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别离沫生欢喜》 第一章 三年前的噩梦 a城的天气总是让人莫名其妙的恼火,你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让人总是那样束手无策。苏小沫窘迫的躲在allyeress的门前,裹紧了并不厚的外衣,随着冷风瑟瑟发抖。 苏小沫调侃的想到,她是不是该感谢a。e奢靡豪华梦幻的大门。 雨滴毫不留情的砸向地面,灰蒙蒙惨白的天色,令人绝望的寒冷,a城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风景与感受,苏小沫靠在a。e金光闪闪的门前,看着眼前飞驰而过,迸溅起一排水花不时而过的汽车,忽然有些难过。 苏小沫读了很多书,真的是很多书,中国的,外国的,哲学的,近代史她都喜欢读,可是她的人生并没有被这些书改变什么,人与人的差距,与生俱来,不可否认。甚至会因为买书而消耗掉她作为一个小编辑本来并不宽裕的工资,只能每日早起晚归住着a城边缘廉价的小房子。 “少爷,苏小姐下班了”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在别墅被层层叠叠的窗帘映的昏暗的房间里俯下头,对坐在长椅中的少年说着“要不要……” 还没等他说完,少年搭在膝头的手忽然停止了有节奏的拍动,一动不动的坐在长椅上,苍白的脸色被跳动的烛火映得忽明忽暗,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薄唇微抿,不辨喜怒。诡异的静谧在屋内蔓延开来,一寸一寸的吞噬着人的理智。 就在男人以为少年睡着了的时候,飘渺不可听的声音忽然响起“打开窗户,你退下吧。”男人一愣,抬头看向少年,依旧是薄唇微抿,几乎连姿势都没有变,甚至让人怀疑刚才是不是他在说话。 “难道你让我去开窗户吗?”少年忽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看向男人,黑曜石一般的瞳孔里渗透着深深的冷漠和淬了冰的寒意。 男人没由来一阵瑟缩“是,少爷。” 窗外的风夹杂着零星紊乱的雨扑面吹来,冰冷而阴郁。层层叠叠灰色的窗帘在少年背后铺展开来,像一只华丽的蝶,接受料峭春雨的洗礼。 少年抓住长椅边柄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丝一丝的收紧,毫不在意尖锐繁复的花纹已经将他的手刺的鲜血淋漓,看向窗外愈演愈烈的雨,双眸通红。 我放了你三年 整整三年 这三年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我过得都如横尸走肉一般,每一个夜晚都是你毫不犹豫在安辰的庇护下走出房间的样子,每一天我都在等你,等你回心转意,回到我身边。 可你呢,你用最残忍的方式向我证明,人这种生物总是趋利避害,我没有干涉过你一件事,你就真的认为我没有办法摆脱安辰找回你吗?我就真的没有办法……逼迫你吗。 这一次,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少年眼中划过一丝嗜血的光芒,稍纵即逝 苏小沫,我会等着你,回来求我。 “苏小沫,我不准你住在那里!”苏小沫从来没想到与三年后与安言的第一面是以这样残忍血腥的方式揭开她平静而淡然的生活。三年前的噩梦仿佛以一种诡异奇崛的方式在她平平静静的生活了三年后续写了。 从小院长阿姨就告诉她,安家,是怎样只手遮天,横行于军界,政界,与商界强大不可撼动的存在。她从来不往心里去,那样各家各户茶余饭后谈资,于她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甚至表面上的关联。他们只手遮天也好,富可敌国也罢,都是那个圈子的事情。 她梦想可以做一个的作家,甚至连未来都规划的一清二楚,她会有一个温润如玉的丈夫,举案齐眉,儿女承欢膝下,她会努力攒钱买一个靠近大海的房子,有着白色的栅栏和浑身毛绒绒的大狗。一切就像一场华丽的梦,从在山洞里遇见那位被追杀的安家幼子时,以一种让人难以承受的方式,一点一点,抽丝扒皮,狠狠地,碎裂在了她的眼前。 