之无愧。” 武蕃闻言,顿时怒不可遏,立即大声斥责道,“这简直是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是吗?”谢林却毫不退缩,掷地有声地反问道,“如果诸位不信,我可以将上官澹泳请来,当面对质。” 武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杀机,他没想到谢林竟会以退为进,反将了自己一军。此事一旦处理不好,魂族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武家也会陷入被动的境地。 大厅之内,此后几乎成为了武蕃和谢林两人的表演之地。两人口若悬河,互相指责。 岳山在一旁冷眼旁观,忍不住嗤笑道,“真是狗咬狗,一嘴毛。我之前没说错吧,还不等外人生事,我们自己就能先打个头破血流。” 他全然不顾两双同时向他投来的愤怒目光,反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回头与身后之人聊起天来。 而窝在角落里的武衡,则偷偷将这一切刻在了玉简之上,到时候可以送给唐忘,至于是否有用,他并不在乎。 这几日来,虽然家族中人没有再来找他的麻烦,但武衡心中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仿佛会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因此,他需要尽快交换到唐忘的承诺,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以备不时之需。 眼看场面越发混乱,身为门主的范勋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正欲开口,却见他左侧上首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突然睁开了眼睛,沉声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这位老者是摩天门如今战力最高之人,接近元婴巅峰的存在。他一开口,整个大厅瞬间静默下来,就连正在争执的武蕃和谢林二人也立刻停下,欠身一礼,坐了下去。 老者姓袁,自幼就醉心修炼,尽管出身平凡,却天资过人,很快就在摩天门内崭露头角。他性情淡泊,不喜权力之争,故而多数时候都在闭关潜修,也因此避开了诸多纷争,未曾被人刻意排挤。 然而,袁太上真正在摩天门中树立无上威势的,却是五十年前的一次大战。他连续击败数名强大的元婴修士,几乎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这才力压了当时如日中天的高家,使摩天门一跃成为白水城第一势力。 袁太上无疑是宗门核心层中最为中立之人,此次他出关破例参与议事,已然让人惊讶不已。此时突然开口表态,更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其中有何谋划,但当务之急是四天后顺利成立联盟。”袁太上面无表情地说道,“至于日后与谁结盟,如何合作,无论是魂族还是上官家,甚至与两家同时联合也未尝不可。但有一点我必须言明,那就是摩天门绝不能成为他人的附属宗门,云洲必须我们说了算。” 范勋眼中闪过激动之色,连忙附和道,“袁太上此言极是。与外洲势力合作一事,暂且放一放,四天后的大会不容有失。”他转而对武蕃和谢林说道,“你们继续与两大势力相谈,如果能与他们达成三方合作那就更好,但最后的结果还要我和三位太上点头才行。” 武蕃和谢林相互不满地看了对方一眼,但心里却对范勋的打算有了些猜测,于是对着范勋拱手齐声道,“谨遵门主法旨。” 第317章 当铺当人? 碎星堂的杀手被暗影吞噬后,小院安静了一宿。 次日一早,云焘便招呼上唐忘和阿忆一同出门。而小院之中也被他们仔细清理了一番,确保不留下任何战斗的痕迹,以防被碎星堂的强者发现端倪。 当唐忘跟随云焘来到拜访的地方时,他望着头上那块陈旧的牌匾,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阿忆轻轻撞了一下唐忘的肩膀,好奇地问道,“你来过这里?” 唐忘摇摇头,但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那个舌战八方的猥琐老头,与阿忆轻声调侃道,“没想到居然来的是当铺,师兄这是缺钱用了吧?” 阿忆假装板着脸,故作严肃地说道,“别再编排师兄了,小心把你当在这里抵债。”说完,她自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焘没有理会身后嬉笑的二人,快步踏过门槛,径直走了进去。 唐忘随之而入,果然看见那个猥琐老头正皱着眉头,伏在案台上不停拨弄着算盘。 云焘极有耐心地静立一旁,并没有出声打扰那老头,直到对方叹着气合上账簿后,他才轻声唤道,“韦前辈,云焘前来拜访。” 老头抬头向云焘点头示意,再顺便扫了一眼唐忘和阿忆,然后就唉声叹气起来,“云焘啊,如今这世道,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你也不来帮衬一下。” 云焘知晓这个老头的怪癖,对他的抱怨并不为意,只是指着唐忘二人介绍道,“这两个是我的同门师弟师妹,唐忘和阿忆。”接着,他对唐忘二人介绍道, “这位是韦前辈。” 纵然邋遢老头的外表很不讨喜,但连一向大大咧咧惯了的云焘在他面前都显得有些拘谨,唐忘和阿忆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抱拳行礼,齐声喊道,“见过韦前辈。” 韦老头随意地摆了摆手,似乎对唐忘二人的到来兴趣不大,依旧絮絮叨叨地继续抱怨,“云洲看来是待不下去了,个个都精得像鬼一样,照这样下去,我就该喝西北风了。” 云焘陪着笑说,“韦前辈,这次我特地来找您,正好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你出个价?” 一听有生意上门,韦老头立即来了精神,眼睛不再无精打采,就连脸上的皱纹也瞬间平整了不少,“早说嘛,云焘!大家这么熟了,我怎么也会给你点折扣才是。快说说,是什么生意?” 云焘再次指了指唐忘二人,“他们两人最近被碎星堂的人盯上了,想在你这里盘桓数日,顺便给他们找点‘活’干。待此间事了,我再带他们离去。” 韦老头微眯着眼,如同审视货物一般,认真打量了一下唐忘二人,然后低下头,劈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偶尔还会停下来,掐指冥想,半晌之后,他最终报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天价,末了还添了一句,“我已经给你打了九五折,绝不能再少了。” 唐忘和阿忆听得瞠目结舌,他们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能值这么多钱。不过也实在是佩服这老头如此狮子大开口,仅仅是在这里暂避几日而已,就算是买凶杀他们,也绝对花不了这么多的钱。 云焘却并未提出异议,反而微微点头,“韦前辈的价格向来公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这笔钱就从当初先生留在当铺里的款项中扣,您看如何?” 韦老头微微皱了下眉,思索片刻后说,“也罢,看在你那先生的面子上,我就吃点亏好了。” “那就好。”云焘笑着应下,然后转头看向已经快要石化的唐忘二人,“还不赶紧谢谢韦前辈。” “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韦老头似乎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他对着唐忘说道,“你叫唐忘,是吧?” 唐忘此时感觉自己好像被卖了一般,完全摸不着头脑,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突然听到韦老头叫自己的名字,连忙下意识地点点头。 “别傻不愣登地杵在那里了,看你一身的力气,赶紧到后院去给宋槐打下手。”韦老头不耐烦地吩咐道。 云焘见唐忘还愣在原地,连忙走过去推了他一把,“别愣着了,照韦前辈说的做。” 唐忘这才反应过来,虽然满心疑惑,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应下。云焘担心他有什么突兀之举,连忙传音叮嘱道,“别多问,别多说,照做就是。” 或许因为阿忆是女子,韦老头的态度稍微温和了一点,“小丫头,你就在这里帮着守店就好,那些粗笨活就让那个愣小子做就行了。” 说着,韦老头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腾出位置示意阿忆进去。 阿忆与唐忘一般,浑浑噩噩地走了过去,心里却把云焘骂了个狗血淋头。 此刻,武衡身处在那幽静小宅的卧室里,双手剧烈颤抖着,将一具雪白的胴体紧紧搂在怀里。 小青接近他虽然别有用心,但他却知道那也是受人差遣,不得已而为之。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果决,在一场温存之后,趁他不备之时,她强行震断了自己的心脉,在他面前香消玉殒。 直到死,小青也没有向武衡吐露过任何的事情。但武衡却在她体内发现了一道极为阴毒的禁制。若非小青已逝,那道禁制将会继续深埋在其识海深处,无从察觉。 武衡紧闭双眼,然后长吸了一口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便是传闻中魂族控制他人的隐秘手段,不仅可以随时让人生不如死,甚至连平时的所思所想,都会被背后之人一清二楚。 或许这个女孩是不愿再忍受被继续操控,如行尸走肉般生活,或许她对自己是动了真的感情,但无论如何,魂族,都已经被武衡列入了仇敌的名单之中。 更何况,小青如此决绝地自陨,其中必定暗含某种警示。 武衡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他为小青轻轻穿上衣物,将她平放在床上,然后祭出自己最强的剑阵,将她的遗体彻底绞成粉碎,不给魂族之人留下任何线索。 尘归尘,土归土。 有些仇,终有报时。 第318章 有点饿了 遵照韦老头的吩咐,唐忘来到了当铺的后院。 院子青石板铺就,后方是一排厢房,中间摆放有一石桌,周围随意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这里不大,却给人一种咫尺天涯的错觉,让唐忘心中不禁一凛,“难道竟然是一个小世界?” 在院中一角,一个面容木讷的汉子正在埋头整理杂物。他仔细地将一些破损的物品挑出放在一旁,再把那些品相尚好的物件逐一擦拭干净后,运到后方充当仓库的小房间里,摆放得井井有条。 唐忘心中估摸着这个木讷汉子应该就是宋槐了,于是,他走上前去,客气地说道,“宋前辈,我叫唐忘,韦老让我前来给您打下手。”他暗暗感知了一下宋槐的气息,发现这个看似平平常常的木讷汉子竟然是名元婴修士,不由心中暗叹,这里果然藏龙卧虎,难怪师兄会将他们安顿于此。 宋槐抬头望向唐忘,顺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露出憨厚的笑容,“不必如此客气,你就叫我老宋便是。来,帮我把那些破损的物件放到旁边的屋子里去。记得小心些,别弄坏了,这些都是韦老的宝贝。”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一间房间。 唐忘心中有些纳闷,这些东西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何以会被视作宝贝呢?况且,作为一名修武之人,搬点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竟然让一个元婴修士累得满头大汗? 他心知其中必有玄奥,但想起师兄此前的叮嘱,也就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点点头,走到那堆“破烂”面前,寻了个硕大的如磨盘般的物件,打算单手将其提起。 宋槐连忙提醒道,“唐小弟,小心!” 唐忘此刻涨红了脸,那磨盘重若山岳,一不留神,他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这是何物,竟如此之重?”唐忘终究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向宋槐问道。 宋槐笑笑没有说话,却指了指其他稍小一些的物品,示意唐忘先搬那些。 唐忘这次汲取了教训,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破铃铛,他也暗暗运转真元,再探手去取。 宋槐再次开口提醒道,“唐小弟,这里不可用真元之力。“ 唐忘闻言,心中一动,他尝试着调动真元,却发现果然如宋槐所说,在这院子里,他的真元之力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禁锢,无法自如运用。 他不由得心中一惊,但转念一想,在一位元婴强者身边,是否能用真元,其实差别也不算太大,心中这才重新安定了下来。 可那小小的铃铛似乎也非凡物,唐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双手将铃铛缓缓捧起,然后憋足了劲,将其运入旁边的房间内。 这短短的十几丈距离,唐忘却走得好艰难。平日里习惯了借助真元之力,如今突然如那凡俗一般,纯粹靠肉身来承受重负,颇有一种有劲无处使的憋屈感。 可唐忘心知,宋槐提出这样的要求,其中必定有着深意。但既然对方没有说破,那他也就只能自己慢慢琢磨了。何况,如此这般地搬运物件,虽然辛苦,但对于肉身应该也有一些好处。 因此,唐忘抛开一切杂念,调动起身体内所有的原始力量,将那些看似破烂的玩意儿逐一送入房间内。每一个来回,都让他累得气喘吁吁,但与此同时,身体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和充实。 “果然如此。“唐忘心中暗道。虽然不清楚这是否算是一种试炼,但只要能提升自己的实力,作为武痴的他自然会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一个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唐忘此时已经累得瘫倒在地,一种久违的饥饿感涌上心头。他不禁一愣,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要专门进食了。 而宋槐眼里也闪过了一丝赞赏。在这个院子里,他见过的年轻天骄数不胜数,几乎没有人能像唐忘这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打发来做这看似无聊的杂事,不但毫无抱怨,还能如此认真投入。更难得可贵的是,唐忘很快就体悟到可以以此磨炼肉身,“真是孺子可教。”他在心中暗暗点头。 宋槐从怀里掏出两个冰冷的大饼,随手扔了一个给唐忘,“吃点东西,恢复了力气,下午还要接着搬。“ 唐忘连忙道了声谢,接过大饼便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按理说,他身为武尊强者,早已无需进食,只要真元不枯竭,身体就能正常运转。平日里用膳,更多地是享受一种乐趣,也顺便让贪吃的小普可以饱一饱口福。 但此时,当他吞咽着这再寻常不过的大饼时,竟然再次体味到了年少时对食物的那种渴望。 那是人的最基本诉求,也是最大的满足。 唐忘有些意动,但此刻的他更愿意沉浸在饱腹之后的简单满足中,当他吞完一个大饼后,仍然有些意犹未尽。他抬头望向宋槐,可对方并没打算再分一点食物给他。 于是,唐忘干脆起身跑到旁边的水井处,打起一桶水,然后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守在柜台前的阿忆,此时脸上却有些无奈。韦老头见暂时没有客人上门,不愿阿忆太过清闲,就随便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账簿,吩咐阿忆好生核算一番。 阿忆曾经跟随先生学过一些术算,算盘虽然用得不太熟练,但要上手也不算难事。 不过,账簿上的条目密密麻麻,数字之多如群蚁排衙,看得她有些头晕脑胀。 在这个当铺之中,阿忆的魂力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不多一会儿,她眼前的数字竟有一些模糊起来,手指不禁一抖,算珠乱了,此前所费的功夫全部付诸东流。 看见阿忆有些沮丧的样子,韦老头却不以为意地说道,“不打紧,今天之内把这本账簿弄完即可。” 阿忆虽然不知这位前辈的用意,但她原本就是一个好强之人,手中的事既然做了,就一定会做好。 她歉意地对韦老头笑了一下,然后闭目凝神了一会儿后,重新打开账簿,开始在算盘上演算起来。 第319章 打磨肉身 一日时光,在忙碌中过去。 日落之后,全身酸痛的唐忘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斜倚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树下,连手指都懒得再动弹一下。而在一旁席地而坐的阿忆,则满脑子的各种数字在打转,精神萎靡不振,似乎随时都能陷入沉睡。 阿忆看着唐忘死狗般的模样,忍不住打趣说,“你可是堂堂武尊之躯,怎么会累成这般模样?” 唐忘虽然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但看着阿忆恍惚的样子,却还强打着精神与他聊天,知道师姐担心他会心生怨气。于是,他微微一笑,调侃道,“师姐,你好歹也是金丹魂修,居然会精神恍惚,看来咱们彼此彼此嘛。” 阿忆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疑惑地问道,“唐忘,你说师兄为何会让我们来这里,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应该是好药吧。”唐忘有气无力地应着,“如此消耗一番,不啻于一种洗髓伐骨。待我们离开时,修为必定会提升不少。云焘师兄难得能这么有心,下次见到他,我就不骂他了。” 阿忆也点了点头,但嘴上依旧嘀咕着,“该骂还是要骂的。” 第二天,日子照旧。 唐忘依旧在后院忙碌,搬运杂物,清理垃圾,一切都只能凭借肉身之力来完成。但经过了一天的磨炼,再加上琢磨了一个晚上,唐忘如今寻得了一个窍门,不仅做起事来轻快了不少,对肉体的打磨也事半功倍。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只顾埋头做事的宋槐,也忍不住对唐忘啧啧称奇。他甚至怀疑唐忘是否找到了什么作弊之法,但暗中观察一番后,却并未发觉任何异样。 于是,他将此事传音告知了韦老头。韦老头匆匆赶来,只是瞥了一眼唐忘,便转身离开,并斥责了宋槐一句,“少见多怪。” 韦老头见多识广,一眼便看穿了唐忘运转的是“斗战印”。这个印诀当年正是经他之手,才流到云先生手中的。而唐忘竟然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能将“斗战印”运用于肉身打磨之中,韦老头心里也不禁夸了一句,“这小子的脑子还挺好使。” “斗战印”原本就能压榨身体潜力,短时间内提升个人的修为强度,最是适合以弱战强。如今,唐忘以此印诀压榨肉身潜力,自然做起事来轻松了不少。而且,经过“斗战印”的运转,他体内的每一寸肌肉、筋骨都被充分梳理一遍,修炼效果自然比其他人要好上许多。 另一边,阿忆在休息了一夜以后,感觉精神似乎比往常更加清明。她自然明白,这必定是白天“算账”所带来的效果。 虽然不知为何会如此,但能够提升魂力,阿忆哪里还会有半点怨气。因此,当她一早来到柜台前时,就巴巴地等着韦老头给她账簿,甚至已经忍不住拿起算盘,随意拨拉了起来。 转眼间,又过了两日。 云焘仿佛成了甩手掌柜,将唐忘和阿忆扔在当铺后便彻底消失了,再没有出现过。至于那些碎星堂的杀手,自然也不会想到他们的目标会躲在这个破旧当铺处。 在白水城中,盟誓大会的临近让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中,这场关乎所有人利益的大会,使得各方势力的走动也愈加频繁。各种交易、承诺,在一次次私下的会面中悄然达成。只不过,这其中又有多少虚与委蛇,多少背叛出卖,就不得而知了。 摩天门内,武蕃和谢林也多次相聚,两人似乎早已将此前的不快抛诸脑后,亲密得如同多年的至交好友。看来,在两人的牵线之下,上官家和魂族也已经达成了一定的协议,准备在云洲共享利益。 武衡也没有闲着,他及时把自己所知道的各种信息传递给唐忘,其中就包括魂族此番近乎倾巢出动,族长亲自驾临,随行而来的元婴强者就不下一手之数。 但武衡并未向唐忘提及过小青的事,这是属于他的私怨,他会亲手向魂族之人讨一个公道。 然而,对这些所谓的“大事”, 唐忘却半点兴趣都欠奉,只是叮嘱了一下武衡,多留心魂族的动静。 他如今彻底沉迷在了肉身修炼之中,甚至似乎有些上瘾。天不亮,他就会跑到院子中开始搬东西,晚饭之后还会继续,直到累得完全没有了力气,才会干脆就地躺下酣睡一阵。然后,又开始乐此不疲地继续搬运。 宋槐见过无数来此打磨肉身之人,勤奋者常见,但能够如此痴狂,并以此为乐的,唐忘绝对是唯一一个。 这让一向不善与人交流的宋槐,都忍不住没事就和唐忘聊上几句,想知道这个小子修炼起来为何能够如此疯狂。 这一来二去,两人自然也就亲近了不少。 唐忘时不时会向宋槐请教一些肉身打磨的问题,这才发现,自己过去的根基还是不够扎实。