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破天机》 第一卷 启示录 第一节 梦醒 啊,头痛得厉害,是在做梦吗?还是……还是已经死了…… 死,怎么会想到死,为什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什么地方? 有人吗? 那个,谁能把灯开一下吗?什么都看不见啊,四周围怎么黑漆漆的,记得明明有人的……刚才,就在刚才……看见了,几个模糊的人影,等等,让我看清楚…… 谁?别拉我,让我看清楚,不要…… …… “不要……” “你鬼叫什么!让别人听见还以为咱们俩重拍《断背山》了,快醒醒吧!” “好熟悉的声音!”我揉着眼睛,“这地方怎么那么熟悉?” “小样,你小子三岁就跟着俺学泡妞,这‘集中营’咱们都窝两年半了,能不熟吗?别磨磨蹭蹭的,动作快点,快点名了!”一个身形高瘦韩式面孔的人正手忙脚乱的把裤子往腿上套,嘴里叼着牙刷喷着白沫冲我嚷嚷! “啊!……对,我认识你,见事就躲见妞就上那个,叫,叫什么来着,苏……苏方德。我说德儿啊,吹吧你就,几点了现在?”我费力的晃了晃脑袋,怎么晕乎乎的,难道是昨晚的两瓶啤酒捣的鬼?昨晚,对,昨晚我干什么了?我怎么想不起来了?看了看四周所谓的”集中营”,也就是咱们的宿舍,“人呢?人都哪儿去了?” “早排好队等着打靶了,这些家伙急着投胎!” 我迅速从床上蹦起来,到走廊上看一眼。不远是个标准的足球场,经常我会带着足球在上面疯跑,但大多数时候一大清早我们会很不情愿爬下床排好队伍半眯着眼,站在上面跟着广播里那让人耳朵长茧节奏做一些外人看起来不太自然自己也感觉挺别扭的动作。 操场上已经黑压压一片站满了人,我一边拿起牙刷随便挤点牙膏塞进嘴里,学着方德的样子拖着裤子往腿上套,一边骂着那些家伙真不是东西,一点不讲义气,也不打声招乎就走了! 旁边身材瘦高韩式面孔的家伙叫苏方德,是我死党。仔细想想我们应该是在高中二年级的寝室里,至于我嘛?我应该、可能、也许叫林梦…… 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之后总感觉有有些模糊,身边的一切都有些陌生,但明明又是朝夕相伴那般熟悉,就好像觉没睡醒介于半睡半醒之间,梦游一般。 “我说老梦,还在发梦呢?还不赶紧走打算等人来接啊?” 这么一来可以肯定我的的确确就是林梦,方德从枕头下翻出两只支烟,都快压得没形状了,一块点上递给我一只。刚把脸洗完感觉还是晕呼呼的,我接过烟狠狠吸了一口。 “咳!咳咳!这什么玩意,怎么那么呛?”我狠咳了几声看着手里冒着火星的东西。 “行啊老梦,还跟我说不抽烟,一口嘬了大半节!”方德嘴里叼着烟,把铺子简单收拾一下,其实也没收拾就是把落在地上的被子掀到床角,转身急匆匆出门。 我止住咳嗖,想想又再把手里的半节烟狠吸了一口,烟头扔到床底下也急忙跟了出去。 “德方啊……” “方德,识字不会?” “知道知道,德方啊,知道我不会抽烟你怎么还给我递烟呐!” “多新鲜,不会抽谁让你接呀!我那是为你好,看看你,嘬两口比案板上的蛤蟆都精神……” 总算弄清楚了,刚才我的确没想起己是不会抽烟的,追上去狠狠在方德身后最突出的地方来了个凌空抽射。 “我怎么会认识你个不良少年?” 从宿舍到操场以我们的相互追逐的速度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站在操场后面的栏杆前我迟疑了,操场上黑压压一片好几千人,不少人时不时还回头向这边看看,像在等待着什么好戏开场似的,那感觉就像动物园里的狗熊正准备往火圈里钻,虽说我好像也没见过狗熊。 方德从身后推了我一把说:”还不赶紧上!”说着抓着铁栏杆利索地往上攀,那样子看起来祖上跟猴子脱不了干系。 我还在考虑,看他熟练的样子想来这事他应该不是头一回,再一看原来并不只有我们俩,周围的栏杆上陆续出现了人影。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有几个见了我还点点头像在打招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些是什么人,一个个像突击队员似的,个个身手敏捷,三两下就过去了。 这景象似乎很熟悉,这事我好象也常做,管不了许多了甩甩手到了栏杆上面,这时候广播响了。并不是平常那种一远处一个大喇叭的广播,学校里安装了很多的播音柱,我们身边的栏杆上就有一根,吓我一跳差点脱手掉下去。 正要往下跳方德一把拉住我,眼睛四下转了一圈,说:”今天星期一……” “星期一怎么了?还不下去两腿跨在栏杆上的样子可不怎么潇洒!” “你就没听出来这是什么曲子?” “《义勇军进行曲》,你考我呀……”刚一说完就感觉不对,这是国歌呀,眼睛一瞭操场刚才还人头篡动现在一个个都木鸡了,我这才想起来学校有规定国歌下行走记大过一个,还得到主席台上国歌一首。个人认为后者的威摄力更大一些。 好消息是两腿跨在栏杆上的不止咱们俩,坏消息是不知哪来的光在冲着咱俩闪啊闪的,感觉就像是当街走光了一样。 漫长的一分钟,我现在才领悟到原来国旗从下面到上面是这么漫长而艰苦。 回到班级队伍里,班主任站在最后面。见我们来了对着我笑了笑,这种客套在我看来让人毛骨悚然。我认得他,他做了我两年半的班主任,最让人印像深刻的是他总是把微笑挂在脸上,却没有半点和蔼可亲的感觉,就好像那笑容是长在脸上的,和他的个人情感无关。 对了,我好象不应该怕他,我印像里从来就没有怕过任何人。不出所料,方德象习惯了似的,绕过班主任拍拍前排一个长发飘飘的肩膀说:”老班,我们到了!” 女生手上拿个本子,回头看看方德再看看我。目光一接触反倒是我被弄得不好意思了,她眼神里带着一种怨恨一种无奈……招谁惹谁了我,怎么这么看我,咱们很熟吗?我转过眼看向迎风飘扬的国旗,不和她一般见识。 女生”哼”了一声,拿起手中的本子用力地在”林梦”前打了个钩,慢慢说:”栏杆上那么凉快,全校都知道了!” 第一节课依然在那种久违的熟悉中度过,熟悉的教室,熟悉的同学,熟悉的课本……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可我偏偏又要花好长时间去回忆他们。我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看出我的疑惑,方德要么抢临桌的漫画要么对前排的女生没事找事,只有那个班长,时不时总回头朝我这边看看,为了确定她究竟是不是在看我,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朝身后看看,后面就是白花花一面墙,看来目标是我没错,可我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我们认识?刚这么想我就想抽自己一耳光,她是班长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可我怎么就不记得了?我想想,她叫…… “老梦,老梦……”有人推我,是方德。 “……干嘛?”我揉揉眼睛。 “行啊你!一闭眼就把一节课混过去了,可怜我苦苦熬了45分钟……走,放放水去!”说着拉着我出了教室。 “我有睡那么长时间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刚才好象在想……” “想老班呢吧!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说是不是,咱哥俩怕过谁!” “对,我就是在想……那个……她叫什么来着?” “嗯?”方德看看我,”老大,我对你佩服得什么头什么地了,一晚上你就能把人姓甚名谁给忘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以后有什么事除了我能办到的一定两肋插刀,上油山下刀锅也在所不惜……” “滚……” 我一把推开方德,那小子差点一脚踩进粪坑里。 回到教室我越发感觉不对劲,一个女同学背起书包跟那个时不时猫我几眼的班长低声说了几声朝宿舍走了,旁边一个男同学正低着头偷偷摸摸写着什么,最前排还有个女生在抱着头爬在桌上……怎么回事? 原本趴在桌上无聊中的我一把拽住方德。也许是被我惊恐的表情吓到了,方德忙问怎么了? 我指指最前排那个女生,“你知道方芳在做什么吗?” 方德朝方芳的位置看了看,说:“睡觉……这丫八成昨天晚上,《流星雨》看到天亮!” 我又指指旁边偷偷摸摸的男生问:“你说王磊在干嘛?” 方德有些不解,但还是看了看说:“谁知道呢?不是奥林匹克就是黄岗考题……我说你……” 我摇摇头又问:“你知道刚才李燕为什么请假吗?” 方德接受不了了:“我说你是不是睡觉睡迷糊了……” 我打断他的话,说:“方芳在看f4的写真,王磊在写情书,李燕……她那几天到了……” 话刚说完方德有些不信,把方芳的f4写真抢过来对着照片痛骂了一顿,再抢过王磊的情书看了看又还给他说:“小样作文没见你写这么肉麻!”,回到座位上对我说:“你怎么猜到的,等等,你肯定猜不到,一定是偷看到了,还偷看李燕……” “我看到的,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梦见了很多……”我使劲晃了晃脑袋,看出我并没有做假的痛苦表情方德说:“你的意思是你梦见了未来?……少在那胡思乱想了,咱三五岁就穿着裤裆满大街逛过,超人早做过了,没什么新鲜的!” “我不知道……” “要不你再说说还看见了什么?别说这教室里的。” 我看向窗外,看见一个戴着小眼镜手中捧着试卷瘦小的中年人朝教室走了过来,说:“王老师上侧所没带纸,把你的试卷废物利用了!” 上课铃刚过,王老师走进教室把试卷按组发放,发完后站到讲台语重心长地说:“有的同学没有领到试卷,这不奇怪,我觉得卷面很整洁就留下了,以后学弟学妹们还是可以用的嘛!……” 方德在下面狠狠的咬牙:“这个王老邪迟早长痔疮……” 第一卷 启示录 第二节 追忆 “唉!走啊……”又有人推我,又是方德,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我捡起笔问:“走?上哪儿?” “饭堂啊!再不走等着排队呀?”说完拉着我就往门口挤。 “吃饭?怎么?下课了吗?” 方德停下来摸摸我的额头:“看来你真是病得不清!”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问:“我刚才是不是又睡着了?” 方德眉毛弯成了月芽儿,拿起桌上的一本薄子指着上面的字问:“这些字你都认识吧?” 我看了看,是我写的。我写的? 我怎么不记得了,我一脸疑惑的表情望着方德:“你看见我做笔记了?” “除非说你在梦游!你不会是短暂失忆吧?走,先去吃了饭再说,说不定你是饿出毛病了……对了,前面你说你还梦见什么了?” 我想了想,看看方德:“我还梦见有人在我睡觉的时候拿粉笔塞进我嘴里了……” 方德若有所思:“还有这事……”说完撒腿跑了。 我操起讲台上的一盒粉笔追了上去…… …… 午饭没胃口,我躺在床上,用脚踹踹上铺的方德:“德方……” “方德……” “知道知道,德方,你说我以前是不是这个样子?” 方德从上铺穿出脑袋:“我看看,嗯,那得看多久以前了……你以前嘴里少颗门牙,左眼比右大个两三倍吧,嘴上没毛……当然现在也没有,不过是汗毛多了一点,下面也……” 我一脚猛踹上面的床板,灰尘差点没把我给活埋了:“照你这么说我以前还是人不是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就说昨天。昨天以前我会不会这样失忆?对了,咱们昨天是不是喝酒了?” “看来你还没失忆嘛!” “喝的什么酒?” “就两打纯生,都是老郭他妈店里拿来的,绝对不是假酒,要真是假酒怕我也跟你差不多了!” “老郭?”好熟悉,我想了想,“对,是老郭,那咱们在哪儿喝的酒跟谁喝的酒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就咱俩,还能有谁这仗义,能舍命陪你这不要命的!对了……” 方德一拍床板,“我早说过那地方不干净,看,现在出事了吧!要不咱到天桥底下找人驱驱。我打听过,也就十几块钱的事儿……” “你说咱们在哪儿喝的酒?……” …… “你真确定咱们俩昨天就是在这儿喝的酒?”四周围看了看我惊讶的问方德。 “我跟你不一样!瞧咱这体格天生就避邪,哪像你动不动就鬼上身了!”方德拍着胸脯一再确定。 我想了想总算记起来这儿是离学校四五里的坟地。 学校并不是什么大城市的重点中学,看看方德就知道整个学校的总体素质不咋地。一般学校的面积都很大,建在镇中心明显不太可能,于是有人提议哪儿宽敞往哪儿放,再于是学校就在离镇中心四五里的地方拔地而起了。 再有个四五里就是镇上的个个乡、乡里的个个村祖祖辈辈一致认同的风水宝地,城里也有人管这种地方叫“八宝山”。 虽然我不太懂风水,但远处两座山脉屹立在坟地的正后方,就像一座巨大的门——通往天国之门。这景象看来意义深远,人死后一身臭皮襄能放在这儿有个盼头也算踏实了,至少还没听说过这儿有乍尸的。 “这地方我来过……”我不太确定,但的的确确脑子里有种很模糊的印象。 “行了吧你!别尽说些让人耳朵长茧的话,这一路你见什么都这一句,挑点新鲜词儿,我可是冒着被开的危险逃课陪你这儿故地重游,你就不能说点让人兴奋的……”方德找块突出的石头坐了下来。 死人的窝也分城里村里、先进落后。城里管那叫墓,咱们就把它叫坟,虽然意思差不多但外形就差远了。 城里的墓一般都是水泥白砖砌出来的,好一点的有大理石花岗岩铺面,还听说有用金砖盖出来的,一做墓也差不多能抵得过瑞士银行半个金库了,也不知是真是假;次一级也多多少少拿石灰刷白了有个形状。 咱们这儿的坟就没得比了,好一点的前头有块石碑,大部分也就是个“土包子”上面压块石头,横七竖八没型没状不说还跟打地鼠似的东一座西一坨,因为年分不同甚至于有些是坟上坟,那个乱劲儿想来好多祖宗都没人来认了。 现在是白天,虽说这儿杂草丛生不远处还有几棵孤立而阴沉的老树,但气氛还不至于阴森恐怖,更何况我和方德都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至少我记得上政治课的时候那小子是这么说的。 我四下看了看,新坟不多,好多都已经成为荒坟了。扭头对方德说:“别坐人家坟头上,迟早让你弄醒了……” 方德朝身下看了看,猛一下蹦到我旁边,说:“我就坐一下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对着人家放过水呢……” 没搭理他,凭着若有似无的记忆穿过那些无主,应该说是无子孙的茺坟。来到坟地中央,中间有颇具规模不知什么朝代的墓,现如今只省下一座突出地面五六平米全白石堆砌成的平台。 原本平台上还应该有些围栏和一块墓碑,可惜已经看不见了,四周围放眼望去有很多半埋在地里的白石柱子。想来也曾是这座墓的一部分,虽然风化得很厉害但仍可看出上面原先有许多精美的雕刻。 平台上有几只啤酒瓶子,一地的花生壳及一些鸡翅的骨架子。 我站到平台上,问方德:“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喝酒?” “好你个老梦,真有你的……这问题新鲜!喝酒是你提的,路是你领的,现在你倒反过来问我?……”方德有些急了,并不是因为我的问题有什么惊人之处,而是因为他总算确定我真的出问题了。 我说:“德方,今天早上一睁眼我就只认得你我是兄弟,其它的都模糊了……如果你真确定咱俩昨天晚上在这儿喝了酒,我想问题就一定出在这儿……可我……”我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反倒把自己弄得晕乎乎的站都站不稳了。 方德忙说:“你先别着急,咱们慢慢想……昨天晚上你回来以后……” “回哪儿?” “宿舍……” “哦!……我上哪儿回来的?” “天知道!问你你不说,不过我猜你是约会去了……”方德淫淫笑道。 “约会?和谁?” “还能有谁!老班呗……” “班长?”我瞪大了眼睛,不得不承认方德这句着实把我吓一跳,“你可别乱说啊!你亲眼看见的?” 说是这么说,但想想今天早晨她的眼神和表情估计方德说的八九不离十,只是我一时接受不了罢了。谁让我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呢! 方德伸出手又想在我额头上摸摸,被我一巴掌打发了。 “老梦啊……看来你是真没救了!依我看你就在这儿看看,觉得哪儿称心的就支一声,我帮你刨个坑你安心过去吧!逢初一十五我一定给你……” “别胡扯,说正经的。我回来以后怎么样?”我看方德说着说着鼻涕都快下来了赶紧打断他,免得一会吹起来真要开始刨了。 “回来以后?我想想,你回来以后说今天心情特好,让我到老郭他妈店里弄了箱啤酒……话说回来那酒可还没给钱……” “说重点!” “重点,好,说重点……然后你骑了猴子那辆女装摩托就把我领到这儿了……那酒钱,你可别忘了……” “猴子,对,还有猴子!后来呢?” “后来!后来咱俩就喝呗……” “就这样?喝酒的时候没什么事,或者碰见什么人,又或者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第一卷 启示录 第三节 坟场 “你等等……”方德看看天,等半片云霞遮住了太阳才说:“你看看,看看周围……”说着竟然打个寒颤,然后小声地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能见着活的咱俩还能站在这儿瞎侃呐?” 我看看四周,太阳低下还没什么,天阴下来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半人多高的杂草随着不知哪儿吹来的风在那儿毫无目的的瞎摆,一座座茺坟躲在草丛后面忽陷忽现,不远处几棵老树底下本就有些阴暗,此刻根本就看不清树下到底有什么,看着看着头皮竟然有些发麻,我怎么会想到来这种地方喝酒?…… 我一扭头看看方德,很勉强地笑了笑,抓抓头发摇了摇头,在平台上坐了下来,叹着气说道:“德方,你说我要真是一直这样想不起来怎么办……” 方德很仗义地拍拍胸脯:“放心,什么叫兄弟?不是还有我呢嘛……话说回来我觉得这样挺好!” 我一愣,方德看出我就要发飙赶紧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比以前,也就是昨天以前更容易相处!” “是吗?”我苦笑一声,“你说说看我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 方德一听来了兴致,也坐了下来:“客官你这算是问对人了,这个问题除了你爸你妈问我绝对是不二,不三人选……” 顿了一会,方德看看我,“你爸妈还记得吧?” 我踹了他一脚。想了想回家的路、家里的人、睡觉的床、最喜欢吃的菜,也许这些是生下来就在脑子里扎了根的东西,依旧历历在目:“还记得!说重点……” “重点,好,说重点……怎么说呢? “这么说吧,以前呢走路的时候你从来都前面的,现在嘛你屁颠屁颠跟着我问这问那……”方德说着说着竟然偷偷笑了起来,看来是被压逼久了刚刚翻身有些神经质,笑到最后却又笑不出声了,“不过我还是喜欢从前的你!”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难道翻身做主不好吗? “为什么!怎么说呢,老实说你让我走在前边,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去了又该做什么?做又该怎么做?这些我通通没底,再说……那酒钱你没忘吧……” “要不是哥哥我这些天不舒服不抽你我就抽自己!……” 老实说听他这么说我渐渐重新喜欢他(断臂山?),渐渐明白他为什么会是我一觉醒来后唯一记得最最清楚的兄弟。他比别人更了解自己,也比别人更了解别人,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对我来说这就很难。 …… 我和方德聊了一下午,方德说了很多从前咱们俩一起经历过的事,很多事情他一说我就能渐渐地想起来,逐渐让我模糊的记忆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感觉脑子就像一片平静的沼泽,不踩上去,它永远那么平静…… 太阳被远处的坟头遮住的时候我站起身,四周看了看,这环境没两瓶酒顶不住。“走吧,回去了……” “回去?”方德听了一愣,说,“等等,我想起来了……要说昨天晚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就是临走的时候你说要在这些坟头上放放水,留个记念……” “记念?什么记念?” “我怎么知道,你喝高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又怎么样?” “我说我先出去了,在外边马路上等你,怕一会真有什么东西从那些坟堆里钻出来好歹有个人去报信。 “我眼看着你到后边放水去了,可你猜怎么着?我出去的时候你已经在外边等着了,一句话不说阴沉着脸……”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我知道有条近路又或者我绕过你跑到前面去了……” 方德摇摇头:“不可能!别跟我这儿上物理课,你要敢说两点之间不是直线最短我就敢说我不是处男! “绕过我跑前面去,也不想想一箱啤酒你喝了六瓶,到后面连酒瓶子都拿不稳还摔了两瓶,想绕过我可能吗?” “照你这么说还真有点怪……” 我站在平台上,闭上眼睛,使劲地回想昨晚的情形:我扶着平台边上残破的围栏摇晃着站了起来,和方德说要到后面放水,接着走下平台。 只感觉四周山摇地动丝毫没有方向感,走着走着我才想起己车库门还没开,正要开门突然…… “啊!” 我感觉自己突然间悬空了,确切的说正在往下掉。有人从身后拉住我,可惜没用,反倒被我拽了下来。好在这种没有重力的感觉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又好在着陆的地方并不是太硬。 我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唯一看清楚的就是方德正压在我身上。 我推开方德:“还喘气呢吧!赶紧起来……” “还行,亏得爷我练过,要不然非摔散了不可……”方德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伸手把我拉起来。 “你都练我身上了……这是哪儿?”等眼睛逐渐适应了阴暗,我才发觉这是片很宽敞的地方,只是依然很黑,黑暗是没有尽头的。 “我们怎么会在这儿?”我问。 “还来!当我求求你了大哥,这眼看天就快黑了又没酒壮胆,一会要真见着个什么东西一蹦一跳的我非得心脏病猝死不可……”方德也许真像他说的那样以前跟惯我了,一见我两眼摸黑开始有些害怕了。 “我只记得刚才我闭上眼睛,正在回想昨天晚上的情形……” “回想!我还以为你认识路呐,一闭上眼睛就摇摇晃晃的在坟堆里转,转着转着就转到这儿了……” 方德看看黑洞洞的四周,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有仨人多高的洞口,哭丧着脸说。 我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必竟我从前害怕什么自己都忘了。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儿了……”我伸出手向黑暗中摸索着。 第一卷 启示录 第四节 石室 方德朝着洞口蹦了几下,确定自己不会轻功之后又怕在这黑暗中把我跟丢了,急忙拉住我的衣角跟在后面小声问:“大哥,既然你来过应该记得怎么出去吧?……” “记得……记得我还来这儿摸瞎?……别……别推我……”我摸到一面石墙停了下来,身后的方德不知道依然往前走结果把我推撞到墙上,谁知他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把我挤着贴在墙上。 “怎么了,怎么不走呀?……嗯?你说话声音怎么变了……”方德紧张问。 “被车撞了……” “哦……”方德立马退开,“天太黑,天太黑了……” 沿着石墙走了几步,感觉应该是个弧形,继续走下去应该是个圆,照这么推断我们身处的是一个由环形石墙砌成的空间。 这时我发现有个缺口,门框那么大,就摸了进去。 心想应该是条甬道,盗墓小说里都这么写的。