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升仙》 第1章 背景前言 苍茫界是个奇妙的地方。 在这里，男人是剑，女人是剑鞘，每把剑都需找到与之最为匹配的剑鞘，结成契侣，方能发挥其最强大的战力。 人们尊称实力最强大者为剑皇，几乎每一代剑皇都在寻觅鞘后的旅途中孤独死去，而故事—— 便由此开始…… 苍茫界是个奇妙的地方。 在这里，男人是剑，女人是剑鞘，每把剑都需找到与之最为匹配的剑鞘，结成契侣，方能发挥其最强大的战力。 人们尊称实力最强大者为剑皇，几乎每一代剑皇都在寻觅鞘后的旅途中孤独死去，而故事—— 便由此开始……苍茫界是个奇妙的地方。 在这里，男人是剑，女人是剑鞘，每把剑都需找到与之最为匹配的剑鞘，结成契侣，方能发挥其最强大的战力。 人们尊称实力最强大者为剑皇，几乎每一代剑皇都在寻觅鞘后的旅途中孤独死去，而故事—— 便由此开始……苍茫界是个奇妙的地方。 在这里，男人是剑，女人是剑鞘，每把剑都需找到与之最为匹配的剑鞘，结成契侣，方能发挥其最强大的战力。 人们尊称实力最强大者为剑皇，几乎每一代剑皇都在寻觅鞘后的旅途中孤独死去，而故事—— 便由此开始……苍茫界是个奇妙的地方。 在这里，男人是剑，女人是剑鞘，每把剑都需找到与之最为匹配的剑鞘，结成契侣，方能发挥其最强大的战力。 人们尊称实力最强大者为剑皇，几乎每一代剑皇都在寻觅鞘后的旅途中孤独死去，而故事—— 便由此开始……苍茫界是个奇妙的地方。 在这里，男人是剑，女人是剑鞘，每把剑都需找到与之最为匹配的剑鞘，结成契侣，方能发挥其最强大的战力。 人们尊称实力最强大者为剑皇，几乎每一代剑皇都在寻觅鞘后的旅途中孤独死去，而故事—— 便由此开始……苍茫界是个奇妙的地方。 在这里，男人是剑，女人是剑鞘，每把剑都需找到与之最为匹配的剑鞘，结成契侣，方能发挥其最强大的战力。 人们尊称实力最强大者为剑皇，几乎每一代剑皇都在寻觅鞘后的旅途中孤独死去，而故事—— 便由此开始……苍茫界是个奇妙的地方。 在这里，男人是剑，女人是剑鞘，每把剑都需找到与之最为匹配的剑鞘，结成契侣，方能发挥其最强大的战力。 人们尊称实力最强大者为剑皇，几乎每一代剑皇都在寻觅鞘后的旅途中孤独死去，而故事—— 便由此开始……苍茫界是个奇妙的地方。 在这里，男人是剑，女人是剑鞘，每把剑都需找到与之最为匹配的剑鞘，结成契侣，方能发挥其最强大的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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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荒草坡上突然涌出一群彩色的“人”，他们五官同人类没什么差别，唯独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不同，有红色、青色、白色、黄色、灰色和黑色。大部分都是齐耳短发。此刻，他们在狗啃似的铁褐色草坡上奔跑，像是一堆醒目的气球。 简悠扬躲在一丛黑色的荆棘后，小心地观察这些“原住民”。他们一共十七个人：六个女孩儿，十个男孩儿，一个黑衣男人。 这似乎是一场追杀，男孩儿女孩儿们拼命地奔逃，他们速度惊人，往往一跃数米，腾冲急行，然而他们的表情充满了惊恐，女孩儿尖叫、哭喊，像是下一刻便被怪物吞食。那个猎人似的黑衣男人紧紧缀在后面，约有千米之距，他长长的黑发被急行中的风速带起，显出一双森寒的黑眸和苍白的皮肤，而他额头中央印着一把黑色的细剑。 近了，更近了！男孩儿们回首反抗，女孩儿们继续奔逃。 他们拳脚相击，不时发出咣咣的锐响，偶尔更有火花迸射，简悠扬清楚看到那些男孩儿们的手脚，竟在战斗时突然变化成一把把锋锐的匕刃，它们看起来随心所欲，可以随时变幻。然而，十对一，仅是平局。 她听到有个男孩儿在喊：“太倒霉了！怎么会碰到狂暴者！” 回答他得是数个抱怨和越来越狠辣的攻击。 3. 战场以一种并不缓慢的速度向女孩儿们推移。 此时，他们距简悠扬更近，近到她一不小心望进了两个恐怖的黑渊，黑衣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动不动，直到他转开视线，她才发现，那黑衣人的目光根本没有焦距，他总是直直地望着前方，但因为那双黑瞳过于空洞，便给了人恐怖的错觉。 啊——！ 有两个女孩儿跌倒了，另外四个女孩儿着急地叫嚷：“快起来”、“快起来”，她们合力拉了一把，又迅速向前奔逃。然而，过了一会儿，又有个女孩儿脱力而倒。最后，只有三个女孩儿仍在奔跑，她们的脸上全是泥污和汗水，□□出的手臂、小腿，挂着交错的血痕，有些为植物的硬茎所伤，有些为尖利的岩石划过。 男孩儿们因为女孩儿的叫声而分神，他们派出了两个衣衫狼狈的男孩儿，迅速地靠近女孩儿，然后，一手一个，提着她们向远处跳跃。 而跑在最前方的三个女孩儿，她们的体力也几乎透支。简悠扬此刻异于常人的听觉和视觉，很容易捕捉到了她们。 “夭夭，我跑不动了，……歇一下吧。”这是一个灰发灰眸的女孩，声音怯怯的。 “不行！青衣他们不一定斗得过狂暴者，如果你不想丧命，就抓紧时间！”黑发黑眸的女孩一边厉声拒绝，一边紧皱着眉头向后方看去，她的眼睛里含着某种焦虑。 “可是，可是……真得好累啊……”灰发女孩儿继续不死心地抗议，声音越发嗲腻。 叫做夭夭的黑发女孩不再理会，旁边的红发女孩儿替她回道：“灰灰，再坚持一会儿，我们两个带你。” “快点！再喊累，就丢下你！”夭夭嘴中狠厉，手却是快速地递了出去。 那个叫灰灰的女孩儿似乎对此并不满意，她撇了撇嘴，但似乎对黑发女孩十分畏惧，她几乎在声落的瞬间便将手伸了出去，并牢牢握住了黑发女孩的手掌。 三个女孩儿相携前行，她们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之前一步两三米的跃度，如今仅有一米多了。她们淌汗的身体像淋了场雨，喘息声忽忽作响，连那叫灰灰的女孩也咬紧了下唇，不再抱怨太累。 4. 那两个被派出来得男孩儿以最快的速度将四个女孩儿藏好，然后，急急赶回。 然而，迎接他们得却是三具同伴破碎的身体。黑衣人像是发了疯，他不管不顾地从身体内部发射无数的黑刃，那些尚在战斗的男孩儿没有一个不重伤得。 他们脸上、身上几无完好之处，原本就十分简短得衣袍，如今只零碎地挂着，褴褛如同乞丐；伤口流出的血液，泛着乌青。有一个男孩儿，手脚中风似的痉挛。 “雄剑们，拼了！”一个红发红眸的男孩，似乎连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拼了！”七个男孩儿齐声吼道。 七对一，生死决战！ 然而，结局早已注定：男孩儿们的身体，一个个暴出烟花似的脆响；他们高高跃起，用身体不停地撞击，飞蛾扑火，一往无前。 然后，一个个倒下，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愤怒。他们燃尽生命，身体仿若烟花般溃散，铁褐色的荒原上布满了他们身体的碎片，粉粉扬扬。 简悠扬突然觉得心脏收紧，她甚至想扭开头去。然而，她的眼睛始终目视前方：她要好好铭记他们——这群血性的少年。 黑衣人的疯狂，在这一刻得以释放，他眼见着这群少年毁灭在自己的武力之下，喉咙中发出低沉地咕咕地笑声。他的视线挪向四周的荆棘丛林，空洞的眼睛仿佛突然起了光亮。 不好！ 简悠扬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听到女孩儿一阵惊惧的尖叫。 四个，不多不少。全部出现在黑衣人的面前。 诡异的是，她们成了哭泣的木偶，被某种力量囚禁在半空。而那疯狂的黑衣人，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把巨大的黑剑，它的样子狭长，像一柄巨制的柳叶。简悠扬立刻认出了它，是印在黑衣人额头的那把黑剑。 她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她跳了出去，立在黑剑的对面，想要转移它的注意力，然而，她被彻底地无视了。她甚至冒险地冲到它上空，踩了它一脚，结果，她像空气一般从那把剑穿过。 时间永远嘲笑弱者：那四个女孩儿先后变作了四把颜色不同的剑鞘，随后一一被黑剑刺入、洞穿；碎片四散，宛如一场彩色的葬礼。 而凶手并不就此罢手，反而像饮了兴奋剂般，巅狂地向着前方的三条生命扑去。 简悠扬也动了起来，她强烈地想要找到帮助她们的方法，也许是为了那些少年的血性，也许根本没有原因。她运用想象催生出各种各样的武器，可惜对于实体毫无作用，它们永远像空气一样做不到一丁点儿阻隔。最后，她集中注意力向一片干枯的叶片聚去，毫无动静，简悠扬不死心，这是她唯一想到的方法了。 动起来！动起来！在失败了不知多少次之后，那叶片貌似颤颤威威地抖了一下。仅那么一下，又不动了。 简悠扬已来不及做更多的尝试，那黑衣人的速度快及，数千米之距，此刻他已追上那三个女孩儿。这次简悠扬直接瞄准了一片剑鞘碎片，红色的，指甲大小，她全神贯注地催动它，却感觉像蚂蚁推一块儿石头，直到她的身体竟传来尖锐的疼痛，那铺天盖地的针扎似的疼痛由脑袋传来，但与此同时，她看到了正缓缓升起的红色碎片。 来吧，你可以的！ 简悠扬将自己缩成一团，双手用力挤压太阳穴，疼痛更加尖锐，像是有一把电钻在高速穿刺脑壳，她不由得将自己缩至更小，手和脚全部消失，身体又变作圆圆的一团，仅余一双眼睛，专注地盯向碎片。片刻之后，碎片突然蹦起，以一种不可思议地快速飞向前方。 “啊——！”嘶哑的惨叫声让简悠扬掀起了无力的眸子，事实上，她的眼睛早已疲累得消失，她所以为的睁眼，不过是一种意识的同位错觉，她“看到”——那个黑衣人左眼正汩汩地淌着血水，他似乎痛极，身上又开始迸射出黑色的光刃。 可惜，她只能做到这么多了，她的脑袋像要裂开。她正有些遗憾地想着，突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 “气剑狂暴者？” 然后，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他挥手一剑，砍掉了黑衣人的头颅。 一剑。 简悠扬安心地进入了休眠——救兵来了。 第3章 诡异事件 5. 简悠扬是被一阵尖亢的叫声吵醒的。 那个可怕的黑衣人头首分离地躺在地上，红色女孩躺在另一处，声息全无。 而另有一个黑衣男子则骑在那个活着的黑发女孩身上，疯狂地做着人类最原始的运动。他的速度快极，远超人类的频率，以致简悠扬只看到一团风影，而女孩嘴中持续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叫声，那声音似乎饱含愉悦，但她的身体却不断渗出鲜血，几乎要凝成一条小河。 二者的身体持续发出“咣咣”的锐响，像是两种金属的碰撞。 简悠扬第一次对眼前所见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强迫？可那女孩并无挣扎，她的声音满溢热情和快乐。 简悠扬习惯地移动身体，想看清那女孩的表情。然后，彻底惊呆了，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拥有了“原住民”的躯体，……她竟然躺在那灰色女孩的身体内。 一个新的，活的，实体！ 然而她的喜悦很快又冷却掉。这身体她完全无法调动，除了眼睛尚能微转动，俨然是个活死人。 而另一边，那碰撞中的两人亦发生了变化。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黑衣男子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他们同时停下身形，两人头顶各自射出一道黑色的暗影，暗影不断变化、凝结、成形，显现一把黑色的长剑与一柄黑色的剑鞘。 剑与剑鞘悬立，发出嗡嗡的声响。它们的震颤极有旋律，简悠扬竟不知不觉被吸住了心神。 而地上的血液亦随着它们的震动开始有规律地游走，最后竟凝出一朵盛开的五瓣花，花蕊之处恰然是黑衣人与女孩。而二者一直僵直不动的身形，亦突然有了动作，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像是母体里最亲密的连体婴。 下一刻，他们身下的血液猝然沸腾，窜起层层的幻影，幻影中，简悠扬看到一朵怒放的曼陀罗层层叠叠堆天而起，直向空中的剑影与鞘影裹去。红色与黑色相融，剑与剑鞘悄然逼近，最后，在某个瞬间，“呛”得一声，两者合而为一，爆出一片刺眼的黑芒。 简悠扬出了一身冷汗，她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或者说，直到此刻——她的眼神才能从那神奇的吸引力中脱离出来。 简悠扬等那黑芒消失，小心地向两人看去，却猛然见到一个巨大的黑色雾茧，无声地停立半空之中。 这是……什么情形？进化？ 简悠扬又等了片刻，发现那黑茧毫无动静，便索性不再关注，而是全身心投入与这具身体的抗争。 天色渐渐暗了。 简悠扬在一阵“咔嚓咔嚓”声中醒过神，她看见那只巨大的黑茧上逐渐布满了蛛网似的裂缝，最终，黑茧“啪”得撑开，短暂停滞之后，又“嗖”地聚拢，快如流沙般地没入了两人体内。 看样子是……要醒了？ 简悠扬探询的目光专注在那两人身上，她看到那女孩和黑衣人刚要露出身形，陡然一片黑影闪过，女孩儿瞬间被一件黑色大袍遮了个严实，仅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静静地靠在黑衣人怀中。 “委屈你了，”黑衣人的声音十分温柔，同简悠扬记忆中完全吻合，“我带你回内城。” 女孩儿先摇了下头，又点点头，之后费力地吐出两个字，“等——等。” 她用手指扯了下黑衣人的大袍，指向简悠扬的方向。不，应该说，是那灰色女孩的方向。 女孩儿抬起头来，她看向简悠扬的目光亮得惊人，她先是愤怒地瞪视，然后突然一笑，笑容璀璨如花，却无端让人生出一股寒意。 简悠扬吃了一惊，她疑心自己看错，却见那女孩儿正趴在男人耳边，清晰地说道：“我要——杀了她！” 一字一咬，十分用力。这简直是一种撕人而噬的仇恨！ 果然，天下哪有白得得“馅饼”！她这身体就是包催命毒药！ 6. 简悠扬想要说话，却无能为力。她同这具身体抗争半天，结果也仅是手脚能够动弹，此刻不要说跑跳，就是站起来都十分困难。 黑衣人抱起那女孩，十分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背。 他转过脸来，简悠扬才发现这是个十分俊郎的男人，他身上的黑衣简单到极致，却透出一种低调的华贵，这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简悠扬所见到得穿长袍的男人，只他的眉羽间似隐着一股天然的忧郁。 “你确定？你知道，我不能帮手。”男人的嗓音依然温柔，然而，对着简悠扬吐出的话，却透着一股子残酷，“你其实不用自己动手，在吞骨荒原上，她绝对活不过明天。” “……我想她现在死！” “那好，动手吧。” 黑衣人十分体贴地抱起女孩，将她放至简悠扬身边，然后手中变幻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亲手递向了女孩儿。 这就是所谓得不能帮手？简悠扬无力吐嘈，她想来想去，自己都是一个大好人，唯一的变故大概就出在她沉睡的那段时间。不知这具身体究竟做了如何天怒人怨的事，竟让一个同伴恨其至此。 可惜，简悠扬无法解释这一切，何况，即便她真能解释，又有何人会信她的说辞，说她借尸还魂吗？在亲历此事之前，连她自己都不信。 她除了眼睛可动，四肢无力，她要怎么逃脱呢？ 可是，她不能死！她闭了闭眼睛，重又睁开时，那双眼睛里已浸满了泪花。 她一动不动，任那些泪花肆虐，只专心表达自己想要的情绪：我错了，我后悔了，请原谅我……泪水不要钱地向外溢流，既有害怕，又有悔恨和请求。 姑娘，千万要心软啊！简悠扬一边尽职流泪，一边在心底呐喊。 然而，女孩儿对她显然恨极，她下手又快又狠，双手握着那把黑色的匕首，直直地向着这具身体的心脏处捅去。简悠扬别无他法，唯有赌，她将全部心神凝在那匕首的尖端，在它刺下的瞬间，用尽全力拨了一下。同时，她的身体亦挣扎似的有了微小的移动。她要赌得便是这两点微动的距离，如果不幸，这匕首还是会扎在心脏之上，区别仅在于是扎在正中央，还是稍偏一点罢了。 简悠扬听到匕首进入身体的声音，“噗”得一声，那么清晰；然后，是疼痛，先是一点点，下一刻，便火烧似地，急速扩张，她被这疼痛折磨得眼前发黑，身体痉挛。然而，她仍是咬着牙冲那女孩儿说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耗尽了她的生命，她痉挛地手脚突然停止，然后叹息似地吐出一口气，彻底昏死过去。 此刻，如果简悠扬尚有一分意识，便会看到那原本漠视旁观的黑衣人，突然诡异地向她望了过来，那目光…… 第4章 睚眦必报 7. 血！漫山遍野的血！ 那些原本安静挺立的植物，全部发疯了！它们经过血液的浸泡，长出了巨大的触手，粗壮的藤蔓，和带牙齿的花腔；它们挥动利器，收割周遭的一切生命。 侵入地盘者，杀！非我族类者，杀！ 简悠扬拼命地跑，她的心脏简直要颠出喉咙，双脚从荆棘上淌过，麻木地没有一点儿痛觉，它们像自有一套机械地意识，玩命地奔逃；然后——“噗通”一声，她掉进了海，一片看不到边的深海，她扑腾着手脚，刚想庆幸摆脱了那些可怕的植物，下一刻，却是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张大嘴，咕嘟咕嘟地吞吐海水，却瞬间被浓绸的咸腥堵没了喉咙。 这分明是一片血海…… 不要——！ 简悠扬脸色发白地醒了过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是被鱼卡住了喉咙的鸬鹚，吞吐不得，连氧气也被隔绝。 这个可怕的梦境，让简悠扬心有余悸。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全身僵硬地躺在一摊血泊里，而她心脏处的伤口仍孜孜不倦地吐出血水；若非被梦惊醒，她大概过不了多久，便会血流至死。 她不敢耽搁，第一时间便准备为自己止血，然而，她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竟然又诡异地消失了。 这种如同木偶般不能自己掌控自己的感觉糟透了！ 简悠扬深呼吸，平静自己的情绪，然后集中意识，努力调动起几截细小的叶茎、几块剑鞘的碎片一点点施压于伤口周围，这样的动作大概持续了半刻钟，伤口终于不再出血，而简悠扬亦累得闭上了眼睛。 她又记起被那个叫“夭夭”的黑色女孩儿刺下的那一刀，——她赌羸了，那匕首险而又险地紧擦心脏而过，即便她不得不为取信那急于复仇的女孩儿而故意送上动脉。但她毕竟没死。而这一切的付出，亦得到了她想要的回报——女孩儿并未拿这具“尸体”泄愤。 活着，便是希望！ 8. 昏迷前的画面如流水般划过脑海，简悠扬又尝试着控制这具身体，仍是无果。 这身体显然有古怪。天色越来越暗，她却被困在这具身体之内，这对于她来说，就如同一只躺在砧板上的羔羊，面对危险，几无还手之力。 这种待宰的状态，她必须结束！ 她控制着意识在身体内部一寸寸地游离、检查，并无特别的发现，然而，等她收拢回全部的意识时，却发觉自己的本体竟然缩小了！这变化并不明显，若非她一直在反复地催动意识，对其有了敏锐的感知，也许她会不知不觉间落入对方的陷阱——她立刻有了警觉：有某人，或者某种力量，正躲在暗处，它伺机行动，于悄无声息间带给你死亡；而等你发觉时，已经进入了它的胃囊！ 简悠扬不再疏散自己的意识，而是将它们紧紧地聚拢在一起，恢复了最初圆球样的形态；她将自己压缩再压缩，像个乒乓球一样跳跃式前进，如式反复，等她检查到第三遍时，终于发现一个怪异的现象——这具身体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而在伤口之上，她闻到了自己的同源——她丢失的那部分意识！可它们不再听话！她试探地以分出一丝细小的意识去诱惑，却陡然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吸力由伤口深处扑来，简悠扬果断地舍弃了这丝意识，迅速后退，远离—— 可惜，依旧慢了：她像是被无数铁丝捆绑，凶狠地被扯回了伤口边缘。世界陡然暗了下来，全然不同于昏迷时的无意识，而像是一个孩子被关进了小黑屋；周围的一切寂静地如同死掉一般。 简悠扬努力挣扎，却发现靠近伤口的意识开始快速流动，一边流动，一边渗透，那伤口像是一道无底的沼泽，进入其中的意识成了它疗伤的美味儿。伤口以可怕的速度愈合！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缩小，那些意识构成她的身体；照这个形势下去，简悠扬的结局只有一个——消失！彻彻底底地消失！ 不！绝不！ 简悠扬十分愤怒，她留存心底的底线被冲击，不可原谅！她不管这具身体究竟有如何诡异的力量，她都要它付出惨痛的代价！哪怕两败俱伤！ 简悠扬不再看那些被吞噬的意识，而是重新集中精力，须臾，那些原本如流水线般附在伤口上的意识突然浓烈起来，像是起了一阵浓雾，伤口被完全遮掩。简悠扬的意识本体越来越小，然而她巴掌大的小脸却突然泛起冷笑—— 大礼来了！ 浓雾沸腾似地剧烈运转，它们操控于无形之手，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形成一道螺旋状的锥体，而且随着外部意识的支援，这锥体越来越大，它甚至带动起那些附在伤口附近已被掠夺的意识，它们重新结为一体，疯狂般地旋转，然后以某种不可阻挡的势头，狠狠地钻了进去。 “啊——！” 沙哑而高亢的惨叫陡然响起，在简悠扬听来这实在美妙极了，那躲在暗处想要吞噬她的卑鄙家伙！果子好吃么？ 意识的龙卷风暴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反而更加大了意识的供给，哪怕简悠扬的意识本体只剩下拳头大小。 9. “住手！住手！”沙哑的声音重又响起，她急促的喘息着，“你这个疯子！” “这就是招惹疯子的下场。”简悠扬笑着回道，下手毫不留情。 “住手！你这个蠢货！你想死吗？” 风速越来越快，那女声先是大声怒骂，后来突然停了一息，重又吼道—— “住手！……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补偿你！” “补偿？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暗示说——吃了我得吐不出来？那不如让你去见鬼！” “笨蛋，你也会死的！若这身体死亡……真的，我们两个都会死！”那声音喊得又急又怒。 简悠扬默了一瞬，“你以为我会相信？” “你！可恶！……我可以发誓！” “发誓？我从不相信誓言。” 那女声不管不顾，立时认真起誓：“吾以界神之名起誓，先前所言绝无半分欺瞒！”令简悠扬讶异的是，她发过誓言之后，在简悠扬的意识中央竟出现了一个豆苗状的光符，而看到这光符，便有一种无端的信任之感。 “怎么样，你这个可恶的野魂，这下相信了吧？还不快停手！” 简悠扬听到这句，心中有一滞，却也暗暗松了口气：自己果真死掉了！这个猜测她一直存疑于心，如今总算得到了证实；而以后她要做得，便是尽一切可能“活着”，寻找回家得办法。所以，眼下这个阴险得窥伺自己“身体”的家伙，她绝对不会放过，“要我停手？我从来不跟藏头露尾的家伙谈！” “你！可恶！”那声音沉寂了下去，空气却骤然变得灼热，还会传来清晰地“啪啪”声响。 “莫非，你被困在某个地方，出不来？”简悠扬的声音里带了明显得笑意，“这样吧，你再发个誓言——绝不加害于我，连想得也不成，且从现在起，对我所说得每一句都必须是真话。” 那女声发出一串叽哩咕噜得咒骂，回道，“凭什么只我一个人发誓，你也得发誓！” “好。”简悠扬回答得痛快。 那女声似乎对此十分猜疑，沉默了一阵，又说：“我们一同发誓！” 简悠扬呵呵地笑了起来，这笑显然惹恼了那位—— “你笑什么？” “我笑你明明比我强大不知多少，却是如此胆小；不过现下，可是你有求于我……”简悠扬说着，变幻了下意识风旋得速度，以提醒眼前得现状。 “闭嘴！……我才不怕你！……”那女声又发了誓言，简悠扬心满意足地看到自己体内又多出一个小豆苗，缓缓地将意识安抚收回。而事实上，她的状况十分危险，若继续高速旋转下去，或许连她自己也会迷失，进而完全失控。 简悠扬努力不让对方看出自己得虚弱，只是，那些先前被吞噬掉得部分已经补不回来了，如今她看上去仅有一个手掌那么高。 “该你了！”那女声见简悠扬停下了意识风暴，立时催促。 “呵呵，莫非你曾受过什么人得蒙骗，所以，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住口！凡陷害过我得贱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快发誓！”女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恶毒。 简悠扬挑了挑眉，说道：“吾以界神之名起誓，若你不加害于我，则我绝不伤你身体半分！” “嗯？怎么跟我得誓言不一样？” “这样对于实力强大的你和实力弱小的我比较公平，而且，只要你不起坏心思，这个誓言可是一点没打折扣。” 那女声咒骂了一阵，算是同意了简悠扬的说辞。 “好了，现下可以好好谈谈了。”简悠扬主动提道。 “你不要抗拒我的意识，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的。”简悠扬愉快的答道，甚至看得到她闪闪发亮的小牙。 10. “啊！你这个小人！”大概隔了三四秒，那女声突然痛叫起来。 “你是指我的身量吗，我现在的确很小。”简悠扬一边说着，一边嘴巴不断地咀嚼；再看她手中，竟拿着一小片儿灰雾状的东西，看起来跟她的意识本源颇像。 “你这个疯子！小人！……疯子！小人！”说话的是个同简悠扬一样的红衣小人儿，只是身量比简悠扬大了几乎两倍，而此刻，这小人儿显然气极，嘴中不停地迸出各种恶毒的咒骂，伴着牙齿咯吱咯吱得咬啮声。 “你吞了我一大半的意识，我只回咬你一小口，就鬼叫半天！真是个——超级小气鬼！”简悠扬笑眯眯地回话，就好像这是友好的两人在互送礼物。不错，这一小片儿拇指大小的东西正是趁着刚刚被对方意识包裹转移时咬下得，可惜，仅咬下了这么一点儿；而且，这东西嚼起来像是加强版的qq糖。 “你——！对了，你明明发了誓，不得伤害于我，怎么没有雷降？” “因为我并没有伤害你的‘身体’呀。”简悠扬故意慢腾腾地咬重“身体”两个字，果然，又引来那红衣小人儿的狂躁。而空间中亦大风突起，忽忽作响。 “你这个骗子！混帐！”那小人儿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因此刻的她同简悠扬一样都是意识体的存在，自然不算在身体之列。她看向简悠扬的目光简直想吃了她。 “不如你这个强盗，而且，比起你对我所做得，这只能算一点微薄的利息，所以，收起你那滴口水的目光！” 简悠扬正视着红衣小人儿，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她的声音平静，却透出莫大的力量，那红衣小人儿似乎摄于这样的目光，竟恨恨地扭开了头去。只不过，空间中的风力可并没有减小。 这是个全封闭的灰色空间：空间不大，可容纳十多人的样子，当然，对于此刻的简悠扬来说，则显得空旷多了；空间的六个壁面全部爬满了黑色的锁链，锁链向地面汇集，将那个红衣小人儿牢牢钉于中央；而在一个角落处则堆着矿石类的东西，五颜六色，大小不一。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这里是我的剑鞘空间！”红衣小人儿扬起她十分艳丽的脸，骄傲地说道， “也就是说，这里是我的地盘！”说着，空间内的风恶劣地将简悠扬卷起，开始上下颠簸。 “不错的娱乐！不过，容我提醒一下，若是没有和谈的诚意，我会十分欢喜对这具身体做些什么……令你痛恨异常的事情。” “你敢！别忘了你的誓言！” “不要挑战一个疯子的忍耐度，我完全有把握在毁了这具身体之后再接受惩罚。” 红衣小人儿被噎了一下，风势骤停。简悠扬悬浮在她一米之外，不言不语。 “好吧，和谈！我就是这具身体的原魂，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被封印了，而之前心脏部位的重伤，竟解除了部分封印，所以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也所以，将你拉进这具身体得并不是我，而是那个完全没有记忆的胆小鬼。现在的情况是，你进了我的身体，我却无法将你赶出去。你有什么好方法？” 红衣小人儿主动将事情交待了一番，并同时展示了她心脏处那个黑洞洞的伤口。简悠扬不得不感慨自己的运气，与此同时，她亦惊讶这小人儿身上的红衣竟全是由密密麻麻的古体“封”字组成，一个个蚂蚁大小的金红小篆，若非她敏锐的意识感知，绝对瞧不出来。另外，她心脏处的那个缺口，似乎存在两种力量正在拉扯，以至于那个洞口忽大忽小。 “这个缺口对应于你大脑中的记忆区。” 那小人先是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之后，猛然抬起头来，惊喜地望着简悠扬，“你知道……你知道怎么解除封印对不对？” “不知道。” 红衣小人儿表情一僵，之后，又笑了起来，“哈哈！你是计较先前的事情么？我可以给你补偿得，真得，你说吧，想要什么？” “我不会客气的。”简悠扬说着，将手中剩余的一丁点儿意识整个扔进了口中，咕嘟咽了下去，之后，她对着红衣小人儿露出了灿齿一笑，外加，迅猛一扑。 “啊！你做什么？滚开！”红衣小人儿被扑了个正着。简悠扬个头虽然只有对方的一半，但她对意识的运用可谓是熟及生巧，整齐的小牙突然凸出两颗尖利的粗齿，凶狠地朝红衣小人儿身上刺去。对方反应迅速，并觑机抱着简悠扬回啃了一大口，而她的眉间则与此同时悄然地闪过一道灰色的波纹。 “轰隆——！”炸耳的雷声响起，空间陡然一亮，很快，简悠扬闻到了一股新鲜的肉焦味儿——看来，这誓言的效力不错。 简悠扬打量着被雷电袭击过的空间，嘴角微翘：吃了我得，岂是那么好消化得？ “喂！还活着吗？你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了。” “……” 第5章 共存协约 11. “怎么可能？怎么会还有这么大得威力？” 红衣小人儿并未理会简悠扬的问话，而是望着自己仍在冒烟的身体喃喃自语。空间内壁被烤得焦糊，原本灰色的壁面如今同幽黑的锁链形同一色，全部黑糊糊的。 “不可能，不可能……”红衣小人儿的声音降到极低，她越又像被什么惊醒似得，突然眉头紧竖，大声吼叫起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的身体仍被拘在原地，无法远离，但表情疯狂，双手使劲力气在小范围内呼啦啦地快速舞动，她的口中念念有词，说着简悠扬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最后她的右手食指中指相并，猛然指向额间，像是完成了某个咒语——而那里竟隐隐有水波流动。简悠扬看得聚精会神，却不妨眼前一花，身体被大风卷起疾速前移，紧接着，肩头传来一阵撕裂而熟悉的剧痛。简悠扬凝目，果然，那红衣小人儿鼓动着血口，如同啃骨头似得朝自己大口噬咬。 她的速度快极，仿佛这意识吞咽起来十分容易，而简悠扬一个愣神，便被撕咬数口，痛得她直打激灵。 雷劈！快！ 简悠扬在心中急急呼唤誓言应验，因为这小人儿双手齐上，将她抓得死紧，她无论将意识如何变幻竟都无法脱身。 雷劈！快！ 轰隆——！ 雷击终于尽责的劈下，响声连绵，声势骇人；然而，简悠扬来不及喜悦，因为她发现此时接连劈下得雷击之和竟都没有先前的那次威力大，或者说，这小人儿的防御力竟诡异地变强了。雷击从她身上游走而过，席卷她的意识，像一条条狂猛的蛇，然而，她得“身体”只是打了几个摆子。 “哈哈！果真如此！天不亡我！天不亡我！”红衣小人儿紧抓着简悠扬，扬头长笑，空间内大风狂作，像是应和着她的喜悦，竟化出风刃去迎击那一*降下的奔雷。简悠扬数次尝试突破，这小人儿却像没了痛觉，不管简悠扬如何变幻出利器，她都毫不松手。简悠扬看着此刻疯狂的红衣小人儿，看着空间中四处狂飞的风刃，亦看到了她额间如波纹闪过的灰色晶体。 一块水滴状得灰石，仅指肚大小，灰扑扑，毫不起眼，深嵌于红衣小人儿的额间，像是她自身的皮肤。然而，每次她撕咬、吞噬、运转风力、或抵抗雷击，这毫不起眼的灰石便总会隐讳的波动，就像湖水中的涟漪。 简悠扬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和一个大胆的想法；她的嘴角习惯性地勾起笑意。 “笑？事到如今，你还笑？你这种野魂，存在之道就在于被吞噬，却还妄想反抗？真是可笑！哈哈！”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吞噬我？” “当然！否则，以你这种低贱的身份，我连话都懒得说！不过，你这家伙胆量倒是不错，若非我需要进补，倒是可以收了你做魂仆。现在，你就乖乖做主人我的美食吧！” “那么，身份高贵的您，难道不应该在对方死前看看有什么遗愿未了吗？” “哈哈！你肯定是又想耍花样！……不过，量你也逃不掉，说！” “您能不能……稍微……吃慢点儿？” “嗯？你这狡猾的家伙，又想怎样？”那红衣小人儿说着，双手攥得越发紧固，若是*，恐怕早就窒息了。 “我只是……想回忆一下……唉……” 红衣小人儿明显不相信简悠扬，她又快速地朝着简悠扬咬了一大口，竟发现她果真不叫不动。 接下来几次依然如此，红衣小人儿对此十分狐疑，但她的进食速度却明显变慢了，而简悠扬自说了想要回忆之后，便毫无动静，好像整个人真得陷入了深层回忆，意识体也恢复成了最初的球状，如今只有三分之二个拳头那么大。 吞噬在安静中不疾不徐地进行，很快，只剩下二分之一个拳头，然后，三分之一，红衣小人儿满意地嘘了口气：这次进食结束，她要试试封印能不能冲开更多。 “噢——哧！”变故在最不可能的时候发生。 红衣小人儿满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惊惧，“你怎么能还清醒着？！怪物！”最后俩个字吐音极低，却透漏了她的不安。 她的右手仍握着简悠扬，而简悠扬并未有逃跑的打算，她只是在第一时间将那块灰石扔进了肚子，同意识核心紧紧地包裹在一起。 “说！你究竟是什么怪物？”在红衣小人儿苏醒的记忆中，只要本体意识失去一半，便会丧失自我控制力，更何况是失去了三分之一呢！不，不对，她在最开始便被自己吞噬掉一部分，所以，面前得家伙一定不是人类！ 红衣小人儿在心中对简悠扬进行着各种可怕的猜想。 “我在帮你解除封印，高贵的女士。” “什么？” “你没发现你身上多出一个洞吗？”简悠扬恶劣地扬了扬自己米粒样的小白牙，笑意融融，“免费服务哦，亲——！” “什么？怎么回事？” 红衣小人儿惊慌地放下了自己的左手，那里成了一个黑黢黢的黑洞，而原本嵌入的灰石已消失不见。更糟糕的是，她感觉到意识力量的急剧消失。 “你——！你从我身上拿了什么东西？快还给我！” 简悠扬挑了挑眉，原来这家伙竟不知道灰石的存在？于是，她看着从红衣小人儿额头黑洞处散逸出的意识丝，越发笑得畅快。 “高贵的女士，那是我的东西，只是被你捡到而已。” “救我！救我！”红衣小人儿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无法控制自身意识的散逸，如此下去，迎接她得只能是灭亡。彻底得灭亡，因为死去得是意识，也即灵魂。 简悠扬顺利地由她无力抓握的手掌中脱离，而当她抬头向简悠扬求助时，却又看到了更可怕的一幕，那些由她的意识本体散逸掉的意识丝全部涌向简悠扬，被她一点不剩地吸收。 12. “救我！救我！我把这身体让给你！”红衣小人儿一向高傲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了凄楚和无助，大概没有人在面对自己死亡的命运时尚能冷静如往，她低垂下头颅，像是不愿别人看到她的颓态，又像是一只濒死的天鹅。 “你以为还有跟我谈判的资格？”简悠扬平静地望着她，眼睛里无恨无怒。 “你不要这身体吗？我给你！” “是我的，你便拿不走。” 红衣小人儿沉默了很久，她又重新抬起她那高傲的头颅时，眼睛里迸射出了奇异的光芒，“你不肯放我活路吗？……”她的声音轻缓，像是情人间的问候。 “你不肯放我活路吗？……”无意识似地，她又念了两遍。 不好——！简悠扬意识到不对，急急退后，而那红衣小人儿的身体则急剧膨胀，眼看便要爆裂。 “想想你的仇人!”简悠扬用尽全力大吼。 自爆的意识迸出滋滋的火花，终于在最后一刻熄灭了。简悠扬狠捏了自己一把，差点把自己小命玩完。 “照这个速度散逸下去，即使我不吸收，你的意识也会很快消亡。”简悠扬停止了对红衣小人儿意识丝的吸收，于是，那些散逸出的意识丝便都漂浮在空中。 “你怎么知道我有仇人？”红衣小人儿原本黑色的眸子里透出血红，那是一种变态的执拗。 “你之前提到陷害你的‘贱人’时，周身充满戾气。” “就这样？”红衣小人儿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低落，像是十分不满这个答案。 “还想怎样？你不会以为我恰好认识你的仇人吧？” 红衣小人儿竟然点了点头。 “你准备如何自救？我是无能为力的。”简悠扬指了指漂浮在空间中的意识丝。 “只要你不再吸收，我就有办法。”红衣小人儿仍旧是做了奇怪的手势，念了奇怪的咒语，然后，那些意识丝竟然重又回归她的体内。不过，她额间的黑洞仍在散逸。 “我暂时需要你的身体，应该不会太久，你也知道，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会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到时候这具身体会完璧归赵，我可以起誓。而且，作为回报，你把你的仇人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收集相关消息，暗中阻止其成长，或者直接代你手刃仇人，当然，我猜你会比较希望自己动手。”简悠扬主动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竟然也要离开这个界面？如此说来，我们的目标倒是一致了。” “也？” “我的仇人并不在这里，我也不属于这里，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个特殊空间。它的存在受规则看护。” “那么，你同意我借用你的身体？” “我需要时间来疗伤和解除封印，期间我会进入沉眠，如果等我醒来，你依旧未能达成所愿，那么，我会重新夺回我的身体；而那个时候的我，绝非现在的我。” “大概需要多久？” “如果没有意外，至少要十年！” “好！” 简悠扬痛快地答应下来，红衣小人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但愿你不会后悔。” 简悠扬觉得自己或者忽略了什么，不过，千斤一诺，她不会反悔。 “为了你能尽快离开我的身体，我会帮你作记忆接引，这样你可以知道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和一些常识。”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红衣小人儿嘴唇翕合，后面却是无声，“规则所限，我无法说出本名。” 简悠扬扬了扬眉，这个世界真是奇异。 红衣小人儿在一阵繁复的手势和咒语之后，变成了一枚珍珠大小的红色小球，安静地贴浮于空间壁面。不过，她陷入沉眠前，抛出了一句颇令人闹心的话—— “忘了说，这个身体在这个世界属于——残次品！” 第6章 吞骨荒 13. 简悠扬被坑了。 在那位前任“灰灰”少得可怜的记忆中，她看到了自己被“夭夭”姑娘仇恨的原因。原来在被黑衣狂暴者即将追到的时刻，前任“灰灰”突然松开了一直并肩前行的那位红发姑娘的手，然后极隐讳地绊了她一脚，继而装做踉跄地向前奔逃。 这一切仅为那位受害的红发姑娘所知，然而，她未来得及提醒，便遭了狂暴者的毒手——三人行，变做俩人行。接着，在直面狂暴者的生死时刻，她又可耻地一把拉过夭夭小姐妹，做了她的人肉盾牌。好在简悠扬催动的那枚剑鞘碎片正在此刻刺中了狂暴者的眼睛，这才缓过一息，等来那位强大黑衣男子的出现，救下了夭夭。 而此时的前任“灰灰”，竟然早已在害怕惊恐之下晕死过去。 简悠扬快速浏览记忆，看到此处，不由蒙生出一种鞭尸的冲动。 而事情到了后面，那位实力强横的黑衣男子不知为何，亦突然进入狂暴，庆幸得是，他狂暴之前尚有理智，一边压抑自己，一边不断催促夭夭小姑娘快逃。而这位夭夭姑娘果断至极，或是受了刺激或是真要报恩，竟反扑向黑衣人，不惜性命地要为他疏散戾气。 于是，两人之间进行了极其激烈的ooxx原始运动，这一场景为简悠扬观摩了全景。好在，因祸得福，如此仓促之下，两人竟结成了“剑侣”契约。这似乎是一种了不起的契约，而至于为何做ooxx运动等于疏散戾气，简悠扬表示不知，因为记忆中没有解释。 而再然后，便是简悠扬倒霉地做了那位“灰灰”的替死鬼，亲自受了夭夭一剑。 …… 简悠扬关闭了记忆。这些前身惹来的债务，她只能见招拆招，一一化解。而目前，最关键的是，生存。 这是一个由剑和剑鞘代替男人和女人而存在的世界。剑主杀戮，剑鞘主治疗，而现在，她接收了这具身体，成为了一把“残次品”等级的剑鞘。这种感觉是违和的，因为在她的意识里她始终是一个人，而非一把剑鞘。不过，不管未来如何，她都会好好活着，因为——她必须回家！ 简悠扬的意识迅速苏醒，然而，迎接她的，是全身的麻痛和铺天盖地的热浪，她怀疑自己被放在了一百八十度的烤箱里，已经半熟。她小心地动了动自己的新身体，身上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撕裂声，那些麻木掉的肌肉瞬间睡醒过来，四处叫啸着扑腾，而更糟糕的是，她身上被雷劈过的肉焦味突然窜升到鼻尖，重重勾起了她的食欲，害得她肠鸣如鼓。 简悠扬简单为自己做了包扎，她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拥有*也是一种累赘，先前为她意识体所忽略的炎热天气，此刻简直要了她的命。她不仅饿，还渴。可在她有限的记忆资料里，这个世界貌似从没有吃饭得概念，这绝对不能是真得！ 简悠扬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留意起四周。 周围寂静得可怕，白天里各种动物的吼叫全部消失，只余夜空里一盏朦胧的八角红灯笼歪歪吊着。她握着一片手掌长的剑鞘碎片小心潜行，视线在周围深深浅浅地暗影里不停扫过，而突然间，她的脑海中迸出一句提示：“吞骨荒原，白天，危险等级零；夜晚，危险等级九。” 嗯？这是什么？ 简悠扬尚没有弄明白这提示由何而来，身体已有了自发的应急意识。她像一头敏捷的豹子，全速奔跑，她的身体闻到了某种危险的味道—— 危险等级九，这绝不单单是一个数字！ 14. “咯咯——” “咕唧——” “嘶——哈——” 世界像突然被人按了音乐键，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交织响起，简悠扬不再关注任何事物，她只专注地向前，向前。 直到她跑出这片低矮的干草坡，经过一片杂乱的荆棘林，迎面突然出现一片连绵的暗绿：这是一种高壮的乔木，它们的叶子像大象的耳朵，树干有一间十平方的卧室那么粗，只是这浓重的绿在红色的灯笼下显得有些阴森。她踯躅了一下，仍是一头载了进去。 这是她计算好的直线，要想走出吞骨荒原，这是必经之途；而且，这片乔木，大得她望不到边缘。 “呀——！”简悠扬腾跃中的身体突然被卷起，她看到身边的乔木黑色的巨根毒蛇似地由地下窜出，主干裂开一张大口，竟是要将她吞下。简悠扬被那张巨口中发出的酸臭味熏得简直要晕过去。她怀疑自己会因此染上洁癖。 “喀嚓——”！强烈的气味刺激下，简悠扬身手利落，一个斩劈，断开了身上的根须，险险逃开了那张巨口。 简悠扬握紧手中的“利器”，身子如游鱼般在腾窜地根须间窜行：希望这剑鞘碎片耐用度够好。空气中不时传来噼啪的声响，那是两截或几截根须摔打在一起的声音。简悠扬为了节省体力和手中武器的耐用度，只用巧劲儿飞速地甩开那些粘过来的家伙。 好在，并非所有的乔木都如此变态，简悠扬总算狼狈地逃了出来，然而不等她欣喜，一个跟头便跌了下去，她被一根细如手指的藤蔓扯了过去，周围是满目的红，和恣意伸展的枝条。 血——！简悠扬眼睛赤红，她清晰感觉到那些勒进她肉中的藤蔓正在欢快地吸吮，她的意识有些飘忽，却又突然打了个冷战。她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变异的植物，血液的海洋，而她——窒息而亡！ 不——！绝不——！ 她不能死！ 恐惧让人绝望，有时亦让人疯狂！简悠扬低头咬向那些藤蔓，开始拼命地吸食，还回来！还回来！ 又苦又腥的液体汩汩地淌进她的身体，她冷而僵硬的身体突然变得暴热，内心深处蓬勃出一股杀欲——杀！杀光它们！ 简悠扬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离开了那片藤区，她的身体肿胀得大了一倍，似乎随时有爆体的可能。除了热之外，她又感到一股细细麻麻的疼。她努力起身，想要看清自己所在的方向，却陡然觉得有一股拉力在背后拉扯，然后，她用力，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被扯了出来，从背部滑落。 她没空去关心背部，因为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那片白天待过的枯草坡。然而现在，那些枯草正在慢慢复活，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面前成长，长出利齿，长出尖爪，它们五颜六色，漂亮得让人恐慌。 简悠扬回头，发现那些从背部拉扯地正是这些看似漂亮的小草，它们浸过她的血液，长得比别处都旺盛。简悠扬费力地将手掌和腿一一从这些草丛上拔了出来，掉落出更多的鲜血，现在，简悠扬简直是个血人了，她背上、腿上、手掌上无数的小洞仍畅快地淌着。简悠扬突然想起白天里那位黑衣男子说过的话——“在吞骨荒原，她绝活不过明天。” 简悠扬想着，却笑了，她没再处理那些伤口。她肿胀得身体随着这些血液的流出，开始慢慢缩小，体内的暴躁亦回缓——大自然果真神奇，相生相克，一物必降一物。 “谁？”不远处的阴影里，陡然出现一道陌生的气息， “需要帮忙吗？”一道嘻笑声响起，这在简悠扬听来，却像是一道天籁，无关善恶。 15. “有什么条件？”简悠扬看不清晰对方的长相，只看到他穿短袍、留短发。 “当然是能晶，不然还是什么？”对方像是很惊异简悠扬这么问。 能晶？简悠扬从记忆中搜出图案，不由心下一亮，在剑鞘空间中她见过这种亮晶晶的石头，貌似有一些。 “要多少？”简悠扬一边问，一边意识渗入了空间，查看能晶的数目。 “五颗白晶！”对方说着，向简悠扬走近了几步，简悠扬看到他白色的头发和眼睛。 “三颗……行吗？”简悠扬的剑鞘空间内恰好有五枚白晶，还有一些其它颜色，但她已由记忆里翻出能晶的用途，便设法留存一些。 “不行……”对方刚说了两个字，远处突然传来呼喊—— “白绵！走了！”听声音，不止一个人。 “就来！”“好吧，三颗就三颗，不过只带路，生死由命！”对方语气急促，颇为嫌弃。 “好！”简悠扬没有犹豫的机会，立时跟上了这个叫白绵的男子。而这个世界，只要做出的承诺和交易，都会自成言誓，所以，没有人会担心赖账。 不一时，简悠扬又见到三个男子，他们看起来都十分年轻，眼睛和头发分别是青色、黄色和红色。 “白绵，你又带‘货’！”开口的是红发红眸的男子，他的语气很严厉。 “刚好碰上了……”白绵咕哝地回道。 “今天很危险！”黄色男子说了一句，便转身腾跃而去。 “走！”红色男子发令，其余三人瞬间跟上，简悠扬早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于是，虽然吃力，却仍勉强吊在了队尾。 接下来，简悠扬之前经过的几处地方都未遇到，但层出不穷地植物怪，依然难缠得紧，好在，这次不用简悠扬对付那些植物，事实上，她速度最慢，往往等她赶到，那四人已清理出一条通路。对此，那四人并未不满。 “马上就到了！”白绵的声音里含着兴奋，他回头冲简悠扬说道。 “小心！”简悠扬同那个红色男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条舌形的花鞭突然袭来，几人身形连闪，白绵于仓促之下以腿化刃迎击。 “不要碰！” “噗”“噗”声传来，碎开的小花喷溅出无数的毒液，它们腐蚀性极强，白绵急速舞出一团飓风，将那些毒液息数屏蔽在外，简悠扬正想松口气，却见白绵突然由空中跌落，瞬间被分割成了无数肉块。 “快走！”红色男子怒吼出声，剩余几人迅速脱身，向远方跳去。 数息后，几人面前出现一座木桥，木桥平躺于一片沼泽之上，由无数的木条并排组成，路径极长，一眼望不到尽头。气氛一时变得凝滞，简悠扬呼呼赶到，目光晦涩地看向来路。 “这里走过去，就是安全区。”红色男子出声道。 “白绵他……”简悠扬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由空间中取出三颗白晶，“这是我应付得。” 几人均不言语，但望向简悠扬的目光颇有些古怪。 “死了的家伙，交易自然取消。”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青色男子，此时颇为不屑地回了句。 “他有什么兄弟？或者父母吗？”简悠扬说完，便知道糟了。 果然，三人“刷”地将目光投向简悠扬，那目光简直要盯出六个洞来。简悠扬抿了抿唇，“我只是不想欠帐。” “这是你的事情，随便你！” 片刻，见简悠扬仍不动作，那位青色男子又说道：“你不懂吗？这座桥，没有雄剑帮忙，剑鞘过不去。” “所以……？” “所以，你需要重新雇佣。” 第一夜后的乌龙 16. 简悠扬挑了挑眉，这是要重新做交易了，而且是要明目张胆地敲诈。 她只是诧异，白绵分明是他们的同伴，可此刻看来并未见到丝毫的悲伤。 “几颗能晶？” “三颗！红、黄、青三色均可，你选择一人！”红色男子开口。 简悠扬暗自皱眉，这三色的能晶，她每一种都不足三颗。 “黄晶。”最终，简悠扬选择了那位面无表情、很少说话的黄色男子：在她看来，这是个情绪很少波动的人，在某些时候，反而更好说话。 红色男子率先离开，只见他“腾”地窜起，身体在空中眨眼变作一团硕大的火球，轰隆隆地由桥上滚过；而那位青色男子，似乎对简悠扬的选择很是不满，他临走之前极为不屑地“哧”了一声，身体内陡然迸射出无数青色的枝条，团簇交织，形如一枚大的蹴鞠，跳跃着向前方离去。 简悠扬若有所思，他们离开的方式似乎有些类似，都采用了圆形，像是要彻底把自己与周围隔绝。而之后的所见也的确证实了她的猜想，因为每当有动静从桥上经过，原本平静的沼泽中便会“啵”、“啵”地跳出无数细小的黑虫；它们个头犹如蚊蝇，然而数量甚巨，若非全方位防护，只能被其围攻。 “被这黑虫碰到会怎样？”简悠扬好奇一问。 “无限繁殖。”黄色男子简洁地吐出这四个字，简悠扬却被自己脑补的情形恶心了一番。她庆幸于自己明智地作了交易，不过，眼下却有另外的难题。 “我只有两颗黄晶，若你同意，两日后会再付你两颗。”简悠扬直接拿出了两块黄晶，她不确定眼前男子是否同意，但她的话里给出了一种继续敲诈的可能性，她希望他足够贪心。 “若付不出呢？”黄色男子接过黄晶，就事论事。 “逐日累计，延迟几日便多增几颗，你得到的总会比三颗多！” 黄色男子盯着简悠扬看了一会儿，直看得其后背冷嗖嗖得，然后突然一个伸手，将简悠扬扛在了肩头。 简悠扬的身体瞬间紧绷，却又在下一刻放松下来。好险！她几乎条件反射地要去进攻！ 接下来的路程，超出了简悠扬的想象，不是炫丽，不是奇特，而是整个长桥下来，那男子竟扛着她一步一步夯实地走完。她被包裹在一团黄色的软浆里，耳边不断传来“咚”、“咚”、“咚”缓慢而有力的脚步声，而眼前则是那些像跳蚤一样啪啪地蜂涌而至的黑虫，它们离她如此近，如同贴在脸上、身上，它们得身体不停蠕动，像鼻涕一样拉到极长、滑下，然后，又有更多黑虫啪啪地跳上…… 简悠扬瞪着眼睛，努力压抑自己心底的恶心和胃袋里的翻江倒海。她没有闭眼，因为未知的黑暗更加可怕。而她要做得，一直是面对和适应。 “到了。”随同这两个字的宣布，简悠扬如同麻袋一般被抛了下来。她的脑袋晕晕得，然而意识中牢记得条件反射令她迅速地就地一滚，卸去了地面冲击的力道。 她压紧胃部，站起身来，正要表达感谢，却看到那黄色男子幽幽地盯着她，目光令人不解。 “多谢！如果我酬足能晶，要如何给你？” “明日光落，我来找你。”黄色男子扔下这句话，如鬼影一般消失了。 光落？也就是天黑？简悠扬又看了看空中怪异的红灯笼，按下了心中的种种疑问。 她回过头去，想要打量一下此刻的环境，却倏地愣住了。 她的头仰得高高得，几乎要折过九十度去，她看到了一生中从未见过得美景。如此壮观！ 这是一棵巨树，高大、粗壮、优雅，占地足有数百平米，它的枝叶繁茂，垂须上爬满了五色的剑和剑鞘，而它蔓延出地面的根茎，浑然便是刚刚走过得那座通天长的木桥。 这是什么树？ “大树。” 大树？简悠扬的脑海中回应出这个简单到底的答案，让她不禁有些黑线。好吧，从现在起，她叫它彩虹树。哪怕它不足七色。 那么，这又是哪里？她的视线扫过四周，脑海中果然很快给出提示—— “安全区，自由市集。” 17. 简悠扬靠坐在巨树最粗壮的主干上，恐怖的植物和岩浆似的热浪通通远离；红雾般的光线由繁茂的枝叶间零星地撒下，剑和剑鞘们安静地沉睡，犹如一个个孩子回归母体。 此刻的世界静谧美好。 然而，简悠扬却失眠了。她不属于这里。 她想起另一个世界仍躺在床上植物人一样的哥哥，想起失踪了七年的爸爸，想起近五年来自己在医路之上的摸爬滚打。没有人知道她那外里风光的术刀名气，全然来自于自己疯狂的解尸。 她更想起那个最后记忆里声之凿凿知道自己父亲线索的病人。简悠扬恰是在给这位病人做手术时出了变故，具体的情形她毫无记忆，但目前来看，她在地球的身体应该是……死了？ 她并不为自己难过，可她原计划在下个月会为哥哥做一个脑部清创手术，届时如果成功，哥哥将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清醒。 可现在，她复生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世界颠覆她以往所有的常识。 简悠扬望望头顶五色的巨树，和远处红惨惨的天空，突然自嘲地笑了。 她从来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她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活着，她总会找到“回家”的可能，无论这可能多么微乎其微。 所以，她必不辜负来到异界的这份“意外”。或许在这里，她还能让自己的医术更进一步；或许，她能学到更多的技能，以便日后能顺利找回爸爸；或许…… 她还有很多期许…… 爸爸，哥哥，等我！ 从那些往事的记忆里回醒，她将这具新身体里残缺而杂乱的信息也理了一遍，然后发现这个世界的五色，恰好对应于地球上得五行之说：木系青色，火系红色，土系黄色，水系黑色，金系白色，五种颜色对应于五个能量系别，而每个人所属的能量系可以从其眼睛和头发的色泽上作出判别。 至于像简悠扬这样不正统的淡色系，则被统称为残次品。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这些“残次品”无论武技还是防御都差上不止一层。 简悠扬按照这个规则，灰色接近于黑色，故将自己分属于水系。可惜，这个世界的剑鞘貌似都不能战斗，她们修习一种治疗术，专门为雄剑不定时的狂暴进行疏通，完全依赖于雄剑而存活。而雄剑好战，通过吸食各系能晶提升武技。简悠扬撇了撇嘴，这大概又是一个男权至上的世界。 有用的记忆很快捋清，但委实少得可怜；好在，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脑海中都会闪现相应的基本信息，总算聊胜于无。 简悠扬不再纠结于此，因为她的肚子突然开始咕咕乱叫，那些被遗忘掉的饥饿感来势汹汹，在这样寂静的夜里，犹为吵闹。 好吧，进食！ 18. 很快，简悠扬沉醉于吸食能晶的畅快之感，她清晰感觉到身上的伤口急速修复，身体变得热乎乎的，似浸泡在温泉之中。 而存储于剑鞘空间的各色能晶则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着。 “唉哟！” “咝——！哪个偷袭我？” “哈哈！肯定又是圆剑！这次又砸到谁了？” “这家伙不长记性，看来上次揍得还不够！” “让他再多欠一笔帐也不错……” …… 一连串的惊呼叫骂声，伴着哗啦得枝叶声响，一道黑影跌跌撞撞地向简悠扬砸了下来。 “嗖--！” 接了个正着。 简悠扬就着微微泛亮的天色看清了手中的“凶器”：青色，近三尺长，双手可掌握，材质似木非木，不过做武器倒正合适。 如此想着，简悠扬立时起身，手腕“唰唰”几个翻转，那“木棒”宛如没有重量似得，竟被简悠扬舞得“呼呼”起风。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亦没闲着，这“木棒”总不会无缘无故地砸落。 她找了一个好的角度仰目望这巨树，只见无数道彩虹似的光斑交叉闪烁，枝叶中间不时传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且这响动越来越频繁，直到十数个“光斑”越来越大，越来越长，简悠扬才看清竟是十数把闪着锋光的长剑。 这些长剑疾如闪电，却是朝着简悠扬的方向奔来。 “咚咚咚”——，如群马踩踏，地面发出厚重的声响，只不过一个呼吸的光景，这些长剑便瞬间变作了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男子，简悠扬被围在了中间。 简悠扬仔细看这十多人，发现他们都极为年轻，身量高大颀长，其中有几个更是身上散发着无形的势，竟是气势小成。 “怎么，这是……有事？” 简悠扬目光轻飘飘得，语气温柔柔得，倒让这些围拢的剑者有些惊讶。毕竟，作为毫无战斗力的剑鞘，对于剑者，可是一向敬畏恭顺得很，而此刻，这剑鞘被他们十多个剑者突然围拢，竟没有吓得手足无措，倒让他们生出几分怪异之感。 不过，更让他们惊讶得是，这剑鞘手中正握着他们要找得“凶手”，这下…… 当先的一个红发红眸男子紧皱着眉头，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简悠扬足足有两分钟，几乎要将简悠扬身上给盯出个洞来。而且那眼神，简悠扬十分不喜：敢估姑娘的价？你小子，等着！ “没事？那各位不送。” 简悠扬不再理会这些突然盯着她各种纠结、发愣的娃，直接扛起那根“粗木棒”，施施然地向一处走去。 她走得方向不是别处，却正是那名盯着她猛瞧的小子。 她的步履一点儿都不大，而且走得慢悠悠得，可她没有停，即便走到了那小子面前，亦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他们两个的脸庞已离得极近，如果下一步，简悠扬再迈上去，这无论如何都会贴在一起。而且奇妙的是，这步竟像事先丈量好得，不是一小步，亦不是一大步，跟之前的步子一模一样。 “是不是觉得我貌美如花？” 清柔柔的嗓音忽起，伴着一个璀璨至极的笑脸，那小子像是突然惊了一下，“咚”得后撤了一大步，然后整张脸变得通红。 他哼了一声，像是不甘地想要重新站回原位，又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动，只不过伸出了一只胳膊，挡住了简悠扬的去路。 “舍不得我走？” 这一声脆脆的疑问刚落，便响起一阵“噗噗”的笑声。 这些围拢的剑客此刻已笑得不成样子，他们觉得今天太有意思了，刚才都看呆了，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剑鞘，而且竟是个残次品；他们亦从没见过脸红吃憋的“红井”，那个一剑丈红的“红井”啊！ “黄鱼！你来说！” “啊？……哦！”应声得是一个身高竟在两米以上的剑者，黄发黄眸，浓眉方眼。他这两个字的回应亦十分有趣，前一声嘹亮高亢，显是极为惊讶；后一声则低沉轻叹，似无限遗憾。 简悠扬站定不动，肩头的“粗木棒”亦被她落了下来，双手拄着立在身前，那小身板明明又瘦又小，可却给人一种雄赳之感，使人忽略掉她那张不怎么干净的花脸和血渍泥裹的破烂衣衫。 “是这样得，你手中拿得……是我们正在找得……” “你是说，刚才是你们砸了我？” 黄鱼攸地一噎，“不是！不是！是你手中这家伙……” “我当然知道是我手中这家伙，我问得是谁驱使我手中这家伙砸中了我？” 四周一静，竟没人吭声。 黄鱼看了看一旁仍皱着眉头的红井，一时解释不清，索性伸脚便向那“木棒”踢去。 “咦？” 黄鱼这十足九稳的一脚，竟被简悠扬一个低手躲开了。 “你怎么攻击我？” “我哪有攻击你，我明明是攻击那家伙！” “这‘木棒’现在在我手中，你怎么能不问主人而自取？” 简悠扬正说着话，却突听脑后风声传来，一个前探腰身加空翻躲过，却不防手中的“粗木棒”却被那黄鱼一个用力夺了过去。 简悠扬回眸，突袭自己的人竟是红井，她正要发怒，却见那黄鱼随手便将“木棒”给甩了出去，力道大得惊人。而下一刻，这一直被简悠扬视为“木棒”的武器竟摇身一变变作一个圆胖的男子，青发青眸，睡眼惺松。 第8章 强卖不受 19. 大变活人？ 简悠扬忍不住将手在衣服上噌了几噌：她刚刚竟然握着一个男人？而且——还因为一个男人跟别人起了冲突？ 老天保佑！幸好帅爸和漂亮哥哥不知道！ 简悠扬抿了抿嘴，顺便往后退了退。 这会儿围观得人数已相当可观了，还有几个穿着露大腿装的剑鞘姑娘，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小声嘀咕。 “圆剑，你今天早上又砸到我们了，老规矩，二选一，是欠帐，还是挨揍？” 问话得还是黄鱼，不过这话里的内容可真够生猛。简悠扬不解，瞅着那几个剑鞘离得不远，便悄悄地挪了过去。 留心听了一会儿，简悠扬明白了。 原来，这“圆剑“只是大家给起得绰号，因为其体形罕见的粗胖而得名。至于欠债，起因倒是不知，只知这圆剑每隔一段时间便总会在天光时从巨树上突然掉落，然后总有那么几个剑者会被砸到，这些被砸到得剑者要么揍上一顿解气，要么换算成能晶记帐。时日一长，这便形成了规矩。 简悠扬细看那圆剑，此时仍坐在地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他冲着黄鱼点了点头，两人之间似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拳影脚踢，一点儿没打折扣。 “我好了，你们谁来？“ 这顿挨搸式的还债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黄鱼整整衣衫，冲着最初的那十多个剑者道。 “我来！“ 这之后，依次又有三个剑者出来各自挥舞拳脚一番。那圆剑倒也十分能挨，竟是一声不吭，整个脑袋埋在双臂之间，显是久打成医，已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剩下得剑者又有几人走出，却是拿出了一块手掌长宽的石头，各自不知按了哪里，那些石头闪烁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又迅速隐去，而之后那圆剑亦起身拿出一块同样的石头，正闪着青光嗡嗡震个不停。 简悠扬略一思索，便知这是记帐，却十分好奇那块能记帐的石头：似乎人手一块儿？ 想到这里，简悠扬摸了摸鼻子，微低着头，眼神一瞬间变得茫然，事实上，她是心急直接意识进入自己的剑鞘空间了，她隐隐有种感觉，这石头是挺重要的东西。 “慢着！“ “你这鞘侣很不听话，鉴于剑者不得伤害剑鞘的天律，你来替她还债如何？“ 简悠扬意识进入空间速度很快，她正沉思怎么自己没有石头，却冷不妨听到这句话，前面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可后面这句她听得真真确确，而且这开口说话得正是红井，此刻，他的食指仍无礼地指着简悠扬，摆明了是在说她。 “她是我的……鞘侣？我怎么不知道？“ “哄“得一下，周围响起哄天的笑声，方才因为红井突然出声引起的滞涩一扫而空。 “圆剑，你竟然不知道？哈哈——!“ “你可是握在那位剑鞘手中老半天呢！“ “看你那么安静，以为你们是互有好感，私下契约，不会是还没结契吧？“ “圆剑，这事可不能说笑！“ “……“ 周围说什么得都有，不过圆剑听懂了，他……他被那剑鞘给握在手中了！他向简悠扬看去，旁边的人都撤开了几步，还有人推了简悠扬一把。 简悠扬皱眉走近。 “这是怎么回事？“ 人声渐渐静了下来，大家都等着圆剑作答。 圆剑已经呆傻了，他看着简悠扬走了过来，突然抡起双拳锤了下自己的脑袋，之后又改锤为抓，直把那头青色短发挠得乱如蓬草。 “剑者本体只有自己的鞘侣才有资格掌握，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们俩个结契即可。“红井突然开口了。 “等等！结什么契？我根本不是他的鞘侣！”简悠扬这会儿直想对这红井万箭穿心。 “你这是拒绝一个剑者！“说罢，他便看向圆剑，”青木，“竟是唤了圆剑的本名，且声音郑重无比，“你是剑者，必须维护一个剑者的尊严！“ “要么同她结契，要么杀了她！“ “杀！“ “杀！“ “杀！“ 简悠扬头皮发麻，那些围观的剑者竟统一转了方向，齐声要杀了她。 这喊声越来越大，并吸引来更多的看客。 简悠扬举起了一只手，空间瞬时一寂，她看向他面前的少年，的确是少年，因他的声音里含着一投少年人特有的清朗澄澈。而此刻，这少年双目圆睁，外露的皮肤上青气翻滚，一双厚掌拳起、松开，拳起、松开…… 少年势如猛虎，扑向静立不动的简悠扬，简直像去啃食一只稚嫩的羔羊。有个别剑鞘发出紧张地“啊呀“叫声，似是为这瘦小的同类担扰，却又瞪大一双眼睛分毫不溜神地看。 简悠扬动了，攻杀的形式立时一变，她像风，无处不在，又像鱼，滑不溜手。如是几个回合，这青木竟抓她不到，更遑论要杀她了。 原本叫好的剑客不再说话，他们都看着这场古怪至极以弱“胜“强的战斗，沉思。 为何说“胜“？ 因为对于弱者来说，不败，便是胜了！ “咣“——！ “咣“——！ “咣“——！ 三声长而厚重的钟声由天际传来，原本正在各自忙碌的剑者和剑鞘均像是被缚住了灵魂，一瞬间变得动也不动。 简悠扬仔细去看，她身边的看客，包括那个黄鱼、红井和正在战斗的青木，无一不是如此。 “你败了！“ 青木听到这声低叹之时，整个灵魂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在恍恍惚惚中看到一个瘦小的剑鞘拿一块破碎的剑片抵着他的喉咙，又在恍恍惚惚中听到一声冷硬如铁的“耻辱！“ 等他完全清醒时，围观的剑者和剑鞘们已经四散而去了。 他摸了摸脖颈，粗粗得手指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20. 原住民们像是收到了某种召集，所有的剑者和剑鞘都动了起来。 他们三三两两地结队，迅速向着东南方腾跃疾行。 不过两分钟光景，偌大的空间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剑鞘，没有一个剑者。 她就近走向一处。 “请问……他们都去了哪里？” 无声。这是一个白发白眸的剑鞘，她像是完全听不见，只一径摔打着手中的布料，圆石上传出匀速的“啪”、“啪”声。 “请问……” 简悠扬又重述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并且将手伸在剑鞘肩头轻轻拍了拍。 啪——！ 简悠扬迅速缩回手，却还是避之不及地挨了一下，整个手掌瞬间又热又麻。这剑鞘竟然力气不小。 “滚！别碍着我做事！” 粗鲁的咒骂冲耳而来，简悠扬怔愣了一下，她已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人敢这样骂她了，这算是自找罪受吗？抑或是，她也要回击对方一下？算了吧，这样无关痛痒的攻击。只是，她的眼神却在那些叠放在石头上的布料掠了几眼：这么多衣衫啊！ 简悠扬淡定地走开，倒引得那女孩儿猛然回头狠瞪了一会儿，仿佛一不小心，简悠扬就会做什么坏事。 “唉！等等！” 身后传来呼声，和一阵急促的小跑声。 “叫我？”简悠扬回头，见是一个长相甜美的黑发黑眸女孩儿，不由觉得分外亲切。 “啊！你一定是被沫沫给赶走得吧！她只是在赶任务，不知你有什么事？” “哦，我只是想问那些剑者们的去向，为何突然全都不见了？” “你是初生者？他们去狩猎了，每天都是这个时间，月出之前便会回来。“ “月出？”简悠扬疑问道。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晚上的月亮，那么红，那么亮，你看不到？“ 简悠扬一时想起那盏诡异升在夜空正中的红灯笼，不由无语。那就是月亮？ “你随我一起吧，可以帮忙做衣服。”那女孩边说边向回路走去。 “哦……咱们不用出去狩猎？” “大多都不用，只有治疗能力特别突出得，会被剑者们带去，不过，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虽然得到的能晶极少，但比在森林里安全多了……” 黑色女孩儿讲话十分利落，简悠扬很快便得知了自己所需要得一些常识。 “你带她过来做什么？”那白发白眸叫做沫沫的女孩儿见到重又返回得简悠扬，不由质问起那个女孩儿。 “她是初生者，刚好可以多一个帮手，帮你做任务。” “一个初生者？切——！还是个残次品，哪儿来得回哪儿去！我不需要！” 那黑发黑眸的女孩儿想要再劝，不过，简悠扬可是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在这里，立时趁机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打算去森林里看看……” “什么？你要去……迷雾森林？” “又一个不知死活得！” …… 而在这两个剑鞘看不到的地方，简悠扬已换就了一身新衣，赫然便是那叫沫沫的剑鞘正在赶制的布衫。 顺手牵羊矣！ 21. “进入迷雾森林第一层“！ 简悠扬初踏入这里，脑海中便闪出这条提示信息。 她对于这种了胜于无的提醒已经从开始的好奇变为漠视了。 浓雾……浓雾…… 到处是不时升腾起的浓雾，而且毫无规律可循，它们呆腻了一处，才会转移到别的方向。 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简悠扬约略估算，然而，竟半个人影也未见到。周遭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除了几只小巧迷人的吸血蝴蝶外，便只剩下长相奇怪的树木。 这些树木五色，根茎都十分细小，枝叶却尤其茂盛，最怪异的是，许多藤类植物，竟凭空窜至高处，形成遮天的巨大彩阴。 简悠扬紧紧抓着手中唯一的利器，不时从一个枝头荡到另一个枝头。 “叽“！ 突来的叫声让简悠扬兴奋地转身，竟是一头……老鼠？这么大？ 狭路相逢！ 简悠扬止步打量，这只个头似猫长相像极老鼠的家伙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迎面便扑咬而来。 它的速度快极，嘴巴中呲出长长的勾牙，还滴溜着滴滴答答的口水，显然馋及了简悠扬这个猎物。 “唰——“ 简悠扬险而又险地躲开了这一击，随即发现自己向来自信的“躲避“长项在这小东西面前竟失去了优势。 她身形扭挪腾移，连续直角急转，然而，那小东西速度丝毫不减。 又一次急转时，简悠扬肩头竟被挠了一下，隐隐麻痛。 简悠扬被激出了火气，她的呼吸越来越稳，缓慢而绵长，竟渐至听不到呼吸声。 而再看她整个人的状态，眼睛半眯，身形如疾风送柳，又似飞花过水，整个身影前前后后竟连绵一起，恍似有无数个她在做同一个动作。 或许危境激发人的潜力，此时的简悠扬意念、眼神、动作三位同步，更让她欣喜得是丹田内正升起一股如有似无的能量，这能量微不可见，她却异常熟悉：昨晚吸收能晶后的入定便是在这种妙不可言的温泉浸润中度过的，只是此刻，这感觉极为细微。 简悠扬更加小心，她的意念变得温润而柔软，但这柔软之中又生出一股强烈的期盼——长吧！长吧！快快成长！ 温柔的呼唤，耐心而不懈的等待，那渺不可见之物，终于抽丝，发芽，盘旋…… 最后，它像是累了一般，发出一声娇气地“呵“声。简悠扬的心更加柔软。 她感受着，细细的暖流，没错，这正是……元力！ 她屏除杂念，更加仔细地将暖流流经之所全部牢牢刻入心海，直到确认连失忆也不能剥夺这份记忆。 陡然，她睁开眼来，五感瞬间回归，而身边的情形却吓了她一跳，原本只有一只“老鼠“缀在身后，而此刻却是四面八方正有数之不尽的”老鼠“包抄围拢…… 第9章 首杀 22. 细如手指的枝条有力地延伸，于高处结出一个精致的吊篮。 此刻，简悠扬便盘坐于这吊篮之中。 身下，方圆十米以内尽是腥红的尸海。十米之外，一只也无。 都说吓破鼠胆，果真不假。 当时密密麻麻的“老鼠”大军临近，简悠扬所能做得，要么逃，要么冲杀！ 她彼时的速度经过元力的催发无疑十分惊人，然而，她厌倦了，厌倦这样不停地奔逃！以前，她唯一用心学来的“逃亡”之技，不过是为了同实力强悍的父兄玩耍；而如今，这几乎成了她保命的唯一筹码！ 这不是她想要得！ 这个世界，弱者苟且，强者丰盈！ 她必须强大！强大到再不会有人指着她想杀便杀！强大到可以捅破这方天地，回归另一个世界！到那时，她必寻回失踪的帅爸，治好“沉眠”的哥哥，重建那个温暖的家！ 为了我所爱得，杀——！ 这场首杀进行得十分艰难，简悠扬作为黑市医生不知解剖过多少动物，可她从来没对付过如此鲜活乱跳、牙尖爪利的凶鼠。 “噗——！” 又是一只。她已经杀掉七十三只了。然而放眼望去，仍是汪洋一片。 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对战经验，在爸爸失踪、哥哥重伤昏迷以前，她也曾经是如公主样娇养着的。她记得，她的父兄最爱她的笑颜，所以，她爱笑，常常笑。一如此刻，她全身上下已不知被抓啃多少血痕，可她始终笑着。 每多一道伤口，她的笑容便更璀璨一分。这是经验，以血肉堆积的经验，没有什么比这噬骨之痛换来的经验更加可靠！敦实！ 她把这伤口看作是一道道奖章，她像个疯子一般，全力击杀，毫无防御。 然而这疯子般的打法却立竿见影，那些需要五六刺才能毙命的家伙，此时只需两刺便呜呼了，有时甚至仅需一刺。 她想，她不愧是和爸爸流着相同的血，她在医界有个绰号叫“小疯子神刀”，因为她那不苟言笑的爸爸被人尊称为“老疯子神刀”。 她越打越熟练，亦越打越痛快。渐渐得，她甚至有余暇来琢磨这杀“鼠”的艺术，她将自己的外科手术刀法不遗余力地同击杀进行了融合，又对自己之前毫无艺术性的杀法进行了批判，然后，她更加积极地寻找目标，实践！击杀！实践！击杀！ 等到她一击必杀之时，才恍然发觉周围的鼠潮消失了，竟不知何时。 她有些遗憾地撇嘴，此时身上的疼痛才似突然醒转过来，她全身上下竟无一处不痛。 她仰躺而下，四肢大张，准备就地疗伤，身后却传来茸茸的触感。 凉凉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简悠扬初始并不解其何意，直到她看到它伸出一枝细细的蔓条伸入那尸堆之内，红红的血液像流水一般向枝条内传送。 她拍了拍那枝探头的枝条，“都给你吃，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 于是，便有了这样一个精致的吊篮。 一方天地，两个世界：吊篮内，平静安谧；吊篮外，腥风血雨。 23. 简悠扬睁开眼睛，耳边“咔嚓咔嚓”的声响陡然一停。 她看向干干净净一丝血气皮毛无存的地面，不由得笑了。 “送我下去。” 手指拂过吊篮的嫩芽，那吊篮便如升降梯般平平稳稳地移了下去。 四周仍静悄悄得。 简悠扬目光一觑，便看到那被藤树细茎遮遮掩掩的“鼠”尸，白森森的骨头，偶尔闪着几点晶莹的光亮，俨然是豆粒大小的能晶。 “你放心，我送出的东西是不会收回得。” “咔嚓咔嚓”声立时又欢快地响起。那堆骨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消失。 简悠扬摇了摇头，她身体的伤势只好了五成，肚子又饿了，她得抓紧时间。 “我走了。” 简悠扬挥了挥手，却听那“咔嚓”声突然一停，两枝长藤游蛇似得窜至了她的身前，举着一棵指甲大小的黑色果实。 简悠扬不语，那果实一直递到了简悠扬鼻尖。 “好吧，我会好好保存。”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藤树，简悠扬如同一只稚鹰尽情舒展嫩羽，她在林木间纵跃翻飞，身形轻盈而有力，周围的一切像被重新洗刷，重重映入她的五感。 不只视觉和听觉的提升，她隐约觉察到一个更为宏大的世界正向她揭开隐秘一角。 她选定一个方向，直行前去，直到脑海中又出现熟悉的提示信息：“进入迷雾森林第二层”！ 没有停留，这次很快便遭遇了人声。 是一个十多人的队伍。竟然有四个剑鞘。 他们正在对付得是一只红甲遍布的蜘蛛，它趴在那里，有一个小方桌那么大，而立起来，竟然近那些剑者的腰部。 不过此刻，它的多足已掉了好几只，光亮的铠甲裂纹丛生，铠甲下亦不时流淌出腥黄的液体。 显然这场战斗已接近了尾声。不至一分钟，这巨蛛轰然倒地，已是无力再战。 那些剑者兴奋地呼喝着，将巨蛛肢解，从其腹中扯出数个红色的囊袋，扔给了同队的剑鞘。 与此同时，一个红色剑者亦剖出了巨蛛的能晶，核桃大小，红灿灿得，很是好看。 而这些人在动作的时候，旁边有一个黑发黑眸的剑者格外醒目，因为他靠着一棵树，闭着眼睛，竟似在休息。 剑者们很快离开了，只是那些剑鞘却被留了下来。 只见她们极是熟练地划开那些囊袋，从中拽出一个个勾子，然后两两合作，彼此站开，一条条淡红色的粗线便被缠在了被削过的石头上。 简悠扬恍然，这应该是那巨蛛腹内的藏丝，只是没想到这蛛丝竟然有毛线粗细。 蛛丝被很快铺排完整，然后她们用一种植物在手心中搓揉，涂满整个手掌，又取出了一种带棕纹的白色树皮，用力扭绞，便有淅淅沥沥的汁水滴落下来，这汁水沿着蛛丝蔓延扩张，很快便将整片蛛丝浸透完全。 简悠扬看了一会儿，已确定这是在制作布料，细心记了那植物和树皮的样貌。毕竟，这衣物的消耗十分惊人，如今简悠扬身上的新袍已经又变作乞丐装了。 她掩了身形，小心地掠身离去。 边行边留意四周，却始终未见到所需的植物和树皮。 既然如此，她索性加快速度，不再刻意找寻，要知道她当前的目标可是还债和提升战斗力。而这两样，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击杀凶兽和剖挖能晶。 她这个初生的犊牛，如今单打独斗，自是不会主动挑畔那些又大又壮的家伙，于是，一番挑拣下来，她最终选定了一种白色野猪。 这野猪身量与地球的幼年猪相当，只不过其四肢、后尾皆长满了铆钉似的尖锥，头顶有两只稍短的白色弯角，脊背之上有两处鼓包，像是小小的驼峰，却不是前后生长，而是分列左右。 简悠扬看到它的时候，它方要躺下，嘴里直哼哼，过了一阵儿，便打起呼噜来。 这种单只体形又小的兽委实难找，而且又赶上它睡觉，简悠扬自然不肯放过。 她在野猪发出呼噜声后，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同时静心凝神，将体内的元力运转至最大，这第一击对她来说至关重要，若能一下刺中对方要害，必将大大减少后续的凶险。 “嗷——！” 凄厉而尖长的惊叫，被简悠扬一刺拉开了序幕。 动脉！脖颈！这一刺分毫不差！然而，简悠扬那短小的碎剑却整个陷入了野猪体内。 野猪惊惧、愤怒、挣扎，那碎剑便陷得欲深，被紧紧地吸附进了肉里。 怎么办？ 这是她唯一的武器，若不能立即在野猪身上开出更多的伤口，战势便会立刻反转。 而且更不妙得是，那两处驼峰似的鼓包，此刻翕翕鼓动，里面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将出来。 拼了！ 简悠扬将运转全身的元力，撤走大半部分，集中于紧握碎剑的左手，此刻她的左手被那细小的伤口挡在了外面，元力催动着拳头使劲向里扩展，而她的右手则从尖角上迅速滑转，勒缠过野猪的脖颈，狠狠抠抓进伤口一侧。 “嗷呜——！” 此时简悠扬的上半个身躯紧紧压制着野猪，身体由于元力的转移，几近没有防御，那些先前与巨鼠战斗的伤口重又撕裂开来，两条腿上更是添了无尽的踩伤。 简悠扬紧咬牙关，一贯笑眯眯的眸子此刻亮得吓人，竟仿若含着几分煞气。 “赫——！” 随着一声大喊，简悠扬双手同时施力，一个抠抓，一个直进，加之野猪的不断翻腾，“撕拉——”，犹如布匹被豁然中开，那铜币大的伤口竟钻入了整个拳头。 而下一刻，“噗”得一声，血肉飞溅，碎剑由野猪脖颈的另一端透射出来，并快速旋转，竟将这野猪给戳了个对串，或不如说，是被简悠扬生生用蛮力给捅了个透骨。 然而，还不够，她在战斗中的反应力实在快得吓人，几乎在那碎剑透射而出的瞬间，她的右手便松脱开来，转而攥向那锐利的碎剑外端，一个反手回刺，狠狠地刺进了野猪右脊的鼓包之内。 松手，后撤，就地连滚，简悠扬远离开那野猪垂死攻击的范围。 一个蹲位伏身，她紧紧地盯向那野猪。 “扑楞楞——”一阵声响。 那鼓包内的物事终于露出了原貌，却是一只白色的翅膀。 仅只……一只。 那另一只被简悠扬永久地钉入了它的*。 它孤单单地、试探地扇动了几下，却又像垂死的天鹅般，无力跌倒。 缓缓的，展平。 …… 第二种缘分 24. 终于落幕了。 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简悠扬目不斜视地朝着野猪走去。 弯腰，拔剑，那钉入鼓包内的碎剑一点点松脱出来，如此艰难。 碎剑把握一端紧缠的布条已经不见了，也许落在野猪的脖颈里，也许跟它的翅膀绞在一起。 简悠扬的双手血肉模糊，左手比右手更要严重，掌心似乎只剩白骨，而手指内侧皮肉翻卷，像是被刨刀粗蛮地刨过，竟开出了肉花。 她不知道疼痛似地，取出碎剑，重新缠绕，握紧，剖腹，取晶，一步步，有条不紊，做得格外认真。 白色的能晶，不沾染一丝血色，纯洁得……让人羞愧。 羞愧？ 简悠扬无声地笑了，她的眼睛细细眯起，嘴角翘起习惯的弧度。 血浸的手指毫不怜惜地将那白色一把包握，吸收！全力地吸收！ 直到它变成一堆没有颜色的粉末。 时间不长，也就是五六分钟，比起昨晚又快了许多。 她摊开手掌，审视上面的伤口，结了痂，密密麻麻，像刻满刀痕的老树树皮。 她用力一握，试了试关节的灵活性，几乎没有影响。 很好！ 她甩了甩短发，将碎剑重新收好，身影几个闪纵便消失了。 前方，新的征程！ 25. 世间有两种缘分。 第一种是好的缘分，第二种，则是孽缘。 简悠扬又见到这个多人小队时，亦不由挑了挑眉。 原本的十多人，如今减为九人。 他们这次对付得是一头“三眼马鹿”，黄黑花纹，似马非马，似鹿非鹿。四肢修长，头顶有峥嵘双角，额间有半闭漆目。 双方似乎是势均力敌，一直僵持不下。 剑者手刃脚刃交错出击，往往防不胜防，而三眼马鹿踩踏功力非凡，且第三只眼每每睁开，这些剑者便总会恍神，因此始终不得近身。 简悠扬安坐于树间观看，终于发现她先前觉得有些怪异的地方。这些剑者竟然不是群攻而上，反是一个个得轮流进攻，若当战者毫无退意，即便其血流成河、危在旦夕，亦不会有其它剑者上前相帮。 眼前的情形便是如此。 简悠扬记得这个剑者，黑发黑眸，在别的剑者欢呼胜利时却独自靠在树上睡觉。 然而，睡狮与醒狮之间的差别有多大？她终于体会到了。 此刻的黑色剑者浑然如一把鲜出炉的神兵，他身上气势升腾，化出的剑刃竟然能引发啸鸣，周身的气流更是无风自动，渐渐形成微不可见的风刃，在三眼马鹿身上割下了数道伤痕。 只是，他这攻击却是不分敌我，不但那马鹿，那几个旁观的剑者和他自身亦不能幸免。尤其他本人，整个居于气流的中心，所承受的风刃比那马鹿还要多上一些。 他□□的皮肤之上立时便出了数道血口，细小的血线又很快被新的气流卷起，有些风刃赫然变成了红色。 剑者们惊然变色，纷纷退后。 而黑色剑者浑然不惧，欲加兴奋地催动自身元力。手刃嘨鸣不断，竟使得肌肉形成气包，一个个馒头似地鼓起。 剑者们再后退。 黑色剑者疯狂不减，继续催发，“嘭嘭嘭”连响不断，那些鼓起的肌肉轰然爆裂开来，气流瞬间犀利而紊乱。 此时，那些剑者已站在了十米开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而下一刻，他们齐齐张大了嘴。 那些近似实体的血红风刃，陡然向黑色剑者靠拢，然后“嗡”得一声，齐头向三眼马鹿飙射。 蜂窝！血红的蜂窝！ 三眼马鹿站着，腿不住地哆嗦，它的整个身体密密麻麻全是细如指尖的蜂窝。而那些射入它体内的风刃或许连它的内脏也一并绞碎。 它的第三只眼正汩汩地流着血泪，却是再也睁不开了。 “哈哈哈！” 黑色剑者仰天狂笑，这不要命的狂徒！亦是最后的赢家！ 可是，他转身退了开去，竟是让出战场，抛弃这唾手可得的胜利。 他这次不再是立靠在树上，而是盘坐于树下。 疗伤。 简悠扬不知何时已改坐为站，她直立在树间，双眼中光华流转，如云蒸霞蔚，竟好似在感悟。 身后，一只棕褐色的毛虫，蠕动着。它爬得很慢，每隔一阵，便抬起头来盯着简悠扬，然后它的身体微微一抖，便瞬间张开满身的眼睛，圆的，黑色的，邪恶的眼睛。 这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地，天地之间立着一人。 她的双手不时向前方疾伸，像是手中有东西要急射而出。然而没有，每次都空手而回。 于是，她便静息一阵，闭目沉思。 等她想通了什么，又立时睁开眼来，双手重新疾张。 她的左手显然比右手要出得次数多，她是个左撇子。 不过，她在改。她要让右手跟左手同样灵活。 她有这个意识。 于是，从她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每次练习都不忘捎带上右手。 这样伸出又收回，不知练习了多少下。 终于，从她的左手指端猝然冲出了五道灰色的气刃，只是，它们刚刚发出，便消散了。 她的小脸微凝，眼神抵定，左手虚张的五指迅速收拢三指，食指中指相并，比刚才宽出一倍的气刃“呲”得发出，气刃仅有一道，将将接近地面之时…… 同一时刻，迷雾森林之中，那条浑身布满邪恶眼睛的毛虫终于贴近了简悠扬，此刻它攀附在简悠扬左手背上，高高扬起头，棕褐色的口器中立时窜出一圈黑幽幽的簇状针牙，而后狠狠咬下。 但简悠扬的身体仍是一动不动，兀自站立着，犹如石雕，只那双眼睛中却是风起云涌，一秒沧海。 再将视线拉回，灰蒙空间，那道两指宽的气刃将将触及地面之时…… 嗯？ ——竟余力未竭，直直钻入地下，凿出了一个寒蝉小洞！ 简悠扬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眼中并未见得惊喜。 而是再次迅速改指为掌，右手掌，一力劈下。 “咔嚓——！” 一柄巨刀似的气刃横空立斩，地面竟裂开一道丈长的口子，且随着不断地“咔嚓嚓“声响，又仿如深土须根急速向两侧扩张。 简悠扬收回手掌，静立不动，脸上却攸地笑了，这笑先是无声，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乃至倾天大笑。 简悠扬疯了！的确疯了！ 她的身体纵跃而起，于高空中一拳轰下。 轰隆——！ 尤如地龙翻身，麦浪鼓荡，那道气刃竟有手臂粗细，不，如今已不能称之为刃，分明是一把巨霸气枪。 轰击声接连不断，简悠扬竟是毫不停歇，身形挪移翻腾，气刃千变万化，一时间天地齐鸣，震响千里。 这样的时光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她的面目已不复最初的激昂，她仿佛成了一只木偶，只知无休无止地劈砍。 直到某一日，她的一拳轰出，竟使得天地变色，灰蒙急退，而中天之上，天门洞开，一道七彩的云阶垂荡直下。 那里……是另一个世界。 她义无反顾地投身而入，扑向了那个熟悉地令她无限想念的男子。 男子伸开双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然而—— “说！你是哪里来得妖精！” 现代化的卧室，紫罗兰色的床面之上，一个长得倾国倾城的男子，正被简悠扬恶狠狠地卡着脖子，竟连咳都咳不出来。 一张芙蓉脸瞬间涨得通红，可即便如此，那张脸仍是如此好看，若换了旁人，必是不忍至此，然而，简悠扬此刻却是憋不住地冒火，越看这张脸，她便越是愤怒—— 竟敢！竟敢冒充她的哥哥！ 该死！ 那男子被卡得不行，无论如何示弱、挣扎，简悠扬是水火不浸，一心要勒死这个家伙！ “看你这软绵绵的样子！弱爆了！连我漂亮哥哥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还妄想冒充我那风华绝代的哥哥！气质！气质懂不懂！你这副样子我看见就牙疼！恨不得扒皮抽筋！” 原本这男子还一副病西施的姿态，想引得简悠扬同情，此时一听，原来是被戳穿了，再一看简悠扬眼中射出的凶光，立时一蔫，“噗”的一声变成了一团黑雾。 简悠扬手中突空，但随之便是大把大把的气刃不要命地向外发射。 “别打了！”那黑雾忍不住尖叫。 场景倏然一变，却是又回了那片灰蒙蒙的天地。 “果然是你捣得鬼！” “别杀我，我放你出去！” “出去？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出去！” 说着，简悠扬又冲向那黑雾，气刃瞬间催发。 “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 “不是你粘上我得吗？那就一直粘着！” “不！不！不！小虫知错了！还请饶小虫一命！啊——！” “知错？你不但打断我的感悟，肆意窜改我的练习效果，还企图扮丑我的漂亮哥哥！尤其这后一项，死一千次都不够！” 不够！…… 整个天地都似在回应，竟是回音隆隆，直如天威叱咤。 黑雾里的小虫此刻却是苦不堪言，这片天地是简悠扬因感悟而产生的意识空间，只是被它加入了幻境，使得原本几无进展的气刃变得能够呼风唤雨，捅天破地，这一切都是假得，但对它的幻体产生的伤害却是真得。它早尝试过退出这里，但这空间本源的主人便是简悠扬，她的怒气和杀意锁定了这片空间——她既要你死，你焉能活？ “扑通”——！ 简悠扬刚虐到那小虫一动不动挺尸，待想看其死透了没有，那尸体却突然消失了。 “还逃？” 她疾步前冲，却不妨竟是直直坠落下去。 简悠扬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熟悉的黄叶树，左右晃了晃脑袋，迷雾森林第二层，确信无疑，那么刚刚只是她的意识在杀虫？ 那虫……到底死了没？ 26. “有动静！” 那个连续收获两枚能晶的小队，正在小声谈论着今天的收获，却突听得这一声极大得“扑通”声响。 而那名正在疗伤的黑色剑士亦睁开了眼来，目中利芒射向简悠扬所在。 简悠扬坐起了身，她揉着摔得挺痛的肩膀，这一下可是没有元力加护啊，好在这剑鞘的身体还是比人类坚硬多了。 嗯？ 简悠扬的左手背之上，此时竟吸附着一只毛虫，这毛虫半死不活得，只剩咬在简悠扬皮肉之上的利口仍紧紧咬合。 毛虫？管你是什么虫！ 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简悠扬右手一拽，向地上一扔，小脚是碾了又碾，死得再没有那么透。 不过，她没注意到的是，在那毛虫被踩死瞬间，她左手背上被咬过的地方突然多出了一个虫形符号，这符号黑光一闪，便消失了。 而这时，探查的两个剑者亦看到了她，不过，两人均是一愣，因为他们未料到竟是个孤身的剑鞘。 而且是个残次品。 简悠扬被带了过去，问话得是一个青发青眸的剑者。 “你怎么会在这里？” “狩猎。” “你的同伴呢？” “走了。” 这些人相互打了眼色，哦，应该是一个被抛弃的剑鞘。 “你会治疗吗？” 简悠扬点头。 “墨鲨，要不先让她给你治疗一下？” 青色剑者问询得正是那名独自疗伤的黑色剑者。原来，他叫墨鲨。 只见他眼神里显露着□□裸的不屑，薄薄地唇吐出两个字，“累赘！” 接着，不等那青色剑者回答，便直接站起身来，全然不顾那狰狞未愈的伤势。 “这次是哪个系得？” 这没头没脑地一问，那些剑者却立时明了，其中一名黄发黄眸的剑者上前几步，手中瞬时出现一颗核桃大小的黄色能晶，并回道，“是黄色的土系。” 墨鲨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转而说道，“我要进第三层。” “什么？”那几个剑者都大是惊讶，他们劝说了半天，讨论了半天，有五名剑者都萌生了退意。不过那墨鲨最后突然来了一句，“我知道一种兽，很安全。” 这句话一出，气氛又是一变，最后虽说仍是退出了两名剑者，但有七名共同进入第三层总比一个人要好上太多。这墨鲨倒是计算得清楚。 简悠扬不语，安安静静地听着。她觉得这事跟她没多大关系。看刚才那个墨鲨的态度，就知道肯定不会带上自己这个累赘，而且自己根本就没打算进入第三层。 她还是找一个稳扎稳打的队伍在二层混吧。安全，还能顺便学习一下战斗技巧，抑或治疗技巧？ “这个剑鞘怎么办？”