他没事就会叹息,“要是能早些遇到韦前辈和宋前辈就好了,待此间事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与二位前辈相遇。” 如此唏嘘之言,聒噪得宋槐牙酸。他自然知道唐忘的用意,是想以后继续来当铺打磨肉身,于是认真地对唐忘说道,“这样的肉身修炼只能偶尔为之,时间也不宜太长。否则反而会受其害。” 唐忘连忙问道,“这是为何?” 宋槐难得露出一丝微笑,解释道,“身体自有极限,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你不该不懂才是。这一次,你已经将肉身彻底梳理了一遍,需要好好休养一阵后,以后再找机会继续打磨肉身。” “只是不知道届时宋前辈是否还在云洲?”唐忘颇为遗憾地说道。 宋槐看着唐忘,突然觉得他应该与韦先生特别投契才对。不过他对唐忘印象颇好,于是好心地建议道,“其实,你那奇怪的法诀本身就是极好的肉身打磨之法,何必舍近求远呢?” 唐忘若有所悟,连忙笑着向宋槐行礼致谢。 二人正在轻松聊天之时,却听得外面柜台处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第320章 童叟无欺 此时,当铺的大堂内,阿忆正与几个白衣人怒目相对。 其中一个年轻的白衣人,言语极为刻薄,他挑衅地看着阿忆,冷笑道,“莫家的小贱婢,别像只乌龟一般躲在这里,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可敢和我出去一战?” 阿忆紧紧咬着嘴唇,她的天赋和实力其实并不逊于对方,但在之路上遭受重创,家族血脉又未觉醒,如果放手一战,即便能获胜,也必然是两败俱伤的惨胜。 然而,仇人就在眼前,还如此恶语相激,她心中的怒火哪里还压得住? 正当阿忆准备豁出一切,决一死战时,唐忘突然出现在她身旁,轻轻地按着她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其不要冲动。 那个白衣青年见状,嘲讽之色更浓,嘴上也愈发没有遮拦,“这就是你那相好的吧?怎么,找了个男人就能为你出头了?” 唐忘冷冷扫了对方一眼,他立即认出了这个人,正是当年在空天大比报名处不战而退的魂族年轻人。于是,他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当年的那头缩头乌龟,居然也好意思在这里大放厥词。怎么,现在长进些了?要不这样,咱俩来战一场,你要是能不用外力接住我一刀,就算我输!” 这个白衣青年,就是当初因忌惮唐忘刀法,不战而退的吴家嫡系子弟,当今族长之子吴宓。他被唐忘一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在这当铺中随意出手,眼里暴射出摄人的魂光,咬牙切齿地说道,“大言不惭,接你一刀?你以为自己是谁?” 唐忘将阿忆拉回柜台,背对着吴宓,不屑地说道,“不敢就明说,一个大男人,说话还扭扭捏捏的,难怪只能在女孩子面前逞威风。” 吴宓身旁的一名中年元婴强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当铺里面有特殊禁制,他无法准确看出唐忘的具体实力,只知道对方应该是一名武尊。 但唐忘既然敢放出话来一刀击败吴宓,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而这吴宓是族长的宝贝儿子,一旦有闪失,他也担当不起。 于是,这名中年武尊连忙接过话头,威胁道,“年轻人,休逞口舌之快。此事与你无关,最好还是莫管闲事,小心把命给掺和进去了。” 唐忘转过身来,看都没看那名中年武尊,只是对着吴宓撇了撇嘴,嘲讽道,“我就知道,小的不行老的上,永远就只有这么点出息。这辈子你也就只能躲在老母鸡身后当个雏儿,千万不要一个人走远路,会不小心摔死的。” 那个中年元婴强者没想到唐忘连他也一起嘲讽起来,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他知道在这个地方自己不能随便出手。于是,转头看向正眯着眼看热闹的韦老头,沉声说道,“韦先生,听说在你这里,什么生意都可以做,此话当真?” 韦老头一听有生意上门,脸上立即堆起了笑,“我这里童叟无欺,只要你出得起价,想买什么都可以。” “那我买这两个人的命。只要韦先生让他们离开当铺就行,请问要价几何?”中年人冷笑地扫了唐忘二人一眼,开口问道。 阿忆听到那中年元婴强者的话,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了出来。 虽然韦掌柜看上去有些猥琐,但她并不担心对方会出卖他们,因为她信任的是师兄云焘,而非其他人。 可吴家之人将她和唐忘当作货物般对待,如此狂妄嚣张,实在是太过气人。 唐忘对这种事反而并不在意,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中年武尊,耐心地等候韦老头的回应。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猥琐老头时的情景,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韦老头的脸上依然挂着那标志性的笑容,似乎一切只要与钱相关,就能让他心情愉悦。不过,他并未立刻回答吴家人,而是从阿忆身前的柜台上拿过算盘,劈里啪啦地打个不停,脑袋还不停地晃来晃去,似乎需要开出的价码着实有些棘手,难以迅速得出一个结果。 阿忆脸色微白,心中也有些忐忑。她不知道韦老头到底作何打算,她和唐忘是当铺的客人,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卖他们,但世间之物皆有价,只是价格高低不同罢了。 唐忘此时已经看出了一些门道,他对阿忆微微笑了一下,眼中极为从容和自信,似乎在示意她莫要紧张,等着看好戏就行。 吴家的中年元婴看着韦老头在那里不停地拨打算盘,脸色也有些难看,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刚才那个要求貌似有些过分,心中不由得紧了一下。 而吴宓则是一直死死地盯着唐忘和阿忆,眼中闪烁着狠戾的光芒,似乎正在盘算着如何将这两人碎尸万段。尤其是看到唐忘风轻云淡地安慰阿忆,浑然不将自己等人放在眼里,更是让他怒不可遏。 过了片刻,韦老头似乎终于算好了账目,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脸认真地望着吴家中年元婴,开口问道,“你看看这个数字对不对,咱们可是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随后,他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这个数字之大,即便是把整个吴家都卖了也未必能够凑得齐。一时间,所有人的表情立即变得精彩起来。 唐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与之前云焘将二人托付当铺时的费用相比,韦老头报出来的价格何止翻了千倍。但他还是努力忍住了没说话,只是对阿忆不停地挤眉弄眼,意思是“想不到吧,我们俩也能这么值钱”。 而阿忆则掩着嘴,担心自己笑出声来,但她微微颤动的肩膀,将那股开心劲儿全然抖搂了出来。 吴家的中年元婴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听到的数字。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吴宓已经暴跳如雷,口不择言地骂道,“老家伙,你怎么不去抢啊?” 韦老头脸色顿时一沉,他再次将刚才的那个数字又加了一笔上去,然后冷冷地盯着吴家的中年元婴。 第321章 魂族族长 吴家的中年元婴心中暗自叫苦,他已经知道事情“坏了”,同时也明白韦老头为何会报出如此天价。毕竟,当铺的金字招牌在灵界都是赫赫有名,绝对不会胡乱开价的。 他狠狠地盯了吴宓一眼,警告他不要再说话,然后先是抱拳行礼,再低声说道,“韦老,年轻人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恕罪则个。” 韦老头微微眯起眼睛,指了指唐忘与阿忆,然后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明知这两人是当铺的客人,却要让我开价将他们售出,这可真让我为难啊。若我不做这笔生意,那便是有违当铺的规矩;可若我做了,那我这当铺今后再无信誉可言。因此,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算出这个价钱来,不知道值不值得上我这间当铺的声誉呢?” 中年元婴此时后背发凉,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知道自己无意中将韦老头逼到了两难之地。 他此次前来当铺,本是奉族长之命,探一下这位当铺主人的口风,看看是否会介入明日的盟誓大会。同时,也想让吴宓能够在这里修炼一番,提升一下实力。 要知道,这间当铺之所以在灵界声名远扬,不仅什么生意都做,而且还是一个绝佳的修炼之地。只要付得起足够的酬资,当铺主人便会根据客人的要求,为其量身打造修炼之法。 只是不同的人,所需的价格可能会相差极大,这一点全凭韦老头开口,而且绝不还价之说。 对于许多年轻天骄而言,能够进入当铺修炼一番,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足以让他们的未来成就再上一个台阶。 因此,尽管当铺所开的价格往往高得离谱,但依然会有不少人前来碰碰运气,希望自己能顺了韦老头的眼,以一个能够承受的价格进入此地修炼。 无数年来,当铺不知做过了多少生意,加上韦老头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所累积的财富早已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 然而,从没有人敢对当铺有非分之想,即便是那些最顶级的神级势力,也从未敢拖欠当铺分文。甚至有人戏言,别看这当铺外表不起眼,伙计也寥寥,但直接将其当作一个神级势力看待即可。 这间当铺可以穿梭虚空,因此位置不定,每到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也有长有短。但只要有大事发生的地方,总会出现当铺的身影。 此次,白水城因为盟誓大会,聚集了一洲的绝大部分强者,当铺提前一个月便悄然降临此地。 这一消息传出后,不少人都闻讯前来,想要与当铺做一点生意或是谋一些机缘,但绝大部分人在听到韦老头开出的天价后,都无奈离去。 反而是城内一些对当铺不甚了解的人,会来此典当一些小物件。当铺向来是来者不拒,也因此才会有此前韦老头与那些人的口舌之战。 吴家元婴修士此刻只能连连道歉,他脸色苍白,再三表示自己绝无冒犯之意,更不曾有过损毁当铺声誉的念头,还望韦老头网开一面,不要与他这个后辈计较。 唐忘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会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阿忆,脸上笑得极为灿烂。看着那中年元婴如今前倨后恭的样子,与之前的态度判若两人,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吴家之人。 吴宓此时也知道自己可能捅了大篓子,因此即使看着唐忘二人在一旁嘲笑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韦老头却并不罢休,语气冰冷地对那中年元婴说道,“此事你说了不算,还是让你们管事的过来吧。”他此时再没了那猥琐之态,话语中透着一股上位者的不容置疑,那看似有些浑浊的眼里更是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衣、头戴紫冠的中年人走入了当铺。他先是不满地扫了一眼吴宓和那中年元婴修士,然后又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阿忆身上,眼中的寒光闪过,让阿忆顿时如坠冰窖。至于唐忘,似乎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眼神根本没有在其身上停留半分。 不过,当他面对韦老头时,这个中年人却立即换上了一副面孔,他先是抱拳行礼,然后面带微笑客气地说道,“韦掌柜,吴进若有不到之处,还望您海涵。” “不用这般客套了。”韦老头似乎并未将这个魂族如今的族长放在眼里,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道,“这事你总要给个交待吧?” “都是下人不懂事,还不赶紧给韦掌柜赔礼?”他一脸怒容地对那中年元婴喝道。 韦老头轻轻摆摆手,打断了吴进的话,“这些虚礼还是免了,在我这里可没用。当铺开门至今,向来只谈生意,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吴进见对方如此不给颜面,不由脸色一沉。然而,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轻笑一声道,“我们魂族虽然只是灵界小族,但也自有生存之道。韦掌柜如此咄咄逼人,未免有些不妥吧?” 韦老头似乎耐心已用尽,他突然站起身来,指着吴进的鼻尖,破口大骂,“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藏着的那些老鼠是谁,他们敢站出来吗?哼,莫非是我给你脸了,居然敢跑来这里算计于我?你把我的话带给你的主子,若想战,我这当铺砸锅卖铁也奉陪到底,哪怕因此开启神战也无所谓,可他们现在敢吗?” 吴进万万没想到韦老头会突然发难,并且直接将事情拔到了神战的地步。 他心中顿时一阵慌乱,虽然魂族吴家背后的势力确实极其强大,但也正如韦老头所说,他们断然不可能为了此事就轻易开启神战争端。 更重要的是,那个势力也确实不方便这么早就暴露于人前。 在这种情况下,吴进知道今天这个亏他是吃定了。如果不能给韦老头一个满意的交代,说不定连他都未必能安然走出这个当铺。 第322章 激将成功 作为已经活了两百多年的元婴强者,吴进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城府之深自然非同小可。他略作思索,面色依旧非常平静,仿佛刚才韦老头骂的人并不是他。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储物戒,递与韦老头,诚恳地说道,“既然当铺做的是生意,说到底终究还是价钱的问题,不知这里面的东西,用来赔罪是否足够?” 此番前来,吴进心中实有算计。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想花钱让吴宓能在此修炼一番,并顺便探点消息。 他背后的势力与当铺应该素来不睦,而当铺那罕有的几条规矩中,明确有一条就是不与他背后的势力有任何生意往来。 因此,他让吴宓前来,其实已多少犯了一些忌讳,只不过在规矩之内,欺之以方而已。对此,双方自然心照不宣,也不会随意捅破。 然而,吴宓在遇到莫家之后的阿忆后,再加上又被唐忘一阵嘲讽,心思不够沉,才将事情推到了如今这般境地。 说起来,一直守在外面的吴在看在眼里,也是颇为无奈,只能归咎于遇到了无妄之灾。 韦老头快速接过储物戒,略一感知其中的赔礼之物后,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脸上立即堆满了猥琐的笑容,“哎呀,你看这是,一点小误会而已,没事了,没事了。阿忆啊,还不赶紧送送贵客。” 阿忆站在柜台前,虽然心中不愿,但还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诸位慢走,欢迎再来。” 吴进轻轻点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淡然说道,“莫姑娘,好自为之!”随后,他沉声对吴宓等人说道,“我们走。” 唐忘望着几人准备离去的背影,嗤笑道,“阿忆啊,以后不用理会那种垃圾,也就是只会偷偷摸摸暗箭伤人的宵小之辈。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还是只能如此。咱走夜路时小心一点就是了。” 唐忘的声音不大,但在修士耳里却清清楚楚。那几个白色身影微微一顿,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武尊竟然如此大胆地挑衅他们。吴进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地抛出一句,“韦掌柜,你这里的年轻人有些不知尊卑长幼,出了这门,可要小心了。” 唐忘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又不是你家那只缩头缩尾的小乌龟,随便一句话就赶紧吓得躲在大人身后。”他随即笑着对韦老头说道,“当然了,要是真遇到那些不要脸的喜欢以大欺小,我也就只好仰仗韦前辈的荫蔽了。” 韦老头忍不住对唐忘竖了个大拇指,心中暗自赞叹。他没想到唐忘如此胆大包天,敢于硬怼一名元婴后期的强者。即便双方有深仇大恨,这样的举动也是殊为不易,他突然发现,这小伙子还挺对自己脾性的。 吴宓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一转身,怒声道,“走,我与你一战!就以性命为赌注,不死不休,你敢吗?” 唐忘大笑一声,“韦掌柜,如今我也算是当铺之人,就麻烦您主持一下。省得有人输不起,这也算是当铺的一笔生意吧?” “算,当然算!”韦老头笑眯眯地回应道,他一下就听明白了唐忘话中的弦外之音,连忙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吴进却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一战纯粹是节外生枝,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根本没有必要去做。而所谓的面子,只有活人才需要。 但吴宓既然已经发起挑战,而对方也应了下来,此时若想阻止,除非魂族吴家彻底不顾脸面,否则必然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尤其是在这关键时期,魂族一旦威名尽丧,明天的盟誓大会上很可能会被人落井下石。 他此刻无比厌烦这个叫唐忘的小子,却又暂时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在这当铺之内,他自知绝非这个神秘莫测的韦老头的对手,更何况当铺之中,据说还隐藏有不少强者。一旦翻脸,就算整个魂族出动,也未必就能占到便宜。 韦老头搓着手,兴致勃勃地问道,“吴族长,这一战在哪里交手比较合适呢?” 吴进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勉强笑道,“要不就在这当铺内吧。两个小孩子比划而已,无需太过张扬,你看如何?” “好,那就随我来。”韦老头应了一声,随即招呼着唐忘和阿忆向后院走去。 此时的后院,面积比之前陡然大了无数倍,一个宽敞的战台立于其中,让唐忘不由啧啧称奇。他心中暗道,“看来这当铺应该是一件类似于元塔的空间法宝,但其变幻万千的特性,说不定在品秩上还要胜上一筹。” 对这一战,唐忘心中早有考量,绝非一时冲动之举。 阿忆与吴家仇深似海,绝无任何转圜的余地。既然如此,唐忘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反正早晚都要与吴家对上,何不趁此机会杀杀对方的威风? 既能收拾吴宓一番,替师姐出一口恶气,让魂族不敢小觑他们,又要让吴家自以为摸清了唐忘的底细,以后才能奉上更大的“惊喜”。 当然,唐忘更希望吴在届时会破坏规矩,从而引得韦老头出手,正好来个借刀杀人,先除掉一个大敌,为之后的魂族一行铺路。 不过,根据之前的观察,唐忘发现这个魂族族长心机深沉,老谋深算,估计不会轻易上当。因此,唐忘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让其再破费一番,也算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削弱了魂族的实力。 毕竟,敌强我弱,但凡能占得一丝先机,拉近一些差距,唐忘都会精打细算,甚至不择手段而为之。 为此,他才会不遗余力地嘲讽吴家之人,最终逼得吴宓发出邀战。 这是阳谋! 早已活成人精的韦老头,一眼就能看出唐忘的意图。但既然有机会再敲魂族一笔竹杠,他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当铺与魂族迟早会成为敌人,他就更无需手软,必须狠狠地再薅一把羊毛才行。 于是,韦老头也就来了个顺水推舟,反正无论结果如何,对当铺来说不会有任何损伤,何乐而不为呢? 第323章 只需一刀 战台上,唐忘和吴宓相对而立。 韦老头与吴进简单地商议了一下,然后告知二人,这一战,不得使用外力,全凭个人本事,生死各安天命。 唐忘眼神轻蔑地扫向吴宓,然后缓缓伸出一根指头,意思是“一刀斩你”。 吴宓冷笑一声,额间猛然裂开一条细缝,一只透着森寒气息的竖瞳陡然睁开,宛如地狱之门被缓缓推开,从中喷射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魂光,直取唐忘的识海。 