那些个甬道可谓四通八达除了不能上天随便钻到哪个非洲部落那都是小菜一碟,至于有没有什么要命的机关……算了,瞎子是不会悬崖勒马的,就看这悬崖有多悬了…… 方德也感觉出我的方向变了,忙问:“怎么了老梦?是不是找着出口了,我就说嘛……有用的东西你总是会记住的……” 黑暗中没有太过清晰的时间概念,总之我们都觉得快走不动的时候方德使劲拽着我的衣角说:“快看……有光……” 在这看起来像无尽几乎令人绝望的黑暗中看到一丝亮光……我说不出当时的心情,就像久旱过后禾苗遇见的雨露、漫天风雪里暧炉之中的黑炭……总之这一刻,那微弱的亮光就是世界是唯一一样能令人瞬间兴奋的东西。 方德是个比较实在的人,兴奋之情丝毫不加掩饰,一个劲推我:“快!老梦,希望就在眼前…… “不怕你笑话,老梦,我算过命,天桥底下那半仙当时硬是拉着我的手说我福大命大,当时我根本不信,现在总算应验了……虽然很不情愿地掏了十块钱想想也值了……要不哪天有空带你见见真人……” 我被方德推着走,让我想起老驴拉车老汉催的凄惨状。实在接受不了说:“别推……就你小子没出息,革命意志不够坚定,越是看见胜利越要沉着、冷静,知道吗? “这上面是坟场,说不定这儿就是哪个王孙贵族的长眠之所,也不用你那豆腐脑想想,万一要有个什么机关陷井的咱俩都得玩完……” 这么一说方德倒是安静下来了。 其实我也不是怕有什么机关陷井之类的,是福不是祸,是祸也得过。我是怕万一要是当时建这地方的工匠万一有个疏忽大意地上落块石头、墙上有根钉子什么的那可就有怨没处说理儿去了……记得报上说这种情况多的去了,今天这边倒座桥明天那边蹋座楼,那频率就和女高音一个调。 在我小心谨慎的带领下咱们俩人总算“摸”出了甬道,眼前豁然明亮起来。 是间石室,和一间教室差不多,空空如野。亮光是从我们正对着的那面墙上发出的,墙上嵌着两颗灯泡似的珠子,有拳头那么大,光是就是从两颗珠子里发出来的。 方德一见两颗珠子就吼了起来:“夜明珠……老梦,咱们发了……”说着两眼直钩钩地就奔那面墙上去了,我一把拉住方德,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指着那面墙说:“有古怪……” “当然有古怪,这么大的珠子我打娘胎里出来就没见过……”这小子眼里只有两颗“夜明珠”了。 我说:“小的你也没见过……我说的不是那两颗珠子,你往后退,别老盯着两颗珠子,眼睛看整面墙……” 方德也揉揉眼睛看了看,然后冲我点点头。 刚进来的时候可能因为不适应亮光的原故,我们都没有注意到那面墙上和其它的三面墙不同。那面墙上有一幅直接刻在墙面上的壁画,刻的是只猫还是虎我不太确定,但很清楚的是那两颗发光的珠子刚好在那幅画的眼睛上。 一只拥有双会发光的眼睛的野兽,正跃跃欲试,向前捕过来…… 方德咽了咽口水说:“不就是幅画吗?想当年咱们……” “咔……” “什么声音?……”我们俩几乎同时问出声,方德慢我一点他先躲到我身后才叫问的。 声音似乎是从对面的墙上发出来的,我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变化扭头对方德说:“你丫的要是敢推我老郭他妈的酒钱你自己付……” 方德放开抓着我肩膀的手,说:“老梦,我看这地方挺邪乎的,咱们还是走别的路吧……” 我指指后面的甬道说:“回去别忘了帮我请个假!” 我心里早己打定了主意,来这儿就是寻个究竟的,不管遇见的是什么……再说,这地方我觉得眼熟,虽然记不太清楚或者说根本就想不起来…… 不出所料方德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甬道,见我没动他也不敢一个人走进去。 “咔……” 又是一声,这次可比上一次动静大得多。 方德两手一抖居然真把我推了出去。 我正想回头骂他不是东西……这时“咔咔”连续不断地响起来,而且连同整间石室也跟着抖动着,对面墙上两只发光的眼睛中间裂开一道缝,伴随着“咔咔”的声响不断扩大。 裂缝之中黑不见物,豁然开了两盏灯,还一闪一闪的,不时还眨一下…… 妈呀!这哪是灯,明明就是两只眼睛,正盯着我! 方德一看情形不妙。虽然刚才推了我一下,但还算良心发现也许是一个人不敢进甬道,拉着我就想钻回甬道里去。可谁知我却一动不动,再看我两眼紧闭,一摸全身都僵硬了…… 方德心都凉了,扭头看见裂缝里两只眼睛正上下地移动着看样子正要扑出来,心想完了…… 抱着我躲墙角里去了…… 第一卷 启示录 第五节 帽子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墙上的裂缝已经消失了,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方德正抱着头减缩在墙角,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我拍拍他:“德方,德方……” 方德抬头睁开双眼,吃惊地叫道:“老大你没死?……” “就你这幅欠揍的小脸都能福大命大我怎么可能短命呢?” “那东西呢?”方德朝墙上看了看,疑惑地问道。 “什么东西?小样,做恶梦呢吧……” “刚才……” “什么刚才不刚才的,回去了!你走不走,要不你留下把那两颗夜明珠带上……”我头也不回,钻进甬道之中。 方德看了看墙上两颗发光的珠子,不自觉地抖了抖,忽然觉得头皮发麻,脚底板吹冷风,哪敢多做停留,一闪身钻进甬道死死拽着我的衣角。 其实我也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记得刚才一和裂缝中那双眼睛目光接触接着全身一震就没知觉了…… 仿佛失去知觉那段时间做了个梦。梦见我小时候養的一只小猫,那时它还很小,能在我的头顶上睡觉;梦见一天我和小猫在家后的山上玩,猫儿很皮,在山里到处瞎转,转着转着不见了;我以为把猫丢了,急得哭了起来,拼了命在山里找,喊着:“帽子……帽子……”,接着我听见猫叫,“帽子”嘴里衔着一枚铜牌出现在我面前…… 帽子! 原来我还养过一只猫叫“帽子”……想到这里下意识手在脑口上摸了摸,还真的有东西,我从没想到过自己脖子上还挂有东西…… “老梦!这儿这么黑,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瞎转?”方德着急地问。 “舍不得走你留下!放心,出去以后初一十五少不了你的纸钱……”我正说着方德手抓得更紧了。 我不想告诉方德刚才一觉醒来不仅知道怎么出去,还知道这里像是个地下秘室,不是什么王孙贵族的阵年老墓。 我们进来的地方是整间秘室的中心,环形石墙上有很多甬道。刚才我们进来的只是其中一条,当然这其中也有出口…… 这里面一切的一切我都了若指掌,就像早上在教室里一觉醒来之后的感觉一样。但我就是分辨不清这到底是我梦见的还是我原本就拥有的记忆,毕竟现在我连自己是谁都不太有把握。 如果方德听完我这么说,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回到学校后不会告诉老师让人把我弄到精神病院去,但这样一来他会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个不太正常或者说太过特殊的朋友,整天生活在极度郁闷之中。 路程很短,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在方德又要开始发问之前我们就已经出来了。就像穿过了一扇漆黑的门,接着就重见天日了。 四周围依然有些昏暗,但至少我们可以看见满天的星星和西悬的月芽儿。旁边有条马路,原来我们已经来到坟场边的马路边上。我回头看了看出来的地方,居然是座茺坟,也没见哪儿有洞。 方德回头看看也吓一跳,松开我的衣角跑马路中间去了。 扭头对我说:“老梦,回去可别跟人说这事,要是让人知道咱俩是从这坟堆里爬出来的怕要让人当成文物送博物馆里去!” “就你这德性再死个千八百年人家博物馆那边没人送礼怕也不收!” 回到宿舍,没一个睁眼的…… 我和方德蹑手蹑脚躺到床上,看看时间再有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没多少时间休息,我也不觉得困,可能是今天已经睡了几觉,方德一躺到床上酣声就起来了。 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我从怀里掏出那块梦见过的铜牌。跟个毛主席纪念章差不多大小,早已经铜锈斑斑,就跟街边那些掏腾古玩地上摆的差不多。铜牌两面都有许多纹路,可惜根本看不出什么。 我小声问方德:“德方……德方……” 方德睡我上铺,感觉他挪了挪身子,脑袋刚伸出来口水哗哗地跟着往下流。 我赶紧躲开,压低声骂道:“丫的谋杀呀!想用唾沫淹死我……这东西你见过吗?”我把手中的铜牌举起来。 方德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瞄了一眼说:“—……x#。—%x……” 我抬起脚就想往上面踹,看了看左右又有些不忍心破坏这安静的气氛:“说人话……” 方德吞了吞口水说:“你以前不是总拿它吹说打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的嘛,怎么这个也不记得了……你还说”帽子“给你这东西之后就走了,它还会回来的……又说这东西是个千年古物,害得我拿它到地推上问价的时候差点认人痛扁一顿,说我拿人逗乐……说……” 我估摸着方德要是没睡着能说到天亮。 好在在他睡着之前我能确定这块铅铜牌我带了很久,我以前養过一只叫“帽子”的猫,铜牌就是它给我带回来的。 可这铜牌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我会一直带着它? 还有为什么在坟地底的秘室中我会梦见它? 还有“帽子”……想到“帽子”我又想起裂缝中的那双眼睛,那眼神好熟悉…… 第一卷 启示录 第六节 果腹 躺在床上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身体轻飘飘的,微风窗台边吹过,带走宿舍中的一丝丝闷热。周围很安静,奇怪的是这男生宿舍里会有一丝丝余香…… 方德正在穿衣服,这小子像永远没人教过一样衣服总是穿不利索,还装着潇洒空中一甩往身上套,结果衣服没穿好衣角拌到桌边的玻璃杯子上,方德愣是没注意把袖子一拉…… “小心……” 我一伸手把杯子接住。 方德“妈呀”跳出老远,转身看清楚是我,说:“吓死人不尝命呀你!醒了你也用不着这么打招呼,心跳迟早让你弄停了……” 我睁开眼打个哈欠,说:“你瞎嚷嚷什么,我……”突然我发现自己的动作很奇怪,两条腿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身子却斜坐了起来,手中握着个杯子。 我赶紧把杯子放到桌上,问方德:“我是不是老这么睡觉?” 方德一纳闷,穿好衣服凑到跟前,手在我眼前晃了几下,我一把把他手打掉,用别摸老虎屁股的眼神看着他。 方德问:“老梦,真醒了吧……” “你想试试……” “算了……醒了就好!走吧……” “走?上哪儿?现在几点了?” 方德看看桌上的闹钟,说:“饭堂午饭就快开了,睡了大半天你不饿呀?”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饿了,简单收拾一下赶到饭堂,看了看饭菜方德正准备点,我一捂嘴吧跑饭堂外边去了…… “又怎么了老大?”方德追出来问道。 “没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那些肉就想吐……”我胃里泛起了酸水,只觉得恶心。 “没有啊!我看那叉烧、鸡腿、猪干什么的都挺好……” “噁……别说了……非看着我把胃捧手里你才高兴是吧?……” “唉,怎么跟个孕妇似的……好好好,咱们到外边吃……” 方德领着我走进就在学校围墙边上的一家餐馆。 还没坐下,里边迎出一位憨态可拘的胖阿姨,开口就说:“小林来啦,来,坐,坐!方德你也坐……” 我一脸的疑惑原本是打算坐下的,被她这么一招呼反倒坐不下去了。 还好方德一看我邹着眉头知道我又犯病了,一只手挡着脸小声对我说:“老郭他妈……” “哦……”我点点头坐下。 “哦什么?看看你们俩,整天神秘兮兮的,就好像我追着你要酒钱似的……”胖阿姨笑着说道。 方德动作快,一扭头看外面的垃圾桶,边看边点头,还挺认真,就好像刚才的话没听见一样…… 我一看没办法,方德是指不上了,不掏钱这顿饭怕是吃不痛快。伸手往身上的口袋逐个掏,最后总算摸到裤兜里有个钱包,我还从没想到自己身上还有这种东西。 翻开钱包看看,还真有两张红头票,胖阿姨和方德都同时眼前一亮,眼珠子就跟翻肚鱼一样,都快掉出来了。 我抽出一张,说:“郭阿姨,今天吃的这顿也算上,你看够不够?” 胖阿姨推着我的手,说:“小林呐!这你就见外了不是,我又不是催你还钱,你看你……急什么……” 嗖!……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我手上一凉,再一看手上的票子不见了,不知怎么跑那位胖阿姨手里去了…… 见酒钱总算有着落了,方德胆子也大了起来。抓着桌上的筷筒“叮叮咚咚”地敲起来,说:“郭阿姨,都快饿死了,您就行行好先救救命吧……” 胖阿姨收了钱,待客的热情犹如水涨船高,漏水的船也停不住。微笑着对方德说:“马上就好!说说想吃点什么,郭阿姨亲自给你们下厨……” 看看我在犹豫,就问:“小林,还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醋鱼、五香排骨?” 方德一个劲点头“好好……”。 我一摆手:“别!……你给方德做吧!我今天肚子不太舒服,想吃点清淡的!” “清淡的?白切鸡、猪下水?” “别……”我赶紧打住,强止住已经微微发酸的舌根,吞吞口水说,“不用麻烦……就看看有没有早上剩下的馒头,上来三五个,再一碗白米饭,烫个青菜……” “三五个馒头、一碗白米饭、青菜……”胖阿姨重复着,眉毛两头点对点接上了,“你不是肚子不舒服……” 我说:“郭阿姨你就照着做吧,别的什么我也吃不下……记得青菜可别放油,油锅洗干净了……” 胖阿姨系到一块儿的眉毛都快打上结了,见着拉登逛街似的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唉……”方德一个劲叹气。 我问:“你小子叹什么气?” “唉!……你说这……唉!……这要是让人看见了,传了出去,说林梦是个吃素的……你说怎么办?兄弟们以后还怎么混……唉……”方德整个就一宋末清初饱读诗书、忧国忧民的穷酸秀才,我懒得理他。 不一会儿两样浑菜上来了。我看了一眼,盘子上面全是油水,腾腾地冒着热气,但在我眼里却成了几具洒满鲜血的尸体杂乱地堆在盘子里,蒸气变成了最后一口活生生的喘息……我赶紧躲开,坐到对空面桌上去了。 郭阿姨见我奇怪的反应感觉实在离谱,问方德:“小林是不是生病了?” 方德夹块肥肠塞进嘴里,点点头很严肃地说:“病得很重!快没救了……” 我头也没敢回,说:“郭阿姨你别听他瞎扯!我就是肚子不大舒服,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嫌弃郭阿姨做的菜呢!方德慢点吃,没人和你抢,郭阿姨的手艺怎么样?” 方德嘴里塞满了东西,话都说不清楚了:“嗯……呜……郭阿姨做菜的手艺没得说……老梦要不要尝尝……”说着夹块鸡肉在我肩头晃悠。 “不用了……你自己吃,慢着点——小心噎死!” 手上还拿着钱包,我小心地翻开看看。用这种偷看别人钱包的心情看自己的钱包,感觉怪得很。 包里只有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片,一张农行卡和一张照片。把照片转正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照片里不是什么恐怖情节,而是一个女的,一个漂亮的女的,一个长发飘飘漂亮的女的…… “我就知道……” 方德不知什么时候在我后面探出了脑袋,嘴里还含着块鸡腿,“我就知道你和老班有一腿,还跟我装蒜……” “知道个毛……吃你东西,信不信一会儿让你把骨头咽下去!” 收起照片。心想方德看来并不完全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有谁知道呢?! 第一卷 启示录 第七节 同学 刚吃完往学校里走,正好碰上下课铃响了。 原本宁静的校园突然间呼拉拉的人头攒动。热闹程度赶上百货超市喷血清仓…… 各式各样的同学从各条校道、花圃草坪以及隐秘的畸角旮旯里涌了出来,我被这景象吸引住了……站在校门中央有些忘情地欣赏起来。 校门口穿着一身明亮制服的警卫冲我点点头——又一个认识我的。方德转身和门卫打个招呼搂着肩膀偷偷讨了两根烟。 在校门口站了两分钟,从身边走过了许多同学。不少同学都冲我点头招乎有些喊我梦哥,有的叫林哥,有些样子看起来我应该叫叔叔的却照样“林哥、林哥”叫得热乎。 这时有两个穿着时髦女生走过来主动和我说话:“林梦,在等谁呀!是不是在等我……” 另一个女生哼哼地笑了几声说:“想得美你!又发春梦了呢吧……”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说着两人都在我面前互相嘻闹起来。 我一时想不起来这两人是谁,和我有没关系?有什么关系?感觉有点尴尬。 好在周围同学虽然很多但没有人在意这种情况,也不知这种情况是不是也经常发生。 手足无措我心想:好歹你对人笑笑,也算有点绅士风度,于是准备呲牙……这时方德从我背后跳出来,伸手就撩向其中一个女生的头发说:“林哥等谁两位美女怎么会不知道呀!芳芳姐新发型,看来这更年期又推迟了……” “去你的……”女生推了方德一把,“你只死臭虫,刚从侧所里吃饱过来的吧……难怪张嘴就口臭!” “芳芳姐猜的真准呐……咱们不愧是同类,”方德笑说道,“我牙缝里还剩点,来,尝尝……”说着方德真就反嘴撅了过去。 “哼!”两女生绕过方德气匆匆地走了。 “林梦,先走了,有空看场电影!”那个叫芳芳的女生临走还不忘和我道别。 “林哥没空,不如咱俩一块儿看吧……”方德高声回应道。 等两人走远我才开口问方德:“你怎么对人两个女生这样?” 方德看看我,说:“还好我来得早,就知道你也能把这俩小潘给忘了!红颜祸水,你不是常说嘛,跟这俩沾上关系就等于跟麻烦结了亲家……” “我有这么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她们俩都姓潘?” “差不多,估计祖上是。比较出名,有个叫金莲的你准认识,水许里边有,这个你总该记得吧!” “是水浒!那个叫芳芳的女生是个四川妹子吧?” “都一样,都一样!你还记得嘛!……”方德说。 “一点印象没有,就是味儿太辣了……” 方德点点头:“不单辣,是又辣又臭!” 我和方德向教室走去。 让我不太理解的是人虽然很多,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但一路过去我和方德都没有和任何人发生任何的身体接触,原因是大多数同学远远见了我和方德都绕开了,郁闷得我都想问方德咱们俩以前是不是干的黑社会。 但看看方德的穷酸样又不太可能,顶多也就是发展中的黑社会,还应该不算太坏。 到了教室门口我问方德:“都下课了,人毛都没有来这儿干嘛?教室的门也锁了……” 方德抬脚就踹,门“咣”一声开了。进门方德回头看看我。 “进来呀!怎么鬼鬼祟祟的?” 我正左右看看周围有没有还没离开的同学或教师,确定安全之后说:“你还问我?难道你这种行为不应该低调点?” “大哥,这儿是学校,你当是银行金库!看看这个,”方德指着门上已经松动得仅仅只是挂在门上没掉下来的锁,“这可是你干的,别说我损坏公物!路本来是没有的,人走多的自然就有了……” 我找个张凳子坐下,问:“我们来这干嘛?” 方德直接跳桌上,说:“哦!忘了告诉你,今早上老班去了咱们宿舍……” “她?她去干什么?” 我说呢!难怪今早起床的时候会闻到一丝丝余香…… “你紧张什么?” “没有啊……”我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班是替班主任传话去了,说是最后通谍,再有旷课叫咱们直接找校长去,这间教室再容不下咱们喽!”方德躺在课桌上。 “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旷了几节课嘛!” “这个你也忘了! “唉……真不知道你还记得什么!这么说吧,咱们是学校里的一级重犯,不。我是一级的,你特级。大前天也就是三天前同时被勒令退学,现在属于留校查看期间……” 我也躺了也来,问:“为什么?我以为自己以前是个好学生呢……” “为什么?这个说来话就长了,你三个大过,我两个半……” “三个?这么多!怎么来的……你等等,让我想想……” “想倒不用,校张贴栏上还表着呢!对了,有时间你过去看看,上面咱们是常客,说不定能让你恢复恢复……” “记第一个大过的时候因为我扇了某人一耳光……”我试着去想,但也只能记得这些。 “政治老师,因为你睡觉的时候他问候你妈来着!”方德说。 “这么说我没做错!” “当然,换我也想这么做,就是没这勇气不是吗!错就错在你身在学校里……”方德似乎挺赞成。也不知它是不是抱那种国人看热闹的心态。 “那第二、第三个呢?”我很想知道,因为不管我曾做过什么,少了它我都不是我。 “这些都不重要,”方德从桌上下来,撩起我左脚的裤子,指着脚怀上的一道伤疤,“这个是猴子的,”接着转到我身后,掀起我的衣服,让我用手摸了摸,“这个是老郭的,”说完又卷起我左手的袖子,“这个是我——苏方德!” 我朝自己身上看了半天,吓得够呛,原来我一身是伤,我想不起己哪来的这些伤口。 “这些是咱们兄弟的印记,你只要记得这些就行了,别的你就算爹妈忘了也没关系!”方德说着,胸脯拍得“砰砰”响。 “这么说你们仨的伤口都长我身上了!”我问。 “是你抢过来的,要不怎么说你是老大呢!” 我和方德又聊了一个中午,总算又让自己多了解了一点自己。方德说没想到我会忘得这么多,一开始还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劝我不行到医院看看。我想了想,想想家里的情况,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里的情况,我这是穷人富贵命,得的富贵病,先不说有治没有,挂个号也得把家里那头老母猪卖了。方德还想说自己和猴子那边可以帮点忙,我让他忘了这事,最好别和老郭、猴子说,等他们都不吃家里的时候再谈。 下午上课前来最早的是那个班长,我没想到有人会那么早来教室,手里头攥着钥匙,见锁开着推开门朝我走了过来。 又来!……我立马从凳子上坐起来,假装不看她。 没想到这丫头和我叫上劲了,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 我心想这门可不是我开的,不关我事——心里坦坦荡荡,脸上轻轻松松。出乎我意料,她耐性特好,见我不说话她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不一会儿教室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偷瞄了她一眼。这家伙眼睛瞪得混圆,却没有表情,冷冰冰的样子。 上课铃响了,方德跑过来拉我,我极不情愿地被他拉到后面,问:“你拉我干嘛?” 方德小声说:“你们小两口的事我管不着,不过你老占着人家位置让她往哪儿坐?” 汗!!!…… 第一卷 启示录 第八节 兄弟 “那是她的位置!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还跟人家瞎较劲……”刚开始还理直气壮,听方德这么一说我汗一身水。 现在的情况我没心情上课,也没睡觉,和方德一样挨了两节课。第三节自习课方德说到后面的榕园等等老郭和猴子,一块儿踢球。 经过篮球场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在打球,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冷不丁胸前飞来一球,速度很快。 偷袭!我紧张地看看四周。 球场上有几个正等球的同学看着我,其中一个高喊:“林哥,来一个!” 方德适时的凑到我旁边,解释说:“你的球迷……” 我正站在球场的角上,条件反射似的向前走了一步,起跳、出手……进了!我自己都有点惊讶。 “好球!”几个人叫喊着,“假动作真像……” 晕!把我紧张看四周时的动作看成假动作了。 “我常打篮球?”我问方德。 “以前的事了……高二以前你是校队神话,带球、过人、上篮、投篮样样都是教练的活教材,还记得班级比赛的时候差不多都是你的个人秀,可惜身高上就差了那么一点……算了,不提它了……”方德说着感觉很是惋惜。 榕园是一个种满小叶榕树的园子,树下有长凳。 学校建这座园子的本意,是让同学们在课间或午后时分有个避暑赏书的幽静之所,现在却成了同学们玩男生女生黑白配的隐蔽场所。 寂静的午后或是晚自修时教室里淡淡灯光的映衬下,这里就跟打半价且先试用后付款的婚介所差不多,落单的只有抽空出来巡夜的老师。 一进园子我就看见许多手捧书本打掩护互相咬耳窃窃私语的同学们,不时还发出咯咯的笑语声。 “看看这气氛,”我说,“德方,让人感觉年轻啊!……” “少来,有个四五十年你再到这儿叹吧!” 忽然我看见一幅与这画面极不相符的场景:一个穿着校服身体单薄的同学正倦缩在角落里,两个同样身穿校服却让人感觉流里流气的同学正站在他面前,一胖一瘦。 两人对正抖在角落里的同学说几句便拳脚相加,样子让人见了心酸。 一股无名火从脚底板往上窜,我两眼冒着火星冲了过去,一手从后面搂住胖子的脖子,朝瘦子屁股上踹了一脚。瘦子冷不防中了这么一招虽然我力量不大,但也够他一个踉跄,摔出去老远。胖子被我搂着脖子想挣扎开,我顺势把他后拖了一步甩到地上。接着想上前把缩在角落里的同学扶了起来,却没料到这小同学不领情,挣开我的手抖得反而更厉害了。 我可不想和他解释我是个救世英雄,锄强扶弱来了……爱蹲你就蹲着吧! 转身看见方德把那胖子扶了起来,瘦子踉跄完也朝我过来,我心想不妙:难不成方德这家伙倒戈了,奶奶的真不讲义气……我摆开架势,吼道:“一块上!” 瘦子摆摆手,说:“少来,少来,有空找徒弟挨你揍去,再有两下我这幅骨头就散了!”说完揉着屁股。 “老大!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呐……”胖子对着我嚷嚷。 我一听愣了半响,方德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我还以为你记得呢!猴子和老郭你都忘啦……” “怎么不早说!”我看看那两人,“嗯,是挺熟的……” “我说老郭,”我搂着胖子的肩膀说,“你们怎么能欺负同学呢!?这样是不对的嘛……” “老大,我在这儿!”那边的瘦子应道。 我看看胖子,问:“你是猴子?” “嗯呐!” “日!”我还以为瘦的就是猴子,老郭他妈开餐馆,胖点理所当然。 “丫的你这幅身材怎么能叫猴子呢?”我掐着猴子的脖子问。 “别闹……别闹……这还不都是……你先叫的!”猴子解释道。 老郭走过来摸摸我额头,说:“老大,昨晚上淋雨了吧?” “昨晚下雨了吗?”我问。 “没淋雨你烧成这样!?” “没事,没事……”我松开猴子,“你们怎么能欺负同学呢?” 我指指角落里,好小子,早没影了! “你不说这家伙没事老往办公室送你的小报告嘛!这种偷鸡摸狗的家伙你还同情他!”老郭说。 “有这回事?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也踹两脚……”我说。 “……”老郭、猴子。 我找张凳子坐下,经过我们这一闹园子里人走得差不多了。从怀里掏出那块铜牌,问老郭和猴子:“你们见没见过这东西?记不记得有关这东西的事情?” 老郭点点头,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没了它睡不着。怎么了?” “睡不着?……” 猴子一把想抢,被我闪开了。说:“老大,这玩意儿你不是一直戴着嘛!怎么问我们?我早说过,这玩意儿不显眼!找你徒弟,跟他要块铁饼上边凿一窟窿,往脖子上一挂,那才拉风呐!” “我徒弟?……” “师傅……”我正疑惑着,那边校道上有人跟我打招呼,运动员打扮一身的肌肉,手里头还真托着块铁饼,比巴掌还大一块,朝足球场那边去了。 “他真是我徒弟?”我脱口问道。 老郭愣了一下,猴子说:“你收下他不就是了!走,运动运动去……” 我虽然想问问清楚,但现在不是时候,几个人嘻闹着出了榕园。 学校的篮球场很多,大概因为占地面积不是太大,喜欢运动的同学也很多。足球场边上也有一个,却有人在上面踢起了足球。三对三玩得正酣,边上许多同学正抱着篮球却没地方投。 一个同学见足球踢到了另外的半边场地,趁着空隙对着篮框投了个球,突然那边的足球回传了。 带球的一脚凌空抽射,原本是对着篮球架下的两根柱子,球却撞在那个投篮的同学身上,被弹了出去,同学也被球撞翻在地。 “操!本来进的……”带球的人冲了上去,愤怒地对着倒在地上的同学踢了一脚,后边的人跟上来也开始对篮框下那位“自找麻烦”的同学拳脚相加。 我想说的是我没看见也就算了,就像阿富汉的难民、非洲的饥民、拉登的大胡子,有人说我没爱心没勇气我不在乎。但在我眼皮子底下对着别人打喷嚏我也得指着鼻子骂你没家教,欺负人绝对的不行,不管以前我是做什么的,现在我的感觉就是一肚子火! 我冲了过去…… 本想用极为暴力的方式劝架,但那几个家伙见我冲过来,闪得挺快。我把还在地上挣扎饱受蹂踏的同学扶了起来,一看居然认识,就是先前给我传过球的那个。 那个惨呐!全身上下清一块紫一块的,本来挺俊的小脸现在恐怕连爹妈都得上医院搞搞dna才敢领回家。招谁惹谁了?不就挡了个球吗?奶奶的,世界波也没这么要命吧! 我说:“没事了,那谁过来扶一下,找校医看看!”那同学说声谢谢林哥,被同学架走了。 “林梦啊!我当是谁呢!什么时候想起扮英雄了,跟我说一声嘛……改天让你扮个够!”先前带球后面又带人踢人的那家伙假装系着鞋带,对我正眼也不看地说。 第一卷 启示录 第九节 潜龙 这人我也许认识,但关系应该不咋的,周围人太多我又不好问方德,加上一肚子的火,我也没兴趣跟他客气,转身大声问老郭:“刚才哪根葱说话?” 那家伙抬起头,眼睛盯着我,看样子我让他下不来台了。旁边几个跟他一块的都凑了过来,看样子只要一声令下就要扑过来。 四对六,方德看样子不妙,把我拉了回来,老郭一转身跑到看台上,两只手指塞进嘴里吹出一声响哨。不一会旁边球声上跑过来十几个人站到我身后,那边足球场上叫我师傅的肌肉男也提着铁饼跑了过来,任那教练在后面怎么叫全当没听见…… 一转眼功夫人数上出现了压倒性优势。 老郭回到我身边,对那家伙说:“龙哥,这儿是学校,在这儿开对谁都没好处!你身上大过不比林哥少……” 那边的人似乎并没有因为我们人多而退怯,叫着:“龙哥,管他妈……” 叫龙哥的人犹豫着,突然看向一边。一个女生,一身运动装怀里抱着篮球向着中间走了过来。 我一看,妈呀!这丫头阴魂不散呐,到哪儿都见得着! 龙哥看着班长,笑了起来,说:“校花来啦……那么有空打球怎么不抽空管管你的小白脸!对了,什么时候我们俩打打球,我也……很喜欢打球的……”说着手朝班长的胸前比划,大声地笑着转身走了。 “妈的!”猴子跳起来要冲过去,被老郭摁住了,对我说:“老大,只要你开口我立马把这孙子爪子卸下来……” 我不确定那叫龙哥的说的“小白脸”是不是我,虽然可能性比较大,但我对这位班长的感觉很奇怪,若不是方德提起我几乎想不起来关于她的一切,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静静地看着班长的反应,她似乎是个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人,身上没有表现出一个小女生应有的害羞或是紧张,对于那些很明显是借着羞辱她来损我话允耳不闻。径直地朝我走过来,眼睛又盯着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怵这个,也不知那辈子欠了人家的看来是还不清了! 转头过正好看到捧着铁饼的肌肉男,就说:“徒弟……” “嗯呐……师傅,有什么事尽管说!” 哟!还真答应。我一看这孩子还挺实在,高我半个头还一口一个师傅叫得人心里总觉得欠他点什么。就问:“好徒弟,为师教你的东西都练得怎么样了?” 铁饼男挠挠后脑勺,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师傅,你没教过我呀!” “没教你叫那么亲?” 铁饼男听我这么说有些激动,几乎是抡着铁饼砸自己的胸口吼道:“我刘炳材说过,单挑输了就一辈子给你当徒弟,绝不食言!你以为我是个不讲信用的小人……” 我赶紧按着铁饼,担心他把自己砸吐血了,说:“你别激动,别激动……我的意思是说你是我林梦的兄弟,叫师傅让人听见不太好……” “真的?师傅,不,大哥,你真把我当兄弟?” “那当然!行了,以后别叫师傅,听得我心里亏的慌!去吧,教练正喊你呐!” “嗯呐!……大哥!”刘炳材带着激动的心情走了。我还真怕他再不走一把鼻涕一把汗地叫我大哥就真拿他没辙了! “苏方德!”一直在旁边盯着我的班长也许因为等得有些不耐烦终于开口了。 “诶!”方德有些纳闷,他本以为班长要叫也只会叫我。 “带上你同桌,今天你值日!” 哗!后面一大群人瞬间散开了,就剩我们四个和这个扎眼的班长。 我看看方德,方德看看我。我再看看班长,她愣是盯着我,我还是看方德自在点! 方德受不了了,说:“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我一个人搞定……”说着拍拍老郭跟猴子,转身走了。 “老大你忙……”老郭说着硬是把不识趣的猴子拽走了。老郭一走这班长见我依旧愣愣地站着,转身朝榕园走去。 我原地呆了半响。刚才还挺热闹一会功夫全都散了,招谁惹谁了我,什么也没做怎么就落了这么个下场!对这班长我还有许多疑问,见她走向榕园机会正好,便跟了上去。 听说我们两人以前有点关系,传说中这关系还不一般,总不能冲上去就问美女电话多少什么的。我跟在她后面,猜她一定发现我跟过来了便没话找话:“那个……那个……班长……” 不理我!不理我没关系,听见就行:“那个……今天下午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实在不知道那是你的位置……” 这话说出来我就觉得不对,谁信呐! “我是想说那个……你东西掉了!” 我正琢磨怎么继续把话说下去,这班长突然跑了起来,冲进榕园里。我原则上不会研究一些极为低极毫无实际意义,只为引起女生注意且没有新意的借口——只是因为她真掉东西了,怀里的篮球奔我面门过来的,还好我练过,接着篮球便追了过去。 想说的是我根本不想在校道上抱个篮球追女生,这种行为很原始……问题是你跑什么呀! 班长跑进榕园里找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停下。我后脚就跟了进来。把篮球端端正正地放在她旁边,说:“你的篮球……别误会,我就是想问问前天晚上……” 班长没让我把话说完,靠着树嘤嘤地抽泣起来…… 日!这招狠呐,感觉还没开口就让人将了一军,郁闷之情就像有人请客吃啃德基,上来发现那“鸡”怎么啃啃不动!我站着让她抽了一阵,掐指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接着说:“我那天晚上和方德喝了点酒,之前的事都记不太清楚了。就是想问问那天是不是和你……” 行!这丫头还真行,不想听就使劲抽,硬是不让我把话说完。 末了转过头冲我吼:“不想让人管是你说的,各走各路是你说的,分手是你说的……你还想说什么!”边说还边朝我走了过来。 我林梦不怕谁,因为我把自己怕什么都给忘了。退后只是想保持一定的风度,可惜……身后有棵树!还好我比她高,掂起脚尖免得被她对着我鼻子吹气…… 等她吼完了我总算松了口气,虽然谈话的方式不太优雅但总算能让她开口了。 我说:“我就说了这些?要不你仔细想想我还说过别的什么没有?你别介意啊,那些话你要是不喜欢当我没说,我真不记得了……” 她顿了一下,不抽了——改用拳头朝我胸口砸过来!要是旁边站个人肯定看着觉得挺幸福,但确实不好受,这丫头拳头硬得很!我赶紧拦着她:“别闹,别闹……一会吐血了都!你先想想,看那天我还说了些别的事情没有,啊……” 丫的最后狠砸了我一拳说:“忘了!” 我急了:“忘了?你怎么能忘了?认真点……认真想想,说不定那些事情对我很重要!” “是你让我说的!” “当然!” “星期天陪我去海边,还有,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别再忘了……”说完转身走了。还是我眼尖,看见她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中招了,早知道不问她天下还太平点儿! 我找到方德。这小子正在扫地,整间教室能见度骤降到伸手几不见五指,就跟人拆违章建筑似的。把班长的事情跟方德说了,方德拍拍大腿:“老梦,这你就找对人了,泡妞嘛……” “别飘,别飘,站直了说。泡妞你在行?” “没试过!” “没试过你飘?” “我那意思——咱有高手!” “谁呀?” “猴子。” 第一卷 启示录 第十节 鬼眼 晚自修的时候我、方德、老郭和猴子,四人聚在榕园。 见面我把事情说了,本是想让他们出个主意把这事解决了,而不是更加复杂化。 可猴子一听就来劲了,甩了甩小平头说:“老大,这你可就找对人了,咱是谁,这方圆……”说着用手比划比划,“一米五,就两米吧!方圆丙米之内,我敢说泡妞第二,你们谁第一……” “别谦虚啊,就你,你就说你第一行了!”我说。 “对喽!这泡妞啊……”猴子开始飘,拍拍老郭肩膀,“老郭啊!不是我说你,老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不行的,你瞧,这经验就没咱丰富不是?” “哪凉快哪飘去!”老郭对猴子的经验不感兴趣。 “说重点!”我还真想抽他。 “对!生日礼物是吧……我想想……有了……”猴子想了想一打响指说,“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怎么样?经典吧!” “死一边去!”我直接踹他一脚,“你要敢说在海边点n支蜡烛玩点火花什么的我就把你捆成个球送给她!” “我是想这么说来着……”猴子说着见我又抬脚忙换个说法,“要不在后面加两九,三个,四个……” “你抓手,”我对方德说,转头对老郭,“你抓脚,老子不把他裤子拔了我就光屁股回去……” 四个人研究了一晚上,仨草包一点新意的没有。 方德在猴子的基础上提出建设性意见说不如送她两棵玫瑰,一公一母想要多少自个儿种去。老郭说德方你那太麻烦,不如带她到花店看看,要多少有多少,还不花钱,反正要那么多她也吃不了! 说到最后乱了套了,方德说送水果刀,既能防身又能切水果,老郭说送根雷管保准没人敢碰她,猴子一敢开口我就扇他…… 我说你们那狼牙棒,锺子、钉子什么的爱送谁送谁,我自己想办法!其实我根本不打算去想,反正才星期二,时间有的是…… 不知不觉校园里突然变得黑漆漆的,教室里淡淡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了,就连校道上的格灯也没开着。 我看看黑漆漆的四周,觉得有些奇怪,问方德:“几点了?” “我没表。”方德说。 老郭甩甩袖子,抬起手看了看,说:“嗯?……停了!”接着用手拍两下。 猴子说:“什么年代了还用那上发条的古董,你看看,关健时刻就显出落后了吧!” 老郭可不受他这套,说:“我带着玩,总比你两手空空强!” “我bp机没电放家里了……”猴子争辨道。我说:“你那bp机也现代不到哪儿去!行了,咱们回去吧!可能已经很晚了。” “再晚也不该把路灯都关了吧!”老郭说。 “会不会是停电了?”方德猜测到。 “你看这周围静得跟坟地似的连人人毛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停电!我看八成是新来的教导主任,那家伙挺着个大肚跟财主似的,抠门抠到路灯也不开了……”猴子骂骂咧咧地说。 我一听猴子说起坟地心里“砰”地一声,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转头对仨人说:“不太对劲,咱们快走吧!”刚说完转身想走,突然眼前亮起两盏绿幽幽的光。是两只眼睛,糟!我赶紧闲上眼睛,但为时已晚,刚和这光对视上我身体便僵住了。 老郭他们也都看见了那两只眼睛,有点像黑夜中猫的双眼,却比猫眼大得多,而且很飘忽,让人心惊胆战。 “那是什么东西?”猴子小声问,声音有些颤。 “不知道……”老郭在我后面。他以为我还要往前走于是伸手拉住我,却发现我已经僵硬,而且身体早已经冰凉了,惊恐地叫着:“老大!” “怎么了?……啊!……”猴子想上前看看我出了什么事,却被老郭一拳击在了面门上,鼻子都塌了,顿时一脸的血。 猴子丝毫没有准备,被打得头晕目玄。 “你他妈为什么打我……”猴子挣扎着站起身冲向老郭。 老郭却对着自己空荡荡的身后说:“方德、猴子这畜牲想吃老大,还不赶紧帮忙……”说着也冲上去跟猴子扭打在一块儿。 猴子先吃了一拳,早已经站不稳了,哪里是老郭的对手,一照面便被按到地上。老郭掐着猴子的脖子,抠起一块铺地的水泥砖对着猴子的脑门狠狠地砸了下去…… 方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根本来不及阻止老郭,眼睁睁看着老郭把猴子砸得脑浆流了满地。 老郭见猴子已经不再动弹终于松了口气,刚站起来又突然叫到:“还有一只……”猛捕出去,一头撞在旁边的榕树上,叶子被振落了一地…… “老郭……猴子……” 方德终于缓过神,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猴子和老郭,推着我哭叫到:“老大!老大,快醒醒啊……”见我没反应,想把我背起来却发现我双脚就像长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啊!……”方德叫着朝那双眼睛冲了过去,却被老郭的手绊了一下,摔出去太阳穴磕在凳角上。 我虽然动不了,发生的一切却看得清清楚楚。兄弟们刚才还说笑着,转眼全都倒了,我为什么还站着?我盯着那双眼睛,不管你什么东西,老子和你拼了!我叫喊着,突然身体能动了,我朝着那双眼睛冲了过去…… 第一卷 启示录 第十一节 悔悟 “老大!老大……快醒醒!” 我睁开眼,看见方德正拉着我的手。 “德方!你没死……” “你不说我这幅欠揍的小脸福大命大吗?哪那么容易就过去了……” 我转过头,老郭正拽着我另一只手。 “老郭!你也没事?” 老郭看看我,问:“你做梦了?” “刚才……刚才明明……没事,我没事,好像刚才做了个梦!” “不是吧老大,”猴子松开抓着我裤腰带的手,“做梦做成这样!刚才你嚷着要和谁拼命啊?” 我摇摇头:“我……忘了!没事了,这梦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梦可差点要了你的命……”老郭指着我前面的铁栅栏,上面是一根根锋利的尖钉。 我想想心里的确后怕,那双眼睛……到底是谁?难道想真想杀我? “老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老郭问我。 “没事,不就做了个梦吗!意外,意外,纯属巧合!……”我还不想告诉老郭和猴子我失忆的事,还有那些奇怪的梦。 “回去吧!天也不早了,有事明天再说……” ……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为了能够不再迟到我让方德跟同宿的打个招呼,口气温合一点。 上课对我来说没有太大意思,老师说的我基本上都可以断定——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班长还是那样,上课的时候依旧会时不时看向我这边,不过再不是那种冷冰冰的眼神,但这样反倒让人觉得混身不自在。趁课间的时候塞给我一张纸条,写着“星期天 9:00 校门口”, 这丫头看来是当真的。不过我还从没认真考虑过。她的名字我依然不知道,来来回回就听老师同学都管她叫班长,点名的也是她自己。要知道她的名字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后面的“”里就应该能找到,只是我不想。 我问过方德关于那天那个龙哥的事,原来那天我的反应确实把他们也吓了一跳。 龙哥名字叫王潜龙,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虽然在老师和一些受过欺负的同学眼中是彻底的混混,但顶多也就是校园里的混混。王潜龙不单在学校里混,社会上也混得挺开。三教九流的都认识不少,学校里的保护费什么的都是他一个人在搞鬼,我们这边仅仅属于不交保护费的一小股反抗力量。和他做对确实没什么好处。 和老郭他们几个闲逛在校园里的时候我总有种极度空虚的感觉,我问方德自己以前有没有说过什么理想或都目标之类的,方德说我没提过,不过他猜我一定是是想做个黑社会大佬什么的。 偶尔出现的梦境让我陷入不安,我不知道那些梦到底代表着什么?又预示着什么?我宁愿自己平常一点,做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即便是放弃这个校霸的位置。 想到老郭他们几个整天无所事事的陪着我在校里虚度时光,心里不免觉得惭愧。 于是我让方德叫上哥几个一起出去喝酒。也是时候把事情说清楚了…… 我钱包里还有一点钱(后来我才知道那两百块钱够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攒下来是为了给那个班长买礼物的),四个人到校门口对街的夜市上开了一桌。我说:“爱吃什么你们自己点,” 能看着这些满是血腥油腻的菜不吐我已经尽力了,接着对忙得满头大汗的服务员小妹说,“来两瓶啤酒!”刚说完就见那小妹看着我,一动不动,眼里满是惊讶,重复说:“两瓶?” 老郭他们也都看着我,方德小声对我说:“老大,两瓶啤酒不合你的身份……”接着对那还站着的小妹说,“还站着干嘛,两箱,快点……” 两箱就两箱吧,反正我钱还够,就是怕喝不完浪费。 不一会菜上来了,酒也上来了。我本想拿个杯子倒一杯,方德手快,用牙咬开一瓶递给我,想来我差点又做了不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我接过酒,说:“来,哥儿几个先干一杯,不,一瓶……” 方德和猴子喝了一半就不行了,把半瓶酒搁在一边猛吃菜。老郭喘了口气愣是把整瓶酒喝了下去,我说:“老郭行啊!酒量又长进了不少……” 猴子说:“老大,酒有这样喝的吗?你不是叫哥几个来这比酒的吧,要真是这样我认输……” 老郭喘了会气,说:“大哥,这酒已经喝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放下手里的空瓶,看看老郭和猴子,说:“我确实有些话想对你们说,但是又怕……” “老大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有什么话当着兄弟们还不能说的,难道你还信不过咱们……”老郭说着,有些激动,看来一瓶酒下去立马就上来了。 我点点头,说:“既然大家都是兄弟,我也不该瞒着大家。是这样,我想你们也都看出来了,我这些天有点不大对劲……”说完看着老郭。 老郭点点头:“这么说老大真的出事了!” “怎么了老大?出了什么事?”猴子问。 我摇摇头说:“我失忆了……” “失忆!” 老郭和猴子都很吃惊。 “老大,现在这年头人都流行穿越,你这失忆可有点不靠谱……”猴子说。 “你们想想,那天在榕树园里,我把你和老郭都认错了,还有我那徒弟……自从那天跟方德喝酒回来以后我脑子里就一片空白……” “假酒?老大,哪儿买的酒,咱靠他去……”猴子刚说完,老郭立马给了他一下说:“我家从来不卖假货!”说完手里拿起一个瓶盖,攥着拳头伸到我面前问:“你猜我手里拿的什么?” “酒瓶盖子!”我想都没想说。 老郭看看猴子,再看看方德,三人同时点头:“真失忆了!” 我纳闷了!愣是抓着他的手瓣开,结果什么都没有,就问:“盖子哪儿去了?” 猴子在旁边说:“看来不但失忆,智商也有问题了……” “你丫的智商才有问题,我刚才明明看见老郭手里拿着个酒瓶盖子……” 老郭说:“这套把戏你以前不常弄吗?怎么一点也记不得了……问题真那么严重,要不明天咱们一块上医院看看吧!” 我说:“也没那么严重,有些东西见到了我还是能够渐渐想起来的,就是有些东西一点印像也没有……唉,算了,过去那些就让它过去吧!我不一样还是好好的!” “话不能这么说,老大,没有记忆的人生那将是空洞的,毫无意义的……想不起来曾经泡过什么妞多没意思!要不这样,明天你到我妈那让她看看……”猴子说。 “你妈是干什么的?儿科大夫,治个感冒发烧什么的还差不多,这个智商问题……没啥指望!”方德说。 老郭说:“老大,还是去看看吧!