孤儿院一直没有审批下来的资金忽然审批下来了,甚至开始大肆修缮 她定时被接入了那座城堡,在那里她学习了一切她能学习到的礼仪与文字,和安言一起。她被送入了贵族学校,在城堡里放着她每天去学校应该穿的花纹繁复的公主裙。 安家小少爷总是眸光淡淡,对任何事物都是一副冷漠冰凉的样子,有时候苏小沫甚至怀疑初见时,那个在漆黑的山洞里颤抖着流眼泪的孩子和眼前的少年是不是同一个人。 那时她想,有钱人真是恶趣味,找个陪读也要如此大费周折。 少年开始长大,有一天,苏小沫和他对视时,忽然被他眸中深邃漆黑的色泽所震慑。安言想要诱惑一个人,真的是太简单太简单了,甚至不需要言语,仅仅他坐在那里,与生俱来的矜贵与优雅便悄然无息的散发开来,令人毫无欲念的膜拜与臣服。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他黑曜石般深邃黝黑的双眸猛然划过一丝光亮时,苏小沫知道不能再看他一眼,再一眼,那便是沉沦,她会溺死在那一片星海中。 有东西开始在她的生命中悄悄的生根发芽。 却好像一直存在在她生命中一样,熟悉的让人心惊 少年开始和她说话,小心翼翼却不容违抗 他说,苏小沫,你不要和布娃娃玩,我不喜欢。 他说,苏小沫,你不要亲那只狗,我不喜欢。 他说,苏小沫,你不要和顾澜说话,我不喜欢。 他说,苏小沫,你不要求助安辰,我不喜欢。 他说,苏小沫,你不要去工作,我不喜欢。 他说,苏小沫,你不要离开这座城堡,不要离开我,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安辰哥哥保护了她三年,她甚至以为在安辰哥哥的庇护下,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锦衣玉食,不必为自己衣食发愁,可是她可以一直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可以不用担心因为和任何人亲近而给那人带来生活工作上的苦恼。 可是她错了 时隔三年,他记忆中冷漠的眸光里带了一丝玩味的笑意,直到昨天他们重逢,毫无预兆的被人蒙住眼睛拉进了别墅,她才晓得,原来这三年才是她的一场梦,仿佛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小白鼠,一举一动,他都明白的一清二楚。 他说“苏小沫,你不许住在那里” 不许? 苏小沫背上窜来一股恶寒,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游走在她四肢百骸。 从小到大,院长阿姨一直告诫她要顺从,要讨安家小少爷欢心,可是……忤逆他……会怎么样呢。 苏小沫自嘲的低下头,冷风迎面扑来,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通红着眼眶冲进雨里,像一只倔强的鸟儿,安言,安言,忤逆你……会怎么样呢? 从什么时候起,读你的名字,心都开始变的沉重。 雨滴砸落下来,一滴一滴,就像三年前流过的泪水,钻进苏小沫的衣领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她整个人打湿,淹没在车流涌动的a城。 顾不上回头的苏小沫没有看到,在她躲雨的那个屋檐下,有人缓缓踱步出来,深黑色的皮鞋轻轻扣着地面尽显王者的气息,颀长的身影挺拔的倚在门前,眸光清冷而淡漠,薄唇紧抿,直直的凝望着苏小沫离开的方向。 苏小沫跑到离a。e最近的一个公交站牌,浑浑噩噩的摆回了自己租的小房子,哆嗦着想钻进被子里,还没来的及擦干头发,嗓子就开始不可遏制的干咳起来,寒冷与火热交替的传遍四肢百骸。 你真出息了,苏小沫。她苦笑一声,胡乱吃了几粒药,就钻进被子里,你这样的身体,对的起谁? 之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每次生病,张阿姨都会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和她说囡囡乖,我们吃药药,吃完睡一觉,我们囡囡就好起来,好不好,好不好。孤儿院里那么多孩子,她最多病多灾,所以张阿姨总是怪她不好好吃饭,每次吃饭给她的菜最丰盛,非要眼看着她吃完,每次吃完饭,张阿姨总会摸摸她的头,会心的笑着说,我们囡囡要快些长大呀,快些长大呀。 