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曩霄传说》 第2章 世纪初的冲突 公元1001年北宋咸平四年九月 党项族拓跋部首领辽封夏国王李继迁大破宋清远军,李继迁部趁胜进攻灵州。 公元1002年北宋咸平五年二月 “急西北露布,四年九月十日,原管内都知蕃落使,夏州党项族继迁围灵州。于咸平五年二月破灵州,城中将尽死!今西北五州之地数千里尽落于党氏!今事急矣,特呈御前,望圣上定!”。 令内侍将战报放于御案上,低头看了良久,真宗并未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紧张的气氛充斥着这个大殿,臣僚们皆手举笏板,低头无一人敢看殿上。 自打西北战事打响,众臣僚心中原本皆不在意。相对于北方的大辽国,小小党项根本不值一提,当年李继迁反出北宋就差点被灭,众人原以为哪怕有大辽的扶持,战败的党项族也不过是一时的锋芒,坚持不了多久。 哪知这事态发展却出乎人意料。 数月前,清远军被灭消息传到开封府,现任尚书右仆射李沆便上书朝廷:灵州不可失,若失则遗患无穷,封授继迁,保灵州;若其不从,遂以慰之,党项军疲乏,密遣虎将,必一战可破。 在李沆想来这被占五州之地当年也是他老李家的藩地,今还于人家,以解灵州之围,再好好安抚也断了大辽利用党项在西北掣肘大宋的心思。他李继迁不就是想要个合法的身份,给党项名正言顺的求个立足之地吗?给他就是!一纸诏书而已,如此一来灵州之围便解。若实在不行也可以以此先稳住党项,再密调大将军杨嗣回朝立即出兵西北支援灵州战事,连年征战的党项恐怕这时候已是疲惫不堪,轻松就可以取胜! 然而多数的宋臣他们认为当年太宗皇帝削藩,党项起兵反宋的时候,差点就把党项给灭了。今儿个党项打回来了,又要还地册封,有辱国体啊!那这不是打先皇的脸么?我大宋颜面何在?官家的颜面何在?丢不起人啊! 再者,任何地方都可以调兵遣将,唯独抗辽前线坚决不能调回一兵一将。 为什么呢? 因为这辽人太可怕了! 当年雍熙北伐惨败所带来的后遗症现在还困扰着大宋边境,给大多数宋人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这当然也包括了现在坐于殿上满脸愁容的宋真宗。 如今虽说辽宋时有交兵,宋军也略占上风,但是从骨子里的惧辽让大宋上下都不敢轻举妄动。 一向谨慎胆小的宋真宗心里一直在盘算着。 一是这“不孝子”的罪名他可背不起,这脸他更丢不起! 二是这辽国太吓人了,三天两头就跑来咱边境干一仗,送往大内的战报现在是一天比一天多。更有消息说萧皇后这只母大虫还摆了个宴会,宴请了一大帮子的契丹贵妇,据说在吃了几盏酒后还开了个动员会,让这些个贵妇回家告诉自己男人,她萧后下次宴请就要直接摆在北宋皇宫的紫宸宫了。这还得了?这人员调不得!调不得! 经过好一番思量后,他也认为李沆之策决不可取。 最终,君臣达成一致意见,继续以“抗辽为主”;对于党项继续实施所谓的“以夷制夷”策略。 钱?如今北宋不差钱,要多少给多少,再连哄带吓一番,让吐蕃回鹘跟它党项族打去,稳定辽宋前线后再支援西北战事也不迟。 只要宋辽前线不失守,小小党项焉能撼我大宋江山?这是把两个藩属当成了自家两个帮忙看院的了。 如此一来气得李沆回家就吐血晕了过去,本就身体不好,这下恐怕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接下的事态发展让人大跌眼镜,吐蕃六谷部长潘罗支率部刚与党项军交战便溃败而退。回鹘部队行至半路,听闻吐蕃溃败的消息立马调头打道回府了,拿了钱是出工不出力。 些个银钱打水漂了是一回事,关键这“以夷制夷”的政策可把这几个藩属养了好些年了,要啥给啥的,就差把开封府的这些个瓦舍勾栏里的歌舞姐儿们弄到前线去犒军了! 非我族类,靠不住啊!所以真宗现在心中真有些慌了,御案下面,当初力谏真宗继续“以夷制夷”的臣僚们心里更是忐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冒冷汗,这官家要怪罪下来,这可吃罪不起啊!赶紧的,这头有多低埋多低,万一被官家瞧见自己,这一个不顺眼自己就成背锅的了。 此时,沉默许久的真宗猛的一下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吓得旁边侍奉的侍官赶紧上前搀扶着,这下可把这些臣僚们吓坏了,慌忙将笏板举得更高了,全部都跪倒匍在了地上。 “李卿,李卿,李卿呢?”站起身子扫了一眼下面这些大背朝天肚子贴地的僚臣们宋真宗仓促的念道,却又在紧皱眉头似在喃喃自语:“对,对,上次若听李卿之言,此事至今恐不至于此,朕一时糊涂了啊!” “李卿何在!” “启禀陛下,仆射大人早些日子病重,曾向陛下告了假,陛下开恩允了仆射大人这视朝和常朝可以不必参朝,并令其卧床养病!”旁边的内侍官扶着真宗手臂,佝偻着身子恭声答道。 宋真宗听言叹息一声,慢慢坐回龙椅后,看着下面的众臣僚又叹了一口气道:“众卿家,如今我大宋前有狼后有虎,贼人虎视眈眈,我汉家土地,且容他蛮夷染指?众卿家,谁可有良策献上?”面对官家希冀的目光,殿下一片缄默。 真宗见此情形心里便知道了,这些个臣僚怕再说错话了。 