钱你不用担心,咱们是兄弟……” “行了行了……我谢谢大家,德方你要再敢说这是智商问题我就把你阉了……我说没事就没事!今天叫大家出来是想和大家说说正经事。你们想想,整天像这样无所事事下去,有意思吗?” “还行,就是三二班的那妞老冷着脸,挺难上手,还有……”猴子还想继续他的采花史,见我一瞪眼,赶紧吃他的菜。 “我说的是以后,大家想过以后吗?上不了大学,没有文凭,大家以后到了社会上能做什么……回家种地?过两年这儿就要开发了,想种地怕也轮不到你们,做苦力、民工、帮人看门,还是找辆摩托四处拉人……你们就没有把目标放高一点,让生活更好过一点,更体面一点?”我有点激动,说得三个人干听着,没敢支声。 “我听说现在大学生工作也不好找,那天报纸上还说有大学生去做搬运工的……”猴子小声说。 “人家那叫体验生活,手里有个文凭随时能变,你呢?你去搬运那就是一辈子,你愿意?” “大哥,你以前不常跟我们说路在脚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爱怎么走怎么走,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吗?”老郭说。 “我有那么说过吗?……” 我没想到自己曾经这样给他们灌输那种颓废思想,虽然我现在心里还是这种想法,但总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一样。既然是我把他们教坏的,我就能够再把他们再教好。 “就算有吧!”我分析说,“我的意思是首先咱们得先有那种资本,得先把腰干挺直了才能说风凉话不是吗?到时候你手里拿着文凭,搞科研人家说你是人才,国家栋梁,做搬运工、扫大街人家说你能吃苦,有前途。你们说是不是?” 老郭点点头,问:“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现在离高考不还有大半年吗?咱们还有时间,只要肯下功夫,还有机会。你们就不想自己选择人生吗?”说完我看看方德,方德点点头,再看看老郭,老郭也点点头,就剩猴子一脸茫然, 嚼蜡似的啃着鸡爪子。我这才想起来几人中猴子的基础是最差的,其次是方德,我跟老郭差不多,都曾经是年纪里排得上号的。 我拍拍猴子,说:“放心,只要你点头,我林梦就是不吃不睡也得把你抬上去……” 猴子鸡爪子往后一甩,点点头说:“老大你说了算!” “好,哥几个今天喝个痛快,明天就开始努力!来,喝……”我很高兴,总算能不让他们再像我一样无所事事的浪费光荫了。 “靠!谁扔的鸡爪子,活得不耐烦了……”一个极叫人恶心的声音吼了起来。我一看妈呀!都说地球是个村,认识不认识的都是街坊,更何况这位还跟咱们架过梁子的——王潜龙。 第一卷 启示录 第十二节 别离 “我当是谁这么不要命呢!原来是你林梦啊……”王潜龙边说着打量着我们,确定我们只有四个人之后朝我走了过来,他身后呼拉一下站起十来号人。一个个衣着腐败,彻头彻尾的混混行头,跟着他一步步逼近。 方德紧张地小声问我:“老大,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说:“龙哥,我们不想惹事……” “哦!林梦什么时候学乖了……在我的地盘上轮得到你说话?”话刚说完十几号人把我们围在中间。 看样子这事没那么容易就完。方德赶紧冲老郭使眼色:“老郭,吹哨……” “这儿又不是学校……” 猴子满脸通红,抓个酒瓶,说:“老大你们先撤……”说完转身朝王潜龙冲过去。 “猴子……”我刚想把他叫住,可这家伙猴急,才开口猴子已经被姓王的撩倒在地。从架势上看这个姓王的有两下子,也许是架打多了练出来的。 猴子想爬起来却被摁在地上,王潜龙反手抢过猴子手中的酒瓶,说:“你小子想和我玩命?还嫩了点……”说完一酒瓶朝猴子的脑门上砸去。 “猴子!”我们三人同时叫道。 “日!拼了……”我喊了出来,方德冲了上去老郭搬起凳子跟在后面。 我刚抬脚突然感觉两眼视线有些模糊,眼皮很重,想叫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气都喘不上来,渐渐地垂下眼皮,闭眼瞬间只看见方德和老郭被围在人群中…… ……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方德坐在我旁边,头上绑得跟猪头似的。我猛地坐起来,抓着方德的手问:“德方!猴子、老郭呢?” “嘘!”方德示意我别嚷,我一看原来我躺在自己的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宿舍里了。 “老郭回家去了,猴子在医院,脑门上缝了七八针,差点就破像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头有点晕,我问。 “你又不记得了?”方德小声问我,我点点头。 “王潜龙那羔子呢?” “搬医院里住去了……看样子没仨月怕是出不来,就是出来也该学乖了。腿也折了,肋骨断了两根……” “那么严重,谁打的……”我刚想问,见方德盯着我,“不会是我吧?” 方德扯着头上的绷带说:“你看看我,看我这样差点也得躺上个一年半载的,除了你还谁?” 我本来想说是我的话我怎么一点印像也没有想想还是不说了,我就这个习惯,说了也白说。 见我下床找鞋子方德问:“你要去哪儿?”我说去看看猴子,方德说:“别去了,她妈在那儿,说不准用扫帚把你哄出来!”我想想估计差不多,于是算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睡醒,校长带着一位姓王的警察叔叔来找我,说是聊聊。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孙子跟王潜龙肯定是一个王八坑里出来的。 我正眼都没看,说:“有话直说吧我身体不太舒服只能躺着!” 校长跟我很熟,没说什么。那位王警察叔叔有脸色唰唰唰一会变了好几种颜色,看得我眼晕。最后瞪着眼对我说:“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你参与斗殴,还伤了人……鉴于你还是学生,这些事情就交由学校处理。把你父母找来……” “我就轻轻碰了他一下,什么斗殴不斗殴的……” “我儿子腿折了,还断了两根肋骨你还敢狡辩!” 看,漏馅了不是? 我说:“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跟我爹妈有什么关系?” 校长怕我把人逼急了,说:“小林呐,你就说你家电话行了,别防碍王警官办公事好吧!” 我想了想,说:“校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哪来的电话?” 校长点点头,明显是问给人看的,他想见我爹妈又不是第一回,当然知道没我同意要见是不可能的,又问:“地址呢?地址总该有吧!” 我坐起身,手指向窗外,说:“看见没?那座山后面,有个没名村,没门牌,找到了顺便让人编个号吧!写封信都难……” 王警官气得两眼冒烟,说:“小子你别横,早晚有一天落在我手上!”说完看见方德正笑着看他,一指方德说:“还有你!” 我也笑了。这话听着耳熟,跟人打架的时候最常听见的就是这句,这穿制服的说起来味儿就是不一样。派出所要找个人还不是小事一桩,看这家伙的样子,这件事倒像是私事,想找我爹妈敲点医药费什么的过了我这关再说吧! 等王警官走远校长问:“我听说了,是王潜龙他们先动手的吧!你怎么也不辩解?” “有用吗?”我问。 “小林呐!”校长拍拍我的肩膀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成功了,也有很多人失败了!成功的人成功之前在别人的眼中都曾经是失败者,而失败的人,将永远失败……你好好想想吧!”说完校长也站起身走了,到门口才突然想起转身说,“下午抽空到我办公室,还有方德!” …… “烟呢?”我问方德。面前就是办公大楼,平常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老师,今天星期六,四周围静得很,大门口只有一个扫地的阿姨在忙。 “你要在这儿抽烟?” “再过一会儿咱们在哪儿抽烟怕都没人管了!” 我接过烟狠吸了一口,顺手弹弹烟灰。扫地的阿姨扭头瞪了我一眼,哼一声转身走了,也不知是在抗议我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还是在惋惜又一个爱上慢性自杀的家伙。 “其实有人管着也挺好不是吗?”我说。 “你说什么?” “没事!走吧,你看猴子,这家伙等不及了!” 方德也抬起头看看,顶楼走廊上猴子正朝咱们招手。 刚到顶楼,一个扯开嗓门的女人声音正回荡在楼道中,久久不息。 猴子头上扎着绷带,样子就像二战的伤兵,不过没那么落迫,人挺精神,一见我就说:“老大你真行,一个打十几个,还不带伤,就说我没跟错人……” 我摆摆手,打架不是好事,能不被打就可以了。本来我还想跟他说其实我只是睡了一觉什么也没做,想想还是算了! “你妈来了?”方德问。 猴子点点头,说都嚷嚷半个多小时了,多半没什么希望。见我们抽烟,也想跟方德要一根,被我拦住了。我说:“学校是不管了,你妈还在呢,不管什么时候也别在你老妈面前放肆!” 猴子拍拍手,问:“老郭怎么没来?” “能不来是件好事。至少能给咱们几个留个火种……”我说。 三人正在走廊上等着,楼梯口突然窜出一大高个。一米八几的高度,身穿条吊带背心,肌肉扎实,手里挽着件衫衣,裤子和鞋子上都有泥灰。路过咱们身边,二话不说就给了方德一耳光,径直朝校长办公室走去。 方德脸上立马刷上五根指印,痛得差点叫出声来,我见他眼框已经湿了,只是我们在旁边,他没好意思哭出来,捂着脸转头过一边。 我甩掉烟头,就要冲过去——敢打我兄弟,个子再大也不行! 猴子一把拉住我,说:“老大你想干嘛?” 我说:“别拉着我,你瞎了没看见呐!” “那是方德老子,还是算了吧!”猴子忽然想起我失忆急忙解释。 我挠挠头:“怎么不早说!” 方德老爸刚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看了我一眼,再瞪瞪方德,没说什么就走了。方德说:“老梦我先走了!”说完转身跟下楼。不一会儿猴子老妈也出来了,手里拿着张通知什么的撕得稀烂,拉着猴子走了。 猴子朝我使使眼色算是道别,我点点头。 我正犹豫是进去是不进去,办公室里传来声音:“小林呐,进来吧!” 办公室里有两排书架和一张办公桌,我在桌对面坐下,校长倒杯水,问我渴不渴,我说不用了。 校长还是倒了杯水放在我面前,说:“小林呐,不,林梦,从我还是你班主任那时起我就觉得你是块料子,知道吗?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知道我不是个称职的老师,至少没有能够把我所知道的东西都教给你!我一直都在扪心自问倒底这是不是我失职,你说呢?……你从小就懂事,而且聪明,最重要的是我记得你救过思颖,我一直都把你当恩人看……”校长转过桌上的一张像片。 原来她叫秦思颖! “但这些并不足以改变事实,”校长继续说,把一张单子推给我,“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我脑子里突然变得很乱,模糊中回忆起很多东西,就像一部按了快进的黑白无声电影,弄得我有点晕,接过单子没说什么就转身下楼了。 回到宿舍方德已经走了,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早已经断了线的草席子也没剩下。 我坐在床上想了很久,终于拿起笔写了封信,然后简单收拾好东西,一路拖到了校门口,在老郭他妈的店门口停了下来,琢磨了很久不知道这一声“郭阿姨”该怎么开口! 转身要走的时候老郭追了上来。接过我的包问:“老大要走了?”我点点头,说:“咱们兄弟四个就剩你了,加把劲,给兄弟们做个榜样!” 老郭点点头说:“老大放心,上不了大学我爬着去见你!” “我还有个约会,你记得吧!恐怕我要失约了,这里有封信你帮我交给秦思颖——也就是我们班长!”说完我招手打了辆摩的:“到车站!” 第一卷 启示录 第十三节 离别 我睁开眼,阳光斜射在身上,窗外的石榴树上鸟儿正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我努力地甩甩手,扇了自己一耳光。还好,没出窍!很久没有这样舒服地睡过一觉了! 怎么回到家的我自己也不记得了,懒得去想。仿佛我一直都在,只是睡了一觉又醒了过来。房间里很干净,掐指算算有几个月没回过家了,本该灰尘铺桌才对,想来妈已经打扫过了。厨房里有些剩菜,我打了碗粥正吃着,后院鸡窝里传来一阵骚动。 “小月。”我试探地叫道。 “哥,你醒啦!”小月一阵风般跑过来。 “你怎么没去上学?”我问她。 “今天星期天,你睡糊涂啦!”小月边说着边把满是鸡糠的手移到我乘粥的碗上边,说着话引开我的注意力,“哥你看狗狗生了五只小狗狗。” 我只假装没看见,问:“爸妈呢?” “出去啦……哥,你看你吃了什么?”小月得意地摆摆手,指着我的碗说道。 “哎哟!”我放下碗筷捂着肚皮说,“小月,你下毒,你想害死你哥……” 小月慌了,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我只是……” “快,快给哥倒杯水,我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哥你别死!你等着,我给你倒水!”说着忽忽忙忙倒水去了。 “把手洗干净,嫌我死得不够快还想往里下毒……” 我收拾起碗筷,找了根火柴棍剃牙。不一会小月捧着杯水过来了,见我没事问:“哥,你没事?” 我接过水,说:“喝了这杯水就没事了,这杯水你没下毒吧?” 小月摇摇头说:“我没下毒,不过水没煮过,我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很甜吧!”说完哈哈地笑起来,“你骗不到我的!” 呸!水在我嘴里打个转又吐了出来,我只是拿来漱漱口。 “小月变聪明了!”我说。 见我把水又吐了出来,小月气急败坏,跺跺脚走了。其实我没告诉她,水我已经咽了一半。 本想逗逗刚出生的小狗,但母狗对我有些戒备只好放弃了。我问小月:“家里怎么这么多狗,小月你见过猫没有?” “你是说这只!”小月指着后院的柴火堆说。 我一看柴火堆上果然有只——也许是猫,而且是只大猫。抱成一团跟抱窝的母狗差不多,黑白相间的条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白老虎。似乎听见了我的声音,它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吓我一跳,这眼神,太熟悉了…… 我试着叫道:“帽子!” 猫“喵”地一声,算是回荅,我再叫一声,猫又回了一声,真的是帽子!我来劲了,叫个不停,猫也应个不停。一人一猫,一来一回院子里热闹得像菜市场。小月受不了了,说:“哥要不我再给你倒杯水吧,不然就得进医院了……” 我说:“医院那边暂时没空,猫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妈妈怎么赶也赶不走,就随便它了!是你朋友?” 我掐掐小月的鼻子说:“你哥我的朋友长这样?” …… 家里就是家里,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但对于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说这份惬意却像是几乎窒息的压抑——比如说我。 除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整点时候看看一些毫不相干的新闻,打发打发时间之外再没有其它的现代化设备。即便是有,想来我也没那心情。 几个月不见,老爸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皱纹也多得像缩水的假冒t恤,眼睛里我再也找不到从前那种叫人安心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无奈,深深地陷了进去,小了不少。急得我都想用手把它瓣开。妈妈的头发依然很长,看起来很平整,应该自己修剪过了。 家里可能到外边让别人帮着理头发的就我和爸两个,爸一次两块我的稍贵一点,最贵一次不小心让方德拉进发廊,花了十块,外加松了松骨,感觉还挺值,就是咱腐败不起,回来整整后悔了三天。 可能是染发剂的副作用妈的头屑很多,怎么洗也洗不掉。 我没打算把自己已经被学校开除的事情告诉他们,也知道他们也不会追问我。 初一开始,家里文化水平最高的人就纪录就被我刷新了,而且直到现在纪录依然保持着。妈小学四年级,老爸小学六年纪差点毕业,在家的时候常听他跟我抱怨说当年因为去挑大粪而没参加考试以至于连个毕业证都没有,大多数时候我都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对他说其实那个毕业证拿不拿都差不多。 有时候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东西我能感觉到他很高兴,因为我超过他了,而且超过很多,妹妹也快了…… 从爸爸拿着一张退休伸请表让我帮他填写的那一刻起,家里唯一的发言权转交到我身上,那时候我十四岁。 看见妈妈把她在工厂里工作的唯一一双水鞋洗干净凉起来之后我终于知道,妈妈也没再去上班了,虽然没下岗但待业与下岗的区别是个人都能分辨出来,于是她只好东奔西走做点小生意,至于是什么生意到街上走一圈自然能够明白。 家里的情况并没有因为我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而好转多少。现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希望小月能打破我在家里保持的纪录,希望妈那双从没停过以致于夹菜的时候都一直在颤的手能够停下来——哪怕是一小会儿。 在家里休息了一星期,让我感觉最烦的不是心里想的事而是那只猫,我很纳闷家里怎么会养了只给猫让道的狗,妈妈偶尔也说不但是家里,就连邻居家的饭桌上也找不到老鼠屎了。 回来之后猫很大方地搬进了我的房间。不知从哪儿找来我的旧衣服当被窝,轰了它几次之后我放弃了,关了门它从窗子进,关了窗它从房檐上进,我很担心要是把屋檐也堵上它会不会上房揭瓦。好在这猫跟我有个共性,都不怎么爱开口。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月问我:“哥你们是不是放假了?” 我摇摇头,跟爸说:“学校里要搞社会实践,我明天就要出门。” 爸点点头,没说什么。临睡前拿给我两百块钱,说出门要小心,妈妈边帮我整理衣物边唠叨钱要省着花…… 第二天一早我想早点起床好走得干脆些,没想到起床的时候爸妈都已经出去了,厨房里稀饭已经煮好,饭桌上有两个鸡蛋。我怕把猫关在了房里想把它叫出来却发现猫不见,没时间搭理它。把鸡蛋留给小月,背着沉重的包独自一人到了车站。也不知妈往里塞了些什么,沉得要命,链子也拉不上。 九点整,坐上了开往特区的破班车。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一节 危险地带 “特区也不咱地嘛!” 迷糊地随着车子颠簸了十几个小时,在一处我不认识的地方司机说:到站下车了!天都还没亮,黎明前打量四周,全是两三层的小平楼,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跟镇上那些盖了一半就跑路的半拉子房差不多。 于是我确定自己依然在地球上,特区也在地球上。就是有些遗憾怎么跟电视里看见的那些差这么多! 同一班下车的人三三两两,要么被人接走,要么自己打车走了,就剩下我一人孤怜怜地站在宽阔的马路边上发呆。不时有的哥和架着摩托的摩的哥过来跟我搭讪,满腹热情地问我要到哪儿找什么人? 老师上课的时候就时不时语重心长地说:社会上很复杂!什么人都不可以轻信——尤其是那些太过热情的。其实我也不简单嘛,打从学校里就是。 没搭理他们,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来到一座天桥低下,见一哥们跟我差不多的装扮,正坐在那儿打磕睡。我一想反正没什么地方去,还是等天亮再说吧!于是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反正打劫的我也不怕,没什么好抢的,身上的两百多块钱坐车花了一半,剩下一半我压在包里了。 “嘀……叭……” 朦胧中,被一阵阵汽车烦燥的催促声吵醒。我伸了伸手脚,缓缓睁开眼睛。马路上挤得已经看不见路了,一辆辆接龙似的全是各种各样我只有在电视或是报纸上才见过的的小汽车。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车水马龙——果然是大城市,车比人还多! 旁边那哥们已经不在了。真不够意思,怎么说也同宿一宿,临走也不打声招呼,真是有点说不过去。算了,不管他,人家家教不好好咱不能怪他。肚子有些反应,上车到现在除了在家里喝了碗白粥什么东西都没吃过,路上倒是停车吃过快餐,但那些举着刀明摆着“宰的就是你”的价钱我实在看不过去,饿死也不吃!反正离饿死还早。 记得妈应该在我包里塞了些八宝粥、饼干之类的东西,虽然吃不饱应应急也是可以的。 手往旁边一搭,我心里“咯噔”一下,包呢?回头一看我冷汗都下来了,包丢了!里面可是我所有的家档,一出门就要饭我想想都心寒。我说那哥们怎么没跟咱打招乎,这丫的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帮我拎着包走了。奶奶的,最要命的是昨晚天太黑,没看清他长啥样子,心想咒他一句“别让我在街上碰见”都不行,就算见着了我也不认识。 怎么办?我赶紧从桥底下钻出来。靠,满世界是人!马路边的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穿梭着,就跟镇上赶集天儿似的,不比学校里下课时的景像差多少,没办法,我只好摇摇头叹口气——人怎么就这么多! 上哪儿去找啊?就在这时,我眼角里似乎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定眼看去,前面路边的垃圾桶边上有一个极其眼熟的物体。扫垃圾的阿姨猫着腰正打算研究研究……情况紧急!不能按常理出牌,我扯开嗓门大吼一声:“别动!” 一瞬间,也就短短的一刹那,我感觉时间仿佛停止了。 大街上一双双眼睛带着惊讶、带着好奇、带着恐惧,唰一声全都向我看了过来……这一刻,世界在看我!可我没那功夫去慢慢体会,以饿虎扑羊的架势奔向那位扫地的阿姨。 阿姨眼里闪烁着允满了激动、兴奋与羞涩无序交织而成的光茫,愣愣地看着这位奔向他的青年——仿佛时光倒流,仿佛岁月依旧,仿佛她依然年轻…… 也就十来米的距离,我一抬脚也就差不多了。到了阿姨跟前我说:“这是我的包!” “神经病……” “白痴……” 世界再次恢复了秩序。阿姨张大了嘴,神情突然变得阴沉,额头上的皱纹像加速无数倍的地质构造动运,一阵以音速行驶的冲击波冰冷地撞击我的耳膜:“吼啥子嘛,吼……你的包,你的包放这做嘛?……” 还好,我听不大懂,否则就算不七孔流血最少也得耳膜破裂、大小便失禁。 很明显包被人翻过了,唯一的两件非校服衣服被扔在旁边,内裤也被翻了出来。两件衣服是我最称心的,一边叹那哥们不懂欣赏一边蹲下看看包里还给我剩了些什么。 手往包里一探,触电般吓得我赶紧缩了回来,怎么感觉肉呼呼的! 我正纳闷呢,包里忽然有动静了。一件衣服摇摇晃晃地从包里突了起来,我心里一惊,手往旁边一抄抢过扫地阿姨的扫把,以防不测。眼见那件衣服越升越高几乎齐了我的肩膀,我两手一紧正准备给它一扫把……突然一个极为懒散的声音从衣服里传了出来:“喵……” “帽子!”我掀开衣服一看,日!果然是那只懒猫。我说这一路包咋这么沉,平白无故多了好几十斤呐! “喵……”死猫睁开眼睛弓了弓懒腰,一下从包里蹦了出来,站在一旁跟个包差不多大,也不知这猫是咋钻进去的! 一边的扫地阿姨抢回扫把,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大猫吓了一跳,赶紧退了两步,边推着车子走边冲我嚷嚷:“有毛病……”。 没空搭理她,肚子饿得要命。急忙翻开包看看,少了只猫果然分量轻不少。 还好,东西都还在。