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花剑异闻录》 第一章:入山 一代女帝辉煌年代,如今也来到了末世。武姓则天统治李家天下业已十年,眼见家贼肆起,偷天换日,她虽有心返圜却身在床榻,又是急病蕴罩。因此,眼看着天下即将易手,也是无能为力。 曾以刀剑之术进身武科的白乔云,在朝堂上浮浮沉沉,最终被授以‘荣王友’之职,从五品下。虽是闲差,倒也不失有些权利。只是这时正值朝代变换之际,荣王李羡已被武后猜忌,当堂被贬了庶人。白乔云作为幕宾,几次施救,徒耗钱力,荣王仍是下狱。不日即将发配边疆歙州。 又有几名‘男宠’名张易之,张显宗等辈,暗里吹火,说了不少白乔云的‘事迹’。无中生有,恶毒异常。幸而白乔云早早得信,趁夜举家逃离了神都。远遁一隅深山,其名不知。 又十年,天下虽几经更迭,却也与白乔云一家无干了。只是这年山里牲畜出病,眼红出血,见人就咬,被咬伤者有的眉发皆白,但性命无碍;有的就生出各种奇病,人所不见,医更未闻,都无从下手医治。 白乔云之妻徐氏不幸,因上山劈柴,被一只三尾野猫咬伤,立时身冰寒。归家时周身起满红疹,徐氏惶恐哀泣不止。当夜无眠,又吃了风寒,第二天就眼烧心烫,不能言语,性命垂危。 白乔云携着妻儿离了那山,遍访名医,风餐露宿,却无一人能救。自己也染上各种奇病,整个人鸡胸鳖背,似乎中了奇毒,痛不欲生,几欲求死。可叹弱子危妻在前,还是一口气不散。无处可去,他们且在一个破庙住下。 焕焕一日黄昏,白乔云梦中见一老者缓缓而来,周身有烟云环绕,失声道:“仙人救我!仙人救我!” 那老者一平秋眉,面容慈祥。笑道:“救你者非我,我不是名医,仙人。” 白乔云泄了气,哀弱哽咽。半晌才说:“我这个弱子,只有十岁,还请仙人救他!” 老者望过去,那弱子只是背着他,注视地上的母亲,就说:“此子可救。” 白乔云道了谢,一梦方醒。 只见天气晴好,万里无云,白乔云疑心说:“刚才还是黄昏,这时怎么变白天了?” 他弱子却惊呼道:“父亲,有人来了!” 白乔云望过去,只见前面徐徐走来一个老者,与梦里所见之人完相同,又是失声喊道:“仙人救我!仙人救我!” 那老者走上前,微微笑道:“已说明,我不能救你,何必再说呢!” 随即抱起那个弱子,弱子心欲反抗,谁知一被他手触碰就失了力量,昏昏欲睡,慌张中竟呼呼睡去。 老者回身就走,却听白乔云强撑弱息,连连道谢,几欲起身磕头。于是番身回来问说:“此子何名何姓?” 白乔云抬眼过去,说:“既跟了仙人去,又说什么姓名呢?我也不曾给他取名,就依仙人之意吧!” 老者点头,飘然而去。 白乔云一口气卸下,望向天空,竟还是血红的黄昏,不禁笑道:“真不知道哪一个是梦,哪一个又是真!” 老者带着弱子返回青崖山,交与庙观掌事清风,说:“好生照看,此子不俗!” 清风笑道:“老仙翁何必亲自前去,接引新人自有底下一班,都是闲人,哪个去不得?您不是,还要修演‘二十四法’?” 老者笑道:“此子身世颇苦,不是一语可以说明,你且照做就是。” 且说且走,又定住告诉清风说:“老友若有空,一起来塔顶参谋,或可更速!” 清风笑道:“我不配!只是巧舌而已,老仙翁莫取笑我!” 老者便就去了,一眨眼已没了踪迹。 清风抱着弱子归了后殿,交于摩罗殿里那一班小子们,人群里出来一人,精于打扮,头发梳的流光,名为芝兰,笑对清风道:“掌事来了。” 