他摇摇头,最后目光直接落在了一个人身上,手扶额头思忖半晌后,从容起身道:“既如此,众卿就此散了吧,今日常朝朕要坐朝,稍会儿便改在大庆殿再议此事。”言罢宋真宗便起身离开。这让下面如履薄冰的臣僚们终于松了口气。 “宣尚书工部侍郎寇准前往紫宸殿,其余等退朝!” “臣寇准领旨!” 殿中一中年男子立马叩首喊道,起身后他摇了摇头似乎思考着什么事,好像又对官家单独约谈自己并不感到意外。 “多事之秋啊”男子叹道,随后便拢了拢官袍,正了下官帽,随着内侍出了垂拱殿。 入夜不久,灵州城,现在应该唤做西平府了。 城墙上,一排排火把把城墙垛子照得黝黑发亮,从城墙上眺眼望去,古老苍桑的塞上风景与远处的一片星光灿烂融为一体,直叫人心旷神怡。 “呵,终于有闲工夫好好瞧瞧这风情了,只是不知那开封府此时的光景是如何呀!”一位面像不过25岁的英姿少年,长发披散,剑眉大眼勾鼻,身袭长袖皮袄,背挎一张神臂弓。 这少年似是很久未曾如此放松过了,很是惬意的卧在两个城墙垛子之间。 “张浦此时怕是过了延安府了吧?”只见一位约八尺,体型略有些削瘦,穿着青色宋袍估摸40岁出头的中年男人背负双手背对着少年而立。 “哥哥莫不是还担心张先生的安危不成?恐这一路去宋人都得把他给供起来了吧。”少年咧嘴一笑摇头晃脑的说道:“我等杀上开封府于大内中递交顺表岂不是免了张先生这一路脚程?” “继冲,估摸着你嫂嫂与明德他们怕是这两日就会到了吧。”中年人并不搭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这名叫李继冲的年轻人倒是歪着脑袋笑嘻嘻的回到道:“哥哥,这不回夏州城,倒叫各氏族举家小到这灵州来,这是为何?” 中年男人转过身来瞥一了眼少年,张开略有些干裂的嘴唇笑道:“当年先祖五州从我等手中被夺,今还复于我党项,我李继迁今扼住了宋人西北咽喉,叫他等寝食难安,不多日,定有宋使携封授而来,妄此想亲近我等。如此盛况我等八氏及族人岂能缺席?” 说完,李继迁又哈哈大笑,自得之色溢于言表。 “哥哥那我等岂不是算作再投宋人?还是姓赵的好?咱反正也有赐姓赵嘛”少年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望着中年人笑嘻嘻的打着趣。 “继冲,我拓跋族当年受唐恩,赐李姓,救唐于众叛危难之中,古来几人可比?”李继迁忽然就沉下了脸呵斥道:“切莫再拿此事打趣。” “弟自当谨记”李继冲这才正了正身子稍微敛容说:“哥哥,您做这事自然有您的道理,我等族人自是以哥哥为马首是瞻,继冲也是怕哥哥被宋人蒙了眼睛。” “三弟好意我自然是明白,再投宋也是我多加思考的结果,这样做对我族也是有利无弊。”李继迁话语中也是慢慢变得缓和。 忽然,下方的街道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支身着不同皮袄的军队吵吵嚷嚷从各个方向聚拢过来。 “卫慕、野利、费听、往利、颇超……哟,哥哥,这几族来得蛮快的嘛。” “知道了”李继迁淡淡的回答道,又转过头盯着李继冲不容置疑:“等下说的话你也给我听好了” …… 城墙下面一阵喧哗过后逐渐安静了下来 “继迁,你唤我等来此到底有何事讲?”下面一位年过七十的老者盯着城墙上的李继迁说道。能在如此高龄征战沙场,着实身子骨不是一般的硬朗。 李继迁呵呵一笑道:“还是野利叔父老当益壮,深夜至此也不怕着了风寒。” “继迁小子莫多话,有事说与我等听了便是”老者野利擒似乎有些不满了。 李继迁似乎没听到野利擒的不满,抱拳道:“近日召各氏族来此却有一番要事说与众人听道,这天寒得,我便长话短说。” “一是我等如今攻下西平府,前几日我已遣人回夏州通知各族家眷迁往西平,不日应该就到了,其二不出意外我将接受宋封,除辽以外我等也当依附大宋,当下我等需韬光养晦以后再做打算,如此一来辽宋皆不敢打我党项族的主意。”李继迁望这下面,见无人发声满意的说道:“其三今后我等迁治府于西平府,这就是为什么要尔等迁族至此的原因,其四今后我党项治下之地需大兴汉家文化,各族军队需统一军服制式,此举对我等日后征战大有裨益,最后各氏族统着宋服,既然要治理汉家之地切不可再出现汉夷不相融等情况。话已至此,就此散了吧。” 说罢,李继迁转身离去不给任何人发言的机会,只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李继冲和下面一片哗然的各氏族。 …… “哥哥,等等我!” 第3章 风云暗涌 自打李继迁迁府至西平府以来已过去数月,期间张浦和真宗的遣使到达了西平府,继迁授封夏州刺史、定难军节度、使五州观察处置押蕃落等使。 辽圣宗听闻震怒,本受封于大辽,更是将一公主许配给李继迁,现如今党项又接受了宋人的封授,李继迁这是反将了大辽一军,是赔了封授又折了女儿.辽圣宗也不敢收回成命,不然便是把党项主动推到了宋人的怀抱,这宋人更不敢把党项怎么着了,生怕党项又在西北搅动战事。 真是游刃于两国之间,像一个秤砣一样,稍有不慎便会有倾斜之危。两国皇帝心里清楚但也无可奈何,如今党项就是这个秤砣,拉拢肯定是不行的,只能保持平衡,不去得罪便罢了,其他的也只有由得他去了! 这李继迁真是好算计! ...... 