其实我也没什么东西,最重要的是我那唯一的一张百元大票还在——世界还是满和平的嘛!只是奇怪那哥们咋这么客气,把我的包捎到垃圾桶旁边,什么也没拿,存心侮辱我——再见面一定教教他怎么做人,审美观也忒低了! 左右看看没什么好地方,主要是没什么空地,到处都是人,我只好上了天桥,在最上面一层台阶上坐了下来。掏出仅有的一包饼干和一只矿泉水,大口地嚼了起来,也不管偶尔路过的得人投来具有强烈鄙视意义的目光。 猫儿也跟着坐在我旁边,它看看我,我看看它。我瓣开最后一块饼干塞给他,说:“德性儿,给,吃吧!”猫转过头,看也没看一眼,想来这家伙不吃素。 吃完拍拍手,矿泉水漱了潄口,语重心长地说:“唉……帽子,不是哥对不住你,只是你来了不该来的地方,”猫儿没在听,趴下准备打哈哈,我用手把它脑袋扶正,继续说,“你看看,看看这地方是咱来的吗?看看这些人,再看看,看看这些车……哥告诉你,现在咱处境相当危险,知道不……” 正说着,旁边路过一人,腋下夹着包,肩上顶着手机,手正往兜里掏烟,刚点上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一激动把烟弄掉了,正落在我脚边,他看也没看继续赶路。 芙蓉王!我瞄了一眼,左右看看没啥人注意迅速捡了起来,掰掉烟嘴对一直看着我的猫儿说:“不能浪费不是!刚才咱说哪儿啦……危险,对了相当危险!哥现在是一穷二白,得找口饭吃,你要是跟着我走准得饿死。 “我看要不这样,咱俩分头行事,我去找工作,你呢?你这外形……唉,没事,长成这样也不能怪你!这样,你就在这街上遛哒遛哒,说不定能遇上个瞎了眼的好心人你就跟他去吧,家里头你就别操心了!…… “怎么样,哥这主意不错吧!不吭声当你答应了……好,咱就这么办!”我狠狠嘬了最后一口烟,吐吐烟丝:“丫的,假烟也拿出来摆阔!”转身背起包。 找工作去喽……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二节 量身定作 呵!城里就是城里,唯一的特点就是多,什么都多,人多车多、高楼多想来钱也肯定很多。夜里没看清楚,差点走了眼,万一回去跟人一说,那特区跟咱这小村子也差不多,还不让人把大牙给笑脱了!沿街一路找了也不知多长时间,遇见不少作坊厂子,门面不大要求还挺高,不是本科就是大专。咱这号的属于次一级文盲,说起来也就算认识俩字,啥文凭没有。奶奶的,不找我是你们吃亏,爷就不信找不着! 打太阳从东边一直找到了西边,阳光被对街的楼房遮住前我在一家饭店的门口停了下来。看装修还有些档次,最重要的是告示栏上说新店开张没什么要求:包住不包吃,但每天有10块钱的伙食费。一看这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就这家! 在店门口站了足足十分钟,没敢迈步。最主要是这玩意儿我没干过,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进去了又该跟人怎么说,说的时候是该笑笑还是保持严肃,这东西挺复杂,得好好研究研究。正琢磨着,见旁边有个同样拎着包,穿着皱了吧叽衬衣年纪看来跟我差不多的人,也跟一样在旁边转悠了半天没进去。两人一对眼我点头打个招乎:“找工作?” 他点点头:“混口饭吃!” 说着掏出烟递我一支,帮我点上后问:“大哥哪里人?” 接着俩人聊了起来。他说他叫李惠萍,是广西的。我说你怎么起了个女人的名字,我爸爸的爸爸也是广西的,这一说大家都还是老乡。只要都是中国人,坐一块聊它三两个小时总能套上点关系,这我也是听人说的,想不到果真如此。两人聊了一会,说到了老家的变化,其实也没啥变化,也就跟搭积木似的这边拆一座那边建一座,总量是不变的;谈到了跟城里人的差距。没想到咱们还挺投缘,我觉得他这人挺好相处,就是跟他名字有点像——太秀气了! 俩人烟头扔了一地,还站在店门口。 不一会儿有个穿得像保安模样的人站门口看了看,见咱们俩站在招聘告示前面站着,手一指我:“你们俩……” 我一愣,心想爷可没犯法!于是甩掉烟一扭头盯着他问:“什么事?” 那个保安反倒吓一跳,轻声说:“没事……就想问问你们是不是应聘的,是就快点,里边快下班了!”说着把告示牌搬进店里。 我就说嘛!是个灯泡通上电总会发光的,就看这电压够不够了!我一把拉住那保安,保安吓得把告示牌扔地上,缩着手挣开我问:“你……你要干嘛?” 我很想跟他说明我不吃肉,我说:“没事,就是想请兄弟帮忙引见引见,怎么样?”“好说,好说……跟我来吧!”说着他捡起告示牌,把我们引进店里。 我回头跟李惠萍又要了根烟,说:“小萍啊……” 前面那保安回头看了看,我才意识到这么叫不大好,又说:“小惠啊……”这也不合适,干脆我对惠萍说:“萍水相缝,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你那名字太秀气,让人听见容易误会,记在心里就行了。看样子我大你两岁,我就勉强做个哥哥,叫你二弟你看怎么样?” 惠萍点点头:“嗯呐!” 我也点点头吐吐烟说:“好!小二啊,咱进去?” 二弟也猛吸了口烟说:“进去!” 说着两人弹弹烟灰应聘去了。 一进门店里边还挺热闹。装修还没有完成,一小平头正上上下下指挥着,保安上去和他打声招乎,说:“汪经理,这两人应聘的。”说完转身走了。 经理转身看看咱们俩,又看了看我手上的烟,问:“你们是应聘的么?做什么呀?” 什么做什么呀?哦,对了,应聘工作总得有个职位,刚才在门口就冲着那十块钱,其它都忘了看了。看看二弟,他也一脸茫然,想来也就冲着那十块钱来的。 我说:“随便吧!有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经理摇摇头,说:“不好意思二位,你们来晚了,我们这儿不缺像你们这样的……” 这时旁边急匆匆路过一个脑门子半秃,身材瘦高鼻梁上架着大眼镜的中年人。经理忙转身过去应付说:“董事长……” 那董事长看看我和二弟,问:“你们是来找工作的?” 我点点头。董事长又说:“我看你们站在门口半天了,怎么样?想做什么工作?服务生?保安?还是到厨房里帮帮忙?” 就这些?还以为能遇见些个it、白领之类传说中才有的专业名词呢,我想了想说:“就服务生吧!不过我没做过没什么经验……” “好!年轻人就应该做这个,没经验不要紧,经验是积累出来的,在这里你能学到很多东西,当然,这得靠你自己。我姓古,是这家店的老板,你们以后就是这家店的一份子,希望咱们共同努力,把它做好,做大……小涛,你过来……” 那边一个正在忙碌,一身工作装的女人听到呼唤走了过来,古老板接着对我说,“这位是人事主管……小涛你先安排一下……”说完拍拍我肩膀转身走了,那位在旁边一直想插话的经理摇摇头也跟着老板走了。 “我姓杨,你们应聘服务生对吧?……” 这个杨主管看样子比我大不了几岁,但说话时的样子却显得成熟而老练。说着把咱们领到旁边看了看咱们的身份证,给张表格咱们填好后,说:“好了,这样你们明天早上早点过来,饭店还没开张,你们得先培训一下。” 杨主管说完见我们没走就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冲二弟使使眼色,二弟没敢做声,真没出息!我说:“那个……杨主管,这儿不是包住吗?你看咱们都来了,出去找地方过一晚上还得花钱,咱们能不能……” “这样啊!……”杨主管想了想,对着门口正准备出门的刚才那位保安兄弟说,“小王,你下班了是吧?顺便把他们俩人带到宿舍去吧……你们俩人跟他去,宿舍里床位你们自己挑,回头跟我说一声,生活用品你们得自己买,去吧!” 我说:“有个地方落脚就行,谢谢杨姐。”杨主管听了看看我,没说什么,看我们走出了门口又补了一句:“记得明天八点,别迟到了!”我点点头走了。 一路上这小王说是热情,非抢着帮我提包。我说:“你姓王吧?”小王一愣,二弟跟着笑了笑。 “王兄弟,以后就请多关照了!” “我叫王浩,叫我小王就行。我也刚来几天,还请林哥多照顾照顾才是!” 我一愣,说:“你认识我?” 王浩凉凉手里的表格。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哪儿又冒出一个被我忘了的熟人。 住的地方是离饭店不远的一个住宅小区,说是小区,其实根本就是一个几栋楼房组成的大型集体宿舍,楼上阳台、小区草坪上看见的都是跟咱们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到了楼下,王浩找小区保安帮咱们俩登记。 我抬头看看十几层高的宿舍楼,对二弟说:“二弟啊,你是不知道,我家里像这样有高度的楼房除了镇政府办公大楼其它的都还从来没见过!哥我从来就没住过楼房,就连学校集体宿舍住的都是最下面一层,没想到刚一出来就往上升了一级……就这高度,”我用手比划比划,“恐怕还不止一级……” 说着王浩示意咱们进去,我一进门就朝电梯口过去,长这么大还从没坐过电梯,也不知什么感觉。 一边王浩看着我有些奇怪,说:“林哥上哪去?咱们住一楼。” 二弟笑着对我说:“看样子还没升级!” 没升就没升吧!总算有个地方落脚了,怎么说也好过天桥低下不定什么时候就遇着个不爱打招乎的哥们。 集体宿舍看起来还算宽敞。最主要是因为只有咱们仨,其他人还没到齐,来不来还不一定。我说古董咋这么客气——还真怕咱跑了!宿舍里除了几张空荡荡的上下铺板床架子什么也没有,生活用品一类的还得自己买。车上憋了十几个小时,身上很不舒服,我说我先洗个澡,王浩见我什么也没带,很大方的借我洗发水,沐浴露。 我说:“行啊小王,还都是名牌,味儿还挺香的!”王浩说:“没什么,也花不了几个钱……” “对,二弟啊,看见没?小王这才叫有想法,做人就应该懂得享受!”我脱下衣服,接过二弟从包里掏出来的六合一香皂。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用不惯,由其那沐浴露和洗发水看起来都一个样,怕搞错了。 “越战你赶上了?”二弟正收拾自己的床铺,转身见我脱了衣服冷不丁冒出这一问。 “没有,那时我还在娘胎里呢?怎么这么问?” “那你哪来的这些个伤疤?”二弟指着我身上的疤痕。 我笑笑,说:“这个说来话长……”说着进了卫生间。 王浩也看见了,摸摸白晰的手背说:“男子汉大丈夫,伤疤才是永恒的勋章!” 我一听乐了,说:“哟,没想到你还有这文采……女朋友数起来得用计算机吧!”他笑笑没作声。这王浩跟猴子挺像,有种回到学校的感觉。 洗完澡出来正要去走廊上凉衣服,二弟拉住我,说:“穿件衣服,我见隔壁走廊上挂着两只大红灯笼。” 王浩说:“咱们饭店女的就住隔壁,没事,现在也就一个人……不瞒你们说,长得还可以!反正现在有空,要不咱们窜窜门?”我穿上条短裤,(短裤不是内裤,也就是那种平常家里穿的大裤衩子。)在走廊上看看没人才出去,咱生来不是城里人,思想没那么开放,外人见着光膀子也算走光,更别说是个女的。 宿舍也没什么活动,让王浩领着到夜市的路边摊卖了点日用品回来夜里八点就早早睡下了,这在城里应该还不算是夜里,顶多就是少了个太阳,听说这种地方还有个别名叫不夜城,就是没有夜晚的城市,说起来都能把三岁孩子吓得尿床。 小区里住的大部分是在这附近的上班的,时间都很有规律,不到十二点决不休息。躺在床上折腾了几个小时愣是没睡着,唉!年轻就是好,虽然我也不老,但这地方年纪大小不看长像看心情,只要人家高兴,六十叫大姐,八十喊成小妺,谁也管不着,还别说你不爱听,不爱听一边凉快去!像我,不就一边躺着呢吗。 快合眼的时候外边突然又闹了起来,我正想出去骂他娘的,这时王浩从外边网吧回来了。 我问:“外边这些人都怎么了,着了魔似的没完没了的?”宿舍里没开灯,漆黑一片,我突然一问王浩吓一跳,说:“林哥还没睡呐!这些人就这样,听说刚才有人看见猫了,正追着打呢?城里跟乡下不一样,在这儿只要是见着没人要的猫啊狗啊的统统追着打,有的为了下酒,有的反正就是闲着没事儿,心眼都爱钱上去了!没事,你睡吧,一会他们就得散了,明天还得上班呐!” 好不容易又躺床上耗了半小时,外边终于安静下来了,可我却再没心思睡觉,也不知怎么心里总堵得慌。 王浩说的话让我想起了“帽子”,恨心的把它丢在街上,也不知它怎么样了?按王浩的话说在这城里恐怕凶多吉少。唉!我也是没办法,出来打工不是渡假,自己都養不活怎么养别人——是别的猫…… 顺手拿了二弟的半包烟出门钻进了电梯。看来这坐电梯的感觉也不咋地——刚开始有些晃,身体变得很沉,我还以为地震了,心跳瞬间加快,一口气憋上了顶楼,再从消防通道出了天台才算松了口气。 我坐在天台的围墙边上抽着烟。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三节 天台遇险上 城市的夜,不很黑,也不很安静,夜空不是黑色的,星星很少。远处望去,虽说夜已经很深了,很多地方依旧灯火辉煌,闪烁的霓虹灯像一个个骚手弄姿的舞女,卖力的钩引街边转角还未曾入睡的行人,意图剥夺他们最后所剩不多的时间。 我摇摇头准备再点支烟,突然听到一声猫叫。扭头一看一只花白相间的大猫正站在我身旁。 “帽子!”我想把猫抱起来却发现它实在太重,拍拍它脑袋问:“你从哪儿冒出来的?难道你一路跟踪我,我怎么没发现?对了,刚才那些人打猫指说的不会是你吧?” “喵……” 又一声猫叫从漆黑处传来。 回答真是简单而直接,我一转身明白了个大概。声音是从我身后发出来的,原来楼顶上的猫不止“帽子”一个,而是一群,好大一群。散布在天台上,少说百十来只,天太黑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看见一双双幽幽的眼睛。 吓我一跳,好在这些猫个头都没有“帽子”个头大,大多只有它的一半大小,我跟帽子怎么说也是兄弟想称,有什么事至少还能让它照顾照顾。让我多少有些安全感。 我说:“帽子,是不是你把它们找来开会的……话说完没说完赶紧散会了,这地方很危险,打猫的人很多,让人看见怕要被全奸了!”没头没脑地说着,烟都掉到地上去了。 “喵……”帽子从嗓子眼里闷出一声。 猫群似乎收到命令一样,也就一会儿功夫,有的从楼道、有的跳到了隔壁的楼房上,还有些干脆就哪儿黑往哪儿钻,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台上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当然,天台上一直很安静,这些猫的动作没有发出一丝丝声响。 “行啊!帽子……”我说,“这才多久没见,你就混上猫王了,比我能耐多了!我说咱们分头行事没错吧!明天还得上班,就先聊到这儿,咱们改天再约!”说完我急忙转身下楼,猫也没跟来。 想来它有更好的去处,就让它独个混去吧,总好过跟着我——幸好它没跟着我,它要真带上这一大群毛球跟我那儿开伙去,估计不得两个晚上就能把我骨头都啃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和二弟和王浩一块赶去“上班”。我也就是想看看这培训培的什么,从来没做过这个,感觉挺新鲜的。可杨姐说人还没到齐,先不忙着培训,于是在未完成装修的店里当起了杂工。什么没到齐啊!我看是根本没招到,我说怎么应聘这么顺利,原来这并不是什么热门的工种。饭店里里外外忙活了一整天,打杂的就咱们仨。 晚上好容易下班了顺道在街边快餐店每人要了份五块钱的盒饭,二弟边吃边唠叨:“这儿的东西还真贵,在家五块钱两菜一汤还能吃剩下……你们看,看这根萝卜,早就缩水了……”边说着边把那根高高夹起的萝卜往嘴里送。 王浩看样子也吃不惯这些东西,只是碍于我们在旁边,没好意思要更好的菜。我倒无所谓,这些东西正好,全是素菜,炒菜用的也全是棕油,就是大锅有没有洗干净还有点难说。就这样过了四五天,饭店装修时弄出的垃圾都被咱们仨清理得差不多了,招来的人也陆续到齐了。整家店其实也没多少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再加上专门扫地的总共也就二十来个,还不如我们学校人数最少的一个班——整整六十八人,最后一排都是靠墙坐的。 后来一问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想来得太早原因就是不想干这些又脏又累的杂活。都说我们仨没经验,白帮人干了那么多,培训期间是不算工钱的。我没争辨什么,也没什么好争辩的。我看看二弟,不干这些我们还能怎么样呢?倒是王浩,他跟咱们不一样,一块儿聊的时候听出他对这儿都挺熟悉,为啥跟咱这儿遭罪有点想不通。 明天就开始培训了,我依旧到宿舍的顶楼去看夜空。这段时间都习惯了,每天夜里到要到顶楼去看看,吹吹风,城市里只有深夜的空气比较能让人安静,虽然上课的时候听老师说过夜里比较缺氧。 进电梯的时候碰到个大个子的小区保安,看了我好一会。我身上穿的吊带背心,就是经常工地上能见着那种,手上和背上的伤疤都可以看见,我心想自己是不是影响市容了? 保安从我身边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最终下定决心又走回头开口对说我:你不住楼上,电梯是不能随便使用的。说完转身走了。我本来想跟他解释我一天就用一回,算不上随便。可他已经没影了!奇怪的是其它保安怎么不跟我说? 坐在楼顶上点根烟,烟依旧是二弟的,我没买过烟,好不好管它的,两块五一包照样能熏肺。 本来还好好的,可是渐渐感觉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少。怎么这天气说变就变,不,是还没说就变!周围黑得很快,我习惯性的准备回去衣服,突然想到衣服凉在别人的阳台底下,没必要去收。看看周围,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我手上快要熄灭的烟头。 我讨厌这样的黑,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还长在脸上。远处突然闪出一点微弱的光,不,不是一点,是两点!有节奏地晃动着,越来越大——不,是越来越近,朝我过来了……又是那双眼睛,那双要命的眼,那双很熟悉却又想要我命的眼!那东西越来越近,我一着急,蹲在地上一通乱摸。我记得楼顶上有很多碎石,要命的是什么也摸不着,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顺手脱下脚上六十多块一双穿了不到仨月的大头皮鞋,想也不想就甩了出去!眼看着三十多块就这样从我手上飞了出去,渐渐被淹没在黑暗中,心痛啊…… 日,打偏了!奶奶的这他妈什么破鞋。我本以为那双眼睛后面要是有非洲老公象的体格一准能把它皮蹭掉。可那东西眼眨都没眨一下,依然朝我奔了过来。即便是体格还不至于把我压扁,但要真是个豺、狼、虎、豹之类的也照样能把我这身骨头肯没喽!手里还有一只鞋,知道什么叫孤注一掷了?估摸着它就在我身前二三米的时候我不能再忧郁了,大招出手…… 皮鞋直线飞向那双眼睛的眉心中间,心想除非那东西能把自己扮开,否则必然中“弹”。可当鞋子翻滚着从那双眼睛中间穿过时我知道自己错了!奶奶的,这东西要么就只长了两只眼要么物理攻击全免——根本没法碰着它! 我一转身想跑,但又不敢迈步,天台上一失足想恨都没法恨!突然肩膀上一凉,紧接着背上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拍了一巴掌,我一个跟头栽到地上,东南西北彻底搞不清了……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星星……一颗、两颗——我还以为自己晕了,一转眼依稀看见了楼顶消防通道的门!没功夫数星星,我连滚带爬朝那扇门奔去,快进门的时候旁边却横出一道身影,只感觉自己被车撞了一样,被一股力量扑倒在地。力量不是很大,被车撞的感觉意思只是说突然,完全没有防备,撞上的顶多也就算辆自行车,还得是女装那种咕噜只有足球那么大的,跟刚才被拍的那一巴掌完全不一样。管它是不是那双眼睛,也许那家伙还有同伙也不一定,后脑勺还能感觉到一阵阵呼出的热气,想到自己被压在一张血盆大口之下,我心说:完了,换作方德的话恐怕这会儿裤子已经湿了! 可爷我不是方德,那小子得管我叫老大。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四节 天台遇险下 倒地的瞬间我猛一转身,估摸着背后朝我耳根吹气的地方稍下一点,伸手掐了过去。妈呀!还真是毛茸茸的…… 实在太黑,是什么东西我也看不清楚,只好拼命把手伸直免得被那些獠牙先破像再毁尸…… “喵……” 一声刺耳的猫叫,在这似乎无尽的黑暗中就像一声伴随着电光的惊雷,将迷雾撒裂…… 我睁开眼循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帽子。 不知什么时候帽子跳到楼顶的蓄水池上面,一身黑白相间的毛猛然炸起,身体像瞬间大了好几倍,两只前手伏在蓄水池边上,爪子上居然闪烁着和我用廉价二手鞋油擦过的皮鞋一样的光泽——金属特有的光泽,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远方,喉咙里闷着超重让人听了毛骨耸然的低音…… 过了好一会才停止了嗓音,收回目光,抖着身上的毛发三两下朝我跳了过来。来到我跟前又变成了一只只是外形有些不像猫的猫——还是只猫,还好是只猫…… 这时我才发现我能看见周围的东西了! 突然感觉手上依然抓着那毛茸茸的东西,而且那东西还在不断地挣扎,意图挣脱我的双手! 我转过头。不看不要紧,借着天空中灰蒙蒙的光——我眼前出现一张披头散发两眼上翻、吐着通红长舌的脸,而我两只手正掐在那张脸的脖子上! 我日!就感觉头皮像瞬间过电一样,全身上下从头皮到脚底板鸡皮疙瘩就像寒冬腊月缩在温暖的被窝里猛然间被人掀开了被子刷一下全地起来了! 就在双手快要不听使唤的时候,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推开了那张脸,将被紧压着的身体抽了出来,一把抱过站我旁边的帽子。用它挡在我面前,糊乱说道:“阿弥佗佛……何方妖孽,竟敢某害我……这猫乃是千年老猫王化身,身具灵性,你……你敢再过来我让它将你打得魂魄散永不超生!……你听到没有,永不超生……很惨的!”我声音发颤,求她的心都有了。 心里想着:帽子啊帽子,哥知道对不住你,你就当发发慈悲好歹咳嗽两声,把那女鬼吓走了回头咱哥俩楼下喝酒去!谁知这只死猫愣是不配合,倒是那不知是女鬼还是女妖的在一边咳个不停! 我躲在帽子后边,没敢睁眼去看,听着咳嗽声不断接近,脚也开始发软了……想跑的念头都没有了! 这时咳嗽声停了,耳边响起一个女孩近乎疯狂的吼声:“你他妈有病……早知是个疯子就不该拦着你跳楼……”后面是那些过后我才知道是外地口音,听不大明白。 我一听,不对呀! 忙把帽子放下,说:“大姐,有话好说,怎么张嘴就骂人呐?” “我呸!骂的就是你,疯子也算人?差点活活让一疯子掐死……” 我说:“我……谁让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跑这儿装鬼吓人玩?” “我呸!谁装鬼了……”说着她顺手理了理头发,“还不都是让你掐的……” 这时我才看清楚原来是十多岁的个女孩子,蛮有身高的,应该到我眉毛了,就是很瘦——也就一般人眼里那种苗条,该有的也都还有。身上穿着那种挺能让猴子他们那一类自制力不强的年轻人犯罪的白色吊带睡衣,脚上套着一只小白兔拖鞋。 发觉在我打量着她似乎有点不自在了,气冲冲地转身去找另一只拖鞋。 我长长舒了口气,晃晃脑袋总算清醒了许多,渐渐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经过大概是我差点又被那双眼睛给害了,自己稀里糊涂地就想往从天台上面跳下去,被眼前这位还算顺眼就是嘴上不饶人的女孩子给救了,而我差点把她当成女鬼活活掐死……想想还真悬! 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脚边帽子蹭了蹭我,底头一看它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叼着一只“小白兔”,我拿起拖鞋说:“嗯……喂……你的鞋!” 她转过身,“哼”地一声手迅速地抢过拖鞋。 “谢谢你救我一命……”我趁机说。 她不理我,转身要下楼。 “对不起刚才差点把你掐……坏了……” 还是不理我。 “站住!” 我吼了一声。