与阿忆那宛若天成、清澈如天眼的竖瞳相比,吴宓的竖瞳更像是一件被强行融入体内的异物,虽然有着惊人的破坏之力,但无论是潜力还是契合度,显然无法与阿忆相提并论,更像是与那深渊恶魔订立了某种契约的标志。 元塔之中的莫家老祖曾提及过,吴家魂术以幻闻名,且带有非常阴毒的破灭杀伐。而莫家强者则以瞳术称霸魂族,一直能够稳稳地压吴家一头。 然而,吴宓似乎是一个异数。当初在空天城,他就曾以瞳术伤过阿忆。因此,他很有机会集吴、莫两家魂术的大成,这才备受吴进看重,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情。 面对吴宓的魂术攻击,唐忘并不太当回事。他的识海中有墨刀坐镇,只要不是过于强大的魂术攻击,他都能轻松应对。 但这毕竟属于唐忘的一张底牌,一旦被魂族之人察觉他居然无惧魂术,要么会质疑他作弊,要么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斩杀。毕竟,这样一个能无视魂术的敌人,魂族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其活在世上。 为此,当那道魂光转瞬即至时,唐忘还真有一些手忙脚乱。 他之前已经放出豪言,要一刀败敌。既然话已出口,他就必须要做到,否则如何面对自己的道心? 唐忘当即施展出“血月斩”,斩魂,斩身,斩一切之敌。 但另一方面,唐忘却要全力压制那把心有不甘的墨刀,不让它发挥全力抵挡来袭的魂光。 而相较于吴宓的攻伐,墨刀的反抗反而让唐忘更为头疼。 作为识海的主宰,墨刀早已将这片领域视为自己的禁区,对一切来犯之敌都会毫不手软。同时,击灭来犯的魂光,吸收其中的魂力,也能有助于墨刀的成长,因此,当唐忘以意念沟通墨刀,让其适当放水时,竟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无奈之下,唐忘只能分出部分心神,甚至不惜以心境之力镇压这把桀骜不驯的墨刀。 他心中无比郁闷,明明对手的实力不过如是,自己却为了“演戏”而被逼得如此辛苦。 好在,失去了唐忘本体的支持后,墨刀如那无源之水,反抗逐渐削弱。在魂光击中唐忘的一瞬间,他终于成功地将墨刀镇压下去。 尽管如此,被禁锢得几乎不能动弹的墨刀,依然奋力将刀身上的龙纹扔了出去,与那道魂光撞在一起,将其击得粉碎。 唐忘在忙着内外交战,然而,在台下众人眼里,他的状况却显得极为凄惨。 作为吴宓的必杀一击,那道魂光击中唐忘之后,他识海内宛如风暴肆虐,翻腾不息,而整个七窍都渗出了黑色的血迹。一张原本就平淡无奇的脸庞,扭曲得像是一块被摊糊了的葱油饼,让人看了甚至会做好几天的噩梦。 阿忆心中焦急万分,她深知唐忘的实力,也隐约知晓他对付魂力有着独到的手段。眼前唐忘的惨状,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难道吴宓的实力已经强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就在此刻,一抹凄美绝伦的刀光划破长空,奔向吴宓时,阿忆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她对唐忘的杀伐之术有绝对的信心,即便唐忘如今看上去如此狼狈,但她相信,在这一刀之下,吴宓必将饮恨当场。 当“泉影”飞向吴宓时,战台下众人的脸色同时为之一变。 这一刀太过惊艳,仿佛是天地之间妙手偶得的绝美之作,契合了世间的所有规则,并已经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 如此精妙绝伦的一刀,绝不应该出自于一名武尊初期之手。但唐忘却用事实证明了,何为一刀就可败敌! 韦老头微微颔首,这一刀难能可贵之处,在于没有任何杂质,纯粹得令人心惊。而更妙的是,其中蕴含的刀意居然能直指人心。以他的眼力,立即知道胜负已分,唐忘只用了一刀,也只需要这一刀就已足够。 吴进再难保持平常的假笑,他在掂量着,自己一旦破坏当铺的规矩,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是否值得一试? 此时,唯独被刀锋所指的吴宓,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致命危险已经降临。他心中的景象是如此快意,整个人都沉浸于虐杀的快感之中。在他看来,唐忘已经被彻底打倒,正被他狠狠踩在地上,拼命讨饶,而那个莫家的贱婢,则跪在一旁苦苦哀求,眼中写满了绝望。 但这样的满足仅仅只维持了一瞬,吴宓突然感觉一缕刀芒已经逼近至自己身前,“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禁有点茫然,但在求生本能的刺激下,额间的竖瞳再次开启,凝聚起魂光,击打在奔袭而来的刀锋上。 可这远远不够! “泉影”之上的黑白光印骤然闪烁,将那试图阻断攻击的魂光当即磨灭了大半,然后刀锋继续无情地滑落,宛如死神的镰刀,欲图收割吴宓的性命。 感受到死亡的临近,吴宓终于彻底醒转。他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尽,眼里已经透着无尽的惊恐。现实为何如此,现实不该如此! 但生死之间,已容不得他有更多思量。那些提前约定的规则,在此刻被他彻底抛在了脑后。 他手中紧握的一串珠链突然爆裂,一股庞大的元婴之气弥漫开来,直接将那杀势已成的“泉影”震飞了出去。 恼羞成怒之下,吴宓不再有任何顾忌,他继续驱使元婴之力,向对面那个半跪在地,表情凄惨无比的唐忘杀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听到吴在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叹息,“我们认输。” 第324章 败家子,不见笑 吴进最终还是决定保下这个儿子。 这无关血肉亲情,而是那只有着特殊能力的竖瞳。 这只竖瞳并非吴宓天生所有,而是背后的那个大族移植所成,目的就是为了尝试将两种魂术合二为一,培养出一个全新的魂修强者。 为了救下儿子,吴在就必须先挡下那袭向唐忘的一击。否则,在这当铺之内,只要韦老头愿意,可以瞬间将吴宓碾成粉碎。 当吴在看到唐忘用手抹了一把满是鲜血的脸,嘴角挂起嘲讽的笑容时,他心中甚至涌起了一种不顾一切诛杀此子的冲动。 但他向来谨慎,从不将自己立于危墙之下,因此只是迅速出手,将珠链中爆发出的元婴一击揽入袖中,然后背对着唐忘,不想再看对方哪怕一眼。 当吴宓施展元婴一击保下性命时,韦老头那张老脸上挂满了笑意,他对唐忘的表现非常满意,心中开怀大笑,这不,“生意”又来了吗?想到如此轻松便能再大赚一笔,韦老头看向唐忘的眼神,愈发和善起来。 规矩就是规矩,谁都不能例外。除非拥有凌驾于规矩之上的实力,否则就必须老老实实遵守。谁要是坏了规矩,那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当铺的规矩很简单,只要出的起价,一切都好说。否则,那就要看韦老头当时的心情了。 吴宓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双膝一屈,直接跪倒在地。他抬眼发现吴进那阴冷至极的目光,心中顿时一紧,将头深深埋下,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韦掌柜,让你见笑了。”吴进的眼皮忍不住跳了几下,此刻他正在心中迅速盘算,到底要花费多大的代价才能保住儿子的命。 若不是吴宓能够修习瞳术,极有希望堪破莫家魂术的秘密,他简直恨不得亲自动手,将这个败家子毙于身前。 “哪里哪里,不见笑,不见笑。”韦老头摆摆手,他现在笑得无比开心。尤其是看到吴进既憋屈,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的心情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韦老头再次施展了他那绝世“口才”,迫得吴进又赔了一大笔钱。对方临走时,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笑意,对吴在等人说道,“以后没事多来,千万不要客气。” 待吴家之人灰溜溜地离去后,唐忘才以刀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其表演痕迹之重,让韦老头忍不住嗤之以鼻地说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他们已经走了,无法探视这里的。别让那小姑娘再为你担心了。” 唐忘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步履蹒跚地走到韦老头面前,微微行了个礼,“多谢韦前辈主持公道。” 韦老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唐忘不要再装模作样,适可而止。 当铺是他所掌管的天地,因此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唐忘的伤势根本就不重。那一道魂光看似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唐忘,但这个小子似乎有着抵御魂力攻击的秘法,至于其中具体的门道,韦老头也就懒得去深究了。 此时,阿忆悄然来到唐忘身旁,她也猜到唐忘是故意受伤,以此让魂族之人不至于对他太过忌惮。但看到唐忘这般凄惨的模样,还是让她心中为之一痛,只是默默地递过一条洁白的手巾,示意他擦拭脸上的污血。 唐忘一边连声道谢,一边接过手巾轻轻擦拭。手巾上残留的幽香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然后立即察觉到了阿忆有些愠怒的表情,以及韦老头那一副“男人都懂”的猥琐笑容。 待三人重新回到大堂,韦老头饶有兴致地问唐忘,“看在你今日为我赚了不少钱的份上,有个好差事给你,有没有兴趣?” “韦前辈但请吩咐。”唐忘将之前的尴尬已经抛在了脑后,客气地说道。 “来我当铺做事,如何?”韦老头是发自心底喜欢唐忘,这小子不仅战力惊人,为人还极其谨慎,最重要的是有一颗随时都能想着赚钱的头脑。这样的人才,对于当铺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唐忘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有些歉意地拒绝道,“前辈的好意,唐忘心领了。但我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去做,实在是分身乏术。” 韦老头瞥了一眼阿忆,问道,“不就是要去一趟魂族吗?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吗?” 唐忘微微点头,他并没有提及曾与林掌柜有过的三年之约,只是委婉地说道,“我此后还需要去一趟苍洲,恐怕没有时间为前辈分忧了。” 韦老头顿时恍然,他已然明白唐忘的打算了。 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苍洲的书院会有一件千年一遇的盛事,无数青年才俊都会前往,去争取那令天下人都为之垂涎不已的机缘。 “好吧,人各有志,我也就不再强求了。”韦老头话锋一转,“不过这几天,你可以暂时以当铺之人的身份行事,尤其是明天,你随我一起去凑个热闹,顺便看看能不能做成几笔生意?” 唐忘立即微笑着对着韦老头轻轻一躬,“多谢前辈抬爱,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当夜,消失了数日的云焘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当铺,只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似乎一直谋划的“捣乱”大计并未取得丝毫进展。 据他所说,上官家似乎和魂族有了联合之势,明日的盟誓大会可能不容乐观。 随后,唐忘私下与云焘交谈了一番。两人商定,大会之后,无论结果好坏,他们都会顺道从白水城东向北而去。 唐忘打算先寻一个隐秘之地,突破至武尊中期,并完成先生在元塔内留下的试炼。这一切都需要云焘为其护法一二。 待这些事情处理妥当后,唐忘会和阿忆跨过云洲,前往魂族祖地,去寻找莫家老祖提及的那个神秘小世界。 第325章 双神台 白水城的东北边缘,有一座高百丈的小山。这里是云洲最有名的遗迹之地:双神台。 据传,在万年之前,两位真神曾在此地与外来之敌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战,最终将敌人驱逐回虚空,随后双双陨落。云洲也因这场大战伤及了地脉,导致灵气浓度远不及其他大洲。 后人为纪念那两位真神,特地在山上塑了两座雕像,供世人前来祭拜与祈福。 随着时间的推移,双神台逐渐成为了云洲的一处圣地。每逢节庆之时,城内修士都会来此上香祈福,而外地之人到了白水城,也一定会慕名而来,一睹双神风采。 此次在白水城举办的盟誓大会,关乎整个云洲未来的走势。因此,将议事之地置于双神台,自然是再适合不过。 天色初明,双神台下便已汇聚了来自各地的强者。在场之人,修为至少都在金丹和武尊之上。 摩天门早已提前数日在此准备。因此,尽管前来参会的人数众多,但在负责迎宾的弟子指引下,却也秩序井然,纷纷前往各自势力所在之地落座。对于那些散修或不请自来的强者,也特意为他们预留了一处席位。 云洲最为强大的五大势力,则齐聚在中央的一个圆台处,如此一来,几大势力虽然有朝向之别,却无高下之分,也算是用心良苦。 紧接着,以元婴势力围成第二圈,金丹势力则在最外围依次落座。 强弱之别,一目了然。 此外,摩天门还特意设置了几个宾席,专门用于接待外洲前来观礼之人。这些宾席置于四个角落,以免相互之间因宿怨而发生冲突。 双神台上,不时有绚烂的虹光掠过,一些人为彰显实力,会故意施展得意身法,引来周围一片叫好声。然而,也有不少人选择徒步登山,这不仅是对双神台这片圣地的尊重,也是一种淡然处世的洒脱。 此时,唐忘和阿忆正跟随韦老头,一步步拾阶而上。 或许是因为今日的场合不比寻常,韦老头特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尽管这是一件旧袍,却被打理得非常平整,而衣袍款式也颇为怪异,透着一股古早的气息。 看着韦老头这身略显寒碜的陈旧装束,一些眼光浅薄的人自然忍不住会指指点点,讶异于居然还有如此不修边幅的人,也敢前来双神山。要知道,各大势力之人都是盛装出行,生怕落了脸面,成为他人的笑柄。 只有一些阅历深沉之人,才会警告身边的晚辈,切勿对那老头失礼,以免自讨苦吃。 韦老头似乎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对于那些闲言碎语更是置若罔闻。他的表情极为庄重,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用心,似乎这是一条朝圣之路,而他,就是那最为虔诚的信徒。 唐忘和阿忆心中虽有疑惑,却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并未开口问询。他们目不斜视,紧紧地跟在老头身后。或许这三个陌生面孔一路行去太过从容,那些暗中诋毁者担心踢了铁板,连忙将一些不堪之语咽入腹中,不敢再过分造次。 小山不高,尽管没有施展身法,三人也很快来到了山顶平坦处。 整块平地还算广阔,容纳数千人也不会显得丝毫拥挤。放眼望去,那些早已布置好的席位上,几乎坐得满满当当,但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却是会场后方百余丈外的那两座雕像。 不知是何缘故,两座雕像的面孔都有些模糊,似乎是当初修建的匠人有意为之。神不可视,神的雕像同样不能过于清晰,以免有亵渎之嫌。 唐忘凝视着两座雕像,心中涌起莫名的情感。不知为何,他从两座雕像的形态中,感受到了一种让人艳羡的逍遥自在,仿佛勾勒雕像的线条中蕴藏着一种意境,让他瞬间回想起了在玄湖之底曾感受过的那种轻盈。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两座雕像,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些痴了。 韦老头望向那高高在上的两尊雕像,眼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庄重和敬畏。他整了整衣冠,神情凝重地深深一躬,行了一个大礼。嘴唇微动,似乎在低声祈祷或是默念着什么。过了半晌,他才缓缓直起身来,重新恢复了往日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 然而,当他发现身后的唐忘,竟然能够将心神沉入雕像之中时,心中也极为诧异。但他并未开口提醒,只是轻轻示意阿忆叫上唐忘。 他们也该找地方落座了。 韦老头领着唐忘和阿忆二人走向在西北角的观礼台,他随手一招,一个凉亭大小的小屋子凭空冒了出来。 韦老头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雕花靠背椅,大马金刀往门口一坐,眼睛狡黠地扫视着四周,似乎想看看是否有人会过来谈谈生意。在他的头顶上,那块摇摇欲坠的“当铺”牌匾半悬在屋檐之下,很是不满地随风拍打着门楣,仿佛在向韦老头诉苦:这地方太简陋,配不上咱这金字招牌! 唐忘和阿忆一左一右斜靠在门边,完全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阿忆双手负于背后,一只脚轻轻翘起,抵着门框,目光则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着云焘的身影。尽管她最终在一个旮旯角落发现了天照门的郭启,但那个神出鬼没的二师兄却依然踪迹难寻。 唐忘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心中不禁又泛起了一丝悲凉。看着场中如此之多的元婴强者,自己却因为这破事耽搁,迟迟无法突破武尊中期,心中对云焘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好感,顿时又荡然无存了。 此时,从东南角和西南角的观礼台上,上官泓和吴宓,几乎同时向唐忘射来了一道仇恨的目光。感受到明显的恶意,唐忘脸上顿时挂起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不过,韦老头觉得这小子有点太爱演,实在没眼看,对其完全置之不理。 唐忘见没有观众捧场,只好揉了揉鼻子,掩饰一下尴尬。只是当他抬眼回视时,那毫不遮掩的杀意,立即让上官泓和吴宓慌忙移开了视线。 第326章 盟誓大会 巳时刚到,盟誓大会开始。 摩天门、高家、枫林阁、秦家、龙门山庄,五大势力的强者纷纷起身说了一番,听得唐忘直打哈欠。 言辞间尽是陈词滥调、冠冕堂皇。他们反复强调大乱将至,云洲若想自保,唯有结盟一途,以共同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变故。 在这一点上,五大势力似乎并无分歧,或是在此之前就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如今不过是将此事正式提上台面,无非是走个过场而已。 随后,众多元婴势力都纷纷表态,愿意加入联盟,共商大计。至于金丹势力,本就无足轻重,他们的表态也就是为了表个态而已。 一番众说纷纭之后,自然要进入正题。当摩天门的门主范勋提出联盟设立盟主一事时,唐忘知道,好戏终于开始了。 果然,会场内顿时议论纷纷,各路英豪纷纷站出来献计献策,但实际上,这也不过是早已设计好的戏码。 有人激动高呼,“摩天门实力最强,作为联盟盟主,当仁不让,定能引领云洲上下一心,共抗外敌。” 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既然是联盟,自然不该一言堂,理应由各大势力共商大计,才能真正服众。”为此,还提出了设置类似长老议事会的想法。 还有人委婉地提出,“联盟盟主有德者居之,必须众望所归才行。” 而反对者则怒斥,“灵界修行之地,素来强者为尊,何不在此地设下擂台,各家强手一较高下。”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一群好事者的捧场…… 凡此林林总总,不胜枚举,唐忘只觉大开眼界。他不禁开始暗自揣摩,这摩天门会以什么方式来控制场面,而魂族与上官家又会如何介入其中。 不过,无论结果,似乎都与自己无关。他想起云焘此前曾说要破坏此事,不禁心中暗自嘀咕,这个师兄又有什么高招藏于暗中? 唐忘环顾四周,只见韦老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恍然,原来这场大戏还远远没有开始。如今的种种,充其量只能算是开胃菜碟。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之际,西南角的观礼台上突然响起了一个阴冷的声音,犹如寒风过境,顿时将场中的议论声压了下去。那声音缓缓说道,“在下桐洲吴在,以魂族之名,愿支持摩天门出任盟主之位,并与云洲结下共进退的盟誓。” 此言一出,很多不知就里的势力立即偃旗息鼓,不敢再轻易发表意见,以免招来无妄之灾。魂族在桐洲虽然称不上一手遮天,却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势力。