嗓子像被撒了一把沙子,每一次呼吸都会干枯的疼痛,苏小沫戏谑的想到,那时她若是知道长大的代价,她定是,定是不愿意长大的。 眼泪毫无征兆的顺着脸庞滑了下来,落在一旁洗的泛白的枕巾上,悄无声息。 头痛的像炸开了一样,嗓子也干哑的难受,苏小沫忽然有些责怪自己,当时应该在那里多避一会雨的,应该多避一会的…… 她记得,记得的,院长阿姨说,囡囡,我们出生,是因为我们有自己要爱的人在这里,我们舍不得他们孤单,所以,我们来到了人世间,所以囡囡,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的囡囡都要坚强的活下去,为了自己,为了张阿姨活下去。 为了自己,为了张阿姨,活下去。 她本来可以的,甚至不可以也会骗自己,相信自己可以相信自己在这样晦暗的生命中会出现光芒,可是安言,你怎么能如此残忍,将我的生活完完摄入你的规划。你怎么能如此残忍,让顾澜离开我,让我本就冰冷晦涩的生命再看不到,触不到那样温暖美丽的光芒。 在安言的身边时,就像一场华丽的梦境,在特定的时间穿好玻璃鞋,进入那座带有魔法的城堡,人前再风光靓丽,苏小沫始终知道,那不过是仙子制造的一场幻境,终究,是会醒的。 三年前离开安言的她心力交瘁,甚至吃饭都成了问题,可她仍旧固执的在想,如果她不曾因为贪玩掉入那个山洞,如果她没有心存不忍抱住那个因为恐惧而单薄的,颤抖着的少年,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每当这个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像是晴空闪过雷电一般,她都会想起末澜,毫无征兆的想起他,想起三年前他走的时候,决然冷漠的眼神,他说:“苏小沫,我看错了你”在她大学毕业的那一天 他说:“苏小沫,此生此世,我末澜,最大的失误不是让顾怀远知道了我的存在,而是我竟然傻到去相信你” 他说:“不要叫我末澜,我姓顾,你忘了吗?啊?苏小沫,你有心吗?” 苏小沫忽然一阵眩晕,让她不得不停下来,靠在门口的桌台上。分不清是头痛还是心痛,痛的她揪紧了胸口的领结。 末澜与她不一样,他是十三岁的时候被送到张阿姨这里的,那一天阳光很好,有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坐在了苏小沫的旁边,她睡的迷糊,睁开眼睛看到他还像做梦一样,以至于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确定那个美的过分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存在。 那是她第一次见末澜,她不知道为什么末澜会拥有那样忧伤不像一个小孩子该有的目光,可是她现在依然清楚的记得,她看到他那样的目光,是怎样心生怜悯,想要去保护他。 可是那样美丽又温暖的孩子怎么会需要她保护呢? “你好啊,我叫苏小沫,你叫什么呀?”苏小沫迷迷糊糊戳着男孩子的胳膊,还带着刚睡醒的腔调“小沫!”美女老师拍了拍桌子,声线不怒自威,一下子把苏小沫吓得清醒过来“又上课睡觉,下午留下来打扫卫生!” “好……好的”苏小沫沮丧的点了点头,阴郁的坐在椅子上,完没有刚才初见末澜时的欣喜。 末家的别墅在张院长院子的旁边,若不是末澜有一次发烧,烧到连张院长都没有办法的时候,苏小沫会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末澜家明明就在旁边却要像她一样呆在孤儿院,她亲眼看见张院长愤怒的去推那座在小时候的苏小沫看起来很美丽刻着繁复花纹的大门,苏小沫从来没有见到张院长那般生气,仿佛若她有能力,会立刻掀翻了那座苏小沫只能躲在榕树上偷偷打量的房子。 那一次,张院长过了很久才回来,身边跟着一个妆容精致,神情慵懒的女人,眼角冷漠的朝上挑起,而张院长脸上挂着余怒未消的愤恨,苏小沫偷偷的躲在张院长办公室的门口,不知为什么,心情也随着那个女人钝钝的高跟鞋磕地的声音忐忑了起来。 这就是末澜想见的人吗? 她清楚的看见末澜烧的脸上通红,好像连睁眼都是在耗费力气,却在看见那个女人时面露欣喜,甚至抬起手想要触碰那个女人的衣角,女人的眼角终于开始平和,似乎有一些迟疑。 