简悠扬思绪正在神游，突听到这些人提及自己。 她看到那个墨鲨刚要张口，旁边一个红发红眸的剑士贴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最后，这墨鲨竟然凝着眉头道，“带上！” 转身便阔步前行。 第11章 小命休矣？ 27. 进入迷雾森林第三层，气温明显低了一些，不像前两层那么闷热。 而且树木高大，盘根错节，连地面上也是鼓凸起的木疙瘩。 尤其这些疙瘩被踩上时，还会发出渗人的尖叫。 简悠扬被两个剑者左右带着，一路便在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中掠来绕去。 领路的墨鲨显然对他要去之处十分熟悉，一队人毫不停歇，急追紧赶。 即便如此，他们亦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简悠扬被放下时，立时松了一口长气。 此时的所在是一片果园，但结有果实得也就两棵，这两棵树格外醒目，占地足有数百平方，树上无一片树叶，而在树得顶端挂着香气四溢的黑果。 这香气极其勾人，众人止不住地向这两棵果树靠近，直到被几枚石子砸痛，才注意到在这两棵果树之间有一个以粗树枝做得秋千，这秋千比床还宽，秋千之上坐着一个“人”，正凶狠地盯着他们。 “这是……贪吃猴？” 青色剑者这句话一出，除了墨鲨和简悠扬，其余几人均止不住后退了几步。 墨鲨是有恃无恐，简悠扬是不知者无畏，她正蹲在地上检起一颗击中她的黑色石子，发现竟是果核，便又捡起两颗，随手收了起来。 这才起身去打量对面那只“贪吃猴”，这一看，心下也不由得一惊，因为这“贪吃猴”从前面看与人长得十分相似，浓眉阔目，直耳方鼻，除了四肢和头上黑色毛发旺盛了些，简直与成人男子无异。腰间还遮了块布。 “怕什么？它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墨鲨开口解释了一句，不过小队中的几个成员仍是裹足不前，眼神闪烁。 墨鲨声音沉了沉，“我试给你们看！” 说完，整个人便弹射而出，率先向那“贪吃猴”发起了攻击。 这一攻击速度极快，而且快攻快退，等那“贪吃猴”反应过来之时，墨鲨已退了回来，距那贪吃猴大概有三米的距离。 贪吃猴受了一下痛击，口中不时发出“呔呔”得怒叫，身下的秋千也被它摇得剧烈晃动，但它始终没有下来回攻，一径急得抓耳挠腮，身后的尾巴更将地面抽得“嘭嘭”直响。 “如何？”墨鲨问身后的小队成员，却并未回头。 简悠扬站在一侧，眼睛一直在这些剑者身上打转，此时一个留神便看到了墨鲨嘴角那饱含轻视的一撇。 “墨鲨，这贪吃猴实在是我们剑者的大忌……“ 那名青色剑者带着其余人走近了墨鲨，一番交谈之下，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很快便商议出手的次序。 简悠扬听得恍然，原来，这贪吃猴本是五层内的凶兽，却因三层的果树结出了黑果，便移了出来，日夜守着。而昨日有剑者自恃实力，偷偷摘取了两枚黑果，结果被这贪吃猴追杀，并牵连了自己的队友，五人小队，竟只有一人活着。 墨鲨当时恰在附近，远远地瞥到此战，但当时战况惨烈，他看了几眼便果断避开。 待回到安全区，得知那小队仅活一人，重伤，又打听那小队的实力，竟有两个气剑士，便料到那贪吃猴必伤得不轻。故而有了今日一行。 气剑士？简悠扬迅速搜索记忆，终于找到一点儿相关的信息：剑者按实力划分为五阶，盾剑士，刃剑士，气剑士，飞剑士，……。 简悠扬眉头微皱，连最后一阶的名称也缺失？ 不再纠结于此，因为简悠扬发现个有趣的现象，对面的贪吃猴一副捉耳抓狂、愤怒不已的模样，但每当那些剑者说话，他的耳朵便会一动一动。 莫非，它听得懂？ 简悠扬存了疑惑，却并未声张。 这几个剑者先前突然改变主意带她进入这第三层，她至今尚不知道原因，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战斗已经开始了。 这次伤势未愈的墨鲨被安排最后一个出手，他并未拒绝。 但眼前的对战却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因那贪吃猴竟一开始便落了下风，它东躲西藏，始终不离开那宽大的秋千，若剑者去攻击那秋千，它还会回手护着，如此一来，它的出手便更是左支右绌。 到第二个剑者出手的时候，它一个不慎从秋千上掉了下来，大家这才发现它的一条腿软软地拖在地上，竟是断了。 这下，剑者们更是放心，攻击起来大开大合，甚至放弃了大多的防御。到那红发红眸的剑者上场时，更是故意戏弄这贪吃猴，引得旁观的剑者在不知不觉中缩小了距离。 简悠扬倒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没动，可她这样不动，倒是引得那墨鲨频频看了过来。 何意？ 等到那墨鲨眉头一皱，直直向果树上跃起之时，她才恍然——这家伙是要偷果子！ 几乎便在墨鲨攀至树顶的同时，底下的战局立时起了变化。 原来一直处于弱势几无招架之力的贪吃猴，突然跃起直扑，旁观的两个剑者瞬间被其握着脖子抓进了掌中，随之两手大力一碰，那两个剑者的头颅犹如熟透的西瓜，竟直接爆开，血肉喷溅。 这一下，在场之人反应不及，那两个剑者瞬间死去。而原本正在战局中的红色剑者怔愣了一下，之后大怒，双手连环匕“唰唰唰”地向贪吃猴身上捅去，只是此刻的贪吃猴却仿佛变了另一只，力大无比，那剑刃击在其身上，竟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吱”声，却是片寸不入。 它大多立在原地不动，但单腿跳跃时，速度竟比那红色剑者还要快上几分。如此，红色剑者不过几下，便全身挂了彩，且险险被对方一掌拍死。 他连忙想要退场，换下一个剑者。可这贪吃猴却是瞅准了对手，直直跟进。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发生的时间却极短，从那两个旁观剑者身死到红色剑者败退，不过半分光景，而此时，那墨鲨刚刚摘下两颗黑果。 再说简悠扬，却因看到墨鲨摘果而反应稍晚了些，等她急步逃走之时，那红色剑者正被贪吃猴追得狼狈不堪。此时一看到她，便立时吼道，“抓住她！别让她逃！” 简悠扬将元力疯狂催动到极致，可仍是不过几秒便被三个剑者联手扣住。 更糟得是，她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下一刻便被一阵巨力向后轰去。 简悠扬只来得及瞥到一抹跳动的红。 “快走！这贪吃猴是故意装弱！” 红色剑者的话立时引得那三个剑者急速逃遁，而树上的墨鲨见得此景，亦直接纵身远跳，腾空而去。 一时，热闹的战场便只剩下简悠扬同那贪吃猴。 而简悠扬离这贪吃猴的距离本就不远，如此再一推送，去势不止，直直便向贪吃猴砸去。 那贪吃猴一双阔目闪着凶光，速度丝毫不减，一只蒲扇大的铁掌便呼了上来。 28. 小命休矣？ 简悠扬在空中急行，完全无法借力。 如此，只得硬抗。 她火速将丹田的元力全部集中至即将迎上铁掌的部位，同时嘴中大喊—— “我能治你的伤！” 电闪雷鸣之间，铁掌已至，简悠扬“噗”地喷出一口血来，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极远的弧线，然后“嘭”得一声砸了下来。 终于落地了。 简悠扬如此想着，嘴中的血沫又“扑哧扑哧”地往外冒。 “没……死……好……” 伴着这嗡声嗡气的三个字，一大片黑影罩了下来。 简悠扬斜趴在地面上，只看到一双黑呼呼的大脚。 然后，她便被提着一阵风似地转移了。 秋千。 她此刻被放在了秋千上。 仍是趴着。 “治……伤……” 又是那嗡声嗡气的声音，说话简短，而且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嘣。同时，一只巨掌还捶了一下简悠扬的肩膀。 她咬咬牙，说道，“把我……翻过来！” 那双蒲扇大手跟拨拉虫子似得给她翻了个个儿。 简悠扬刚缓过气，便看到一张巨脸凑了过来。 “治……伤……“ 说着，便把那只软塌塌的腿给扔到了秋千上。“梆“得一声，直砸得秋千乱晃。 “我这会儿……动不了，”简悠扬眼睛微眯，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我需要能晶……治伤。“ 那贪吃猴直起了身，过了有十多秒，又低下头来，“骗……杀……！“ 最后一个字直说得简悠扬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然后，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一堆大小不一的能晶便砸在了秋千上。除了黑色，其它四色俱全。 有一块儿还滚到了她的脸边，近到不过两指的距离。 同一堆能晶睡觉，简悠扬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奢侈的一天。 虽然，这些能晶很多都碎成了小块儿，可对她来说完全不影响好吧。 “吃……！“ 简悠扬还没感慨完，嘴里便硬塞过来一块儿东西。 会死人得！ 简悠扬呜呜直喊，那贪吃猴却瞪着眼睛，“快……吃……！“ 简悠扬急忙用舌头将那能晶顶出，迅速大喊，”放我手中！不是用嘴吃得！“ 未免这贪吃猴反悔，简悠扬手中一有触感，便立时抓紧，全力吸收。 而她意识刚一调动，体内便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力，那能晶还没暖热，便成了一堆粉渣。 那贪吃猴一直盯着她，此时自然看到了那被吸收得再没有更干净的能晶粉末，只见它的眼睛瞪得犹如牛铃，直直地盯着那堆粉末。 简悠扬见其发愣，便直接双手齐上，各自抓了一把散碎的能晶。 两分钟后，留下两堆更大的粉末。 简悠扬也心惊自己这吸收能晶的速度。 不过她更关心的是，怎么能从这堆“奢侈品”中多吸收一些。 她的手又快速地向那堆能晶处伸了过去。 不过，这次却是“啪”得一声被打开了。打得又重又响，痛得简悠扬心肝直颤。 更让她“心痛”得是，那贪吃猴一个挥手，那堆能晶消失了，连块儿残渣也没留。 简悠扬见此，再感受一下身上的伤势已大好，便直接起身道：“我来治你的伤。“ 脸上则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那两大把，若换算成能晶，怎么也得七八颗吧！ 那贪吃猴狠瞪了简悠扬一眼，倒没再说什么，只又“咚“得一声将左腿给扔上了秋千，这力道比刚才还响。 简悠扬直接无视，双手扯过那只黑毛旺盛的粗腿便敲打起来。 一边敲，一边问这伤是从何而来？多长时间了？ 结果，却让简悠扬大叹一番，这世界的凶兽体质实在好得惊人，这腿是一个月前伤得，按说早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只能截了。 可一番诊断下来，除了骨头错位，有轻微骨折之外，其它肌健、韧带什么得完全是活力十足，没有一点问题。 所以，这小伤实在是手到擒来，完全不在话下。 简悠扬心中抵定，于是，开口道，“先说好了，我帮你治好伤，你可不得再伤害于我。“ 那贪吃猴点了头。 “我用了你的能晶治伤，但是你先打伤我得，所以你也不能再向我讨要。“ 贪吃猴犹豫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以后你若再需要我治伤时，用能晶同我交换如何？多碎都可以！“ 这次那贪吃猴却是双眼一翻，呲牙吼了一声，然后简悠扬脑海一震，里面轰然响起一个声音，“你若敢不治，便直接杀了你！“ 声音隆隆，字正腔圆，却正是对面的贪吃猴所发。 简悠扬惊讶不已，连对方此刻流露出的杀意也忽略了，又或者是刻意忽略？径直问道，“你既然说得这么好……” “谁耐烦说你们得话！这又不是用嘴说！赶紧给本层主治！别叽叽歪歪得！” 自称为层主？ 这次，简悠扬闭嘴不语，干脆利落地正了骨位，上下对接，并推拿了几个穴位，然后削来两块木板，紧紧地固定好。 其实以这贪吃猴的体质和恢复速度，上不上夹板没什么区别，不过，简悠扬可是希望对方能觉得这伤严重些。所以，包扎好后，又反复交待了一些细节。 那贪吃猴早不耐烦，直接下地走路，刚开始还小心翼翼，后来发现完全没有问题，而且那点疼痛对它来说就跟挠痒痒似得，要不是简悠扬说得吓兽，它此刻就想把这木板给拆了。 简悠扬见此，便笑眯眯道，“那我走了。” 说着这话之时，她身形已窜出。 可刚腾出不到五米，一只大手便将她拎了起来，“嘿嘿！急着追你那些队友？” 说完，一张巨脸冲着简悠扬呲牙一笑，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第12章 疯狂的奔逃 29. “喂！你能不能换个姿式？抱得、扛得、背得、驮得都行啊！” “你这崽真吵！再吵捏死你！” 世界安静了。 几分钟后，简悠扬又开口了。 “喂！我这次是说正事！我跟先前那队人不是一伙得！我是半道被劫得！” 简悠扬说得义愤填膺，以表明自己跟它一样是受害者。 那贪吃猴径自不理，一边在树上飞奔，一边四处眺望，而嘴中每隔一阵便发出长短不一的吼声。 简悠扬心想这大概是在说兽语。 她可不愿惹怒这贪吃猴，自我申明立场后，便安静下来。一边看着眼前如流水般滑过的树木，一边听着忽忽的风声和各类兽的吼叫。 30. 迷雾森林第三层，某处。 一场狩猎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这次的小队有四个剑者，红，青，黄，白，但主攻手却是三个，那个青色剑者不知为何始终没有上场。但他的视线却牢牢关注着战势的变化，似乎时刻准备着。 三个剑者身手皆是犀利，尤其第三个出场的红色剑者，他不是以手脚化刃，而是直接由身体内飙射出五道飞旋的剑刃，剑刃长不过一掌，宽不过三寸，色赤如火，其所碰之处，石断木折，竟是一出手便划破了那凶兽的厚厚皮肪。 而且有一道更是刺在了旧伤之上，立时激得那凶兽“嗷嗷”直叫，凶性毕露。 这却是一头罕见的虎狼。 所谓虎狼，便是虎与狼的杂交后代，天性却更为残暴好战，凡被其盯上的猎物，不死不休。 但见这虎狼四足跺地，后臀一抖，便扑将上来。而红色剑者却是腾跃后撤，急急拉开距离，同时体内又有新一轮的剑刃狂飙而出，不过这一次，却是少了一道，射出了四道剑刃。 四刃并进，直直向着那虎狼扎去，却见那巨大的身形竟恍若流水一般柔软地波动了一下，剑刃竟被避开两道，而余下的两道，一道被其张口啸翻，一道被其利掌相接。 而其自身攻势不减，竟随着那红色剑者退去的方向，急跃猛追。一时间，两者竟绕着这深坳兜起了圆圈。一追一退，一攻一防。 不过，七圈过后，两者的速度均是降了下来，腾跃之间有明显的气喘，而此时红色剑者亦射出了他的最后一刃。的的确确的一刃。 而且，这一刃之后，他亦再没有发出任何剑刃，而是直接与那虎狼近身相搏。 一时间，碎石飞溅，残木乱砸，那地面竟被两者轰出了数十个深坑，再看这相斗双方，红色剑者衣袍尽红，滴答之处，血流不断，而那虎狼原本油亮的皮毛如今更是血肉外翻，剑痕纵横，直成了一只斑纹兽。 “圆剑，你上！“ “是！“ 那一直在一旁观看的青色剑者，此时大吼应声，脸上满是喜色，比别的剑者胖出几倍的身形，“咚咚咚“地奔向那只虎狼。 冲势骇人，俨然是另一头虎狼。 只听“嘭“得一声，却是这圆剑同那虎狼身体相撞发出的巨响，而更让人跌破眼球的是，那虎狼竟被撞得打了一个趔趄。 怎么可能？它摇头甩尾，坠步站稳，却猛见那个青色的家伙又撞了过来。 于是，又是“嘭“得一声。 这圆剑是毫不停歇，一径低头蛮撞，不过每次听到那“嘭“得一声响，然后震得他整个身体发痛，眼睛里便止不住地一亮。 他痛，它肯定也痛。 他是这么想得，也一直是这么做得。 于是，接下来得战场上便响起了一连串“嘭嘭嘭“的巨响，和某兽恼怒的嘶吼。 直到这兽急于反击，而不再管顾自己站稳与否，直直被圆剑撞翻了过去，但同时圆剑亦未能幸免那狠利的一抓，甚至那伸出掌垫的棕色尖爪还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肩头，连皮带肉扯出一个巴掌大的血洞。 而地上，冲撞的惯性使一人一兽摔跌在了一处，不断翻滚、撕咬、拳斗。 另外三个剑者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均安安静静地盘坐疗伤，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这战斗的结果。 然而，就在这场狩猎即将接近尾声之时，地面突然传来“隆隆“的震响，随之是欲来欲近的兽吼和人声。 三个剑者立时站了起来，其中那名黄色剑者更是对着长空发出一声剑鸣。 但侧耳倾听，那片杂乱之声却仍在接近。 “怎么回事？“ “连狩猎的规矩都不懂？“ “不会是哪个初生者跑到了第三层吧？“ 说话间，那杂乱之源却是近了眼前，三个剑者一看，皆是眉头狠皱。 只见，对面正奔过来五个极为狼狈的剑者，而他们身后竟领着一群大大小小不下十只的凶兽，他们分明知道此处有人，却还是向这里奔了过来。 这分明是祸水东引！ 红色剑者脸色暗沉，身形一动，便猝然跃立空中，同时，体内一道赤红剑刃飙射而出，直直指向那奔逃的五人—— “再敢前行者，杀！“ 而这五人是谁呢？却正是先前拉了简悠扬做替死鬼的那五个剑者。 且先将时光回流。 多半小时前。五个剑者四散溃逃，五个人五个方向，拔足狂奔。 然逃了一时，却发现后面毫无动静。 待得再三确认这贪吃猴并未追向自己，皆狠狠松了口气，随后不约向二层靠近。 唯独墨鲨却是又往三层深处更走了些。 就在他好不容易找得一处僻静地方，拿出一颗黑果准备吞食，却突见一头巨牛犹如天降，竟直直向自己冲来。他立时迎击，但这巨牛却是打了两下，便转身逃走。墨鲨见此，便不再理会，仍一门心思要吞食那黑果。无奈，他刚刚坐定，那巨牛又掉转了头来，却又是戏弄般地打了两下，又跑了。 这次他特意换了一处地方，可惜天不从人愿，巨牛倒是没有了，可又来了一头万花猪，墨鲨一怒之下，这次是对这头万花猪紧追不舍，非要将其毙于刃下。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相似的情形亦在其他四个剑者身上上演。 直到这五人不知不觉间竟汇聚在了一处，而彼此身后皆跟着一至两头大大小小的凶兽，才惊觉不对，大大的不对，可想来想去亦不知是何原因。 此时，五人再想分开已是不能，那些凶兽围成了半圆之势，在身后“嗷嗷“驱赶，于是，他们只能开始新的狂奔。而这次，途中还不时有一些瞅着热闹主动加入的兽，一时间，兽群是越来越大，而奔逃的五人却是越见狼狈。 因为——如果他们跑得慢了，便立时有兽上来撕咬。那利爪，那尖牙，绝不留情。 单看他们几不蔽体的衣袍和血痕遍布的*便知道了。 而且，这奔逃的方向他们是全然无法做主，群兽不时让他们转向，转向，直至方才，那墨鲨隐约听得“嘻嘻“声响，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拼着受了两只凶兽的重击，亦拔足向这侧奔来。 而发出这“嘭嘭“声响得正是圆剑。 所以说，缘分这种东西有时真得不讨喜。 其实，他们偏离兽群驱赶路线并不太多，再加之某个暂时不可说的原因，这些兽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奔去了。 这便有了五人闯入深坳，红色剑者怒发一剑以示警告的一幕，不过这一剑却不但未发挥出其原本的警杀作用，反而让这五人跟发了疯似得，奔得更加欢脱。 为什么？ 因为五人皆认出这剑是气剑，这说明……说明此地有气剑士驻场，那么，他们生的机会也便更大一些？ 这五人坚定了心意，脚下仅微微一滞，避开那气剑所指，便加速疾冲。 红色剑者见此，体内蓄势待发的气剑，立时飙射而出，五道赤色，如流星一般急窜，竟是分兵而刺，奔袭五人。 而紧接气剑之后，红色剑者和另两名黄白剑者几乎同时上前，一人选取一个剑者，击杀！ 就在这形势剑拔弩张之际，忽听得天上传来一阵“哈哈“狂笑，除了那名红色剑者无恙，其余剑者竟齐齐被震得耳脉出血。而那些原本闹腾的凶兽也突然安静下来。 一时，便只听得这笑声，张扬，跋扈。 这是……？ 众人抬头上看，却见一人形巨猴，周身黑色皮毛润亮，正正立于一棵数丈高的红树之上，红叶黑影，更加趁得其身上势威隆隆，而这巨猴手中却提着一样东西。 众人再一瞧，竟是一个灰不溜丢的剑鞘？ 那红色剑者三人此时是纯然惊讶，因为这剑鞘他们认识，正是早上才起过冲突的家伙。而那奔逃了一路的五人，此时一见这巨猴身形，心中却是“咣当”一下，坠沉！ 正当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却见那巨猴又有了动作，手中提着的剑鞘竟突然朝那狼狈五人砸去，而与此同时，简悠扬脑海中亦收到一句—— “去吧！见你的队友！” 兽果然是兽！ 他们砸了你，所以……你这是回砸？ shit！ 简悠扬再次以人形炮弹之姿于空中疾冲。 只听风声赫赫，如蜂鸣凤啸，却是被简悠扬急速的身形冲出了尖亢的高音。 第13章 反噬 31. 而那五个剑者认出简悠扬的第一眼，便是脸色暗沉。 在他们想来，这残次品的剑鞘早该被那贪吃猴一掌拍死才是。 可如今，她竟活着。不但如此，她还被那贪吃猴甩手给砸了下来。 这一砸，另一队的剑者立时明了，这巨猴也是对方引来得。 于是，三人原本因为冲突而离得有些近的距离，立时拉开。 五个剑者也想闪避，然而，他们因为连番的奔逃和战斗，体内的元力已少得可怜，所以，他们慢了。 而简悠扬又太快！快到他们措手不及！ 几乎只是半个呼吸的时间，她便到了。 所以，他们的脚仅退了半步，身形还未移开，只堪堪将手掌化作剑刃，横于身前。 而此时距这五人越来越近的简悠扬，却是嘴角微挑，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 她此刻的心情很难来形容。 紧张？期待？抑或是——兴奋！疯狂！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她看到那五个剑者以手化刃，剑光森森，亦看到墨鲨那惯常的不屑、红色剑者赤血的眼神和其余三名剑者的跃跃欲试。 可那又如何？ 简悠扬像一道闪电到达了，但不是正撞任何一个剑者，她斜而狠地撞到了红色剑者的肩头，将将擦身而过的瞬间，她那纤细的臂膊，尤如两条魔藤，铁钳似地缠绕上那血液鼓动的脖颈，余力不止！前冲！惯性！再加上她全力的一扭—— “咔嚓”一声，断了！ 而划破她身体的另两个剑者，呆了。墨鲨的嘴唇紧抿，回拢的剑刃背在身后，而另一个剑者，他的剑刃保持着前刺的姿势，足有五秒。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一个剑鞘杀死了一个剑者。 一击毙命！ …… 地面上一条延续近三米的血线，此刻却是异样的红，红得刺眼。 而这一切的发生，前后不过一秒。 “干得不错嘛！“ 一道嗡嗡的声音又在简悠扬脑海中响起，直震得她刚被压下的血气又是一阵翻滚。她咬咬牙，将血沫吞下，缓缓松开那紧抱着的头颅，使力将那把捅进她腹部的剑刃给拔了出来。 “滋”得一声，一条血箭喷射而出，像一道细小而短暂的喷泉。而她的后背和大腿还各有一条长蛇似的血壑，更不要说那因擦地滑行已失去知觉的右半个臂膀。 她不声不语，一点点检查自己的伤势，止血，自救，包扎。 一只左手，足矣！ 那些活着的剑者却都看得皱眉不已。他们心里好像突然有了一个大洞，那洞内黑漆幽深…… 正在这沉寂蔓延之时，那巨猴却又哈哈大笑。同时，他的手掌快速抬起，一道黑色的兽元“嗖”得一声急射，进入了那奄奄一息的虎狼体内。 虎狼的身体迅速涌出一股黑雾，不过一息，又“唰”地收入体内。 “不好！” “吼——！” 那弥留欲死的虎狼竟瞬间立了起来，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而原本棕黄色的眼睛有一只竟变成了黑色，连皮毛也多了几块黑色的斑纹。 “是狂暴！“ “强制狂暴！” 那红色剑者显是见识广猎，不过他刚嚷了两声，便见那距虎狼最近的圆剑，竟不知逃开，而是拖着伤体又想蛮撞过去，结果一个巴掌便给拍入了地底，生生开出了一个人形棺。 众剑者大惊。那被简悠扬杀掉一人的四人小队尤其惊惧。 而此时将自己收拾妥当的简悠扬这才注意到，这另一支小队，那红色剑者正是红井。 但见那伤愈的狂暴虎狼，身形立时暴涨一倍，刹时便向众剑者奔去。 就在那狂暴虎狼立时便要攻过来的瞬间，那红井却是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出手了，却不是对着那狂暴虎狼，更不是那嚣张的巨猴，而是那此刻神魂不定的四人小队。 这小队目前四人者，乃墨鲨，一青，一黄，另一白。 这变故发生得极快，他根本不用凝聚气剑，仅是以手刃击杀，竟也是一击得手。而紧随其后，他的两名队友，黄鱼和白子，虽不解何故，却也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人解决掉了一个剑者。 如此，接连三声“扑通”的倒地声响，三个剑者瞬间毙命，为青，为黄，为白。 活者一人，墨鲨。 而那虎狼之攻，早至眼前。三人均挨了数击。 “不知可还满意？”红井一边伙同自己的同伴与那攻击过来的狂暴虎狼缠斗，一边冲着高处的巨猴大喊。 那巨猴竟点了点头，而后纵身长跃，一个闪身，便到了墨鲨跟前。 这墨鲨竟是不躲不避，直接拿出一颗黑果，吞了下去。 他的眼神疯狂，那黑果入体即化，瞬间变作狂暴的黑色能量在他体内横冲。 他枯竭的元力丹田立时爆满。爆满！突破！升级！他发出了气剑…… 然后，他的头脑突然一震，“以为吃了我的黑果便能灭了我？蠢货！” 这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他发出了气剑，但那气剑刚刚探头，他便被暴力撕裂了。 真正的撕裂！从头到脚，一分为二！然后，那巨猴竟当场大嚼，将他的身体嘎巴嘎巴活吞生吃。 简悠扬看着这一幕，瞬间身体冰凉。 她终于知道，贪吃猴名符其实，他不仅吃果子，还……吃人！ 而围拢的兽群却是一片欢腾，像是夸耀它们的头领如此生猛。 好在，这血淋淋的欢宴持续不久，远处突然又传来一阵兽吼。 接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同狂暴后的这只体形不相上下的虎狼，带着一群数量不低于三十头的凶兽，出现了。 而前一刻还在大嚼剑人的贪吃猴，一瞬间便刮回了天上。 随后，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兽吼，双方首领对峙，一来一往，互不相让。 再然后，两只凶兽各自领着自己的小弟杀气毕露的走了。 留下了一只狂暴虎狼，四个剑者的小队，一个路人甲伤患剑鞘，和一根啃剩的剑者大腿。 32. 激战还在继续，而简悠扬却开始暗暗着急。 因为这狂暴后的虎狼实力惊人，身体仿佛失去痛觉，力量、速度加倍，眼前这三人小队根本不是其对手。而且，那边坑里还躺着一个不知生死。 坑里……嗯？ 简悠扬目光从那边溜过，却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再定睛一瞧，呀，这圆剑青木防御力真吓人，竟然活着！ 那青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战场一望，那跟个血泥似的人竟然不再晃了，而是趋步朝简悠扬走了过来。 他走到简悠扬身前，嘣嘣地吐出四个字，“你比我强！“ 然后，手中握着两块裂开的散碎能晶，递了过来。 简悠扬愣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竟将那能晶接了过来。然后，闭目凝神，疗伤。 而那圆剑青木却是咧着嘴傻笑了一下，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咚咚咚“地奔向战场。 这一战，何其惨烈，简悠扬不知道。 她只知道，以她这样快得吸收能晶速度，等运转元力修复好大半伤口之时，那三个主力都倒下了，只剩下圆剑青木仍在“嘭嘭嘭“的撞击。 那圆胖的身形此刻在巨兽的衬托之下竟显出了羸弱。 简悠扬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她的眼神在青木身上顿了一秒，便跨了出去。 这一跨，便是进！ 是绝无后路的厮杀！ 非生即亡！ “青木！“ 简悠扬伸手拍在青木的肩头，这才发现他早已失去了意识，只是依着一点心中的信念，就这么生生抗了下来。 若无人阻止，他是否就这样在战斗中死去？……无人知晓。 这一刻，她心中亦由衷升起了一抹敬意，一抹对弱者强魂的敬意。 “青木！变回本体！“ 简悠扬大喝，那青木虽意识昏沉，却仍能听到外界动静，此时这一声，几乎顺应了他的本能，立时便变成了一截粗圆的木棒。 好吧，正确说法，是一把不像剑的圆剑。 简悠扬双手握剑，同那比自己大出五六倍的虎狼游斗了起来。 她并不正面迎敌，而是全力运起了她那套逃跑的步法，元力催动，竟使得速度堪堪与那虎狼持平。 她不由得眼睛一亮！ 当下，先将那虎狼引得远离了重伤在地的几人，之后步法越加繁杂，但见在那虎狼前后左右灰影连闪，恍若一圈灰色的纱墙，竟看不清哪处是实，哪处是虚。 那狂暴虎狼全无理智，自是见影便击，庞大的身躯便如同拉磨一般，转起了圈圈，而时间一长，自然晕头转向。 简悠扬等简便是这一刻，手中一直虚晃的剑招亦终于出击，却是对着虎狼的一只眼睛狠戳而去。 不过那虎狼因失了痛觉，竟不顾那剑力，迎头前扑，如此那手臂粗的圆剑竟立时入了多半，瞬间简悠扬距这虎狼不过一尺多距，她甚至闻得到那虎狼身上的腥膻。 一时间，形势立变，她竟受制于这剑而不得变换步法。但这剑，她却是绝不能丢得，即便她全力顺着这只伤眼捅刺进去，恐怕这虎狼亦照样生龙活虎。 所以，一时间，一人一兽，一个急退，一个扑追，竟形成了僵局。 再如此下去，我元力用绝，势必败死！ 想至这里，简悠扬目光一厉，双手紧握圆剑一端，双脚却是弹地而起，踩在了那虎狼前额。 “吼——！“ 那虎狼双掌交替前伸，其上尖利的黑爪直直攻向简悠扬双腿。 简悠扬一边施力拔剑，一边变换双脚的踩位，然那兽头毕竟没有多大面积，有一脚险险踩在兽嘴之上，终是给其“唰“得一爪子擦过，如同刮刨菜丝似得，左边小腿留下了五道极深的旋沟。 圆剑得手，简悠扬立时闪身急撤，她所剩元力已不多，必须尽快解决。 这次，她却是借着虎狼失去一眼的视线死角，狠狠从斜上方又刺了一记，刺中得自然是另一只眼。 这下，虎狼狂吼不已。它虽然没有痛觉，可此时眼前一片漆黑，自是惊惧愤怒。 好在，这虎狼无论如何发狂，失了眼睛，便如同拔掉了利齿，简悠扬一番苦斗，终于在连连折断两只后腿的关节之后，用尽了元力。 此时，她已摊在地上，完全站不起来了。 而那虎狼仍用两只前掌四处蹦跳横撞，被其如此瞎摸乱撞一阵，竟渐渐靠近了简悠扬所在。 简悠扬不由叹气。 好吧，姑娘还有最后一招，用滚得。 可惜，这一滚，却是坏了，因这虎狼如今已习惯了不可视物，耳力倒是越发聪敏，如此耳朵耸动倾听，竟寻对了简悠扬移动的方向。 正在这一番险境绞着之下，忽然传来一阵人声。 第14章 一道幻像 33. 这是一支狩猎小队，五个剑者，两个剑鞘。 他们是受了之前那两只凶兽头领震天的对吼声吸引，前来打探究竟。 正赶上简悠扬在狼狈地翻滚，以躲避狂暴虎狼的穷追不舍。 五个剑者自是不用多说，立时便派出一人同那虎狼交手。 场面很快得到控制，简悠扬趁机往更远处滚了滚。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 而手中的圆剑青木亦顺着这一滚给丢进了一处凌乱的深坑里。 歇了一阵，简悠扬缓缓地挪坐至一块残石下。她看看自己的腿，沉思了一阵，只点了几处关键穴位，竟并未着手救治。 在她左前方约五百米的地方，正是如今的战场，五个剑者不疾不徐地“收拾”那头狂暴虎狼。 此刻的虎狼以一对五，又被戳瞎了两只眼睛，弄断了两条后腿，速度和反应力均有所下降。不过，其临死前的反扑，仍极是磨人。 而在简悠扬的右侧，原来战场的位置，此时则是狼藉一片，红井三人仍昏迷不醒，两个剑鞘一白一红已开始了治疗。 简悠扬此时专注地看向这二人，她委实对这个世界的治疗术十分好奇，如果有机会学习，她自然是不肯放过得。 那红色剑鞘选了红井，白色剑亦鞘选了同样元力系别的白色剑者，两人均将手掌置于对方胸膛，然后闭目…… 简悠扬看了一会儿，见那两人一动不动，索性又将目光转向了斜后方，那里是青木现在所呆的位置，她刚才可是特意将他扔得离原战场近了些。不过，那一处至今无丝毫动静，她不由皱起眉来。 “喂！你怎么不过来治疗？”那个红色剑鞘突然站了起来，冲她招手。 “我？”简悠扬指了指自己，见对方点头，便走了过去。 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拖。 “你的腿怎么啦？”那剑鞘皱着眉头问道。 “伤了。” “怎么不治？” “不会。” “什么？” 那红色剑鞘又惊讶又气怒地瞪着简悠扬，嘴巴鼓了鼓，“你骗谁呢！不会治疗，谁会带你来第三层？” 两人说话间，那个白色剑鞘也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红井与那名白色剑者竟已先后盘坐起来，似乎是自我疗伤。只是，二者均没有睁开眼睛，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身上仍是血糊一片。 “这个怎么办？属性不合，治起来太危险了！”红色剑鞘问她的同伴。这所指的却是黄鱼。 “只将他唤醒，小心一些，还是可以的。”白色剑鞘见那红色剑鞘仍是不愿，忙又道，“我们小队可是接收了他们的猎物，你想违矩？” 话落，眼神飘向了一侧的简悠扬，并冲她一笑，颇有安抚之意。显然，她们以为简悠扬是原来这支小队自带的剑鞘。 简悠扬听得其话中之意，目光一转，笑着道，“那边深坑里还有一个伤者。” 白色剑鞘听得此话，眉头皱了皱，不过还是回道，“你先带云云过去，我先将这名剑者唤醒。“ 那红色剑鞘虽有几分不情愿，却还是跟在了简悠扬身后。 而这次简悠扬走得更慢，那红色剑鞘不耐，一个矮身抓住了简悠扬的伤腿，“你这剑鞘真够笨得！竟连外伤都不会治？“ 说着，一道赤红的火焰瞬间缠裹住了简悠扬的伤腿，她先是一惊，然后彻底放松下来，这火初始有些细密的疼痛，然后便是痒和酥麻，时间很快，不过两息，那火焰便已熄灭，而简悠扬的腿竟结了一层暗黑的痂。简悠扬急走了两步，竟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怎么样？要不要拜我为师？”那红色剑鞘眼中含着得意，显是看到了简悠扬喜不自胜的模样。 “属性不一样也可以吗？” “真是笨死了，你可以只跟我学习基础治疗啊！中高级治疗拜其她师傅嘛！” “……什么是基础治疗？” “算了！当我没说！快走！” 简悠扬的一肚子疑问刚展开，便被扼杀了。 很快，两人走至那深坑边缘。简悠扬向坑底指了指。 那红色剑鞘探头一看，不由得叫道，“他已经死了，你还叫我治什么治？“ “你都没仔细看，怎么知道他死了？” “剑者只有死亡和睡眠时才是本体非战斗形态，你说——他不是死了，难道是睡着了？” 那红色剑鞘吼完，便转身离开，而简悠扬却是心中一跳，她想起早上这圆剑青木便是因为睡得太死而闹出了一出乌龙，莫非…… 若果真如此，这神经得有多粗大啊！ 且说这红色剑鞘刚走开不远，便听得身后一阵嘭嘭咚咚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他醒了！没死！真没死！” 而这边简悠扬话音刚落，只听左侧“轰——！”的一声，仿如小山倒塌。 二人急目看去，正见那狂暴虎狼萎靡倒下。 死了？ 简悠扬心底彻底松开了一口气。 可看周围那些剑者的表情，尤其那个正当战的剑者，那表情似乎是——惊讶？ 简悠扬不解，不过，她只关心结果，只要虎狼已死即好。 世界总算安生了。 事实上，那五个剑者此时心中正说不出的不是滋味，因为这虎狼的确是死了，可竟不是被他们杀死得，而是它自己耗尽了力气。 如此，他们五个人才中才刚上场一个，正热身呢，这凶兽招呼都不打一声竟然直接倒下了。 “这狂暴兽，晦气！” 有一个脾气暴躁的红色剑者直接上前，跳上了那虎狼身躯，手脚处各自剑光闪烁，不一时，竟将那虎狼肉身切割成了网状，入刀极深，仿佛只要有人一掂那骨头架子，其身上的肉块自会簌簌脱落。 “好厉害！”那红色剑鞘见此，不由拍手称赞，脸上一派痴迷之色。 简悠扬目光在两人之间一睃，“那是你的剑侣？” “啊……还不是……”那红色剑鞘突然有些忸怩道，“不过，等我学会高级治疗，他一定会选我的！” “所以，你才要多多练习啊！快，是死是活就看你了！” 那红色剑鞘沉浸在自己的甜蜜幻想中，竟任简悠扬拉着又回到了那深坑。这次她倒没再拒绝，因为刚才还一副圆剑模样的青木，此时果真恢复了人形。只是身上的伤势十分吓人。 她干脆利落的跳了下去，而简悠扬临跳之时，却突然愣住了。 她的目光灼灼盯向那五个剑者，或者说盯向那其中红色剑者手中的一枚能晶。这枚能晶竟有拳头大小，黄色与黑色交织，样子不漂亮，甚至可以说丑陋。因为它没有其它能晶的透明度和光泽，看起来昏沉沉的。 “晦气到底了！竟然是块儿狂暴能晶！” 几个剑者相互传递验看，之后脸色都不怎么好。 “无用！毁了吧！”最后一个看完的剑者说道。 其它剑者并无意见。而传递了一圈的能晶又回到了那红色剑者的手中，只见其双手握晶，直接施力，那能晶却是纹丝不动。 那红色剑者咒骂一声，单手将那能晶举起，另一手化作红色长刃，直直向那能晶砍去。一下。两下。 “等一等！” “咔嚓——！” 简悠扬的阻止还是慢了一些，那能晶此刻像满布血管的心脏，起了层层的裂纹，只是仍未碎开。 “这能晶可以给我吗？” 几人互看一眼，无可无不可。只是心中有着一些好奇。 “这是狂暴能晶，你要来做什么？” “……做项链。” 这完全是简悠扬胡诌的，她正在想要怎么圆说过去。却不想那几个剑者哈哈一笑，“倒也配你！”甩手便扔了过来。 简悠扬心中暗喜，对于几人冷讽自己的容貌毫不在意，她的心神瞬间便集中在这块能晶之上。 确认无疑，抱着便急急跑开了。而身后传来一阵暴笑。 只是，这笑声持续不过半息，便仿如突然被人扭断脖颈的水鸭，嘎然而止。 简悠扬只觉得身体一痛，便扑倒了下去。 34. 混乱！大混乱！ 简悠扬并没有昏迷，她极快地由地上爬起，扭头后看—— 黑暗。大片大片的黑色云朵飘浮在半空中，伸手可及。 而那五个剑者的身体此刻亦同样飘浮着。他们安安静静地，一无声息。 而那头狂暴虎狼的尸身则像直接就着被切割的网格爆碎成一个个几近均匀的肉块，它们同样漂浮着。连同那些黑红的血线。 怎么了？怎么了？ 简悠扬迈步，身体刚靠近那黑色的云朵，便又是一阵剧痛。 她急急退了回去。 待疼痛平息，她又奔向那两个剑鞘治疗师，昏迷，同样昏迷！青木亦毫无动静。 她的眼中焦躁暗起，却又突然听得“扑通”一声，那五个剑者如同下雨似地同时跌落了地面。 而在那大片的黑云之后，恍惚有一个同样黑色的身影。 “离——开——！” 这两个字仿佛从地底深处挤出，干涩，沙哑。简悠扬不确定她是否听到了声音，她似乎看到两片冷洌的黑色嘴唇，缓缓开合……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静止，又在一瞬间打开。 那黑影像是一道幻像，闪电疾逝，耳边猝响起一阵极为真实的呻-吟。 第15章 丑陋的脸 35. “这是怎么回事？” “我受伤了！” “我也是！” 五个剑者瞬间清醒。他们望着仍在半空中悬浮的肉块和黑云似的雾团，震惊莫名。而地面不时传来隆隆的声响，似响应着远处兽群低沉的嘶吼。 “……这是……那虎狼尸暴形成的……”那名说话的白色剑者仿佛很是吞咽困难，他哽了一下，喊道：“是狂暴元力！” 哗——！ 众者纷然—— “你确定？” “怎么可能？”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不要乱来！” 然而，这阻止的话仍是晚了一步，那红色剑者速度极快地将手掌探入了一片黑雾之中，瞬间，咯咯吱吱的咬牙声响起，等他将手急急缩回时，整个手掌已肿大一倍，其上密密麻麻针尖似的黑点，时隐时现，正沿着手腕一点点上移。 凡黑点所过之处，皮肉瞬间膨胀，血管鼓凸，直欲爆裂。 “啊！是狂暴元力！我驱除不了！”红色剑者嘶吼道。 “不好！我的伤口中也有少量狂暴元力！” 简悠扬隔着几块黑云张望，见到此景，立时更加小心地避开那些云团。而这时，那两个剑鞘亦先后醒了过来，她们第一时间向这五个剑者飞奔。 原战场上，留下红井三人仍闭目盘坐，似是尚未醒来。 “不要碰那些黑雾！”剑者一边提醒，一边去接应接那两名剑鞘。 当然，他们不是不想离开此地，而是不能。因为体内的狂暴元力若不第一时间驱除，他们很快即会被感染，进而成为狂暴士。而一旦成为狂暴士，便只剩下本能的杀欲。见者皆可诛之。 小队七人汇聚一处，缓缓移向一处坑洞。坑洞低于地面，因此离那些漂浮在半空的黑色云朵稍远了一些。 这样的坑洞在战场上委实不少，全是激战之时元力冲突留下的，原战场那边这样的坑洞更多，也更深一些。 简悠扬此时便已退入青木所在的那处深坑，正在一一试验可以唤醒这青木的方法，毕竟拿人手短，她刚才无偿接受了青木的能晶，这会儿断不能弃之而去。 简悠扬双手握拳不断在青木身上敲打，力道用得极重，依外人看来，那根本就是在揍人！事实上，这青木太过圆胖，以手指点按之力根本触碰不到精准的穴位，且力所不及，效果大打折扣。所以，简悠扬直接以拳代指，全力施为。 是死是活，且看天命！ 这倒不是说简悠扬不负责任。 相反，简悠扬作为医者对自己的要求极为严苛，她曾在专注力上接受了特别的训练，以至于每次手术都会进入旁若无人之境。也即是说，一旦开始手术，她的五感便全力捕捉手术有关的一切，而无关之项，则会自动排除。 但另一方面，她亦要求她的病人绝对配合。因为但凡她的手术，麻药量都会减至最低，有些手术她甚至坚持不用麻药。此时，病人的配合便尤为重要，意志力稍有薄弱，便可能坚持不到最后。奇迹的是，一旦挨过了术中，病人的恢复力却十分惊人，且大多病者体质均会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也正是因为此，她才继她父亲失踪之后，仅仅两年便在医界重新站稳了脚，成为新一代的“疯神刀”！ 当年医界有人笑谈，若想伤“疯神刀”，最好的时间就是在她动刀子时，却不想，这话一语成谶，简悠扬便是在给人做手术时出了意外，就此身死魂穿。 所以，这会儿简悠扬以青木为实验体又展开了她的疯狂疗法。好在，这不用动刀子，只是找一些穴位，杂以独特手法敲打。当然，用在青木身上，那必须得将力度变形加倍。而且，关于这个世界的剑者身体和人类是否相同，她自是好奇地很，也就顺便在青木身上验证了。 “哈哈哈哈……”一直挺尸的青木突然大笑起来，连绵不止。简悠扬撇撇嘴，好吧，事有凑巧，刚按到笑反射区他就醒了，所以…… 那七人小队中的红色剑者正在驱赶体内狂暴元力的紧要关头，猛然间听到这阵大笑，差点直接暴体。他心下大怒，直想狠狠打上一架……不过这一怒，他体内最后那点顽固的狂暴元力突然一下子倾泄而出，成了！ 他的表情顿僵，一下子有点哭笑不得。 “终于好了……”助他治疗的红色剑鞘额头满是汗水，此刻却是笑得十分灿烂。 “快走，那元力云团好像变多了！”七人小队跳出深坑，却是不由得倒吸一口热气。原来，他们在坑底只注意到了附近的黑云，却不想四周竟移来越来越多的黑色云团，竟渐渐呈现包围之势。 “怎么会这样？” 地面越加频繁的震动，而远处的兽吼声听来竟有逼近之势，那叫声明显透出惊惧和凄厉。几人均是不解，脚下不敢稍有迟疑，走为上策。而且，自他们醒来，脑海中始终有个可怕的声音，一直在催促着“离开”。 而另一边，简悠扬同青木跃出坑底，迎面便有一朵云团扑上，二人险险避过。 “快走！我们得离开这里！” “好！我去叫他们！” 而红井三人初初清醒，离两人所在并不遥远，此时听到声音，很快便汇于一处。五人细步窄履，小心地避开或大或小的流动黑云，只是，走出不远，红井突然停了下来，他皱眉看看四周，又看了看简悠扬，嘴中突然响起一声剑啸，小队中的其余三人均同时后退。独简悠扬不解地站在原处。 “啊！小心——！”青木急声大叫，想要上前，却被红井扯住了，“你再看看！” 此时，那些一直漂浮不定的黑云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归依，尽数向简悠扬扑去，其瘦小的身体瞬间被黑云包裹，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加，直形成一个丈高的梭形怪物。方圆十米之内的黑云被一吸成空。但远处却有更多的云团仍在挪移。 那另一支七人小队尚未走远，此时亲见简悠扬被黑色元力团吞噬，心下更加惴惴，趁着被简悠扬吸引而空出的一片区域，立时拔足狂奔。 “走！” 红井喝了一声，这样的机会，他们自是不能放过。青木呆呆地，直到红井又吼了一声，他看到远去的同伴，犹豫了一下，终于转身，向着林外奔去。 直到走出迷雾森林，他自语似地问了一句：“……她会不会……还活着？” 无人回答。 而在这几人尽数离去之后，远处又显现出一道身影，竟是简悠扬欠债的那个黄色剑者，他驻足遥望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36. 疼！ 身体里像钻入了无数条虫！ 扭动，噬咬，膨胀，轰地爆开！然后又是新的一轮！ 仿佛永无止境！ 简悠扬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境地，她的身体竟然又不听使唤，她除了忍耐这种折磨，别无它法。而她的意识空间内，早已混乱一片，原本苍茫安静的世界，到处是灰色的巨型龙卷风暴，它们啸叫着，急掠！碾灭！摧毁一切！ 而与此同时，沿着那隆隆的地震声响，凄厉尖亢的兽群嘶鸣，另一副场景正在上演…… 一个黑影，一个周身全被黑色笼盖的黑影，他每出一剑，周围奔腾的兽群便大片大片地倒下。如同被巨风扇袭，却是再也没能站起。 而兽群的两侧，各自高高立着两个头领，正是先前急急离去的贪吃猴和另一头巨型虎狼。它们表情狰狞，齐齐瞪向那中间不断出剑的黑影。 它们脚下，是自己所带领的兽群小兵，只是此刻，这些小兵身形狼狈，伤重不一。而此地的黑色云朵，竟比简悠扬所在更要浓密。 它们不时挣扎后退，却又于下一刻，突然眼神疯狂，嘶吼着扑向那黑影。如同飞蛾扑火，饮鸩止渴。 那黑影出剑并不快，甚至说十分缓慢，但他每出一次剑，便会有新的狂暴元力由其体内飙射而出。呵！这黑影竟是那黑色云团的源头！ “都是你！你之前若不将那虎狼狂暴，又怎会引来这杀星！”那头巨型虎狼头领冲贪吃猴呲牙急吼。 “我哪里知道！他可是从来不进前三层的！” 贪吃猴也十分憋闷，它本是五层的大兽，却要同这只三层的虎狼头领争夺地盘，已是十分不忿，却不想只是随手报复一下那些胆大妄为的剑者，强制狂暴了一头小兽为己效力，竟使得狂暴元力失控，引得这天大的魔头到来。 这可怎么办？ 两个头领眼看自己的小兵越来越少，再一会儿，恐怕整个三层的成年兽都被杀光光了。可干着急，却毫无办法。眼下，它们自己也得赶紧撤了。 这两头凶兽驱赶不动自己的手下小兵，只能忍痛舍下，各顾自己逃路。而在它们走后不久，形势却是陡然一变。 