这会有效,她被吓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嗯……那个……我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我不是疯子,我刚才……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做了个梦……总之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转身掏出烟,正准备打火后面说话了:“你流血了!” 我这才发现手臂上有三道一指长平行的伤口,血正从伤口里涌出来,奇怪的是我并没感觉有多痛。 “哦!”我点点头说,“我说手臂上怎么这么凉快呢?你放心,没事,这跟你没关系,你指甲没那么长!……就算……我是说就算是你抓的也没关系,我活该!” “什么我抓的?我刚才见你在地上打滚,一定是被碎玻璃什么的刮到的,别乱冤枉好人!”她迅速解释道。 “可能是吧……”我看着伤口若有所恩地说。 “什么可能,我明明看见……” “一定是!一定是!怎么可能不是呢?”我说。 “你……” 我叼着烟,脱下背心擦着手上的血,见她还想解释我问:“你怎么会到楼上来?” “我……我在窗口看见那只猫,朝我叫个不停,于是就追了出来……” “窗口?你住一楼?”我问,她要住楼上的话难不成帽子会飞? 她点点头,说:“我见过你,你来这儿五天了!” “你怎么知道?” “我在住你隔壁,我们都在帮同一家店打工。”她说。 “哦?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店里打杂的活杨主管没叫我去。”说着她走了回来,“你流了好多血!” 我说:“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 “我……” “来,帮我拉着……”我让她帮着我把伤口用背心绑了起来,免得她一会又啰嗦个没完,女人都好这个。她手脚不算笨,就是缺点经验,折腾了半天,最后还在上面打了个蝴蝶节。 我又找个地方坐下,掏出烟递给她没要,自己点上。问:“听口音你四川的?”她点点头,我也点点头,她见我点头就问:“你去过四川?” “头一回听说,地理课我都打瞌睡!” “那……” 我说:“我叫林梦!它……”我本想把帽子抱过来介绍一下,没想到这家伙跑别人脚底下去了,“唉我说,帽子,过来,叫你过来听到没有!让人见了说你没家教……它叫”帽子“!”我把正钻那女孩睡衣底下的帽子叫了出来,指着它介绍说。 “我叫张雨纷。这猫是你养的……”雨纷问。 “我问你名字了吗?没人告诉你女孩子的名字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吗?是个女孩子要应该懂得有所保留……真是的!话说回来这名字不怎么样!这猫……不是我养的,谁养谁还不一定呢?” 好在这女的没胡子,要不然就得吹胡子瞪眼了! 张雨纷干瞪着眼气哄哄地说:“我就喜欢说自己名字,不爱听把耳膜挑了……好好教教你的猫,别老跟它主人一样疯疯颠颠的!”喷完唾沫转身下楼了。 呵,这妮子还真够辣的!嘴上都不肯吃亏。 “楼道里黑,看着点!记得下次可别到处装鬼吓人了啊……”刚说完楼道里就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估计摔得不轻…… 我坐在天台想了整整一夜,却怎么也想不通。如果说我是被那双眼睛迷惑了应该不会被抓伤才对,可我记得很清楚,倒地前我的肩膀上先被抓了一下!还有就是帽子,越来越不像一只普通的猫,哪儿有猫长成这样的?长这样也就算了,它还不学好,整天跟着一群野猫野狗的瞎混,虽然看起来它倒像个领头的。它怎么会误打误撞找个人上来又刚好把我给救了? 天边泛白的时候我借着朦胧的光找着了那两只当成飞镖用的鞋,好在没从楼上飞下去,要不然都不知上那儿去找了,六十多块呀!少说心痛个把月,最重要是现在我身上钱不多,城里还不一定能买得到这种物美价兼的东西,赤着脚上班也不好办。 转身下楼,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五节 死亡培训 回到宿舍,王浩已经起来了,正在卫生间里刷牙。一抬眼见我手臂上缠着衣服,满手的血,二话没说嘴一抹把我让了进去。 我说:“没事,小王,我就洗件衣服,很快就好!要不你先刷牙,我等等。” 王浩吞吞嘴里的白沫,说:“林哥你慢慢洗,我刷好了!”说完关上门。 我解下背心,伤口上却没有明显的疼痛感,只是有些微微发烫。倒些洗衣粉泡衣服接着用毛巾将伤口上的血渍擦干净,我惊奇地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伤口,只有三道红色的印子,怎么洗也洗不掉。 难不成这些血都不是我的?奇了怪了…… 出来的时候二弟和其他人也都醒了,大多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弟关切地问:“大哥你受伤了?”接着看见了我手臂上的红印。 我说:“没事!就是不小心蹭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浩正在走廊边上猛灌矿泉水,见我出来说:“林哥,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去跟杨主管说一声替你请个假吧!” 我穿上裤子拿件衣服说:“走,培训去!” 头一回全员到齐,刚见面都还挺兴奋的,特别是男生见着女生都一个个很主动的自我介绍。就二弟、王浩和我仨人蹲角落里抽烟。二弟属于比较腼腆那种,一个人不怎么好意思。我在还在想昨晚的事情,没功夫跟她们客套,反正不久就要一块儿上班了,总有见着面都没话说的那一天。王浩见我没去也只好跟我蹲着,我说:“小王,那么多女孩子你怎么不上去打个招乎?”王浩笑了笑,说:“没那意思!没那意思……”眼睛却在几个身材高窕的女孩子身上打转。 这时我才看见昨天晚上差点被我掐死的那个“女鬼”也在那群女孩中间,我眼睛刚看过去她也正好转脸过来,四目一对她又“哼”地一声转过脸去。 我笑了笑,摇摇头。王浩眼尖,见我眼睛正看着那边很主动的向我介绍说:“那几个身材比较高的女孩是咱们这儿的迎宾,怎么样?林哥,还正点吧!要不要过去认识认识……”我说:“算了!要过去还是你自己过去吧!我过去说不定害得你也被人喷一脸唾沫!” 正说着杨主管来了,依然是那套很标准的工作装,头发扎在后面,脸上化了淡装,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眼前一亮,而且女人味儿十足,但又摆明了保持距离。 让众人集合后说了些培训的基本流程。其实也就是些待人接物、礼貌用言和本职工作安排之类的东西。奇怪的是听完杨姐的介绍之后我原本有的一点新鲜感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上课时候的感觉。 培训的东西枯燥而泛味,而且很累。其他人还好说,休息时候还能男生女生互相沟通沟通解解闷。倒是咱们仨,二弟、王浩和我,成了铁杆三人组。我本想把他俩哄到一边找另一半去可是又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直说又怕伤感情,两头为难。 杨主管倒是个挺能调节气氛的人。休息的时候又让大家一块娱乐娱乐,挑人出来唱唱歌、跳跳舞,或者猜猜迷什么的。我躲在后面没什么兴致,杨主管却注意到了,说:“林梦,轮到你了!唱首歌来听听……” 我说:“杨姐,还是算了吧!我这人天生五音不全,国歌唱着都跑调,一会儿把大家伙都吓坏了可不好……”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乐了,倒是有几个爱出风头的男生看着我不怎么顺眼。 杨姐笑着说:“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幽默,咱们这些女孩子胆子都挺大的,你就放心唱吧!大伙说是不是……”许多人都附合着,眼睛都盯着我。 “是挺大的,要不怎么敢半夜三更装鬼吓人玩!”我自言自语道,不想那边的张雨纷却也能听得到,两只眼睛突得都快掉出来了,碍于人多没敢发飙。 “真唱啊?”我问。 “你假唱也行,来,大伙给林梦鼓鼓掌……”杨姐就是不肯放过我。我一看还真没折,只好拣首读书时候挺爱唱的歌清了清嗓子吼了起来。 没想到这歌大多数人都还挺熟,都不知不觉轻声跟着我哼了起来。唱到最后结束的时好一段时间的沉默,紧接着是狂暴得只有明星演唱会里才能见着的狂热的掌声。杨姐说:“不错啊林梦,想不到你还有这天赋,我提议再来一首怎么样?”后面又是一堆附合声。 我本想说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转口又说:“我就会这一首,没人砸香蕉皮我就很幸运了!杨姐你就放过我吧,要不这样杨姐你也来一首吧!”说着我脚下偷偷踹了踹王浩,王浩很识时务地跟着附合:“对啊!杨主管,你也来一首吧!大家说怎么样……”这下众人的目光转到杨姐的身上。还了她一招,我在旁边乐得自在。 培训的日子就这样,有些辛苦,也很无聊,但其中也有不少欢笑声,当然这些欢笑声要除我之外,我没什么心情,身上的怪事一件接一件,总感觉自己像踩在钢丝上手上却没有平衡杆之类的保险措施,随时有可能一命乌呼!自从手臂上的“伤口”——那些红印子出现以后就再也没有消失掉,而且越发清晰,就像刚抹上鲜红色的血液。 而我身上的怪事当然还不止这一件。 有时候会突然觉得胸前挂着的那个铜牌无缘无故地嗡嗡作响,还伴随着轻微的抖动,拿出来却又没了动静:还有就是我晚上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少,白天总会莫名其妙地以任何姿势失去意识,然后双眼仿佛漂荡在空气中,紧接着就看见地面上自己已经僵硬的身体,还有周围的人和物、说话的声音,甚至是空气中细细的灰尘我都一清二楚…… 我是个读过书的人——虽说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我很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存在的行为——我指的是身体动不动就会像突然断电一样,可我在身上却怎么也找不到电池盒。这会让我失去这第一份工作! 当然我并不是很在意这样一份工作,听众人聊过以后我已经知道像我这样的工种在这市里多得可以用劳动力极度短缺来形容,其实辛勤劳动的人很多,可就是因为人多别人就不肯多给,再于是你不给我只好走人。谁都能看出来这并不是什么良性循环,中节卡住了一个什么解不开的结。就好像街上的小汽车很多,却从没听说过谁给人端盘子洗碗就能攒出来一样。还有客观原因就是听他们说这份工作本身就挣不了几个钱,还要受气受累等等……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些。我只担心如果我的毛病改不过来或者说控制不了的话,那以后我就真的没药可救了——万一哪天在街闲逛,正过马路呢,突然“停电了”,对面过来一辆大卡车……什么叫惨不忍睹,我不想做示范,就算换辆小夏利我也不干! 唯一的办法,我要么上医院找个好医生帮我免费治治,好不好总能弄几副药,先吃着再说:要么就学得着去控制!至少不能在公侧办事(也就是常说的“办公事”)的时候,别人见你车库开了却什么事也不干——晒太阳你到海边去呀!第一种可能性我想都没想直接咔了转b计划。 我跟王浩一说,让他找人弄了把一尺来长的西瓜刀。外来工集体宿舍任敲哪一家的门都能翻出个钢管刀具之类的。这一点小王经常跟我说他认识谁谁谁,还极力的要跟我引见引见几位这一带吃得挺开的“大哥”。 我再三告诉小王:我不是黑社会,就算是也是一个人的黑社会(有人问了,什么叫一个人的黑社会,简单的说就是自己黑自己,官方解释叫严重的自虐倾向。又有人问了,没见你黑自己啊,等会,等会他就黑了。)。信不信就由他了,他也没问我要刀干嘛,我也没功夫解释,再说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事就我一个人知道,就是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信。 其实也不用问,刀能做什么——好人也就是防防身,你说是吧!像我这样有特殊情况的非坏人就更有必要随身携带,按做广告的说法这叫居家旅行的必备品。只是小王心里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正所谓月黑风高夜,天台独步行。半夜里十三点,也就是凌晨一点钟,独自一人把抗着西瓜刀上天台,这时候人差不多都休息了,不会有什么人本想出门看看月亮见着我又转身回屋报警。那保安再没来劝我,紧紧抓着对讲机远远地在楼外边街道上瞎转悠,我心说你这是保安呐还是城管?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六节 以死求生 刚从楼道里钻出来就感觉不大对劲…… 风呼呼地吹过脸夹,就像在厨房里拿锈渍斑斑的菜刀刮脸一样生疼。天上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层还在不停地翻滚着…… 怎么回事?难道知道我要来,等着我呢? 不对,记得下班的时候杨姐就交侍过要关好门窗,今晚有台风过境! 日!真是出门不看黄历,上楼不看天气。我心想是回去另择吉日还是继续,忽然一阵风刮得我向后退了几步——怎么着?吓唬哥哥,哥还就不记得怕过谁。 说干就干。可这办事必须考虑周到,咱不是一介莽夫,至少算得上高二毕业(就这还炫耀-_-!)。看看周围楼道里有个消防窗口,玻璃不知被哪个没家教的抢先一步给砸了,我也不客套直接把里边的水管子拉出来,一头缠在腰上。这下看你怎么吹! 方德没事的时候曾经帮我到网上查过,听说很多人都有过这种有时躺在床上,明明醒着,却仿佛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想动却又动不了的现像。村里人的迷信思想把这些说成是“鬼压床”,意思就是被鬼压住了。还有的说是灵魂出窍、就是灵魂被恶勾走了。但我是半个文化人,虽然还是那个意思,但我还听过比较科学的解释——说是潜意识益出。 我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先益出,然后试着再回到身体里又或者在这时控制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这会不会跟玩摇控电动一样,可我找不着摇控器。 记得学校里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就是在方德把玻璃杯子摔坏之前我把杯子接住了。可当时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点也记不清了,只好慢慢摸索了。 站在平台上摇摇晃晃地吹了大概十来分钟的巨风,没啥反应——我睡不着!这应该很正常,是个人都不可能在那种环境下睡觉。 怎么办呢?我只好找个地方躺下来,天台地板上本来碎砖杂物挺多,被这台风一刮剩下的东西就不多了。躺下来我才感觉到整栋大楼都被风刮得微微颤动起来,天上翻滚的云层越压越低,两方面对人都有很强烈的压迫感——看来躺下也不行。 躺着躺着突然想到,方德曾跟我瞎侃过说报纸上登过一些有过“濒死体验”也就是俗话说死过一回,接着又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人,都说他们曾经有过像我这样灵魂出窍的经历——看来必须“死”过一回,可这事可不能儿戏,弄不好可就成“商品售出,概不退还”了。 我站起身,把系在腰上的消防管子紧了紧,缓缓走到天台边上顶着风向下面看了看……一阵猛地从身后袭来,我赶紧扶着围墙。不用怀疑,从这儿下去能够没事的也就是尸体——就是这儿了! 画好地界我又回到天台中心,做了做思想工作。一般来说人的身体会有那种求生的本能条件反射,我得把自己的肌肉说服,让他们听我的话,从这起跑然后起跳接着从天台的围墙出去…… 这几个动作说不上什么高难度的动作,放地上说的就是跨栏(刘翔?),可在天台上这叫自杀——本质上的区别。 我先半蹲着,大概摆了个起跑的姿势,然后脚上猛一发力…… 冲到围堵边上我又停住了——不是思想不够进步,只是行动跟不上。起跳的一刹那双脚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扶着围墙,想动都动不了。 造反呐你们!我对自己说,就不信治不了你们。 反复试了几次,还是不行,每每一最后一刻就会不自觉地停下来。路程虽然很短,我也没跑几步,可身体却一次比一次累,因为每次停下来的时候手脚都已经发软,开始微微抖动着。 我扶着围墙喘气,身后一阵一阵吹来的风似乎看不过去了,想帮帮忙把我从楼顶上掀下去,两只手又不自觉地抓得更紧了……看来我这个“濒死体验”是要夭折了。正琢磨着突然眼角闪了一下,我抬眼看去楼道里有一道光,正摇摇晃晃地向我这边靠近…… 是那双眼睛——我就知道那东西总想跟着我……好啊!来呀!爷早等着了!我狂笑着,从后腰抽出西瓜刀,摆开架势冲了过去…… 没跑几步就听见“妈呀”一声惨叫,一个黑影摔到地上,那只眼睛却也掉在了另一边的地上。我走近一看,刀向眼睛猛撩了几下,听见当当的响声,伸手一抓, 日!手电筒。捡起电筒向那黑影照了照,原来是那大个子保安,正惊恐地朝我这边看呢! 我走过去,想把电筒还给他,他嘴里却念叨起来:“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能知道什么,怪了这事。 我把刀收进后腰,电筒拍拍他的肩膀说:“拿着……” 那家伙说什么也不肯接,我实在没办法,掐着他的脖子问:“你到上面来干什么?” 他喘着气说:“大哥,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上来巡楼,看见天台上面门没关就上来关门……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我说:“拿着,回去别跟人说,要不然别怪我杀人灭口……” 他接过电筒匆匆忙忙奔下楼去了,这人也真是,非得威胁他他才受用。后来我听说我这一吓把他吓得不轻,第二天台风都还没过境他就卷铺盖回湖南老家去了,工资都还没结。 我又在天台上看了看,雨多半一会儿就下来了,我也实在没折了只好做罢。刚伸手去解腰上的消防管子,突然一阵风猛然袭来,吹得我整个人都靠到了围墙边上。 再吹两下估计我就得飘起来,不过咱不怕这个,腰上不是还有安全带呢嘛!我干脆放开双手,让风尽情地吹……没想到这风倒真没让我失望,吹着吹着我竟连扶着围墙也站不稳了,我只好抓着消防管子往外拉,好把管子缩短一点,借着管子走回楼道里。 拉着拉着我突然感觉不大对劲,这长度我就算直接跳到楼底也不一定就能把管子绷直,头上乎乎乎地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好险!幸亏刚才手脚不听使唤,要不然这会要真灵魂出窍怕就再也回不来了。这时我听见管子那头响起了咣咣声,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 果然不出所料,我把整根消防管子连带里边的接头全拽了出来。这时又一阵风迎着面刮了过来,本来我就算没有“安全带”扶着墙也没事,可地上的消防管子全是软的帆布做的质量很轻,一下子全都被卷到了天上,紧接着我整个人都被拔离地面,翻到天台的围墙外边。 我心想这下真的玩完了,只感觉手脚顺间冰凉……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八节 死亡线索1 我本来不是那种多事的人,好奇心在我这边几乎为零。和美国国防部调查报告上说的国人的十大标准之一“中国人好围观”有些出入,估计没人在意这个。外边实在闹得历害,叽叽喳喳的交谈议论声吵得我根本没法专心。 小王去看过之后隔着走廊的防盗网冲我叫道:“林哥,林哥,你快出来看,昨天晚上有人被砍死了……血流了一地!” 我一听心里多少有些震动——心想这地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挺安静,但实际上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太平!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准备刷刷牙再出去看看,二弟也起来了,听说死人了勿勿忙忙满地找鞋。 “林哥,你快来看看呐!尸体快被抬上车了,听说是被西瓜刀砍死的……”小王向我传着话。 一听“西瓜刀”我脑子一振,昨天晚上我的西瓜刀丢了…… 急忙套上拖鞋冲了出去,二弟在后面嚷嚷:“等等……等等我……” 外面被风刮了一夜,一片狼藉。现场就在我们走廊外边不远的草坪上,人群里里外外包了个结实,根本挤不进去,旁边停了辆救护车、两辆警车,民警叔叔不断地打手式让人们散开,不要妨碍他们办公,可根本不管用。 刚出去就见小王冲我招手:“林哥,这边……”小王不知怎么硬是带着我和二弟在人堆中开出一条道,挤了进去。 地上医护人员正拿白布把尸体盖住,抬上担架。人长什么模样没看清楚,旁边的草地上有把一尺来长的刀子——我心想这下遭了!正是昨晚上我弄掉的那把。西瓜刀虽说样子都一样,但个人收藏都有做上标记的喜好,这把就是小王找人借的,刀柄用白布条扎了起来,这样握着更顺手。 小王也看到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没说话,回头看看他。小王吓一跳,立马装做什么也不知道。 这事可怪了?难不成昨天晚上我挂在排水管上边的时候不小心把刀弄掉了,刀子被风吹着借助下堕的重力把人给扎死了,这世上还真有那么巧的事? 想到这我抬眼看了看楼顶昨晚那根救命排水管子。目测高度有二三十米,从那上面掉下来就是个鸡蛋也能把脑袋砸一窟窿,更别说是把一尺来长的西瓜刀了! 那边救护人员也忙完了,其实也没啥忙的,就是把尸体先检查一下,弄清楚是死是活,然后等着验尸官初步判断死因再上拍几张照片,接着直接送太平间。 难道这事真那么巧?我是不是该自首? 听说自首能够从宽处理,虽然件事完全就是意外,但的的确确和我脱不了干系,可人家要问我三更半夜为什么带着刀去跳楼我该怎么说? 照实说,谁信呐!说不定再落个拒不招供顽固抵抗外加胡说八道的罪名,哪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自首吗?可人家肯定会寻着线索——也就是那把刀找到我,到时候更加难办…… 进退两难的时候听见两个刑警小声的交谈起来。 两人都戴着白手套,年纪大概三十多岁较年长的一位,双眉紧锁目光尖锐,两只手指捏着刀尖把西瓜刀提了起来,对旁边一个拿着塑胶袋的年轻刑警说:“小刘,你立刻去查查这把刀的来历……哟呵,这上面还有名字,应该不难查到,我猜就在这个小区里……这些年轻人,整天闲着没事,书不好好读工不好好做,就知道学港片里那些没营养的东西……死因是什么?” 我一听那刀上还有名字心理防线立马就崩溃了,心想这会要不趁早等人上门就没得解释了! 正要举手发言,那个叫小刘的民警说:“报告队长,初步判断死者由于失血过多,休克至死。身上三处刀伤,均没有伤及要害,其中一处从大腿根部对穿,盆骨碎裂,力量非常大,其余两处胸前和背部各一刀,都不足以致命。 “刚才我已经问过这儿的人,他们大都认识死者。死者名叫朱明光,是这一片混得比较开的人物之一,外号“猪舌”。听说他还跟最近的几起毒品交易有关系,是个准黑社会的瘤子。死有余辜!” 我一听到死者身上有三处刀伤举起的手立刻又缩了回来。三处刀伤?怎么可能?难不成刀子从天上飞下来,桶了一刀然后又弹起来,再接着砍两刀……这不合逻辑!唯一的解释是:凶手另有其人! “朱明光?”那个队长念叨着,又把刀举了起来,朝刀柄看了看,嘿嘿笑了几声,“看来咱们的对手不简单,这家伙被自己的刀桶死了!……” 那个队长沉默了一阵继续说道:“小刘啊!咱们办案不能带有感情色彩,这一点你要时刻记住,否则会被情感左右你的判断。任何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地死去,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背后的凶手,至于他是不是死有余辜,这得法律说了算……” 小刘急忙点头:“队长教训得对!” “照你所说来看这不像是仇杀,刀刀不致命倒像是一般的斗殴,但又有一刀力量大到能将大腿对穿……看来凶手很有可能是个职业化的人物,选在昨晚那样一个风雨夜动手,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还制造出普通斗殴的假像…… “这样,小刘啊!