之后过了很久,苏小沫甚至已经抱膝在办公室门口睡着的时候,门被支呀一生推开了,女人的步伐有些不稳,完没有了她来时的盛气凌人,她刚想要上去和她打招呼,她却甚至连瞥也没有瞥她一眼就直直跑了出去。 她很想告诉她,末澜很喜欢你 喜欢到每天都会悄悄的爬到榕树上去看你 喜欢到每次和我说起你都会满脸笑容和欣喜 喜欢到他就算知道是你抛弃了他他依然不怪你,理解你 他说,小沫,我知道的,知道的,我妈妈就在我旁边,她很爱很爱我,等到那个穿着西装的叔叔不来了,她会接我回去的。 苏小沫当时还很难过,那段时间,苏小沫总是祈求末澜口里那个穿西装的叔叔不要走,让安言多陪她一会,多一会。 可是有一天,那个叔叔真的走了,却带走了那个漂亮的阿姨,不久之后,乒乒乓乓的声音总是从那座美丽的院子传过来但也是不久,便完销声匿迹了,那座美丽的院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萧条,腐败,好像从来就没有人住进去过一样。 也是从那时起,顾澜再也没有爬上过榕树,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位阿姨。 可也是从那以后,苏小沫多了一个会安静的站在她身边的朋友,她调皮捣蛋摔碎了院长阿姨心爱的瓷瓶,他会不动声色的帮她圆谎,却牵连到自己,替她挨饿。她作业不会算题,他会柔柔的转过眉眼,一步一步不厌其烦的交她。她贪吃零食,他会出去替院长阿姨干活,干的满头大汗,却会攥着刚得来的钱给她买一天从院子门口经过一次的糖葫芦…… 什么时候开始呢? 头疼阵阵的涌上来 什么时候,那样眉眼间都透露着温柔的孩子,那个她小的时候发誓长大要罩着他的孩子,一点一点的,开始再也看不到他了…… 第二章 惶恐 苏小沫胡乱吃了两口早饭,转身走出了房门感冒依然还在发挥着它的余威,头疼欲裂,疼得苏小沫有些心悸,甚至有一丝丝的害怕,加上今天,已经是安言将她绑去别墅后的第二天,周身却没有一丝安言的消息。 以她对安言的了解,安言是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的;如果没见过她还好,她甚至可以侥幸的认为是安辰哥哥拖住了他,可那天…… 苏小沫周身划过一丝冷意,他那样玩味冷漠的眼神…… 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势在必得的冷漠与俯视众生的骄傲。 苏小沫按了按有些发疼的额角,心力交瘁的无奈一下子涌了上来。 这一次……你要怎么对付我呢? 苏小沫在周末打了两份工,白天在书店做销售,晚上去西路酒吧帮着照看生意,酒吧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与潮流格格不入的中年女人,苏小沫第一次偷偷去那里应聘的时候,老板打量了她足足五分钟,等到她甚至以为老板在发呆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你不应该到这里来”就在苏小沫以为老板要拒绝她的时候,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也没怎么为难她,她就在那里常驻了下来。生意好的时候,老板会多发给她提成,生意差的时候,有一一份保底的收入也不赖。 而她现在所呆的书店,是一个富二代小公主开来玩的,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各种性质的书,打扮很是温馨,小小的,橘黄色的小灯打在吊顶上,还有垂下来的路过的人写的明信片,那些明信片底部绑着红色流苏的带子,每次风穿堂而过的时候,场景很是吸引人。 苏小沫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花20块钱买一张纸,就为了写几句话,即使贴上了塑料膜,字迹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淡淡散去,变黄,消失,那么当初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既不能带走,也不能长久,为什么要写下它呢? 头疼还在肆虐,擦拭书架时苏小沫有些力不从心,总要低头擦擦汗,又有些站不住,门外太阳毒辣,完看不出昨天暴雨的情景。 没有了安辰哥哥的庇护,你会怎么……处置我呢? 