事实上，早在之前，这些黑色云朵便有缓慢向一个方向流窜之势，只是凶兽粗心，且它们所在不断有新的狂暴云团产生，故而忽略了这一情形。 且说，这些黑色云团突然加剧了流动，簇拥不停地向着一方奔移。 与此同时，那黑影亦停了下来，他似是用力地在空中嗅了嗅，然后漆黑的身体突然急转，沿着云团流动的方向一闪而逝。 而那些已经疯狂的狂暴兽群亦紧随其后，向着一方奔袭。 数息之后。黑影再出现的地方，俨然正是简悠扬的所在。 而此时的简悠扬全然同外界切断了一切感知，她隐在巨大黑色雾团中的身体不但七窍出血，连膨胀的躯体也开始不停地爆出孔洞，像是体内埋了无数的微型炮弹，它们先后在设定的时间一一爆破。 这“嘭嘭嘭”的声响，和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使得黑影怒吼了一声，那声音嘶哑，干涩。 而这时，简悠扬的身前突然窜出一枚满是裂纹的狂暴能晶，它破剑鞘空间而出，竟直接钻透了层层元力黑雾。其身后带出一条粗长的黑色尾巴，然后在距简悠扬所在两米之处急急停了下来，而那些原本不断奔向简悠扬的黑色云团亦突然转向，开始向着这块黄黑交错的裂晶奔去。 于是，一时间，空中形成了两个一大一小的狂暴元力怪兽。两怪兽之间连接一条绳粗的黑色元力线。一端，简悠扬身周的黑色雾团缓慢减少，一端，那枚狂暴能晶如同无底洞般全力吞下所有靠近的黑色云团。 裂纹减少，修复！黄黑驳杂的色泽全然被黑色替代，黑色越来越深，晶体越来越大…… 黑影一个闪身，刚刚靠近那狂暴元晶—— “吼——！” “吼——！” 紧随黑影而来的狂暴凶兽不至奔近，便嘶吼连连，而怪异的是，它们竟不再扑杀那黑影，亦不看那枚硕大的黑亮能晶，反而潮水一般冲向包裹着简悠扬的巨型黑雾。 “死……” 这个干哑而单调的字符一出，那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不再是先前缓慢悠长的一剑，而是无声的黑漆漆的一剑，仿佛整个天空被黑暗布幕，一剑之后，天光，而那些咆哮的凶兽却寂然无声，成了一堆堆被剖开的尸片。 每一具都剖得一模一样，从头至尾，居中的一剑！没有一丝偏差！ 然而，这一剑却像是释放了恶魔的密钥，他竟是踏着尸堆前行，站于包裹简悠扬的黑雾之前，举起了那把黑色的长剑。一剑挥斩！ 时光快得不可遏止，那枚悬于半空的黑色能晶一个疾闪，悍然冲入简悠扬体内，而简悠扬身周围笼的黑雾亦刹那隐没，连站得离她极近的黑影亦不由周身雾气一荡，她“唰”地睁开了眼—— 看到一张丑陋的脸， 和一把漆黑无光的剑。 第16章 强者 37. 那剑悬于她的头顶，约三寸之距。停住。 剑上多出了两只瘦小而疤痕丛生的手。她应急之下运转所有的元力集中于双手，徒手接剑，但这剑却不是为她所阻。它明明上一刻还喷涌着无尽的杀机，却又在一瞬间闪电似地回收、隐藏。 而简悠扬的双手亦几乎在触碰剑身的当刻便猝失了知觉，那些调动的元力仿佛突然凝固。它们完全被压制，一动不动。 更糟糕的是，那张充斥她整个视野的脸孔，它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她看得清他脸上可怕的黑色纹路，那些活着的流动的纹路，层层叠叠，如同扑面欲噬的凶兽，每多看一眼，脑中便会生出无穷的幻像，阴森而又狰狞。 那明明是一张脸，却又像被镌刻了地狱的缩影。 简悠扬的视线很快转移，她盯上了一双眼睛，一双纯粹的属于黑夜的眼睛。它们黑漆漆的，可却没有一点星光。亦没有，瞳孔。 简悠扬突然觉得很冷，她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然后，第二下，第三下……，越过她那双丧失知觉的双手，她终于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正裹挟着无尽的寒气进入她的身体，它们越来越快，越来越多，一层层潮涌似的爬上她的心脏。 是什么？如此熟悉？她几乎僵掉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是狂暴元力！黑色的之前让她几近暴体的狂暴元力！ 她很快找到这股元力的源头，正是她身前的黑影，那些包裹在他身周的竟是浓郁的狂暴元力和他自身的寒气所激起的雾花。此时，这些黑雾正顺着那柄黑剑源源不绝地流入简悠扬的体内。 不——！ 一阵阵啃咬似的疼痛，她的身体却如同被钉在了地上，如今不但双手、双臂、肩膀，连心脏也渐渐冻结，它跳得越来越慢，像坏掉了的钟表。 “你……要……杀……死……我……”简悠扬破碎的声音响起，那黑影顿了一顿，他身周的黑雾已稀薄，此时露出了一道黑色的格外颀瘦的身形，他微侧着头，像在仔细地倾听。 “放……开……我……，我……可以……帮……你……”简悠扬从打颤的牙齿中挤出这个长句。 而那黑影却盯着简悠扬看了一会儿，黑剑倏地消失，然后，很快地，那黑影又伸出一只手来。 这是一只苍白而有力的手，是他身上唯一的白色。他整个人黑发黑眸，黑色的满是纹路的面孔，和一袭纯黑的长袍。于是，便显得这白色更白，甚至透出几分苍凉。 这白色直直地前伸，目标明确而精准地落在了一处地方。 一处简悠扬绝对想像不到的地方。 她几乎要张开自己的嘴巴表示极度的吃惊。 但这种吃惊又很快被愤怒淹没！ 因为那只手力道不怎么轻地抓拧了一把，一股更为冰凉的寒意直接侵入心脏，她感觉它停跳了一拍。 混蛋！这愤怒的音节尚未从简悠扬的口中吐出，她便听到一声干涩的疑问，“剑者？“ 这声音无比熟悉，惊醒了简悠扬不久前的记忆，与那声“离开”何其相似。 简悠扬很快明了，这怪异的家伙竟是在测她的性别？ 可这样明目张胆地被人吃豆腐，两生以来第一次！ 她没有丝毫的经验可以借鉴，脑袋里的想法纷乱繁杂，她一忽儿想这身体不是自己的，一忽儿又想胸前一片平坦，自己根本没什么损失，可这些想法汇到最后，统统如肥皂泡般破裂，她那被人踩踏的尊严嘶吼着站了出来！ 无力反抗！任人宰割！俨然毡板上等死的羔羊！她简悠扬竟沦落此境！ 她的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无法遏止的憋闷，和强烈的愤怒，这愤怒非是对准别人，而是对她自己。 不够强，怒！成长太慢，怒！对危险的迟钝反应，更怒！ 也许这怒意太过汹涌，她体内的狂暴元力突然躁动，这躁动又带领她自身凝滞的元力疯狂的运转，竟几息间便冲开了被冻结的束缚。 那“咔嚓咔嚓”仿如破竹似的声响，为她猝然投下一丝暖阳。 她心底狂喜，想也未想，身体本能地便将所有的元力随着双拳轰然挥出。 这一拳的元力出击，正是她曾在空间演练无数遍的元力外放，此刻竟被她释放了出来，即便无形无刃，仅是一道最原始的元力冲击，但如此近的距离，他应该—— “太弱。“ 那人动也未动，任拳粗的元力击在胸前，只周身的黑雾猛烈地荡向身后，又缓慢地回笼。之后，他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吐出这吝啬的两字评语，太弱！ 黑影倏地消失。恍如先前一般。 但这次，简悠扬无比确定他的真实，她跪立于地面，望着被自己元力余波冲击出的浅壑，握紧了拳头：这便是这个世界的强者！ 你，等着！ “嘶——“ 尖锐的疼痛瞬间回笼，她摊开回复知觉的双手，这才发现自己皮肤上竟起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黑斑，而掌心中各自显出一道透骨的剑痕，血肉翻卷。与此同时，她感到额头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流下，湿塌塌地。 她以手腕轻轻一抹，满目的腥红。她沉了眼眸，这……莫非是被那黑剑剑气所伤？先前被冻结，伤口不显，到此时才发作出来。 她不由皱了眉头，没有能晶，要如何疗伤？一面沉思，视线不经意地在周围回掠，眼中却突地一亮——狂暴能晶！ 不错，虽然会给身体带来极度的疼痛，但她确定自己可以吸收狂暴能晶。否则，在之前的两次突发事件中，她早已暴体而亡了。那么，如果她将速度放慢，这疼痛并不是不可忍受。 想到便做，这满地被剖开的凶兽尸堆，此刻简直成了简悠扬的乐园。痛并快乐着！ 而且，她发现随着狂暴能晶吸收得越来越多，这狂暴元力对她身体造成的疼痛感竟渐渐在减小。 于是，她甚至加快了速度。直到天色暗沉，她不舍地放弃了仍有一大半未吸收的尸体，向迷雾森林外围狂奔。 38. 月笼初升之时，简悠扬终于跑过了那座根须长桥。 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身上褴褛一片，但眼睛却亮得惊人，她回头望着那片此时已经热闹起来的沼泽，嘴角挂着一抹小小的得意。 吞骨荒原半环于巨树区一侧，但通向巨树区的唯二两座根须长桥都与吞骨荒原相连，所以，要回巨树区，必须横穿吞骨荒原。 简悠扬一路腾跃疾冲，简直拼了命跑回来的。这一次，她终于赶在吞骨荒原骚动之前，安全抵达。 不用依靠别人的力量，不用欠额外的债，真好。这样烤箱似的炙热天气，真好。 简悠扬心满意足，手脚酸软地颠簸着向那根城墙似的巨树主干走去。 然而，她这一番死中复活，却是引得那两支知晓内情的小队各自掀起了波澜。 巨树区异常的安静，每一个回归的剑者或剑鞘并不说话。它们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化作本体，又悬垂在这巨树的枝节之上。 这似乎……是某种不成形的规矩，抑或又是不被简悠扬所知晓的“常识”。 她极为安静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脚步像猫那样轻，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但很快，巨树区便只剩下她一个人。树上又变得五彩纷呈。 她走了一时，这才发现这巨树的主干委实太大，她想要沿着它走一圈，费时竟无法预估。 她停了下来，打算就于此地恢复好体力，应对明日的狩猎。 但她闭目不至半刻，突然有另一个身影向自己移来，她不动声色地站起，待那人走近，竟是圆剑青木。 这青木走至离简悠扬约五米的距离，不再移动。 简悠扬不解，但见对方并无动作，便沉下了心神，就此靠着树墙，将元力运转控制在一个极缓的程度，休眠…… 天色未晓之前，简悠扬便醒了过来。 此时树上仍一片静寂，只五彩的剑光在暗色中弥漫氤氲。 她如同一只轻盈的豹子，敏捷地向着迷雾森林进发。 “唰——！“ 简悠扬停在了迷雾森林的入口。不过片刻，又出现了一道身形。 “你跟着我做什么？“其实，以简悠扬此刻的速度要甩开青木，那是完全可以的。但她不喜欢被人稀里糊涂的惦记，有什么目的直接搬出台面来，最好。 “……我……昨天……你救了我……“青木吭吭哧哧地，不知是跑路累得，还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要说什么。那双手又习惯性地去揪自己的头发。 简悠扬却是抚了抚下巴，眼睛突地眯起，她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急挥了一下，“停！你是说，我昨天救了你，你却很没良心地弃我而逃？“ 青木的脸腾地胀红起来，但他的眼神仍有些茫然：……是这样？ 不待他去细想，简悠扬又语速极快地说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你的愧疚之情，我会找到对等的报酬向你索取！你放心，你会去找你的！记得，不许再跟着我！“ 话音未落，简悠扬已腾空跃起窜入了迷雾森林。 青木急急跟上，却始终未见得简悠扬的踪影。 而一路急赶的简悠扬，直到将将进入第二层，才听到那震动灵魂的天际钟声。照昨日情形，这钟声之后，那些剑者必会立时奔赴此林，简悠扬不敢松懈，直直踏入了第二层。 她一路小心避开那些凶兽，但仍不可避免地进行了几场速战。好在，她此时的身体经过狂暴元力的野蛮侵袭，已坚固许多，她边战边走，身上竟没有大的伤口。不过，她的目的尚不在杀死那些凶兽，她此刻惦记得是第三层那些被她昨晚舍弃的尸堆。 然而，她在二层来回游荡了近两个小时，竟丝毫未找到第三层的入口，直到她听到有人声逼近，脑中却突地一闪，现出一道熟悉的提示—— “迷雾森林第三层关闭。“ 第17章 “垃圾队”初现 39. 迷雾森林第三层关闭。 简悠扬得知这一信息，立时便转移目标，开始搜寻黄色皮毛的凶兽。据她这两日的观察，这样的凶兽体内所育能晶很大机率为黄色。而她可还欠着两枚黄晶的外债。 简悠扬走得并不快，因为今日的二层格外湿热，植被和裸石上全部渗出粘糊糊的液体，像是特制的彩色胶水。地面更是湿滑得厉害，长草像裹了油，稍不注意，便会摔上一跤。唯一好的一点是，偶尔飘过的雾气变得十分稀薄，这倒使她的搜寻快了许多。 难得她今天的运气竟然不错，不久便听到一阵打斗的声响。循声过去，悍然是两只同族相残的长毛兽。 两只凶兽一大一小，毛发均长得十分旺盛，脸和眼睛全然淹没，只露出一个黑色的大鼻头和数根象牙似的长齿。 只见，那只个头大的十分暴怒，猛追狠踢将小只兽顶翻在地，长牙毫不停歇地刺进对方的肚皮，引得那小兽一阵凄厉惨叫。随后，更是一阵翻搅，直直将脑袋伸入了豁口，像在寻找什么。 简悠扬暗伺于旁，早看清了这大只凶兽由头至尾沿着脊梁延伸的一条土黄毛带。自是打定主意要拿下这凶兽。 她趁着凶兽仍在发泄之机，小心地于树枝间腾移，绕至它身侧后方的一处高岩，这高岩石阶状向下起伏，正汩汩地淌出一股溪流。溪流两岸是低矮的草丛和一些杂乱的石头。 简悠扬栖伏屏息，体内的元力悄然加速，双手中各自出现一把掌长的剑鞘碎片。之后，身形猛地跃起，如一只展翅的雄鹰腾冲疾下。 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几乎马上便要挨上那兽的身体，那兽却突地警醒，一个俯身前冲，同时，两条后腿霍地抬起，屁股上长袋状的尾巴猛如气球般急涨，紧接着，尾尖回缩，弹射 ，“丢”得一声长响，竟喷出了一串黑臭的气体。 这气体呈爆炸状发射，浑如无数彗星的尾巴，简悠扬见状，立时急坠身形，“咚”得一声跌在了地上。不过，那气体仍险险地由她鼻尖擦过。整片空间内，闻之欲呕。 简悠扬不料被这兽摆此一道，心下怒极，身形紧贴地面一个小角度旋转，双手碎剑瞄准目标，急射而出。“嗷嗷”两声痛叫，一把碎剑正正插入那兽的菊花之内，没底而入，另一把则如飞叶旋镖一般，削掉了那兽的小半片屁股，而后又回到了简悠扬的手中。 所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概莫如此。 那兽痛极，四蹄不停地快速踩踏，而臀部直晃得犹如电动马达，显然是想甩出那菊花内的物体，可惜，这一番动作，却使得碎剑入体更深。 而另一边，简悠扬在可惜她那把碎剑，无论那碎剑是否完好，对于某些方面有心理洁癖的“外科刽子”手来说是不会再收回了。如此一想，她昨日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来的七把合用碎剑，今日头一番便丢了一把！——揍之！ 简悠扬右手又现一把碎剑，与左手一黑一红，杀气森然，而此时那凶兽正血口大张地朝她疾冲，脸部十多厘米长的毛发全部倒流脑后，露出一双牛铃大的血瞳。简悠扬脚尖陡地在地面一点，身形翩飞如燕，一个翻身纵跃，已倒骑而上，之后，双手碎剑又快又狠，直直斩入那凶兽后腿髋缝之间，运用杠杆原理，猛地一撬—— 这一切动作可谓快如电闪，水到渠成，似经过多久的排练而成。而简悠扬得手之间，便已由那兽身之上翻跃而下，与此同时，只听“喀嘣”“喀嘣”两声，那兽一个倒栽整个掀翻在地，竟无力再起。 嗯？力道变大了？ 简悠扬微作思量，远处却隐约有人声传来。 她立时又举起双手碎剑，浑然不顾那兽的嘶吼挣扎，竟是生剖取晶。 远处的人影被这阵惨绝人寰的叫声吸引了过来，简悠扬速度加快，取位精准，碎剑探得晶囊所在，一个十字划拨，回旋，剜刺，能晶掉落，一闪，便收入空间之内。 一切完毕，简悠扬身形极快地离开，直到她走出数米之外，那兽半立的身形才轰然倒塌。 与些同时，有两个剑者正向此处越来越近。 树叶簌簌作响中，她听到身后传来惊讶的疑问，“我刚刚是不是眼花了？” “她同伴应该刚走……” 40. 简悠扬连走边打量身边交错而过的剑者，她此时的心情并不怎么好，因为此番狩猎所得并不是她料想的黄晶，而是一颗红色能晶。 若她今日不能收获两颗黄晶，那么依她前日过桥时所作承诺，明日便会累加到三颗，难度更大。 她又想到，昨日那黄色剑者未曾现身讨债，极有可能是她回到安全区的时间太晚。今天，无论如何，她得把这笔帐给了结了。 所以，她急需找一个能准确辨识出这些凶兽体内能晶系别的方法。当然，若是有可能，加入一个队伍也不错。 她一边穿行一边留意，发现每隔不久，便总能碰到一些或单或双的剑者。与昨日半天不见一个人影的情形大是不同。 显然，三层关闭，大多狩猎者都集中在了二层。不过，两人以上的小队却一个也未见到。剑鞘也未见到。 “咦？……唉！……叫你呢！那个灰巴巴的剑鞘！” 简悠扬停了下来，周围灰巴巴色彩的就她一个。她跃下一株矮枝，向那个红色剑者走去。 “你怎么变得这么丑？” 简悠扬歪了下脑袋，这是昨日嘲讽她的家伙。 “昨天我们走后，又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快说，你是怎么从那些狂暴元力中逃生的？” 简悠扬突地笑了，“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作为交换。” “你……”那红色剑者瞪眼，左手掌唰地化为剑刃。 “只是互相交换一个问题，你就动手，未免也太过小家子气。”简悠扬眼神平静，语气说得不急不缓，仿佛视那举起的剑刃如无物。 “哼！说吧！看你有什么问题？”红色剑者手掌一收，背于身后。 “如何辨识出凶兽体内的能晶系别？” “……哈哈！哈！”那红色剑者明显一呆，然后指着简悠扬大笑起来，“你不会是感应不到吧？”他的笑越发畅快，带着某种显见的恶意。 “啧啧啧！看来，你是一废到底了！难怪这脸上长这么多斑！”红衣剑者故意上下打量简悠扬，语气很是幸灾乐祸。 不过，他见简悠扬毫无动静，连脸上的微笑都没有一丝变动，又陡然失去了乐趣，故而大声说道，“剑者均是依靠自身元力属性感应，剑鞘也是如此！该你回答了！” “我醒来的时候，那些浮在半空的黑雾已经都不见了。这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那红色剑者想不到情形会是这样，他一时沉吟不语。 “你还有问题要问吗？可以继续交换。” “想得美！” 红色剑者听得此言，立时呛了一声，身形直接腾跃离开。 简悠扬撇了撇嘴，她思量着刚刚得知的答案，最终确定自己的元力无法感应出那些能晶的类别。不由大失所望。 她紧了紧自己身上布条缠裹出的极简短袍，继续前行。此法不通，那她唯有想办法加入一支狩猎小队。 二层全是两人队或单人队，她试探了几个剑者，果然遭到拒绝，便转而问询青木的所在。半个钟后，没有一支小队愿意组她，不过，倒是问出了青木的狩猎点。 41. 简悠扬找到青木的时候，他正和另一个剑者组队击杀。 这剑者长着少见的粉红头发和粉红双眸，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竟是一名剑者中的残次品。他和简悠扬是同样处于最低层的。 她站在一旁，待他们一番苦战结束，才走上前去。 “我可以加入吗？” “啊？是你！哦……你刚刚说什么？”青木有些不太确定。 “我想加入你们小队，以武力加入！” 青木目光中一喜，立时点头，不过，他又想起自己还有同伴，忙询问道，“红锦，你同意吗？她很厉害的，比我厉害！真的！”说着，他不住地拍自己的胸脯，好像唯有如此才有证实他所说的话。 那名剑者打量了简悠扬几眼，没有多说，而是直接对着身旁的一块棱石噌地出剑，剑刃划过，那不规则的棱石被切掉了小桶大的一个尖角。而简悠扬紧随其后，身形一闪，那棱石又是喀啦一声，又掉了一个角，两个角竟是大小相差不多。 青木摸着脑袋，看看地上掉的两块石尖，又看看两个人，“这是……？” “同意加入。”粉红色剑者的声音十分冷清，但在这样随时炙烤的环境里，却让人觉得舒服。 不过他的眼神却格外关注了简悠扬手中的武器，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 “啊！太好了！” 青木极高兴地为二人互作介绍，这粉红色剑者名叫红锦，至于简悠扬……他此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悠扬。可以叫我悠扬。” 另外两人觉得古怪，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古怪。但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名字却为简悠扬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第18章 鏖战 42. “先报一下目标吧！我今日需要猎取两颗黄晶！”简悠扬率先表明企图。 “我要一颗红晶。”红锦随后道。 “我……随便吧……”青木抓抓脑袋。 “什么叫随便？你有很多存晶？”简悠扬立即问道。 “没有……可是，依我们的实力上午能猎到两块就不错了；再说了，我吃多少都吃不饱……” “为什么是上午？还有下午呢？” “今天是交易日，你不会不知道吧？” 简悠扬果断点头，“什么是交易日？” “就是特定用来交换物品的日子，什么都可以换得，譬如……” “停！这个稍后再说，既然时间只有半天，这样吧，红锦，我这里有一颗红晶，你拿着。“简悠扬说着，直接将一颗红晶递了过去，”接下来我们全力猎取两颗黄晶，一颗青晶，如何？” 红锦看了看手中那赤红如火的成年兽晶，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走吧，抓紧时间！”青木转身就想跑。 “等等！我们最好先确定好狩猎目标，你们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兽吗？最好这些兽在一条路线上，或者相互离得比较近。” “内围有好几处，不过那里的狩猎者很多，今天肯定更多。”青木愁眉苦脸地回道。 “这样不行，得找狩猎者少的路线！”简悠扬看向两人。 “我再想想……”青木低头。 “我知道一种兽。”红锦突然出声，不过他的表情极为严肃，“它的体内含有双晶，但非常危险。” “双晶？”青木惊叫，“不会是……双头兽吧！” 所谓双头兽，便是两个头颅，身体也是正常成年兽的两倍大，有八足，单尾，两颗头颅可分别进攻，喷射出不同的腐噬性毒液，而最令剑者头痛的是，其皮脂硬如盾器，很难破防。 红锦介绍完双头兽，青木立时又补充了他听说的几次凶残战况，劝两人放弃狩猎双头兽的想法。 简悠扬敛目沉思，数息之后，却是突然张目，吐出一句惊人的话来—— “其实，要想增强实力，还有一种办法！就看你们肯与不肯！” 43. 这是一处鸟巢似的巨形区域，树木长得分外茂盛，竟是天然生就了一片围城。 它在第二层的极深处，被一块陡峭凸悬的怪石所遮。 简悠扬几乎疑心他们是走进了双头兽的兽群窝地，然而，竟真如他们所说，这偌大的地方，竟只有一只小山似的双头兽。 其实，远看上去，它更像一头变异的大山羊，身体的左半边呈青黑之色，而右半边近乎棕色。全身被一种卷曲状的皮毛覆盖。 “它体内有一颗是青晶。”青木低低地说了一声。 “记住我先前所说，一个剑者的强大并不意味着单枪匹马！攻击！” 简悠扬说完，身体便如流星似地飞出，直直向那双头兽扑去。而她瘦小的身影在另两个剑者的眼中却无疑是荧火之光，尤其在那庞大的双头兽面前，像一只猫崽去刺杀巨熊。 但无论如何，让一个剑鞘顶在剑者之前作战，这绝对是耻辱！所以，青木和红锦几乎同时飞跃而出，急速追赶简悠扬。简悠扬眼角瞥到两人身影，却是陡然加速，一个疾冲，双手剑率先对准了右侧头颅的眼睛。 而这双头兽一开始明显对三人不屑至极，竟没有主动攻击他们。直到他们开始了跳蚤似地骚扰，甚至从它身上咬出血来，它才睁开四只颜色不一的眼睛，两张巨口一个喷出了火焰，一个喷出了黄色的毒液。 “青木，你从后面攻击！红锦，你断它的四肢！” 三人攻击一时，简悠扬立时摸清了各自的优势，青木移动速度慢，但身体结实，防御力最强；而红锦手脚刃似不能同时使用，但剑力不弱，且身形移动速度不慢；至于简悠扬自己，她的速度在三人中是最快的，所以从正面牵制，去穿刺这双头兽的眼睛，实为上策。 各自依分工所行，乱局立时一变，三人虽仍是不时被那火焰烧到、毒液溅到，但不再毫无还手之力。相对来说，最轻松得要数红锦，因为这兽前后双敌，虽八足，却腾不出太多脚力来回击，难就难在它的皮脂极厚，数刃重击才能造成微小的伤口。 而它身后的青木一面要对付那只巨大的扫巴似的尾巴，一面要顾及后面四蹄不时会撩足后踢，此时他的左脸俨然被钢刷刷过似的，整个被掀掉了外皮，露出田龚样的排沟，鲜红的血直接由那排沟中渗出，沿着脖颈向下流淌。 简悠扬更不轻松，正面迎击，两颗头颅虽左右摇摆喷射，大部分攻击仍是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如今的头发已经短得不成样子，焦枯一团，脸上黑糊糊的，身上溅有不少的腐蚀坑点，一件布条装又变成了洞洞装，但更重的伤，却没有。她此时深刻体会到那场狂暴元力没将她挤暴，反将她的防御变态提升了。 不过，眼下可没有时间惊喜。因为三人体内的元力总量都不太多，若不能速战速决，势必会被这凶兽反杀。 “速战！有什么绝活都拿出来！” 几乎在她话落的同时，简悠扬体内一直酝酿的元力攻击已透体而出，仍是经她的双拳外放，不过这次，双拳紧握在一起，两臂传递的两道元力汇聚成一股，“轰“得一声直射而出。 简悠扬身形急退，她此时的体内一片空荡，那最后的一点余力也在刚才的一退中耗尽了。不过，她凝目看去，结果大出她所料，昨日在那黑衣人身上毫无攻击力的一招，此刻竟轰掉了那双头兽的一个头颅，斜切而过，留下一个足球大的血洞，而它身侧的红锦刚好被其喷出的血液淋了一身，直成了一个血人。 这血却像是激起了一个人的血性，他淡粉色的双眸中油然赤红，竟是如同简悠扬一般双手合并，化成一把钩状的粉红尖刃，闪着妖艳的红光，劈砍而过！咔嚓——！左前侧的两只脚竟然断了！有一只直接断开，另一只半连不连地吊在上面。 青木忽哧忽哧地喘气，但见两位队友如此彪悍，立时大喝一声，双手扯动那巨大长尾，紧绕自己腕部，两脚对准后面四只健足，“嗵嗵嗵”地一阵狂踢，腿影翻飞，竟看不清那脚落于何处。 ”嗷——！”那半残于地的巨兽发出一声尖亢的呦叫，再看青木，却是扑通一下，被甩到了一棵树叉之间，那双悬空脚仍是一阵乱蹬，手中却握着一条断掉的黄色尾巴。 好——！简悠扬心中暗为这两位队友喝彩。 “加把劲！把它宰了！” 三人虽然都是力竭，但那凶兽也好不到哪儿去，它体内兽元绵厚，却是被三人断了一尾双足一头，外加一双瘸掉的后腿，和无数狗啃似的伤口。 接下来的战斗，彻底是一场磨斗。三人相互交替，只要有一人有了点力气，便上前割下一片肉，或者划上一刀。青木和红锦更是得简悠扬提醒，要在伤口上加刀，省力啊！ 这场费时近两个时辰的战斗，终于在三人一兽的数肢大张中结束了。 他们此刻连挖晶的力气都没了，直想大睡一觉。那青木更是直接闭上了眼睛，有鼾声从其口中逸出。 简悠扬笑骂了一声，却是爬着凑到那双头兽身上，取出自己最后的也是最初捡来的那片剑碎，双手缓慢地将那能晶给掏了出来。 是真正不打一点折扣的掏，她只在这兽的腹部就着伤口划开一个足够她拳头伸进的地方，然后整个手臂捅入，碎剑一点点的扣挖，愚公移山似的给掏出来的。 她手臂退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兽血烫得不成样子，上面起了一层硬币大的血泡，又痒又痛。 不过，看着手中一青一黄的两枚能晶，她却是呵呵地笑了。 能晶微闪，没入空间。简悠扬的笑声淡去，她的头一歪，竟也靠着那巨兽尸体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长光景，红锦最先醒来，他看了看四周，又想起先前的那一场战斗，仍觉得整个胸膛奇热无比。 他将目光投射在那个灰不溜丢瘦小的剑鞘身上，看来看去仍是那么小只！仍是不起眼！仍是……！ 无声。那双眼睛无声地张开，跟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像是突然之间闯入一片洪荒，整个世界都是灰色，无边无际…… “愣什么呢！赶紧去叫醒那一头！“简悠扬用下巴指了指，开始清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尤其是那只满是血泡的手臂。 只听“啪啪啪”的一阵脆响，简悠扬手指飞动，这些血泡瞬间瘪了下去，好像一只只皱巴巴的红眼睛。 青木和红锦走过来时，正远远看到这一幕，青木的睡意立时全飞，身上打了个冷颤。他此时才注意到简悠扬手中的战斗利器是……剑尸！ “好了，走吧。这颗收着！” 青木哦哦地接过青晶，再没有的听话，两只眼睛却始终在简悠扬手指间打转，直到她收拾完伤口，碎剑唰地消失，他才暗暗吐了一口气。 “我还缺一颗黄晶，咱们再猎吧！” 简悠扬提议，两人并无意见。而且有了之前的磨合，再加上他们对这种合作方式已尝到了甜头，能够战胜比他们强上数倍的凶兽，这种满足感是他们从不曾体会到的。 所以，这颗黄色能晶在三人的合力之下，很快便到手了。 “已经过了午时，交易应该开始了。”红锦说道。 “哦！对对！赶紧回去！有好多新奇的东西可以看呢！”青木催促两人。 简悠扬看两人都一副着急的样子，也不禁很是好奇，“那就……全力加速，返程！” 可是等踏进巨树区之时，简悠扬却惊呆了。 她像是闯入了亚当与夏娃的伊甸园，满眼都是圆石的肢体交缠，那充斥在空中声响惊人的撞击声和某种难以描绘的诡秘氛围…… 这……就是交易日？ 第19章 交易日 44. 蔓延如斜毯的巨大根须上，数对剑与剑鞘正机械而高速地做着最原始的运动。他们仿佛都进入极度的疯狂，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怕，口中发出刺痛耳膜的嘶吼和尖叫。 他们的身体撞击出“锵锵”的回声，仿佛黑暗矿洞里不停凿击的巨型石臼。 简悠扬脚步顿了一下，而青木和红锦速度正缓缓降低，不过仍保持着一定的频率向前疾奔，青木边跑边冲简悠扬喊道，“在巨树的另一面，就是交易区！” 红锦点头肯定，三人的速度重又调整一致，不紧不慢纵跃于那些灰黑的根须和忘我狂欢的原住民之间。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些交缠的剑与剑鞘，每一对隔着另一对都有颇远的距离，只是他们造成的声响过大，便给人一种这是集体群欢的错觉。 而在另一些区域，那些闲散无事的剑者和剑鞘俨然毫无影响，他们各做各事，剑者要么聊天，要么盘坐疗伤，而剑鞘有些在制作衣物，有些则不时瞄向某些剑者。 简悠扬对这些场景毫不避讳，如今脚程慢了下来，反而观察得更加仔细，她发现那些剑者背脊之上，有蚯蚓状的黑色线体时隐时现，位置不断变幻。 而青木和红锦则正在谈交易日的事情，听他们所讲，这交易日类似于地球最原始的集市，以物置物，常见的物品甚至有固定的价码。 不过，简悠扬现下却有其它的疑问，她指着他们前方的一对剑与剑鞘，以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问向青木和红锦，“他们在做什么？这也是交易日的一部分？” 两人看了看简悠扬所指，先是一呆，之后青木哈哈大笑起来，而那红锦眼中也明显蒙了笑意。 这一笑，三人的速度更慢，几乎停了下来。简悠扬很有耐心地看着青木，直看得他笑不出来，身体又莫名地打了个冷颤，忙急急地回道，“啊，我不是笑你。”顿了一下，赶紧解释，“他们这是在梳解元力，每个交易日，凡有鞘侣的剑者都会这么做，否则从能晶吸入体内的杂质元力堆积，会引发狂暴，变成狂暴士。” 狂暴士？她想起初到这个世界时亲见的那一场莫名追杀，第一个黑衣人必是狂暴士无疑，至于第二个……后来的情形也很像狂暴。 “狂暴士是不是全都毫无理智，见者便杀？” “差不多是这样。不过，实力强大的剑者可以暂时压制，但压制后的爆发更可怕。”青木敛了笑，回答得一本正经。 “那要如何救治？是不是……像这样？”简悠扬又指了指身边那些仍在持续运动仿佛精力无穷的家伙。 “哦，很难，一般有狂暴士出现，剑鞘都会躲开，因为狂暴士会本能寻找剑鞘，而剑鞘大多无法承受狂暴元力，会被撑爆！” 简悠扬边走边作思量，那个跟这具身体有前仇的剑鞘夭夭，可是撑过了那一场狂暴，貌似还额外获得了什么，她对那个巨大的黑茧和地面上神秘的五瓣花仍是记忆犹深。 “吼——！” 又是一阵嘶吼，伴着剑鞘高分贝的尖叫，拉回了简悠扬的回忆。她眼神一睃，不由添了几分惊讶，因为眼前这一对并不像别的剑与剑鞘赤-裸上阵，他们身上竟半挂着衣物，将关键部位给遮蔽起来。 简悠扬正想询问，却突听得“嘭嘭“几声，那两人身上的衣物已全然爆开，如飞箭般四射。 三人速速躲避，简悠扬却是伸手截获了一条衣物的碎片，但那碎片刚触及她的手指，便化作灰絮一般飘散。 简悠扬挑了挑眉，只觉得这种古怪的梳解元力之法更像是欢喜佛的双修。不过，她眼眸一转，突然瞄向身边的两人，问道，“那你们平时是怎么解决的？” 青木呆了一下，然后脸胀得通红，“可以找……找治疗师帮忙。” 简悠扬莫名地一笑，脑中不由各种脑补。 “不是这种，”红锦突然补充了一句，“有狂暴治疗师可以帮助剑者梳解。” 好吧，这个世界的治疗师，她原本就不打算放过的。 说话间，三人已渐渐靠近了巨树的根墙，不过，从此处绕至其后方，仍有不短的路程。而她发现青木和红锦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不是赶时间吗？怎么不快点？” 青木和红锦很是惊异地看着她，这次红锦回道，“这里元力禁用。” 简悠扬心里一惊，元力禁用？是约定俗成，还是……“可知……为何会元力禁用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总之只要过了长桥，进入巨树区，元力就会突然消失。”青木道。 “不是消失，是停止不动。”红锦又补充了一句。 “哦……差不多吧。” 接下来，三人继续赶路，简悠扬注意观察着两人的速度，并暗暗铭记于心中。而他们行进的途中仍时不时地会有交欢的原住民出现，不过，数目已经渐少。 “啊，终于到了！”随着青木的这声欢呼，展现在简悠扬面前的是另一个奇异的天地。 45. 这里一点都不喧闹，相反，连那些摊位也似乎依着某种规则而排成了两个梯状的半圆大弧，弧的中心则是巨树根墙。 不过，梯层并不多，仅有两层。 根墙的正对面，也即那两处圆弧的尾端，则是一处成直角的悬崖，这悬崖仿佛被菜刀顺切一般，长长的根须搭延而下，直而平整，整个峭面没有一处起伏。而其底深，则不知几渊。 青木和红锦到得这里，便立时行动起来。 只见他们看了看那两个巨大的双层圆弧，却是脚步一转，向着对面的悬崖一边走去。 “做什么？”简悠扬不解。 “当然是摆摊位呀！”青木回道。 “在这里？” “是啊！咱们来的太晚了，那些剑者不会让我们插位的，只能在这里了。” “那里呢，中间还有那么大空间呢！” “啊！嘘——！千万别打那里的主意！那可是……”青木左右看了看，又将声音压到极低，”那可是血剑游商的地盘，进入者死。” “血剑游商？是一个剑者？” “可以说是一个剑者，也可以说是一群剑者。不过，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出剑必杀！”说着，青木比了个砍脖子的动作。 而后，手忙脚乱地掏出了一大堆简悠扬从未见过的物件。 有干枯的树叶，有粘嗒嗒的看不出形貌的湖绿一团，有青色的梭状石块，有长着根须的果子，有颜色各异的水……，总之，这些物件，没有一个简悠扬叫得出名字。 而她再看向一旁的红锦，他的摊位虽明显整齐一些，这物件也均是奇怪地很。 她此时十分好奇这些原住民的个人空间内都装了些什么。 她的眼神在忙碌的青木与红锦身上掠过，“那你们忙吧，我四处看看。” “不要往空地去！”青木又轻喊了一声。 简悠扬摆了摆手，顺着悬崖的这一端，向着左侧的双层圆弧摊位走去。 她走马观花一般浏览这些摊位上摆放的物品，但每每遇到有人交换，便会停驻几分，待双方以物换物交易完毕，才移步向前，如此数十个摊位下来，竟有五成物品已被她知晓了名字，功用也约莫有些一知半解。 因此，她倒越发看出了兴致。不过，在她再次停驻于某个摊位之时，这一抬头，却见到一个旧人——这摊主赫然正是她的债主，前日夜间送她过桥的那位黄色剑者。 当下，她在心中暗吁了一口气。事实上，她有些担心今日这黄色剑者仍不来寻她要债。毕竟，她当时可是下了重饵，承诺逐日累加还债。 此时这一遇，她自是绝不容错过，便冲那摊主微微一笑，静立于旁，等那要换物的客人易物完毕。 她一边等待，一边暗自观察这换物的客人。客人是两位剑者，一白一青，他们要换的并不是旁物，而是能晶，但见他们各自拿出一枚黄晶，而摊主则拿出了一白晶一青晶，双方验货，点头成交。 见这两人走开，简悠扬立时一个滑步至这摊主正面，直言道，“我来还债。” 说着，手中便现出两枚滚圆的黄色能晶，朝前递去。 黄色剑者看到简悠扬却是怔愣了一下，他仔细盯着简悠扬瞧了一阵，才面无表情地接过，不过心底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因为狂暴元力几乎是每一个剑者的禁区，触者必死，可这样一个残次品的剑鞘，明明被那狂暴元力吞噬，却是未死？ 他的手惯性地探出几丝元力去检验那两枚能晶，心下却又是一惊，因为这其中一颗能晶纯度极高，显然是成熟多年的巨型凶兽所育。 他心念急转，力持镇定地对着简悠扬点了点头，回道，“以后有事，可以找我，按价出力！”他扬了扬手中的两枚能晶。那能晶在灰蒙蒙的光线中竟格外的闪耀。 “好。”简悠扬正要应答，却见旁侧突然冲出个人影，那人影气喘吁吁，到得这摊位之前，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大喊，“你不是说不同剑鞘做交易吗？那她是什么？啊？这么一个残次品的剑鞘，你不会看不出来吧？莫非——莫非是你冒充剑者，意图欺瞒？啊！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那个剑鞘说着说着，竟将矛头转向了简悠扬，尤其她看简悠扬长得又瘦又小，灰色的头发焦黑一团，脸庞和双手之上布满了一片片的黑斑，连身上的衣服也不成样子，又是布条又是洞的，更是不屑。 可她看着看着，突然觉得简悠扬的面容有几分熟悉，还有这身形，她喊声停了一瞬，可是很快，更高的尖叫鱼刺一般扎向简悠扬，“是你！你这个小偷！” 第20章 美人凶残 46. 她的身体前倾，整个左臂绷得笔直，一根食指斜斜地戳到简悠扬的眼前。 “若不是你偷了我的衣袍，我怎么会受罚！” 这剑鞘白发白眸，一身剑鞘们惯穿的开叉短袍裙，气势汹汹，俨然一只炸毛的母鸡。正是昨日晨间问路之时被简悠扬顺手牵羊的家伙。 简悠扬站在原地未动。她那短短的前二十几年人生，有诸多小小的怪癖，譬如——极为讨厌有人指着她。尤其是食指。 至于昨日的小小施为，不过是鉴于对方嘴巴太毒，而给予的一点回敬。 如今看来，这回礼明显太轻了。 她看着眼前这根细嫩笋白的食指，距她的鼻梁不过三寸。 很好。 同样地，简悠扬亦伸出了左手，她伸出的是一只疤痕遍布不知如何形容的手，那手穿花灰蝶一般，以无可撼动之势搭上了白色剑鞘的食指，极其轻渺的一搭，然后是手腕，臂肘…… “啊！”白色剑鞘蹬蹬蹬地后退，整只手臂如塔罗牌一般由食指开始诡异地软掉，随之被一股酸麻地刺痛感袭卷，她的整个左前臂都失掉了控制。 “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的杏眼圆瞪，含着某种难解的惊恐，声音依旧很大，但那双脚却再也不肯上前。 简悠扬缓慢收回手，对两人间豁然空出的距离十分满意，“你刚刚说我偷了什么？” “你偷了我的衣袍！” 简悠扬挑眉，貌似疑惑地在那白色剑鞘身上上下瞄了几眼，然后“嗤”地一笑，“莫非我瞧错了？你此刻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说完，扭头看向那黄色剑者，意思是：她真的没穿衣服？ 黄色剑者原本以为麻烦已转移，此时正乐得在一旁看戏。至于先前由简悠扬还债而引起的误会，他不同剑鞘在交易会上换物，这一点可千真万确，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但他始终没有半句解释。 不过，简悠扬又怎会轻易放过？ “你看到她果真没穿衣服？”好吧，看你又想假装糊涂，简悠扬这次体贴地直接讲了出来。 黄色剑者木着脸，半响，蹦出了两个字，“穿了！” 简悠扬满意转头，白色剑鞘正在对她的手臂又揉又捏，脸色很精彩。事实上，简悠扬这一手纯粹是吓唬的成分居多，敲了对方的麻骨和软骨神经，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呢！她对白色剑鞘道，“你衣袍完好，却说被我偷了，莫非是相中了我身上这件？“ “你少胡说！我做的每件衣袍上都有标记，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白色剑鞘心里很是恼怒。 “哦？”简悠扬十分开心地弹了弹身上的布条洞洞装，“那，你有证据证明是我偷的？” 白色剑鞘早气得恨不得直接撕了简悠扬，但想到自己手臂的古怪，便只得忍耐，上牙齿都险把嘴唇给咬出坑来。而简悠扬此问，倒恰逢其想，只见她将头高高一抬，扬声说道，“要想知道你偷没偷，很容易啊！你让我看看你的剑鞘空间！” 白色剑鞘这句话说简格外响亮，而且理直气壮，俨然是笃定了简悠扬绝不敢亮出自己的空间。 简悠扬笑开了眉眼，“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的空间里没有衣物，那就证明我没有偷？那么，我也要看看你的空间，因为我怀疑你不但偷了我的衣物，还偷了我的能晶，所以才害得我如此落破。” “你胡说！你连衣服都穿不起，怎么会有能晶？”这话纯粹是气愤之下的不经大脑之语。 “这你可又错了，分明是睁眼说瞎话！你刚才可是清楚看到我给了这位摊主能晶才找我的麻烦，怎么？这会儿又如此笃定我没有能晶？若非是你偷走了我剩下的能晶，怎会如此肯定？还是不要浪费口舌了，不如你我各自发誓，亮出空间，由天罚来做出决断！” 简悠扬的声音可谓毫不犀利，甚至有些温柔，可这句声落，那白色剑鞘却没有立时答话。 因为这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原先她有八成的怀疑是简悠扬偷了她的衣袍，可对方竟拿天罚来说，她忽然便有些拿不准了。天罚可远不是她们这个等级的剑鞘所能承受：一个不好，便死无全尸。莫非……真不是她？ 她想到这里，又立时在心中摇了摇头，即便真不是又如何，那残次品刚刚可是对她公然动了手！她若不教训一二，岂非告诉别的剑鞘她软弱可欺？她再三确定自己的左手臂已完好无事，心底不由一横：她有一样东西，保证对方会吓得屁滚尿流。 白色剑鞘突然将自己的下巴高高抬起，仿佛很不屑地说道，“算了，不过是偷了一件衣袍，赏你好了！交易日难得，我还要赶着换物呢！闪开！”说着，竟是果真要走。步履极快。 说起来，剑鞘们的打打闹闹，剑者们是不放在心上的，在他们眼中，这些剑鞘毫无剑元，杀伤力几可忽略。所以，简悠扬二人起了争执，影响只在小范围，更何况这片交易区域足有两个足球场的大小，因此，大多剑者都专注在摊位的交易物品上。 此时，正有几个剑者走向此处的摊位。他们应该是黄色剑者的熟人，隔着五六步远便打起了招呼。不过，变故即在这一时刻发生，黄色剑者只瞥到那白色剑鞘不知因何绊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都扑向了简悠扬，紧接着，奇怪的一幕便发生了，那白色剑鞘前扑的身形忽然转向，仿佛被一阵狂风吹刮的小树，细枝立时向另一侧倒伏，这一侧恰恰冲向那几个走来的剑者。 而剑者们竟毫不怜香惜玉，他们挥手一挡，那小树连根拔起，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白色弧线，然后，摔了下来。 这一摔，引得多人注目，之后便是一连串的吸气声、磨牙声等等古怪的细碎噪音。 而白色剑鞘跌翻在地，那极短的露臀袍裙便掀了开来，泄出好大一片春光。不过，此时没有一个人去在意那春光，反是屏息直目。简悠扬亦不由受这气氛影响，呼吸几不可闻。 众人的视线全都凝向一处，整个交易场所瞬间一静。 只见那空无一人的中央地带，竟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队兽车，纯然的红色，丈高耸挺，巍然壮观。与此同时，地面上突然闪现出一道椭圆的红色暗纹，这暗纹极广，竟将整个兽车队伍一囊而进。 这是……血剑游商！ 47. 这念头刚从简悠扬脑海中闪过，她便听到一声拔高的尖叫。 “啊——！” 这叫声不仅尖锐，还含着莫大的恐慌。声线如同断线的风筝，越飙越高，直至扶摇不见。 简悠扬只捕捉到一段电闪似的红色弧光，而后那白色剑鞘便蜷作了一团，她坐在那巨大圈纹的外侧，沿着圈纹的内部边缘，则掉落着一只血淋淋的手掌。 那是她的右掌。正是她方才跌倒以手撑地之处。惊人的是，这断掌的边缘，与那红色暗纹的弧度完全吻合，不差分毫，看起来倒更像是手掌被那圈纹秒速斩切所致。 “不是我！是她！是她推得我！怪她！怪她！……”她的口中发出连续的叫喊，时高时低。 而她的另一只左手，原本紧紧握着，此刻已全然松开，掌心中躺着一个特制的囊袋，其中有黏绿的液体流出，落在这剑鞘掌心之中竟发出“滋滋”的声响，不一时便腐蚀出一个可怕的坑洞，且那坑洞还在蔓延。 白色剑鞘全身淌汗，叫声凄惨，但周围之人看她的目光却犹如死物。 尤其是刚刚参与了这一场风波的那几个剑者。 简悠扬是对此物完全不明，但此时也约莫知晓一二。她看了看身边地面上几处明显同样的腐蚀液体，这液体落在巨树须根上，竟是“咕噜噜”几声，被其全然吸收。而另外几个剑者此刻脸色十分不好，他们看向白色剑鞘的目光明显带着杀意。 黄色剑者见到这液体的瞬间便明晓了一切，脸色亦瞬间阴沉，这东西原住民们均十分忌讳，因为它可以腐蚀掉剑者的本体，更遑论是剑鞘。想不到这白色剑鞘竟使用此物来报复简悠扬。 随之，他又想到，简悠扬的反应委实太快，祸水东引，而且出其不意。如此，便又坚定了他的某种决心。 “吵。” 紧张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了这一个字。声音慵懒而低沉，但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白色剑鞘的哭声嘎然而止。又是一道红色弧光。 随后，一个头颅骨碌碌地滚了下来，缓慢停在了一双赤足的旁边。 这双赤足随脚一踢，那头颅又骨碌碌地离开。 简悠扬悚然一惊：斩断手掌的也是他！而且对方好快的速度！她完全看不到这人是如何出手的！ 等她再看清这个剑者的模样，又是悍然一诧！ 