且吴家之人素来睚眦必报,行事手段极为阴狠,让人防不胜防。因此,很少有人会与其发生明面上的冲突,以免遭其暗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然而,白水城的枫林阁阁主徐坤似乎并不买魂族的账,他径直站起,一摆袍襟,两眼直视魂族所在之地,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淡淡地说道,“此乃我云洲内部事务,魂族虽强,但贸然插手,有些不太合适吧?” 枫林阁与高家、摩天门联手执掌白水城多年,背后自然也有强大的靠山。作为神级势力的下宗,枫林阁自然不会将魂族放在眼里。只不过上宗相隔此地甚远,旗下强者又很少会涉足云洲,因此往往会被人忽视,只将枫林阁当作了云洲的本土势力。 徐坤这一表态,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阵阵涟漪。原本因为忌惮魂族而沉寂下去的议论声,又重新被点燃,场中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微妙。 未等吴在有所回应,坐在徐坤右侧的龙门山庄少庄主邱剑轩突然站起身来,他对这位枫林阁阁主施了一礼,但语气中却有着与其年纪并不相称的强硬,“徐阁主此言差也。云洲势弱,若想在乱世中立足,必须连横合纵。若是固步自封,一旦天下祸乱起,定会独木难支。此次在下受家族重托,全力支持摩天门主导联盟之事,并尽力与外洲强援达成合作之意。唯有如此,云洲才能在灵界有立足之地,进可攻,退可守。” 这一变故令徐坤有些措手不及,但他稍一转念,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邱剑轩此次代父前来白水城,表面上是邱老庄主在为儿子继位铺路,实则早已与摩天门私下达成了协议,却又担心将老脸丢在此处,索性假称闭关,让邱剑轩出面,也好给自己留下一点余地。 “邱小友此言,正合我意。”东南角的观礼台响起了一个苍老遒劲的声音,“我们宸洲上官家也有意与云洲结为盟友。若魂族吴先生不嫌弃的话,下三洲完全可以携手进退,同气连枝。” 上官家的表态,差点让整个会场炸了锅。作为下三洲明面上唯一的神级势力,上官家的强势可谓有目共睹。在宸洲,上官家几乎完全是一言九鼎,其余势力或是仰其鼻息,或是暗中蛰伏,无人敢对上官家说一个“不”字。 雄踞云洲东部的秦家家主,脾气最是火爆直爽,从来不会于人假以颜色。身材魁梧的他气势一开,顿时让所有人都为之一凛,他冷笑了一声,直言不讳地问道,“上官前辈,我们云洲结成的联盟,是与上官家合作,还是要奉你们为主呢?” 那说话的老者正是上官泓的爷爷上官澹泳,他爽朗地笑道,“秦家主莫要多虑。上官家还没有自大到要去吞并整个下三洲。再说了,即便你们同意,那中三洲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此番,我们只求与云洲达成攻守同盟,以便祸乱降临时,可以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第327章 苍蝇搅局 此前,邱剑轩曾提及“祸乱”二字,如今上官家也再度提起,唐忘忍不住问韦老头,“掌柜的,他们所说的祸乱究竟是指什么?” 韦老头斜睨了唐忘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似的,有些不耐地说道,“你在之路上应该见识过了。” “那些血色怪物?”唐忘的眼神立即变得凌厉起来,“它们真的要攻打灵界?” “废话!”韦老头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那些鬼东西最想占领的就是灵界,还有你们那个玄空。” 唐忘没有再说话,但心中的杀意却在沸腾。 对于那些血色怪物,他天生就有一种排斥,虽不知原委,但却契合自己的心性。 这种不畏生死、可以通过血云无限复活的怪物,一旦降临灵界和玄空,必将引发天下大乱,届时生灵涂炭,十室九空。他在血刀幻境里曾深有体会,当初就曾暗自发誓一定要阻拦这些怪物的侵袭。 “听说玄空如今很不太平啊。那背后还不是有人在做局,灵界恐怕也快了。”韦老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唐忘,继续说道,“有灵界大能曾留下谶言,称在未来十年之内,灵界必将大乱。否则,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想着成立什么联盟?” 虽然唐忘心中仍有诸多不解,但见韦老头有些意兴阑珊,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而此时,场中再起波澜。云洲传承最为悠久的高家家主也站了出来,明确表示愿意尊摩天门为首,并与外洲势力结成同盟,共同抵御可能出现的外敌。 高家在白水城,甚至整个云洲都有极好的口碑,素来最为维护云洲的声誉,曾与那些对云洲虎视眈眈的势力多次血战,族人死伤无数,但也铸就了“铁血高家”的名号。 因此,当高家家主亲口表示支持摩天门后,不少势力的强者都不禁有些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就连枫林阁和秦家也未料到局势会如此急转直下,心中暗叹,这次摩天门肯定是下了血本,否则一向与其不睦的高家怎么可能会选择支持他们上位。 如此一来,五大势力中已有三家赞同摩天门主持联盟,并愿意与外洲势力联合。再加上上官家和魂族的强大震慑力,原本那些反对之声开始逐渐偃旗息鼓了。 摩天门的门主范勋见状,适时地站了出来,他高声说道,“联盟之事,乃大势所趋,大家都对此均无异议。而我摩天门愿意担此重任,必不负所托,与上官家、魂族共结盟约,共襄盛举。在此,我以摩天门门主的名义,问请在座的诸位,此事谁赞同?谁反对?” 说到此处,这位平日里温和宽厚的中年人,周身散发出了一股摄人的杀气。随着他的目光在场中缓缓扫过,那些原本心存异议之人,都忍不住低下头去,唯恐被对方惦记,到时候秋后算账,说不定就是灭顶之灾了。 此次,摩天门可以说是倾尽所有赌上这一铺,所付出的代价之大,甚至已经隐隐动摇了其根本。若非如此,龙门山庄绝不可能选择站位,而高家更是只会唱反调。当然,这其中,与这两家分别交好的上官家和魂族也出力不少,摩天门必然会在事成之后给予他们丰厚的补偿。 如此情势下,摩天门可以说是孤注一掷,必须要执掌云洲联盟,任何反对者都将被他们视为仇寇。因此,范勋才会如此毫不遮掩地摊牌,摆明了就是要以势压人,以便一锤定音。 即便是枫林阁阁主徐坤和那脾气暴躁的秦家家主,此刻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们没有想到范勋会突然如此强势,要求所有人当场站队表态,而看其展现出来的架势,完全就是非友即敌的意思,与他们此前设想的情况出入颇大,竟不由沉默起来。 此时,那些早已与摩天门通好气的势力纷纷响应起来,一时之间,似乎大势已成,再难更改。 不料,在不知哪个角落里,却突然响起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范门主好大的威风啊!一边口口声声说要共结盟约,一边却又杀气腾腾,这分明是在强买强卖嘛。既然如此,那还议什么事,你们摩天门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范勋脸色一变,他身为元婴后期的强者,神识搜寻之下,竟然无法找到说话之人的确切位置。 而在两个观礼台上,上官家和魂族的强者以神识覆盖会场,同样未能捕捉到此人的踪影。 范勋眯了一下眼睛,大声质问道,“朋友,你这是何意?如有不满,大可站出来直说便是,如此躲躲藏藏,莫非见不得人吗?” 此时,人群中再次传出了那挑衅的声音,“我怕死啊!” 这声音让靠在当铺门前的唐忘差点一个趔趄没站稳,旁边的阿忆也满脸尴尬之色,即便是见惯风浪的韦老头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如何也没想到,云焘所说的搅局之法,竟然如此上不了台面。 唐忘与阿忆对视一眼,两人已经下定决心,至少在这白水城中,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认识云焘。 尽管那个发出阴阳怪气声音的人并未现身,却让很多人产生了共鸣。虽然从一开始,大家就知道摩天门一定会力争这个盟主之位,但如此霸道的行事,还是让人非常不满。 只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但被如此一打岔,秦家家主也终于回过神来,他两眼直视范勋,缓缓开口说道,“范门主,此事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徐坤也打蛇随棍上,附和道,“秦家主所言极是,如此大事,不能太过草率。” 范勋此刻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把那暗中搅局之人揪出来,当场打杀,以儆效尤。 他原本计划借势一呼,震慑住徐、秦二人,然后快刀斩乱麻,迅速将此事尘埃落定。 谁曾想,会出来一个如此胡搅蛮缠的鼠辈。虽然并不足以真正改变大局,但却如同一只苍蝇般,惹人讨嫌。 范勋强压怒火,面向徐坤二人,面无表情地问道,“此事不能久决不定,不知二位有何高见,不妨直接提出来,让大伙儿共议一番?” 第328章 我反对! 范勋的质问,顿时让秦家家主哑然。 如果云洲联盟要推选盟主,最能够服众的必然是摩天门无疑,无论是实力还是影响力,其在云洲都是当之无愧的魁首。更何况,如今摩天门内有龙门山庄和高家的支持,外有上官家和魂族的力挺,若说是大势所趋,亦不为过。 面对咄咄逼人的范勋,徐坤却要从容了许多。枫林阁的背景深厚,即便是上官家也要甘拜下风,因此并不担心摩天门会对枫林阁有什么出格之举,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徐某以为,联盟一旦设立盟主,难免会有一家即一洲之嫌。倘若摩天门他日遭遇变故,整个联盟也将陷入混乱之中。因此,我还是认为由各大势力共同执掌联盟更为妥当。” 徐坤的这番话,就连高家家主听后都颇为意动。虽然他私下里与摩天门达成了协议,但并不意味着就甘愿屈居人下,只不过既为形势所迫,又有足够利益,顺势而为罢了。若真的能由各势力联手执掌联盟,以高家的实力,必然能拥有更大的话语权,何乐而不为? 龙门山庄与高家的处境相似,既然有更好的选择,邱剑轩自然不会反对。此时他笑而不语,再没有此前的慷慨激昂,甚至不理会场中之事,与身边的婢女低声交谈起来。 此刻,摩天门似乎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不过,对于这一变故,他们早已有所准备。 范勋笑着应道,“如今我们不过是先确定盟主之位,至于联盟的各项具体事宜,还需日后详加商议。既然徐兄有此疑问,那我不妨将一些设想先于大伙儿说一下。盟主之下将设一名副盟主,一旦盟主及其宗门、家族有变,则由副盟主取而代之,以确保联盟的稳定,诸位以为如何?” 他不等众人应答,转头望向高家家主,继续说道,“至于副盟主之位,可能就要有劳高兄了。” 高家家主大喜过望,所谓副盟主,实则如同王朝之中的储君,一旦摩天门出现变故,那联盟将由高家说了算。这样的好事从天而降,他高家没有不接住的道理。于是,他连声称“谢”,对摩天门执掌联盟一事,再无二话。 至于龙门山庄,自然也另有安抚,邱剑轩在得到范勋的传音后,重新恢复了此前的态度,表示会坚决支持摩天门。 徐坤不屑地冷笑道,“这么快就开始封官加爵,未免也太不把在场的本土势力放在眼里了吧?” 就在此时,上官澹泳突然开口,讥讽地说道,“徐家主,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要说起来,你们枫林阁的根脚可不在云洲,甚至都不在我们下三洲。如此一再阻挠,莫非另有所图?” “你……”徐坤没想到上官家会直接揭了他的底,这一下,他的立场就显得有些微妙了,所言所行再难引起在场众人的共鸣。 秦家主见徐坤吃瘪,如今能够站出来表示异议的只剩下了他自己,但孤掌难鸣,于是他干脆坐了回去,不再言语。 上官澹泳趁热打铁说道,“上官家全力支持摩天门执掌云洲联盟,此后再结成三洲同盟,届时我们下三洲必能立于不败之地。” 魂族族长吴在也高声附和道,“魂族也与摩天门共进退,如今,谁赞成?谁反对?” 场中的各大势力心中皆已明了,大势已去,连那之前阴阳怪气的声音也自知无法再翻起浪花,彻底销声匿迹。唯有那些早已与摩天门达成协议的势力欣喜若狂,恭贺之声此起彼伏。 “我……我反对!”一个略显稚嫩又有些紧张的声音突然响起,让所有人为之一震,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在这个时候要与摩天门作对?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而当铺前的唐忘和阿忆却浑身剧震,满脸的不可思议。尤其是阿忆,稍作惊诧之后,脸上露出了罕有的轻松笑容,仿佛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落地,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那笑靥,此刻如花一般灿烂,让唐忘在一旁看得有些失了神。 韦老头看着唐忘的模样,在一旁不屑地撇了撇嘴,但他同样露出了一丝不经意的笑容,似乎局势到了现在,终于有了一点点意思,不再如此前那般索然无味。 此时,一行人身姿各异,正沿着山道走向会场。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胖墩墩的青年,一张圆脸透着的全是“憨厚”二字,额头上似乎还有些汗渍,不知道是爬山太累,还是被众人瞩目而有些局促。不过,他那小眼睛却在不停地东张西望,似乎想要寻找着什么人。 而走在小胖子身侧的是一名中年美妇,她满脸冰霜,不苟言笑,但周身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威势。唯有当她的目光落在小胖子身上时,那份冷硬才稍显融化,变得异常柔和。 队伍的后方,跟随着十余名装扮古怪的男女。有那身着儒衫,仿佛满腹经纶的儒家子弟;有身材魁梧,肌肉虬结,一看便知是以力证道的铁匠;也有满身华丽绸缎,一副精明市侩模样的商贾;更有几个不似人族的家伙,正好奇地四处张望,而其中一人还扛着一面旗招,上面赫然写着“救人”二字。 这样一群人的突然出现,再伴随刚才那句清脆的“我反对”,瞬间让场中紧张的气氛彻底凝结。众人无不愕然,却又不知他们的来头,自然不敢随意评头论足。 一时之间,场中鸦雀无声。 秦家家主此时脸上写满了笑容,他率先起身,微微欠身行礼,以示对这一行人的尊敬。 而上官家的众人,在得到上官泽的传音后,凝重之色爬上了每个人的脸庞。他们实在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居然那个地方的人会来横插一脚。 唯独那小胖子,瞧了半天也没找到要找的人,突然发现在场之人纷纷静默,误以为刚才自己的声音不够响亮,未被众人听见。于是,他涨红了脸,鼓足了勇气,再次大喊了一声,“我反对!” 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再次震撼了整个会场。 第329章 玄湖少主 再一次的反对声响起,范勋眼里满是怒意。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有点愣的小胖子,不过金丹中期修为,明显不足为惧。然而,小胖子身后之人,却都是些不好相与之辈。 那个中年美妇实力深不可测,儒家子弟和铁匠的修为也与自己相仿,就连那几个不似人族的家伙,也有着不低于元婴修士的实力。 范勋心中疑惑,不知如此强大的一群人究竟从何而来。他强压怒火,双拳一抱,朗声说道,“在下摩天门范勋,在此见过诸位道友。不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小胖子的脑子似乎有些不灵光,侧头看向中年美妇,对方立即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他鼓足了勇气,再次喊道,“我们没有贵干,就是来反对你刚才说的啊!” 这一下,场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众人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居然敢如此无礼地与元婴强者对话。 就连唐忘和阿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群玄湖强者个个沉默不语,却让口齿不灵的小胖子出头,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小胖子见众人哄笑,觉得有些委屈。他明明实话实说,为何大家好像根本不当回事呢? 范勋也觉得小胖子有些拎不清,转而对那中年美妇说道,“不知诸位来自何方?” 小胖子却又抢答道,“我们从玄湖中来。” 这一次,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神色一变,再也不敢小觑这个小胖子了,更不敢嘲笑他那木愣的模样。 因为。 玄湖,他们来自玄湖! 范勋心中翻起一阵巨浪,他如何不知这个云洲最大禁地的恐怖,但玄湖历来不曾介入外界的纷争。如今这些人大张旗鼓地走出玄湖,难道这么快就要变天了? 其他所有势力的强者同样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身处云洲,他们对玄湖怀着一丝天然的敬畏。尽管很少有人真正踏入过那片禁忌之地,但“玄湖”二字,已足以让他们心生顾虑,三思而行。 更令人不解的是,玄湖之人竟明确反对摩天门执掌联盟。这其中的深意,值得他们好生琢磨一番。就连之前为摩天门摇旗呐喊得最厉害的几个宗门,此时都忍不住开始打起退堂鼓来。 范勋此刻心急如焚,摩天门再自大,也不敢与玄湖公然为敌,那里传说中可是有神级人物的存在。眼下的局势已绝非什么好事多磨,稍有差池,便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他连忙向家族中的几个太上长老传音,寻求应对之法。 可是,即便是袁太上,此刻眼里也失去了往常的从容。年轻时,他曾前往玄湖探秘,若非运气不错,早已成了湖下冤魂。因此,他对于玄湖有着深深的忌惮,绝不愿与之为敌。但同时,他也心生疑惑,想知道摩天门究竟何时招惹了这个禁地,令对方远道而来,摆出了敌对的态势。 魂族之人同样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但吴在多少知道一些秘辛,玄湖之中的那位恐怖存在,受限于某种规则,绝对无法直接出手干预世事。 于是,他连忙向范勋、武蕃等人传音,暗授机宜。 听了吴在的传音后,范勋心中稍定。他再次抱拳,朗声说道,“玄湖作为禁地,备受云洲之人尊崇,一向超然物外,不问世事。如今突然干涉云洲的结盟之事,实在令人费解,不知其中有何缘由?” 小胖子有些语塞,他确实不清楚其中的关窍,只能求助般地望向身边的中年美妇。 中年美妇投去一个温柔的眼神,却并未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中年儒生立即会意,踏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倨傲,“玄湖行事,何须征得你们同意?” “那是当然。”范勋明显不愿与对方交恶,何况,这个中年儒生可不同于那个小胖子,无论修为还是气息都不在自己之下。他只能继续问道,“那么,玄湖对此次云洲结盟一事,可有指教?” “没有什么指教。”中年儒生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向小胖子微微欠身后,笑着说道,“刚才我家少主已经说了,就是反对你摩天门成为联盟盟主而已,难道这还听不懂吗?” “玄湖少主?”这一名头如同惊雷,在众多修士之间炸响。 这个看起来傻不愣登的胖子,居然是那玄湖的少主? 然而,只要有这个名头,即便不是人,哪怕只是一头猪,那也是整个云洲都要为之敬畏的猪。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惊愕的神色,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开始仔细打量起那个小胖子来。尤其是各个势力的主事者,更是吩咐手下将这胖子的样子临摹下来,回去后警告族中子弟,切勿招惹对方,那是讨死之举。 小胖子似乎受不了如此的瞩目,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一缩,想要躲到中年美妇身后去。 中年美妇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畔温柔地说道,“你是玄湖之人,何需在意这些人的看法。别怕,挺直腰杆,像个男人一般,学学你那唐大哥也行。” 小胖子非常听话,立即将胸脯挺得笔直。可惜他的个子不高,人又有点滚圆,这一挺显得多少有些滑稽。但随着中年美妇凌厉的眼神向全场扫去,却没有任何一人敢对小胖子嗤笑出声,纷纷低头不语,唯恐遭了惦记。 “哎呦,这才多久没见,这家伙就成玄湖少主啦。”唐忘朝着阿忆眨了眨眼,打趣道。 因为当铺所在的角落,恰好处于玄湖众人的视线之外,小胖子这才一直没有找到他们。 唐忘和阿忆都默契地没有打算在此刻与天毅相认。毕竟,他们两人都有着实力强大的仇家,没必要将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小胖子牵扯进来。 