吐蕃逻些城 吐蕃六部首领潘罗支这几月可是有点焦头烂额了,本以为党项投诚大宋后会有些收敛,没想到那李继冲和卫慕山喜两人频频对青海边境进行攻掠,带来的损失不少,边境部族更是怨声载道。 更让潘罗支差点气晕过去的是派遣去大宋求援的藩使竟因没有通行文牒而被拒之关外,据边境回话,该藩使在被宋军护送回国的时候被惊了马摔下山崖死了。 “谁知道这些宋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任由这些党项胡来。”潘罗支气急败坏,怒不可遏的把手中的战报摔在了地上。 下面的各部族首领本就一筹莫展,这下更是被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吱声,生怕触了霉头。殿中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报!有宋使求见!”门外这一声打破了殿中紧张的气氛。 “宋使?”潘罗支一脸疑惑道:“哪家的宋使?不是说护送队把遗体送回来了吗?” “禀首领,是寇相派来的,据说有要事与首领商议” “寇准?这个老狐狸派人来做甚?”潘罗支暗忖,“莫非是为党项的事来的?” “呵呵,看来寇准这家伙一定有了算计。”潘罗支忽然展颜对下面的各部族首领道。 潘罗支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和藩服,回到座椅上端坐。 “把那宋使给我带上来” ...... 良久,也不知那宋官与潘罗支说了些什么内容。走时,宋官弯腰做了个揖,潘罗支也笑着回了礼,令人送上了好些皮裘作为礼物。 “大人回开封府时定要代我向寇相公问好,寇相所言之事潘罗支定当照做” 宋使呵呵一笑拱手道“定不负所托。” ...... 此时西平府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数月来党项人褪去了皮衣都着宋服与当地宋人融为一体,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劳作,党项人已于宋人无异,李继迁更是坚决贯彻的要求各氏族及党项人学习汉文化。开放经商,大设书塾,原本大宋禁止商贾与河西一带来往,但是民间依然是屡禁不止,所以后来宋朝只得作罢。 西平府李家 昨日,鄂尔多斯几州众多人口迁徙过来定居和新开挖运河成功的消息已让李继迁脸上笑开了花,今日又有天大的好消息传来:李明德之妻,党项卫慕之女卫慕双害喜了! “李家有后了!拓跋族有后了!先祖保佑,先祖保佑啊!”庭院中李继迁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一连串的喜事让李继迁是惊喜不已,在党项一族中拓跋族李家本就是人丁最为稀薄的,如今儿子有后了,更是让他觉得这是先祖在庇佑自己在庇佑李家。 “爹爹,爹爹,三叔回来了!”李明德从前院一路小跑着过来,打断了李继迁的思绪。 “回来便回来罢,二十来岁的人了,遇事怎的这么不知收敛?”李继迁不高兴的说道:“双儿害喜了,这么天大的事,你不去守着双儿来这报信做什么?” 李明德这才收了收气拱手道:“儿知错,下次定当注意自身的言行,双儿哪自有野利家的姐姐陪着说话,三叔回府时带来了封吐蕃潘罗支的一纸降书,我这才拿与爹爹。” “降书?”李继迁狐疑道:“这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哪门子的降书?” “想是吐蕃众部已被我党项所慑,这才求于父亲。”李明德在旁边笑道。 李继迁接过潘罗支递来的降书,打开便看了一会儿。 “献上的牛羊便犒军了吧,信中潘罗支言迫于吐蕃各部压力方才投降,想约定地点,乞求归还吐蕃各部受俘之人,并到时将献上金银和牛羊与我进行交换。”李继迁收起了书信对着李明德说道。 李明德笑着接话道:“爹爹,这吐蕃众部看来也不过是散沙而已,哪像我党项,各氏族同心同德,共荣辱进退。” “叫上张先生,你三叔,卫慕山喜及各族族长到府来议事。”李继迁也不接李明德的话,吩咐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李明德也原地作了个揖便离去了。 ...... 李家议事厅,此时党项八氏的族长都已经到了,党项族在西平府新的议事府还未完工,所以一般要事都在李家召开。今日李家三哥与卫慕山喜得胜而归让整个议事厅是一片喜气洋洋。 不多时,李继迁便从前厅快步赶到了议事厅,身后紧跟着张浦和李继冲。 李继迁刚入大厅便有人上前抱拳祝贺道:“今日三哥与山喜得胜而归实乃一大喜事,刚入府听闻卫慕家女儿害喜,恭喜首领大人李家再添人丁啊。”在座其他氏族来人也纷纷上前祝贺。 李继迁自是喜上眉梢,连连抱拳向众人还礼, 待众人贺喜完毕,李继迁便坐上了正中的大椅,李继冲和张浦分站左右两侧。 “今日三郎得胜而归还带回了吐蕃六部首领潘罗支的一纸降书,还是先请各位族长过目。”言罢,李继迁便让张浦把书信拿了下去与众人瞧去了。 “继迁啊,这是好事啊,那吐蕃人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这些受俘的吐蕃人也无用处还与吐蕃也无害处,也显得我党项之大气,哈哈哈,依老夫之见这确是一桩好事。”