门倏然被打开,吊着明信片的流苏一个一个缠绕着飞舞起来,像是临死的蝴蝶,凄然的跳着献祭之舞。胳膊上忽然一阵钝痛,苏小沫甚至还没有看清来人的面目,就被大力拉下了书架,狠狠地摔在地上。 “啊” 尖锐的桌角划过腰部,锐利的疼痛在胸腔里肆虐着,疼得苏小沫说不出一句话“你们……” “我们怎么”为首的男人痞痞的瞥了一眼苏小沫,胳臂的肌肉隆起,忽然指向离他不远处的书架,“兄弟们!砸!” 苏小沫心下一惊,慌忙的想要站起身来,铺天盖地的书却砸了下来,腰间的锐痛痛的她直冒冷汗“你疯了!” 苏小沫拽住正在推书架的一个小混混“你们这是蓄意破坏别人的私有财产!我可以报警的!” “报警?”带耳钉的混混嘴角划过一丝玩味的笑,大力攫过她的手腕“你放手!”苏小沫疼得跳脚“放手!”“你报呀,报呀!”像是要把她骨头捏碎了似的,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意思。 “你放手!”苏小沫努力往回缩着,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身体被大力甩了出去,密密麻麻的疼痛从身各处传来,眼前发黑,甚至有一瞬间,苏小沫都在想,她会不会疼死在这里。 明信片被撕的七零八落,爆辣的太阳直直的射进了屋里,原本整洁清亮的书店,一下子变成一道废墟,书本的残页与木渣的废屑在空气中卷飞,到处都是呛人的灰尘。 怎么回事? 苏小沫躺在地上,身火辣辣的痛,脑子一片昏沉,眼看着罪魁祸首从大门口扬长而去,身上下却使不出一点力量。 怎么回事?书店老板怎么说也与顾氏有联系,一般的混混根本没那个胆量来挑衅她! 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砸店? 刀光剑影间,苏小沫忽然想起那个冷漠阴郁的眸子,身血液倏的冰冷下来 安言,终于开始了吗? “少爷”,男人将u盘插在电脑上,小心翼翼的看向少年侧脸,“你下去吧”少年薄唇微动,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可是当他打开电脑的时候,手上的青筋却忽然暴起,冷漠的眸光里染上了一丝暴怒,将鼠标狠狠地砸向门口“陈楠,给我查,谁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她!” 陈楠脚步微微一顿,半屈下腰,眸光微闪“是,少爷” 陈楠临走时带上的房门,带走了房间能接受到的一切外来光亮,只有电脑屏幕上少女伤痕累累躺在地上的样子,透着幽幽的白光,一下一下的刺激着安言的神经。 离开我的这三年,你就是这样过的吗? 可笑安辰,愚蠢的安排着你的人生 任由你被欺侮被伤害! 苍白缺水的嘴唇忽然崩裂开来,鲜艳的血液顺着唇纹覆盖了他整个皲裂的唇部,在黑暗的衬托下无比的妖异。 “他们竟敢……竟敢……” 安言的拳头一点一点的缩紧,毫无征兆的砸向液晶的屏幕,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啊”仿如一个困兽的呜咽,憋闷了三年,仿佛深入骨髓如影随形的苦闷,从胸腔里爆发出来,痛的他不能呼吸。 也几乎是在一瞬间他清楚的感觉到狂怒像旋风一样离开了他,甚至他都不清楚那狂怒是从何而来。那双艳丽的黑眸一闪而过凄恻的光芒,随之便是深深的寂灭。 安言…… 苏小沫心下凄凉,只觉得身的痛处仿佛又被加深了起来,痛的她快要呻吟出声 你就……就这么不给我留活路吗? 只是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没有看到,书店门口风尘仆仆赶来的加长版劳斯莱斯,和从那上面下来的,脸色惨败却丝毫没有沾染俗气的少年,眉宇间及进温柔与焦急。 第三章 惶恐 一片一片的大火,被风吹散着向后散去,苏小沫躺在床上脸被烧的通红,整个人浮浮沉沉,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交代着什么。那人声线很好听,像是一股冰冷的甘泉,倏忽钻入了烫的发昏的额头。 像很多年前,在那个古堡,她随着他向前走,他们穿过城堡里那座架在淡绿色透明的水面上的青白色的宽敞明亮石桥。