清风点眼道:“今后他是你们这班的了,要好好待他。只当自家兄弟,多教心得。” 芝兰答道:“是。小兄弟姓甚名谁?” 说着就一把接过手来,形容亲切。清风道:“无。” 芝兰还未反应过来,清风已飘然而去。 众兄弟这才扑了过来,问说:“叫什么?无?”,一人更说:“这算什么姓名?老掌事如今也太懒惰了,不说那些大事都懒待去办,现今连人的姓名也不愿赐一个。” 兰芝啐他一口,说道:“别乱说话,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进的来的都是你我这样的,从小哪个不是身世诡奇?来历不明?青崖山立世已有两百多年,进得了这个摩罗殿的人,统共不过百人。不说你我,只可见他的身世,也是极悲极惨;他的天赋,又极高极深的了。老掌事不愿赐名,想必另有缘故。今日你们可注意到了,那玉林塔方向竟有动静!” 水莲笑道:“师兄果然好感知,只是不知你何时发现的?” 兰芝道:“恰好酉时,当时我正练伏虎拳一节,正好望见那边飞出一道白光,甚是奇丽。想来一定是老仙翁出世了!” 浮萍急忙接笑道:“师兄只好练那些老拳,如今天下更变,已是符咒之术盛行,还练那些何益?” 纸莎也来了兴致,说道:“他是上个世代的人了,如今出世,一定有大名头!” 众人不再言语,都看向了兰芝怀抱里的那个名为‘无’的孩子。 清风回到自己的静心殿,见到正在煽丹炉的童子青织,说道:“以后这里不用做了,你去澄心殿帮白耳、古木做事。” 青织听说,就去了。到了澄心殿,因说明清风派他来的,白耳就说道:“这老家伙又有事做!” 古木笑道:“也与你我无干。” 说着并挥手叫青织去了左边一只水滴广口丹炉送柴。 白耳又说道:“这天下的事,那不更与我们无干?” 古木说道:“自然无干,你我二人,只需深作此业,自有功德可名,何必去管那些纷扰。” 白耳道:“我并没那么洒脱,倒也有一样的人心,不甘与不平,我最清楚!” 古木道:“如今也该收性。徒劳无功。” 第二章:天变 夕漏二下,老者依窗望外,见空中有一巨石飞下,直直去往神都方向,顿时抚膺而叹,道:“天数变化,何以屠戮百姓?” 因归了中座,闭目盘坐,如一龙钟,口中念念有词,是:“灵神无功,途在出窍,寂念尘虞,妄顾无我。身离体出,疾如飞电,双指并行,心神合一。” 手指施以变化,从坤震雷巺到坎离山艮,变化极速,在指力。老者眉头紧蹙,显然此术极为吃力。只见手背皆是青筋,老者汗流满面,背上生烟。 忽而大喝一声,老者灵神既出,薄如纤纱,似有若无。空中顿了一顿,忽然迸出猛力,穿过塔身,以极速往神都方向飞去。 临近一看,陨石已砸落在地。神都东南一片已成焦土。高温烘干河水,北南回环河水刚及触到陨坑,即刻化成白汽升空。神都里灯火骤明,惨叫声哭泣声如同鼎沸,哄然数里。老者怅然望向人群,只见哭者至于泪尽咽干,亡命者好似热锅蝼蚁。焦树燃起屋舍,接连祸及万家,以至于神都十之七八皆烧起熊熊大火,火警竹磬响彻高空。 心叹未完,只见陨坑中那块巨石轰然裂开,一分为二。其中飞迸出无数魔物。老者凝气于指,成一光束,一一射向飞逃魔物。 只顾西南,其他方向已飞去无数妖魔,老者长叹一声。回身立马御气成圆盾格挡,恰好一团黑气飞速撞来,直被光盾弹碎。 老者望向陨石中心,那里飘着一群魔物,领头者龙角青面,散发至腰,舌长尺余,一脸狡邪。