坐在下方第一位的野利擒一边大笑着一边捋着花白的胡子。 其他的氏族族长也跟着附和。确实,自从党项起兵以来还从未这么爽过! “野利叔父所言甚是,小侄也是这般想的。”李继迁一个马屁拍到了野利擒身上,让这老头子很是受用,好一番的得意。 但是,紧接着李继迁又顿了顿说道:“只是据人回报,听闻前些日子有宋使进入逻些城与潘罗支不知道不知密谋了何事,但是这降书便接着来了,不知其中是否有诈。” 话音刚落,底下细封氏族族长便接话道:“我也有所耳闻,听说那日有位藩使想入宋求援,但被但拒之关外,后来被宋军护送回国时不小心惊了马结果坠崖而亡。” “定是宋军加以抚恤的使者,那宋人最爱做的就是这般事,做和事佬,不敢开罪我党项。”野利老家伙似乎是看破了这一切继续捋着胡子得意的说道。 同样这一番话又引起了其他氏族的附和。 “野利叔父果真眼光独道,小侄佩服。”李继迁抱拳说道:“只是我与张先生等先头商议恐怕是没有那么巧,这定是诈降,这潘罗支既然来接受这些受俘之人,我看不如连这潘罗支也一并俘了来。” 野利擒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被耍了一番,勃然大怒道:“那贤侄早有计算,为何还将我等叫于此处商议此事?” 李继迁哈哈一笑道:“这本也是喜事嘛,叔父莫要生气,小侄在此赔个不是了,我等八族本就同气连枝,不管继迁作何打算定要知会众人才是。” “哎。”野利擒也没了法,叹了口气道:“贤侄若有此计策,老夫也无话可讲,只是此次出兵也是情况不明,你便不要出征,你若有个好歹我族承受不起,让三郎带兵去,山喜小厮留作接应便是。”老家伙表了态了其他氏族长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李继迁也正容站起身向野利擒作了揖:“多谢叔父关心,小侄铭记,等下小侄定会安排妥当。” 众人定了时间,地点敲定在一处山谷,接着遣使将回信送往了吐蕃。 闲扯了一番,野利擒便托累告辞了,其他氏族长也相继离开。 一月后,距离与吐蕃约定的日子便到了。 青海边境的一处山谷外面,张浦领着一众俘虏等待着吐蕃人的到来。不多时前方忽然马蹄声大做,吐蕃骑兵便率先赶到,后面似乎还拉着几车辎重,领军的是吐蕃人吴福圣腊。在距离张浦不远之时,突然张浦举起了手中的旗子,紧接着山谷里忽的尘土飞扬,李继冲率领党项骑兵手持长枪分成两路从两翼向奔来的吐蕃军队包围而去,张浦立马调转马头撤进了山谷从山谷另一侧出了战场。 吴福圣腊的军队似乎一下慌了神,急忙分兵抵抗从两侧包围而来的党项骑兵。紧接着一群被俘的吐蕃人忽然拿起背后藏着的大刀长枪也嘶吼着从正面冲了上来,原来这群俘虏是党项人所扮,此时慌忙间分兵的吐蕃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便乱了阵脚。 李继冲取出身上的神臂弓拉弓搭箭,只听“咻”的一声便射中了吴福圣腊的左肩,吴福圣腊惨叫一声便差点坠马,他急忙拉缰回撤想突出重围。忽然后面山坡上喊杀声震天,卫慕山喜带着另一只军队从后面的山坡密林中冲出,向战场汹涌卷来,切断了吐蕃军队的后路。 刀枪短兵相接的声音、喊杀声、惨叫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瞬间淹没了整个战场,本就一边倒的战事不多时便结束了,吴福圣腊被俘,缴获了吐蕃军带来的几车辎重。 ...... 西平府,得胜归来的党项军带着缴获的辎重来到点兵场,李继迁和各氏族长打开这些箱子一看,满是金银和貂裘,这手笔让在场的人都吸了口凉气。 李继迁皱起了眉头暗忖道:“潘罗支未来,只派了吴福圣腊领着少许军队便来,莫非真是投降?” “父亲,这......真是诈降?我觉得看着似乎不像啊”李明德有些疑惑的望向李继迁。 李继迁摇了摇头不语。 ..... 几日后,一队宋使便来到西平府中,宋使带着真宗的旨意而来,真宗言潘罗支向朝廷哭诉党项言而无信,李继迁乃小人做派,定要与党项族死磕到底。真宗斥责李继迁做出如此有违道义之事影响了三方和平实在不该,并要求李继迁向潘罗支解释此事,更言大宋将在一月后在三家边境之处亲自派宰相寇准主持和解事宜,介时,李继迁和潘罗支都必须参加,如双方有不从便视为与大宋和众藩属国为敌,共诛之。 待宋使走后,李继迁自感如今倒是骑虎难下了,似又感觉像掉进了一张网里一样。党项如今对于辽宋来说都是一根卡在喉咙的刺,都欲拔之而后快,这个时候有任何闪失都将是灭族之祸。罢了,罢了,介时参加便是,相信那大宋也不敢针对党项做什么出格的事。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便到。 这天早上,西平府的天空一直是阴云密布,一只许久未见的老鸦此时也停留在李府前的枯树上“呱呱”叫个不停,让人心中顿生烦躁。 李继迁此时已整理好行装出了大门,与李继冲、张浦一同赶往点兵场后准备前去赴会。 “爹爹。”李明德匆匆从里屋赶了出来:“爹爹,儿今日心里有些莫名忐忑,此去恐生事端,爹爹可托病在家让张先生与三叔前去,也未尝不可?” 一旁的李继冲也点了点头道:“哥哥,明德所言正合我意,弟今日早起心里也有些烦躁,这行恐有意外发生。” 