更何况小胖子既然已经成了玄湖之主,一旦发生冲突,甚至会引起旷世大战。因此,他们看到这家伙已经彻底痊愈,修为甚至还有精进,也就彻底放下心来,至少,以后再没人敢轻易招惹这个憨厚的胖子了。 “胖人有大福嘛!”阿忆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第330章 针锋相对 玄湖中人这次前来,似乎明摆着就是针对摩天门,只是范勋有些想不通,摩天门究竟何处招惹了这个庞然大物? 范勋的脸色略显尴尬,他凝重地望向那个中年儒生,沉声问道,“不知我摩天门何人得罪了玄湖,但请明示,范某必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中年儒生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范勋说道,“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我们所反对的,只是摩天门成为云洲联盟的盟主,与其他事情无关。” “为何?”范勋忍着气追问道,“玄湖虽强,但我摩天门也非鱼肉,总要给大家一个说法吧?” 中年儒生笑着点点头,似乎对这个问题还有那么一点回答的兴趣,“玄湖一向无意插手世间事。但涉及到云洲安危,才不得已而为之。云洲是否有联盟,联盟如何运作,玄湖并不在意,更不会干涉。但一洲之事自当由一洲自决。如今你摩天门却要引狼入室,置云洲于危难,居心何在?” 话音一落,再次引起场中哗然。 中年儒生矛头直指上官家和魂族,那些本就对外洲势力心存戒心之人听得频频点头。先前在大势凌压之下,他们不敢出声,如今有了玄湖撑腰,自然开始再次活跃起来,斥责摩天门吃里扒外。 范勋瞬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没想到与外洲结盟一事,竟然引起了玄湖如此强烈的反感,直接出动强者前来干涉。 这一下子将他置于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没有上官家和魂族的支持,摩天门想要执掌联盟,无疑难度太大。而玄湖如此明确的反对态度,更让其如芒在背,难以应对。 上官澹泳脸色同样脸色阴沉如水,家族中有人义愤填膺,欲起身反驳中年儒生的指责,却被他轻轻挥手制止了。 此次云洲之事,实则是他们这一脉私下所为,并非家族老祖的直接授意。做好了当然是大功一件,但若捅出了娄子,家族非但不会为其撑腰,甚至还会有族人落井下石。 一旦因此为上官家惹来玄湖这等强敌,他们这一脉恐怕会首当其冲,遭受更大的打击,对上官澹泳来说绝对是得不偿失。如今,他准备谨慎行事,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干脆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而魂族的吴在则满脸冷笑,中年儒生的矛头直指魂族,他自然心知肚明其中的缘由。但如今双方还未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因此有些事无法说得太直白。 此次魂族前来云洲,本就打算一石二鸟。如果能帮助摩天门顺利拿下联盟,成为幕后之人,自然最好,即便不成,他也另有图谋,不会空手而归。 如今,他的人已经悉数就位,只待时辰一到,就可以直接发动。届时,只要能放出那位存在,他们此行也算是大功告成。 想到此处,他的手不禁握紧了座椅的扶手,抬头望向天色,估算着时间。最多半个时辰后,他会给云洲之人送上一份“大礼”。 中年儒生也不着急,知道各方都在暗中算计各自的利益得失。他们本就是来搅局的,同时也要验证老祖的一个推测,既然魂族背后的势力还未露头,自然也不着急太快摊牌。 四周的议论纷纷,范勋只能置若罔闻,他连忙与几位太上长老以及武蕃、谢林等人私下商议,如何应对如今的混乱局面。但他也心知,不管今日结局如何,摩天门的声威都必然会严重受损。 范勋多少有些自责,还是有些大意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还有玄湖这一变数,以至于陷入了如此被动之中。 以势压人,这一招对于玄湖毫无意义;放弃结盟,那此前的心血和投入就彻底打了水漂。众人为此商量许久,却也找不到任何良策。 范勋决定再探一探中年儒生的口风,看看玄湖此举背后是否还有别的原因,他定下神来开口问道,“道友所说的引狼入室,是否有些夸大了?我们之所以……” 然而,中年儒生显然不想再听那些陈词滥调,不耐烦地打断道,“玄湖不是来听这些说辞的,只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云洲成立联盟并无不可,但绝不能与虎谋皮,话已至此,无需多言。” 说完,他不再理会范勋,转身走向小胖子,欠身低语几句后,玄湖一行人便径直在外围寻了处空地坐下来。他们已经摆明态度,接下来,只看今日之事还有何等变数,又将如何收场。 范勋郁闷地站在原地,强压心中的不快,却不敢随意发作。他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随后提高嗓音,向场中众人朗声陈词,“天地可鉴,我摩天门对云洲绝无异心,与外洲合作只是为了共御外敌。奈何玄湖的诸位强者成见太深,极力反对我摩天门成为盟主。如今联盟未立,便已出现这般情势,绝非我等所愿。既然如此,那就由大家重新公选盟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如今之计,范勋只能以退为进,将决定权交予云洲众人,然后假以民意,才有可能压制玄湖。只要玄湖之人点头同意重新公选,他便可以联合上官家和魂族,发动那些已经收受了好处的势力,再对其他中立势力恩威并用,未必不能成事。 中年儒生并不介意范勋将责任推给玄湖,也一眼看穿了对方心里的小九九,反而故意火上浇油,大声回应道,“不管你们选谁当这盟主,只要和外洲沆瀣一气,我玄湖就绝不承认。” 范勋闻言,身形不由一晃。他没想到玄湖之人竟如此决绝,根本就不吃这一套,甚至还提前警告所有人,摆明了今日绝不让摩天门成事。 他不由狠狠地盯了一眼玄湖众人,心有不甘地走了回去,对三名太上长老说道,“玄湖铁了心要与我们作对,不知三位太上有何良策,可以应对此事?” 第331章 雕像异动 “玄湖如此行事,其中必有深意,把我们的人全部撒出去,不惜代价也要打听出背后的原因。”袁太上神色凝重地吩咐道,“武蕃,谢林,你二人去向魂族和上官家请教一下,看能否探得一些秘辛。” 摩天门众人迅速出动,但很快就纷纷悻悻而归。 玄湖之所以被称之为禁地,不仅因为其间危机四伏,更是因为其神秘莫测,无人能知晓那里真正的底细,即便是上官家这样的神级家族,同样知之甚少。 而极少数知晓一些玄湖根底的强者,比如秦家家主,却与摩天门本就不太对付,且也不敢对玄湖妄加评论。魂族虽然算是一个知情者,但吴在又如何会将底细盘出,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此一来,摩天门众人自然就毫无所获。 “既然如此,那就重新召集其他势力议事吧。我们暂时搁置与上官家和魂族结盟的打算,看看能否通过其他方式掌控联盟。实在不成,那就组建议事堂吧,先将玄湖之人糊弄过去再说。”袁太上果断地说,此事已经不能再拖,否则对摩天门会越来越不利。 此后,众多云洲势力再次聚集一起,就如何执掌联盟一事,再次进行激烈争论,却没有谁留意到,在后方那两座雕像之间的平台上,有一缕莫名的气息,正在慢慢渗出。 位于西南角的当铺前,韦老头猛然间站起身来,望向雕像所在之地,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凝重,嘴里嘀咕着,“兔崽子,你这次出来还要兴风作浪吗?” 唐忘也来到了韦老头身旁,他的心中莫名感到了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灾难即将降临。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是否会有大事发生?” “哦?”韦老头没想到唐忘的感知如此敏锐,不过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的。你们安心待在这里,天塌不下来。” “我有个朋友还在那边。”唐忘指了指玄湖之人聚集的地方。 “他们?”韦老头笑了笑,“他们就更加不用担心了,真当湖底那位是摆设?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到时候好好体悟一番,说不定对你的修行也有所裨益。” 唐忘点头称是。他心中已然隐约猜到了几分端倪,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初在木离王朝,一场因神战而起的巨变,几乎将整个逐浪城彻底毁灭,不知此次又会如何? 有时候,拥有太强的力量,或许并非是好事。 不知为何,他脑子里无端端地浮现出一个词,“天地蠹虫”。 半个时辰,不知不觉过去了。 会场后方,两座巨大的雕像突然开始剧烈摇晃,仿佛正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撼动。那些聚在中央,正商讨联盟事宜的大人物顿时停下了话语,纷纷将目光投向雕像所在,脸上写满了惊讶和疑惑。 场中的其他人更是喧哗不已,七嘴八舌地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何事,竟会让这两尊被云洲修士奉为圣物的雕像,出现如此变故。 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不知何时,雕像四周悄然出现了一群蒙面灰衣人,一道道巨大的光幕随之升起,将两座雕像以及中间的平台笼罩其中。这显然是提前布下的层层法阵,法阵的边缘,阵盘的光芒若隐若现,散发出的气息极为强大。 那些灰衣人开始大声吟唱,那古怪而诡异的音节,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让人听起来极为不适。这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发音,但其中的韵味,宛如正在召唤远方的游子踏上归途,又似古老的呓语在唤醒沉睡的力量。 这些蒙面人的修为全部在金丹之上,法阵的八个角落更有一名元婴修士坐镇。他们是何时潜入此地,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布置下如此强大的法阵? 似乎无人能够知晓。 “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想做什么?”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蒙面灰衣人肆意妄为,还是联袂出手驱逐对方,大多数人正为此举棋不定时,却有一些性急之人,已经率先向那两座雕像处冲了过去。 双神台的两座雕像,犹如云洲的图腾,如今居然有人明目张胆想要破坏,自然让那些心怀大义者意难平。 那些抢先出手的人,瞬间就掠至雕像周围,他们并未多话,灵技发动,一道道绚烂的光芒击向法阵。然而,令人震惊的是,那些看似强大的灵技,撞入法阵后就如泥牛入海般,连丝毫波澜都未泛起,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一幕,顿时让在场的众多元婴强者投去了惊诧的目光。出手之人中,甚至包括一位老一辈的元婴修士,实力虽然算不上顶级,在云洲也算是威名赫赫,不容小觑。可连元婴修士的道气都无法穿透那法阵,这些蒙面人显然是有备而来,那笼罩雕像的法阵,必然有着超乎想象的威力。 范勋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摩天门在此刻挺身而出,只要振臂一呼,众人必会同仇敌忾,有所响应,那么这无疑用实际行动明证了,摩天门就是云洲当之无愧的领袖。 然而,他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忧虑。这些蒙面人能在他们的眼皮子下行此险着,必然有着几分把握。更何况,如果无法探清对方的根脚,说不定会给摩天门招惹来难以对抗的强敌。 他心中迅速盘算着各种可能,但要想打破今日的僵局,说不定自己只能冒险搏上一把。 可就在范勋刚下定决心,准备孤注一掷时,武蕃已经率领家族子弟冲向了雕像,口中还高喊着,“犯我云洲者,必诛之!” 这一声怒吼,立即点燃了所有在场之人的怒火。 越来越多的人再也不愿在原地枯等,他们只觉热血沸腾,纷纷站起身来,跟随着武蕃向那雕像之处杀去。 范勋眼睛猛地一缩,这位武家家主向来精明强干,但从来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如今这般热血而为,其中定有蹊跷。 第332章 武尊中期 观礼台上的吴在,目睹着武蕃率领众人冲向法阵,嘴角不由挂起了一丝微笑。 这个法阵并非出自灵界,除非拥有神级的力量,否则依靠蛮力根本就无法将其击破。更让那些人想不到的是,法阵真正的妙用并非是为了挡住众人,而是吸收他们的攻击,以此打破地下的封印。 这才是他们此举的真正目的。 武蕃的这番举动,自然是受他的指使,毕竟魂族之人不方便参与其中,以免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在另一处观礼台上,唐忘眼见众人的攻击,打在法阵上如石沉大海,不仅如此,在他的心镜映照之下,竟察觉到法阵之下,一股恐怖的神力正在慢慢觉醒。 他惊讶地转头问道,“韦前辈,我怎么觉得这其中有古怪。这些人到底是在攻击法阵,还是催动法阵?” “这都看出来了?”韦老头不禁有些讶异。 在场的众人中,能够洞悉这一机窍的,除了那些事先知情的有心人,绝对不到一掌之数。而唐忘不过只是武尊初期,对此竟然也能有所察觉。韦老头不由动起了心思,一定要想个法子将唐忘拉入当铺,如果他实在不愿意,硬绑回来也是可以考虑的。 韦老头目光平淡,望向远方的雕像,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不屑一顾,“某些人费尽心机,不就是想要弄成此事。若不借助这么多人的合力,想要破开那封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他们的那个法阵无法长期维持,最多也就个把时辰,仅凭他们自己是想都不要想咯。” 随后,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唐忘,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这才是那些人如此热衷要搞这个盟誓大会的真正缘由。” 唐忘微微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并非愚钝之人,却天生讨厌那些事功算计,总觉得这与自己的修炼之道不合。 因此,当韦老头点出其中关键之时,他立即看明白了很多事,不由地摇摇头,但同时又忍不住问道,“前辈,你不打算制止他们?” “这关我什么事?”韦老头白了一眼唐忘,撇撇嘴道,“我就是个生意人,哪有去做赔本买卖的道理。那下面的人,都有可能成为我的主顾,如今一个个正义愤填膺,热血沸腾,你却让我去和他们唱反调,脑子坏了吗?” 唐忘讪讪一笑,识趣地闭上了嘴巴。韦老头必定也有自己的打算,自己何必又强人所难呢? 然而,当他再次将视线投向那两座雕像时,眼中却流露出了一道凛冽的杀气。 那些正在全力以赴攻击法阵的人,心中满是正义和热血,浑然不知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这些人被心中所谓的正义裹挟着,毫无保留地施展出自己最强大的攻击,誓要将那法阵破开。 正如韦老头所言,此时此刻,任何试图阻止此事的人,都注定会成为众矢之的,面临来自四面八方的愤怒攻击。 然而,一旦法阵破开,被封印其下的若是一个恐怖的敌人,那么云洲乃至整个灵界,或许都将因此承受无法弥补的伤害。 想到此处,唐忘的眼神变得极为坚定。 假如有一天,他也许会面对这样的抉择,甚至不得不与所有人为敌,那么他将用手中的刀,劈开一切阻碍。 有刀无敌! 唐忘的念头前所未有的通达,体内的修为桎梏也在此刻被轻易碾碎。 他本来就距武尊中期仅有一步之遥,经过在当铺这几日对肉身的打磨,他的根基已经无比扎实,如今水到渠成,自然一冲而破。 唐忘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畅快。 他在武尊初期这个境界,停留已久,相较于以往修为的提升,这一次的突破似乎最为艰难。从地宫突破武尊之境后,他一直在奔波逃跑,跨越了千山万水,从中域到木离,再从天兴踏上之路,如今来到了灵界,他才再次在修武之道上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境界的突破,但在唐忘体内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真元之力在磅礴流动,他的每一块血肉,每一根筋脉都在欢呼雀跃。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那把臻至半透明的心刀,不知何时,那粹白的刀意莲花悄然烙印其上,周遭还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道则。 那是唯有王境强者方能感悟的道则! 虽然这股道则之力极为微弱,却让心刀有了质的飞跃。从此以后,即便面对王境强者或元婴修士,唐忘终于也有了一些抵抗之力。 这样的蜕变,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简直不可思议。在过往的无数岁月中,从未有人能在武尊中期就触及到道则这一层次,许多人之所以无法突破王境,无他,就是无法感悟道则之力。 然而,唐忘在玄湖底经历轮回的洗涤,又被那恐怖无边的模糊身影当头棒喝,让他如醍醐灌顶般对刀之一道有了全新的感悟。此外,尽管他的记忆有所缺失,但在游历光阴流水时,与那青年道士的对答中,更是以刀明志,唯刀而已。 在那一刻,他其实就已经隐约触摸到了刀道的无上道则,只是不自知而已。但那种感悟投射在莲花灯上,却在他体内悄然催生出了刀之道则的雏形。 功不唐捐,玉汝于成。 一切皆是自然而然,这或许正是道的本意。 韦老头再次被唐忘所震惊。连他这样的存在都没想到,自己刚才随口一句话,然后唐忘顺势一感悟,居然就破境了! 而且,他还捕捉到了唐忘体内的一丝微弱道则之力,以他历经万年的见识,也有一点愕然,甚至想着是否将这小子解剖一下,看看体内到底还藏有什么古怪的秘密。 此时,韦老头心中愈发坚定了要将唐忘留在当铺的念头,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行呢?他皱着眉头,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让一旁的阿忆有些紧张,她感受到了唐忘突破的动静,但看到神秘莫测的韦老头此时的表情,不由地担心起来:“难道师弟的突破出了什么问题吗?” 第333章 小普,血脉 唐忘的突破发生在当铺之外,有着韦老头帮忙遮掩,并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也无人察觉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刀修,就在这不经意间突破了。 而在双神台的核心处,无数的灵技如狂风暴雨般击打在法阵上,那法阵周围的光幕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些波动,看似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随时都可能彻底崩塌。 冲在最前方的武蕃,声如洪钟,振臂高呼,“成败与否,在此一举。诸位,全力一击,必能将这法阵击破。” 在他的怂恿下,法阵周围的众人都凝聚起毕生的修为,施展出自己的最强一击,向那法阵倾泻而去。 一时间,天地充斥着一声声恐怖的巨响,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灵技在空中交织绽放,如此密集而强大的攻击,哪怕是神只亲临,恐怕也要暂避其锋,不敢硬撼其威。 在如此一轮攻击后,法阵的光晕终于黯淡,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周围开始蔓延出一条条巨大的裂缝。而那些维持法阵的蒙面灰衣人,在这般毁灭性的攻击下,更是东倒西歪,仿佛已是溃不成军。 就在此时,那四名嘴角挂着血渍的元婴修士开始高声吟唱,“以吾之血,引你归来!” 他们体内的道气疯狂四溢,鲜血更是如泉般喷涌而出,尽数汇入地面的一个凹陷处。随着法阵在持续的轰击下被强行破开的瞬间,这四人发出了癫狂的笑声,他们的身躯因失血过多开始干瘪,却又在转眼间极速膨胀。 人群中有元婴修士顿觉不妙,高声提醒他人,“快退,他们要自爆!” 不少人立即止住了前进的步伐,而一些急于抢功的修士,却已来不及刹住身形,在四声巨响之中,随之成为了陪葬。 武衡此时躲在人群后面,心里暗暗有些后怕。作为宗门战队一员,他跟随宗门长老一起攻击法阵。但在此之前,他暗中收到了唐忘的玉简传讯,内容很简单:法阵有异,好自为之。 因此,武衡一直留了几分力,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敷衍,以免招致长老的猜疑。就在法阵破裂的瞬间,战队中有两人急速前冲,要想拿下首功,而他却装作伤势未愈,消耗太大,惨白着一张脸踉跄着向后退去,还因此挨了带队长老的一记白眼。 如今,那两人已经尸骨无存,长老也被惊出一声冷汗,再没有人去注意那个继续向外面悄悄退去的武衡。 