你先到附近的的夜店里问问昨晚都有什么人在喝酒,还有死都最近都和什么人来往……最重要是查查他最近有没有把刀借给别人,按理说他们这种人除非去砍人,否则不会将刀子带在身上的……”那队长分析说。 “是,队长!”小刘答应着找小区的保安去了。 “别忘了明天写份报告给我……”队长摇摇头上了警车。 那个队长不简单呐!警车一走人群也渐渐散开了。我转身回宿舍,小王低着头跟着,大气也不敢出。 不能怪他,他现在内心里一定认为身边是一个杀人凶手,而且他是唯一的知情人,害怕是正常的。 知情人能做两件事。第一,去报信,立不立功不说先保住自己小命要紧,后果就是有可能要被灭口,而且即便是侥幸把事情抖了出来今后日子怕也不好过,要么仇家上门要么横死街头,他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第二,就是守口如瓶,这一点我恐怕他自己都听过那句话: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极度的矛盾使他整个人瞬间暗淡下去,似乎想立刻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特别是我。 我看他肩膀都缩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的…… 一路上听小区里的人议论,一大姐说:“唉,你们晓得吧!昨天晚上我听见了,我窗子外面叮叮当当地响,肯定就是那些人在打架……” 旁边一人问她:“你住几楼?” “喏……就那上面,八楼……” “八楼,昨天晚上风声都跟打雷一样住在八楼你还听得见,那不跟世界大战一样……有飞机大炮没有……”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那大姐想解释说她真的听见了可是没人信,都认为她那瞎扯蛋。 我反正是笑不出来——差点摔死。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九节 死亡线索2 宿舍里没人。大都看热闹去了,还有的趁着饭店还没开张抓紧时间到外面花花世界转转,都是乡下来的人,没见过的东西很多,什么都好奇。 一进门我问二弟有烟没有,二弟说昨晚抽完了。我掏出十块钱,说帮我到街上买包烟回来。二弟说:“大哥你这就见外了,我去买!”说着没接我的钱,转身要去买烟,我扯扯他的衣服,说:“拿着!我这人不会跟人客套,你也别跟我来这套……”二弟点点头接过钱走了。 我把门关上,门锁“咔”一声拷上的时候我看见小王身子抖了一下。我搂着他的肩膀说:“小王……” “大哥……你放心,我决对不会说出去的……‘猪舌’那家伙就不是个东西,死了活该,早他妈该死了……我就是没这个胆,否则早把他给做了……我是讲义气的人,这点你也知道……就是刀架脖子我也决不透露半个字……大家都是兄弟,我保证……这事只有咱们俩人知道,我……” 小王越说越急,语无论次,那样子就快哭出来了,话也说不太清楚,就好像我真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这都哪跟哪儿啊! 我心想小王是认定这件事只我一家,再没分店了。算了,既然他都这样想了我再解释也只会让他更加混乱。人的精神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他要真的崩溃就更麻烦了! 我拍拍他肩膀,说:“小王,我相信你,把你当兄弟,这点你也放心!我问你,你去借刀的时候有没人看见?” 小王听我这么说总算一颗悬着的心落下了,低头想了想。说:“‘猪舌’住三楼,是前对面大街一爱酒店的保安。那家酒店现在快倒闭了,剩下的员工不多…… “我记得当时上去敲门的时候是他自己开的门,宿舍里很空旷,应该没什么人……对了,当时卫生间里有水声,床铺上还有女人的内衣……” “有个女人?那女人是谁,看见你了吗?”我急忙问。 “不知道……”小王摇着头。 “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你?” “应该没有,当时是下午,饭店一般最忙的时候,这儿的人大多是在饭店上班的,估计没人看见。”小王说。 我点点头,说:“没事了!没人看见就好……” 其实我这话也就是安慰他。历史上有很多可供参考的资料,死在女人手里是最不可避免的事情。说起来浪漫但我越想越不值——尤其是那种下三烂女人。这小子碰着什么不好偏偏撞个躲在卫生间里的女人! “我出去转转……”说着转身去开门,二弟正买了烟回来,我要了两根顺手拿了打火机。 二弟见我不说话问:“大哥你要去哪儿?” “出去吹吹风,你跟小王上网去吧!”我头也不回出门。 走廊上遇见那个叫小刘的刑警,刚跟小区里的几个保安问完话,转身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队长,是我小刘。我刚才问了几个小区的保安,他们都不太清楚昨晚的事。昨晚上夜班的一个保安今天早上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回老家去了,说是父亲病重,我看应该没那么简单!……是……是……我马上联系湖南警方协助我们调查……好……就这样!” 我心想那保安怎么无缘无故地回老家去了,警察要真找上他一问……看来我还真有点麻烦! 又来到凶案现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掩盖那把刀的下落,弄不好反而把事情搞大了。这就跟粪坑一个道理,你越去搅它味儿就越冲!要是能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线索,最重要的就是线索。刚才警方都已经搜过了,除了草地上一滩快被雨水冲尽的血渍和一把没洗刷干净的西瓜刀以外一无所获,找不出打斗的痕迹也看不见什么脚印之类的东西。我就算再把那滩血再淘一遍又能有什么收获呢? 我需要再细微一点,不曾被人发觉的线索。 对了!我突然想到,自己出窍的时候那感觉是非常灵敏的,就连空气中的灰尘就能分辨出它们的大小和结构。对,就这么办,我出窍! 办法是想到了,可问题又出现了!出窍并不是我想出它就能出的,至少现在还不行,我也就成功地主动出过一回,也就是昨天晚上在天台,那是拿命换来的,直到现在还惹了一身骚…… 可现在不想办法把这件事解了有没有以后还真不好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死就死吧,大不了再死一回!我四周围看了看,楼房墙角下有种花的花池。花是已经没有了,这小区也不私人住宅区,没多少人会去管那些东西,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杂草。花池边上有那种七寸来长的铁栅栏,上边锈得很厉害。 左右瞧瞧没什么人,大概因为这地方刚死过人,人都绕着道走了。我摸到栅栏边上,抠出旁边一块砖头在栅栏上猛一顿狂敲,总算砸出两指长的一节铁棒子,一端还很锋利,就像古代长矛的枪头。 我拿着枪头回到那滩血渍边,又再四周围看了看确定真的没人注意我。把枪尖对准自己的心脏,想想不好——又对着脑门、喉咙,对哪个地方都足以让我重新制造一起惨案。 最后我选择对着自己的眼睛。 昨晚的经验让我总结出一点:就是别跟自己客气,你要不动真格的它还真不把你当回事。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要做就做最直接的,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把你窗子砸了。 我右手握紧枪头,量了量距离,皱起眉头尽量不让眼睛因为恐惧而控制不住自动合上,憋着一口气,右手突然发力向自己的右眼扎去…… 劲风接触眼皮的一瞬间,我的眼皮擦着枪尖上的铁锈最终还是合上了。左手几乎在上下眼皮接触的一刹那,以无时差空间位移的速度伸出两指把枪头牢牢地夹住…… 呼!在一旁观察此时自己身体的造型实在有些可笑,但我又笑不出来,看来以后得节制节制,我怕是全球首个自杀成瘾且就是死不了的案例了! 没时间去管自己的身体,我把注意力集中那滩血渍周围。空气中的水氛很重,地上有些新被踩断的小草和被人踩踏时鞋子翻出的已经被雨水浸透的沙粒。我能从血渍里闻出那把西瓜刀的气息,甚至看到血渍中细如尘埃被刀子撞击骨胳时所带出的骨头碎屑,除些之处别无其它…… 正当我为没有其它线索而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血渍下面有一根长长的黑线,不,不是黑线,是一根头发。从长度来看应该是根女人的头发,被已经开始凝固的血渍完全遮盖住了,根本不可能被肉眼看见。 那根头发很黑,很滑,没有广告里所说的那些所谓的干枯和分叉,应该是保养得比较好,也不知用的什么洗发水……也许由于被血渍包裹,而血渍又被尸体压在身下,所以依然保留着很新鲜的香味,淡淡的,一种女人特有的香味。 就是她了,凶手是个女人!我有些兴奋地对自己说道。 我正为自己的发现而兴奋,这时突然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对,没错,是盯着我。 这怎么可能?我有些惊讶,我甚至连自己都看不见,因为我——也就是我的身体正在草坪中央,现在的我不过是自己的意识,能够自由飘浮的意识,怎么可能有人能够看见我?但我确确实实感觉到了,甚至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流动的气息。 难道是那双眼睛……现在我要是能出汗的话估计整个背都已经湿了! 风依然很大,吹得周围的草和树木沙沙乱响,但我的感觉没有骗我,墙角下的草丛中,传来一丝丝与风声不太协调的摩擦的声……我立即把注意力集中过去,搜寻那双眼睛…… 谁?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十一节 隐形侦查 在保安室里等了十来分钟,也没见着那位传说中的极品。看着娘子军一批批地被电梯送走了,我心里着急呀!探出头看看外边走道里还有没有人,扭头看见二弟和王浩了。二弟手里还捧着饭盒,里边还剩下两片叉烧肉,估计是舍不得吃,耐性还真不是盖的! 一见我,走过来说:“大哥还是你行,那么多人你也敢往里钻……混水摸鱼的滋味不错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二弟人看起来挺秀气,想不到思想还是这么腐败,唉,看来人真是不可貌像啊!我说那两片肉你吃是不吃,不吃我一会拿去喂猫了。转头又问那保安:“怎么还不来?” 那保安一脸纳闷,心想看美女哪有这样看的,见不着你再等机会嘛,怎么还追非有追着看的,果然是一肚子坏水。他哪里知道我心里急呀,我怕万一真是她,跑了怎么办?好容易有点线索不就断了吗。 保安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中午有应酬就没回来,她们那种工作你除了应酬还能干什么!”要真是应酬去了还好说,可一个杀人犯又怎么可能第二天就当成没事人似的去上班,难道我猜错了?还是不放心,我干脆问那保安她住哪间房。 保安见我近乎痴狂的追问担心我可能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心中一丝丝正义感隐隐做祟,有些犹豫,看见我眼睛里急切的神情又放弃了,还是自己的安全最重要,说:“她住的是单间套房,五楼最左边那间。”见我急匆匆地跑出去又补了一句:“上面有监视器!” 管他什么监视器不监视器的,要真确定了是她,就是飞机整编队坦克加强连等着我也得上去。只是我心里还有些犹豫,大白天的人太多,万一碰上哪个缺心眼儿的充个英雄救美,出来瞎搅和让她趁乱跑了就麻烦了。就算没人捣乱我上去了以后该怎么说,是直接踹开门拿鞋带捆上打的(di)回所里?还是敲开门苦口婆心地劝她去投案自首坦白从宽?要是人家不吃我这套,直接挥挥手招来十个八个彪形大汉,又或者人家根本就没杀人那我麻烦就更大了。 得好好思量思量,我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事很重要,处理要巧妙,计划要周详,行动要祷告! 怀里揣着“四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反复琢磨,可想来想去这计划再怎么详细也不如变化来得快呀!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把情况侦查清楚,到时候就是敲锣打鼓地上去也没人理。一想到侦查主意就来了,和别人不一样,咱有一特点,就是能出窍不是么! 左右看看宿舍里有几个人已经回来了,正躺床上闹腾呢,王浩自打今天早晨遇见那事儿起就很少开口,应该是紧张计划着怎么逃脱我的魔掌,二弟不在,不知上哪儿去了。我得想个办法出窍,可这宿舍里人太多,什么地方呢?对了,卫生间。 到门口一看卫生间门关着,里边有人。我敲了两下问:“里边谁呀!动作快点,都大半天了,是拉肠子还拉肚子呐?”没声音,还想再敲里边说话了,憋着气拉长了声音:“大哥呀……我这……正酝酿着呐,再……等会儿……再等会儿,马上……就好……”说着又憋气儿去了。 八成这小子饿惯了经不起大补,两片叉烧肉把肚子给吃坏了。等了有十分钟,二弟拉长了脸提着裤子出来的,我拍拍他的肩膀,差点让我给拍到地上去。我说:“唉,兄弟,咱打小就是穷人命,饿惯了,吃不了那些带油腻的东西,以后跟着哥哥吃素吧!” 二弟摆摆手,说:“不是……我把饭盒给嚼了,我觉着那味儿还可以,没想到那东西不好消化!”我听着一愣,说:“你赶紧躺着,多喝点水,再多拉个两三趟就没事了,千万别跟人说你把饭盒给嚼了,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还真是,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关上卫生间的门,到处找能够让我出窍的东西,可卫生间里能有什么,牙膏牙刷香皂毛巾,就没有一样实在的东西。龙头里的滴嗒声让我想起水,对了,还有水。水是个好东西,想活的人没水活不了,想死的人有水就能死。 打定主意我先把卫生间瓷盆的排水孔堵上,脑袋埋进瓷盆里,脖子用毛巾系在下边的排水管上。做好准备工作手一拧,水哗哗地从头顶上浇下来。 也没坚持多长时间,两分没到我手脚开始发凉的时候就听见咣一声,整个瓷盆被我两只手捏碎了。碎片洒了一地,好在现在是中午,宿舍里人还没全都回来,外边也有些噪间,二弟正闹着肚子,没功夫管这些,王浩知道里面是我,在做什么他也就是敢想不敢问,其它人大都刚睡着,被我吓醒骂骂咧咧地又睡去了。 宿舍里转了一圈感觉安全之后直接奔电梯去了,刚想按电钮我就纳闷了:现在我只是一股子意识,没形状没样子,跟一阵风似的,还用的着废那事儿去做什么电梯吗?想到这儿我就开始往上飘,妈呀!还真起来了,飘在空中就跟游在水里差不多,好处就在不用喘气。 直接顶着天花板上去的,一开始还担心怕脑袋撞坏了,上去之后我才发现自己脑袋还留在卫生间里呢。一共数了五层,本来一眨眼就能到,可能因为这地方没来过,得慢慢来一层一层把状况搞清楚。到了五楼我也没多想,见着一扇门就穿了过去,缓过神来吓一跳,这是一间女孩子的宿舍,迎面一个女孩正面对着我换衣服,一件件往下脱,我一叫妈呀,这可使不得!可人家根本不理我,压根就没把我当一回事,脸上还挂着微笑。我心说你不反对我就不客气了,就当是检查检查。 等她再把衣服穿上的时候我才恍然醒悟,我这是在偷窥呀。这事不好,很不好,情节很严重,反响很恶劣!宿舍里有七八个女孩,看样子休息时间已经结束,准备上班去了,一个个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看样子都要换衣服。我掐着指头算算,奶奶的,这得看到什么时候,我还有正事要办,不能再这样继续堕落下去。 还有机会,还有的是机会,我不断地劝说自己,依依不舍地拖动意识从墙上穿过去,没想到另一间房里也是这景像,没办法,我再一闪,到了走廊外边,出来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可能是注定要堕落了。刚才在房里那些看见的东西就像眼角里的余光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也就是只说只要我意识游走过的地方,总会有一点残留着的意识,这些意识就像监控房里不同角度拍出来的影像一样一刻不停地播放着。我只好尽量地不去注意她们,心里却感觉这些女孩子怎么衣服穿得这么快! 记得那个楼底下那个保安说的是五楼最左边一间,刚才一着急穿右边去了。电梯左右两边的确有差别,左边的都装有防盗门,右边那些有两间还不带锁,干部待遇就是不一样。来到最后一间房门前,我犹豫了一阵,怕又碰上刚才那艳光四射的场景,我可真就不可自拔腐败到底了!唉,腐败就腐败吧,我一咬牙穿过门进去了。 屋里一漆黑一片,换作肉眼除了墙上插座的小红点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可我靠的是感觉,开不开灯不要紧。难道没人在屋里,她已经跑了? 一着急我在屋里闪了一圈,有气息,人的气息,是她!循着气息过去见一女人正倦缩在墙角,披头散发,头发果然很长,在这漆黑的屋里还能反光。时不时还听见轻微的抽泣声。女人哭起来还真能让人心痛,尤其这种漂亮的。可这会儿我也没功夫心痛,在她周围转了一圈,凭着发丝中散发出的阵阵香气我断定: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嫁祸给我的女杀手。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十二节 擒凶计划 上 “呤……” 吓我一跳,床边的电话不适时地响了起来。人都有这种心理,偷窥的时候就跟做贼一样,做贼嘛,心里多少有点虚。这一吓差点把我魂给吓回去,就感觉那边的身体抽了两下。出窍的时候是弯着腰,脑袋埋在水槽里刚好顶着水龙头,走的时候匆匆忙忙的,也没考虑那么多把身体摆个姿势什么的,腰也就一直这么弯着,经这一吓身体猛一抬头,直接把龙头掀掉了,水跟着就“哗哗”地往外冒,濺我一身。好在身体那边痛觉不是太明显,出窍以后整个身体就好像根冰棒一样,特硬! 那女的应该也是被吓得不清,紧张地四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才抹了抹鼻子,清清嗓子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男中音。圆滑而富有磁性的声带发出底气十足的声音,应该属于经常发言那一类人,嗓门练得很够火候,很有气势,比我们学校那前任校长强多了。还没等那女的开口就听它问道:“小红啊!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小红!这名字忒俗,人口普查那会儿这俩字都能凑成一本书,比新编的新华字典还厚。 那女的还没等它把话说完就抢着回答说:“不用了,李总,我没什么事,就是昨天晚上不小心着凉了,头有点疼,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实在对不起我没跟公司请假……” “小红啊,昨天晚上的客人要不是多亏了你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几天,公司里你不用操心,身体最重要……” “客人”?我听这词儿可不简单,难不成他们把昨晚上那让人做了的“猪舌”说成是“客人”,是暗号!我来回寻思:可了不得了,还真是专业级别的,连暗号都用上了,这些人可不好惹啊!我得想个办法,偷偷摸摸地把她逮住没声没响地扔进局里,不能让她通知同伙,到时候怕是一场枪战免不了,弄不好我这条小命也得搭上。 正犯愁呢,见那女的刚放下电话又拿了起来,我心想:不好,她要订机票准备开溜!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报警,电话那边有人接了,操一口流利的湖南口音:“喂!你好,‘湘乡香’快餐店……”呼!虚惊一场。 放下电话,那女的呆了一阵开始脱衣服。一看这就是美帝国主义的老一套——糖衣炮弹外加兵法三十六计的变种攻势,想使美人计诱惑我,门儿都没有!瞪大了双眼,发现自己没把眼睛带上来,可惜了!于是使劲集中注意力,紧紧地盯着她,我倒是看看她能使出什么入鬼把戏。 那女的一身黑色工作装,也就那种挺显身材的短裙西装,外套上有些泥泞,肯定是昨天晚上作案时留下的,这些都是证据啊!不能放过,得好好侦查侦查,先是外套,着短裙、衫衣、纹胸……哪件我都非常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只恨自己动作太慢,一路跟着她进了卫生间。既然搞侦查,咱们就不能马虎,任何可疑的地方都得弄清楚,不定她身上藏着什么机关暗道呢! 正打算仔细研究研究的时候突然打从心窝里传来一阵冰凉,是种透骨的寒,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怎么回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两眼一睁,醒了。 腰有点酸,估计是弯得太久了。混身上下连带整个卫生间里没有一处干的地方,龙头已经被我撞掉了,水管里还在“哗啦啦”地往外喷水,门外头有人在敲门:“大哥……大哥我求求你了……行行好快点吧……我……我憋不住了……” 是二弟,听声音怕是已经拉到裤子上了。拿毛巾把水管子捆上,打开门二弟推着我就进来了,裤子一脱,一屁股坐下。当着我的面一阵“噼啪”声过后二弟睁开两眼,四处打量,之后看看我:“我是不是蹲错地方了?”我说没事,你先忙着,过会儿我再收拾。转身回到床边换衣服。 我越想越是不对劲。刚才那股子寒气是哪儿来的,以前出窍的时候,包括前两次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虽然每次醒来之后手脚多少会有些冰凉,但从没像这次这样打从心底里感觉到冷,就如同心底被掏空了一样,坠入了黑暗而严寒的深潭,仿佛四周围黑漆漆的,身处寂静的世界边缘——这种感觉令我联想到死亡、恐惧……难道是因为被水打湿的原故吗?可我醒过来的时候怎么觉着管子里喷出的水很温暖……唉,不想那么多,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刚换好衣服,走廊外边一阵红光漂忽而过,眼珠子滴溜一转我赶紧套上鞋子追了出去。 楼道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戴着顶红色太阳帽,上面“湘乡香”三个大字,跟保安室里那哥们打声招乎正在等电梯,我赶紧拦着她说:“妹子,等等,等等,别上去了,那快餐是我叫的!” 那小姑娘看看我。其实我刚换上的这套衣服还是挺自信的,白色衫衣配上米黄色旧色布料的休闲裤,脚踏一双大头皮鞋,两块五一支的鞋油打在鞋面上泛着瓦亮照眼的光,这身行头我在学校里也很少穿,怕人说我炫耀。于是挺直了腰杆,伸手要去接那份快餐。 小姑娘皱皱眉头,一只手横在身前挡着我,瞪着眼问我:“你敢确定这份快餐是你叫的?不是住五楼吗,怎么跑楼下来了?刚才叫快餐的是个女声,你这么大嗓门怎么听也不像,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呵,你个小丫头片子,送份快餐你还真当自个儿是计生办的,顺道查户口来了!别废话,赶紧拿来!”我挽起袖子说。 小丫头没把我放在眼里,也挽起袖子朝我一伸手。 哟呵,这小丫头是跟我杠上了,怎么着,想让我动手不成,我问:“干嘛?” 她正眼都没看我,眼睛对着天花板,摇摇手说:“三十块!怎么着,不给钱想明抢啊?” 三十块!就这巴掌大一份快餐能要三十块,你他妈才明抢啊!小丫头看看我说:“要不要不要拉倒!”说着转身要回去。我只好她拉住极不情愿地掏钱,三十块,一顿饭吃掉一只皮鞋,真黑呀!我唠叨着接过快餐,说我给你两块钱你那顶帽子让给我,小丫头见要伸手去要揭她的帽子,一只手压着,说:“五块,少了自己买去!” “三块,再多我他妈不给了!” “四块,四块拿去!” “你这丫头忒小器,以后长大了当心嫁不出去!”