李继迁哈哈大笑未理会两人的话语,来到马前倏的一下踩着马镫便上了马背,独自奔着点兵场的方向去了。 “爹爹!”李明德朝着李继迁渐渐消失的背影大声吼道。 李继冲与张浦也只好翻身上马追着李继迁而去了! ...... 几日后,一则消息传回西平府震惊了党项族上下! 第4章 三代人耕耘 这日的西平府李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党项八氏来的人挤满了李家前厅。 大厅内也不见有李家人主持,只有端水倒茶的小厮候在一旁,厅内的来人也不似以往或争吵或打趣或交头接耳。气氛略有些不同寻常,有的人转来转来一脸的焦急;有的是单手扶额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脸上充满担忧之色;性子急的不时伸头向内宅方向望去,盯到一个从内宅出来的丫鬟小厮便把他拉住询问里面的情况如何。 李家内宅里 所有李家的人以及八氏各族长都聚在一张大床前,脸上都充满了凝重与担忧。 朝床上望去,一位中年人躺在床上形同枯槁。身上是新换的白色中衣,中衣里面肩和膝都是新缠上的纱布,他面孔惨白,干裂的嘴唇带着一抹失血过多后的白色,紧闭的一只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而另一只眼睛此时已包上了白纱布,只是纱布上还有些殷殷血迹在浸出,他紧攥着床单的一只手在不时的抖动,可以看出此时他正承受着莫大的疼痛。 此人正是李继迁!比起数月前的意气风发,如今的情况看着让人唏嘘不已。 跪在地上的李明德紧紧抓住李继迁的另一只手,眼中含泪表情凄惨,似乎是想帮自己的父亲分担一部分疼痛。 旁边的卫慕双挺着鼓鼓的肚子手中捏着丝巾一直擦拭着脸上的眼泪,一位妇人将卫慕双轻轻的揽在怀里,轻声安慰,只是妇人紧咬下唇,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床上的李继迁,这位妇人是李继迁三位妻妾里唯一还陪伴在李继迁身边的人,是个辽国贵族,叫做耶律汀,当年下嫁李继迁时被封了个公主之名,嫁给李继迁后两人相敬如宾,没生子嗣,倒也恪守本分,对李明德视若己出,早已被众人视作李家主母。 此时的李继冲则一脸的木然的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双眼呆呆的看着自己缠着布条的双手,又是两拳打在地上,肿得像发面馒头的手背似乎感觉已感觉不到疼痛了。 旁边的张浦看到叹了口气拍了拍李继冲的肩膀小声安慰道:“三哥儿莫要再这样了,这不怪你,如果老爷醒来的话看到这样,怕是又要责怪你了。”卫慕山喜听到这话也是上前安慰着李继冲。 几位氏族族长也不禁暗自摇头,李继迁自受伤昏迷而归后一直在接受着诊治,期间李家谢绝任何看望,这让各氏族是人心不安,让他们几个心里十分忐忑。直到今日不久前午时,有李家家丁传话来说首领醒了要见一些人,这才各自带这一些关心情况的族人来到李家,哪知这未时都要过了,李继迁还是没有醒来。 ...... 一个多月前 那日李继迁在点兵场整顿了人马,带上了吐蕃俘虏就往西凉府走。行至半途,来了队宋使称寇准来不了了,宋接到消息北方契丹人近日将会有大动作,寇准做为宰相又是当朝股肱自然是来不了了,赐予潘罗支的牌印、官告等就交于李继迁转赐给潘罗支了,就当做李继迁的见面礼啦。 张浦听罢心里没由来的一阵警觉,他认为此事有蹊跷,但偏偏人家大宋是当和事佬,还贴心的帮你准备了礼物,况且自己等又理亏在先。去怕有诈,不去的话又说不过去,张浦倒觉得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李继迁倒不置可否,当初大辽那个皇帝老丈人就说了,等大夏一扼死西北,契丹人就会挥师南下,况且前段日子听说萧太后那里就有动作了,这妇人的手段可不一般,是李继迁最不愿意打交道的人。 但是万事小心为上,在张浦的建议下党项军放慢了行军速度,遣出了所有斥候,每十里一报,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直至行至西凉府。 接下来的一切进程倒也顺利,双方见面一阵寒暄,李继迁把大宋赐的东西给了潘罗支,潘罗支也递交了和书,一片和气。最后由张浦留下交还吐蕃俘虏,卫慕山喜随之,李继冲接应。 李继迁则拒绝了宴请,称刚迁治府,大夏国事繁忙就要先行回去了。其实他一是觉得久留必生祸端,二来是想赶紧回西平府看看有没有大辽那边的动向,在他看来这有的事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带着一队党项轻骑兵一路出了西凉府,李继迁这才松了口气,于是撤了前方斥候,暗笑自己太过谨慎。 入夜了,就在李继迁一行准备扎营了,忽然四周火把大作,一群身挎弩箭的吐蕃人将还在扎营的李继迁等一众围在了中间,原来这一伙人不是埋伏在前头的,而是从小路尾随李继迁等人而来的。 还未等李继迁等军士反应过来,伴随着一声声拉弦之声,一排排箭矢在火把的照射下泛着黝黑的寒光像暴雨一样射入党项军的营地,不少士兵猝不及防被万箭穿心,整个成了刺猬,李继迁大吼一声,肩上和膝盖都中了一箭。 