忽而左右黑气幻化成形,都是一身长着数头。哗哗然一团黑气部成形,各有迥异之处。将老者围在中间。 一个小魔按耐不住,飞冲过来,老者抬手一道光剑射过去,那魔应声哀嚎,直直下落。这里佯攻,那里早已飞扑过来一只双翼之蛇,眼看蛇舌成剑已经刺到老者,谁知那蛇竟幽幽然穿过了老者。老者抬手又是一剑,送它落地。 众魔见他势单力孤,又不能近身,气得火冒三丈,各各狂声叫号。领头老魔大叫一声,道:“众弟勿慌。我来制他!” 只见那龙角青面魔王周身飞来一只长喙鳖头小妖,递了一只三叉戟来。老者顿时失笑道:“原来竟是夜叉星下凡,我说今日师贞六三,罪在极南之水。原来海中作犯不成,激扰天上,率领你这鼠辈一众,就敢径犯中原?” 魔王也是失声笑道:“好个狂妄老贼!你这将死之人,枯鬓寒眉,不好生学练毒丹妖道,就敢只身过来送死?” 老者抚须一笑,说道:“地下攘攘万千百姓,竟因你而死,今日你等一众,跑慢者,静等偿命吧!” 魔王不再多言,挺身飞去便是一枪,老者双手划开,以口吹气,竟成一剑,拿在手中,与魔王对打。 魔王枯打了十多回合,心道:“我在极海深处修炼,此戟威力足以翻江倒海,何以今日竟不敌一个枯骨?”自觉面子已伤,再不顾体面,凝力于戟。于是三叉戟上耀耀黄光,似乎碰到即伤。老者此时早已念下净水咒,道是:“天生一水,地六成之。一六既令,五行乃基。吾令动,秽逐飞。白乾元,亨利贞。” 于是周身也是一样的黄光,魔王顿时手中长戟有些拿不稳。狠狠满牙,大叫一声,说道:“枯冢之人,竟偷学仙法,如今我要你部吐出来!” 说着双手持戟又冲了上去。老者须眉不动,单手使剑,空中随心而动,如同自耍剑舞。周边小妖竟都看住了神,有的险些喝出彩来。 魔王施展处,偷而回头吐出长信,暗施魔力,成一利剑,狂速于老者招式空乏处平削。老者也是一惊,长信径直砍到老者周身黄光处,停顿了一下。老者乘机用光剑挡开,飘转空中使出一招‘飞鹰落花’,连连砍中魔王数剑。 魔王大惊失色,转头溃逃。老者上前欲追,只见左右妖魔部围攻过来。老者逼气成束,轰向前方,一时一面妖魔皆化成飞灰。再看时,已没了那青面魔王身影。老者恨意满腔,怒火部泄于小妖。 小妖们见大势已去,四处逃奔。纷纷躲避眼红心狠的老者。忽而又见一群白衣踏剑而来的诸多男女从东北飞来。小妖们见那里都是正气凛荧,又都避开。只见西南又沿着河流飞奔来一群将士,都身穿鱼鳞甲,手拿各氏武器,不下五万人之多,只得又换别路。正往东南方向逃窜,却见路上死伤不少同族弟兄。正疑是哪里来的人屠戮同胞,却见各家异能,魔拳怪掌,妖怪也不能比。众妖慌了阵脚,又纳闷魔王老君逃往何处,却见顶天上,魔王正与无数光剑缠斗,左右又飞来不少助阵的奇人异士。魔王展眼即将被擒。 小妖们慌不择路,这时也顾不得许多,有的竟幻化成人,施展自己本事打向同胞,投靠人类。一个做出,数相模仿。一时间,人杀妖,妖杀妖,血流成河,污秽满江。神州大地一夜火光冲天,各处喊杀。 青面魔王被擒。老者亲自押它回到玉林塔。封在塔下净妖池中,魔王一入池水,池水顿成血红颜色。只听魔王哀嚎不止。化成原型,龙头蛇身,在池里翻滚。 青崖山所有人员此时都聚在玉林塔下,手持各种武器,暗念各种秘诀,以为一场大战即将展开。却见掌事、诸天、丹方、斩妖四处长老并老仙翁平眉一齐从玉林塔中走出来。顿时那凄厉哀嚎声消散天外。 