看到了那个美到惊人的花园,它和市中心别墅的花园风格迥异,带着一种令人心醉神往的魅力,四周栽着高高的法国梧桐,微风穿堂而过,阳光毫无顾忌的倾泻喷洒在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蔓生在一派葱茏掩映中的玫瑰藤蔓堪堪的缠绕在雕刻复古而华丽的白色长廊的上方,投撒出一片一片的阴影,使阳光随着安言的脚步在他的脸上投射出忽明忽暗斑驳的色彩,使那种属于贵族特有的气质彰显无遗。 白色俊俏的马匹停留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少年飘渺的声音在苏小沫脑中盘旋着,不断上升,上升,连整张床都开始旋转起来“陈楠,让她去骑马” “是,少爷” 一字一句,冰冷而不容违抗,甚至不容许迟疑与害怕。 少年阴郁的眼神,就像雨后的天空,粘腻的贴在她的背上,想要离开我,就要付出你该付出的代价。 “不要……不要” 苏小沫痛苦的皱起眉毛,冷汗很快浸湿了额头上的头发,显得苍白而脆弱。 停留在她脸侧颀长的手指忽然一顿,轻轻的抚上了她的眉眼,少年眼中的冷漠席卷而去,换上的是倾世的柔情,干裂的嘴唇轻轻盖上她的眼睑,丝毫不掩饰眸中的疼惜与关心。却带着一丝丝挣扎。手指轻轻用力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好像在描绘世界上最纯洁,最美好的东西。 “真乖”少年喃喃到 卿卿掰开苏小沫紧咬着的嘴唇 看到她毫无攻击力的躺在那里,柔柔弱弱,一如从前。 “要是你不醒过来就好了”,安言把头埋向苏小沫的颈窝“这张嘴就不会说出一句一句让人伤心的话语”,我就不用再对付你,折磨……我自己。 苏小沫被安言微凉的手指激的有些清醒,却又迷迷糊糊看到,那片绿茵茵的草地上,身着白色骑马装的苏小沫,忽然被猛的甩下马背,手腕堪堪挂住缰绳。 “不……不……不要……” 嗓子沙哑,一句话憋在胸腔里,任她怎么发力,都吐不出一个字 身血液上涌,背部开始灼烧的疼痛,发疯的马匹依然没有停下来,拿缰绳拖着她,向前飞奔“救我……救我” 安言和陈楠站在白色长廊的尽头,阴鸷的目光看着她,却无动于衷 “救我……救……”鲜红的血液从身下流出,整个人被颠簸着拖行,最残酷的刑罚,也不过如此。 他看着我被甩下马 他看着我被马拖行了整整两圈 甚至是他为我挑选的这匹马! “顾澜……顾澜”苏小沫痛苦的嗫嚅着,画面倏忽转向了那个永远有着暖黄色灯光的书店,她被大力推倒在了地上,普天盖地的书迎面砸下。 “好痛……好痛,顾澜……他要杀我” “顾澜……救我,救我!” 苏小沫猛然坐起,腰间顿时传来一阵钝痛,整个人软了下去,堪堪被安言搂在怀里。能感到颀长的指尖隔着单薄的衣服,轻轻揉捏在她的腰部“别动,别动,我马上叫宣淮上来”语气轻柔,像大提琴一样带有磁性让人欲罢不能。 苏小沫惊痛的回过头,看到那张风华绝代却苍白憔悴的脸,仅仅两天没见,他仿佛是在地狱里走过一遭,整个人看上去苍白而脆弱,一改初见时的阴鸷。 明明是他在威胁我 怎么他看上去比我还惨败? 苏小沫不由怔愣“别咬嘴唇”,纤细的指尖抚上她的嘴角,眸中是星星碎碎的疼惜 别被他欺骗了! 他会杀了你!你离开了他三年,他会杀了你! “啪”的一声碎响炸裂在空中,安言停留在她嘴边的右手被毫不留情的打向一边,打的苏小沫有一瞬间的失神。愣愣的看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安言手背上浮起的红痕。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安言的气息骤然抽离,她整个人不得不趴伏在床边。 安言拿着电话,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她,眸中像是淬了寒冰“宣淮,她醒了,你上来帮她……”还没等安言说完,苏小沫忽然发了疯一样从床上跳下去,身像被碾过了一样狠烈的疼着,几乎连跑带趴的伏在窗台上。 还没等她摸到窗帘的一角,手腕倏的被大力捏紧,覆盖在前一天的伤痕至上,痛的苏小沫几近失明 “你要干什么!”一字一字,像是从地狱中出来的修罗,从安言的牙冠里蹦出来,手机被暴怒的甩了出去,苏小沫的手腕被他捏的咯咯作响。 “我再问一遍,你要干什么!”安言大力掰过苏小沫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在书店……没杀了我”苏小沫疼得眼眶泛起一圈雾气“现在想要……疼死我吗?” 