法阵在一阵轰鸣声中消散无踪,里面的蒙面灰衣人也全部化作了尘烟。 但两座雕像却摇晃得更加厉害,而那地面的凹陷处却开始缓缓下沉,一股令人感到窒息的气息逐渐涌了上来。那些离法阵较近的人们被那股气息扫过,纷纷呆滞不动,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仿佛在这一刻,他们似乎陷入了失神的状态中,神魂不在,只余空洞的躯壳留在原地。 远处的阿忆目睹这一幕,不禁惊呼出声,“魂杀!” 这是传说中魂修的终极杀技,完全无视识海中的一切防御,于无形中破灭对手的神魂。只是这样的手段,即便是魂族当初的莫家老祖都无法施展,只能通过魂攻之术,进入神识之中与对方比拼魂力。 魂攻与魂杀,一字之差,却高下立判! 刚突破成功的唐忘,眯着眼睛眺望远处。那翻滚而上的气息太过强大,他的心镜之力已经无法靠近两座雕像,更无法查探那些遭遇魂杀之人的具体情况。 唐忘心中涌起一种冲动,想要试探一下,在这种强大的魂术之下,他的墨刀是否还能从容应对。 但那地下封印的存在太过恐怖,仅仅是逸散出的气息,就具有如此恐怖的威力,他也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真正触动唐忘的却并非眼前的景象,至于那恐怖的“魂杀”也仅仅只是让他微微心动,他与阿忆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同时从对方眼里读出了那个答案:这股气息竟然与小普有一丝微妙的相似。 阿忆的感受尤为深切,她曾亲眼见过小普变身后的模样,那一刻,小普身上就透着的,就是这股相似的气息。 莫家老祖曾称小普为“噬魂”,但阿忆在元塔之内,曾为此问询过莫家老祖,却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老祖只是含糊其辞地提到,他在家族古籍中看偶然翻阅到一些零星记载,小普或许是远古时期一种叫“噬魂”的神兽后裔。然而,这些记载语焉不详,具体的真相早已不为世人所知了。 元塔之中,小普缩在小筠的怀里,舒服地打了个哈欠,它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仿佛能够跨越时空的阻隔,触动它藏于最深处的记忆。 小普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一种源于血脉的亲切,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但它实在不想出去,心里嘀咕着,“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还是在这小塔里好,既舒适又安全,没事还可以找小筠玩。算了,算了,管他是什么呢,十有八九又是些麻烦的事,懒得再想了,再睡会儿好了。” 于是,它在小筠的怀里轻轻翻了个身,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继续之前的美梦去了。 小筠瞥了眼刚才好像有些异样的小普,低声埋怨着,“你行不行啊,整天就知道睡,睡,睡。我可是一名凝气修士,哪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你。” 她话是这么说,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得意。她板着手指算了算,师父、师娘除外,她就是小普最好的朋友,“第三,第三,非同一般。”边说边笑出声的小筠,颠着轻快的小碎步,准备去塔顶找虚影大师伯,想问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她有点想师父了。 唐忘心情也有那么一丝复杂,但他并没有把小普从元塔中拉出来,去寻根问底。 他也有着私心,不愿意小普像豆豆那样远去。即便那个封印的存在真与小普有什么关系,他也希望等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后,再去探寻其中的真相,而不是无能为力地被迫分离。 第334章 各行各路 而在魂族所在的观礼台上,吴在的眼里犹如燃烧的火焰,充满了狂热和期待。他多年的筹划,无数次的隐忍和妥协,甚至不惜成为他人的走狗,这一切,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当年他在吴家一本古老残破的记载中,偶然发现了这位存在的隐秘。此后,他花费了无数心血,最终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他还发现,这位存在来自星空,曾是血神族的盟友。 于是,当血神族向他抛出橄榄枝时,他毫不犹豫就投靠过去,并成功诛灭了整个莫家,一掌魂族大权,成为血神族在桐洲最大的代理人。 血神族为了奖赏吴在的忠诚,将关于这位存在的一些隐秘透露给他。至此,他就开始了这一次的谋划,无论与武家的暗通款曲,还是全力促成云洲盟誓大会的召开,都不过是为了救出这位存在而做的铺垫。 如果,他不能提前行动,要不了几年,那个封印也会失效,届时,他根本没有机会与那位存在攀上丝毫的关系。 因为,地下的那位存在一旦成功破封而出,只要念及哪怕他一丝的功劳,就有可能赐予他证道成神的契机。因为从某种意义上,魂族之人都是这位存在的传人,所有的魂攻灵技不过是其随手扔出的皮毛之术而已。 这一次,他也算是下了血本,将族内暗藏的精英全部派了出来,又从主人那里求来了远古法术以及法阵,再各种筹谋,巧妙布局,最终借助几乎整个云洲修士的力量,成功地破解了那道封印。 此刻,素来以阴冷沉稳着称的吴在,也忍不住站起身来。他的手心已经开始微微冒汗,他仿佛能听见自己血液奔腾的声音,数十年的等待,就在此一举。 然而,在这份激动与期待之余,他的心中却有一丝忐忑和不安。他死死地盯着雕像之地,心中却在不停地盘算:到底该如何与这位存在交流,才能让他能够为自己指点一条成神之路。 雕像之间的凹陷处,下面的恐怖气息越来越强,那些还能动弹的修士心生畏惧,纷纷急速后退,想要远离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而一些坐席离那雕像较近的势力,也匆匆向着远处移去,寻找一个安全之所。 一些元婴级的强者,此时表情严肃地注视着那里的动静。他们感知发现这股恐怖气息中有着神的力量,心中不免诧异。谁能想到,在这双神台下,竟然还藏有这般恐怖的存在? 远处的玄湖众人,脸上也收敛了原有的轻松,中年美妇独自站在前方,准备应对即将出现的变故; 摩天门的三大太上亦是神色紧张,迅速传音范勋,立即将门下弟子撤回,切勿螳臂当车,遭受这没来由的损失; 上官澹泳脸色阴沉,他意识到自己这次恐怕遭了算计,说不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当机立断,将家族子弟聚在身边,一旦有变,立即撤走; 就连一直悠闲自在的韦老头,终于也站起身来,他示意唐忘与阿忆退到他的身后,两眼炯炯地看向雕像下方的异变处,心中却在嘀咕,“这次,你又会做何种选择?” …… 突然间,一条如巨蟒般粗细的奇异之物凭空而现,形态中空,宛如一条庞大的象鼻。那些此前就陷入失神的修士,被猛地吸入“象鼻”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似乎有些意犹未尽,那“象鼻”向外猛地横扫,一些没有及时退远的修士,除了个别元婴强者外,几乎都被砸倒在地。 而那“象鼻”不但极为灵活,还能收缩自如,如拾芥般将那些倒地的修士一一吸入“鼻孔”,雕像四周瞬间就空出了一大块空地。 那“象鼻”有些恼火,被吸入鼻孔的几乎都是金丹修士,对于它空荡了数千年的空腹来说,完全就是杯水车薪。 于是,“象鼻”再次凌空而起,准备向着更远处砸去,捕食更多的猎物。 就在此时,两座已经快要碎裂的雕像,突然射出两道虹光,犹如两道利剑般击打在“象鼻”之上。伴随着一声吃痛的叫声和一阵愤怒的骂声,“太饿了,总得让我吃点东西啊!”空地中间的凹陷处传来阵阵回音。 似乎有些畏惧那雕像中的虹光,“象鼻”被收了回去。不一会儿,一个白袍黑脸的壮汉出现在了空地中央。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两座雕像,微微一拱手,低声说道,“万年之约,我已遵守。如今终还自由,我们今后两不相欠。“ 话音刚落,两座雕像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轰然倒塌,化作一地碎石。 云洲从此再无双神台。 黑脸壮汉眼神轻轻扫了一下四周,嘴角不经意地咂了一下,似乎有点遗憾无法在此大快朵颐。 而被他眼神扫过的众人,都有一种被彻底看透的惊悚,纷纷如临大敌般,暗自催动自己压箱底的技法和保命之物,以便危变时可以保住性命。 黑脸壮汉嘴角一扬,似乎在嘲讽这些人,如果他真要痛下杀手,那些所谓的保命之物又有何用? 但他知道,有些规矩不能随便打破。 如今,他刚刚摆脱封印,重新获得自由,但状态却算不上太好。被封印了如此漫长的岁月,要想重新恢复巅峰实力,他还需去虚空中找寻一些进补之物。至于脚下这片土地,就不在这里自寻烦恼了。 黑脸壮汉的魂力无比强大,他只是稍微感知了一下,便对整个双神台上的一切有了大致的了解。 不出他所料,这里果然有可以制约他的存在。只是对方并没有显示出敌意,这让他明白,只要自己没有过分的举动,双方应该可以相安无事,各走各路。 在感知的过程中,他突然在其中一个存在的旁边,捕捉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万年前,正是因为他的一次冲动,为此失去了一个最亲的人,也正因如此,他才甘愿被镇压此地,也算是一种赎罪吧。 但那种亲切之感实在太过微弱,“或许是当年的他遗留下的什么物件吧?”黑脸大汉摇摇头,他不想为了这一丝不确定就去招惹对方,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远遁虚空,寻找恢复实力的办法。 第335章 惨淡收场 “恭迎上尊重返天地,必能重振神威,光照万古……”黑脸大汉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他的神识轻轻一扫,便发现了躲在某个角落的吴在,看上去魂力比普通人强大一点,应是得到过他这一族的一些边角传承。 那个人正尝试着要与自己攀亲带故,谦卑地述说着历经千辛万苦,甘冒天下大不韪,才将封印破开。言语中极尽谄媚,言语外全是邀功。 可黑脸大汉却从周围的法阵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臭味,那是一种阴森的血臭,让他非常不舒服,也勾起了他无数不堪的回忆。“果然,那帮家伙还是如此阴魂不散。”他心中暗道。 如果不是当年那些家伙挑拨离间,设下各种陷阱,自己怎会跑到这个鬼地方,还卷入了那场旷世大战?最终他被封印万年,大哥更是黯然陨落。否则的话,如今兄弟俩依然还在无垠虚空中自在逍遥,没事就一起吃吃喝喝,大哥出去寻寻花问问柳,他就找个赌坊大杀四方,何等的快活。 是谁给这些家伙的胆子,还敢前来招惹他,还敢向他邀功? 黑脸大汉冷哼了一声,“无知!” 要知道,那些所谓的传承根本就不是他所留,而是大哥被强敌灭杀时,无意中掉落的一些印记而已。 至于将他救出来的想法,更是荒谬可笑,如果不是封印时间已近,就凭那个法阵,又怎能击破这两个雕像的镇压? “算了,虽然讨厌,但你的确将我提前放了出来,便饶你一命好了。”黑脸大汉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顺便切断了那个不停在他耳边聒噪的声音。 他环顾四周,只觉无趣,更感到了一阵孤单。 这种孤单与他在地下时截然不同。那时,他还有着盼头,期待能重见天日。如今,虽然出来了,却感到了一阵茫然,“唉,要是大哥还在就好了。”黑脸大汉心中涌起了一阵沮丧之情。 但随即,他又想起了大哥独有的一种神通,心情似乎好了些许,“等我恢复实力后,再来这块大陆看看,说不定当初他真的能留下神魂印记。到时候我先去找老命头问一下,那老东西什么事都能算到的。” 有了点盼头,就是不一样。 黑脸大汉猛地一跺脚,身形冲天而起,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双神台上,无数人茫然无措的目光,他们仿佛就像做了一场梦一般,看着黑脸大汉消失的地方,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望着那倒塌的雕像,以及莫名消失的黑脸大汉,还有那前后上百名枉死的修士,这所谓的盟誓大会,似乎彻底沦为了一个笑话。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再多人的联盟又有何用,终究还是不堪一击。 韦老头来到唐忘身边,细细叮嘱了几句。看着唐忘脸上那表演痕迹浓烈的惜别之情,韦老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将他拖入当铺,一起带离此地的念头。 随后,他转身走回当铺,低声唤道,“宋槐。” 木讷汉子立即闪身而至,他恭敬地向韦老头行了一礼,“掌柜的,有何吩咐?” “你留在此地,暗中照看好那两个小家伙,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韦老头淡淡地吩咐道。 见宋槐点头答应后,韦老头挥了下手臂,人与当铺瞬间消失不见。 此刻,吴在的心中仿佛有千万把刀在搅动,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传音竟被如此漠视。那个恐怖的存在从出现到消失,甚至未曾正眼瞧过自己一眼,如此的轻蔑让他羞愤不已。 难道是自己的言辞太过卑微,才会被其无视? 可神到底作何想,自己又怎么可能猜得透?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最终却是一场空,吴在的心中很是不甘。无论如何,至少要让身后的势力给予一点补偿,但再一想到那群人的冷血,他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与虎谋皮,步步惊心。 吴宓默默来到吴在身边,低声禀道,“父亲,那个当铺突然消失了,只留下莫家余孽和那个唐忘。两人趁乱向城外离去,我们要不要……” 吴在冷冷地看了一眼吴宓,他的心情现在很糟。但转念一想,若能拿下莫家余孽,得到莫家传承,也算是一种补偿吧。于是,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心绪,稍作盘算,漠然说道,“你派人紧紧盯住他们的行踪,同时联系武家之人。我们两边各派出一名元婴,务必要将他们拿下。” 吴宓眼里闪过一阵狂喜,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拿下这两人,然后狠狠折磨一番,以雪前耻。 双神台上,一片混乱。 不少势力的人已经开始匆匆下山,此番摩天门护卫不力,不仅导致联盟未成,还让许多势力损失惨重。不管后续如何,摩天门无论声望还是实力都会受损严重,有些事情自然需要好生谋划一番了。 上百金丹修士丧命于此,摩天门自然难辞其咎。 一些金丹势力甚至因此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如今彻底丧失了话语权,接下来能否生存都还两说,哪里有底气去找摩天门讨要说法? 但其他并未伤筋动骨的势力,却已经蠢蠢欲动,他们准备联合起来,并与秦家进行密切接触,希望有人能出头,带领他们向摩天门讨个说法。 至于那些本就是摩天门的附庸势力,只能自叹倒霉。只是向东道主辞别时,脸色都很不好看。 摩天门的几个主事之人也是面面相觑,筹谋这么久,最终却是如此收场,如何甘心? 眼看各大势力都已无心联盟一事,此时再想重新聚势,无疑是白费心机。 更何况,当务之急是查出那些蒙面灰衣人是如何出现的,否则没有一个像样的交代,估计会被云洲修士的唾沫给活活淹死。 范勋脸色苍白,作为门主,此次联盟未果,必然会被宗门内的其他势力弹劾,因此他必须未雨绸缪,以防摩天门内部再生变故。 他也要彻查此事,找出到底是谁出的纰漏,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设下如此强大的法阵,从而让自己一败涂地。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等先回宗门,再从长计议。”袁太上沉声说道。 他心如明镜,法阵一事明显是内鬼所为,然而,有些事只能回去再查了。 因此,他不愿在此久留,与另外两名太上长老一起,迅速向山下掠去。 第336章 苍穹之上 上官澹泳负手而立,沉默不语。此番大张旗鼓而来,却只能偃旗息鼓而去,自己这一脉想要在家族中翻身,看来只会更难了。 他不满地扫了一眼上官泓,若非他当初无端生事,又在之路上酿下大祸,自己何至于此?如今已至暮年,却还要远赴云洲,来做这等算计。 “此子,不堪大用。”上官澹泳心中有此决断。 他正准备动身,率领族下子弟撤回宸洲,却听到有人传音于他,脸色不由微微一变,突然对所有人下令道,“走,我们先回白水城。”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玄湖一行人正准备离开,回去将此间事承禀老祖,却见一个身着摩天门袍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他径直来到天毅身前,客气地说道,“天毅,我是武衡,当初在空天城时曾见过面。” 小胖子脸上颇为警惕,他对武衡并无好感,毕竟对方当初曾前往云天阁找茬,明显是敌非友。 武衡歉意地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是替唐忘和阿忆传信于你的。”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个传音玉简递了过去。 天毅又是惊讶又是犹豫,生怕对方使诈,旁边的中年美妇轻笑道,“有我在,无妨。” 小胖子这才接过了玉简,将神识沉入其中,听着听着,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中年美妇心中一紧,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天毅赶紧用袖口擦了下脸,声音略带沮丧地说,“忘哥和阿忆姐就在那边,他们被魂族盯上了,还特地叮嘱我不要插手。” “把玉简给我听听。”中年美妇柔声说道。 摩天门准备撤回白水城后,武衡收到命令,让他与其他人一同跟踪唐忘和阿忆。他立即将此事传讯告知唐忘,并推测应该是魂族的所为。武衡同时还提到,自己这次回了白水城,说不定也会遭到清算,想问一下唐忘接下来如何打算。 唐忘很快回讯,让武衡去找玄湖之人,并特意留了一段话给天毅,让其不要卷入此事,安心在玄湖修炼。同时,如果可能的话,帮忙照拂一下武衡。 中年美妇听完唐忘的传音玉简后,笑着对天毅说,“那两个人与你关系那么好,而且还是他们将你送回了玄湖,这份情我会领。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出事的。走,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再想办法帮你的朋友。” 天毅原本还挂着泪痕的脸庞,顿时笑了起来,连声追问,“真的吗?” 中年美妇怜爱地揉了揉他的头,转身向那商贾打扮的元婴强者吩咐道,“你去暗中看着点,有事立即通知我。” 在众人视线无法企及的苍穹之上,黑脸汉子正被四名血色衣袍的人团团围住。 这四人,一个冷如冰山,一个幽魂环绕,一个熔岩加身,还有一个死气凛凛。他们似乎在极力收敛气息,以免引发天地规则的异动,但即便如此,周围的天空已经开始变得阴沉,似乎对他们的出现非常排斥。 黑脸汉子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还未抵达无尽虚空,就被这群血神族的家伙缠住了。 “灭魄,见到老朋友,也不打个招呼吗?”其中一个血衣人冷冷地说道,他身上的阴魂仿佛随时都会挣脱束缚,扑向四周饱食一顿。 “你们这帮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黑脸汉子不耐烦地冷哼一声。 “若非我们让人出手,你能这么快就脱困?”阴魂环绕的血衣人继续说道,“当初你没有信守承诺,拖住那几个家伙,害得我们损失惨重,这个事总该给个交代吧?” “去你妈的!”黑脸汉子顿时怒不可遏。万年前,他受血神族蒙骗,犯下大错,导致自己的兄长遭到神族强者围攻,最终陨落。这笔账还没和他们算,居然还有脸倒打一耙。 “怎么,想动手吗?”另一个死气凛凛的血衣人阴沉地说道。他们巴不得黑脸汉子先行出手,如此一来,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开杀戒了。 灭魄心中憋屈至极,他自然不会在这灵界的天穹中出手,一旦发生神战,灵界必然会遭受重创,届时会有强者出动,说不定又会把自己再封印万年。 更何况以一敌四,自己的实力尚未恢复,无疑是自取其辱。只是对方拦路在此,他要想不动手就进入虚空,那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你们几个真是贼心不死,上次把天兴一隅打得残破不堪,又想将灵界捅出一个大窟窿吗?”此时,不远处凭空出现了一个当铺,韦老头站在当铺门口,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们就不怕再被灭掉一个神血之地,让你们那位至尊继续推迟醒来的时间?” “上次是你干的?”那个熔岩加身的血衣人怒声质问道。 