漂亮！ 一个漂亮到无法用词语来形容的剑者！他的五官似乎唯有如此才最为完美，一切的红色仿佛天生便与他相配；他长得极为高大，一双红眸半眯半合，身后的红发张扬悬飞，身上一袭阔大红袍竟如火焰般熠熠流动。 他赤足立在那里，便如同一轮滚烫的太阳。 简悠扬灰眸紧缩，这是她迄今见到的第三个穿长袍的剑者，他们之间都有一个共通点：强！极强！ 简悠扬注视着那红袍，她能感觉出这红袍上有一股旺盛的生命力流转，它是活的，活的？简悠扬眼睛瞬间一亮！她明白了！ 但这一转神的功夫，那红色剑者却幽灵一般现身在她的眼前，她听到一声慵懒至极的发问，“可是好看？” 两人离得极近。他身上的炙烤烘烫直压而来。 简悠扬周身瞬间起了汗水，她的头发开始一点点焦曲，但她没退。 她仔仔细细地又将这红色剑者打量一遍，如此近距离的观看，她更觉得这真是一个美人儿，几乎可以与她的哥哥相媲美了，于是，她很认真地回道，“漂亮极了！” 声音里的赞扬之意毫不掩饰，但随之她听到偌大的交易会所响起一阵起伏的抽气声：难道回答不对？ 她瞥眼四顾，发现大家均是目光游移，竟无一人敢直视这红色剑者：为何？ 因为这剑者用他那张水艳的红唇依旧慢吞吞地吐出一句：“那你可以去死了。” 声音如斯慵懒，嘴角甚至起了小小的弧度。 “慢！” 这个字几乎在他吐出“死”字的瞬间，简悠扬便喊了出来，她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响亮，因为她担心这剑者杀她的速度太快，她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那么，她又从何为自己争取存活的机率？ 即便如此，那剑者仍是惊险地掐住了她的喉咙，她明显听到一阵异响，喉咙传来一阵火辣的疼痛。值得庆幸的是，他明显听到了简悠扬的喊话，竟留了她半条命。 简悠扬只觉得脖颈上的手掌烫得惊人，她将喉头涌出的腥甜快速咽下，稳声道：“我死前有一个交易。同你们血剑游商的交易，可应？” 简悠扬两手一直背在身后，全然不像要赴死之人，不过，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正在数算自己的脉膊，以力持面临死境的镇定。 很多时候，有多危险，你便需要有多疯狂。 “哦？有意思。”那红色剑者歪了歪脑袋，红发跃跃起舞，他的手又刻意施加了几分力，不至简悠扬立时死掉，但绝不好受，但他发现这剑鞘眼神竟未曾波动，始终看向他，像真是在等一个回答。 他感觉无趣了好久的人生似乎有了个新玩意，不由松开些力道，“说说。” “不知你们血剑游商是否无货不换？”简悠扬的声音沙哑至极。 “自然！”红色剑者答得极为骄傲，这可是由他一手所操办。 “那么，我要换——我的命！” 红色剑者先是一愣，之后“哈哈哈”地大笑，他竟搭着简悠扬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身；这笑声格外畅快，一扫他先前语气中的慵懒，仿佛一头兴奋的雄狮。 简悠扬努力顶起这山一样的重压，不言不语。 但这笑声来得快，去得也骤然，他的手指突然铁钳似地擎住了简悠扬的下巴，一双琉璃似的红眸闪现出熔浆似的火热，和火热后浓浓的杀机，“那么，你要如何来换？” 第21章 命值几何 48. 他说完这句，并不待简悠扬回答，而是转身大手一挥，对着身后的兽车吐出昂扬的两个字，“开市！” 这像是一道君王的命令，原本驻立不动的兽车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巨龟似的驮物凶兽，它们迈着大理石一样粗壮的多足急速跨步，整个地面鼓起“咚咚”的震响。 但它们的速度丝毫不慢，不过两个呼吸间，便沿着那道红色的暗纹轨道，各自相隔挺立。 “落——！” 自它们背脊之上的货仓内传出数声嘹亮的讯号，巨龟们轰隆隆地爬伏，现出了它们背脊之上的全貌。 十二座谷仓式的隆起，像长在巨龟背脊之上的层山，它们按照某种格局整齐地排列，随之，又有无数的绳梯滚落飞下，而每一道绳梯之上都站立着一个红色剑者。 他们的动作整齐快速，俨然像是一个纪律严明的军队，手脚不晓得在哪里拍按数下，便有无数的竖长窗口露出，一阵阵混杂的味道如风般扩散开来。 而那些有物交换的原住民则各自冲向不同的谷仓。 交易会最重头的换物就此展开。 而另一边，那漂亮的红色剑者自顾自走向第十三座兽车，它居于正中，被其它十二座兽车围拢相迎。 他速度极快，不过几步，便踏上了那兽车的仓顶。 简悠扬看着他一步步地如同踏阶一般轻巧而上，那空中却明明空无一物，他大喇喇地撩袍而坐，像一只看家的巨虎，颇有兴味地看向简悠扬。 这兽车是唯一一座并未爬伏的，仅那巨龟粗壮的腿脚便离地两米多高，而简悠扬不过一米五多的小不点儿。 她看了看那高得令她必须仰望的仓顶，不仅并未上前，反而很是迅速地后退，就坐。 她如同练功一般盘坐而下，动作并不轻慢，脸上反有几分庄重。如此一来，一高一下，这剑者同她之间倒像是一个聆听师傅训话的小徒正在虔诚听训。之前形成的弱卑强尊之态瞬间瓦解。 红色剑者眼底的火焰更旺了些，不过，他在等，他倒要看看这小东西怎样跟他谈判，在元力被禁的此地，他们两人之意的间距足有数十米。她要如何让他听得到她的声音？ 如果她敢用喊的，他保证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红色剑者脑中窜出了无数种折磨简悠扬取乐的方法，可是下一刻，有一道清晰的声音汇入了他的耳中—— “请先出价。” 这不卑不亢沙哑难听的声音，他绝不会听错。 他眸中的火焰腾地起了变化：这真是……剑鞘？一个能在禁元区使用元力的剑鞘？尤其能把元力掌握到这种程度，这声音可是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 他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周边交易的原住民听到这笑声便反射性的一抖，等他们看到这次血剑意外地没有再大开杀界，便又暗暗舒了口长气。 红色剑者的身影陡然消失，而正对简悠扬的谷仓一面却意外开出一道小门，门下是一道真实存在的红色阶梯。 简悠扬毫不犹豫，踏着这道阶梯飞奔。然而，她走至中途，那巨龟却突然轰隆爬伏，使得她身形一晃，险险绊倒。她按下脚步，待那巨龟安静，一鼓作气，直冲进了那小门之内。 红！满室的红！ 乱！乱糟糟的一团！ 腥！新鲜的血味儿！ 她的视线很快便瞄准了目标，此刻的红色剑者正立在一个长形的几案之旁，几案上是半剖的不知明小兽，小兽未死，不住地在几案上弹跳，血液溅得到处都是。而那仓壁和地板不知是何物所制，血液飞落其上，饕餮般吸融，而红墙和地板的颜色竟仿佛都深了一些。 “过来，剥了它，我要一张完整的皮。” 红色剑者冲她招招手，使唤得无比自然。 简悠扬却没有动，她依旧站在门口，望向这个高壮的红色剑者，“我来剥皮，你用什么交换？” 红色剑者斜侧着脑袋，看了她一瞬，“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 “哦？” “但我尝试相信血剑游商的信誉。“ 这次血剑竟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指着那案几旁侧的一个囚笼，“这里还有三只影兽，我给你三次机会，若能有一张完好无损的皮，我便同意与你的此次交易。否则，你不够资格。懂吗？” “懂，也就是说，若不能剥出一张好皮，我的命也就没了。” “不错。开始吧。” 血剑说完，坐进了案几另一侧疑似椅榻的地方，他单手支头，准备好好欣赏一番“兽争鞘斗”。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简悠扬的手很稳，她看也不看案几上那只弹跳的小兽，迅速从囚笼中逮了另一只出来。不过，这只影兽刚刚出笼，身形却在渐渐消失。 简悠扬立时又把那影兽塞入了囚笼之中，瞬间那影兽的身影又充实起来。她又快速取出一次，依然如此。 但这次，她却随之将另一只手也探了进去。那笼口十分狭小，她的两只手几乎完全卡进了笼口，而更不妙的是，另外那两只影兽对她发起了攻击。这影兽竟是一种能喷吐闪电的小兽，它们每电击一次，简悠扬的手便会麻掉一分。 简悠扬丝毫不敢耽搁，她的两只手像是揉面团一般将手中紧握的那只影兽，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只听得一阵“咔嚓咔嚓”的微响，然后，那小兽便再无挣扎，直直瘫软在简悠扬手中。 简悠扬立时丢开这只，如法炮制，不一时，将三只影兽都摸了个遍。囚笼彻底安静下来，三只影兽全部躺在笼底。但它们的身形却暴涨了几倍。 在一旁随时准备看笑话的血剑不由眨了下红眸，支在头侧的手换了另一只。 他看到简悠扬将双手一点点从那笼口退出，然后围着那笼子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笼后，那里有一个搭扣，整面笼壁都可以打开。 简悠扬拎出一只影兽，将那壁门重新封好。开始了她那让人目炫的刀工。 快！ 准！ 狠！ 简悠扬一向自信自己屡创奇迹的医界手术全赖于这三项。尤其此时，这血剑已知晓她可以使用元力，便不再藏拙，一双手更是利落至极，那皮剥得再没有的轻松，亦再没有的完美。 当然，她的工具仍然是捡来的“剑尸”。 血剑早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侧，他的双眼发亮，看的倒不是分割完好的兽皮，而是简悠扬的双手以及那手中的“双剑尸”。 “我来！” 简悠扬被大力一拨陡然从专注的模式中清醒过来，而手中的“剑尸”也被那血剑夺了过去。然后，便是一阵剑影翻飞，案几上瞬间血肉模糊。 不过，这血剑显然玩得极为开心，他一并将笼中的另外两只也提了出来，这次倒没有胡乱作为，而且最终还真被他剥出了一张皮来。虽然，不怎么完美，有几处坑洞，可却比他之前的技艺好上太多。 简悠扬看看外面的天色，正待开口，那血剑已转过身来，“啪”地坐入了那椅榻之上，两把“剑尸”仍在手中不时耍玩，“很好，这笔交易我血剑游商接了。不过，你的命……若是让你来估，价值几何？” “无价之宝。” 简悠扬的回答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无论思不思考，这都是她唯一的答案：她的命在她心中必须是无价之宝。 血剑这次盯视简悠扬良久，然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很好，那你便拿另一件无价之宝来换吧！“ “既然是无价之宝，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我目前手中并无，所以，请给我一定的期限。“ “若期限内你仍寻不到呢？” “那便任你处置。” “很好！好极了！” 血剑将双手中的“剑尸”一磕，便碎成了尸末。他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他走至简悠扬的身前，俯视着她，“我便给你两个月的期限！” 而这次，简悠扬没能从那双眸子中看出任何情绪。 49. 简悠扬惊险掉出兽车之时，天色已暗了下来。身后那高大的兽车又直直立起，像一尊杀神座驾。 它甚至伸出它那一贯蜷缩的头部向简悠扬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简悠扬急步闪行，但让她意外地是青木和红锦竟未离开。 “悠扬！” 他们一看到简悠扬的身影，青木便叫了起来，不过声音压得低低的，手掌用劲儿在空中挥动。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交易还没结束？” “交易早结束了！你……你没事吧……？”青木问完这句话，又像是说错话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都出来了，肯定是没事啊！我怎么净说废话！” “呵呵……”简悠扬沙哑的嗓音愉悦地笑开，“放心吧，我还活着！” “先离开这里。”红锦在一旁提醒，而此时那十三座巨形兽车亦站立起来，又按照一定的次序向中央聚拢。 “走！” 简悠扬率先起步，三人身形不一时便融入了灰色的向晚。 而在那血剑游商也离开之后，却有一个黄发黄眸的剑者冒了出来。 他站在简悠扬三人先前所站的位置，看了看四周，掏出一个圆乎乎的东西，对着它说道：“上报，有最新发现，发现63号目标，目前接触两次，第一次曾说出禁语中的第五和第六个词汇，第二次被狂暴元力吞噬却未死。请指示。” “稍等。”那圆东西亮了亮，传出一个声音。 过了一会儿，重又响起，“确认为重要目标！继续监视！随时上报！” “是！” 黄色剑者收了讲话的圆东西，身影不紧不慢地向巨树前区跃去，巨树枝叶上五彩的光斑打下，忽闪忽闪间，清晰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今日简悠扬刚清了债的债主。 而黑夜正式拉开。 第22章 狂暴治疗 50. 简悠扬三人回归巨树前区，此时天色彻底暗沉，而那盏妖艳的红灯笼又准时悬在了空中。 她看了看这被原住民称之为“月笼”的照明，发现今日的剑和剑鞘们并没有立时上树歇息，竟然仍呆在树下活跃戏耍，当然，有一部分剑者始终冷着脸，像在沉思。 “怎么今日还不……休息？”简悠扬指了指头顶的巨树。她可是记得清楚，前两日均是在红灯笼挂起之时，这些剑者已基本都上树了。说起来，今日才是她到异世的第三天，可感觉上却像过了很久。 “下午都没有狩猎，当然不用急着上去疗伤啦。”青木解释道。 疗伤？简悠扬望了望头顶五彩的枝叶，她倒没想到是这个理由，难怪被原住民称为“母树”。不过，如此一来，她正好有时间将憋了一肚子的疑问，逐一探听一下。 她寻了一处远离根墙的根须地面，示意青木、红锦坐下，问道：“你们每晚上树，都是为了疗伤？” “是啊！悠扬，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青木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难怪昨晚悠扬一直呆在树下呢！啊，她好像前天也是在树下！否则，说不定我就不会砸到她了……青木说了一句，思绪便飘远了。 “在母树上恢复本体，不管多重的伤，隔一段时间都能完好。”红锦补充道。 这么强？简悠扬心底却产生了疑问，“狂暴剑者也能治好？” “不！剑者在母树区狂暴，会直接消失！” 青木醒过了神，忙在一旁点头附和。 “消失去了哪里？” 两人摇头。 简悠扬想到自己体内那些由狂暴元力转化而来的灰色元力，还有她空间中莫名出现的巨型黑晶。不过，既然巨树并没有抗拒她，那么，说明这些东西目前来说都是安全的。 简悠扬心思抵定，便将话题转向了她当下最为关心之事，“血剑游商你们知晓多少？” “我只知道他们都很强，每次出剑都毫不留手。”青木一脸向往地说着，手中还比划了几下。 红锦想了想，道：“血剑游商全部由红色强者组成，他们只在交易日出现，每次有人踩入划界线之内，都会被直接斩杀！今日情形便是如此！今日出手的，应该是他们的头领血剑！” “他可有什么特殊癖好？” “杀人。”青木顺嘴说道。 倒是红锦，思索了一下，“血剑的事情，我们这些外域的剑者知道极少，只有进入内城，才可能接触到那些强者。” “内城？”这是简悠扬第一次听到，她的眼睛莫名一亮，“你是说强者都在内城？” “对，剑者不具备强者的资格，是无法进入内城的。像我们这样每日狩猎，也都是为了变强，能够进入内城。” “除了外域和内城，还有哪些地方？” 两人又摇了摇头。 “那么，你们知道内城最强者是谁？” “剑皇！”这次却是青木与红锦异口同声而出。 简悠扬原本以为两人极大可能并不知晓，却不想竟有共识，“剑皇有多强？有几个剑皇？” 这个问题一下子难住了青木和红锦，两人对视一眼，又望了望那红蒙蒙的夜空，均愣在了那里，眼底一片迷茫。像是有什么信仰一下子被戳了个小口。 还有，剑皇之上呢？是不是就可以冲出这片天地？……这个问题，简悠扬压在了心底，至少，她已经有了新的方向。 “不用想了，等变成强者，自然就能知道一切！” 简悠扬虚拳一握，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理当如此的自信，青木和红锦顿思了片刻，最终从迷茫转为坚定，两人均重重点了点头：强者是一切可能的基础。 “那么剑鞘呢？剑鞘也能进入内城？”简悠扬差点忘了自己可是个剑鞘。 “剑鞘可以依附剑者中的强者进入，也可以凭借自身治疗术等级进入。不过，治疗师等级要高级才有资格。” 这边谈话间隙，简悠扬发现已陆续有剑者和剑鞘上了巨树，而最先上去的位置都比较靠近巨树主干。 “是不是越靠近主干，对本体越好？” 青木和红锦不解简悠扬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好了，明天一早还要狩猎，你们赶紧去休息。” 简悠扬催促两人尽快上树，青木抓抓脑袋，“悠扬，你不上去？” “不用管我，你们快去抢位置。” 红锦点了点头，一道红光闪过，已窜上了巨树。而青木又磨蹭了一会儿，说道： “悠扬，难道你是嫌自己的本体太丑？” 简悠扬抽了抽嘴角，“是不是想我送你上去？” 一道青光疾速闪跃，巨树区很快又一片安宁。 树下，仍是简悠扬一人。不错，一人。 因为她无论如何尝试都变不成剑鞘。 她潜意识中的本体始终是人。 51. 第二日简悠扬同青木、红锦结队狩猎。三层依然关闭，他们上午在二层深处试炼群攻组合技能，而下午青木和红锦继续狩猎，简悠扬则提前回了巨树区。因为她要进入内城，成为治疗师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 当然，一整个上午她又从青木和红锦那里淘到一些琐碎的信息，譬如内城的位置正是在巨树后区悬崖的对面，而内城开放日恰好是两个月后的某天，她不由揣测那血剑所说的两月之期是否与此有什么关联。 不过，当下最关紧的却是成为一名土著治疗师。 进入巨树后区，果然看到有一些剑鞘是集中在一起的，甚至支起了简单的篷架。她一一掠过观看，每个小群体中都有一个剑鞘师傅，她们的颜色属性都极为统一，红白青黄黑五色互不相扰。而她在这其中亦见到了之前那个七人小队中的红色剑鞘和白色剑鞘，那红色剑鞘所说不假，她倒真是在教授火系的基础治疗术。 只是，简悠扬如今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系别。 她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发现有一个团体俨然五色俱全，不由得十分好奇，待走入那篷架之内，这剑鞘师傅在讲解的正是狂暴元力。 原来，狂暴元力来源于能晶中的天然杂质，这些杂质在个体的能晶中几不可见，但剑者大量长期地吸取之后，却会在其体内堆积下来，形成一种极不稳定的元力，这便是狂暴元力的雏形。而狂暴又分为自然狂暴和非自然狂暴，凡自我堆积形成的狂暴均为自然狂暴，而由外属性元力强制进入体内引起的狂暴则为非自然狂暴。 听到这里，简悠扬立时想起了那贪吃猴之前引发的狂暴虎狼。当然，至于那位后来出现的黑衣强者肯定是自然狂暴无疑。 初步的讲解之后，剑鞘师傅开始示范疏解的手法，只见她冲着剑鞘群的后面招了招手。不一时，走过来一个白色的剑者。 他很瘦，破旧的衣衫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左腿跛得十分厉害。 他完全不在乎剑鞘们探究的眼神，径直走近群体中央的一块儿大石。这石头像是被什么利器切过，表面十分平整，有半人多高。白色剑者坐上之后，很快地脱掉自己身上的短跑，剑鞘师傅则开始用一种甜香的无色植液来涂抹其全身。 “这是诱果的果实油，可以让剑者放松。接下来，注意我的手法。” 说着，剑鞘师傅的双手已触上了那剑者的胸膛。抚摸，拍按，指压，那双手像蛇一般灵活，却也像蛇一般诱惑，它们毫不迟疑地滑行过腹部，又蜿蜒向下。 周围的剑鞘全都屏息以看，表情极为认真，而令简悠扬不解的是，那位端坐中央的半裸剑者像是十分痛苦，他的额头和皮肤之上开始渗出密集的汗水。汗水由小如针豪，渐至大如珍珠。 与此同时，他的呼吸开始急促，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呈波纹状的起伏。 而随着剑鞘师傅的手继续向“丛林”中深入，剑者全身开始止不住地抖颤，他身上的皮肤像赤铁一样殷红，终于，他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啸呜，然后“噗噗噗”的几声，其胸膛和后背爆开数条指长的血口，有絮状的黑雾窜射腾空，很快便消失不见。 但简悠扬第一时间确认那黑雾是她熟悉无比的狂暴元力。 这诡异的方法竟然真的能疏解狂暴剑者，简悠扬不由得想起昨日原住民们露天狂欢的场景，当时那些剑者的背部亦曾出现蚯蚓状的狂暴元力，但他们最后从何处释放，她倒不得而知，莫非剑鞘都是可以吸收狂暴元力的？她这边皱眉沉思，而此时那剑者已站了起来，他随便将衣袍裹了一裹便转身离开，他的左腿在地上拖出很长的轨迹，每一步都十分吃力。 简悠扬看着那道背影，思绪不由得有些飘忽：她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在她的记忆中，哥哥是坐着轮椅长大的。但他又是世间最漂亮最优秀的哥哥。她想他了。还有失踪很久的爸爸。 “那个新来的剑鞘，你过来动手练习一下。” 简悠扬被身边的人撞了一撞，然后顺着一道道又鄙夷又羡慕的目光看去，那剑鞘师傅叫的人悍然正是自己。而剑鞘师傅身边则站了一个与她有一面之缘的剑鞘，那个曾经好心给她指过路的黑色剑鞘，亦是昨日死掉的白色剑鞘的同伴。 她此时正用一种凉凉地目光看着她。 而斜石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同样跛足的黑色剑者。 第23章 治疗后遗症 52. 简悠扬同那黑色剑鞘对视数秒，突地龇了龇满嘴的小白牙。 她将双手向背后一叠，大步流星地排众越出，那些剑鞘有的主动避开，有的却倨傲地站在原地，摆明了此处无路的拒绝。 简悠扬不以为意，直直前行，且步子迈得极大，不过三五步间便到达了斜石旁边。而那些倨傲的剑鞘们则一脸的惊呆：她们……怎么动了？ “这位美丽的剑鞘师傅，你确定要让我亲手来做练习？” 简悠扬的语气上扬，带着明显的兴奋，她甚至还挼了挼那根本早已阵亡的袍袖。剑鞘师傅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不过很快，她便皱起了眉头，因为简悠扬伸出的手和胳膊，丑陋粗糙至极：那样黑红交错布满伤疤的皮肤，甚至在剑者身上也极少见到。 这样的一双手，如枯藤老树一般，能让剑者产生快感？ “等等，你这手……”剑鞘师傅正待拒绝，那黑色剑鞘却凑上前去不知说了什么，剑鞘师傅眉头皱得更深，不过却摆了摆手，示意简悠扬继续。 简悠扬笑得十分灿烂，她的手几乎在那剑鞘师傅点头的瞬间便落了下去，不偏不倚，落在了那黑色剑者的肩头。然后，不是向前，而是向后，双手拇指并行于脊椎，至腰盘处，其余八指忽然蜷握，两拳顶然击出。 “啊！” “你做什么？” 惊呼声伴着剑鞘师傅的斥呵一同响起，不过这些声音很快又消弭了。因为她们清楚看到从这剑者的身体中弹射出了一片浓密的黑雾。如此之快。 四周死一般的静寂，那剑鞘师傅张着口呆在了原地；一旁的黑色剑鞘亦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黑目，嘴角紧紧地抿起。 “效果还不错。” 简悠扬自言自语地评价了一句。看来，这个世界狂暴治疗的原理便是让剑者释放血液中活跃的狂暴之元。 不过，下一刻，那静坐不动的黑色剑者却突然如被烫伤了一般，“唰”地跃下了斜石。 他浑身筋脉鼓动，喘息如牛，竟一个箭步，朝那名最近的黑色剑鞘扑了过去。 “怎么回事？”剑鞘师傅的问话刚落，周围的剑鞘姑娘醒过神来，立时飞鸟一般地四散。 有人惊叫着大喊：“他狂暴了！” 一个狂暴的剑者，不管他是不是残疾，武力是不是强悍，都是剑鞘所避之不及的。因为他们没有理智。 “不要慌！不是狂暴！狂暴剑者绝不可能留在母树区！”剑鞘师傅大声疾呼，但剑鞘们已被恐慌袭卷，她们直到跑出了那个棚架，才慢慢地醒悟过来：是啊，母树是不会允许狂暴剑士存在的。 于是，她们又缓慢地向那处棚架靠近。 剑鞘师傅站于棚架外面，一直未曾离开，但此时她的脸却通红一片，仿佛连巨树区也燥热起来。 剑鞘们不解，但当她们越来越清晰地听到那一阵阵激烈的撞击，剑者的嘶喘，和那剑鞘越来越婉转抽长的尖叫时，如同被疾病感染似的，一个个全都熏红了腮颊。这一次的叫声，不知为何，竟听起来格外不同。她们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窜跳出来，血液都逆行腾沸。 而简悠扬又在何处？ 此时的简悠扬正站在那两具交缠的身体面前，仔细揣摩为何会出现这一变故。是的，这是不在简悠扬意料之中的变故。她不过是用了一种让血液快速奔流的手法，结果，这剑者的确是泄出了狂暴元力，可这之后是怎么回事？ 突然的发情？而且这发情的情形同剑者与剑鞘的交欢不同，此时倒像极了人类原始的情-欲。他们的脸上多了表情的变化，身体不再是发出锐器撞击的利响，而是*拍击的钝音。 不过他们交-配的时间还是太长了些，远超人类，简悠扬沉思着，目光毫不回避这两人无止尽的撞击，大概又过了盏茶功夫，那些站在棚外的剑鞘想要步入棚架之际，又起了新的变化。 两人的头顶各自显出一把黑色的剑和剑鞘，两者互相拉锯，却又很快地，那剑“嗖”地一声，射入了剑鞘之中，鞘身颤动，发出巨大的嗡鸣之声。与此同时，两人的身体结成了一个黑色的大茧。棚架轰隆一声，四散分裂。 这情形对于简悠扬实在太过熟悉，同数天前的那一幕何其相似。除了没有血腥。 而在棚外正等得面红耳赤的剑鞘们，突然看到这个悬空的黑色大茧，俱是痴痴地呆立了一阵，然后像是突然注意到站在大茧旁的简悠扬，她们不约而同地将其轰开，然后悄声围成一圈，将那个大茧保护了起来，紧接着，她们跪坐于地，嘴中无声默念，像是在虔诚祈祷。 简悠扬站在这个大圈之外，摸了摸自己尖尖的下巴，转身离开。 53. 无风，无雾，然而，视线却穿不出百米之外。 简悠扬站在悬崖一边，那通往内城的秘径不知藏在何处，此刻竟连城门也眺望不到。 她信步而走，不时弹动石子以期能测出悬崖两岸的距离，然而，石子却一点声响也无，像是坠入了真空的空间。 简悠扬又走了一阵，除了剑鞘们的治疗师组群之外，她发现还有一些残疾的剑者，他们也搭起了临时的棚架，棚架内不时传出“咣咣”的声响。 她将手中的石子随手撒出，正欲前去看个究竟，却听到那些下落的石子，竟突然起了回声。 “咚”、“咚”、“啪”、“咔啦”——！ 嗯？ 简悠扬眼睛一亮，立时巡着那声响向崖下看去，仍是不清晰，但明显沿着脚下这个方向靠近崖壁的一侧，有什么东西。凸起的岩石？陡生的树木？私藏的宝藏？抑或者，进入内城的秘道。 简悠扬脑海中猜测万千，身形早于第一时间攀绕须根探下崖去。 简悠扬数着自己的步子，她在大概丈量自己攀下的距离，但这情形持续到第一万零八步时，被打断了。那坚韧无比不受剑气所摧的须根竟然断了！而且不只她攀沿的这几根，左右两侧可视的范围内都空缺了一大片。 这绝非自然断落，因为整片根须的断裂处排成了一条横直的直线。 她目测两边长须根的远近，双手交互错位，向着左侧较近的一端移去。这一左移，计七十三步，但她去扯动那延绵向下的长根须之时，却发现其纹丝不动，竟深扎于崖壁之中。 “先说好，我可不是要伤害你，只是帮你松下筋骨。”简悠扬不管这巨树是否生了智慧，如此先打声招呼总是好的。 她运转体内的元力，附于掌心，开始大力扯动这些根须。初始，这根须动也不动，简直长成了石根，她不死心地继续加力，直累得满头大汗，体内的元力将将榨干之时，那须根竟微不可见的晃了一下。 简悠扬立时一乐，咬牙继续作战。晃动渐渐明显起来，然而，不待她松口气间，崖下却突然袭来一股大风。 这大风简直如人手一般，一个卷裹便缠住了简悠扬的腰身，拉拽，回抽，简悠扬毫无反抗之力便坠跌下去。 呼啸的风眼中，简悠扬紧护要害，蜷成圆形的一团，好在，这次跌落，距离并不很远，但却从白天骤然跌入了黑暗。 她只听得一阵乒嗵乓啷的乱响，浑身的骨头无一处不痛。尤其，最后停止的那一下，她的屁股感觉好烫。 简悠扬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这黑暗，但她仍第一时间揉身立步，只是……晃了下脑袋，刚要抬头—— 头顶却轰然一阵巨痛，犹如被巨型平底锅狠拍了一响，她只看到一双怒张的红眸，便瞬间陷入了黑暗。 第24章 不怨必争 第23章不怨！必争！ 54. 简悠扬是被一阵焦糊的肉香味儿唤醒的。但她很快确定这肉香正来源于她自己身上。 她大概被什么烫伤了。 她这样想着，便又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地唱鸣，脑袋嗡嗡嗡地疼，而身体则像被人折叠着扔进了狭小的桑拿间里，热！闷！她觉得自己身体内的水分都流尽了，肚腑之内像有一只风车在大力翻滚。 耳边传来间歇的“咣咣”声响，一时急，一时慢，吵得她脑袋更痛。连心跳都嘭嘭作乱。 简悠扬费力睁开眼睛，一绺血水立时顺着她的睫毛扑嗒坠地，落在黑暗中，有闷小的回音。眼前红黑的光影交错，她依稀看到一个盆状的容器置于她身体下方。 盆中有腥咸之气窜腾。 她移开目光，探向左侧光源处，却只觉红芒刺眼，那里似有一个巨大的炉子，而炉前，背对她站着一个人，那人的影子被红光映得又高又大，如同一头变异的巨熊。她看不到那人的模样，只辨认出是一个独臂的剑者正用力挥动手中的巨锤，“哐啷”，“哐啷”，不断地下砸。 每一下，都十足用力，连汗水也在炉火的映射下弹出指尖大的黑影。 她突然想起昏倒前头顶巨痛的一拍。心脏跳得更急。 她此时的状况糟糕透顶，四肢被绑吊在一起，身体后折弯悬成一个拉长的“o”。她努力将头颅后仰，看到了绑缚她手脚之物，赫然是坚韧无比的巨树根须。 简悠扬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她一面打量周遭，寻找可行的逃脱方法，一面运转元力，去一点点磨割那根须。尽管这后一种作为看起来有些可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仍是做了：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是一种可能。 这是个黑黢黢的弯道空间，除了炉火照亮的局部区域，远处反而显得更加昏暗。空间壁侧堆积着成堆成堆的物品，形状不一，但看不清楚是何物，只偶尔有炉火的红光在其上虚闪掠过。 巨大而单调的锤击声仍在继续，简悠扬小心瞥向那个巨人似的身影：没有立时杀她，那么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为了折磨发泄，要么是——她尚有某种用途。若是前者，她应示弱配合；若是后者，她当将自己的用途筹码加大…… 这想法初初在简悠扬脑中模糊成形，那身影却骤然停歇下来。他将锤子丢在一边，发出“咚”的一声重响，然后，完好的右手直直抓起锤击出的一个通红之物，迅速转身，向简悠扬走了过来。 他的步子显得十分沉重，在地上擦出拖拉的声响，混着某种铁链似的脆音。 简悠扬敛着眼睛，身体偶尔地小小痉挛，呼吸起伏不定，而头上的血水仍在不时滴落，像是陷入了某种噩梦之中。 然而这伪装很快便被打破，那剑者手持通红之物毫不犹豫地朝简悠扬颈间抹去，那炙烫的高温立时让简悠扬起了颤栗，她的身形猛然在空中后荡，元力层层叠加于颈部，但这动荡的幅度却委实有限，何况，一退便有一回，那回荡的趋势她却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 怎么办？简悠扬周身的汗水密集涌现，却又即刻被那热浪蒸发，以至于她周身竟起了肉眼可见的白气。 “等等！打个商量，不要抹脖子！” 然而，话音未落，那如烙铁一般的物事已落了下来。她听到“噗”的一声急响，大团大团的血液自她的脖颈处喷出，溅落在那通红之物上，瞬发出“滋滋”的连音。同时，一股更清晰的肉烤焦味亦逸散至她的鼻端。 她的脑袋无力似的垂下，恰看到旁流的血液正一滴不落地汇入身下的盆池，而那剑者此时已将染血的条状物体斜斜地伸入了盆中，不可思议的是，那些四散的血珠竟乖觉地纷纷聚拢，如同被蜜糖吸引的蚂蚁般蜂拥攀附于那长物之上。 不一时，那长物便裹了一层厚厚的血衣。 这一切完成，那剑者顿时又拖步回到炉火之前，开始了新一轮的锤击。 而简悠扬早在第一时间，从空间中取出了上午猎取的两颗白色能晶，正拼足了全力吸收。 数百息后，她脖颈上的伤口总算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而两颗能晶也消耗完毕，她丝毫不敢放松，又迅速运转元力，加速伤口的复原。即使明知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实力差距犹如天堑鸿沟，但她的自救之心却绝不曾偃息。而且，接连三番的遭遇强者，这一次，她反而有了不同的体悟：可以恐惧，可以愤怒，但她简悠扬从今日起绝不再怨恨自己，她当在这个陌生的异世，尽己所能地爱护自己。活，很不容易，但必争！ 这番内心的宣誓在简悠扬心中激荡回响，又慢慢转变成一股坚定的信念，她那张疲惫的血污小脸竟缓缓绽开了一抹笑容。不羁，绚烂！ 当剑者第二次向她走来时，她“唰”地睁开了灰眸，语速极快地脱口而出：“若想要一个活的血库，烦请换个地方割。” 她在黑红交错的光影中注意捕捉那剑者的表情，但他恍若无觉似地，仍是瞄准了同一个地方。 莫非……聋的？这念头电光急闪，简悠扬瞬间汇气成音，重又将这句话送入这剑者耳内。 而那通红之物在将将抹下之时，竟惊险地缓了一缓，它角度骤转，简悠扬的左前臂连同肩头立时汩汩飚血，但简悠扬却只是龇了龇牙，并未吭声。 她的内心暗吐一口长气：能够交流，那么，便又多出一丝机会。 这次，她不再关注伤口的境况，而是将视线牢牢盯至眼前的剑者：他很高，是他目前所见剑者中最高的一位；穿着样式少见的短衣短褂，竟十分整齐；握物的左臂虬实有力，肌肉鼓凸；一头红发张牙舞爪地卷曲，不知是被那高温烤烫至此，还是天生；赤红双目大而浑圆，每次张开都十分吓人，宛如某种饥渴的凶兽，而最为诡异的是，他的全身包括脸孔但凡□□在外的肌肤均满布长虫似的疤痕。 还不待简悠扬去细研那伤疤，这一轮放血已结束，很快，那单调的锤击之声重又响起。只是这次，锤击更为密集，力度更大，他每一下施力，都将整个臂膀轮一个大圆。 简悠扬甚至受他这轮转之力袭染，心脏急速畅跳，竟完全无法自抑。 这一下，简悠扬不得不运转全身的元力同这魔音作抗争，效果却是了了，直到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心脏是不是要跳爆之时，那声响嘎地停下。 简悠扬虚脱一般的难受，不过，她更担心紧接而来的第三轮放血。 她盯着那个静止的身影，正在琢磨着该如何应对之时，却只见那剑者骤然举起手中之物，砍向身旁的一块岩石，但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长物赫然断作了两截。 这声响并不如何大，但那剑者的双肩却像是一瞬间塌了下去。他的脚步踉跄后退，竟几次都未站稳。 他大张着嘴，嘴中发出无声的大笑，不知为何，那场景看起来格外的凄清，像是有什么追寻已久的东西彻底消亡，那种悲鸣非由声音发响，倒更像是灵魂的哀恸。 简悠扬完全不知自己双目中已淌下了泪水。 她只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扭了一把，等她恍醒之时，那人的周遭又起了变势，先是炉火四溅，浑如小型岩浆喷发，整个弯道之内一片火红；随之，空间四壁、洞顶、地面均发出“咔咔”裂响，山石暴雨似的坠落，全然是自灭之姿。 简悠扬刚庆幸自己终于可以落地，便被一阵碎石拍了个灰头土脸，险险淹没。她尝试趁机逃出这困境之地，但很快便偃息了，她完全辨认不出出口的方向，更不可能在石洞完全塌陷前逃出升天：她不由心下恨得牙痒。 “发什么疯！不过是铸一把剑，你方法不对，当然不能成功！” 简悠扬运足了元力向那剑者传话，她唯恐对方听不到，这一句喊了三遍。 她正欲喊第四遍之时，却发觉身体骤然一轻，转眼，她已站在了那炉火之前，而手中被塞入了一把巨锤。 这巨锤比她的身高还要长。 那剑者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第25章 死亡惊悸 55. 崩裂中的石洞像被冻结一般速静下来。 简悠扬很想说她刚才只是胡喊的，自救而已。 但眼前这虎视眈眈的剑者却给她致命的危险之感，她本能地不想再激怒他。尤其他那双兽瞳样的红眸之中，此时竟泛起了一片闪电似的火网，火势汹涌，发出清脆的噼里啪啦的猝响，像两头随时会疯狂噬人的红魔。 而事实上，他什么也没做，他仅仅站在那里，站在她身体左侧半米开外，可简悠扬却感到倾天的压力。 她的心跳扑通扑通急响，身体内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沸腾，她几乎便要嘶喊出声了。 她猛然对着自己的心脏给了一拳，险险从那种死亡的惊悸中脱逃而出。 她一阵后怕。但脑子瞬间清醒：她不想给任何人陪葬！更不想死！ 所以，无论面对的是什么，她所能做的便是——争！ 即便她对铸剑的所有了解，不过来源于记忆中一点微末的皮毛；即便她奋力一铸之后有九成的可能不会成功；即便这种种的努力很可能只是又一次死亡时间的拖延，但她必须争！她争的是一个元力世界同地球世界纯靠人力铸剑的不同，她争的是由这不同衍生出的种种可能和生机！ 她迅速丢开手中完全不可能挥动的巨锤，向堆积在壁侧的山丘状杂物奔去：这些一堆一堆的物体非是他物，竟全是锻造过或未锻造过的剑尸。她跳入剑尸之中，浑然不顾身后剑者吃人似的目光，一番挑挑拣拣，找到了一件趁手的锤具——一块儿马蹄铁状的铸败品。 黑色，单手可握。 她满意地试了试手，又选出两片青色的剑尸，然后跳下山丘—— “我需要能晶。” 她一边说，一边急急向炉台走去。仿佛那能晶给与不给并不重要，又仿佛她比那独臂剑者还要焦急一柄剑的铸出。 独臂剑者仍如山似地站着，兽瞳中的火网一阵吞吐明灭，他唯有的一只左手极缓地伸出，掌中赫然浮现出三颗热度惊人的红晶：它们浑如赤碳，冒着汩汩的细烟，细烟中有琉璃似的光泽。 他像是笃定简悠扬能够吸收它们似的，直直递了出去。 简悠扬心中暗惊，双手却毫不犹豫，红晶被她掌心的元力包裹，热力发出滋滋的腐响，她毫不避讳地当场吸收两颗，将剩下的一颗放在了随手可及的炉台一侧。 紧接着，她的双手快速行动，催吐出一层薄薄的元力，包覆着两片剑尸，一并丢入了炉火之中。 时间仿佛又一次静止，和着四周悬停的飞石，空间变得诡异而死寂。 简悠扬沉心净念，俨然又是那个挥舞手术刀的医界疯医。她细细感知两把剑尸的变化，初时，能顺利感知它们所产生的每一丝细微软化，但随着温度的提升，她的感知越发深入，竟渐渐融入了剑尸之中，于是，感同身受地，那侵入剑尸的热浪之息也一并回卷。 顷刻间，她如同一只被投入热汤的小兽，明明可以一跃而出，却又偏不肯动弹分毫。她的全身很快成了*的小河，头发和衣服都渗出串联的水珠，水珠又迅速变作细流。 就在她脚下的湿润水影连剑者的大脚亦不肯放过之时，那两片剑尸终于有了进展，它们融化掉的部分开始渗透，而简悠扬则引动自己那紧紧包裹着剑尸的炙烫元力开慢慢游动，她小心翼翼，在保持包覆元力均匀薄度的同时，缓缓加速，直到它们同自己体内的元力形成一道稳定的循环。 这情形，在简悠扬的感知里，便像是一条盘旋的动力锁链，热与冷交替，激起微小而匀速的风，微微缓解了她周身火烫的不适。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即第一步互融之后，她还要尽可能地剔除剑尸液中自带的杂质，也即沉积的狂暴元力因子。而这一步，只能依赖她的痛觉感知，因为吸取狂暴元力之时，她的身体和意识均会产生不同程度的痛楚，虽然随着她吸取狂暴元力增多，这种痛觉已越来越习惯，但这并不代表她的痛觉失去敏锐。 相反，她只是将痛觉感知的最大值域扩展了。 停在炉台一侧的能晶，突然“噌”地跳了起来，它窜入简悠扬的手中，被迅速吸收，与此同时，她亦猛然将动力锁链加速，锁链之上分出触角似的游丝，开始了对狂暴元力的清扫。 痛！并主动着！但凡被她触手之芽感知到的狂暴元力因子，通通吸纳！ 这大概是最符合简悠扬个性的拾荒之旅，她将那些欲引发她狂暴的家伙整个吞下，但也仅仅多塞几个牙缝而已，毕竟，两柄剑尸之中又能包含多少的狂暴元力？而清扫到了后期，零星游散的狂暴元力更加不好捕捉，她自身的元力有限，速度便骤然慢了下来。她打算慢工出细活。 然而，在一侧一直关注着炉火中进展的独臂剑者，却绝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只见他的左手突然搭在了简悠扬的后背之上，一股暴虐焦躁的火红元力瞬间冲入简悠扬的身体，触手元力丝猛然暴涨，简直像雨季湖面繁殖过盛的水草。 狂暴元力瞬间吞噬殆尽。简悠扬痛得打了个激灵，但糟糕的是，这些火红元力横冲直撞，包覆剑尸液的元力薄层竟渐有分裂之势。 怎么办？时不等人，简悠扬瞬间截断了后续元力的输出，体内元力反震，阻断了独臂剑者的火红元力。但这一变故，等于将剩余的火红元力全部封存到了简悠扬的筋脉之中，她的筋脉立时爆响，皮肤上开始先后渗出细小的血花。 血花和着空间炙热的高温，很快便凝起了红色的血雾。 简悠扬站在血雾之中，却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或者说她对痛的忍耐度又一次加大了。她的意识全部缠绕在红色的触手元力丝之上，她要尽快分化出一部分，使其转移至剑尸液的表层，为包覆元力加固。 好在，她自身的元力似乎对其它元力存在某种同化作用，虽不明显，却仍帮了大忙。 完成这一步骤之后，简悠扬立时便将剑尸液稳稳地移了出来，将它搁置在一个平整切面的石台上，随之，外层元力缓慢拉伸、修整，成为了一把近三尺长的标准剑槽。 紧接着，简悠扬迅速从剑鞘空间中取出一个比足球还要大的黑色晶球，这晶球寒气惊人，甫一出现，炙烫的空间温度立时急降，在简悠扬的身前竟形成了一片红霜。 黑色晶球一闪即没，但还是引起了独臂剑者的注目。 而简悠扬这边，滚烫的剑尸融液已凝固成形，她立时便挥舞起那块儿马蹄铁状的锤子开始了“咣咣”的锤击。 她锤击得又快又密，简直像裁缝在用缝纫机缝补衣物时细密的针脚。 简悠扬一直都未撤回元力，她发现包裹着剑尸液的元力竟有部分极好地渗入了剑中。所以，她可以轻易感知到剑形的微妙变化。她自信，这把剑的剑形接近完美。 她的干劲更足，挥汗如雨，每每当她觉得元力即将枯竭之时，身体内都会涌动出一股奇异的暴虐力量，填入她的意海和筋脉之中。 这一场锤击不知历时几许。 等她停下来时，那个硕大的黑色晶球再次出现，而铸好的长剑则被她一个投射，没顶插入了黑晶之中。 “滋滋滋——”！冷与热相交，宛如油烹煎炸。 她默数五下，长长地吸气，缓而坚定地将那剑拔了出来，然后，她听到一阵同样缓而清晰的“咔嚓咔嚓”连响。 等整把长剑全部拔出，她又忍不住倒吸一口长气，剑身之上竟蛛网似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一把青色的裂剑。它的剑形几近完美，可—— 这是一把废剑。 简悠扬胸腔发出遗憾的叹息，然这叹息仅发出一半，空间内的压力猝然加重，炙热的高温疾风般地向她碾压，一个虬结有力的巨掌斜压而下。 第26章 且忍你 56. 简悠扬暗蓄的力量猛然迸发，青色废剑一挡，她的身形极快地掠向黑晶。 而空间内的温度骤然速降，那块未被收起的黑晶竟突然迸发出比之前还要冰寒的温度。简悠扬的双手迅速抱起黑晶，她打算做存亡一战。 然而待她看到那独臂剑者的情形时，却不仅想仰天长吼。 只见独臂剑者仍在原地，竟是动也未动，而他的手中正擎着那把青色的废剑，仔细端详。 简悠扬仍不敢松懈，黑晶被她牢牢抱握，但温度和外泄的狂暴气息却被她极力地遮掩。她的全身紧绷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向独臂剑者。 数息之后，那独臂剑者终于有了动作，他竟一个回手反握，以那青剑逆切，斩向他斜后方的一处悬停岩石。 “唰——”！ 极其干净利落的一声，然后“扑通”一下，那岩石坠落地面，被整齐地一分为二。 再看独臂剑者，左手之中依然擎着那剑：青色，满身裂纹，但是——没有断！ 竟然没有断！ 简悠扬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她的内心像冬季里枯干的野草，终于逢了春风。身体骤然一松，靠在了身边的石台上。 但她的双眼始终没有移开。 她看到独臂剑者的眼中红光大盛，随之，他的左手一阵风影似的挥舞，简悠扬竟完全看不清他挥动的轨迹，只清晰听到接连的“扑通扑通”急响，碎石落了一地，空间骤然一敞，可紧接着，一声更熟悉的“咔嚓”声清脆想起，像是为这劈砍的活计画了一个夭折的句号。 洞中倏然一静。简悠扬撑在石台上的手抖了抖。 但不到一息，那独臂剑者又动了起来。他的左脚似乎极是随意的在地面一跺，洞中堵塞的碎石竟飞鱼似的倒飞而起，转瞬牢牢地贴入了洞顶和四壁，空间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没有多一些，也没有少一些。 之后，他的独臂一挥，简悠扬臂弯中抱握的黑晶滴溜溜地急速悬起，“咔”的一声嵌入了高处的石壁之上，半吐半藏，却是纹丝合缝，安稳至极。 简悠扬根本无力阻止，她此时犹如虚脱一般，浑身大汗，而她体内的伤势再也止忍不住，內腑的血水齐齐上涌：她一个扭头，血水喷了一地，连就近的洞壁上也染了色。而喉中新的血水仍在不断汇集，涌动。 简悠扬已再顾不了其它，她盘坐于地，开始了缓慢而异常疼痛的疗伤。此刻，她不但要修复伤痕累累的內腑，还要暂时压抑住那一小团并未消失的暴虐元力。 而另一边，在独臂剑者镶嵌完黑晶之后，洞内突然起了阵莫名的旋风，忽冷忽热。又急速消失。 简悠扬勉强稳住伤势，便急急睁开了眼，这一睁，意识回笼，才猝然惊觉洞中的空间竟已分割为二，壁垒分明；其间一冷一热，犹如天成。 简悠扬心中的震惊无可形容，直到数千息后，耳边又传出熟悉的“咣啷”锤击重响，她才如同梦醒似地恢复了神思。她的双眼一清，投向独臂剑者的目光第一次多了敬意。一个有惊艳之才的强者，撇开其性格不谈，确是令人仰慕的。 不过，她心中亦因此升出一个十分渴求的想法。 简悠扬盘坐于热洞一侧，继续疗伤恢复，同时关注着独臂剑者的铸造进程。 她发现他的方法与她不同，他竟然是集熔解、析杂、塑形于一体：他挥动的巨锤依旧缓慢有力，但这每一下锤击，都有暗沉的狂暴杂质飙出，不但如此，他自身的火属性元力很好地掌控着剑体的温度，一把火红的宽剑很快在他手中成形。 又是“咣啷咣啷”的一阵声响，就在简悠扬以为此剑可以冷却定型之际，却又见到那独臂剑者竟“刷拉”一下，在他残废的右肩划了一道，汩汩的鲜血立时直冒，而他竟然仔细地将热血浇遍整个剑体，又转身开始了新一轮的锤击。 