书店?安言怒极反笑,唇口本就没有长好的裂纹,又随着他的狂怒裂开,手上的力度又开始加深。 “啊……”苏小沫痛的弯下腰,针扎一般的痛苦传往四肢百骸,几乎闭过气去 “你认为我要杀你?嗯?” 安言的声线变得华丽,手指却在一点一点的抽紧,痛的苏小沫整个人开始神志不清“要杀……你就杀,你个疯子!给我……放手!” 手腕骤然一轻,整个人被摔在床上,身磕伤碰伤的疼痛因子,绵绵密密的刺激着她的神经,右手沾到被子,整个人都疼的一缩,像是被虐待了的小兽,颤抖的蜷缩着,眼眸里浸淫着恐惧与绝望。晶亮亮的眼泪灼烧着安言的瞳孔。 安言看向她瘀紫的手腕,心脏骤然一疼,理智慢慢回到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她在痛……她梦中一直喊痛 我……我干了什么呢 安言凄恻的眨着眼睛,想要走上前去看一看她的伤势。 苏小沫在看到他抬脚的时候骤然一缩,整个人蜷缩在床的一角,好像又因为缩回的动作碰到了伤口整个人都痉挛了起来。 她在怕我? 她竟然……在怕我 安言眸中的星光忽然黯淡了下去,被一种冷漠的死寂所替代,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处,扎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指节分明的手抚上心脏 三年了,我都快以为它不会跳动了,却又因为你,如此,鲜活的疼痛着。 深爱 安言倚在a。e庄园地下酒窖的圆柱旁,膝盖微屈,纤长的手臂搭在上面,酒滴顺着唇角缓缓流下,萎靡而妖艳。 上好的酒酿被打碎在地上,纯浓的香味飘散在周身,一片狼藉。a。e珍藏的最烈的酒灌下喉咙,从食管一路烧到胃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痛,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攥紧,右手使力,泄愤一样将手中的酒瓶砸向刻着繁复花纹的墙壁 “啪!”的一声爆破,红色浓稠的酒汁,铺了满墙的鲜艳。 安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朝着被斑驳着污染了的墙壁走去,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像是酒精开始发作的前期,嘴里低低的呓语着。 苏小沫躲避他的眼神,和慌忙逃窜的身影,像纪录片一样一遍一遍的在他脑海里回放。 她认为是他伤害了她! 她在怕他! 她甚至不敢接近他! 这样的想法让安言整个人都变得惊惧起来,明明,明明想好了的,他要报复她,他要让她丢掉工作,他要让她体会他这三年痛到吃不下饭,一夜一夜失眠的感受,他要折磨她,让她再也不敢从自己身边离开,让她哭着回来求他放过她。 计划的周,甚至从第几天要怎么做都算计好了的他,唯独没有算进去自己的心。时隔三年,他几乎都要忘记了 他向来看不得她哭! 他更加看不得她受伤! 安言靠在墙壁上,头偏向一侧,半边脸隐匿在黑暗里,头疼欲裂,不停的用拳头捶打着太阳穴,想要减轻一下痛处,苏小沫恐惧的眼神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要……不要怕我”像是隐忍着痛苦,安言的声线低哑,带了一层泫然欲泣的色彩“不要……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怎么会……” 时隔三年,他本以为初见她,会有满腔的愤怒和火焰,他甚至害怕他的怒火伤到她,破天荒的让陈楠守在门外,一听到里面有动静,就立马推门进来,他要大声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当年头也不回就离开城堡。 这三年,每一个失眠,痛到睡不着的夜晚,苏小沫离开的背影就像梦魇一样如影随形,一遍一遍,伤口还没愈合,便又被残忍的揭开,鲜血淋漓。 他所有的努力,对安氏集团股份的掌握,所有给他大哥使的绊子,都是为了能够见到她,当面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他。 可是当他再次见到她时,她被蒙着双眼,整个人空落落的套在宽大的袖衫下,瘦到不像样子,苍白而憔悴。