掌事率先说道:“有惊无险,今夜并无大事,明日卯时初刻部这里集合,各自分配事务。这次神州有难,大家当同心协力。” 众人皆喊道:“是。” 掌事道:“既如此,散罢!” 不到须臾,众人散尽。斩妖司斋堂说道:“大仙这次出世,果然是有大事,只是为何不先通知我等,事故已完,我等才缓慢到达阵前,也只是除散小妖,却徒以‘斩妖’二字立司,何等惭愧啊!” 第三章:出征 老者笑道:“非是我不通告各位,事出紧急,我虽以魂魄之躯飞驰,也未能挽救。陨石业已落地,生灵也死伤无数。” 诸天二神一名坤无,一名乾干,是青崖山的守护神。都对着老者作了一个深揖。坤无说道:“你这神功,已超过我等百倍,我与乾干虽是神体,却只能踏云而行,路途中又商量甚久,及到跟前,也是战结之时了。” 老者笑抚二人起,道:“老兄何必多礼。” 白耳道:“此劫果真是这恶龙所为?我观天象,此难未完啊!” 老者闭目掐指一算,因有半晌才说道:“是。但不足妨碍,我等同去就是。” 老者收指正欲行动,却觉内息紊乱,喉头作痒,一口鲜血喷出,旁立人都骇住了。因问是何缘故,老者颤巍巍失去神气,不能回答。 忽而塔下隐隐有龙吟细语,道:“吃吾一记,竟还能挺至此时,你也不枉人界一枚妖仙了!快随吾来,一统魔界吧!” 旋及便是大笑不止。震得青崖山又是一片鸟飞兽逃。 古木、白耳二人早侍在一旁,给老者诊断,古木满头皆汗,抖言道:“魂魄狂抖不止,内息紊乱竟至这等地步!” 白耳忙隔空取来一枚还神丹,以定神魄。说道:“快让老仙服下。” 老者一边服,一边道:“无碍。只是此术副作用罢了,要知,此术本就禁术,而且我迁延时限,太久未归本体,此时灵身相互排斥,所以吐血。” 诸位闻听,稍稍放了心。掌事清风一脸窘笑,不则一言。微微有些笑声。 当夜老者被白耳、古木二君带到澄心殿里医治,一夜几乎不曾动身。两人盘坐,以内力助老者聚神凝魄。 翌日卯正初刻,青崖山各房各殿弟子部聚于玉林塔下。前方站立着掌事清风,并斩妖司斋堂。因说:“魔物如今四散于中原,多数仍是一团魔气,不足畏惧。但仍能危害一方平民。因此分配各位去各州锄恶绞魔。青织,拿花名册来。” 青织立于最后队,闻听慌得手不跟脚,滑稽一般跑出来,看了一眼清风。忙去取花名册。 众弟子有笑出声者。又听斋堂喝道:“各房弟子,所学皆不同。因此设有小队,互相辅佐,相互协调。故设符咒一人,剑法一人,仙疗一人。我斩妖司诸位,想必胸有成竹吧?往日让你们勤加苦练,吾察甚严,就为今日!素日有偷懒耍滑者,如今皆会露相出丑!事关尔等性命,又关我等考核,正是奇机。” 青织这时跑来,立在前方。斋堂话已说完,清风示意青织按分配念出,只听青织道:“摩罗殿浮萍,斩妖司百里,澄心殿秋枫,此三人一组。” 清风道:“念到名字者出列,站于右侧。” 青织又道:“摩罗殿芝兰,斩妖司百花,澄心殿秋桐,此三人一组。” 这三人出列,一时有些微语。清风定目而视,不解其意。 青织继续念名,道:“摩罗殿纸莎,斩妖司百太,澄心殿秋菊,此三人一组。” 又道:“摩罗殿水莲、无,斩妖司百光,澄心殿秋叶,此四人一组。” 底下顿时有笑有说,众人又极好奇无是何人,因往右侧去看。只见披头散发一个小子,年龄不过十岁。 有静心殿一人名凝眉者,说道:“这摩罗殿诸位高手已分配完了,该我们了吧?” 边上一斩妖司人名寒冰者,应道:“极是。我们都是那没本事的猪狗,每每都是末提。” 