简悠扬心下微怔：这独臂剑者满身蜈蚣似的伤疤，莫非均是由此而来？ 她一边沉思，一边等待铸剑的完成。 但这一轮的锤击时间格外漫长，长到简悠扬精神不支，自动进入了深层修复的睡眠模式。 直到头顶传来一阵大力的闷痛，她才恍然清醒，而首先映入双目的便是一柄赤烈如火的灼目重剑。 这剑三尺多长，掌宽，半指厚，其上流动着诡秘的纹路，乍看竟像裂痕，而剑身则生就布满了暴虐的嗜杀戾气。 此时这剑握在独臂剑者的大手之中，只见其轻轻一挥，仅是剑气吞吐，炉台的一角便给切了下来，之后独臂剑者便瞪着一双兽瞳红眸紧盯向她。 这是……让她夸赞？简悠扬挑了挑眉，不过，这剑倒真是极品。 “器凶，有王者之相！” 简悠扬七字传音入耳，那独臂剑者眼中红光暴涨，瞳孔又有细密的电网闪现。 这应该是……高兴吧。简悠扬如此想着，定了定心，选择直言出自己的请求：“不知可否请您出手铸造一把适合我用的武器？”简悠扬顿了一下，“如果可以，您可以开价，价格随您。” 这话一落，那独臂剑者忽地将目光移离了那把剑，而是盯着简悠扬瞧了半响。 简悠扬心下有几分忐忑，因为此剑者的脾气…… 但她无论如何也未料到，这独臂剑者竟将手中重剑往她身上一掷，十分嫌弃似地挥了挥手。 什么意思？莫非……给她了？ 简悠扬抱着重剑稳住身形，心下却始终觉得古怪。前一刻尚给你放血，要你小命，下一刻却无故送礼？ 简悠扬正转动着她的小心思，瞥见那独臂剑者一个大掌压下，又是径直朝她的头顶拍来。 又拍？ 简悠扬对这个动作已经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她条件反射地身形一侧，却不想头顶仍是被拍了个正着，闷痛袭来，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一手扶剑，一手扶着脑袋，刚要问又有何事，迎面却扑来一阵熟悉的炙热风浪，竟“嗖”地卷起她和重剑，向着漆黑无光处飞去。 57. 风势停住的时候，简悠扬开始了自由落体式的高空坠落。 她的视线依次划过黑红的夜空，夜空中灯笼样的红月，和红月下高大浓密、参差不一的树木。 然后，是一阵和着愤怒与惊慌的兽吼。 简悠扬很想咒骂，但她连咒骂的时间都没有。完全黑乎乎的地方，除了她手中的重剑发出一丝微弱的红光，其余什么也看不到。但近在咫尺的兽吼和腥味熏天的鼻息声，让她十分确认自己被丢进了兽窝。 她的本能反应比她的思考更快，几乎从她触地的那一刻起，手中的重剑便挥舞而出。剑重，但杀伤力惊人，她索性只在关键部位防御，而将大部分元力节省起来以做这把重剑的动力。 “噗噗噗”！——剑入*的声响不断，兽类的惊叫惨吼不断，简悠扬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兽，她只依稀辨别出这些兽类的个头不大，但数量极多。 周围的兽类越来越少，但很快，简悠扬就发现不对，影影绰绰的树木当中不断传出“呜呜”的细响，这响声起初极小，但不到五息，便连绵一片，犹如鬼哭婴啼。 简悠扬听到这声音，止不住身体越来越兴奋，涌动在鼻尖的新鲜血液的腥甜，让她忍不住想要扑杀更多的生命，释放更多的鲜香。 等她意识到这一点时，杀势已不可遏止，而她手中的赤红重剑亦越来越亮，竟如一盏红灯般照亮了这黑暗血腥的空间。 而但凡光线所到之处，无一活口，连同那些旺盛的树木通通被腰斩而断。 简悠扬停下来的时候，已无兽可杀，她此时才想起回头去看，然而这一回头，却从骨头深处冒出一股阴森的寒意。 满地的乱石断木之中，歪斜着白花花的一片，悍然是死相各异的婴儿：赤-裸着身体，头首分离，手断足飞。而这些毫无生气的婴儿，口中竟先后发出尖亢的啼哭，和着周围低沉的呜呜声，一高一低，直让人心脊发憷。 简悠扬疯狂的杀意骤然冷却，她的眉头皱起，灰眸在这些尸体上扫动。突然，她手中的重剑飞起，朝着地面某个婴儿尸体凶狠地刺去。 “轰隆——”！ 地面隆起，竟显出一个丈高的巨婴身体。这巨婴依旧白嫩嫩，赤身*，却怎么看怎么诡异。它的口中正插着简悠扬的红色重剑。只见它咧了咧嘴，喉咙发出“呜里哇啦“的怪声，然后双手举起，欲要拔出那赤红之剑。 但它的双手刚搭上那剑握之处，剑身便“轰”地燃起了一团赤火，火势沿着剑身欢腾的灼烧，巨婴发出痛苦的呜叫。 它巨大的身体竟十分灵活地在空中弹跳，不过两下，便跃近了简悠扬的身前。 而简悠扬早在其拔剑之时，便已腾身而起，此时一个急纵，双手搭上剑握，如同陀螺一般在空中连连翻转，不消片刻，那巨婴的大口被洞穿而破，简悠扬竟从那破洞之处飞射而出。 止势，踩踏，急转，一连三个起落，简悠扬折身而回，携赤火重剑将刚才那一幕又重新操刀一遍。 精准无比，不过此次对准的是巨婴的肚子。 等到那巨婴“扑通”一声倒下，眼前的景色顿然一变，头顶露出灰蒙蒙的天，而地上的婴尸则化作了一堆无毛的兔形尸体。有一只，极为肥大，当是那化作巨婴的兔王无疑。 而这时，红月初落，竟是天色渐亮了。 58. 简悠扬又回到那巨树后崖下的洞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 她被莫名地丢入兽窝，杀完了兽，又被莫名地卷了回来。 但更莫名的是，她刚进入洞中，手中的重剑便被缴了去，只见那独臂剑者盯着重剑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 “咚——！”这是简悠扬迫于压力膝盖触地的声音。 “咚！咚！咚！”这是简悠扬磕头的声音。 简悠扬咬牙暗骂：有这样屁都不吭一声就收徒的吗？咒你…… 简悠扬正骂得暗爽，头顶却又是重重一拍，而随着这一拍，竟然有黏糊糊的液体流下。简悠扬怒了，可她刚想发作，意识中突然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这是为师惩罚你方才的辱骂之语。” 什么？……能听到？……不是聋哑吗？ “啪——！”又一下。血继续流。而她额头中央正有一个赤红的”徒“字一闪而没。 “这是惩罚你方才的咒骂之语。” 简悠扬忍住，终于将意识放空。 “不错，孺子可教；以后每日夜间来此学习锻造之术。”说罢，又将重剑扔给了简悠扬，依然是手一挥。 不过这次却没有风来卷送，简悠扬只得自己攀爬那峭壁，但让她更挠心的是，那混蛋师傅最后又送了句：“三月内不出师者，为师会亲自了结你；你可以选择分尸，或者碎尸。” …… 第27章 疯剑之徒 59. 待爬上那峭壁，踏入巨树后区，简悠扬将自己的小白牙使劲咧了咧。 虽说这拜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而且这师傅绝对不是个好人，可其实力却是惊人的强悍。所以，简悠扬内心并不十分排斥，如今倒反有几分兴奋：毕竟，能实力与武器双得，这师，为何不拜？ 如今武器已有，至于这白捡的……混蛋师傅么—— 哈！且忍你三月！待三月之后，徒儿会好好孝敬一番！ 简悠扬想着，又龇了龇小白牙。她可从来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 而这时，恰好狩猎的晨钟响起，简悠扬飞速往前区奔赴，青木和红锦被她险险地追了个正着。 “青木！红锦！” 简悠扬的声音很好辨识，有些低柔，但吐字干净有力。 她这声呼唤，回头的不仅有青木和红锦，还有一个同他们走在一起的黄色剑者，竟是她不久前刚清了债的那位债主。 “悠扬！” “悠扬！你昨晚没在母树区？” 青木和红锦都十分高兴，齐声问了起来。 那位黄色剑者亦冲她点了点头。 简悠扬点头回礼，却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反是转而问道：“今日是你们三个组队？” 青木和红锦互相看了一眼，竟奇怪地没有回答，他们的目光均投向了黄色剑者。 这黄色剑者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说完这两个字，竟什么也没解释便离开了。 “他不是要找你们组队？” 青木抓了抓脑袋，摇头。红锦沉思了一下，“他只问了一句我们今日缺不缺人，我们还没回答，你就出现了。” “这么说，他原本是要找你们组队，却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了主意？……可是，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一名气剑士。”简悠扬的言外之意，红锦自然听了出来，一个实力强大的剑者主动找他们这种弱者组队，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以后我们离他远些。”三人达成一致，继续并肩前行，青木又呱呱地问起简悠扬昨晚的去处。 简悠扬将事情大概一讲，却不想两人都是大吃一惊，那青木直接惊叫道：“什么，你竟做了疯剑的徒弟！你可是剑鞘啊！怎么能做修补师！” 红锦惊异的却是另外的事情，“疯剑的修补术很厉害，但从不收徒，以前有人求其为师，结果被折磨致死，所以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 两人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却发现简悠扬仍是笑眯眯地。 “你不担心？”红锦不禁有些好奇。 简悠扬翻了个白眼，“事情已成定局，担心有用吗？再说，修补师不是也能获得进入内城资格？” 红锦默了默，“……只要你能在一堆剑者修补师中胜出。” “悠扬，要不你再学个治疗师？”青木凝着眉头提议。 简悠扬摇了摇头，大笑一声，“咱们还是好好狩猎，提升实力保住小命吧！” 接下来，三人在迷雾森林二层很是一番畅快拼杀，尤其简悠扬手持重剑，实力直线飙升，一个白天下来，三人竟收获了七枚能晶，青木直接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红锦也是双眼发亮，脸颊上意外浮上了一层桃红，看起来十分的可口。 简悠扬一边收获满满，一边还可以观看美人美景，心情再没有的晴好，直叹此乃赏心乐事。倒是那红锦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便越发的红艳。 60. 快乐易过。 当红月初升之时，简悠扬老老实实地告别了青木、红锦，顺着巨树后区的崖壁向下溜去。 她白日间特地在此做了记号，很是省却了一番功夫。 而在简悠扬消失后大约一刻钟，巨树后区又出现了一道人影，他站在简悠扬爬下的位置望了望，又很快隐匿了身形。只隐约闪过一抹黄色。 而石洞之中，简悠扬期待的传道解惑场景轰然破碎。 “师傅，今天学什么？” 独臂剑者指了指洞中的若干堆山丘状剑尸，“铸剑。” “铸多少？” “全部。” “……多久？” “十天吧。” “师傅，不先讲一下怎么铸剑？” “昨天为师不是亲自教了？” 简悠扬磨牙，可却不敢跟独臂剑者硬碰硬，“师傅，徒儿愚笨，恐怕铸出来的都是裂剑！” “那就重铸。” “那到时完不成……” “十天完不成，就断你一条左臂吧。” 简悠扬再不敢多说什么，急急地开始尝试锻造，她一定得尽快找出昨日出现裂纹的原因。否则，她便是事倍功半。再者，混蛋师傅的铸剑方法，以她目前的实力根本就学不来，所以，她还是决定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地慢慢锻造。 简悠扬下了决心，便一头扎进了剑尸堆中，熔解、析杂、锻造、冷却，做得一丝不苟，连独臂剑者对她的喊话也未听到，直到头顶又传来一声闷痛—— “以后每天上交一颗红晶，作为你的学费。” 什么？简悠扬深呼吸，回头，“师傅，那颗黑晶不正是徒弟交的学费？” “那就改为交拜师礼，每日两颗红晶。” “那师傅可有送徒弟的……？”简悠扬说到一半，便恍觉不妙。 果然，那独臂剑者火红的兽瞳凶狠地瞪了她一眼，“贪心不足，你今日便徒手狩猎吧。” 说着，左手徐徐伸出，而简悠扬紧抓在手中的重剑竟挣扎着欲脱离其手掌。 “师傅，徒弟跟您开玩笑呢！” “是吗，那为师也开个玩笑。” 话落，他的左手一个转向，拎起简悠扬便扔出了洞外。 简悠扬双手紧握须根，惊出一身冷汗，若非她机警，此刻恐怕已一命呜呼了。 哎，做徒弟难，做混蛋师傅的徒弟更难！ 61. 十天一晃而过，简悠扬总算赶在最后一刻铸完了所有的剑。虽说，因为时间紧急，剑的外形都不怎么完美，但至少没有裂纹了呀。 是的，每一柄剑都没有裂纹！这是直到第三天，简悠扬才琢磨出出现裂纹的关键。 原来，最后一层包覆在剑尸液外面的元力，在锤击阶段没能被很好的融入剑体。简悠扬苦思冥想，若想将她外层元力通过锤击完美嵌入剑体，必须得等她实力提升；索性，她便在锤击之时，直接撤了最外层的包覆元力，如此一试，果然成功。 这才有了随后七日的疯狂赶工。 而让简悠扬吐血的是，她辛辛苦苦完成的成品，却被那混蛋师傅嫌弃，一个甩手，通通丢进了炉火，接着一通乱砸，剑器又变作了剑尸。 “重铸，五天。” “师傅，会死……” “四天。” 简悠扬闭嘴不语，她生怕自己再多嘴又会减掉一天，她这混蛋师傅可绝对不会讲什么情面，杀徒不眨眼，没有人比他做得更专业了。 接下来的四天，简悠扬完全魔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完成的，只是在事后回想起，她才恍觉自己竟无意识中将熔解与析杂合二为一，两步并作一步了，否则她的速度再如何提升也快不了如此之多。 但她在如此重压之下竟没有疯掉，这实在不科学，她精神亢奋地大发了一番感触。正在这时，她敏锐的感知力却探到，洞口之外竟站了一个人。 这人黑衣黑发黑眸，直直地走入了洞中，等他露出那张有些瘦削的脸来，简悠扬却是大吃一惊。 这个人分明是已经死去多日的——墨鲨。 第28章 修补师 62. 他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寻仇？ 简悠扬戒备地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却不想这墨鲨竟皱着眉头只撇了她一眼，便转开身去。那眼神里全然是不屑和陌生，竟没有其它情绪。 简悠扬心下狐疑，人却迅速地堵住了他的前路，因为那混蛋师傅刚刚突然传音：“徒弟，接活。” 师傅的话必须严格执行，否则吃苦的可是自己。 简悠扬拦在了墨鲨转身的路上，扬头宣明：“若要修补，可以找我。” 你——？这墨鲨的神情中明显透出一声质疑，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简悠扬一番，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他显然连话都不愿跟她讲。 “我要修补。” 这句话在石洞中起了不小的回音，因为他的喊话委实响亮，冷冰冰的响亮。 但这话却不是对简悠扬说的，他冲着简悠扬身后的某处，半黑半红的空间里，那里隐约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在沉思的独臂剑者。 是的，沉思。简悠扬发现她这个混蛋师傅竟然每天都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沉思，而且沉思期间最忌讳打搅。她曾很小心地中招了一次，然后她至今某个关节想起此事还隐隐作痛，若非她救治得快，恐怕如今的她也成独臂剑徒了。 简悠扬不耐跟这墨鲨纠缠，毕竟她可是亲身见识过这家伙的自私和不择手段。而且，依她师傅的凶名在外，他竟然敢在晚上一个人寻找过来，委实胆量不小。 难道她真只是前来修补？简悠扬狐疑地又在他身上掠了几眼，却并没发现伤患之处。但他身上的确有一股很不好闻的血腥之气，像死鱼的气味。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修补师与治疗师的区别，或者说二者所处理伤情的不同：治疗师所针对的伤情多为内伤，或者不太严重的外伤；而修补师只处理外伤，无论多严重的外伤都可处理，但有一点，伤势越严重，修补起来人体的痛感亦越明显。而且，大多时候，修补出来的外形并不好看，甚至十分丑陋。 当然，这些常识可不是她这位混蛋师傅教的，而是同青木和红锦打听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她进入其他修补师之处偷师得来的，毕竟，一把剑鞘去做修补师，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而且修补师一直是由伤残不便狩猎却又不愿就死的剑者来营生，故而她在其他修补师处停留，丝毫未引起什么怀疑，因为有很多剑鞘都会时不时地要求修补师为其镶嵌。 再者，修补师需要长时间大力度锤击，自然以拥有浑厚剑元力的剑者为佳。而治疗师则由天生具备辅助剑者修炼能力的剑鞘担任。 简悠扬反其道而行之，这超出了原住民的常识，所以当下，这墨鲨不相信她能修补倒真是情有可原。 不过，简悠扬正要再说什么的当口，她那位师傅大人已发了脾气，一阵“嗖嗖“乱响，空中有熟悉的剑影飘过。简悠扬急急跃起，将那些因师傅大人发火而随手挥出的剑器通通收纳起来。她这可不是为了救人，而是心疼她好不容易铸出的各色剑体。若被眼前这墨鲨顺手牵羊，岂不太过吃亏？ 她可是对他的贪婪深有体会。 “师傅，这剑者我来对付。” 简悠扬忙传音表明态度，转而凶狠地盯着墨鲨道：“不修理立即离开，否则你就永远不用离开了。” 说着，简悠扬身侧的赤红重剑飞射而起，与她呈并排之势，一红一灰，一暴虐一沉稳，但身上的杀气却是如出一辙，竟比墨鲨这剑者还要强悍，他不仅一呆。 这一呆不过一秒，紧接着，他“唰”地掀开了自己的黑色衣袍，露出了掩在袖中的半只臂膀，竟是直切而断，如今仅连着一丝外皮。好在，不知这墨鲨用了何法，这断口之处竟无血可流，反苍白一片。 但这白，带着七分的惨意，像在水中长期浸泡一般，看起来格外的不舒服。如今坦露之后，那股鱼腥味也便越发难闻。 简悠扬抽了抽鼻子，身边重剑一个回折，自炉火中挑出一块儿赤碳，不偏不倚地烙向了那伤口之上。 “别动！”简悠扬一个冷喝，赤碳一触即离，空气中随之传出一股焦糊之味，却是恰好掩盖了那股鱼腥。 “躺这里。” 简悠扬俨然不管那墨鲨疼痛度如何，熟练地拍了拍炉台，给他指明目前需做的动作。 这墨鲨抽搐了一下，不知是摄于简悠扬干脆利落的动作，还是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竟直接上了台面，直挺挺地躺好。而简悠扬的眼中此时透出饿狼似的光来—— 这场景令她无比的怀念。她搓了搓自己布满疤痕的小手，“咔嚓嚓”一阵关节脆响。 活动完毕，她的双手飞快运作起来，它们看起来十分的不起眼，而且丑陋，可它们此刻行动起来，却像是山间最优雅的蝴蝶，它们的每一个动作由生疏到熟练，竟渐自有了自己独特的音节。 切割，熔炼，修补，捶打，冷却，她将外科手术同铸剑之术不由地结合起来，自这墨鲨的伤口之处取材，再依照铸剑的部分程序，将这断臂同原身牢牢地粘接起来，这第一次修补竟做得十分出色。 尤其，这墨鲨忍耐力不错，在她“咣咣”地朝着他断臂处锤击之时，竟完全没有动弹，真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实验体了。 简悠扬几乎想回手给这墨鲨一锤，等她多修补几次，再将他唤醒。 这修补简悠扬是意犹未尽，而在墨鲨看来，也是超出想象的快，不过当他有些狐疑地抬起自己断掉的右臂时，不仅微微抿了下唇。 他的右掌用力，先是做了几次抓握，之后飞快地旋腕，竟没有丝毫不适，而且，这修补的断臂俨然看不出与原身有什么差别。 他的唇又抿了一下，这大概便是笑了。 因为这墨鲨直接丢给了简悠扬一堆能晶，五个颜色全有，口中发出了一个音节—— “挑。” 简悠扬笑眯眯地接纳，事实上她很想全吞好不好。不过，安全起见，她挑了跟她自身算是比较接近的黑色，一共五颗。 “够？” 简悠扬当然摇头，她冲着墨鲨举起了一个手掌，示意还差五枚黑晶。 “我明日再来。” 墨鲨心满意足地离开，而简悠扬继续打着她的小算盘，不时笑出声来…… 不要生意太好哦！会遭人妒的！ 果然，她那不便宜师傅的声音由意海响起：“徒弟。” “师傅，您醒的时机真好，这是今日徒弟修补所赚，全用来孝敬您老。” “嗯。” “……” …… 第29章 时间危机 63. 等到第二日的晚上，墨鲨并没有依约前来。 简悠扬将五颗黑晶的欠账牢牢记下，继续忙碌着她的师傅大人吩咐的最新任务：修补，修补所有被他一把拗断的铸剑。 而这些铸剑自然来源于简悠扬昨日间刚刚完成的新品。 夜，便又在“咣咣”声中度过。 好在，第二天狩猎之时，传出一个不错的消息：第三层开启了。 ——时隔十七天之久。 “走！咱们去大干一场！”简悠扬急于发泄，青木和红锦亦跃跃欲试。 而摩拳霍霍的远不止他们三人，从森林二层内不时响动的“唰唰”声便可听出，奔赴向三层的剑者绝不在少数。 但这股自信满满的热血之姿很快便被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所冷却，因为这叫声不是来自于凶兽，而是来自狩猎方的剑者。 世界像颠倒了个儿，被狩猎的成了收获满满的侩子手，而猎人则成了口粮。 简悠扬望着向他们奔拢扑杀的三只凶兽，它们瘦骨嶙峋，皮肉紧贴于骨骼之上，眼中冒出葱绿的油光，但那身形却越发矫健，如同三道疾风，毫不停歇地各击目标。 三对三，冲向简悠扬的是个头相对最小的一只虎狼，而冲向青木的则是三只中最为健壮的——跳熊。 至于另外一只，个头介于两者之间，豹头蛇尾，速度反是三者中最快的。它的目标是红锦。 简悠扬的心迅速下沉，这三只凶兽明显不属同一种族，而且迷雾森林中的凶兽从来都是各自杀戮，可它们如今竟懂得合作袭击？ 来不及思考更多，青木因自身速度劣势，被那跳熊拍得直呕鲜血，而红锦虽以刃剑不断切割豹蛇身躯，却仍然无法挣脱蛇尾的缠缚，杀机四现，周围不断响起的兽吼和惨叫，以及枝木间“唰唰”的响动，简悠扬的心砰砰直跳。 快——！快——！ 她的重剑一个劈砍斩向那虎狼的脖颈，却被其机警地躲了过去，反而后臀一甩，将简悠扬撞了个趔趄。虎狼显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时机，它一个扭转，大头中的长牙直直扎向简悠扬腰侧，大力咬合！ 咔嚓——！ 原来，简悠扬就势扑地，右手腕后折上撩，重剑自虎狼上腹直豁前颈，至兽口而出，剑刃微偏，“嘎嘣”一声，两节长牙竟被生生撬断了。而随之，简悠扬手中重剑前送，一个使力洞穿，长剑啸叫着钉上了另一只豹蛇的粗壮长尾。 一箭双雕，重伤一兽，困守一兽，而简悠扬纵身窜跃，骑上了那跳熊肩颈，双手瞬间鼓拳如锤，重击跳熊双目，连连数下，待那跳熊痛极发力之时，一个下腰后折，俨然力大无比，将那跳熊身躯搬成了一个半“c”，加上简悠扬这小小一半，倒成了一个被风吹弯的大“p”。 “剖腹！” 简悠扬这一声厉喝，喊得又快又疾，以至于听到的青木和红锦都不由咬牙发力，齐齐剖向了各自的对手。 “嗷呜——！” “吼——！” 先后两声凶兽的惨叫直击耳膜，安全着陆的简悠扬不禁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牙齿一亮，嘴角勾了勾——这结果不错，因为不但青木剖了那跳熊的大腹，红锦竟也意外将那皮厚的豹蛇给生生搅出了个窟窿。 “别愣着，撤！” 简悠扬收回重剑，并随手又给了那豹蛇七寸之处一下重刺。 她的速度极快，这最后一下穿刺之时，身形已是急转，随后看也未看那豹蛇情形，急跃身形向森林外围突奔。至于那重伤之下仍想寻她复仇的虎狼，简悠扬一个踩踏，自其头顶开路，几下窜跳便化作了一个灰点。 “快走！”醒过神来的红锦立时扯动青木，二人不再耽搁，紧追简悠扬的身形前荡离去。 耳边传来“忽忽”的风声，血腥气伴着各种惨叫如影随形。这一路，三人所见，屠杀！恶战！没有一个剑者能幸免。 大片大片的尸体，大片大片的血液，凶兽发出独有的朝天嘶吼，它们咀嚼骨头时那张狂的“咔嚓咔嚓”声，都像在嘲笑着他们的奔逃。 “给我加速！” 简悠扬的厉喝从前方传来，因愤怒而减速的二人立时一震，红锦握了下拳头，另一只手猛然拉起青木，“走！” 然而话声刚落，“轰隆”一声巨响在头顶炸鸣，紧接着，灰白色的天空突然黑雾蒸腾，不过数息之间，已笼盖了大片的迷雾森林。 “轰隆轰隆”连响，像是天庭之中开了盛宴，这震天动地的声音击得人灵魂剧痛，奔逃的剑者“唰唰”掉落，如同下了一场彩色的剑雨。 青木和红锦亦从半空跌落下来，身体瞬间失去所有力量，竟变得软绵绵的。 “青木！” “红锦！” 这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响起，重又唤起了他们生的希望，可他们很快发现，他们竟连声音也无法发出，他们的嘴唇蠕动，发出的只是绝望的呼哈。 整个森林都被黑雾遮拢，白天成了可怕的黑夜。没有红月，没有光亮，这是一个完全漆黑的世界。 64. 而天空的震响此时突然停了下来，但取而代之的却是“噼里啪啦”的血雨。 雨水又急又密，雨粒浑如弹丸一般，砸落地面击出寸深的坑洞。而躺在地面上的剑者，则像是有人在不断敲打他们的骨骼。分明是可以承受的微小受力，却不一时，在剑者身上激起了浓薄不一的腥咸血气。 青木和红锦的意识渐渐昏迷，他们分不清这是幻象还是真实，他们仿佛看到—— 血雨中，有个瘦小的身影向他们急急奔来…… 她像只迅猛的小虎，背负着丘山似的他们湍步突奔。 好暖啊…… 她认得路吗…… 扩散的意识猛然打断，他们被狠狠地摔了出去，又重又痛的一摔，然而这一摔却让他们彻底清醒，他们咧着嘴，心下有一种陌生的情绪涌动——甘之如饴。 他们仰躺在森林边界，视线迎向漆黑的苍穹，然后他们看到天空裂开一道刺眼的大口，像伸出一个巨人的舌头般，瀑布似的水流倾倒——“嗖”地卷起森林中的某物，翻卷，颠荡，又”嗖”地炸开，然后有更加浓密的血雨浇下。 一道边界，悍然隔开了两个世界。森林之内，血雨倾天；森林之外，无风无浪。 天晴了，这噩梦一般的场景来得快，去得也快。 “天罚……这是天罚！”简悠扬听到红锦口中越来越清晰的呢喃。 “违背誓言而遭受的天罚？”简悠扬皱了皱眉头，她想起争夺这具身体时所见到的雷击。 “悠扬！时间不多了！”红锦像突然清醒似地，他突然又急又快地向简悠扬说道，“寒季，寒季要来了！” “什么意思？” “天罚会导致寒季提前，原本下个月才到的寒季，也许这个月就会来到。这个月已过去七天，我们只剩下三天的时间，或者，只有两天。” 简悠扬突然站了起来，“你说……一个月只有十天？” 第30章 寒季降临 65. 红锦不解地点了点头。 “悠扬，这些不都是初生时就知道的吗？”青木捋了捋脑袋上的青色乱发，一个骨碌爬了起来，不过，他尚未站稳，便又很快跌了下去。 他和红锦在迷雾森林中受的伤均不轻，再加上后来血雨的古怪击打，整个身体又痛又酸，骨头之间仿佛突然生了锈，一时半刻竟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 “难道，所有的常识都是你们初生时便知道的？”简悠扬心中突然闪现一个巨大的疑问，或者说是怀疑。 两人均给了肯定回答。 简悠扬将这一讯息按捺在心底，压制住她想要探寻更多答案的冲动，转而问向她目前最为紧急最需要的答案。 “那么，一年共有几个月？” “八个。”青木又活跃起来。 “几个季节？” “两个。” “炎季和寒季。我们现在便是在炎季。”红锦补充道。 “也就是说，每个季有四个月？”简悠扬皱了皱眉头。 “这个不一定…… ”红锦想了想，回道，“事实上，很少有恰好四个月的情形。” 简悠扬沉思不语，突见两人都关注地盯着自己，不由眉梢一展，龇牙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疗伤！” “悠扬，如果有什么难题，别忘了我们。”红锦似乎突然之间变得话多了起来，透出一丝感性。 “是啊，我也会越来越厉害的。”青木不甘落后地挥了挥自己尚不灵光的臂膀。 简悠扬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个共同成长的朋友，眼睛弯成了两道细细的月芽，她缓缓地度到青木身边，“那就先让我来检验下吧。“ 手随声落，简悠扬的两只小手如同两把铁钳，“嘎嘣嘎嘣”从青木身上敲过，他的身体发出有节奏的脆响，与此同时，青木额头冒汗，嘴中呼出痛苦似的哀嚎。 “拜托！不要叫的这么惨好不好？有剑鞘在看你哦！” “在哪里？”青木立时憋紧嗓子。 红锦发出“扑哧”一声呛笑，不过，很快，简悠扬的小手便转移到他的身上，这揉骨通穴之痛可委实*地紧。 “呀，我可以动了！” 红锦这边正咬牙强忍之际，青木猛地窜跳起来，厚实的大手竟也好奇地欲往红锦身上敲打。 “青木，住手！”红锦无奈地受了青木一下重敲。 好在，简悠扬的速度很快，他立时闪身，并回了青木一拳。 “你们两个，抓紧时间疗伤。” 简悠扬的目光投向迷雾森林，一层的边界之处正有狼狈的剑者陆陆续续奔出。他们的情况大多比青木和红锦要糟糕得多，严重者裸-露的面颊和手足上皆布满紫红的凹坑，稍轻一些则皮肤青肿不堪，像盖满了圆形的青色印章。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刚奔出森林外围便就地盘坐，吸取能晶疗伤。 青木和红锦见此，立时面容一肃，不敢再浪费丝毫时间，稳稳地盘坐起来。 天地于这一刻突然恢复了宁静。 五彩的人群之中，立着一只瘦小的孤鹤。她的眼神划过身边的伙伴，划过伤重不一的原住民，最后落于灰蒙蒙的天空。那里，藏着什么她看不到的东西。 简悠扬的意识中有瞬间的空白，然后又大片大片地涂上重彩。最后剩下一道鲜艳的红色，和一道凝重的黑。 她默算出自己离血剑游商的三月之期还剩14天，而离师傅大人的出师之期还剩15天。 至于她这具身体的使用期限，换算成地球日期则不过——约两年又两个月。 66. 两个时辰后，简悠扬三人又回到了迷雾森林。先后进入的还有其它原住民。 因为寒季的即将到来，他们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来猎取能晶，以供在过渡期内能够成功存活。 不过，他们不约而同地都停留在了二层。第三层，成为一个不可触摸的禁忌。 狩猎一如往常地展开，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加冷酷，下手更加狠辣，彼此间的交流，除了眼神，再无其它。 这像是一场献祭，森林里充斥着没有意义的各种声符：嘶吼，尖叫，撞击，劈砍…… 成王败寇，强者总向弱者挥刀，这没什么可炫耀的。 简悠扬领着青木和红锦渐渐远离开那些剑者的视线，他们需要的不是疯狂，而是冷静。 冷静地击杀，冷静地取晶，冷静地等待寒季的降临。 这一等，足足等了五天。 在四月的第二日，寒季像一道瘟疫悄无声息地撒下。 彼时，简悠扬三人依旧在森林中奋战。 他们始终没有再进入三层，哪怕有越来越多的剑者安全往返，已证明了三层的安全。 可他们需要更绝对的自我保护——因为他们还不够强，因为寒季如同一群伺机而待的猛虎：猛虎洞出，死伤千里。 可即便如此，第一次见识到寒季威力的简悠扬还是被激得心惊肉跳。 雾！迷雾森林本来就有不时移动的飞雾，可从来没有这么粘稠过：你的手放在脸前，却仍是白茫的一片。 霜！白色的凝霜，密密麻麻，不给人喘息的片机，一层叠加一层——直至手脚钝重，连声音都堵在嗓中，所有的吼叫，变作喵呜似的细语低喃。 回程的路，崎岖漫长，而不辨方向，每一个奔跑的原住民，全身的凝霜仍在不断叠加。 等雾霾诡异地消却，所有的剑者都成了巨大的笨重霜人！这些霜人迈动最原始的步调，在白色的森林中冲突。 而更可怕的是，冷霜正在迅捷地凝聚成冰。 连空气也发出“咔嚓咔嚓”的急响。 树枝、地面、移动的霜人，全部发出断裂似的响声，自上而下，自天空至森林，自迷雾森林深渊至外层，冰凌取代雾霜，开始了新一轮更加残酷的叠加。 简悠扬同青木、红锦一起变作了巨大的霜人，他们在急速变化的森林中努力移动。他们靠着声音来辨别彼此的方位。他们极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然而这联系越来越微弱。脚步越来越沉，身体像被拘在紧身的重量级铁箱中，憋闷，僵硬，四肢蔓延出针扎似的痛。 简悠扬努力抑制自己体内的元力，她不断回想恶补得来的常识：要等！等到有其他剑者破开冰甲之时，方可运转元力，击碎冰层；然后一鼓作气，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冰森！因为过早的打破冰甲，体内的元力一旦消耗一空，便需不断地吸取能晶，而吸取能晶转化的速度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寒气凝冰之速。最终，迎接你的便只能是死亡，手握能晶而无力吸收的憾死！ 所以，要等！ “轰——！”身边一阵接连的闷响。然后，有“嗖嗖”的急促风声，简悠扬不再犹豫，元力运转，“轰隆”一声自厚厚的冰甲中破壳而出。 到处是晃眼的刺目的白，森林成了冰的海洋。而海洋中，唯一移动的便是挣命的剑者—— 跑！疯狂的跑！与时间赛跑！与不断蔓延的冰层赛跑！ 先后破冰的三人撩足了所有的元力，恨不得自己化作一阵急风。 然而很快，他们发现：这样的冰寒竟连风也冻结！只见空中突现越来越多的冰弧，犹如一把把寒蝉弯刀，它们由透明窄薄而不断加深加厚，变成巨大且突兀的白色悬刀。 而周围，不断又有新的窄薄的风刀持续形成，它们连绵一片，汇成一丛倒插于天际的无边刀林。 转弯！改道！在这样凶猛的自然造物面前，没有人会不自量力！ 但，它们是活的！移动的！ 你不可能永远幸运，一不小心，它们便会招呼你早已冻得脆硬的肌肤。 ——没有声音，没有血，寒气会顺着你不自知的伤口迅速渗入，渗入；它们像长了脚，深深地扎根于你的身体，直到你的血液都停滞流动，连你的骨髓也成为冰的化物。 简悠扬觉得自己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元力似乎受这冰寒影响，竟时断时续。她又看向身后的青木和红锦。二人亦依旧在奔跑，但速度却已渐渐变慢。 这实在不妙。红锦和青木，一个速度不错，却元力总量受限；一个防御敦实，但于速度上总有缺憾。尤其在这样搏命的时刻，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简悠扬心底略沉，身形急顿，很快靠近了青木。 “走！别管我！我的防御最厚！” “别啰嗦！开始吸收能晶！”简悠扬斥了一声，红锦亦靠近过来。 “轮流吸收能晶！”简悠扬言简意赅，红锦会意，前行开路，而简悠扬则护着吸收能晶的青木，三人奔跃前行。 于是，奔跑，挥挡，御寒，三人轮流吸收能晶，但多半时辰之后，元力的供应仍渐渐变得迟钝。三人由奔跃改为滑行，又由滑行改为急步。 “这样不行，悠扬，你们先走！”青木着急说道。 简悠扬不做理会，只专注前行。他又转而劝说红锦，而红锦则回了句：“你们先走！” 又走了一段路程，森林中的地形越发打滑，速度骤然又降下一截，而三人身上竟都盖了薄薄的冰甲，青木急怒中，突然想到—— “红锦，悠扬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我有三条命，可你们都只有一条！走啊！”青木运转起所有的元力，嘶声大叫。这时，有一把风刀突现，险险地敲掉了他一颗门牙。 “闭嘴！”简悠扬回吼：不知道有伤口寒气更容易侵入吗！ “走——！”青木梗着脑袋，眼眶欲裂，与此同时，他的眼下迸现两条白色的冰痕，它们沿着青木的眼睛瞬间上延。 “笨蛋！” 简悠扬立时一个回肘猛击，果断敲掉了两条冰痕。 “给我往前走！不准停！” 简悠扬对着青木耳朵大吼，随后顺手一推，松开了青木，拉起迟疑的红锦继续往前奔跑。 数十多分钟后，简悠扬同红锦到达巨树区，那些游蛇似的寒冰竟然止步于此。 简悠扬顾不得其它，她几乎在红锦踏入巨树区的瞬间便回身折返。然而，她没料到红锦似对此早有准备，这一扯，竟完全没有松手。 “红锦，相信我！” 说着，简悠扬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吸收掉一颗黄色能晶，几乎是眨眼之间。 红锦眼睛一亮，掏出自己的红色能晶一股脑塞给了简悠扬。 简悠扬没有时间多做解释，能晶被她瞬间卷入空间。身形如箭一般向着冰层深处冲去。 等待，有时是最残忍的折磨。 红锦等到简悠扬同青木回归时，已是近两个时辰之后。两人被冻结在一起，成了一个巨大的冰雕。 而事实上，简悠扬回遇青木之时，他身上已覆满薄冰，全身僵硬，意识完全昏迷。无法唤醒之下，简悠扬索性以冰塑形，造了一辆滑行的冰车。待将青木移位之后，便开始了艰难的拖行。 由快到慢，冰车越来越厚，行动便越来越缓。她不断地消耗能晶，却并不破开外围的冰层，这样便无须再分心抵挡突生的风刀。不过后来，即便她想要破开，也有心无力了。 所以，直到她在巨树区内醒来，才确知自己竟然做到了。 不过，遗憾的是，融化掉那些冰层之后，青木却一直没有醒转。 无奈之下，他被挂在了最靠近巨树主干的一枝枝桠上，由红锦看护。 而简悠扬稍作休息，便又急急奔赴向她每晚必到之处。 崖壁洞穴得益于洞内的巨形炉台长年燃烧，竟只在洞口三米内结了由厚及薄的冰。 可是，简悠扬的脚步尚未踏出那层薄冰，意识中便传出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不必进来了。你去梵山取一枚火种，算作你的出师任务。” 这一刻，简悠扬莫名抖了一下。天果然冷，连这声音都是冰的。 第31章 出师任务 67. 简悠扬是两天后出发的，此时，寒季的季候特征已基本稳定下来，而剑者们也初步适应了寒季的冷冽。甚至个别达到气剑士等级的剑者，已开始进入迷雾森林尝试狩猎。 但，青木依旧没有醒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在无意识之下仍能主动变换回本体，依靠巨树复原便指日可待。 而另一个让简悠扬再三确认的消息是：正常的原住民均有三次生命，不过每次复生都会忘掉前事，并且性格也会有某种程度的变化；而像简悠扬和红锦这样的残次品，则仅有一次生命。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简悠扬震惊的同时，亦确认了复活后的墨鲨的确不认得自己的事实。 简悠扬一边在迷雾森林的外缘疾走，一边整理这两日来所打听到的各种有用无用的信息。她将它们分门归类，以便于在日后的急用时刻能够瞬间调动。 “咔嚓——！”清晰的碎裂声响起，简悠扬停住脚步，待那冰雕般的白色巨人完全裂开，地上“哗啦”躺了一地冻裂的青色剑尸。 简悠扬熟练地将其收入剑鞘空间，这已经是她上路以来捡到的第十三具剑尸。 由炎季骤然进入寒季，弱亡强存，那些实力稍弱一些或者运气不佳的剑者和剑鞘纷纷被淘汰。而内城城门的打开，恰恰每年都安排在寒季到来之后。 简悠扬的思绪回转，仰望着远处那道似乎藏于天际的红线，那里便是焚山，一处原住民们并未听说的所在，而那位可恶的师傅大人为其命名——焚山。 68. 欲达焚山，需向至高处走。 简悠扬揣着这句唯一的提示，绕行迷雾森林的西侧外缘。这里原本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带状湖泊，它接壤于吞骨荒原与迷雾森林，因湖中凶猛的五色鱼而令原住民们闻之却步。 但此时，冻结的湖面无疑成了最好的一条捷径。 冰冻的白色湖面缓坡向上，等简悠扬终于绕至迷雾森林之后，爬上最高处，已历时四个昼夜。此时，是她拜师的第26天，与血剑游商三月之期约定的第27天。 若寻找火种的时间再加上回程的四天，迎接她的，无论如何都是死亡…… 不，不对！她突然醒过神来，身后的冰湖斜坡，来时是一路攀升，可回途却是下滑之势。她的眼睛陡然一亮，如此一来，只要她能尽快取得火种，这约期应该尚赶得及。 简悠扬想及此处，焦灼的情绪立去，她唯一要争取的便是时间。 她稳稳地站于至高点，打算好好探一下地形，然而瞬间便被俯瞰于眼下之景惊荡了灵魂。 一个巨大的深谷，犹如天坑一般矗立于简悠扬的脚下，火红、灰黑、柠黄，浓烈的色彩，和着不断流动的岩浆河道、“噗噗”冒烟的连绵山口，如同一幅重彩的油画，立体地横亘具现。 这是一个足有数百上千火山组成的火山群。 但在火山群间，最高耸之处，有一个突兀的黑点。简悠扬极目细辨，那黑点在她眼中越来越清晰，竟果真是一个人！一个黑衣黑发的剑者，他入定一般盘坐于不断喷涌的火山巨口—— 不动胜山！ 简悠扬心绪激荡，她站在巨型“人”字的顶端，背后是风声呜咽的白茫冰湖，身前是热浪滔天的火山低谷，然而，俯仰之间，她那渺小如蝼蚁的身形，气势却一点点攀升，竟由一颗微尘似的种子，长成了一株摇曳的小树。 她仿佛突然间窥到了天空之眼，灰色的眸中急剧光华流转，最后停驻在灰蒙一片，很快，她的口中发出清丽的尖啸，身形猛然飞纵，犹如猎鹰般，冲向离其最近的一座火山顶口—— 入！ 这是一座半眠的小型火山，然而简悠扬进入的瞬间，还是感觉到空气中浓稠的炙烫火源，原本她因为锻造而习惯了高温的身体，如今竟仍是被熏烤地“滋滋”发响。 简悠扬极力摒除火元力的侵袭，身形降得更快。 然而越接近山底，那些龟裂状的岩石，自山体中部向下，由灰色逐渐衍变为暗红，直到底部的赤红，而温度亦骤然飙升。简悠扬以重剑为支撑，身体倒立，不断在山腹内跳跃，她的意识最大化地漫射于整片空间，然而她所能支撑的最长时间也仅有十息。 十息之后，简悠扬急速上跃，踉跄跌坐于火山顶口，她的身体已焦红一片，头发成了紧贴于头皮的灰黑小卷。 然后，她微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大约一刻钟后，她又突然站起，一头扎入了另一座半眠火山。 这一次，仍是十息。不过，随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山体内大小不一的赤热岩砖。它们随在简悠扬的身后，像是驱逐她，又像是捍卫她。 而奔行的简悠扬直接提速冲刺，悍然朝着另一处小型火山钻入，然后，十息后，是更多的赤岩尾随飞出。 如是反复，数次之后，她身后的赤岩已连绵成一大片火红的云团。云团不规则叠加，犹如悬嵌于空气中的扭曲红梯。 终于，在下一刻，简悠扬“唰”地停下，脸上露出一抹兴奋的笑容，而她的双拳快速地朝着身前不断疾砸，空间仿佛起了肉眼不可见的变化，之后，随着她口中的一句急斥——“爆！” 那些静滞的赤岩突然一一爆裂，引得谷底的几处火山发出急促的喷响。 而紧接着，简悠扬并未逃离这引爆之地，反是箭步跨入，疯狂运转起体内的元力，元力高速运转形成的强烈吸力，使那些散逸至空气中的火元力浑如飞蛾扑火般地向她聚拢。 简悠扬的吸收速度达到了极致，空气很快恢复了平静，然而她此刻看来却极度危险，皮肤和眼睛全然变作红色，而皮肤下游虫似的鼓动起伏不定，似乎随时有被撑裂的可能。 更糟的是，曾被她师傅大人输入体内而努力压制的暴虐红色元力，此时竟有渐渐合并之势，亦开始了在筋脉中狂欢似的奔腾。 简悠扬已没有时间多做他想，整个身体再次跃起，如一道流星般向着山口不断喷涌的活火山体靠近。 靠近—— 而她所过之处，竟引动火山内部发出连绵不止的爆响！ 为何？ 因为简悠扬把自己制成了一道喷香的诱饵！全身充满赤岩火元力的她，简直是一块儿稀有罕见的纯火元力结晶！ 只要这火山群中存有灵性的火种，那么必然会闻香而动。 简悠扬这一招的确不错，她唯一估计不足的便是她这枚诱饵的香度。 ——过于诱人，竟引得周围几处火山接连爆发。 只听，空气中一阵“嗖嗖嗖”急响，五颗太阳似的巨大火球悍然向着简悠扬高速砸下。 第32章 冰火交锋 69. 那呼啸的高温直接将简悠扬残破的衣角烫作了飞灰。 五颗火种角度各自不同，却俨然呈包围之势。 简悠扬的小脸严肃，身形却退无可退。被逼至了一座死火山的山口。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像是因恐惧而引起的自然反应，连身体也开始抽搐似的剧烈颤抖。 与此同时，她那被高温炙伤的皮肤竟瞬间鼓胀，直如一个被不停吹气的气球。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于一息之间。 五颗火种以不可撼动之势轰然碰撞，而简悠扬的身体率先发成一声惊人的爆响——“嘭”！ 随后，“轰隆”一声，漫天的血雾之中，五颗火种竟开始了你死我活的争抢。 它们所夺正是四散飞溅的血雾。不过，诡异的是，这些血雾竟很快开始自燃，火意澎湃，映于灰蒙的天色下，竟像是随风肆舞的红枫。 火种的角逐并未停止，它们先是各自吞噬就近的血色枫叶，之后便是新一轮的轰然撞击。 轰隆声响不断，伴着周围仍在不时吞吐的火山，整个火山群谷犹如巨龙咆哮，其声势震天，灰烟弥漫。 而在这巨大的声响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奇怪而微小的呛声。 “咳！” 这一次，声音更清晰，亦更近，它恍然来自于山顶的穹空。只见一个红色的小点急速坠落，与之伴随的便是愈加频繁的呛咳。 “咳咳！搞什么？没有被烧死就要被呛死吗？” 这嘟喃式的抱怨沙哑而虚弱，不过那声音中的气势熟悉无疑，正是险逃升空的简悠扬。事实上，她能逃生，一半来自于她自己的谋算，将纯火元力引至皮肤内层不惜爆破自己的皮囊而使得向她围拢的火种转向争抢；而另一半，则借助于她爆破皮肤之力与那五颗火种砰然撞击之力，她速度不及的逃势瞬间便被炸出了天外。 若她仍是人类躯壳，恐怕早已飞灰不剩；如果不是经历数次狂暴元力的侵袭，她的耐受力也不会如此之高。 不管如何，活着，是她抗争的唯一目标。 简悠扬自空间取出赤红重剑，连连于空中挥斩，疾射而出的剑气缓缓推离了她原本坠落的轨道，却转而向一处钵形的喷涌火山落去。 她深吸口气，待接近那火山山头之时，重剑剑气暴涨，一个用力挥砍，终于如愿被弹离了出去。 如此一番空间挪移，简悠扬的下坠之势已缓止，她满身血汗地最终栖于一座低矮的萎靡火山。 然而，几乎在她落于火山口的瞬间，身后便传来一声雷震般的爆响，这爆响震得她身形打了个趔趄，险险被掀入火山肚腑。 她惊魂未定地转身，暗叫一声“不好”！ 因为这次喷发的火山正是位于中央地带最为高耸的那座，此时，那位盘坐于火山口的黑色剑者已直立起身形，而其身下，一枚火舌缠绕的巨型火种猛然喷发，这火种足有之前现身火种的两倍大。陡一现身，火山群谷便骤然一亮，橘黄的色泽满布谷身，而谷中的温度亦急速拔高。 简悠扬的双拳紧握，然而这火种腾窜之势何其快捷，浑如鱼雷发射，但！下一刻，简悠扬却惊诧地叫出了声。 那剑者，那黑色剑者陡然一脚踩在了火种之上，无声，无息；然后，是另一只脚——至此，那急欲喷发的火种竟被他生生踩了下去，卡于火山山口纹丝不动。 不动。然而那剑者却陡地抬头，视线射向了简悠扬这方。 简悠扬心中咯噔一下，她可是此事的罪魁祸首，逃！ 她的身体本能以比她思索更快地速度，跳跃向别的火山山头。 奔逃已几乎成了她的一种天赋。可惜，在她的正前方，却迎面扑来一颗蛋形火球，这火球却正是之前五颗拼杀火种的最后赢家，但看它消瘦的身形，亦知这争斗如何惨烈。 如今，这火种显然并未忘记简悠扬，竟又寻了过来，而此时，它离她不过三米。 三米！