没想到居然着了吐蕃人的道! 惨叫声、哀嚎声,箭头刺入皮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党项军乱成了一锅粥,慌乱中李继迁肩、膝都中了箭,眼看危在旦夕。 突然,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李继冲赶了过来。 “哥哥!” 还好赶到及时!李继冲在交接完俘虏后,潘罗支等人以各种名义强留李继冲等做逗留,早先有了张浦的话在心头,他顿时心里大感不安,急忙带着人先行一步星夜兼程的去追赶李继迁。 李继迁见是李继冲赶到,心里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急忙拖着伤腿捂着肩膀站了起来,就在这时李继迁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阵凉风袭来,他本能的转过头去一看! 一支箭矢呼啸着“咻”的一声直接射中的李继迁的左眼。 李继迁只感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左脑传来,眼前一片猩红,接着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李继冲目睹了李继迁中箭的一幕,霎时眦睚欲裂,心头更是心急如焚。 大吼一声,手中的长枪直接把眼前一个吐蕃士兵的胸部刺穿,接着顺势挑了起来,一时间鲜血飞洒,手中一勒缰绳,挑着尸体便做盾使,纵马直奔李继迁而去,有想阻止的直接被硕大的马蹄踢碎了脑袋。 周围的吐蕃士兵直接被这举着尸体前冲的魔神景象给吓懵了,纷纷给李继冲让道,生怕下一秒这种惨剧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继冲没用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李继迁的身边,左眼已血流如注,肩膀和膝盖的血似乎早已流干,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 把李继迁抱上马,李继冲像头发了疯的雄狮,挥舞着手中的长枪,脖子青筋乍现。 “杀啊!兄弟们!为了首领!杀光这群吐蕃贼人!一个不留!” “杀!为了首领!” “杀光贼人!” “一个不留!” 党项士兵群情激愤!战意高昂! 连先前受伤倒地的士兵也不顾自身伤势拿起身边的武器,逮到身边最近的吐蕃人就扑了上去,其他的党项士兵两人一伙,三人一群,所过之处也是血肉横飞! “杀呀!!!”声浪像利剑一般直冲云霄! 士气冲天的党项士兵这次可把这些吐蕃人吓破了胆。 见此情景,为首的吐蕃人知道再难有作为,只是不知那李继迁生死有些可惜了,但是一般人受此伤势恐怕不是当场死亡也是命不久矣。 “撤!” 剩下的吐蕃人听到这个字顿感如蒙大赦,叫嚷着都做鸟兽散去了,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不多时这些吐蕃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党项军队也没追,李继冲知道当务之急是赶快找郎中。只有回了西平府才是最安全的! 当下,李继冲便命令一部分人沿官道去寻张浦和卫慕山喜的部队,遣了两个办事快的斥候赶紧回家报信,自己则挑了几匹脚力好的千里马抱着李继迁就近找郎中去了,只有等稳定了伤势再做回西平府的打算。 还好先祖庇佑!李继迁还是硬抗着伤势回到了西平府,如果当时便撒手人寰的话指不定现在党项会乱成什么样子。 …… 大宋东京开封府皇宫大内 此时下朝的宋真宗已换了一身便袍坐在一亭子中,慢条斯理的呷着手杯中的茶水! “寇卿,这福建来的茶叶较之我江南一带的茶叶是别有一番风味呀!似一武一文般,这茶水来得猛烈啊!”宋真宗看着手里的茶笑眯眯的跟旁边站着的寇准说道。 看得出来宋真宗今日心情很是不错! 寇准连忙鞠躬作揖道:“陛下深意,老臣愚钝,未能体会。” 宋真宗斜了寇准一眼,笑着道:“寇卿一计定天下啊,吐蕃,党项如今相互牵制,如照卿所说。他日党项真正来投我大宋这又是断了契丹人的念想,我得寇卿如刘邦得张良啊!哈哈哈!” …… 西平府里,李继迁悠悠的睁开了眼。 还好老天留了一条残命给他,他知道虽说捡回了半条命,但是自己的时日恐不会再多,他要抓紧时间交代身后的事…… 众人从李继迁房里出来的时候已过了酉时,夜已经深了,从明日开始党项族的首领夏国国主便成了李明德。 隐忍! 这是李明德走出李继迁房间时,李继迁最后对李明德说的话。 所以李明德做出的第一项措施就是主动向宋称臣,这次不是和了,而是真的向大宋低头。 各个氏族也一样,修生养息,努力汲取汉家文化,依靠西北的特殊地理位置和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开放通商,且牧且农,来以此保存和壮大实力。 这十年或者几十年是党项族成长的重要节点。李明德心里很清楚,父亲打下了这块田,自己就负责来插秧,然后自己的下一代将获得丰收! 