韦老头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寒意。 死气凛凛的血衣人冷哼一声,狡辩道,“我们只是来找老朋友叙旧,并没有出手,这应该不算坏了规矩吧?” “那可未必!”在当铺的另一端,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凭空出现,他似乎只是一道虚影,却让这几个血神族强者如临大敌。书生一拍手中的古卷,周围已经阴沉似墨的天地规则开始翻滚咆哮,他冷冷地说道,“我以灵界守护之名,判定你们意图挑起神战,那就算是你们坏的规矩。” “你……”那个幽魂环绕的血衣人怒目而视。但他知道哪怕那个书生只是一道虚影分身,却真有这个本事,一旦审判成功,天地规则就会降下惩罚,更严重的是,如果又是他们破坏了那条契约,大祭司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那个冷如冰山的血衣人第一次开口,“我们走!”说完,他的身影就瞬间消失。 其他三人也没有丝毫犹豫,纷纷闪身离开,唯有那个阴魂环绕的血衣人在临走时,扔下了一句冰冷的话语,“灭魄,我们会在虚空之中等你。” 第337章 鳌头岭 天穹之上。 待那四名血神族的强者离开后,韦老头目光落在黑脸汉子身上,问道,“灭魄,接下来有何打算?” 灭魄狠狠地啐了一口,眼神中闪烁着狠戾之色,“我要先找个地方恢复实力,既然血神族这帮家伙不打算放过我,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算。” “那好。若你信得过我,就进这当铺里躲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应该能让你尽快恢复。”韦老头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灭魄迟疑了一下,他其实并不想再参与到这些无谓的争斗之中,只希望恢复实力后,去寻找大哥的下落,然后重新回到虚空之中,像以前那般逍遥快活。但血神族明显不愿放过自己,而且有些事终究也要了结才行。 他清楚韦老头的根脚,对方根本没有害他的必要,只不过是想在未来的神战中拉一个帮手而已。灭魄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其实并没有更多的选择。于是,干脆地点点头,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当铺之中。 韦老头又随即转向那书生虚影,拱了拱手道,“老林,此次有劳了,后会有期。” 书生也抱拳回礼,随即二人的身影皆消散在了天穹之上。 周围的天空重新焕发了生机,变得清澈明亮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云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白水城的东北方,群山环绕,是云洲金丹修士最喜去的狩猎之地。 这里各种凶兽聚集,随意捕杀一只,卖到城中,就足够一名金丹修士半年的修炼所需。 然而,收益越大,风险越大。 凶兽多是残暴之辈,同级相争往往能占尽上风。它们依仗强大的肉身,可以硬扛修士的灵技,一旦展开近身搏杀,修士大多凶多吉少。因此,每年陨落于此的金丹修士,数量之多,难以计数。 通常情况下,实力强大的元婴修士很少会踏足此地,只因这些山野之地仅仅是万兽谷的外围。万兽谷内隐藏有能够化形的元婴妖兽,它们拥有不输于人类的智慧与实力,一旦人族修士恃强凌弱,过分杀戮外围的低级凶兽,很容易引来大妖的不满。 届时,这些妖兽便会联合起来,发动兽潮,对人族聚集之地发动疯狂的报复。 因此,双方为了维持一种平衡,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人族和妖兽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只允许金丹境修士在这片狩猎之地厮杀,生死各安天命。 魔猴,是鳌头岭一带当之无愧的霸主。 喜好群居的魔猴极难对付,它们身形高大,力大无比,更有让人胆寒的速度,寻常金丹修士根本不是其对手。再加上魔猴最喜以多欺寡,围猎人族,因此,鳌头岭被云洲的金丹修士列为这片山峦之地最为危险的区域。 魔猴一族的首领,更是接近化形的存在,灵智已开,绝非那种无脑鲁莽的凶兽。它不仅实力强,而且极为狡黠,寻常元婴修士要想击杀它,也需费上好一番功夫,甚至还得借助一点运气。 可如今,那只魔猴首领正躲在一棵千年古树的茂密树冠里,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 它的族群遭遇重创,其他魔猴或死或逃,它自己也不敢出去探查消息,生怕弄出声响暴露了踪迹。它只能静静地待在这里,希望那个煞星能够早点离去,自己再重新归拢旧部,另寻一个领地过活。 总之,这个地方是绝对不能待的了。 这会子,魔猴首领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它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辛苦经营多年的鳌头岭,竟然成为了一群金丹修士的战场。 而在远处,它那极为灵敏的嗅觉还捕捉到了不止一名元婴修士的气息,好在那些元婴修士并未亲自下场拼杀,否则这里说不定早已成了不毛之地。 但最令魔猴首领感到深深恐惧的,却是那个拿刀的年轻人类,他的凶残程度超乎了想象,杀力之大,完全就不像是一名武尊所为。它麾下最强大的一个手下曾试图暗中偷袭此人,却仅仅只是一刀,就被彻底劈成了两片。 那一刀所蕴含的威势,让魔猴首领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哪怕是它自己亲自上阵,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挡下那一刀的锋芒。 那一刀,不但伤身,更是伤神。 更为糟糕的是,那个刀修的身边跟随着一名女子,竟然还是金丹魂修。而且,追杀他们二人的那群修士中,有一半都是魂修。这更让魔猴首领只能缩在这树冠之中,再不敢妄动了。 妖兽的魂灵相较于人类修士而言有着明显的短板,面对魂修,它们只能偷袭,绝不敢正面对抗。因为一旦遭到魂修强大的神魂攻击,不死也会痛不欲生。 可那群人真的是来追杀那对青年男女的吗? 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后,魔猴首领就彻底迷糊了。如今,那群气势汹汹追杀而来的修士正在四处躲藏,他们已经彻底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魔猴首领也曾暗中窥探过一阵子,希望这些人族能杀个两败俱伤,它也可以趁机出去 “摘桃子”。 可是,它很快发现,事情完全超乎了它的想象。 在那个女魂修的瞳术护卫下,年轻刀修似乎并不畏惧魂攻。相反,一旦他凭借那完全不逊于魔猴一族的速度瞬间近身,那快得令人咋舌的刀法,便能迅速将对手的脑袋取下。 就这样一番反杀后,原本呈包围之势的十五名追杀者,陆续倒下了差不多一半。剩下的人分成了两拨,各寻了一个隐蔽处躲藏,其中一处恰好就是魔猴一族之前聚居的山洞。 同时,魔猴首领也彻底打消了当“黄雀”的打算。因为它曾被年轻刀修无意间瞥了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在警告它,自己的踪迹早就在对方的感知之中。若执意要与之为敌的话,那把杀人不眨眼的刀,杀起兽来同样可以很利落。 第338章 山洞伏击 在一个幽暗的山洞之中,充斥着魔猴特有的腥臭膻味。 四名金丹修士面色疲惫,他们联手摆出一个防御之阵,紧张地守在离入口不到十丈的一个狭窄处,仿佛随时准备应对有人从外面偷袭。 这场围杀,自从进了鳌头岭后,就充满了意外。 魂族和武家联袂出动了十五名金丹修士,在两名元婴强者的带领下,原本以为对付一个武尊和一个金丹,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对方一路疾奔,终于被他们堵在了这鳌头岭,可没想到这竟然是噩梦的开始。两位带队的元婴修士,不知是因为忌惮万兽谷的威胁,还是另有其他缘由,并未跟随而来。 至此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们以合围之势,两两一组,从四面八方想将那对青年男女逼入绝境,不曾想反而给了对方各个击破的机会。 那个该死的刀修,无惧魂攻,却又刀刀致命,每一次出手都轻松得如砍瓜切菜一般,等他们意识到大事不妙时,已经有六人先后倒在了刀下。 至此,他们才惊觉,在这鳌头岭,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兽”。 剩下的九名修士打算集结一处,以免重蹈覆辙,可那名为唐忘的刀修似乎根本不在乎群战,他不知施展了什么秘法,修为瞬间提升至武尊后期。以一敌众,竟然占了上风,如此一阵冲杀,他们再次被冲散,在又丢下两具尸体后,其余的修士不得不分头逃窜。 至于另外三人,如今已不知去向。而这四人逃到这个山洞后,联手击杀了躲在里面的四五头魔猴,终于算是暂时稳住了阵脚,可以稍微喘息一下。 山洞入口处的一段通道极为狭窄,易守难攻。 他们四人简单商量后,就调整好了防御阵型。两名武家之人为锋,两名魂族修士殿后,只要前面的人能挡住刀修的第一轮攻击,后方的魂族修士就有把握破开那个女人的魂光护盾,给予对方致命的魂击。 尽管他们做好了万全准备,但心中依然忐忑。若等不到两位元婴强者的增援,这一战他们依然凶多吉少。这绝非是怯战,而是唐忘的杀伐委实太过恐怖,仅仅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心颤。 武家的两名修士心中暗自抱怨,此次奉命追杀那对青年男女,只是想挣点功绩,回到家族后换些修炼资源,却没想到会陷入如此绝境,甚至可能命丧于此。 不过,占领这个山洞时,他们击杀了几头魔猴,收获也算不小。只要能坚持到元婴长老前来救援,即便无法完成此次的追杀任务,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山洞中漆黑一片,他们不敢点亮火折子,只能依靠从洞口洒落的余光来判断时辰。 随着外面的光线逐渐暗淡,他们知道,夜晚已经降临。 只要能够熬过这一夜,想必早已收到他们传讯的元婴强者,也该可以进来了。 山洞里有些潮湿,偶尔能听到山石间滴落的水珠,轻轻敲击地面的声音,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他们四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武家修士和吴家魂修,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全神贯注地盯着洞口处,不给对手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两名武家子弟掐着剑诀,随时可以祭出强大的剑阵,将入口处彻底封锁。 两名魂修则屏气凝神,将自己的精气神调整到最佳状态,以便可以施展出最为强悍的一击。 而在四周的洞壁上,贴有十几张符箓,都是这四人各自珍藏已久的好东西。有的用于示警,能够在第一时间探查出敌人的气息;有的具备强大防御能力,可以瞬间升起一道足以抵挡金丹修士强力一击的护罩;还有专门阻挡神识探查的,更有暗含魂力攻击的魂族特制符箓。 层层布防之下,他们四人信心倍增,绝不相信那个叫唐忘的刀修,还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此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洞口处完全沉浸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显然已是后半夜了。 前方的一名武家子弟忍不住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中终于闪现出一丝笑意。 这个漫长而艰难的夜晚眼看就要熬过去了,他们应该能够有惊无险地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惜,现在还不能大声庆祝,生怕在这最后时刻暴露了行踪,导致功亏一篑。 其他三人也不再如此前那般紧张,脸上也都或多或少露出了些许轻松之态,开始盘算着回去后该如何放松一下。他们彼此交换着会心的眼神,然后再次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死死地盯着洞口处,唯恐错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就在这时,三个浑圆的物事携带着强大的真元,如同夜空中的流星,猛然向山洞内飞来。 警示符箓瞬间响起了刺耳的尖啸声,而防御符箓也同时触发,数道光罩将四人前方的通道挡了个严严实实,而那魂攻符箓则毫不留情地发射出魂光,狠狠地击打在那袭来之物上。 然而,这一切似乎只是稍稍减缓了那些东西的前冲之势,却已经让符箓形成的第一道防线彻底失去了效用。 两名武家子弟见状冷哼一声,各自召唤出一个剑阵,立即交织成一张剑网,将那三个圆球状的东西笼罩其中。剑刃闪电般落下,瞬间将那些“圆球”切成了数块。只见一堆红白相间的混合血肉随之四溅。 身后的两名魂修用神识略一感知,随即惊呼道,“是他们三个的首级!” 那两名武家子弟顿时一愣,没想到另外三人终究未能逃出这鳌头岭,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却听后面的魂修提醒道,“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一片刀影掠过,寒光在这黑暗之中一闪而过,却是如此的刺目。 第339章 砍瓜切菜 听到同伴的呼喊,两名武家子弟迅速回过神来,再次铺展开拿手的剑阵,一攻一守,一柔一刚,犹如天衣无缝,极为默契。 而两名魂修一出手同样是绝杀。一个施展幻影之术,在剑阵之中凭空出现了数条阴影,沿着刀影的轨迹向洞口处掠去;另一人更为阴毒,他发出的魂光贴地而去,在这暗夜之中,稍不留神必会中招。 然而,面对这如同天罗地网般的拦截,那片刀影不退反进,刀芒更甚,刀意更浓。 刀气之中凝结着如同实质般的杀意,看似密不透风的剑阵立即被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黑色的影子,狠狠地撞在了其中一名武家子弟的怀中。 那影子以身为刀,在武家子弟的身上纵横交错,不过霎那间,武家子弟就瘫倒在地,生机尽失,再无声息。 这一幕让另一名武家子弟彻底被吓破了胆,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再也顾不得同伴的死活,转身向山洞深处逃去。 两名武家修士一死一逃,他们苦心打造的防御阵势彻底崩溃,剩下的自然只是无情的杀戮。 两名魂修至死也不明白,他们的魂攻似乎对唐忘没有任何效果,究竟是对方的神魂太过强大,还是被莫家后裔在暗中悄悄化解?这个问题,他们永远无法找到答案了。 然而,在临死之际,其中一名魂修的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因为他根本就无惧生死,只不过要体味一次重生之苦而已。 冲杀进来的唐忘皱了一下眉头,他从那个魂修身上感受到了那股讨厌的阴气,这是阴奴的标志。看来,魂族的吴家也是那些血色怪物的走狗,而在魂族之内,必然隐藏有血色肉团。 既然如此,唐忘就更不会对吴家魂修有任何的手软,对于血色怪物,唯杀而已。 在山洞的深处,面对最后那名武家子弟的苦苦哀求,唐忘却不为所动。 杀人者,人恒杀之。 最终,在一阵咒骂声中,所有敌人全部伏诛。 完成这一切后,他立即用心声联系上了守在洞外的阿忆,二人简单交流了一下,待从元塔出来的小普收拾好所有的战利品,他们就迅速地离开了山洞。 这一次反杀,唐忘完成得干净利落。这也是他突破武尊中期后第一次出手,面对几乎同为金丹中期甚至后期的修士,他击杀起来几乎毫不费劲,即便有个别金丹后期的修士站立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充其量也就是让他再多出一刀。 他甚至都没有施展“血月斩”,更不可能用到“裂天式”,如果不是想着速战速决,他甚至只需要“错刀式”就能将这些敌人一一斩杀。 至于那些魂修,他收拾起来就更为简单,既然没打算留活口,他也不介意让识海中的墨刀好好表现一番。不过他依然非常谨慎,还是让阿忆在其身边施展了魂力之盾,也幸亏如此,否则被那可以复活的阴奴将这个消息带回去,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在鳌头岭外的一座小山上,两名元婴修士脸色不善,正在以传音的方式暗中交谈。 “待到天明,我们必须强行杀进去,否则那些弟子恐怕会全部折在里面。”一位身穿摩天门袍服的男子说道。 “那该死的家伙,不知躲在哪里,要是被我找出来,非让他尝尝神魂尽灭的滋味!”另一个来自魂族的元婴强者愤愤地说道。 此前,他们两人想要进入鳌头岭,接应各自麾下的金丹弟子。但武家元婴因为忌惮万兽谷,有些束手束脚,不愿贸然前往。至于魂族元婴,刚一接近鳌头岭,就被一道强大的气机牢牢锁定,让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为棘手的是,对方的隐蔽手段极为诡异。魂族元婴施展了种种术法,却始终没有找到那股气机到底从何而来。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悻悻退却,以免遭受对方的伏杀。 直到黄昏时分,他们突然收到来自鳌头岭的弟子传讯,这才知晓情况已经十万火急,里面的弟子死伤惨重,随时都可能会全军覆没。 这让二人又惊又怒。在夜色降临之前,他们也曾尝试强闯鳌头岭,但依旧被那暗藏的杀机逼退。眼见天色渐暗,对方又极擅隐匿之术,他们只能放弃强攻,等待天明后再做打算。同时,他们也向族内传讯求援,希望再增派几名元婴强者前来助阵,可以无惧对方的偷袭。 直至天明,鳌头岭中再未传回任何的讯息,这两名元婴修士心中的不安更加浓烈。好在,黎明时分,增援已至,武家和魂族各自又派出了两名元婴修士,准备将唐忘等人一网打尽。 六名元婴强者会合后,气势大盛,甚至不再顾忌万兽谷的反应,直接冲入了鳌头岭。 他们强大的神识迅速扫过四周,很快就发现了那些弟子的尸体,十五名金丹修士,无一幸免。 这对魂族和武家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然而,除了几头魔猴成为他们的泄愤对象外,整个鳌头岭周围再无其他生灵的气息。 显然,唐忘和那莫家余孽已经连夜逃离了此地! 追,还是不追?追,又该往哪里追? 这两个问题让六名元婴强者陷入了为难之中。魂族元婴力主向北追击,因为他们知道唐忘最终的目的地必然是魂族祖地。而武家元婴却急着要赶回家族,因为他们突然同时收到了一道传讯:摩天门发生变故,速回! 此时,唐忘和阿忆已经沿着这片山脉向北奔走了上百里,他并不担心敌人会全力追赶,毕竟此地离万兽谷已经不算太远,对方未必承受得起那些化形妖兽的怒火。 同时,他也暗自决定,就在这附近找一个隐蔽之处,进入元塔完成那光暗试炼。 唐忘和阿忆坐在一条小溪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击杀了十五名金丹修士,也算是小小地出了一口恶气。 他们在此等待在暗处阻拦敌方元婴修士的云焘。因为当唐忘去试炼时,还需要这位师兄守护元塔。同时,也要防范魂族那些元婴不顾规矩,深入此处搜寻他们的踪迹。 第340章 摩天门乱了 两日之后,唐忘和阿忆终于等来了云焘,同时他还带来一个天大的消息。 摩天门爆发内乱! 投入无数资源和心血的盟誓大会无疾而终,各方受损的势力联合起来讨要补偿,摩天门声威大挫,宗门库房亏空严重。范勋回到白水城后,毫无意外地遭受了各方发难,无奈之下辞去了门主的职务。 而关于新任门主的人选,宗门内部争执不下,吵得不可开交。 武蕃的呼声本来最高,无论个人实力还是家族势力,似乎都让他接任门主应是水到渠成之事。 没想到,此事却遭到了范、岳两家的联手抵制,就连代表中小家族的谢林也提出了异议。 这一切的根源,在于范勋调查双神台雕像处的守备一事时,发现与武家有不小的关联。虽然没有实证,当事人也莫名暴毙,却让他无法信任野心勃勃的武蕃,同时对其身后的魂族也起了疑心。 武蕃则认为众人是在联手打压武家,为此暴怒不已,并扬言若不能继任门主,不排除会脱离摩天门,自立门户。 此言一出,宗门内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三位太上长老被迫再次出关商讨此事。 性情火爆的乔太上孤身前往武家,意欲训斥武蕃的无理之举,双方先是口角之争,然后再以武论道。 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乔太上竟然落败而回,并宣布从此不再插手此事,随后便星夜离开了白水城。 如此一来,武家和其他几家更是势如水火,很快就引发了金丹以下子弟的各种冲突,并导致数人陨落。 就在众人认为武家孤掌难鸣的时候,武蕃再次主动出击,连续击败了岳山和谢林。而范勋则以刚退位为由,选择了避而不战,武家声势暴涨。 武蕃势不可挡,大有横扫摩天门一众强者的威势。 袁太上却明确表示,武家可以执掌摩天门,但门主之位绝不能由武蕃来担任。 为此,袁太上决定亲自出马,要与武蕃一决高下,却遭到了魂族强者的阻拦。武蕃趁热打铁,趁势想要拿下摩天门的大权,却又被突然现身的上官澹泳所阻。 至此,武家与摩天门陷入了僵局,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而随着岳家一名元婴修士的无端死亡,神魂俱灭,这场乱局彻底无法收场。 