简悠扬举起手中重剑力劈，那火球猝然一分为二，却仍势不可转地窜入了她的身体。 简悠扬身体一僵，体表“轰”得一下燃起拳厚的火焰，瞬间她的整个身体像变成了一座人形火山。 不但如此，她的体内则展开了另一场激斗。 “咔嚓——！” “滋滋——！” 她的筋脉，她的骨骼，她的肌腱，全部点燃，连呼痛的气力都无。 而体内一直鼓荡不停的暴虐红色元力，此时像逢着了劲敌，双方肆意拼杀。简悠扬的身体，便是唯一的战场。 她拼尽所有的元力努力防御未被点燃的要害，同时，剑鞘空间中的能晶被她全数调动，六颗，六颗能晶，此时却是杯水车薪。 简悠扬觉得好渴！渴！ 这份汹涌至疯狂的渴望，让她游离的意识突然有了目标，她很快发现自己颈后有一阵舒爽的凉意。 70. 而在外界的火山群谷之中，那黑色剑者正一手将简悠扬抓获，苍白骨劲的手掌卡在其后颈之上。远远看去，便仿如一个巨人在拎起一串燃烧之物。 诡异的是，简悠扬体表的火焰竟在他碰触的瞬间便熄灭了。 这熄灭之力似乎来源于他周身流动的漆黑浓雾。浓雾覆于简悠扬的身体，那火源便无声寂灭。 他是谁？ 剑者的周身有一层漆黑如衣的流动浓雾，脸上则爬满可怕的纹路。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一双纯黑无瞳之眸。 此刻，这诡异剑者便拎起简悠扬的后颈，如同掂量一只兔仔般左右晃动。 简悠扬周身火焰熄灭，全身焦炭似地显出不规则裂纹，同时，体表不时闪现细密的火网。 黑色剑者长臂远远地伸展，直将简悠扬晃了一会儿，身上有痂状的焦壳脱落，然后，他的手又突然收了回来。 他漆黑的眸子紧盯在简悠扬血肉模糊的小脸之上，仿佛能看到她似的，鼻子突然于空中嗅了一下，眉头皱起—— “是你……” 这声音很低，带着生涩喑哑之腔。 然而，这声音却像惊醒了简悠扬似的，她竟猛然一扑，力道极大，除了那层浓密的黑雾之隔，几乎要贴在他的身上。 黑色剑者不悦地哼了一声，不过，简悠扬仍闭着眼睛，像完全听不到似的，因为她下一个动作竟张口一吸，那层浓雾瞬间被她吸开一个小口，而紧接着，她的利齿竟伸向了黑色剑者的肌肤。 脖颈，跳动的筋脉，却冰凉可口。然而，简悠扬焦躁不已，她咬不动！ 意识全然缩入体内同两股火势对抗的简悠扬，根本不了解外界的境况，她只是本能地渴求解渴之物。强烈而原始的*。 黑色剑者感觉到有热热的两排牙齿不断在自己脖颈处摩擦，他卡在简悠扬后颈处的手掌一个用力，正待将其扯开，却突然感觉到自己体表的黑雾竟在快速减少。 他不由记起上次在迷雾森林这弱小的剑者吸取狂暴元力之景，手势一顿，改而拍扶上按，简悠扬的头便被其牢牢地贴于颈间。同时，他皮肤上的防御极力降低，终于被简悠扬磨开了一道小口，冰寒之息的元力蜂拥而出，简悠扬犹如饥饿之徒开始了大力的狂吮海吞。 “咕咚！咕咚！” 简悠扬的吞咽声急促响亮。 半日后，黑色剑者体表的黑雾竟被她吸收得仅剩薄薄一层，而她和那黑色剑者之间便几乎肌肤相贴。事实上，简悠扬此时的姿态简直像极了一只挂在人类肩头的小吸血鬼。 而这一场吞咽竟花费了一日之久。 第二日，简悠扬彻底清醒过来，立时认出了这位被自己紧密拥啃的家伙正是曾在迷雾森林中惊见的强者。 她立时动作迅捷地跳了下来，脑中却是念头疾转。 她只知自己被两股火力快烤焦之时，突然找到了一股凉爽的水源，于是便不断吸取。而且，这水源之中含有浓郁的狂暴元力，她便熟练地操纵这狂暴元力同那两股火力对战，其间，这两股火元力竟合二为一，使得她花费了更多的元力和时间，才勉强达到了平衡之势。 想到这里，她猛然一惊：天色正大亮，这是过了多久？ “一天。”干涩喑哑的声音于头顶响起，原来简悠扬竟情急之下嚷出了心中所想。 简悠扬立时整理情绪，对面前的剑者灿烂一笑：“谢谢您不但既往不咎，还出手相助，果真是令人向往的强者之资。若有任何可以回报的地方，还请您直言相告。” 简悠扬说这番话纯粹是提醒对方：您这么强，就不用跟我这个弱者计较了。当然，我是会回报您的。 但她很快便听到一句：“你饿了，可以来咬我。” 简悠扬脸上的表情猝然崩裂：什么？…… “你多久会饿？” 简悠扬不解其意，但口中仍是答道：“若不补充能晶，最多三日。” “好。” 好什么？简悠扬仍是不解，那剑者却已拎起简悠扬，“是不是要走？” “我可以自己走。”简悠扬挣了一下，那剑者丝毫没有理会。 待两人跃至“人”字脊顶端之时，那剑者陡然将简悠扬随手一扔，丢了句—— “走吧。” 转身便行。 第33章 徒儿回礼 71. 简悠扬望着前方始终与自己保持恒定距离的黑色剑者，不由咧了咧嘴。强者的心思，还是不猜为妙。 这已经是上路的第二天下午，回程的下坡路线果然比来时快了不少，如果再赶一赶，明天亦或者今天晚上便能回归巨树区。 当然，与血剑游商的三月之期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因为今天便是最后一天，但明天的出师日期绝不容错过。否则，真会被那位凶残的师傅大人分尸。 简悠扬一边拼命地在冰湖坡面上滑行腾跃，一边计算着还剩下的时间，以及将来面对血剑游商时的应对之策。 “呜——！” 起风了。 简悠扬有些心喜，因为借助风速，她在冰面上移动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她竟然赶上了前面一直像影子似的沉默的黑色剑者。 “怎么不走了？” 简悠扬欢快地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天罚。” 黑色剑者的声音被风速扭变了形，隐约而模糊。 “你说什么？” 简悠扬回转，“唰”地停在了黑色剑者的面前，她这才发现，他竟然站在原地未动，那双漆黑无瞳的黑眸正遥望着天际。 “天罚。”黑色剑者又重复了一次。 简悠扬这次听得清晰，她的脸色立时郑重起来，而此时的风更大了。 “怎么会有天罚？” “你。” “我？你确定？”简悠扬看看旋在自己周身的风，和黑衣剑者纹丝不动的衣袍长发，蓦然肯定了对方所言，“还有多久？天罚还有多久会到？” 简悠扬简直想怒骂老天：不是说三月之期吗？这分明是最后一天啊！要惩罚也应该明天才对！ “你何时做的承诺，就何时到。” “天罚会不会出错？明明是……”简悠扬猛然顿住了声音。是了，她是在那天的下午时分同血剑游商做出的三月之约，也就是说，这天罚的时间计算是精确到同一时刻的。不差分毫！ 她看了看天色，恐怕不出半个时辰，这天罚即到。 而她的储备能晶也已用完，怎么办？ 她的视线突转，落在了黑色剑者的身上。 “我饿了。” 简悠扬试探地说出这三个字，而下一刻，她的身体便被固定在了一个熟悉而别扭的位置。头部被一只有力的大掌压着，嘴唇贴在冰凉苍白的颈项之间。 吸？不吸？ 简悠扬没有之前吸“血”的具体记忆，但她的身体先她一步做出了选择。 牙齿熟门熟路地磨开肌肤，鲜活而肆虐的狂暴元力瞬间流入身体。冰寒而刺激，她的身体满足地抖了一下。心底那小小的罪恶之感在确定不会吸收到对方的血液之时，彻底放开了手脚。 时间，简悠扬很赶时间。 清醒，她此刻清醒地吸取随后用之搏命的元力。 所以，她体内的灰色元力与红色火元力同时运转，如同一个双色风车，疯狂卷动起黑色剑者体内的狂暴元力。 但这一场吸吮，并没有用时太久。 适可而止！ 数百息之后，简悠扬果断离开了那让她恨不得吸个痛快的快乐之源。 狂暴元力虽给她带来密集的痛感，但在转化的同时亦极好地淬炼了她身体的防御力。 所以，相比于其它五色元力，她个人更偏食于这种暴躁不驯的非本源元力。 “谢了。若我不死，一定帮你吸个干净！” 简悠扬如今已彻底明白这黑色强者为何会与自己同行，因为他体内竟含有数量惊人的狂暴元力，她甚至有一种掉入汪洋大海的错觉。 简悠扬语毕，便直接弹身而起，沿着冰湖的坡面狂奔疾行。上一刻尚完全感觉不到的风力瞬时笼盖她的全身。 而在她身后，黑色剑者的身形突兀消失。 简悠扬全力躲避纷乱的风旋，左突右闪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跃入心头：既然躲它不过，何不乘风一把？ 这念头牢牢地抓住了简悠扬，她越想越觉得可行，身体不再躲闪，而是细细观察风力的方向和弧度大小，然后计点跃入，这风对她竟不但无法干扰，反被她狠狠利用一把，成了最便利的座驾。 当然，这其间的眼力、计算力与身体的瞬间反应力，均需时刻同步，否则恐怕不是借助风力前行，反成了被风力摆布的傀儡。 如此行跃一个多钟，风力越来越大，简悠扬简直像咆哮大海中的一叶孤陋扁舟。但无论那海浪多么滔天摔打，她始终黏附于海面之上，仿佛是天生其间的一个泡沫。 而此刻简悠扬的意识确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或者说，她没有余力来思索这些，她的精力全数集中于捕捉风势，并顺势而行。 但突然之间，风停住了。大海平静地一如熨烫过的地毯。 简悠扬没动。 她的本能告诉她——等待。 来了，它来了！ 巨大的倾天旋风犹如陀螺似的，吞噬一切，席卷一切，它奔着自己最重要的目标碾压而过。 过，过去了，简悠扬所在的位置顿然空无一人。 柱状的龙卷风仿佛梦一般地消弭，整个湖面又安静如昔。 72. 她在哪里？ 她是不是被飓风撕成了破片？ 不，她做了舵手！她钻进了龙卷柱风的风眼区，这个相对于其它区域最为安全的中心地带，然后她发现自己又犯了个让她惊喜的错误：她以地球上的常识来判断这龙卷柱风内部的情形，但事实上这风眼之处竟比她猜想的要平静得多。 现在，她只需要全力预判出风柱的旋转轨迹，并沿着与其轨迹圆弧相切之线成一定夹角的方向保持同时施力即可，也就是说，她需要另外选择一个不同的方向来改变龙卷柱风原来的行走路线。毕竟，若任由这龙卷柱风肆意旋奔，也许她又被卷回火山群谷，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而她可没有时间消耗。 从理论上来说，力与力相交，在其角平分线上必会衍生出新的力。她需要掌控的便是这股新生之力的方向。她要它向前，向着巨树区的方向。 虽然很难，但却是目前她想到的唯一不会错过出师日期并避免被天罚活虐的方法，至于回归巨树区之后……，她暗暗磨了磨牙。 来吧，拼了！ 她存储于体内的狂暴元力，包括那些转化的和未转化的，以及刚刚被压制住的红色火元，通通被她拿来使用！ 为何不能用！它们全部在她的体内，它们——必须为她所用！ 这种专注而霸道的意志力一直是简悠扬曾在黑市医界叱咤风云的强大秘诀！此刻，她再次挥刀，双手切割的不再是人体，而是自然力。 风！来吧！你既有形，我便视你为人！ 我们来站！ 那些曾与她对抗的赤红元力不知是怯于简悠扬此刻的杀气，还是果真已被她同化收服，竟顺利注入重剑的剑体之内，激起了丈长的烈焰。 烈焰噼啪汹燃，如箭，如枪，如棘，它朝着与风速成不同夹角的方向突刺——风速诡变，它变！风势急转，它转！ 它唯一不变的是两种作用力之下，那龙卷风柱的真正行进方向。 向前！它果真在向前！ 那一开始如蛇般蜿移的路线很快拉直，拉长，成为一条几近绷直的坡线。 这令人们窥之变色的天罚，终于被简悠扬扭转成了速行的凶驾。 “忽——！” “忽——！”风声怒吼。 但，只用了三十息！本应彻夜赶奔的路程缩为短暂的三十息，这座驾虽凶，倒也值了。 不过，被罚者不死不伤，天——怒！ 只见那龙卷柱风去势不止，继续疯狂地朝着巨树区碾压。 简悠扬半眯的眸子突然睁开，她的身上灰色、红色、黑色三色元力运转，一个巨力劈砍，整个人如箭矢一般“嗖”地射了出去。 方向，直奔悬崖下的石洞！ 而很快，安静的巨树后区，轰然响起一声尖吼的惊叫—— “师傅大人，救命啊！啊——！” 不知为何，这听来惊慌的声音里倒似含着几分幸灾乐祸呢…… 第34章 身份石 73. 简悠扬几乎被龙卷柱风顶着屁股跌进了师傅大人的洞穴。 而那不甘心的龙卷柱风则砰然一声撞在了洞口。厚薄不一的冰层发出“咔嚓嚓”地急响，紧接着连那相邻的石壁之上也起了参须似的裂纹。 但也仅止于此了，因为师傅大人拖拉着步伐走至了那风柱的前端，他那只厚实的大手不怎么快地伸出。 明明还是那只左手，可现于空中的影像却骤然放大了数千倍，那红色的犹如煅烧赤铁似的巨掌，轻巧地一握，一握—— 风柱碎了。 简悠扬甚至听到玻璃般清脆的碎音。那仅剩的风柱尾巴因此而瞬间萎靡，“哗啦”一下消失了。 这“哗啦”之声，却是其抖落在地的一堆乱七八糟被卷入巨型风旋中的物事。这些物事竟堆满了半个洞口，而洞外则不断发出“骨碌碌”的各项杂音，显然正有更多的杂物顺着崖壁滑落。 简悠扬喘息未定，这让她百般厌烦的天罚竟瞬间便消失了，不，应该说是被师傅大人解决了。 好吧，这么着，她更加确定自己当初的决定之正确。这个所谓的大麻烦丝毫难不倒师傅大人咧！ 简悠扬脑海中闪过一串串颇为遗憾的念头，不过她口中可不忘记立即对师傅大人献上赞美。 “师傅，您果然是最强的！”简悠扬扬起了她的小脸，使劲对这师傅笑，但她此刻的形象可实在不怎么光鲜。 头发仅剩了贴于头皮的一层小卷，脸上或黑或红，身体像被高手以刃为鞭抽打过，丛生的细深刀痕交错横行。衣服？看不出她穿了没穿。因为那些补丁似的东西，既像破碎的衣物，更像被烧焦的未愈合伤口。 独臂剑者瞅了瞅这胆敢“陷害”自己的徒弟。啧！这样子真丑！ 他如此想着，其实心下反有几分满意，这性子倒有几分像他。若养出来的又是无胆无趣之物，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又会将其捏死。 简悠扬看这师傅大人只瞅着自己却不说话，立时从地上跳起，说道：“师傅，徒儿幸不辱命，火种已取回。” 话落，简悠扬手掌之中“噌”地弹出一团火焰，火焰不大，像一朵盛放的木棉。独臂剑者心下却是一动，他的视线盯在了那小小的火焰之上。 “已收服的变异火种？……还算不错，可以出师了。”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又在简悠扬的意识中响起：师傅似乎仍旧不能说话啊。 “师傅，火种您收在哪里？我现在就可以剥离。”这话一出，简悠扬掌心中的火焰突地闪了一下，竟有些萎靡似的变成了一个花骨朵。 独臂剑者不屑地瞪了简悠扬一眼，“为师何时说要了！” “师傅，不是您让我去取火种的吗？您……真的不要？”简悠扬的小心脏急速跳动起来。 独臂剑者直接伸出了左手，“身份石拿出来吧。” 简悠扬愣了愣：身份石？她的记忆中跳出某样手掌大小的奇异石头，可她没有这玩意啊！ 她很快摇了摇头，而他的师傅大人再三确定她没有这玩意之后，哈哈哈地在她意识中大笑出声，震得她头晕目眩，险呕出几口血来。 “很好，既没有身份石，那你也不用出师了！” 什么？这么重要？ “师傅，徒弟马上去抢一个！” 简悠扬急急地向洞外奔去。而在她窜出洞口之时，意识中又响起师傅大人嘲笑似的声音—— “笨蛋徒弟，抢来的无用。” 简悠扬打了个趔趄，趁着天色未晚，身形一转，急急向巨树前区奔去。 74. 从红锦那儿探听消息，总算知道了这身份石所为何物。 直白地说，在某些用途上，它就相当于21世纪地球人类的身份证。当然，它的实际用途要更为繁杂。 不过，简悠扬眼下最为关心的是如何再弄到一块儿。 红锦在对简悠扬竟然没有身份石表示出十二分的惊讶之后，迅速带着简悠扬奔向了巨树后区的另一处所在。 他边走边向简悠扬解释，原来这后区竟还藏着一个守门剑者。 守者何门？竟是负责进入内城城门的第一重身份核实。所以，要补办身份石，也只能找他了。 简悠扬表示自己孤陋寡闻，尤其这守门剑者的另一个身份同样是修补师。也就是说，他是个残疾。 不过，她真正见到这剑者之时，仍是吃了一大惊。 这……竟然是一个老者。 简悠扬自灵魂落入这异界，一路拼杀，未曾见过任何幼儿老人，可如今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实打实的老人。 因为他实在够老，头顶的头发只剩下稀疏的几根，而身上的皮肤干瘪地贴在骨头之上，整个人偻着腰，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正用力地敲打某物。 简悠扬表明了补办身份石的来意，那一直装聋作哑的老者僵硬地抬起头来，怪异地盯了她一会儿，最终丢下一句，“明日再来。” 便又继续装聋作哑了。 然而，在暗夜来临，整个巨树区陷入一片静寂之时。 那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守门剑者突然从自己的锁骨处抠出了一样东西。他将这东西反复在身上擦了擦，露出一个眼珠状的圆形。 他双手捧起这枚黑糊糊的眼珠，嘴中念念有声。 隔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那眼珠缓缓浮起，射出了细如游丝的金光，然后，那金光中渗出一个声音—— “何事？” “尊上，我这里出现了一个没有身份石的女魂，而且，她的灵魂气味十分古怪，除了血腥味，竟完全闻不到封印之息。” “哦？她可是找你补办身份石？” “尊上英明。” “给她办！……顺便测一下她的潜力。” “是。” 第二日，简悠扬真正看清了这老者的长相。 他应该曾是个黑色的剑者，因为那唯剩的几根稀疏头发和身上破不烂堪的衣物都呈暗淡的黑色。只是，他清晰时的样子更为吓人，简悠扬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骷髅。 “骷髅“的锻造棚架内也是乱七八糟，像个拥挤的垃圾山。他从这垃圾山中娴熟地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圆球，“噗”地吹掉上面的尘土，露出了五色的花纹。 “名字。”守门剑者目光未离那圆球，直接问起了简悠扬的基本信息。 “悠扬。”简悠扬报出了本名，但她省略了姓氏。因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尽以五色为姓。而此时的她尚不知道，剑鞘们是没有姓氏的，她们的名字一律是叠音的双字。 “名字无效。”守门剑者很快给出了结果。 “无效？”简悠扬挑了挑眉。 “已更正为‘扬扬’，是否同意？”守门剑者丝毫不搭理简悠扬的问题，只一径在那地球仪状的五色圆石上不停地拍按，似乎是在输入信息。 不过一个名字！简悠扬点了点头。 又是噼噼啪啪的一阵拍按，那圆石急速转动，数息后，“叮”地一声陡停。 圆石上空，悬浮出两个醒目的字来—— 挑战！ 嗯？何意？ 简悠扬靠近那圆球，发现上面如水银般流动着海量的字符，它们细如发尖，而当那老者的手指拍按至球面时，一定区域内，那些字符便会瞬间放大，凸显出来。 这圆球根本就是一个名字的选择器。 简悠扬笃定的同时，手指亦毫不迟疑地伸了出去：她完全可以自己来选名字。 不过，就在她的手指将将接近那圆球之时，老者突然抬起了头，由于用力过猛，他那僵硬的脖颈甚至发出一声很大的“咔嚓“声。然后，他那双洞深的黑骨眼眶便直直盯向简悠扬，而洞底竟莫名燃起了黑色的鬼火。 简悠扬的整个身形都随之一滞。手指像被定格在半空。 与此同时，他那如同熏坏的粗嘎嗓音拉锯似地低响在简悠扬的耳边—— “扬扬之名重复，视为挑战；被挑战者已接，约战定于三日后午时。” 75. 莫名其妙的约战。莫名其妙的选名。 而关键的身份石简悠扬却连半条毛也未瞧见？ 骷髅剑者抱起那圆球，刚侧转身形，简悠扬动了，她那停滞在半空的手掌狠狠地朝下重压，将那枚选名器似的球状体给拍了下去，并弹力十足地向下凹了凹。 这个东西竟是软的，像皮球一样。 而她的另一只手准确地卡上了骷髅剑者的细颈，感觉真不怎么好，有些硌手。 骷髅剑者吃惊地转过头来，他眼底簇状的鬼火已熄灭，眼角正淌出两串血滴，好在，他的血仍是红色的，否则简悠扬要怀疑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竟然可以攻击别人的意识。 不过，简悠扬刚这么庆幸，他脸颊上的血液便发出“滋滋”的声响，他脸上的皮瞬间被融化出了两条轨迹，露出里边的骨骼，却不是白色，而是森绿的骨骼。 简悠扬立时松开了卡在他脖颈上的手，她可不想被那莫名的血液给脱一层手皮。还是速战速决吧，远离这怪物。 简悠扬迅速将这一只手也放在了那“皮球”之上，如今这个肚腩大小的圆球上一下子多出四只手。它们互不相让，但显然又拘于某种原因，而未曾对这圆球过于施力。 “给我身份石，否则，我会一不小心……”简悠扬的手掌又朝那圆球压了压，圆球微微有些变形。 那老者一言不发，但那双眼珠却几乎要从眼眶中脱落下来。 “不是我非要如此，而是我的师傅规定今天是我出师期的最后一天。哦，对了，忘了说，我的师傅是疯剑。如果我做不到他要求的，你也明白后果有多严重。” 软硬兼施，简悠扬希望她师傅的凶名能够有助于她这小小的心愿达成。 “你是疯剑的徒弟，也就是说，你是修补师而非治疗师。” “当然。”简悠扬点了点头。 “好！我给你身份石。” 数息后，简悠扬如愿拿到一块灰扑扑的长石，这是她亲见那骷髅老者在圆石上一番鼓捣而由那圆石吐出之物，约掌长，确认为身份石无疑。 但简悠扬并不开心，因这身份石的名字一栏竟是空白。 而在空白栏上方浮动着一行醒目的说明：此身份石归属无名，任何捡到或抢到者皆可使用。 第35章 修补师VS治疗师 76. 三日后。 简悠扬仍准时同红锦一起进入迷雾森林狩猎。 对于即将到来的名字之争，来则来矣。接而已。 当日，她胁迫那守门剑者给她发放身份石，结果得到一块儿无归属名的可抢夺之物。而那守门剑者表示这已是其能力内的最大让步，她若不满，可杀了他，自己做守门。 若不杀，简悠扬想让身份石真正归她所有，那么，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抢夺一个名字。 如何抢夺？可寻剑鞘杀之。 抑或三日后之战。赢。 简悠扬不屑嗤笑：“你是在暗示我三日后杀掉对手？” 她甩手走人，原本以为这一战可有可无，全看她的心情；然而待她将身份石交入师傅大人手中，被师傅以元力烙印的修补师等级却显示为零时—— 师徒二人一个哈哈大笑，一个怒目圆睁。 零级的修补师，妄想进入内城？她绝对是第一人。 而且，在等级栏之上亦浮动出一行闪烁的字样：等级隐藏，请输入名字。 由此，简悠扬十分确定，“三日约战”是一个局，一个她不得不接的诡局。 77. 女人。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她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肌肤白皙，身形盈长亭立，宛如一朵雍容的黑色牡丹。 她在一声沉闷邈漫的“吱嘎”声后出现。 沿着那道凭空连通悬崖的五色浮桥，飞仙一般踏入了巨树后区。 与此同时，在迷雾森林艰难狩猎的剑者们亦听到了这一声格外绵长的声响，几乎每一个人都停了下来，然后，很快地，这些剑者像收到了什么紧急呼唤，他们的身影急速回掠，“忽忽”地朝着巨树区回奔。 简悠扬不解地问向红锦：“不会又是什么天灾吧？” 红锦惊愣住的表情，先是一凝，之后迅速泛上一层激动的红润：“是内城！内城城门开了！” 他抓起简悠扬的手掌，话音未落，整个人便随着回窜的剑者一起窜了出去。 简悠扬的心像是突然停跳了一下，然后又“砰砰砰”地迅速起舞。 内城城门开了！ 她的脑海回荡着这个声音，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思考，直到她同那些剑者一起站在巨树后区，远望那悬崖上兀自浮动的五色彩桥，心底才重重地“咕咚”一声，沉静下来。 五种颜色的浮桥，细绳一般，并排横跨两侧悬崖，但桥与桥之间间隔数米，绝不相连。 有些剑者已迫不及待地登了上去，然而实力不够者，均走不出百米便坠下桥去。 桥下往日的雾霾已全部消失，可此刻这样直接无碍的视线却让这悬崖显得更加幽深。 这无条虹桥不知有多远，亦不知由何物搭建，对面的内城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即便是这轮廓，也让人觉得壮观而宏阔。 “红锦，不要冲动！”红锦的眼中同那些剑者一样光彩熠熠，甚至因为他自身残次品的原因，比那些剑者还要射出更加渴盼的光来。内城的开启，使得巨树区被禁用的元力霍霍跳动，如同一个个正在走路的孩童突然长出翅膀。 红锦狠狠咽了下喉咙，声音仍带着几分不稳，“放心，我知道！何况，青木还没有醒。” “嗯，既然规则定了进入内城的资格，那么，一定有其原因。明年，明年你和青木一定能够达到气剑士，到时，过这彩桥自然不在话下。” 红锦的目光终于依依不舍地从那彩桥上移了开来，想要依靠运气直接通过彩桥的剑者已寥寥无几。而实力达到气剑士者并不如此急赶，因为内城城门开放至少两天。 他们此时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守门剑者那里确认资格，并升级身份石。 “你呢？你的修补师等级……”红锦知道简悠扬一直在为进入内城而努力，只不过，不依附剑者还是太过于艰难了。尤其，简悠扬选择的辅助技不是治疗师，而是修补师。 简悠扬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目光四处探看，口气略急地问道：“现在何时？” “临近午时。”红锦立时想到简悠扬的三日之约。 此时，有一些剑者已陆续离去，而剑鞘们则几乎全部集中在巨树后区，她们议论纷纷，而所议论的内容则不单单是内城城门开启，似乎还有一位来自内城的神秘女子。 来自内城？难怪要约战三日后，等得就是内城城门的开启吧；亦或者，这内城城门此时开启，与这女子有关？ 简悠扬侧耳收集信息的当口，更注意到她的头顶开始凝聚大块儿的浓云。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她可不想因为错过一次被迫的约战，而再次遭受天罚。 “这边！” 简悠扬向着红锦招呼了一声，急急从聚集的剑鞘中突围而入，看到的便是站在剑鞘中央的这个黑裙女子。 而随着她向那女子走近，他头顶的乌云亦随之挪移。 “你是扬扬？”简悠扬为确保无误，还是又确认了一下。 那女子点了点头，一双墨玉似的眼睛毫无波动地瞅着简悠扬。 这样漂亮的眼睛，竟然看人如看死物？ 简悠扬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一个挥手，一道红色的剑气劈砍而出，险险地砍掉了那黑衣女子的一个裙角。 “啊！”围拢的人群中起了喧哗。 而对面的黑衣女子也显然未料到简悠扬竟敢如此大胆地挥刀行凶，躲得稍慢了一拍。 简悠扬可管不了这么多，她只知道她头顶的乌云在她这一挥之下终于退散了。这至少让她不用再担心天罚的降临。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嚣张的……残次品。”黑衣女子终于开口说话，四周倏地一寂。但很快，那些围观的剑鞘都附和起来。 的确，简悠扬在她们眼中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低等异类，而这位内城女子正是所有正常剑鞘极度向往的目标。美丽，高贵，等级优良。而且，她那被削掉的裙角竟不知不觉间恢复了原貌，这让周围的剑鞘们更加惊叹。 “废什么话，不是要战么？”简悠扬收回她手中比人还高的赤红重剑，“噗”得一声刺入了身前的须根缝隙。 “不但嚣张，无礼，还没有丝毫常识！你既有胆挑战，就拿出你治疗师的本领！何必虚张声势！” 这黑衣女子胆子倒是极大，不但不惧简悠扬手中的重剑之威，反直直向前走了几步。 简悠扬的手掌在长剑上轻抚，像受到安慰似的，那威势悄然回收了几分。 简悠扬眯眼笑了笑，无须解释，既然内城城门已开，这场战她是无论如何要赢得。即便最初是被迫，如今也变成自愿了。 “那就速战速决，你要怎么战？”简悠扬呲了呲亮闪闪的小白牙，看向对面比她高出足有两头的黑衣女子。 “找两名伤势不治的剑者，你我各自救治，谁能救活，谁赢。” “接了！……不过，我不是治疗师，我是修补师。” 那黑衣女子吃惊地望着简悠扬，同样吃惊的还有她身后的原住民。当然，还有不屑，还有讥笑。 不过，不管是哪种辅助技能，这场约战已势在必行。 78. 两个重伤剑者，黑色。全身血肉模糊，骨骼多处断裂。 不知是否为追求公平，这两位由那些围观剑鞘们热情寻来的伤患伤势竟无比的相似。 简悠扬甚至不无坏心地猜想：这些剑鞘是否故意在原本没伤的地方也造了些相同的伤势。 原住民很有秩序地分开，不约而同地，简悠扬同那黑衣女子各领一具弥留剑者，分据一方天地，相对而坐。 比斗正式拉开。 而如果简悠扬此时回头去看，会发现除了站在她身侧的红锦，她的身后只有稀稀拉拉几个看热闹的剑者。而在黑衣女子一方，五色齐全，但凡到场的剑鞘，全都自动自发地拥簇于她的身围。 红锦的拳头握了握，他的目光瞥向同在巨树后区的修补师棚架。那里仍旧传来单调的敲打声。偶尔停歇，然而没有一个出来观战。 黑色女子出手很快，她几乎在比斗开始的瞬间便开始了对那重伤剑者的治疗。 而且，她的技艺十分纯熟，治疗这样一个重伤患者，采用的竟是远距离疗法。她的十根手指不断弹射出或长或短的水流，水流划过那剑者的肌肤，洗去血沫、脏污，然后一点点肉眼可见的复原，哪怕是寸宽的狰狞豁口，她依然是采用这种疗法，有条不紊，气定神闲，引得她身后的剑鞘群不时发出压低的惊呼。 连一些剑者也靠近了过去，看得分外专注。 而简悠扬这边，以肉眼所见，几乎没什么看头。因为她除了最开始检查那剑者身上的伤势，之后便一动不动，犹如入定一般。 可若真是入定，这也太儿戏了些。 既然是挑战，自当全力以赴。 此刻，就连她身边的红锦也开始着急了。因为对面的黑衣女子竟已修复好那重伤剑者的近一半外伤。 而简悠扬这边，完全没有动静啊。 果真如此吗？ 果真如此。简悠扬进入入定之息，极为艰难地将她的意识渗入剑者的身体，她要寻找，寻找到可以沟通的意识碎片，先助其意识聚合；然后，确认救治方案。 这个过程极为艰险，因为任何意识体都会本能地拒绝外来意识侵入，尤其在重伤之时，意识体无法判断外来意识的善恶，会采取全面抵触。而简悠扬本身的意识经过一系列淬变，如今与温柔可是完全不沾边，她的意识本身融合了狂暴元力的狂和纯火元力的躁，若不小心，对方的意识很容易便会被其摧毁。 所以，简悠扬的速度很慢，而这一步又完全是在意识层面进行，她的所知所感全部集中于一点，对于外界情形全然不知。即便如此，凡她的意识经过之处，那重伤剑者的体内还是泛起了细密的血花。 好在，这一切总算有所回报。足足将近一个时辰，简悠扬终于聚拢了分散于剑者体内各处的意识，恢复了剑者本体意识的原貌。 而这个面貌，让简悠扬微微吃了一惊：这个重伤欲死的剑者竟是欠债未还的墨鲨。 前不久，她刚在他身上做过一场小小的修补手术。 而如今，则要行一场生死之术。 简悠扬很快敛去杂念，她这场救治，若要成功，必须剑者的意识配合。 “你听好，你的伤势很重，我准备用锻造术来救治，但需要你全程保持清醒。锻造过程会很痛，很难熬，但只要你的意识能坚守住，不久你会拥有一具全新的身体。现在选择权交给你，是死，还是活？” 墨鲨的意识先是迷茫地四处望了一下，然后突然一顿，开始重重地点击脑袋，他的意识急促翻动，乱如云海，“活”的意念竟是再没有得强烈和震荡。 简悠扬得到回复，随之嘱托了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这才将意识缓慢地抽离出来。 而另一边，黑色女子之处，那重伤剑者的外伤已完好无损，除了衣物的破烂，完全瞧不出之前的惨状，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熟睡之人。尤其，这熟睡之人还偶尔发出哼哼的呻吟。 围观的剑鞘和剑者无不惊叹这黑色女子的治疗手法。这重伤剑者就如今的情况看来，已然半活。 可简悠扬那边，她好不容易动了，刚睁开眼睛，然而她身前的重伤剑者却突然化作了剑形本体。 这是……这是亡去之兆！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噤声。像是替简悠扬，又或者是那剑者……默哀。 第36章 输赢无拘 79. 哀寂仅持续了不到两息，因为简悠扬骤然从剑鞘空间中拿出了两件吓人的器具：笨重的赤石，和马蹄状的黑色短锤。 然后，她的手心中无端地迸窜出一团奇异的火苗。 剑者之身被她堂而皇之地放在了平石之上：红色的石头，黑色的剑体，和浮动跳跃的赤色火焰。简悠扬便在这色彩的强烈对比中，开始了她漫长的重铸活剑之旅。 她的眼中又出现那种可怕的兴奋的光芒。 不过，站在她对面的那些剑鞘们却绝对无法理解。尤其，她那看似小巧的火焰出现，红色的剑鞘直接感觉到威胁，她们体内的治疗之火元竟开始萎缩。 “她那是什么火？” “她不是该属于黑色元力系吗，怎么能使用火？” 剑鞘们忍不住好奇地探询，而人群外原本看热闹的剑者亦铸剑增多起来，他们同样对简悠扬的自身属性和着火焰感到不解。 “那绝不是治疗火！”剑鞘中有一个不忿的女子，终于咬唇给了这句肯定的答复。如果简悠扬看到她，一定能认出她来，这正是在迷雾森林中曾提议教简悠扬基础治疗术的那位红色剑鞘。后来，却又因为她自己的原因，而不了了之。 此时，专心为重伤剑者疗伤的黑色女子亦不由得向简悠扬觑了一眼，她不像简悠扬那般一旦投入，便恍如封闭对外五感，这些处于她身边的议论，对她还是有所影响的。 特别，这火的确不同。有离得近一些的剑鞘，听到她口中吐出低喃的两个字：“异火。” 不知是否受了这异火的刺激，黑色女子突然改变了治疗方式。此时，她身前的重伤剑者外伤已完全修复，唯有意识仍处于昏迷。 只见，黑色女子收回双手，盘坐的身躯如落叶平移般悄无声息地向那伤者靠近了些，而后，她的手中出现两颗梅子大小的黑晶，她直接将它们丢入口中，如同嚼食般吞咽了下去。 一息，两息……十息之后，她的手重新动了起来，这次，她的手指靠近那剑者的胸膛，隔着约半尺的距离。可是很快，她的指端突兀变长，像是凭空长了一截，而且长势不停，直到那些长出的手指触到那剑者的肌肤。 它们像被吸引似的，瞬间扎入了剑者的胸膛。这势头直看得她身遭的剑鞘们屏息不语。 而紧接着，黑色女子的手指做出了抓握似的姿势，寂静中，观战的人群听到一声清晰的“咔嚓”声。随后，这手指挪移，生长，插入，而“咔嚓”声不止。 终于有剑鞘恍然大悟，“接骨！这是高级治疗术中最难的接骨！” 她们惊喜连连，目光更是紧随那女子的手指，丝毫不敢有所偏差。而更仔细的观察下，她们也终于明白那手指长出来的部分，全部是治疗元力的变化，而这需要很强的元力掌控。 在这些清脆的或大或小的“咔嚓”声响之中，简悠扬依旧在专注地煅烤恢复本体的剑者之身。黑色的长剑此时已被她烤得暗红，小火苗也变成了缠绕剑体的赤红藤蔓，不但如此，若有眼力卓绝者，会发现这剑身之上正或隐或现地显出十二条不规则的线条。 火焰仍在持续，简悠扬周身所散发出来的高温，使一时之间不能接受忽冷忽热的剑者都退离了开去。她的所在之地无形中清出了一片半径近一米的大圆。 红锦的视线此时则更多地落在简悠扬的身上，而非她正在煅烤的剑体。因为他本身红色属性的原因，第一时间注意到简悠扬灰色的短发竟渐渐变红。 而他没看到的是，不仅头发，随着煅烤的时间越来越长，此刻，简悠扬灰色的眸子也已全然变作红色，且这红仍有加剧之势。 怎么回事？红锦不由有些担心，可这担心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简悠扬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黑色长剑之上，自然不知自身的变化，待又过了数百息，简悠扬脸上突然浮现一抹欣喜，这喜悦来得飞快，因为黑红剑体之上终于浮现出暗藏的最后两条纹络。 一共十四条：十二条正经主脉，加两条任督隐脉！ 简悠扬迅速地改变了动作，她拿起了那块儿黑色的短锤，开始了心无旁笃的敲打。 她的臂膀又细又小，抡起的力道也不怎么大，但她抡锤的节奏却意外地能鼓荡人心。 “哐啷！——哐啷！——” “扑通！——扑通！——”有实力较弱的剑者开始受不住这鼓荡，心率渐渐同锤击同脉。 对面的剑鞘们纷纷捂起自己的心脏，不知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黑色女子第二次看向简悠扬，她的黑眸幽深，却仍看不出情绪波动。她重又补充两枚黑晶，待简悠扬敲击声的间隙，断然伸出了双手，接骨治疗继续，不过这次，她闭上了眼睛。 简悠扬的发眸赫然转作了赤红，此时，在她眼中的绝不是什么剑体线条，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体脉络。 她的短锤击打于那脉络之上，所锤击之位正是108大穴。力道不能大，亦不能过小，而且，每一下的锤击角度不一，以期达到最佳的击穴效果。 她很欣慰墨鲨的意识能始终坚守，若非如此，她交予他牢记的十四条线络绝不可能如此清晰地浮现。事实上，能够全然浮现出十二条主脉已是她最好的打算。 而现在，是十四条！全部的十四条！ 所以，她全神贯注，不容自己有任何闪失——她拿起的不是重锤，而是针灸的毫针！ 而在数米之外，同简悠扬一样专注的还有不知何时出现的修补师们，他们像是受了蛊惑，此时全然盯在简悠扬挥动的身影之上，眼神热切地吓人。 除此，更有两个熟人。一个不知何因总是莫名跟踪简悠扬的黄色剑者，另一个则是从守门剑者处走出不久的红井。 他们望向简悠扬，目光隐晦而幽深…… 80. “哐啷”锤击与“咔嚓”接骨的二重奏中，“咔嚓”声突然停止了。 紧接着，黑色女子身前的重伤剑者睁开了眼睛，然后，他自己坐了起来。 他冲黑色女子点了下头，便二话不说地沉入了修复疗伤。 这是……自我修复？ 围观的剑鞘惊异瞠目，可以自我修复，说明这剑者的命已经捡回来了。 可是，这也太快了…… 她们这才注意到，天色竟已暗了下来，大概用不了多久，便入夜了。 可即便如此，仍是够快。半天时间，拉回一条待死之命，于她们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们想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可是在那黑色女子的示意下，都安静下来。 这是个治疗之夜。 一边，是黑色女子，和黑色剑鞘，两者安然盘坐。 一边，是简悠扬，和她毫无停歇的锤击声，两者旁若无人。 而一向月出便攀上巨树就息的原住民，竟有一大部分守了夜。 他们守的或者是对内城城门的无限憧憬；她们守的或者是对于高级治疗术的终极向往。 还有那么一小部分，他们或赤城钝言，他们或心思繁千。 无人知晓…… 第二日。天光大亮。 巨树后区依然热闹不止，内城城门依然大敞。 黑色女子始终不言不语，她在等。 等到中午时分，那盘坐疗伤的黑色剑者终于停歇下来。 他一跃跳起，目光湛然有神。 人群响起极大的欢呼声，剑鞘们几乎喜极而泣。这一场战，治疗师赢了。 赢得仿若风轻云淡，却又尽显高手风范。 黑色女子对着简悠扬所在举目注视，待确定简悠扬不会有所回应之后，便拍了拍衣裙，向着悬崖浮桥行去。 要走了吗？ 剑鞘们依依不舍，却又不敢拦阻地任那女子飘然入城。 有更多的气剑士剑者也纷纷毫无阻碍地进了内城。人群开始消散，整个巨树后区一下子空旷起来，只剩下修补师们和了了的几个人，而简悠扬依然在专注倾心地敲打那看不出变化的黑色长剑。 这一日长夜，人更少了，陪在简悠扬身后的仅红锦一个。 第三日，有好奇者偶尔驻足探视，或有心者留员打探，他们本仓促来去，但要离开的身形却一下子被定在了原地。 简悠扬挥动的动作停了，她的手臂微微举起，似乎随时可以进行下一步敲击。 而她身前平石之上，那一直无声无息的黑色长剑突然暴起惊人的黑芒。 一圈，一圈，黑芒鼓荡不息，蔓延至整个巨树后区，所有的原住民，这一刻，无人可动。 他们被这黑芒攫住了脚步，他们大睁双眼，看着这有悖常识的一幕。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但他们惊疑颤抖的心中，却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四个大字—— ——晋级光环！ 第37章 悠扬之名 81. 黑芒蔓延，闻息而动的原住民纷纷现身。 赶在最前的赫然是那守门老者，其次则是红井、黄色剑者和其他一些实力强横的剑者，剑鞘们则是反应最慢的。 或者说，她们不愿相信这是简悠扬修补术的治疗效果。 简悠扬此刻的眼神全部黏连在墨鲨身上，她要确认她这次的锻造是否如其所想。 黑芒渐渐淡去，显示出的是一具精瘦有力的身躯，他身上的衣着已早在简悠扬初步的煅烤之中便被化作飞灰，此时竟是全身赤-裸，一丝-不挂。 而墨鲨显然毫不在意，他正在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自己的新身躯。比以前更瘦，但也更有力量。他变作小麦色的肌肤正隐隐散发出一种压迫感，他有感觉，如果他此时挥出一拳…… “墨鲨，你果真晋级了？” 从人群中走出的黑色剑者正是先前被黑色女子治疗的伤者。他原本同墨鲨一个级别，均是刃剑士。然而现在……他急急的语气和豪不隐藏的质疑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的眉头凝在一起，盯向墨鲨看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危险的怪物。 不过，墨鲨只瞥了他一眼，然后，眼神火辣地投向了简悠扬。此刻的简悠扬红发红眸，她正目光专注地打量他，那目光是纯粹的欣赏，像母亲之手温柔抚摸自己的孩子。而这也的确是她亲手重铸，一个由垂死中重生的生命。 两人以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含情脉脉的目光相视，但那位被忽略掉的黑色剑者却立时便跳脚了。 “墨鲨！……” 他恼怒地喊了他的名字，但似乎语言已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情感，而干脆以行动代替了。 他没有一分保留的，怀着揭穿对方真实实力的企图朝墨鲨闪电似地攻了出去。他双手双脚化作的剑刃在空中显出黑黝黝的厉光。 厉光闪烁，几乎刺花了旁观者的眼睛。然后，便是一声“嘭隆”的巨大撞击声。 黑色剑者倒在地上，胸前有一个贯穿的臂长切口，而墨鲨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甩动的手臂，他的目光仍黏在简悠扬身上，黑色的眸底幽光闪过。 简悠扬眼睛陡亮，那快如闪电的气刃出击，那看似轻忽却杀力惊人的出手，墨鲨的晋级毫无置喙。更不要说，身体存在什么旧伤了。每个剑者在晋级之时，都会自我修整直至身体各项指数翻倍。 简悠扬的喜悦便来自于此，来自于由此而获得的对她极为重要的一件……“小”事。 她急急地拿出自己的身份石，瞪向名字一栏。空的。 怎么还是空的？难道那黑色女子比她的治疗效果更好？她敞开的五感早已确知那黑色女子不在此处。她转头问向身边的红锦，“我输了？” 红锦果断摇头，指向仍躺在地上的黑色剑者，“他就是之前被对方救治的伤者。” 简悠扬看了黑色剑者一瞬，不再理会，目光箭羽般掠向了人群前端的守门老者。 此时，这老者和其周围的剑者仍沉浸在一个剑鞘修补师通过锻造直接让垂死剑者晋级的巨大震撼中。 因为这事自古未有，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尤其，这还是一个残次品剑鞘。 简悠扬毫不迟疑，拔身便向那守门老者奔去，但她疾行的身前却“倐”地黑影一阻，被隔挡了路线。 简悠扬烦躁地看向黑影，却是墨鲨。 他此刻已穿好了衣装，黑色使他显得更加劲瘦，他面无表情的脸在简悠扬看向他的时候，极力挑了下嘴角；他的右手紧握成拳，“嘭”得敲击在心脏的位置之上—— “请做吾鞘！” 字字清冷，却引得周遭一阵起伏的吸气之声。 “什么？” 简悠扬有些不解，更心不在焉。 而此时，那守门老者被这场景一搅，已收回了惊怔之情，他沉思片刻，转身便向着他的修补棚架折去。 “请做吾之鞘侣！” 这次，墨鲨的声音更大，更清晰，亦更坚定。他黑色的眼瞳中透出势在必得的光彩。 这是个什么样的疯子，他一个黑色的气剑士向一个红色的剑鞘修补师求偶。这……这…… 这句话在旁观的原住民群中炸开了锅。红锦紧握双拳，脸颊绯红；黄色剑者目光在简悠扬同墨鲨之间游移；而红井则紧抿双唇，目光阴鸷地盯向墨鲨。 至于那些剑鞘们，她们仿佛受了刺激，被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然而，简悠扬接下来的反应，却更让他们跌破眼睛。 只见她“唰”得拎起身侧的赤红重剑，剑身如鞭，鞭影似虹，虹光一怒直前，墨鲨和那些离得近的原住民如同被巨力掀翻的海浪，竟生生避出一条通道。 ”让开，没空理你！” 简悠扬的身形，与这句话同步舞动，直如一道卷风扑打向那转身疾走的守门老者。 “站住！我的名字呢？你又捣鬼？”不知是那守门老者果真不是简悠扬的对手，亦或者人在愤怒之下总能发挥出更大的潜力，总之，守门老者听到风声，却是动作不及简悠扬迅猛，而被其逮了个正着。 再看简悠扬，双手掐在那守门老者咽喉，一边质问，一边大力摇晃。 “名字！名字！” 简悠扬是愤怒如斯，而守门老者则几乎被摇了个散架，他的喉咙中发出“嚯嚯”的发音，像人垂危之时的挣扎。 “悠扬，别掐死了。” 好吧，随其赶过来的红锦如此劝说简悠扬，周围剑者闻听诧然。这究竟是什么奇葩剑鞘。 而诡异的是，简悠扬听到这句话，果然将手一松，改而钳住那老者的双肩。 “说吧！给不给名字？” “咳咳！……身份石拿来，我看看。”守门老者好不容易咳嗽通顺，从简悠扬手中接过了灰色的身份石。 然而，他看后，脸上却露出更加惊异的神情。 “随我进来。” 守门老者说完，脚步飞快，此时，简悠扬才看出这老头儿有些跛足。 守门老者进入棚架之后，便动作迅速地捧出那个圆球，一阵眼花缭乱的拍按，灰色身份石被他投入了那圆球突然张开的大口之中，然后，吐出一个刺耳的字：“等。” 这个字仿佛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似的，他说完，整个人的肩膀全部垮了下去，身高骤然矮了一截，人看起来更老，像是随时可能风化……骨散。 82. 同一时间。 内城。五色的城楼之上。 一黑色剑者，一红色剑者，同一名黑色剑鞘正在畅谈快饮。 这三人，可谓与简悠扬极其有缘，因为此三者，那黑色剑者正是她初到这片大陆遇到的第一个强者，而红色剑者是她欠债未还的血剑游商，第三个女子，则更与她相熟，恰是被简悠扬所居身体原魂暗害的昔日旧友夭夭。 她当日于黑色剑者狂暴之际与其强行契约之礼，竟不但侥幸逃得性命，更成为黑色强者的鞘侣。实为大福。 而简悠扬所不知的是，这黑色剑者的第二重身份，乃是一城之主。 所以，她的昔日好友加后日仇敌夭夭如今成了城主唯一伴侣。 “城主！有急件请示！” “进来。”黑色剑者应答，进来的是一个同样黑色的男子，他目无斜视，将手中之物交予城主的手中，便一个翻身，跃下了城楼。 “又是什么破事，连一刻都不让你清静？”一旁的血剑一边举着一个筒杯慢饮，一边斜斜地靠在坐榻之中。 “看了即知。”黑色剑者语气始终不急不缓，带着一种特有的温柔。也许正是这种温柔，很容易让人沉醉，至少夭夭的大部分视线都带着一种崇拜的幸福深绕其周。 “你们看吧，我要走了，最讨厌这些琐事！”血剑手中的筒杯直接摔打在石桌之上，整个人跌跌撞撞地站起。 