又有一澄心殿人名冬青者,忍不住道:“真不幸!竟只因不是秋辈就不能和他们一组。”叹了一声,又道:“不知配上哪些奇人,这一途,能少些乏累才好。” 另一斩妖司人名百菊者,不禁笑道:“你若不拖后腿已是万幸,竟啐起别人来了。” 冬青笑道:“也是百字辈,你只该想想如何自己没能匹配上去,和我饶舌,羞也不羞?” 百菊立时紧攥双拳,面如金纸,仍又忍了这口气,道:“既说你不通,你也愚蠢的极,那摩罗殿里皆是各家绝学都精通的高手,除了符咒、剑术、仙疗,不知又学了哪些哪种我们不知道的法术。与他们相匹配者,可想而知。我不在其列,说明我是用以补他人之短,譬如你!” 冬青哪里能忍,手下凝气,就要出掌。只见百菊背上所携之剑隐隐暗动,站在他俩后方的澄心殿一人名冬寒者忽而打下冬青手掌,笑道:“就算如此,你也少了许多教益学习,凡跟随他们而去的人,回来以后进展都可用‘神速’形容。你二人如今也不过如此,还是低调从顺,收敛脾性为好。不然,我们就由着你俩相斗,看看清风、斋堂哪位长老能轻饶了你们。” 二人听说,才各自罢了。摩罗殿里加上新来的无,统共五人,如今分配完了,底下的从静心殿里挑选符咒者,从斩妖司挑选剑术者,从澄心殿挑选仙疗者。不知是清风听见了这场吵闹,还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冬青和百菊竟分到了一组,另一人是静心殿里的荷蓬,此人性格胆小,极其温柔,初见他二人就浅笑招呼,谁知那两个正看不惯气不过对方,正在冷战。两人都抱着胳膊,斜视对方,气氛尴尬胶着。 人员分配完毕。摩罗殿人参与共四队,其余人员共编成了二十八队。白耳于后面走出,对着众人说道:“神州地域广博,此次灾难又数神都受创最重,所以神都地界派以芝兰队,另四队以梅竹松菊为名,分别去往神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务必将神都一州魔物彻底除尽!” 又道:“水莲队,负责歙州一带;纸莎队,负责贺州一带;浮萍队,负责汀州一带……” 分配已完。清风又道:“此次拯救神州,诸位务须小心谨慎,互帮互助。魔物都颇有变化之能,其如何分辨想必我不用再教授你们。只是此次魔物来自天上,或许与以往不同,故言谨慎再四。另外,摩罗殿人自为每队队长,其余队伍皆以静心殿人为队长,因本殿中人善用符咒,方便联络。其余未参加人等凡静心殿中人皆留在殿内和诸兄弟时时联络,其他殿中人则回归本职,不得多言。” 名字 众弟子得令,各自回房整理行囊。这里白耳叹道:“老仙翁此次略危,魂魄受损,非同小可,吃了那青面夜叉一记,至今抽离体外。古木师兄仍在运功强救,我法力低微,到此为止,身内力削去一半。” 两人闻听大惊失色,喝道:“何不早说?” 清风、斋堂狂奔到澄心殿,因问:“两位守护神何在?” 只见古木额面皆汗,身如同浸水一般湿透,各处青筋暴起,仍咬牙为平眉稳定神魄。平眉头顶略有些白色物体,狂抖不止,想来就是那受损的魂魄了。 他二人也不言语,立马分开盘坐到风和雷位,运下功法助阵。斋堂道:“古木,你且歇息去吧!” 古木仍是神贯注,似乎什么也没听见。斋堂无可奈何,在运功气道上施以微微小力,将古木震退。