我喏喏地掏出五块钱。 “要你管!你这土老帽有人嫁你才怪……”小丫头嚷着,接过我五块钱一溜烟跑了。 “找我钱……”丫的明抢啊,我追了两步又停下来。眨眼功夫花掉三十多块,心痛啊!这笔帐我记着,算在楼上了!戴上帽子钻进电梯,直奔五楼,左边最后一间。 按下门铃,感觉里面有人正从门上的猫眼向外看,我把头顶的小红帽压低,好让她看清楚。不一会儿门开出一道缝,她穿着睡衣探着头问我:“多少钱?”我掐指算了算,一咬牙说:“三十四,不,三十五块!” 听我说完她转身回屋里拿钱,我趁机闪身进屋,咣当一声把门拷上了。她吓一跳,转身盯着我,紧张地问:“你……你干嘛?” 我说:“没事,我就随便看看,你赶紧掏钱!”听完我说这句话她更是紧张,钱包都掉到地上去了,捡起钱包从里边掏出五十块钱递给我。我接过钱对着灯验了验真假,往上衣口袋里一塞,接着想找还给她,可翻遍全身上下所有口袋还就只有两块零钱。我把两块钱递给她说:“不好意思,没带够钱,有空再还你!” 她在旁边盯着我看了老半天,钱也没接,隔着沙发推推手说:“不用……不用找了,你出去吧!” “出去!”我把手里的快餐放在靠墙的桌上说,“咱们正事还没谈呢,出去干嘛!”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十三节 擒凶计划 下 “你……你要干什么?你给我出去,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她嚷着匆匆忙忙地朝床边的电话跑去。报警?谁信呐,我一看八成是要找同伙,得赶紧拦着她。这时就听见“咣当”一声,一道黑影透过窗帘从窗户外边闪了进来,紧接着“喵”一声猫叫,帽子落在我身边。 “帽子!你怎么进来的?”窗户那边碎玻璃撒了一地,窗帘也被从中间撕开一道裂缝,帽子就是从那道裂缝里穿出来的。 帽子没回我的话,两眼紧盯着那女的,一有动作帽子就呲牙。看见这么一只大猫,而且明显我刚才是跟它打招乎来着,看样子还挺熟,那女的是开始没魂了。拿起电话发现没拔号码,再要伸手去拔的时候已经晚了,电话已经没了,就剩下她手里抓着的话筒,下面吊着半节线头,其它部分帽子闪身进来的时候已经顺道搅了两爪子,连按钮都找不着了。 我朝她笑笑,说:“别费劲了,跑是肯定跑不的,还是乖乖地跟我回局里,争取宽大处理吧!”桌上有盒烟,一看是外国货,好东西啊!反正她进去以后这些东西都要充公,怎么说我也有点功劳,就当是为人民服务的报酬吧。我抽出两根,一根递给她,她没要,不要最好,省得浪费。 见我在屋里四处乱翻,她鼓起勇气冲我吼道:“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罪……要做牢的……”见我没理她,又继续吼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抬头看看她,她急忙两手抱胸,遮挡住宽松的睡衣。这人真是的,思想怎么这么腐败,我摇摇头问她:“有火没有?”抽屉里翻了半天钱倒是不少,可就是没找着打火机。她不说话,缩到墙角里去了,眼角瞟了瞟放在沙发上的手提包,那紧张的表情简直他妈鼓励人犯罪。我坐在沙发上拿起她的包,翻出个款式很老,上面标着“zippo”的打火机。翻盖点火,火机外壳相互撞击和沙轮与火石之间磨擦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果然是好东西啊! 用完依然塞回她包里,她居然趁我坐在沙发上玩火的时候绕过我,意图去开门,刚跑两步却看见帽子正在门边上磨爪子。铁钩般的爪子在门板上轻轻一挠就是清晰的四道裂缝,发出“吱吱”刺耳的嗓音,真怕它再用力是不是直接能把门板卸下来。 我吐吐烟,说:“大姐……”刚开口觉首不大好,虽说她的确比我大几岁,可这人总有点虚荣心不是么,尤其是女人。就问她:“你贵姓?”那女的本不想说,我猛一瞪她,局面上谁有绝对的控制权她很清楚,颤抖着说:“我……姓彦……” “彦红小姐,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我这人讨厌暴力,更不喜欢对女人动手……”我感觉这几句话说得还挺有风度,由其是嘴里叼着烟的时候。可她却不领情,打断我说:“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你别管……那个,说到哪儿了?对了,动手,嘿,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啰嗦,闹了半天还在跟我装蒜。唉,算了,苦口婆心计划取消,改用鞋带法吧!”说着弯下腰去解鞋带,低头发现我的皮鞋根本就没有鞋带。“你有绳子没有?借我用用,反正迟早还你。” 见我走近她急忙靠到窗户边上,指着我说:“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往下跳……”说着撩开窗帘向外看了看。五楼,虽说不是很高,但要把一大活人摔死并不难,就算不死缺胳膊少腿再所难免,像她这样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虽然兼职了杀手,我也不信她能往下抬腿。可也不能逼她,狗急了还跳墙呢,谁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我掐掉烟头,盯着她说:“彦小姐,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二弟还在下面拉肚子,不定一会儿得把他送医院去。我现在很严肃地告诉你:我不但知道你叫彦红,还知道你那件外套上有血渍、内衣扣子也断了,你左胸口上还有一道抓痕。这些都是昨天晚上你杀人时留下的,我没说错吧!” “我……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他的帮凶,你想杀我替他报仇?来啊……”这女的彻底崩溃了,捡起地上一块碎玻璃向我扑了过来。这杀手要玩命啊,我紧挨着沙发,退无可退,一伸手抓住她拿“凶器”的手,把她摁倒在沙发上,用身体紧紧地压住,好让她没法动弹。 “你说的什么帮凶的我不管,你就是杀人我也不想管,‘猪舌’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了只当为世界和平做贡献,可你为什么要嫁祸,嫁就嫁了吧可你嫁谁不好还偏偏嫁给我?”我脸挨着脸问她。 她被我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地说:“谁……谁嫁给你了……” 扯远了不是?我把她意图反抗的手压下去,说:“还说没有,你为什么捡我的刀去杀人,这不是嫁祸是什么?” “你的刀?……这么说……是你救了我!” “我救你?”我一听不对啊,这彦红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杀手的形象。一问才知道,我错了,而且错得有些离谱。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十四节 巧合英雄 原来昨天晚上,彦红工作的那家酒店里来了几个港台客商,很是难缠,又回为都是大户,酒店得罪不起,只好让彦红出面和他们软磨硬泡,拖到半夜总算把几个醉熏熏的财主哄上车,送娱乐城去了。 因为路程不运,彦红拒绝了要开车送她的李总,独自一人顶着刚刚刮起的台风赶回宿舍,进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人大都钻被窝里听风去了。彦红借着昏暗的路灯,走过楼底草坪的时候想抄近路,就直接从草坪穿了过去,走到草坪中间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将她抱住,紧接着把她压到草地上,当时彦红很紧张,就大声叫了起来,可是叫声被完全淹没在呼呼的狂风里,她想挣扎,却被对方重重地扇了几计耳光,只感觉头晕目眩,丝毫没有力气去推开对方拉扯自己内衣的脏手。 已经完全陷入绝望的彦红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卟”地一声,接着压着她的人倒在地上,捂着大腿哭爹喊娘痛苦地呻吟着,彦红晃着脑袋坐起来,看清了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那张脸即便是不扭曲的时候也是极其令人恶心的,她认识他——那人就是朱明光,外号“猪舌”。 是个苍蝇到哪儿都恶心人,“猪舌”在这一带也属于这一类,臭名昭著,彦红或多或少也听人说起过。上下班在楼下经过的时候偶尔遇见“猪舌”,总会跟在后面带着一群人吹哨起哄,说些让人倒胃口的字眼,有几次电梯里遇见他,还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动手动脚,好在当时人多,也不敢怎么样。 彦红本想搬出这栋宿舍,但想想自己给这些小角色让地方,心里实在气愤,于是也就这么拖着。没想到自己今晚差点让这人渣给糟蹋了,彦红越想心里越是觉得气愤,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因为疼痛已经开始抽搐的“猪舌”,他的大腿上,不知何时被插进一把刀,已经没了柄,再看见他已经松动的裤头,一股火苗从彦红心底穿了出来,她猛地抓着刀柄,不顾“猪舌”的痛苦哀嚎抽了出来,彦红被怒火烧晕了头,没有想到去报警,而是拿起刀对着想求饶却因表情不能自控只能嗷嗷乱叫的“猪舌”砍了下去,刚砍两刀就因为过于激动手抖得厉害,刀掉到了地上。 彦红紧张地跑回宿舍,想通知保安却找不到人,回到房间里开始为自己的举动后悔,脑子里一片混乱。天快亮的时候听到警笛声才知道那人渣已经死了,彦红很害怕,虽说自己属于正当防卫,可把人杀了始终有些过头,加上自己在家里连只鸡都没杀过,心里乱成一团,只好缩在墙角发呆。 听她说完我才想起怪不得昨天晚上挂在排水管上面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惊叫,原来是她叫的,嗓门还挺大,当时我还以为是被风吓的,也没注意去听她叫的什么。就算听见也不定能帮上什么,当时我可还自身难保呢。身上那把西瓜刀想来也就是那时候掉下去的,害得我一不小心就当了个救美的英雄,可我怎么就没有一点英雄般的自豪感,还得一个劲地担心被人嫁祸陷害。奶奶的,还敢说不是她嫁的我! 总算舒了口气,见她一个劲地朝一边摆头,才发现我还压在她身上,正朝人家脸上吹气呢。赶紧松开手,爬起来理了理衣服,说:“实在抱歉,我不知道事情原来是这样,还以为你是个专业的呢!既然事情已经搞清楚就没事了……这样,你什么时候有空到局里走一趟,跟他们说人是你杀的,那人渣罪有应得,加上他先前应该有很多不良记录,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还有就是……”说到这我突然想起来那把要命的西瓜刀,“那把刀啊……你别跟人家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样说不清楚,你就说那刀是‘猪舌’那家伙带在身上的,你趁他没注意的时候抢了过来,接着帮社会合谐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那把刀是你的吗”彦红问。我有点担心这女人犯死脑筋的毛病,追着想报我的救命之恩就麻烦了。 “那把刀不是我的,刀本来就是那人渣的,我只不借来用用……你别误会,我可是好人呐!”这句话刚出口我就感觉特别扭,清了清嗓子又说,“我呢,我昨天晚上在天台上磨刀,准备拿猫下酒……咳咳……帽子,帽子你说是吧?”帽子叫了一声。我继续说:“你看,那猫也承认了,我有证人的,你放心。我正磨着刀的时候,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呼救声,我想都没想,手起刀落,把刀扔下楼,接着你就得救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简单?”彦红瞪大了眼睛,“天台上算十几层楼的高度,加上昨天晚上见那么大,就这样你都能一刀击中还叫简单?” 我一看这女的真要开始死脑筋了,就说:“哪里哪里,运气,全是运气……不管怎么说是我救了你,你也不想把恩人往火坑里推吧!”刚说完我就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这话等于是说我让她自己往火坑里跳。 她不说话,低着头沉思。我说:“那就这样,咱们说好了,到时候你一个人搞定,我想信你有这个实力!要想信自己……”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业务推销员开会后必须的结束语,说得我自己都起鸡皮。 “那我就不打挠了,这是你的盒饭,你先忙着……电话坏了回头我帮你打到局里……帽子,帽子,跟姐姐打声招乎咱们先走了……”回头一看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人家床头上,把枕头给撕了,那些不知是鹅毛是鸟毛的飞得满屋子都是。这只死猫从来不让人省心!那枕头看来不便宜,我全当不知道,大不了说这猫跟我不熟,要赔找这个长毛的家伙。 刚打开门,彦红突然叫了出来:“不,不能报警!他们……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她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说。 “谁?谁不放过你,你多心了吧……” “不,他们……那些人渣,如果知道是我杀了他,他们肯定会杀了我替他报仇的……”彦红话说得没头没脑,紧张过头了,就跟有人拿刀追头她似的。不过我总算听出来她指的是“猪舌”的那些猪朋狗友们。这些人不过是些酒肉朋友,能有几个真心的,死了就死了,要说有人心痛鬼才信呢! “你别瞎操心了,这些人大都个顾个的,死了正好少个喝酒的,他们还巴不得呢,放心吧!没事的……”我扮开她的手,转身出门,没等她反应过来咣一声就把门关上了。急忙下楼,免得一会她追上来唠叨个没完。 有没有人会来寻仇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反正事情查清楚我这边也就算告一段落了,到时候那些大盖帽敲门找我,我就指指楼上。 一身轻松我到小区门口的小店买了包烟,找点零钱,有空还得把钱还给人家,咱们也不是那种贪图小便宜的人,至少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干这些事。抽着烟我看见店门口的公用电话心里犹豫,是不是应该现在打个110,跟人家直说算了,省得那些警查瞎忙活,浪费咱们纳税人的钱,可转念一想人家要是打听起我来怎么办,这事的确有点难办。 小店老板长灯的时候小区外面走进来七八个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面孔,其中有几个还长有不少我身上那样的刀疤,不同的是我的长在身上,他们那些都标在了脸上。好处就是多了几分汹汹的气势,坏处就不用说了,缝过针的伤口贴在脸上就好像脸上爬满了恶心的毛毛虫,想想都让人胃里不舒服。这些人身上应该都带着家伙,藏在腰后面用衣服遮住,有的塞进裤腿里,整条腿裤子都快被撑破了。我心想这哪叫藏啊,明摆着抗家伙进来的,就差没冲人嚷嚷闲人回避了。 大门口的保安没敢把这些人拦下来,朝着我过来了,全当没看见,果然经验老道。等那些人过去我问那保安这些人干嘛的,你怎么也不拦着?保安朝那些人看看,确定都走过去之后对我说:“大哥呀,你让我拦着他们不等于让我往自个儿脖子上抹刀吗,你刚来没多久可能不大清楚,这些人是跟今天早上被人砍死的‘猪舌’是一伙的,看样子这些人是要来寻仇了,也不知是谁这么倒霉,唉……”连这个保安也知道我,看来我名气不小了。 “寻仇?寻谁的仇?警察都查不出来他们能知道谁是凶手?那中间怎么还有个女人,那女的是谁?总不会来加油的吧!”我开着玩笑道,看那女人挺妖艳,还真有干拉拉队的天赋。 那保安想了想,说:“那女的好像是‘猪舌’的女朋友……” 女朋友!就说男人老爱死在女人手上,王浩这家伙看来也跑不了。我叼在嘴里的烟掉到地上,原本笑着的脸僵住了。急忙捡起烟,对那保安说你赶紧打电话报警,就说这边出人命了。说完冲回宿舍…… 第二卷 离魂都市 第十五节 小区大哥 一路狂奔到楼下,还没进楼道里边冲出一人,跟我撞个满怀,嘴里的烟头正好擦在他脸上,被蹭灭了。推开一看是楼下那个保安,他见是我连忙道嫌,我把半节折了的烟拉直,说:“打火机借我……今天天气不错,你那么着急赶着投胎呀?” 他掏着口袋,把打火机递给我,说:“没事……没事……我拉肚子……”说完打火机也不要了,转身要走。肚子不舒服?难不成这家伙跟二弟一样把饭盒也嚼了?不能,看他这小模样比二弟要机灵多了,不至于饿成这样。八成见了刚才那伙人知道要出事,找借口开溜。 我一把拉住他,说:“兄弟,这栋楼可是你在当班呐,要真出了什么事你就算拉肠子也脱不了干系!” “大哥……我……你看……”这家伙有点心虚了。 我说:“你别担心,我不是叫你去找死,你对讲机呢?”这个小区里一共有六栋楼,也就是说最少六个保安,加上大门口一个一共有七个,人数上应该不会太吃亏, 我跟这个保安说让他把所有人都招过来,顺便带上家伙,让他们别担心,站在我后面就得了,用不着动手,实在不行报警就完了,这样至少他们也算尽职了,要真出了什么事到哪都有话说。那保安听我说完点点头,一边喊去了。 我正想走回宿舍看看情况,楼道里那伙人出来了,王浩被两人架在中间,一个劲嚷着:“我什么也不知道……”旁边那个妖艳的女人动不动就在王浩脸上扇两下,食指戳着他的太阳穴说:“迟早让你知道!” 听起来王浩那小子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我卖了,还算有点骨气,就凭这一点也不能让人当着我的面把他就这样架走了。我站在楼道中间,甩甩打火机点烟,那保安也不知买的什么货,半天愣是没打着。 天刚黑不久,那保安还没来得及把灯打开,楼道里就剩下我擦火机咔咔的声响和一闪一闪的火光。那伙人顿了一下,面面相窥,心想这横在路中间的要不是有病就是成心找打,反正都差不多。前面一人从腰里抽出斩马刀指着我,正要开口骂我先说话了:“把人放了!” “大哥,大哥救我……”刚一开口王浩就认出我来了,叫两声就被人揍了一拳,捂着肚子再不出声了。 先头想开口被人打断的那位一肚子火,又给了王浩一脚,刀指着我问:“你他妈谁呀!不管你他妈是谁,给我他妈滚一边去,要不然连你他妈一块做了……”说着一伙人又朝我走过来。 烟总算点着了,这破打火机留着也没什么用,我随手往地上一扔,“砰”地一声打火机炸了,所有人吓一跳。我自己也吓一跳,好在天黑他们并没看见我奇怪的表情。那伙人又停了一下,见再没什么动静知道被人耍了,当头那个骂了声“他妈的!”朝我冲了过来。 这时候灯亮了,我后面呼啦啦一下过来十几个人,手里头有拿电棍的,有拿钢管的,奶奶还有抗着椅子的!那肚子没拉成的保安过来跟我说一声:“大哥,人都到齐了!” “嗯!”我点点头把烟头扔脚底下,踩灭了,卷着袖子说:“我再说一遍,把人放了!” 那边带头的就是脸上毛毛虫最多的那个,一口一个“他妈的”一看就他妈的缺少母爱,挥挥手上的刀子,朝身后使使眼色大吼一声“他妈的”冲了过来。 我扭头大声问旁边的保安:“报警没有?”那保安有些发抖,打着牙看看我说:“报了!大哥,早报了,警察一会儿就到!” 那边听到这句话突然来了个紧急刹车,全都停住了。带头那人指着我说:“他妈的!小子你他妈的有种,我记着了……”说完一挥手,带着人走了,身后的保安纷纷让道。那打扮妖艳的女人却在后面叫了起来:“刀疤六,你他妈就这么走了,真没种!你还是不是男人?‘猪舌’怎么会交上你这样的朋友?” “溅货!我刀疤就没有那种朋友,他欠我的钱我自然会找人替他还!你他妈再啰嗦连你一块做了……”刀疤六头也不回地说。那女的没办法,推推王浩跟着走了,眼睛一直盯着我看,那股子骚劲想想都让人发浪,弄得我混身不自在。 人一走这群保安欢呼起来,几个年纪稍大的保安相拥而泣,我一看这是怎么了?哪来的这么多保安?刚才那保安过来跟我说:“咱们这儿三班倒,有二十多个保安,大哥你是不知道啊!我们这些的保安在这儿受欺负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像他们那些人两三个凑一块儿根本就不把保安当回事,小则指手划脚喝声漫骂,有时还动手打人,不还手也就是吃点小亏,要是气不过跟他们动了手,当晚就得住进医院去,还得住的特护病房……唉……今天总算是扬眉吐气了……”说着走过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保安,身材瘦小,拍拍我的肩膀说:“大哥……” 我说这哪受得起,叫我林梦得了。他接着说:“林哥!大家伙都听好了,以后林哥就是咱们的大哥,你有事就支一声,咱们都听你的!”得,看来我这大哥是进行到底了! 我把一个举着椅子的保安肩上的椅子接下来,站在椅子上清了清嗓子说:“其实那些坏人嘛……那个……坏人就是坏……他们怕什么?小日本也坏,大家说他怕咱们什么?对,人多,咱们就是人多?只要大家以后都团结起来还用得着怕他们吗?不,是他们害怕,就算咱们人数不够后面不还有警察呢吗,用得着怕他们?以后,咱们就可以挺直了腰干,在小区门口立个牌子,写上‘坏人和狗’不得入内!”哗!下面一阵疯狂的欢呼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儿闹革命呢! 趁外边乱着呢我把王浩拉回宿舍,刚推门就听见“哎哟”一声惨叫,门板不知撞了什么东西,推开一看里边宿舍的人全挤在门边上了,一见是我后面还跟着王浩,呼拉拉又全都散开了。这群人真他妈没点义气,怎么说眼睁睁看着同宿的同事被人架走了,就算不上前阻拦至少伏在床头上祷告几声也算了尽力了嘛!这些家伙倒好,跟在后边看热闹去了,又不敢打开门,只好躲在门后边偷听,奶奶的刚才推门的时候没使劲,早知道一脚踹进来准得撞倒一片。 进到屋里二弟才从侧所里出来,就穿了件裤衩子,别的都省了,一只手捂着肚子弯腰弓着背,另一只手提着屁股,见了我点点头,怕是哼哼两声的力气都拉完了。我没敢再拍他,拉过王浩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王浩抹抹嘴角的血,说:“我没事,谢谢林哥!” 我拍拍他,说:“算你有种,没有一见人就把我卖了!以后你就是我林梦的兄弟,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这个小区他们不会再来了,以后你出门小心点就是了!”正说着,外头“哇哇哇”警车响了,那些保安还真报警了! 怎么办呢,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把事情全都跟警察抖清楚了,省得以后麻烦,可转念一想如果事情一公开,刀疤六那边肯定把刀指向上面的彦红,虽说她是个经理,可没权没势也就算个打工的,到时候那个李总肯不肯出面照顾她还难说。就这样把沉重的包负推给一个女人,我也余心不忍。 摸摸兜里的零钱来到走道里,保安们正在跟110讲述真实的故事,一保安学着我的样子站在椅子上说的是口沫飞溅,低下全幅武装的110同志只好尽量往墙边上靠。见我走过去许多保安都跟我打招乎,武警同志全都诧异地看着,四十多岁的老保安管我这十来岁的年轻人叫大哥,任谁都得好奇。“万众瞩目”下我极不自在的进了电梯。 五楼,这上面没有之前我上来时候那么热闹,这会儿是饭店最忙的时候。朝着左边最后一间房走去,过道里很黑,我不知道这楼道里的灯都是声控的,因为平时走路脚都很轻,即便是穿双皮鞋也不会发出多大声响,所以走道里的灯没有打开,伸手刚敲门刷一下,灯全都亮了,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怎么的,总感觉这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敲了半天门里边愣是没有反应,不对呀!难道出去了?以她现在的心情没什么理由到街上去呀?这时候就听见里边“咣”一声,是椅子倒地的声音。我心想坏了,里边肯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