李明德回到屋看到卫慕双鼓胀的肚子,他靠上前去轻轻的抚摸着,他知道自己这个孩子出世后注定就会与党项族的兴衰荣辱绑在一起,肩负起一个重大的责任! 第5章 去亦去来亦来 这一年对于党项族对于李家来说,是经历了真正的大喜大悲! 而新的一年到来,李家同样面对着一喜一悲:卫慕双现已不能下地走动,静卧床榻等待临盆的到来;重伤过后的李继迁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恐怕日子也不远了。 这些日子,接过父亲权力的李德明是愈发的深沉内敛了,就连老臣张浦也越发的琢磨不透李德明的心思了。每当张浦把这种变化报告给李继迁的时候,李继迁干枯的脸上总会泛起一抹微笑。 新年正月刚过,听闻东京就发生了地震,接着北宋各地都相继发生了类似灾害。李德明倒是望着东京的方向有些忧虑了,他忧的不是地震而是自己年前差人送往大内的归附书,正如前几次一样,依然是泥沉大海没有一点音讯,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怕这事还会拖下去。不管怎样这次归附的事情必须要继续,只有这样才能督促大宋全面开放通商和开放通行。 日子数着一天天就过去了,归附的事依然没有下文倒是李家的大事来了! 这日,李家上下是忙的不可开交,进出里宅的丫鬟们匆忙的端着一个个水盆,来来回回,从西平府各处找来的稳婆挤满了临时的产房,孕妇痛苦的叫声是一声比一声大,进不了里宅的人们只有焦急的在前厅干等着,特别是李德明,两手的指甲都快要陷进肉里去了。 “生了!生了!” 随着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前厅里等候的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大娘娘生得是一个少爷。”不多时,一个稳婆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小心翼翼抱着那个婴儿小步来到了前厅,李德明激动的从稳婆手中接过了婴儿,双手有些微微颤抖着。 只见那婴儿已经睁开了眼睛,漆黑明亮的大眼此时正直勾勾的盯着李德明,才一会儿婴儿似乎感觉眼睛睁得有些累了,便闭上眼睛安静的睡了过去。 李德明把婴儿交给了稳婆,快步的跑向了里宅,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妻子…… 在另一个院子里,坐在椅子上的李继迁再听到有人汇报母子平安的消息后也是松了口气,接着便老泪纵横。知道自己是一个濒死之人,他不想去前厅,以免带了晦气,对婴儿不吉利,只要能听听消息就好。 “先祖庇佑!先祖庇佑……!”李继迁停止了流泪,开始闭上了眼睛祈祷。 对于这个已经时日不多的父亲,李德明心里除了有难过之外更多的还有愧疚和心酸,所以这一大早李德明便吩咐着丫鬟抱上了孩子,上李继迁的院里去了。 李继迁依然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晒着早上的太阳,这让他感觉十分惬意。 本来多远的瞧见李德明过来看望他来了,心里挺高兴的,想顺带问问自己的孙子长得个什么样。但突然发现后面还跟着个丫鬟,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他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你把他带来我这儿做甚?”李继迁发怒冲着李德明吼道。 李德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一屁股的坐在李继迁的身边淡淡的说道;“昨日你孙子降世,双儿还下不了床榻,我今个儿就自己带着小家伙来看看你。” “滚。”李继迁继续吼道:“不是和你说了吗?见不得,见不得,不吉利!” 李德明浑然没在意朝丫鬟努了努嘴,丫鬟会意后立即把小孩抱到了李继迁面前。 “爹爹,您好好看下您孙儿。”李德明朝李继迁说道:“莫要再讲那些劳什子的胡话,他是您孙儿,您看抱他是天经地义的事。” 李继迁听罢,这才颤抖着手从丫鬟手中接过了婴儿。望着襁褓中的婴儿,李继迁眼睛都红了一连叫出了三个好字。 “父亲还请给他赐个名字。”李德明也是双眼有些泛红。 李继迁闻言沉思了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婴儿的脸蛋道:“我希望他以后就像最初时候高原上的雄鹰一样,翱翔在最广阔无垠的天上,就叫他元昊吧!怎么样?” “好!父亲,最辽阔的天空,就叫元昊!我儿子就叫李元昊!” 几乎后面的每一天,李德明都会带着小元昊去看望李继迁,陪他走完剩下的时间! 日子一天天的推进,归附的事情仍然没有消息,喜事淡下去了,这悲的事便来了。 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的李继迁终于油尽灯枯,走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在一个夜里突然旧伤复发身亡!一切来得很突然,但似乎又在人们的预料之中。