他忽然撤下,双手颤抖不止,身如同痉挛,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白耳这时也进了来,道:“师兄。” 古木被他扶起,道:“你怎可半途出去?险些害死我也!” 白耳道:“因要通知他们地域,我……” 古木追责道:“哪里的小子使不得?正是运功时期,你怎能这样草率?” 白耳长作了一揖,歉道:“是我错了。一时心绪杂乱,想着出来唤几个人帮帮也好,谁知路上遇到他们正在琢磨地域,我看不过就帮了忙。师兄见谅。老仙翁如今怎样?” 古木道:“不好。老仙翁本人似乎没了直觉,魂魄是我在稳固,我没试鼻息,不知此时怎样。” 白耳道:“也不至于就死吧?” 说着便就去探了一探,老仙翁竟已仙逝!慌的白耳吓道:“怪不得不能稳固魂魄,原来老仙翁早已辞世了!这魂魄状态已是必定抽离,无怪不能回身!” 古木叹道:“先别下定论,你我道行浅,还有两位守护神未来发话,再等一等。” 斋堂、清风坐地运功,不能说话,却听得明白,这时却不见彼此有任何犹疑,于是接着稳住魂魄,静听他俩谈话。 坤无、乾干如今不在青崖山,昨夜为寻未完之难而再赴神都。此时已在神都东南上空找了一夜,未能发现什么。乾干就道:“我等并不是除妖之神,凭着神力分辨,何时能找到潜在强大妖魔?还是回山看他们如何行事。” 坤无没有异议。正好听见白耳千里传音于他,道:“老仙翁濒死,速回!” 两人得信急速往青崖山飞回。 二人赶到澄心殿,因道:“昨夜老仙说的胸有成竹,我等急于锄魔以为凭借老仙法力定能无虞,怎成这般?” 古木、白耳并未作答。坤无道:“往日这等伤损不过百日休养便能痊愈,如何就说濒死二字呢?” 白耳道:“确实没了呼吸。” 坤无怒道:“亏你还是医道的人,竟只从这里判断死活,那昨夜老仙元神出窍也是死了不成?” 白耳辩道:“但魂魄不能回身如何解释?老仙翁体内也无半点功力相助。” 坤无跺地长叹,道:“竟拖到这等地步!往后还是拆了这澄心殿罢,里头并无可成为医之人!” 白耳切了一声,道:“我等只是炼丹强身,也非仙体,怎知你等都是何种运作?强用这里医术,也是无效。” 乾干道:“不用斗口舌,且来看看。” 两神站立仙翁面前,曾以仙术稍降其魂魄,竟毫无反应。两人都觉奇极!难不成真就死了?两神束手无策,转头上天去离恨天兜率宫请教太上老君。 水莲带了无来到摩罗殿,正见浮萍正在收拾行李。浮萍道:“师兄们快的已经上路了,我也收拾好了,这就走了。” 走了两步,回身又道:“路上照顾好小师弟。受了委屈,你可是说不出去!” 水莲道:“你不用多嘴,我会让他受委屈?” 说完笑着就走了。无痴痴看着他俩。只觉都挺和蔼,但都不觉亲近。 无刚来这里,并没东西需要收拾,也没有想要去任何地方的欲望,朝着榻上一躺,叹道:“他叫浮萍,只怕我才应该叫浮萍。刚来到这里,又要带我去哪?” 水莲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我们也有许多苦衷。这一路上并不会无聊,你难道不喜欢当大侠吗?” 无道:“我连名字都还没有,什么是大侠?” 水莲道:“警恶惩奸,维护江湖和平,保护弱者,惩罚作恶者,美名满天下,潇洒任江湖。” 及听到‘美名满天下’时,无心里有些触动,心想如能成名有日父母听到名声就能前来相会,因而弹起身笑道:“那还好!我要成为大侠!” 水莲便就笑了。