像一只小兽一样,不安的摇着头,想要找到感光点。 怒火忽然间毫无预兆的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底散发出来,痛的他一时脑子没有办法运转。 苏小沫,这就是你千方百计离开我,过的生活吗?那个廉租房,在他得到的资料里,水管爆破过四次,停过十次电,没有暖气,甚至因为怕开电费而没有安装空调。 这三年,谁给你的胆量这么糟践自己! 到口的关心变成了责备,疼惜变成了威胁,质问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明明难受的要死,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要抱住她,把她融在自己的骨血里,只要她服一下软,他甚至不惜跪在她的脚边亲吻她。 可是……她从打开遮眼布的那一刻起,眼里就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碎片扎进右手,胃里翻江倒海痉挛着疼痛, 安言整个人向地上滑去。 深爱……深爱…… a。e庄园创建以来,卖的最火爆,时间最长的一款酒,a。e聚集了世界最顶尖的造酒师和品酒师,他们信奉,只有不断退出新品,才有机会获得顾客的青睐。 可是深爱,整整比其他酒类占据榜首多营销了将近一年,即使在调酒师们不断推出的璀璨和光芒系列的冲击下也没有掩退它的荣光。 “深爱……”安言苦笑了一声,浓度极高比蒸馏伏特加的浓度搞了将近两个百分点,但是刚入口时却丝毫没有脱水之感,甚至尝不到辛辣,带着一丝丝甘甜,你可以感受到它冰冰凉凉的侵入食管,带着甘甜,缓缓勾勒着它所经过的每一道弯曲,像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你的心脏,当人们沉浸在这种甘甜时,深爱到达胃部,像是在酒精上浇了一把火,灼烧的痛处一瞬间爆发,气体顺着食管反流,所过之处寸草无生,让人忍不住再去喝第二口……周而复始,不死不休…… “苏……小沫,沫……沫”安言按压着胃部,桃花眼中有一种宿醉的迷茫。 她下班了……窗外在下雨,刻意忽略着心疼,和想要见她的冲动。让陈楠不要管她。 不知是在和自己赌气,还是在和她赌气,像是小孩子想要证明什么,证明半天忘记了最初支使他证明的原因。 他站在a。e的单向玻璃背后,看着她在门口躲雨,脸上难掩愁容,嘴角的嗫嚅都看的一清二楚,五分钟,五分钟她只要不走,我就去送她! 一个五分钟过去了…… 第二个五分钟过去了…… 每一次想要冲上前去把她抱入怀里,眼前就浮现了她疏离警惕的眼神,脚下就像被灌了铅一样,挪不动一步。 她跺了跺脚,转头冲向雨里,血液忽然上涌,想也没想就跟着她冲了出去,看着她站在公站牌下打哆嗦,看着她上了公交车,雨水顺着颈子灌下来。 与安言亲近的人都明白,安言生平最讨厌三件事,淋雨,被曝光,与人说话。 阴雨天会让人本就暗黑的心情更加阴郁,冰冷粘腻的雨滴和助纣为虐的阵阵冷风,会轻易地挑起一个人悲伤难过的回忆。 苏小沫离开城堡的那一天和她回来的这一天,部是阴郁冰冷的雨,走时是倾盆大雨,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在不被她发现的距离里,等着她回头,那时他想:只要她回头……只要她回头,她依然是他养在深闺里的公主。 那一次,她高烧三天,三天之后,安辰动用关系,切断了他对苏小沫一切信息的获取渠道。苏小沫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他的生命中被残忍的剔除。 三年没日没夜的工作,心悸的时候工作,失眠的时候工作,动用手下一切力量也找不到苏小沫的时候工作。 而他三年后再见苏小沫,是料峭的春雨,他也像三年前跟在她身后,依然在想:只要她回头,只要她有感应,他就带她回家……她瘦了,憔悴却活力满满,唯一和三年前一样的是,她依然没有回过头。 烈酒入喉,起于无声,终于失声 安言呛咳出一口血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烧尽了,像握着碎片的右手一样,流出鲜血才会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