一代枭雄的命运到头来却如此让人唏嘘,或许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有了李元昊的陪伴,至少享受了短暂的天伦之乐。 第二天的西平府全城缟素,李继迁离世的消息传遍了西平府,不管是党项人还是宋人都表达了自己对李继迁的哀思。至少在李继迁入主后,老百姓的日子较之以往非但没有变差,相反还有所提高,更难能可贵的是自党项来过后,两族人民生活的很融洽,不似历史上某些外族政权,对汉家是极尽排挤和打压,李继迁是真正做到了民族融合。 李家灵堂,前来吊唁的人挤满了厅中。作为李家主母的耶律汀自是接受着来客的慰问,李德明作为长子本应要接送来去的客人,但是就在刚才张浦来报告说:寇准带着一队宋使即将抵达西平府,李德明不敢怠慢急忙安排了下就出城迎接宋使了。 “张先生,寇准这贼人此时前来到底有何居心?”李继冲小声的问张浦,对于寇准,李继冲是咬牙切齿的恨,他认为吐蕃此次诈和偷袭和寇准肯定脱不了干系。 “三哥切莫如此!等下宋时来到万不可有任何这方面言语,吐蕃做出这等事,大宋朝廷已派人已派人训斥并言一定会于我等给个说法,可能此行就是为此事而来。”张浦对李继冲说道:“反事已大局为重,况且此事也无证据说是大宋的安排,我等归附之事至今未有音讯,此时万不可添乱!” 李继冲面带恨意呵呵一笑:“张先生放心,继冲自是识大体,他日定有手刃仇人的机会。” 张浦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李继冲的肩膀。 不多时,远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高举宋旗便姗姗而来,李德明见状,急忙上前迎接。 西平府城门已在眼前,一队宋使也便慢着的停了下来,为首的中年人见了李德明等人迎了上来,也是向后招了招了手,一个翻身下了。 “寇准姗姗来迟,望李大人见谅呀!”寇准见到李德明抱拳道。 “寇相此话严重了,我等才知寇相到来我西平府来,一路上未做安排,还望寇相公见谅。”李德明也是弯腰抱拳回礼道。 “李大人切莫如此,此行西平府本该早些日子就到的。”寇准急忙伸手上来扶起李德明,接着一脸愧疚道:“本是我大宋提出双方和解之事,前些日子与契丹人有要事相商便来不了,哪想那潘罗支竟做出如此之事,老夫实在愧疚啊,老夫此行来就是给诸位一个交代。” “寇相此话严重了,我等受之不起啊。”李德明也受宠若惊般回答道。 寇准亲热的抓住李德明的手,叹了一口气说:“此行老夫定是要来的,只是不便逗留太久便又要启程前往檀渊与契丹人商量结盟之事,若是顺利可保天下无战事之忧矣。” 李德明虽闻言心中顿有些想法,但是面上却未流露出来,急忙回应道:“寇相公为天下苍生奔波本就劳苦,今日还抽空来我西平府,实在叫人心中有愧啊。” 寇准笑了笑,接着便面露沉重道:“老夫路上惊闻继迁兄仙去,此事可否是真?” “家父于昨日戌时旧伤复发去世。”李德明回答道。 寇准听罢面露唏嘘道:“继迁兄一世枭雄,叫人可敬,我本想道多年未见继迁兄,此行定要好好叙旧一番,不想天不遂我愿啊!” “家父也多次说道寇大人经天纬地之才,直言钦佩,只是天意弄人啊!” “哎,那快带老夫前去继迁兄灵前吊唁一番。”寇准说完便只身向城门走去。 “真叫人作呕,猫哭耗子。”李继冲见寇准走远面露讽刺的小声道。 李德明回头瞪了自己三叔一眼对张浦说道:“张先生,你与三叔便好好招待其他的来使,我自陪着寇相公前去就是了。” 说完便追着寇准去了。 …… 李家灵堂,灵位前。寇准叩拜了一番,上完香后便面露沉痛道:“我与继迁兄昔日有一面之缘,相互神交已久,不想当日之策竟害了继迁兄一命,寇准心中难安啊!”说完悲痛得便独自掩袖哭了起来,旁边的李家人闻声也不自觉的又跟着啜泣起来,心中直叹寇准的有情有义有情有义。 李德明急忙上前安慰寇准,过了一会儿寇准便止住了哭泣恨恨道:“我已差人命潘罗支将当日伏击继迁兄的吐蕃六部中的其中一部首领抓了起来,正是此人擅自做主行此之事,此人定要拿来西平府供德明侄儿处置,是杀是剐全凭尔等,以告慰继迁兄在天之灵!” “谢寇相主持公道!”李德明听完急做激动状道。 寇准点了点头,整了整仪容,走到了卫慕双旁的丫鬟身边道:“刚听闻侄儿喜得子嗣,只是离京时未闻,他日回了开封府,老夫定会帮令郎讨个封赏。” “谢寇相抬爱。” 寇准伸了手逗弄了下李元昊,李元昊睁着眼睛,也不侧脸回避,扑哧扑哧的望着眼前的人,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煞是可爱。 “小少爷遇此情景,竟不哭不闹,也不怯生,着实有些不凡呀。”寇准有些笑呵呵的对众人道。 “家父余下的日子里,全靠元昊陪着,正是……” 一旁李德明的话还未说完。 襁褓中的李元昊“呀”的一声,没有任何征兆的,一股晶莹的童子尿一下子便冲了出来,直接飞向了正对着李元昊笑吟吟的寇准的脸上。 寇准愣住了,脑子里此时一片空白。霎时他一张脸上便全是尿水,下巴的胡子沾满了水花正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灵堂里的人见此景象也是全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