两人收拾好了行李,便就来到青崖山前,等待白百光、秋叶两人,谁知他俩早在山头等待,回头喊道:“好磨蹭啊!快些来吧!” 两人快步跟上。因打了招呼,秋叶就问道:“怎么就称了无这一名,难不成老掌事老则老了,连名字也想不出了吗?” 百光也笑道:“你快住嘴,怎能这样教导他?他有一日学坏了,怕是你先带的头!” 秋叶好笑道:“我也就这么一句,哪里就带坏了他。” 无见秋叶虽是女流,但是豪迈粗昂,颇具男风,只是眉眼里仍是秋波更甚。百光则是方头正脸,一身正气好似周身萦绕,又有背后一剑加身,相得益彰,更显道骨。 水莲则是如同家常哥哥,服饰平常,感觉和以往山里所穿并无不同,只是今早为何总觉这摩罗殿人颇不一般呢?无想不明白,跟在后面,垂头自思。 水莲道:“他昨日刚到,可别再唬他。” 百光道:“几时?” 水莲道:“酉时。” 百光道:“的确可怜,不如我们给他一名,路上也好称呼。” 秋叶道:“很好。小兄弟心里可有好名?” 无道:“我父亲姓白,我母亲姓徐,我想用他们俩的姓,就叫徐白也是。” 秋叶笑道:“好得很,如此也不会忘记他们,不像我们,甚至于,连父母之姓都已然不知。” 山下 “徐白……” 沉吟许久,水莲仍觉得不好,说道:“此名终究有些……” 秋叶突然诧异起来,回头看着水莲道:“你也不过二十的模样,怎么有些老头子的磨磨唧唧姿态?难不成你们殿里那些老真人们平时都太腐顿了?所以你们也学的这样……” “但是你们殿里究竟谁是师傅啊?仔细想想,既不是我们殿里的两位医药师傅,也不是他们殿里的那位长胡子师傅,更不是老掌事。青崖山不就这么些师傅吗?”秋叶似乎在自说自话。 百光笑道:“你当然不知道,你们澄心殿每天学习医法仙术,经常又要下山救人治病,一去时常有半月不归,都快成了青崖山的医馆了。他们摩罗殿山高殿远,足有两个山头,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秋叶就问:“难道你就知道?” 百光笑道:“我们斩妖司就在隔壁山头,你说知不知道?” 便又说道:“摩罗殿似乎并没有主要师父,平时都是两位青崖山守护神在里面教。我曾有幸,帮百里师兄送剑谱时去过一次。那里有一片苍松,当时正值日出,红云绚晨,我走在山道上,忽然听见头顶有一阵阵浑厚的洪钟撞击之声,上去一看,原来是他们已经在早练了,两位守护神本还好好的站在那里看他们舞剑,画咒。谁知忽然之间,他俩幻化变形,成了一只麋鹿和一只仙鹤,我还以为是妖魔呢!当时就把剑谱掉在地上了,那麋鹿转头过来看我的眼神,凌厉之致,我怕今生也难忘记。” 秋叶爽朗大笑,拍着百光道:“你也有这样胆小的时候吗?我瞧你,竟不像这样自惊自怪的人。” 百光叹了口气,接着他的事说道:“那仙鹤倒是早发现我了似的,还说道‘有什么好惊怪的,你莫吓坏了徒孙!’,那麋鹿才罢了,没有扑过来。” 秋叶已笑得护着肚子,眼角溢泪,因道:“你们斩妖司,个个这样胆小,干脆……叫胆小司好了……” 水莲便道:“仙鹤是乾干长老,麋鹿是坤无长老,他俩可都是神仙,自然都有变化,那也原是他们的本相。素日里,他们的确更喜欢本相示人,只是你们不常来,所以会有些惊吓。” 百光说道:“我并不胆小,只是这样更像个寻常人的反应,不是吗?” 秋叶这时听着,心里似有所触动,才渐渐不笑了,说道:“你也是道家的人,什么寻常不寻常的。万物为一,无欲无我,你竟没学过吗?” 