反武势力认为是武家勾结魂族所为,而武蕃坚决否认,表示这是欲加之罪。 这一连串的变故,也使得追至鳌头岭的武家元婴修士放弃了对唐忘的追杀,火速赶回白水城以应对变局。 如今,北行路上只剩下了人生地不熟的魂族挡道,要想在云洲境内截杀唐忘和阿忆,无疑难上加难。 唐忘望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云焘,心中很是纳闷,不解地问道,“你又不在现场,怎么会将事情了解得如此详尽?” 云焘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卖了个关子。然而,唐忘二人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追问,起身准备出发。 云焘只觉心中一阵憋闷,为什么都不能好好配合一下他呢?无奈之下长叹了口气,道出了实情,“郭启在我安排下,投靠了摩天门的范家。如今范家正值用人之际,他的实力又不俗,很快就挤入了核心层的边缘,因此才能将此事了解得颇为详细。” 唐忘瞥了眼云焘,调侃道,“师兄,你居然还有用脑子的时候?” 云焘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对于这个不懂长幼尊卑的家伙实在是忍无可忍。他直接施展暗影结界,将唐忘拖进去好生“修理”了一番。 阿忆对这两师兄弟之间的打闹已经见怪不怪,况且她有时也觉得唐忘有点欠收拾,二师兄此举也算是大快人心。 待云焘神清气爽地拉着鼻青脸肿的唐忘跨出结界后,三人没有再继续逗留,径直向北而去。 云洲北部多山,一直延绵至桐洲境内。 有万兽谷的存在,这里的兽类也算繁荣昌盛。时有一些修士组队来往两洲之间,捕杀一些落单的妖兽,以此换取修炼资源。与此同时,自然也有不少修士因此成为了妖兽的食粮。 在两洲交界处,有一座归属桐洲的小城茂云。这里不仅是来往修士的补给之地,更是一个妖兽尸体的重要交易之地。 桐洲各方势力云集于此,都想抢占商机,为此不惜大打出手。在经过无数次的洗牌后,最终形成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格局。 最近几天,魂族数位元婴修士突然现身茂云城,立即引起了其他势力的警惕。尤其是与魂族素来不睦的演丰城窦家,更是不敢轻视。他们担心魂族会有大的动作,从而威胁到窦家在茂云城的利益。因此,常驻于此的修士立即向家族发回了紧急求援讯息。 随着窦家的增援火速抵达,整个茂云小城阴云密布,气氛变得极为紧张。其余势力见状,纷纷不敢掉以轻心,陆续从各自家族中调来了强者坐镇,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令人意外的是,魂族虽然在茂云城囤积了重兵,却并未有任何异动,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举动让各大势力更为警惕,以他们对魂族的了解,绝对是无风不起浪,此间必然有更深的算计。于是,他们纷纷启动了最隐秘的暗子,想要刺探出确切的信息。 终于,暗子们统一传回了消息,让这些强者面面相觑。原来,魂族要在此处围捕两名年轻人,据说其中一个是当年魂族莫家的余孽,而另一个则是一名武尊刀修。 得知这一消息后,各大势力变得更为谨慎,甚至将防备级别再度提升。他们深知魂族的行事风格,这样的说辞很明显只是一个烟雾弹。对付两名元婴之下的年轻人,何需如此兴师动众? 不过,既然连暗子都无法探明真相,这说明魂族所谋之事必然极大。于是,更多的元婴强者暗中潜入茂云小城,各大势力之间的火药味也越发浓重,颇有一触即发之势。 第341章 暗之极为光 距离万兽谷百里之遥的一处山中小谷,唐忘一行人最终选择在此停驻。这里地势隐蔽,灵气浓郁,算是一处不错的修炼之地。 云焘施展秘法,降服了原本盘踞于此的一只熊形猛兽,让这个小山谷临时更换了主人。 那只熊形猛兽虽然心有不甘,但畏惧云焘的强大,只能忍气吞声,担当起了山谷的护院。可随着小普从元塔中出来后,熊形猛兽就彻底死了心,收起了本来就不算太强的反抗之心。它从小普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血脉压制,于是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小普的坐骑。 自此以后,这只熊形猛兽肩上左右挑着小普和小筠,每天都会在山谷周围巡逻一番,以防有其他猛兽进犯自己的领地。 而在山谷深处,凭空出现了一座数丈高的白塔。阿忆和周循在塔门前搭建了三座简易的木屋,作为他们几人的暂居之所。 至于云焘,他依旧神秘兮兮,行踪不定,整天神出鬼没,很少能在山谷中见到他的身影。 “尽你一切所能,不要让这盏灯熄灭。” 这是唐忘第三次听到这句话。 与前两次相比,他心神守一,没有任何波澜,只是踏步上前,直接来到那盏油灯处,缓缓坐下。 在此之前,唐忘已经在心镜之中无数次临摹过这一幕,如今只是践而行之,再无此前那般的彷徨和生涩。 一把无形无质的心刀悬于油灯之上,唐忘缓缓闭上双眼,静待黑暗之力的降临。 片刻之后,黑暗如期而至,那纯粹得让人心悸的黑,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可以吞噬掉世间的一切。 唐忘完全不为所动,任由黑暗将自己和那盏油灯一同包裹其中。 油灯中的微弱焰火在黑暗的侵蚀下迅速衰减,眼看着就要再次熄灭,唐忘的脸上依然无悲无喜,似乎一切理当如此,又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黑暗之力肆无忌惮地蔓延,油灯的光焰不出意外地跳跃了一下,如回光返照般短暂地明亮了一瞬,眼看就要彻底沉沦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就在这时,唐忘睁开了双眸,心刀随之散发出点点微光,宛如一条细线,竟然将那即将熄灭的火焰牵引其中,赋予了新的生机。 唐忘困在玄湖之底时,曾经感悟出,“阴之极为阳,死之极为生,黑之极为白,暗之极为光。万事万物皆为轮回。” 光与暗,看似截然不同,无法相融,其实相互依存,无法独活。 没有光明,又何来黑暗。二者不过如那衔尾蛇一般,循环往复,相互交织,看似水火不容,却是一体两面。 当其中一方达到极致时,必然是另一方的开始。 这才是所谓的暗之极为光。 然而,在这极致的转换中,若想让这光亮不至于彻底沉沦,还需要有一个关键的牵引之物。对于浩瀚的天地而言,或许是那日升月落的自然法则,而对于唐忘来说,却是心之所至,才能无始无终。 “暗昧处见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 这是阿忆曾转述的先生之言。初闻此言时,唐忘有诸多疑惑,但在生死轮回的对应之下,他终于体悟到了个中之味。 唐忘以心刀为引,将那光焰留于心间,自身和光同尘,成为了一盏新的油灯。 至此之后,只要身不死,心不灭,光明自然常在。无论周遭的黑暗之力如何强大,终究只能归于无极,无法撼灭他心中之光。 唐忘嘴角挂着一丝笑容,他的推衍果然没错。 以身为灯,以心为焰,他就可以完成试炼的第一步:尽你一切所能,不要让这盏灯熄灭。 对于唐忘来说,仅仅不让这盏灯熄灭还远远不够。他有着更大的野望,那就是让光明之力与黑暗之力如生死轮回般,相互交融,相互依存。 唐忘重新闭上双眼,身心放开,如同空无一物的居舍,任由黑暗之力蔓延其中。 他的心刀谨守灵台,如夜色大地之上的一间寻常房屋,一盏明灯闪耀其中,却能破开周围的黑暗,给人以永不放弃的希望。 “对,就是希望。”唐忘心中一震,仿佛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随着心念一动,心刀开始在他体内缓慢转动,那追寻而来的黑暗之力,被逐渐磨灭,成为了心刀上焰火的燃料。 虽然这个过程极为缓慢,但此消彼长,焰火终究能够占得上风,并彻底破开黑暗之力,以光明之名,照耀整个小屋。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间,已是一个月的光景。唐忘依然枯坐原地,纹丝不动,而周围的黑暗之力似乎不再那么厚重,虽然依旧纯粹,却已失去了先前吞噬一切的压迫感。 而在唐忘的心湖之中,一黑一白两盏莲花灯悄然亮起,只是色泽有些黯淡,远远无法与其他六盏灯相提并论。 山谷中,阿忆也在日夜修炼,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实力,以便在接下来的魂族之行中,能够多一分自保之力。 唐忘迟迟没有从元塔中出来,对众人而言反而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与前两次相比,唐忘应该是找到了应对之法。况且,元塔内有虚影大师兄坐镇,唐忘安全无忧,这也让阿忆能够心无旁骛,全身心地投入到闭关修行之中。 周循得过云焘和虚影大师兄的指点,加之此地的灵气极为浓郁,修为进步神速,可谓一日千里。这些时日来,周循一直都在苦修,如今已是筑基中期修士。 小筠的天赋更是恐怖,突破对她来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眼看着就要触摸到筑基的门槛了。这也让周循心里更加紧迫,一旦被唐忘的徒弟赶上,他就真的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在此期间,云焘只偶尔回到山谷一两次,只是为了确定一下众人无事就好。他跑到万兽谷中,与几名化形妖兽不打不相识,如今没事就会聚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云焘为此不禁暗叹,与唐忘这家伙相比,还是和这些妖兽相处省心多了。 第342章 九灯齐现 唐忘在元塔试炼,阿忆也在闭关,没有约束的言小筠彻底放飞了。 她本来就活泼好动,此前一直躲在元塔中,实在是被憋坏了。好不容易能够出来,自然会想方设法玩个尽兴。 小筠不仅将整个山谷都转了个遍,还常常怂恿那头被她起名为“大熊”的熊形猛兽,带着她和小普一同外出,去周围耀武扬威一番。 小普如今与小筠的关系极好,它没事就会蜷在小筠的怀里,半眯着眼睛,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 而“大熊”发现小普与小筠如此亲近,自然不敢怠慢。它对这个自己一巴掌就能随便拍死的小丫头,也就言听计从,毫无任何乖戾之气。 有着金丹实力的“大熊”,不时会去捕杀一只野兽,扛回谷中交于周循,再生火烤熟后打一番牙祭;或是带着小普与小筠,去往相熟的猛兽洞穴做客,小筠小口喝酒,小普大口吃肉,其乐融融。 有着小普在,普通妖兽对其都是敬畏有加,不敢造次。因此,小筠也就狐假虎威地好好趾高气扬了一番。 小普对“大熊”的表现也甚为满意,作为奖赏,暗地里传授了“大熊”一种简单的魂术。 这对于妖兽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机缘。要知道,神魂是妖兽最为脆弱之处,一旦魂术修炼有成,不仅能够大幅提升神魂韧性,更重要的是,在未来化形的时候将会轻松许多。 “大熊”对此感激涕零,对小普和小筠的要求更是百依百顺。它也知道这群不速之客不会久留此地,因此,每日都尽心尽力地陪着他们四处玩耍。 这一人二兽的奇怪组合,也就此成为了周遭一带最奇特的风景。 这样休闲自在的日子转瞬即逝,三个月的光阴似乎眨眼间就过去了。直到有一天,元塔震动,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中走出。 唐忘,终于结束了他的试炼。 阿忆在感应到元塔的异动后,立即停下了修炼,破关而出。她看着脸上满是笑意的唐忘,问道,“成功了?先生可有留下什么话语?” 唐忘轻轻点点头,却又随即摇头。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答道,“我是完成了试炼,但先生留下的印记并未有任何交代,只是在我离开时,隐隐听到了一句,‘我身混沌,终见光明’。” 看着阿忆既迷惑又略带失望的神情,唐忘暗叹了一声。他在试炼小屋内听到这句话时,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当时他心情愉悦,并未过多深思。如今见阿忆如此反应,不禁有些自责起来。 此次闭关,唐忘收获极大。 在彻底磨灭黑暗之力后,不仅心湖之上的两盏黑白莲花灯同时绽开,而且当八灯共耀之时,最后的那盏莲花灯也呈现出了一抹淡淡的血红之色,由于尚未被点亮,他也无法感知其中所蕴含的道意, 但无论如何,唐忘总算集齐了九盏莲花灯。一旦堪破那血红之灯的奥秘后,便能九灯合一,届时说不定还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为了不让阿忆等人担心,唐忘在结束试炼后便急忙出来与众人相见。而接下来,他打算再闭关一个月,准备借势突破金丹中期,并将那光暗之道融入刀技之中。 此外,虚影大师兄还将传授他一些光暗之道的灵技。 如果一切顺利,他的实力与离开白水城时相比,又将有极大的提升,至少元婴之下,他将无所畏惧。 禁海之上,一艘法舟正在快速飞行。 阿武在剑澜镇安置好凌耀后,又与老剑头痛饮一场,这才告辞而去。 不过,离开时阿武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许佥得知阿武要回中域,前往长青王朝,便执意要同行。阿武想着自己对中域不熟,就当是带了个向导,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由于天兴前往中域的唯一通道掌控在真武叶家手中,阿武只得向龙府借了法舟,跨海而去。 法舟会将阿武等人送至真武王朝与九苍王朝的交界处,然后再沿着分隔两大王朝的贡江逆流而上,进入中域中部最强盛的古泺王朝。 据阿芸的推算,她的师父白萝很可能就在那一带。 贡江,起于九苍王朝东北部的嶷灵山脉,九苍王朝最为神秘莫测的九阳天宫就坐落其间。 江水滚滚,奔流南下,江面宽阔之处,竟有百里之遥。 九苍王朝与真武王朝则分列两岸。 自古以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江边两岸那些熟识水性之人,自然也会以水为生。只是他们所造舟楫较小,相较于官家经营的大型舶船而言,实在太过小巧而脆弱,在这奔腾的江水中,稍有不慎便会翻覆,每年葬身江底之人无数。 阿武一行抵达贡江入海口后,他们在九苍一侧上了岸。法舟立即返回天兴,而他们则沿着贡江向北而行。 由于并不急于赶路,阿武买下一辆兽车,沿着河边驿道走走停停,借此熟悉中域的风土人情,同时也顺便打探一下整个中域如今的局势。 一路上,虽然说不上太过顺遂,但有许佥这个老江湖在,却也能够将一些麻烦事化解于无形。 直到在一处驿站,他们才遭遇了第一次冲突。 一群军中之人正在强行征兵,但凡青壮男子,若不能支付足够的钱财,都会被强行拉去军营当差。 这些人中为首的是一名大武师,仗着人多势众,根本不给同为大武师的许佥任何脸面,更见有阿芸这样的年轻女子在,色胆包天,企图杀人劫色。 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在阿武的武尊剑气笼罩下,那帮军痞全部趴倒在地,生不起一丝的反抗之心。 尤其是那名大武师头领,实在想不到一个外表如此俊美的公子哥儿,却有着这般恐怖的实力。 此刻,他只恨自己有眼无珠,活该倒霉。 阿武并未大开杀戒,却也没有轻易放过这群人,而是在就近的军营处,对这群人细细盘问。 他们这才发现,此次要想北上长青王朝,将比原来预计的难上无数倍。 第343章 千里奔逃 中域如今战火纷飞,几乎所有的王朝都被卷入其中。 这一切的根源,要追溯到赤地荒原那场惊天巨变,变故发生不久,京府与东王府就全面开战。 京府以中域共主之名,向十大王朝颁下了征战令,号令所有王朝共同发兵东征,讨伐反贼东王。 而东王府则针锋相对,发布了讨逆檄文,历数西王执掌中域后的种种罪状,声称要正本清源,重建中域秩序,呼吁天下有志之士共襄盛举。 随着战火的蔓延,整个中域迅速分裂成两大阵营。一方以西王为尊,维护京府正统;另一方则与东王结盟,准备重新瓜分这片天下。 还有一些王朝干脆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待尘埃落定前,再及时表态,求的自然是在乱世中不过不失,保全自身。 九苍王朝的赵家是西王的忠实拥趸,极力主张派军北上,增援京府。然而,九阳天宫却表示要休养生息,不愿卷入这场劳民伤财的内斗中。 原本,两大势力各守其地,相安无事也未尝不可。但偏偏九阳天宫所在之地,恰好是赵家军队北上古泺的必经之路,而古泺王朝又是当下两王相争最重要的主战场之一。 九阳天宫坚决拒绝赵家大军过境,不仅是因为中立立场使然,更防着赵家假道伐虢。而如果绕路的话,则会增加三倍以上的路程,势必会贻误战机。 因此,本就积怨已久的两大势力,如今已是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在九苍内部点燃战火。 被阿武强势镇压的这群军痞,隶属于赵家一个附庸势力。这个势力为了讨好赵家,正在这一带大肆征兵。不过,他们心中也有自己的小九九,通过强征滥收来凑足人数,而自家的精英则另寻了隐蔽之地闭关修炼,不理外界纷扰。 阿武与阿芸得知这些消息后,久久相视无言。 九苍之地已然纷乱不堪,古泺更是战火连天。而此番中域之行,阿武原意是前往长青王朝,算是一趟寻根之旅。然而,这条北上之路,不仅必须穿越古泺王朝,还要途经京府管辖之地。而如今战火纷飞,要想顺利北去,谈何容易。 除此之外,两人此次踏足中域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寻找阿芸的师父白萝。通过阿芸的秘术推断,白萝目前很可能就身在战乱的古泺王朝。 阿芸的脸色微白,她似乎有些动摇,不愿再继续前行,想要返回天兴,待时局稳定之后再作图谋。她望着阿武,眼中流露出一丝犹豫。 阿武沉思了片刻,踏步走出那处军营,眺望远处的贡江,眼神坚定地说道,“我不打算改变行程。作为剑修,绝无畏难而退之说。” 阿芸来到阿武身边,将头轻轻他的肩上,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既然你已决定,那不管前路如何,我也会和你一起走下去。” 阿武心中猛地一颤,他心思细腻,敏锐地察觉到阿芸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同,难道是她的卦术预示了前路的灾劫? 但这一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既然这是他必须要面对的修行之路,那么他只会义无反顾,阿武的眼神变得愈发凌厉,他双手握拳,默默地在心中说道,“不管前方有何阻碍,就用我这手中剑,斩出一条生路来。” 贡江上游的嶷灵山脉,绵延数千里。 这里是九阳天宫所在之地,寻常武道之人都不敢在此放肆。 在嶷灵山脉外围,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上,有着几间略显破旧的房屋。这里的主人,或许早已迁往他乡,留下这处宅院,荒废于此。 从大门而入,穿过一个小天井,正当中是一间宽阔的堂屋。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摆设,只有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乱的旧物,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得凌乱而又沉寂。 此时,在堂屋靠近卧室的一侧,已经被人收拾出了一片整洁的空地,上面铺满了在附近拾掇的茅草。 一个帅气的青年男子正半躺在茅草之上,望着头顶上爬满蛛丝的朽木雕梁,脸上挂起了一抹苦笑。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正在细心地为男子处理伤口。那是一条被战剑贯穿的伤口,周围还残留着恐怖的道则余韵。 阿武叹了口气,当初在那军营之中一时心软,不愿多造杀孽,便放过了那帮军痞。然而,这群人却谎称阿武一行是东王府的谍子,从而引来军中强者的追杀。 起初,追杀者只是一些实力不俗的武尊,但与阿武剑下愤愤落败,死伤惨重。随后,赵家竟然派出了一名王境强者,形势陡变,阿武和阿芸只能落荒而逃。 可那赵家王境强者却始终不依不饶,追杀了阿武等人近千里,许佥也因此身陷敌手,生死不明。 而阿武更是在此前的一场血战中,被那王境强者刺中一剑,危急关头,他用掉了老剑头留给他的一张底牌,这才勉强将那王境强者逼退,得以逃进了嶷灵山脉。 然而,最让阿武不解的是,无论他和阿芸施展何种手段,始终无法摆脱对方的追踪。他们甚至舍弃了原有的衣袍,换上了藏于储物戒里的全新衣物,但敌人依然如影随形,仿佛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这种感觉,如同芒刺在背,让阿武始终难以心安。只是他反复思量,却始终没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此刻,阿武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想来赵家之人应该不敢轻易踏足此地,否则,很容易遭到九阳天宫强者的反杀。 唯一让阿武感到一丝欣慰的是,经过这一路的杀伐,他的剑道有了明显的精进。尤其是那种生死之间的细微处,更是让他感悟良多。 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在与唐忘的交手之中,自己总是有一种棋差一招的错觉,原来差的就是这细微处的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