百光道:“我知道。只是我的心,更像我来到这里之前的那样,我也更喜欢那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的心。” 说着回头看向了无,冲他一笑,说道:“所以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这样才属于我们本身的存在,对吧?” 无点了点头,看向水莲。水莲叹道:“好吧,那,以后叫你小白,可以吗?” “嗯!”徐白笑着点了点头。 四人沿着山路,下了青崖山,越溪而过,只见前面一个村落。徐白抬头看了看,只见青崖山之高,竟在云障之上,不由得叹道:“我们就这样走下来了?这么高的山啊!” 水莲笑道:“你其实被我们施加了仙法,所以步履快似云纵,只是你在山上,瞧见了那些仙人飞驰,所以竟不觉得自己多快,你待会儿见了那些常人就知道了。” 徐白道:“既这样,何不就教了我会,我自己也能施展……话说回来,这仙术竟叫什么名?” 水莲笑道:“疾步咒,你如今还练不得,我晚上再教你吐纳气息并心法一十二篇,你须得从根学起。” 徐白点了点头,听得秋叶说道:“前方一片妖云,之前下来的师兄弟竟都不知道?还是说没在意?” 百光和她站在一处,正瞭望着山下村庄,水莲也走上前来,骇道:“果然是妖气!只怕他们都是御剑飞行,都不像我们这样,竟走下来的。” 百光道:“也是啊!毕竟我们要照顾小师弟嘛!万一他在飞行中晕了过去……” “晕过去不是还有我吗?”秋叶接道:“你们竟把我给忘了?我可是澄心殿的顶梁柱!大弟子哎!” 百光道:“好好,请给我们带路,大师姐!” 秋叶傲娇地甩了甩长辫,哼声走了过去,百光就跟在后头。徐白也忽而笑了,问水莲道:“我听说向来仙山是不收女弟子的,怎么这里如此不同,而且师姐秉性也是颇为潇洒……” 水莲道:“那是她与众不同。这里并不是什么仙山,只是苦难之人的归宿之地罢了。或者,说是孤儿之地也未为不可。” 徐白听他这样说,便知他也是孤儿,不过是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罢了,悔不该触及他的伤心事,便往山下看去,只见淡淡青云一片,一些村舍若隐若现,哪里就看出是妖云了呢? 水莲已在前面招手叫他了,似乎看穿了小徐白要问些什么,便道:“山下并无一片树林,云何为青?便知此地是妖孽所为的障眼之象。” 徐白跳着跟过去,又问道:“那这个妖怪怎么这么笨,就不知道变一片树林子?” 水莲道:“妖怪,生性残暴,只知饕餮宰杀,餍饱一顿,并没有几个愿意浪费精力去迷惑道人,况且此地位于我们管辖之下的最严之地,时常有仙友路过,山下百姓也与山上沟通甚繁。他若是知晓,便只应得了囫囵肚饱就逃遁匿去,此时还不跑,只怕不是大妖就是蠢货。” 徐白似有所悟,因问:“那我们该如何呢?” 水莲道:“不妨碍。你跟着我们,小心别被妖怪迷惑,这个护心铃你戴上,一些妖力低微的妖怪不能伤你。” 徐白接过手来,只见是一个崭新的铜铃,摇了一摇,里头响声怪异,原来有张黄纸。徐白戴到脖子上,拉着水莲跟上秋叶他们。 走到村口,只见一块村名牌楼,上面书着:“木芍村”。 远远一望,里面竟无一人,也无一丝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