然而，黑色剑者手中的影石发出的画面却让他止住了步伐，他趔趄着凑近了那画面，将整个情形瞧了个仔细，然后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 “怎么？”黑色剑者不解，据他所知，这个家伙可是极少这样大笑。通常他大笑之后，总会捅出一大堆麻烦。 “她挺过了天罚，你相信吗？” 黑色剑者又回放了一遍画面，画面中正是简悠扬同黑色女子的比斗全程。一丝不漏，直到简悠扬愤怒地卡住那守门老者的喉咙，画面清晰至极，如同观者亲临现场。 “相信。” “为何？” “因为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她。” “什么？你见过？何时？”血剑的执拗突然拢上头顶，有一种自己的小兽被人窥伺的不好感觉。 黑色剑者并未回答，他的视线转至静坐一旁的夭夭。夭夭脸上的表情极为震惊，这个由她亲手杀掉的残次品剑鞘，如今竟然好好地活着？“这是……她？” 她的目光突转，对上了黑色剑者的眸子。 “是，她未死！” “乓啷！”夭夭手中的筒杯被她捏成了碎片，而其手掌则鲜血淋漓，“她此次可会进入内城？” “不错。”黑色剑者声音轻快，仿佛对这一刻的回答已期盼良久。 她急促地站了起来，转身便要离去。 “夭夭。”黑色剑者轻唤，他的声音始终温柔，声调没有一丝的拔高；他缓缓走近夭夭，握上她鲜血迸流的手掌，“可知我当时为何不告知你她未死？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一块儿打磨石，好好利用。” 这二人情意绵绵的对话，算计着用简悠扬来打磨出一个足够强大的城主鞘侣。可是，血剑却不能同意。在他看来，这是他的猎物，谁都不能染指。 当然，等他厌烦了，他们可以随时拿去。 但，在他厌烦之前—— “墨漓，她是我准备收的小奴。” 血剑说完这句，意味深长地觑了夭夭一眼，身形如一道破碎的红光，猝然消失。 “这……”夭夭咬唇，她不想给她的剑侣惹来任何麻烦。即便，他强大为一城之主。 “不用管他。” 五色的城楼中，回荡着黑色城主温柔的回话，而城主同夭夭的身形已瞬间消失。自然，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影石。 83. 等待委实漫长，简悠扬已不耐烦到几近暴走之时。 那守门老者终于睁开了他那双吓人的骷髅眼睛。 “因为你的修补师等级，现特许你自选姓名。” 说完这句，那老者便盯向简悠扬，他这次没再私自做任何动作。 “悠扬。我名悠扬。” 简悠扬吐字清晰，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她回看向守门老者的目光，带有某种疯狂的狼性。 简悠扬原本就非属循规蹈矩的个性，再加上这次被迫的名字纷争，她胸中的那股不服之气此时一并涌了上来。 在这个陌生世界，一味低调让步，并不是求生之道。 相反，只要你强，只要你气势压人，只要你不惧杀戮，很多东西，都可以抢。 灰色的身份石上，终于浮凸出醒目的名字：悠扬。 而简悠扬的视线下移，她终于注意到那守门老者所说的的修补师等级所为何事。她原本零级的修补师，如今却显示为地级。 可这个级别，她从未听说。 按照这个世界的常识，修补师和治疗师同样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 这个地级，从何而来？ 她想要问那守门老者，可是她抬头时，却发现那老者身上的皮肤竟如铁锈般一点点剥去。 最后，“哐啷”一声，那老旧的骨头架子倒了下去，但是——他没有变作剑。 这是一具人骨。 简悠扬心中惊异莫名，她有无尽的疑问想要探寻。 可是，她没有时间了。 因为当他们震惊于那老者的猝然死去，而静寂无声时，修补师棚架外突然起了喧嚣，有剑者焦急的声音传入：“内城城门要关了！” “嗡”得一声。人群如蜜蜂一般哄散。 那些还没有过五色浮桥的强者之剑急急向着悬崖跃去。 事实上，没有踏入内城的剑者并不多。但那五座浮桥却额外绵长。 然而浑在剑者群中的简悠扬却渐渐地落到队伍的最后，不但如此，她甚至一个溜走，竟又折回那杂乱的修补师棚架，收走了那具人骨。但她没注意到的是，人骨之中暗藏着一颗诡异的黑色眼球。 简悠扬重又赶回悬崖，纵身踏上红色浮桥，此时，她虽然已极尽所能的快速，但先行的剑者仍领先了她一大段距离。 乃至于当简悠扬刚刚奔至中途，那红色浮桥通入内城的一端竟然已开始消失。 浮桥骤然而变断桥，可走？ 简悠扬回望了一眼身后：她那可恶的师傅大人仍在洞中神思吧，青木仍静静悬挂在巨树枝端？而红锦…… 朋友，他日再见！ 84. 片刻后，一向寂静有序的内城门口，突然由天际弹射出一枚赤红的火球。 这火球紧擦着“吱嘎”关闭的巨型城门穿过，竟在那城门之上留下了大半个洞透的黑窟。 “有偷渡者！杀！” 简悠扬刚刚隐去周身的火焰，嘴角小小地勾起，身后的喊杀声便如浪涌般突如奔至。 偷渡者？ 难道是我？ 简悠扬心中暗自咒骂，脚下却早有机警，火焰自体内汹涌透出，人体火焰球重又哗然腾起，向着无尽的虚空攒射——！ 而在简悠扬离开不久，那些喧闹的喊杀之声突然静止。 九曲的城门道边，闪出五六个红衣灼目的剑者，当先一人哑声笑谑： “小兽已入笼，收队！” 第38章 谁入地狱？ 85. 简悠扬一路逃窜，赤红火球在灰蒙的天际如同流星划转。 这流星最初只是毫无目地乱行，却于某一时刻，突然转变方向，开始在空中划起了大圆。一圈，又一圈，圆的范围不断扩展，数圈后，简悠扬的身形猛然停了下来。 她看到了什么？真正的矗立于天际的五座城池！红色，青色，黄色，白色，黑色，它们如同守天的巨兽，屹立云端；它们各有厚重而巨大的城门，此刻，城门大敞，剑者出入不绝。 而在她脚下，她身后，那由五色浮桥连通的入城区域，竟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九曲回旋，外圆内方，占地足有数万顷亩。五色的城墙由空中鸟瞰如同无数爬行的蚯蚓，它们伺时扭动，组成不同的繁复地形。 但凡先她入城的原住民们无一不在其间穿梭绕行，可—— 此间无门！ 简悠扬已在空中观察这不时变换的迷宫数时，可每一次变形，外墙皆如铜浇铁铸，悍然不动。这是个全然封闭而没有出口的迷宫。 简悠扬的眉头拧了起来：这是何意？ 她是要走，走入那真正的内城，还是要留，留下一探究竟？ “很难做决定？”随同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个让简悠扬记忆深刻的女子。夭夭。那个在她刚进入这具身体之时便狠狠捅了她一刀的剑鞘。 “不如让我帮你？” 她骑坐在一只黑色的雄鹰背部，黑色的眸子透出仇恨式的嘲讽。 她刻意飞得比简悠扬高出一些，像是如此便能将简悠扬踩低一头。 “怎么不说话？以为我认不出你？”简悠扬的沉默似乎轻易便激怒了她。 事实上，简悠扬正在琢磨上次那一刀之仇要不要现在了结。 “你要怎么帮我？”简悠扬将周身的火元收拢，只留脚下的一簇，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串窈立风中的红花。 简悠扬的冷然出声，令那夭夭明显楞了一下，她像是想不到简悠扬会如此回问似的，她狐疑地皱起眉头，视线凝注在简悠扬身周，缓声说道—— “这迷宫其实是一处隐藏训练营，也是进入内城的资格验证。凡入内城者，无一例外。” 她显然是指简悠扬此刻竟能不入迷宫而直接踏入内城的事实，因为这迷宫的唯一出口便在空中，然而，迷宫内却设了禁制。 所以，只要你踏入迷宫，便必须依靠自己闯将出来；但若你一开始，便侥幸走了空中通道，那么这是少有人知的捷径。 她盯着简悠扬有些脏污的脸孔，继续说道，“只要你从此处跳下去，就可进入。当然，你若不想要这个机会，自然也可直接入城。”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真难看！” 简悠扬大喇喇地评判，夭夭的笑僵在了脸上。但随之，这僵硬又变作了扭曲。 一个脸盆大的火球朝着她的脸部飞快接近，火球后懒洋洋地跟着一个轻慢微哑的低音， “既然你这么好心，便送你份回礼。” 简悠扬随手出击，而后看也未看，身形已像鱼跃渊水般向着身后的迷宫坠去。 既然是训练营，她焉能过而不入？ 另一边，火球很快被雄鹰吐出的水膜包裹熄灭，但夭夭的样子却着实有几分狼狈，她冲着简悠扬坠落的方向，咬牙切齿地低喊—— “你最好别死得太快！” 半刻钟后。 内城，某处内殿。 无聊的血剑正在练习他的剥皮剑法，桌面的音石突然颤动起来，他挥手朝桌面一弹，音石红光弥漫，里面立时传出一个微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城主，红鸾领罚！” “嗯……？何事？” “您要的小兽入了迷宫。” “……为何？” “那小兽走空中通道已近城池，墨城主的鞘侣突然出现，不知说了什么，然后您的小兽就自己转头跳进迷宫了。” “……”那人汇报完毕，声音突然一寂，显是在等待血剑的发飙。 过了片刻，等来的却是血剑的哈哈大笑。 “你是说，她是自己跑进去的？” “是，属下亲见！” “很好，果然是一只不听话的小东西。”血剑说着，手中剥刀微扬，手边的一只红毛小兽便被其订在了墙壁之上。 “是否要属下进入迷宫，将其捉回？” “不用，剑鞘的训练营随她折腾去。” “城主，她……她进得是剑者训练营！” “……！” …… 86. 时间回溯。 半刻钟前。简悠扬跳入迷宫之中，落位精准，正是她在空中暗自记下的大量红色剑者突兀消失之处。 然而，甫一落地，她便感觉身体陡然加沉，这迷宫内的整个地面像有强力吸附，竟瞬间加大了迷宫空间的重力。难怪无人可以跃入空中，直进内城。 她向四周看去，墙壁，随处可见的全是红色的墙壁。死寂，在回旋曲折的狭窄通道间蔓延。那些或直或斜的路径，像黑暗里蛰伏的幽灵。 简悠扬小心地向前走去，她的速度不快，拳头不时在厚重的墙壁上敲打，可惜没有丝毫洞音。整个空间仿若一个聋哑的老人。 这个念头突地在简悠扬脑海闪过，她下意识便张了张口，试探地发出声音。没有，什么也没有，这个迷宫封闭了人声。 走，一直走，那些被简悠扬记忆的位置已被她走了数个来回，然而毫无动静，那些剑者猝然消失的入口，她没有丝毫头绪。 可在这样死寂犹如荒冢的空间保持静止，更是一件引人崩溃的事情。 简悠扬毫不迟疑地选择前行，她不再刻意走她记忆的几个位置，而是沿着变化的墙面，开始了真正的迷宫之行。 是的，既然这里以迷宫的形式造就，那么简悠扬就以一座迷宫的方法来破解。 专注地走，没有犹豫，没有停留，每一个路口，简悠扬都似乎有明确的判断，这样的走路大概过了半个多钟，她的眼睛突然锐亮：再往前走，三步之外，便是起点。 这个本应让人沮丧的发现不知为何反让简悠扬兴奋起来，她几乎一个箭步便跨过了原本三步的距离，而此时，变故突生，静止不动的墙面快速移动，最后停在简悠扬面前的是一面与众不同的墙。 这墙同样是红色，但其上有无数长形的凹槽，一部分凹槽中已嵌入了简悠扬极为熟悉的身份石。 原来如此。 简悠扬手中的灰色身份石刚刚离开剑鞘空间，便无声飞起，稳稳地嵌入了某块儿凹槽之中。 与此同时，简悠扬的身形亦如同她之前在空中见到的那样，突然消失。 下一刻，她站在了一片红壤之上。 红色的光秃秃的土壤，和一群红色的剑者。 她，是唯一的剑鞘。 第39章 生死十日 87. 僵硬，失去知觉，简悠扬还未来得及有任何行动，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已被定格。 而她视线中的红色剑者，亦同样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姿势静立。他们脸上的表情惊异、兴奋、疑惑不一而足，构成了一座天然的蜡像馆。 这诡异的静寂并未持续太久，数息之后，一道冷冰冰的人声乍然传入他们脑海—— 区域：红剑训练营！训练任务：生！训练时间：十日！ 话语短促而机械，根本不给他们消化的时间。几乎在这话音落下的当刻，那艳丽如毯的红壤便突起波纹样地震荡，地底发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一簇簇红色植株竟瞬间拔地而起。 它们比最高的剑者还要高，它们红色的根茎粗壮赛腰，血红的脸盘布满了森然的牙齿。 太阳花，像极了血红的太阳花。 剑者们被撞击弹飞，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然自由。然而，这自由并不值得欣喜。 因为他们沙包似的身体才落下少许，那些巨型植株便齐齐喷出了粉色的浓雾。整个空间仿若成了漪糜之地。 香，诱人的香，浓烈地，凝聚了世间所有的花香。它们甚至还带着热气，所触之处全然火辣辣地。 简悠扬第一时间屏息，但她很快发现这无济于事，因为她的身体内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杀欲。无可阻挡，直到她手中的重剑狠狠斩向就近的一个剑者，这杀欲犹如烟花一般，砰得一下爆开。 杀！无尽地杀！同血红植株拼杀！同疯狂的剑者拼杀！ 不知疲倦！肆无忌惮！ 比吸食鸦片更为可怕，这是一场清醒地释放式的杀戮。 重力磕绊了剑者们的脚步。简悠扬则仗着身形瘦小、步伐精妙这些微的优势，在巨型植株组成的植物迷宫中四处冲杀。死于她手中的剑者已有俩个，不过她身上也同样挂了猩红的重彩：皮开肉绽处有十数之多。 但这伤为她赢得了继续拼杀的筹码，她被粉红雾粒刺激的神经不仅膨胀了杀欲，更加倍了观察力的敏锐。她刻意在拼杀之时不断靠近那些植株，此刻，她已万分确定：这些血红植株只攻击碰触到它们的剑者，也即是说——它们均是被动攻击！ 无需思考，这结论得出的瞬间，简悠扬已同步展开了新的战术。或许正是因为简悠扬本身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她骨子里本能寻求以最小的力来获得最大的收获。 所以，接下来的战斗很快变了步调。那些招惹到她或她主动招惹而被她丢得四处纷飞的剑者，统统成了巨型植株击杀的对象：它们用粗壮而灵活的腰肢扭绞，用长满牙齿的盆状脸盘撕咬。 而她，是一个合格的帮手。她选择那些险险下一秒便要挣脱的剑者，刁钻而又不遗余力地刺上几下，既避开了被巨型植株攻击的可能，又俨然同它们形成了夹击之势。 不过，她的剑法实在诡异，因为她不自觉地将手中的剑当做了巨型手术刀。有一个剑者甚至被她剖开了胸膛，并好奇地捏爆了对方的心脏。又有一个，她嫌弃人家身高太巨，而挖走了人家的膝盖骨。而后，便丢给那些植株，任它们晃动带牙齿的脸盘开始洗脸式的分尸。 因此，简悠扬的对手无一不死相奇异，又无一不血腥至极。 这场杀戮之宴，这场混战式的自残，简悠扬不自觉地成了焦点。 而那些但凡看到她杀戮手法的剑者均被刺激得更加血脉喷张：杀！杀掉她！这些原住民的本性乃不屑于同弱者作战，可杀死一个强者却属毕生所求。 于是，简悠扬很快成了人人追打的过街小鼠。那些剑者甩掉障碍的巨型植株，开始在狭窄的通道内寻找猎杀。好在，这里不是街道，而是变化多端的迷宫。 追逐！躲避！反击！简悠扬这一连串的动作反复上演，一时的围困之地，倒被她玩得如鱼得水了。 不过，当这场杀戮的时间足足持续三天之久时，简悠扬这条瘦不伶仃的小鱼也几乎要累死过去。 三天后。红雾不知何时已全部消失，而那些粗壮高大亦同样嗜杀的巨型植株则突然萎靡起来。它们像失了水分，干瘪瘪地爬在地上。 简悠扬比这些植株也好不到哪去。 她红色的细小卷发配上血红的眼睛，和如今糊了数层的血渍，活像一条被人打到肿胀的鱼。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手中的重剑之上，一径趴在上面呼呼地喘气，似乎只要有人伸出一个手指，那么轻轻戳上一下，她便会轻易摔倒。 而简悠扬等到的不是一根手指，是一个手掌。 是谁？ 她懒懒地歪侧了一下剑身，脑袋偏移，自下而上看清了这个手掌的主人。红井。 他伸着左手手掌，似要拉扶简悠扬一把。 “如何？很辛苦吧？”他完好无损的脸上挂着一抹说不出意味的笑，右手仍背在身后。 简悠扬不理，只觑了一眼，便自顾闭眼调息。 这个自认识之初便从未给过好脸色的家伙，竟对她笑？ 空气中静了一刻，稍息，那红井清咳了一声，“我有个提议，与你与我都好！” “嗯。”简悠扬有气无力地哼了一下。 “你出去后为我晋级，我可保你训练期间不死。” “噗嗤——！”简悠扬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你——”这红井看似想要发作，却忍了下来，竟果真又说了一遍。 “哈哈！”这次，简悠扬是毫不遮掩地爆笑了。 “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保我不死？”简悠扬的小脸板了起来，“那……我要你何用！” 简悠扬说完，便是龇牙一笑。但这表情落在红井眼中可是跟可爱完全不沾边——瞧那恶魔似的脏污小脸：可恨！该死！ “简直不知死活！”红井的忍耐和退让显已达到最大值：竟然拒绝，那么…… 他毫不犹豫地出了一只手，他甚至没有发出气刃，也没有化掌为剑，在他一个气剑士看来，如今的简悠扬，孱弱如兔，若想取之，必是手到擒来。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在刚才如此凶残的杀戮中，简悠扬仍藏了后招。火！简悠扬体内容纳的异变火种，毫无征兆地汹涌着自其肩头飚出，“哗”得一下，攀上了红井的手掌、前臂，继续上窜…… “咝——！”红井急速撤回手掌，他驱动体内的剑元之力来扑压这异火。然而这异变之火却并不那么好熄灭。数息之后，他得到了一只排满红色水泡并夹杂肉焦味儿的半熟“熊掌”。 红井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然后，紫红。 周围观望的剑者，见到这一幕，不由压下了心底未尽的杀意，全力警戒向仍在变化的空间。 只见，仅过了这么片刻，原本高出剑者的巨型植株竟已完全萎顿在地，体积骤然缩小数倍，血红色蜕变为灰黑，它们看起来浑然是老化衰亡，欲腐成肥。 简悠扬一边注意这些植株，一边留意那红井的动静。但他这次竟没有立时发作，只盯着简悠扬，目光阴鸷而古怪。 这个爱面子的家伙，竟学会隐忍了？ 片息之后，地面上死去的植株完全成灰，厚厚地，像撒满了尺厚的骨灰。简悠扬站在及膝深的骨灰之中，莫名打了个冷战。 而几乎同一时间，突然有气剑士急速跳起，嘴中嘬响了尖锐的剑啸。 示警——！示警——！ 那些死掉的巨型植株，那些厚重的骨灰竟悚然变作了密密麻麻的长蛇。灰色，黑色，成万上亿。 它们扭动着滑溜的蛇皮，鼓胀腥红的血眼，咝叫着——扑来…… 第40章 生死十日 88. 交手，回击。 剑者们体内的气刃层层切割，漫天都是飞舞的血花。 然而，不够！远远不够！ 那层层叠叠犹如灰浪翻滚的蛇山，它们极为迅速地分配猎物，每一个剑者都在几息之间被一座蛇仓包围。 此刻，所有的剑者都清晰意识到：这所谓的剑者训练，不过是一场最残酷而直接的生死淘汰。 拼吧！无路可退！死了还可以重来。 “啊——！” 半日后，突然有剑者的惨吼，撕破云天的传出。这些悍不畏死的强者，焉何会发出这般声音？ 围拢的蛇群很快散开，原本剑者所在之处却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什么都没有，片尸未存，只留下重又染回红色的土壤。 而那些尝到血液甜香，却仍然没有餍足的蛇群，又重新选择目标，开始了新一轮的围攻。 简悠扬所看到的却又更多一些：那些蛇竟能自如地在剑者的身躯中穿行！ 她一边思索，一边间歇释放火元，以减轻庞大蛇群的挤压。 但这样的惨吼却在接下来的时间接二连三地响起，有部分灰蛇已全然变作了红色。它们的身躯粗了一圈，足有婴儿手腕粗细，而速度却更为快捷。 “腐蚀蛇毒！” 有剑者怒吼而出。他们终于在第二天得见死掉者的惨状，这些诡异的蛇群，其长信之中喷出的毒液，竟可以腐蚀剑者。 而剑者的身躯一旦沾染上这些毒液，那些蛇群便会寻机借由腐蚀之洞钻入剑者的身体，然后吐出更多的毒液，腐蚀出更多的坑洞，直到——片尸不存。 恐慌，开始在剑者群中蔓延。他们想起那些死于上一轮杀戮的剑者，同样片尸不存，为何？有思虑更深者，甚至怀疑起死在这里的剑者是否还有重生之机。 可怕！这个想法比什么都可怕！ 即使看起来从不畏死的剑者高手，那也是建立在他们有三条命的根基之上。 而现在……动摇，恐慌，这负面的突如其来的情绪充斥于每一个剑者的脑海。 简悠扬想到的却是其它。这腐蚀毒液！她清晰的记忆起在自由交易日，那个死掉的白色剑鞘亦持有同样腐蚀力惊人的毒液，曾引起了剑者们一致的愤怒。 据红井说，这对于剑者是禁忌之物。 那为何这样的禁忌毒物竟如此大面积地出现于剑者训练营，并用来杀死剑者？ 不通！无论如何都不通！ 因为以眼前这蛇群之巨，杀死剑者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除非…… 简悠扬弯起嘴角，手中重剑砸出，剑气牵引喷发的火焰，又是一拨攻杀的蛇群被撩翻后撤。 但是却几乎没有蛇身葬亡。 而接下来的时间，皆是如此。简悠扬不再像先前一样力求杀死更多的毒蛇。她的攻势收敛，只在身周保持一个方圆近一米的“真空”地带。 剑者们死去的越来越多。仍在坚持着的，也几乎舍去了生的希望。不过剑者的尊严和本能，让他们仍在同这些蛇群血战。 89. 红井亦如是。 他经过最初的发泄之后，终于冷静下来。可接之而来的便是恐慌：他不甘就此死去。 他的双眼甚至比这些毒蛇还要猩红，他愤懑地提防这些冰冷地对着他不断喷吐毒液的家伙，而它们仿佛都长了同一张恶魔的脸孔。他的眼前不由浮动起简悠扬脏污而可恶的讥笑。 若再没有复生之机，那么，他必须在死前为自己出口气：他要亲手杀掉那个剑鞘！ 他的目光开始寻觅，层层叠叠的红蛇之躯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寻机借蛇堆跳起，终于在第n次的尝试之后，看到了那个可恶的剑鞘。 但他看到的场景却让他更为恼火。简悠扬此刻的攻击已形成了独特的节奏，而且，不用杀死这些毒蛇，她可是省力不少。在红井看来，她简直在玩耍。 而他们这些剑者却在拼死奋杀！该死！ 红井被激得血气上头，为了突破蛇群的包围，他竟浑然不顾腐蚀毒液加身，而终于在数百息之后跳入了简悠扬的安全区域。 简悠扬自然是吃惊的：这家伙莫非是来蹭保护？或者又想利用她？ 不过，这也太惨烈了些！瞧瞧，这身上还裹着十多条毒蛇呢！啊，又多了三个孔洞！ 但是接下来，简悠扬马上知道这家伙要干什么。他竟然完全不顾他身上攀爬的毒蛇，而对简悠扬发起了攻击。疯狂地带着某种歇斯底里的恶毒攻击。 他甚至徒手拽出钻入他体内的两条毒蛇，想将它们口中的毒液喷至简悠扬身上。 这得有多大的恨意！ 简悠扬目光倏地变冷：这才叫不知死活！她对付红井的方法很简单，她只是在驱赶蛇群之时，放任了一个缺口，贴近红井那侧的毒蛇便立时嗖嗖上窜。 红井再疯狂，也被这形势吓了一跳。 更何况，事实上，他比他以为的要惜命得多。哪怕他有三条命。 他仓皇地应对，并迅速切断那些犹如吸血虫豸一般钻入他身体的大大小小的毒蛇，随后他发现比他单独对付一整个区域的蛇山要轻松得多。因为简悠扬仍在按照一定的频率驱赶靠近她身侧的毒蛇。 红井高热的大脑突然激了一下。他的心情顿然一变。这是个明显相对安全的区域，而且，他看到了生机！他发现简悠扬始终频率不变地在驱赶蛇群。 是的，频率不变。甚至，她的脸上找不到一丁点儿的恐慌。 这不可能！她可是个残次品剑鞘，仅有一次生命。 红井越琢磨，越觉得简悠扬身上隐藏了存活的秘密。那么，暂且不杀她！ 他的视线寸光不移地牢牢黏附在简悠扬的身侧。 他一定能找到这个秘密！他索性当起了自以为是的监工。 简悠扬倒也随他去。事实上，她十分期待待会儿他脸上精彩至极的表情。 又隔了半日，简悠扬终于不再一径地驱开蛇群。她的嘴中先是不断地发出连续地啸叫，而后大声呼喝：“还有活着的吗？” 这个动作她反复重复了数遍，直到不久后，从周围远远近近地传来啸叫回应。还有七人存活！ 七人。 红井同样听出了人数。他的眼中爆出更大的灼热。 又过了近千息，简悠扬重又喝问。 此时三人。 再片刻，无人回应。 全亡。除却他们俩人。红井说不出心底的感觉：悲凉？窃喜？担忧？ 只他的双瞳却更加猩红，露出几欲吞人而噬的疯狂。而且，他本能地离简悠扬更近了些，以便能及时应对她的每一个变故。 而两息之后，简悠扬回过了头。 终于来了……！红井的双拳暗暗握起，脸庞上鼓动起吓人的筋脉，他死死盯向简悠扬—— 他看到了什么？ 简悠扬笑了，仍是那样的龇牙一笑，不过这次加入了真真实实的嘲讽。 她手中的重剑不再挥向蛇群，而是果断朝他斩杀挥砍。一剑，仅只一剑！但却全力施为，竟比对那蛇群更狠辣百倍。 然后……然后，红井在狼狈跌入蛇群的瞬间，看到简悠扬冲他比了个朝下的拇指。 再然后，她毫无反抗地走入蛇群，任蛇山吞噬。 而血红中，恍惚有得意一笑。 第41章 生死十日 90. 简悠扬是最后一个醒来的。她初醒的意识被某种灼热的关注激得瞬间清醒。 然后，她看到了一百零三名剑者。他们红发红眸，几近完好地站于红壤之原，而他们的左脸颊上，则醒目地标示着不同的数字。最大的数字便是103。 这众多的剑者站位不同，但却奇异地维持着同一个动作，他们的目光皆火辣地盯向简悠扬，更确切地说，是盯向——简悠扬左侧的脸颊。 其上，有一个1。 原来如此——简悠扬的目光在这些数字上快速掠过，很快下了判断。而后她的目光陡转，看向那个正朝她拖步靠近的剑者：红井。他的脸颊上有个2。 他同样活着，但却少了半只右臂，并且，左侧的大腿之上有一道深切的伤口，此时，竟还奇异地滴着血。 简悠扬毫不回避地直视他的伤口，像在检查什么，而片刻之后，她的眼睛欢快地眯了起来：她那最后的一剑由对方右臂到肚腹再到左腿，有一个必经之点，可是她事先精准算过的——如今看来，那东西定然废了。 否则，这家伙必不是眼前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简悠扬露出自己整齐的小白牙，灿然一笑，与此同时，她的左手疾速地在空中划了个斜切的手势。手势干净利落。 ——她就不信这爱面子的家伙还敢此时来找她麻烦！ 果然，那红井犹如看到什么可怕的怪兽一般，突然停驻不动，他仅剩的一只左手拳头紧握，发出“嘎支支”的骨节崩响；而原本的赤红双目，血色翻涌，射出狰狞的凶光；但仅不到半息，他的身体却像泄了力般簌簌地抖动起来，甚至连站立也无法维持。他如同一只虾子弯下了半个腰身。 这二人之间的古怪互动，被所有的剑者看在眼中，但绝大多数不解其意。而极个别心思活络者，则在红井的伤口之上视线来回巡验了那么几圈，然后，脸上露出惊异的笑。 不过，这场无声的较量很快便结束了。因为在他们的虚空之上，陡然出现了另一个剑者。一个同样红发红眸，却身穿火焰般流动长袍的剑者。他的出现，骤然吸去了所有剑者的目光。 他抱臂悬立，面色冷凝地俯视一众剑者，同时，一道机械而毫无起伏的熟悉嗓音，亦从其口中传出。 “现在宣布训练规则。第一场，乃淘汰训练，实力强者生！200剑者现余103名！第二场，生存意志训练！意志越强，在幻蛇境中存活时间亦越长，你们脸上的数字便是第二场的意志排名！对此，可有异议？” 这声音，显然正是数日前那个宣布任务时间的神秘家伙。 他说什么？之前的群蛇围攻是幻蛇境？难怪他们没死，连身上的伤也都是第一场留下的。众人恍然。 但，这并不能打消剑者们连日来的憋屈和不满。作为气剑士，他们已步入强者的门槛，可如今却儿戏般地被丢入这封闭之地竞相厮杀。不能忍！ “既然有规则，为何不一早便说！”终于有剑者直言其愤。 剩余剑者豁然屏息，等待一个满意的答复。 很快……一颗骨碌碌的头颅，拖着黏长的血尾滚落于地。剑者们愀然色变，因那长袍剑者仅是极为轻慢地挥了挥手，发言者竟已头颈分离。他像随便弹掉一只小虫似地，结束掉一个气剑士的生命。 静。死一般的肃静。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强者本身便是规则。 简悠扬又一次清晰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存亡之道：想活，你必须强！想有尊严的活，你必须是强者中的强者！ “可还有质疑？”长袍剑者冷然出声。 这次再无人回答。 死寂蔓延，空气像被什么看不到的力量挤压着。 沉默，长袍剑者足足沉默了数千息之久，才又面无表情地宣布，“那么，接下来是第三场训练。训练任务：猎取骨兽。时间：三天。三天后，毫无收获者，直接失去进入内城资格！” 剑者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一隐即没，而沉静的红壤地面却无声中突兀洞开，简悠扬尚来不及咀嚼这突来的信息，便瞬间跌入了一个黑长黑长的洞窟。 而紧随她之后，地面上余留的一百零一名剑者，亦依次坠入了乍然出现的地底隧道之中。 91. 下坠！持续地下坠。 一点光线也无，而脚下却传出越来越强的吸力。简悠扬立时祭出体内火元，但火焰竟瞬间离体而去，以比她更快的速度向下跌落。 那急促的火光一闪，简悠扬的瞳孔剧烈扩张，可骤亮的视线中却除了空，还是空。但她不敢有丝毫疏忽，她瞪大双眼，同时探出意识，尽可能捕捉这空荡荡的黑暗中可能存有的任何异动。 但除了那犹如星辰黑洞般的强烈吸力，她一无所获。最终，她放弃了对这森凉吸力的无为抵抗，“咣当”一声被狠狠地吸附在某处地底。 冷！有什么冰寒之物正顺着她的身体渗入。但很快地，她体内的火种像被激怒的雄师，火元掀起滚滚烈焰，冰与火厮打扑杀，于她体内展开了激烈的地盘之争。而简悠扬则努力压制着此刻暴躁的火元，以免其外泄又被这奇异之地给偷吸了去。 好在，这并不是简悠扬第一次身体成了异物的香饽饽，她努力引导火元形成包围之势，那冰寒之物最终狼狈退却。但它离开之时，似乎极不甘心，攥足了力气“哗啦”一下从简悠扬的鼻孔中飚出，直激得简悠扬连连打了数十个喷嚏。 眼泪鼻涕齐飞。 这真是……简悠扬全身受困于诡异吸力，手脚连一丝也无法动弹，她自想自发的用火元从体内烤干了这些多出来的碍事水分，空间重又回归静寂。 值得欣慰的是，简悠扬意识并未受困，她迅速从剑鞘空间内取出一片往日收集的剑尸，“当啷”一声——剑尸瞬间离手，毫无抗争之力。 果然。这诡异之地对剑体和剑鞘均有超强的吸力，悍同磁石之对玄铁。 如此，她空间内的重剑自是绝不能用。 而元力……简悠扬又尝试了一次，“哗”！瞬间吸收！若非其意识敏锐，这股吸力简直要在她的身体开出个洞，好痛快将其吸成人干。 不行，再来！简悠扬的意识重又探入剑鞘空间，挑挑拣拣中，有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物事跃入了她的眼帘。 是一颗黑色的果实。简悠扬记起这是她首杀之时被某条巨藤强塞的回礼。 她的意识刻意将这果实扫至一边，可很快，这家伙又滴溜滴溜地滚动而回。如果它有脑袋，此刻一定犹如不倒翁般，不停地晃动。 有意思！简悠扬伸出意识丝瞬间包裹住整颗果实，而后一叠响的叫饿声便如蜂拥般扑耳奔袭—— “饿！” “吃吃吃……” 简悠扬用意识同其交流，结果发现这纯粹就是一只未进化的吃货，来来去去只会讲这两个字眼，而且是反反复复复读机似地念叨。 不过，有一件事，简悠扬是确定的。那即是这种子在她接收之时，并无意识。当时，她几乎以为这是一颗死种。 而现在么，既然你这么饿……简悠扬完全没有想过元力属性不同会造成什么后果，她直接将自己体内的火元力引入剑鞘空间，果断开始喂食！ 那黑色果实竟也来者不拒，甚至，简悠扬的意识不断接收到咕嘟咕嘟的贪婪吞咽声。 于是，简悠扬毫不吝啬，干脆直接将黑色果实置于了浓厚的火元中心，但事实上，她心中十分好奇这果实会不会被火元烤成果干…… “咔嚓！”很清脆而短促的一声，火元盛开中，那颗黑色的指甲大小的果实竟裂开了一条缝。 而紧接着，从那缝中探出一个芽、两个芽，足足五片芽。芽片之上，黑红缠绕的纹路交错映现，竟透出某种幽幂之光。 发芽了！ 黑色果实在简悠扬的意识中叽叽喳喳地欢叫，正急欲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却冷不丁被简悠扬扔出了剑鞘空间。 好冷啊！黑色果实抖了抖自己细嫩的新芽。 “发芽，生根，吃了它！” 简悠扬反复传达的情绪直接而霸道，尤其最后那个“吃”字，显然正中某货下怀。 “吃吃吃……！” 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此开始了不挑食的杂粮之旅。 而此处的吸力果然对这纯植物的家伙毫无影响，它上窜下跳地找寻可扎根之处，无奈每每蹲下，使出了拉屎的劲头，也没能钻入半毫米来。 好在这货完全不知道沮丧为何物，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便是指此。 它寻着简悠扬意识的指引，不断在这诡异的无边之地尝试扎根、扎根、再扎根。 终于，在简悠扬的意识蹦得如同橡皮筋一样紧时，万米之外，那果实发出一声欢实的惊呼。 蹲！蹲！蹲！ 它一屁股坐下，恨不得屁股就此长在此地。 扎根的过程并不顺利，它新长出的五片嫩芽凋落了四片，仅剩最后一片枯巴巴地蔫立着。因为出了剑鞘空间，简悠扬便无法为其提供补给的元力，而这明显智商不足的黑果实竟本能舍弃了自己的新肢，将节省下的元力灌注于脚底。生根，生根。 简悠扬心底有丝小小的感动，不过，她若知道这吃货纯粹是因为闻到了地底深处的元力浓香，不知会作何表情。 而更让简悠扬震惊的，是这果实的成长速度，疯了一般，从它完成扎根到长成参天巨藤，只用了不到三天。 因为第三天的报时剑鸣还未响起。 而此时，随着果实对地底元力的疯狂吸收，空间内的吸力逐渐减弱，终于，在长久的蓄力之后，简悠扬一个弹身跳起，脱离了她身下砧板似的磁地。 哈哈哈，简悠扬简直要大笑三声。不过，她可没有忘记自己跌入此地的缘由。 骨兽！猎取骨兽！ “蹭蹭蹭！”她如同一只猿猴快速地沿着巨藤攀爬，十米，百米，千米……她已无法算出自己具体攀爬的距离，总之，她到了顶点，巨藤成长的最高之点，亦是此处诡地的边界。 巨藤顶端的长芽欣喜地扑向简悠扬，这些新生的嫩芽柔软纤细，齐齐想要探出头去，于是密密麻麻如胡须一般挤在顶端，但要挤爆这边界，绝非短时之力可想。 所以—— “我来开道！”简悠扬拍了拍这些顽皮的家伙，它们瞬间收敛软藤，稍作下移，齐聚于简悠扬脚下，形成了一个方圆两米的巨型托毯。 既已无惧此间吸力，简悠扬自是手段尽出，赤红重剑重现，火元同灰色元力并行运转，双元齐射，随同剑芒，对准边界某处连连猛攻。 期间，她的意识始终与黑红长藤相连，所以，她每一下攻击，都引来一连串的意识尖叫。这尖叫如同呐喊助威，简直让简悠扬有种立于古罗马角斗场的沸血之感。 好吧，血性难抑！何况，再坚固之石也终有打破之机！ “轰隆--！” 简悠扬同其身下长藤同时上窜—— 光！一道，无数道，灰蒙蒙但却令人贪念的光，混合着嘶喊的人声和血腥杀气扑面而来！ 简悠扬意识大张，手中重剑“噌”得一下吐出长焰，红焰挥斥，灰蒙的天地，瞬间被这亮光驱出一方光域。 光域之中，简悠扬双脚初初落地，却乍然对上一张杀欲横生的脸。 那脸孔距她数十步开外，脚下压制着另一名剑者，而其挥斥的指端正飙射出五道黑色的气刃，匕首一般，刺向简悠扬。 举手，回挡。简悠扬手中的重剑被她抡圆成风车似的剑花。剑体同气刃相交，发出\"叮叮\"不断的声响，连续五下。诡异的是，这些被击飞的气刃，无一落地，反是隐形似的，突然消失了。 气刃微控？这是气剑士中期独有的技能。但先前的战斗中，简悠扬从未见过如此精准的控制。 简悠扬凝眉看向朝她进攻的剑者，却见那黑色剑者半扬起的左手猛地放了下去，指端吞吐不定的黑色剑芒亦瞬间隐没。 “是你？”森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疑。 简悠扬亦顿然一讶：这杀意森森的剑者竟是墨鲨！他的实力已经到气剑士中期了吗？竟然进步如此之快！看来修补术大有可为！ 思绪至此，简悠扬的注意力很快被一声高亢的惨叫转移了目标。 她轻抚身后吓得枝叶乱舞的黑红长藤，视线中—— 那名被墨鲨踩在脚下的黑色剑者，此时随着墨鲨脚力的加注，其背脊的骨骼正发出“咔嚓嚓”的碎响。不但如此，他的头颈被猛然扯向完全相反的方向，以致他的整个身体呈现一种屈辱而扭曲的跪姿。 他被迫扬起的面孔之上，左眼的眼球将掉未掉地垂挂在眼眶之外，身上则像被渔网勒割而过，血痕交错。 简悠扬沉默不语。眼前却恍有一片红雾飘过。 她的意识力于悄无声息中缓慢铺展。 而施虐中的墨鲨突然抬头，盯视了简悠扬一眼，嘴角有些怪异地上仰，“你为何会在这里？” 他问得很突然，然而他似乎也不需要回答，因为他很快地又转过头去。 简悠扬未语，她只是立在原地，视线像被墨鲨的动作吸引似的，粘着在那名黑色剑者的身上。但在视线不及之处，她铺展开的意识骤然回缩——她看到了什么？他们脚下，他们脚下竟是一具近五米长的漆黑兽骨！ 兽骨头顶一个黑黢黢的大洞，简悠扬此时恰立于这洞窟之旁。显然，她方才便是由这洞窟内窜射跃出。而墨鲨和另外那名黑色剑者则处于兽骨的尾部。 简悠扬目光飞掠，脚步自然地向前迈了几步，又停下，于此同时，她像是漫不经心似的回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她嘴中喷吐的热气瞬间化为冷雾，此地竟比兽骨内部还要阴寒。 说话的间隙，她将意识更加收紧，牢牢笼罩住整个兽骨。这到底是什么？ 而对面，那墨鲨嘴角又露出奇怪的一笑，只见他的左手突然疾张，黑色剑芒又现，紧接着，“噗嗤”一声，剑芒五指全然没入了那剑者的头颅，而后，“咔嚓”脆响，其五指骤缩，白色脑浆如小型喷泉溅落；再然后，那剑者便如一只装满货物的麻袋倒了下去。 这时，他那森寒透骨的声音才又重新传出—— “这里是黑剑训练营！” …… 第42章 王者之争 92. 黑剑训练营…… 他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警告，还有某种诡谲的兴奋。 “哦，我知道了。”简悠扬礼貌地向他点了下头，更加集中精力来研究脚下的庞然大物。 墨鲨的嘴抿了下，拳头收拢。 他心里有某种隐讳的期盼未能实现。那些他预想中哪怕一丝的惊讶或恐慌，都未能得见。她脸上干干净净。 如同她早已知晓这是什么地方。 而事实上，甫一踏入此地，简悠扬铺展开的意识便第一时间映现了周遭的环境。灰蒙的雾霾似的天空，坚硬的黑色的土地，以及其上以叠圆阵形矗立的近千具狰狞兽骨：它们仰天长啸似的黑色巨吻中“呼呼”喷吐出粗壮的漆黑雾柱，雾柱盘旋直上，直达云空。 而雾柱下，则是近百名陷入疯狂厮杀的黑色剑者。 血腥，暴力，纯然黑发黑眸的剑者，这无疑便是“黑剑训练营”的所在。 至于来到此地的原因和途径，在明显所剩不多的时间里，简悠扬无心纠结。 当下，她唯一关注的—— 只有骨兽。 可以狩猎的骨兽。 但简悠扬不关心，墨鲨却对此表示了十二分的好奇。 “你是如何进来的？”墨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质问。一个剑鞘进入剑者训练营，这无论如何都是不正常的。 “自然是……走进来的。”简悠扬直视墨鲨，并耸了耸肩。 “呵！”墨鲨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 “那么，你一个残次品的剑鞘，又是如何变成这样纯正的红色？”墨鲨的视线在她短乱的红头发上打了个转，又看向她此刻耀眼的红眸。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一问一答间，简悠扬的意识力已压缩到极限。她的身体开始不可抑制的紧绷。不知为何，对于脚下这个庞然大骨，她有一种直觉，和一种模糊的预感。 她在心中默数着节拍，意识深处，有道声音不停地重复：快了……快了…… 而这时，墨鲨的眉头突然挑起，他甩了甩手指上沾染的红白之物，一个跨步向着简悠扬走来。 一步，两步…… 第三步尚未踏出，简悠扬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我也有个问题，你上上次欠我的五枚黑晶修补费，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墨鲨顿住了。他的眉头狠狠凝起，然后，他动了一下手臂，又很快停下。他发现自己的剑者空间中竟连一块儿黑晶也无。 他想起了造成这一现状的原因，九天前，他在外域同另一名黑色剑者死斗，他的黑晶在当时便用完了。之后，是眼前这个剑鞘治愈了他。他本想回报她以结契的承诺，但她——竟然拒绝了。 更准确来说，是完全地无视。 该死地……那种耻辱……他永远不能忘记…… 简悠扬可不知道墨鲨此刻的不美好回忆。因为她的意识中终于有了动静，她这具原住民身体中的储备常识，再次响应，给了她一行醒目的金色字体—— 黑色死亡骨兽，可收割。 简悠扬在意识中握拳挥了一下。 可收割！此刻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令她欢喜。至于它是死是活，那不重要。 简悠扬毫不迟疑地举起了手中的重剑，瞄准骨兽头颈处的黑洞豁口，双手互握，狠狠地劈砍了下去。 然而，这一剑却偏了。 巨大而清脆的撞击声由她的剑下传来。地面起了一道狭长的沟壑。 她“霍”地抬头，看向阻止她的墨鲨。 “你做什么？” “你在动我的东西！” “你的？你说这骨兽？”简悠扬的脚重重地踢了一下，响起沉闷的回音。 此时两人不过三四步间的距离，那些被血汗和污渍掩盖的细节突然变得袒露无疑。 墨鲨的瞳孔急剧收缩，他看到简悠扬右侧脸颊上半污的数字“1”，红色的刺眼 的“1”。而墨鲨的脸上，同样有一个数字，黑色“11”。 “剑者排名！”墨鲨咬牙说出这句绝非疑问的肯定之语，表情瞬间变了数变。 这四个字如同他的仇人，被他含在嘴里嚼碎了，又和着血水吐了出来。 简悠扬感知到对方极度异样的情绪，但她并不认为这与自己有关。她自问与对 方毫无仇怨。不但如此，她还免费给他锻造，算是送了他一次重生。 于是，她又问起她最关注的问题，“你说，这骨兽是你的？” 墨鲨绞灼在简悠扬右侧脸颊的视线终于转移，他盯视着简悠扬的眼睛，冷冷回道，“当然是我的！” “不能分出一些？”这骨兽可不是一般的巨大。 “不能！” “如果我硬取呢？” “杀！” 随着这个字音的吐出，墨鲨整个人气势大变，他周身的杀气开始实质化的狂飙。 嗯？简悠扬凝了凝眉，不过并未多说什么。 她的回应同样迅速而果决，她将手中的重剑后撤回收，同时自意识向长藤发出离开的讯息。这里骨兽遍地，她才不要花费气力打架。然而，接下来的突变却让这一人一藤很快刹住了脚步。 只见墨鲨突然腾空踢出一脚，将地上的剑者尸体直直踹向了半空，“嗡”得一声，像有巨钟敲响，一个黑色的罩子猝然出现在骨兽上方，而那具尸体正粘附在黑罩半腰，如同被蜘蛛捕食的飞虫般急速消融着。 被笼罩的空间骤然暗沉，冷寂，连喧嚣的厮杀声也被隔绝。 “你做了什么？”简悠扬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瞪向墨鲨，却见其正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盯向自己，那目光毫无温度，像猎人即将进食垂死的猎物。 “这个是什么东西？”简悠扬再次问道。 同时，她试探着向黑罩发出了一道剑击，结果，剑气同尸体一样竟全数被无声吸纳。 “你发什么疯？这个怎么打开？” 简悠扬语速快而急促，她的视线仔细在罩子内打量了几个来回。找不到任何异样。 而这时的墨鲨则像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他一直阴沉的面孔突然诡异地抖动了数下，然后，一种古怪的像被压抑的鬼哭般的笑声从他的喉咙中溢了出来。 笑声很短。像突然被掐断。 “这是死斗结界，打开的方法只有一个——” 简悠扬未作声，她赤红色的瞳目直直迎向墨鲨，像两簇跳动的火焰。 “你死！……或者我死……”墨鲨说完，又笑了起来，“死”这个字眼像是开启了他的兴奋神经。 “理由。给我一个你仇恨我的理由。”简悠扬清冷的声音突然切断了笑声，她的左手伸向了背后。背负的重剑正隐隐跳动。 “仇恨？”墨鲨缓缓摇头，“不，不是仇恨，我只是夺取不该属于你的排名。” 简悠扬心下一沉，原来如此。剑者的排名竟可以通过生死战来进行剥夺。 墨鲨的目光带着几分眷恋又扫向了简悠扬的右侧脸颊，那数字刺激得他瞳孔越发深黑。他的耐心有限，他觉得作为一个称职的猎人，他要迅猛而果断地出手。 空气一下子变得窒闷，长藤枝叶颤抖似的发出嗦嗦的声响。 这时，简悠扬轻笑了一下，“我更怀疑，你是为了赖账不还才想出的借口。” 墨鲨凝聚的杀意一滞，他的脸扭曲了一下，而简悠扬的攻击，便恰在这停滞的节点，攻了过来。 “轰——！”红色的火焰剑气，像一束大浪，拍向了慢了那么一下的墨鲨。 但墨鲨并未闪退，他甚至还向前迈了一小步，同时，他双手指端各自弹射出五道黑色气刃，一共十道，十道连发！如同十尾黑色人鱼没入了赤红的海洋。 “叮叮叮”地连响，红色剑气接连受阻，速度骤然一降，但其余势未止，仍如拖着长尾的彗星般撞向了墨鲨。 与此同时，简悠扬的第二波攻击业已蓄势待发，这次的火焰被她刻意压缩，大小不变，颜色竟已透红近紫。 但几乎就在简悠扬放出攻击的刹那，她的身体悚然一紧——危险！她的身周竟有杀机逼近！而她手中的剑招…… 是放，还是收？进攻，还是回挡？电光火闪、间不容发的瞬间，简悠扬手中的赤怒之焰重重斩了出去。 同时，伴随这一击，简悠扬身前，突然出现了十把细瘦的黑色气刃！它们穿透剑气而隐藏行迹，此刻显形，如同十尾凶狠的黑色食人尖鱼，鱼吻距简悠扬的皮肤不过三指之距。 三指。简悠扬极力后撤身形，体内本元灰色元力催动，整个身体如同向后跌跤一般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又快又重，简悠扬几乎怀疑自己会一不小心砸碎这骨兽。 当然，这愿望美好，但骨兽的坚硬程度绝非如此堪折。 不过，她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嗯？ “疼疼疼……”一连串的喊痛声从意识中密集传来。 简悠扬挺身跃起，只见原本立于其身后的巨株长藤此时已断为数截，它的主干甚至比简悠扬还矮了些。 这家伙完全不知躲闪么？ 简悠扬揉了揉某藤的主干：呆藤的皮脆血薄是她始料未及的。 好吧，你躲一边去，我帮你报仇！ 简悠扬迅速安抚住某株呆藤，之后身形突然加速，折身向着刚脱离火焰剑气的墨鲨跃去。她要速战速决！近战！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墨鲨竟完全不顾忌她的靠近，反是卯足全力向着躲避的某藤发出了攻击。 找死——！ 简悠扬心下怒骂！但远程气刃，这是剑者的强项；此刻，她回救不及，只得在意识中催促——“跑”！ 可惜，某呆藤的实际年龄纯粹一稚嫩小儿，竟慌乱间磕磕绊绊地向着黑色护罩贴去。 “咔——！” 简悠扬以剑气隔空挥斩，然最终只来得及留下几条枯死的枝干。 那一人多高的黑红长藤，不过眨眼间便什么都不剩，进了这饕餮罩子的肚腩。 而他们脚下安静的骨兽，其巨口之中突然又开始喷吐出黑色的雾柱，雾柱向天，如同在得意地啸叫。 死寂。 但不过一瞬，激战再次爆发！ 两个人像赴死的斗士一般，剑气、黑刃，红黑缠绕，水火交锋；他们的速度过快，元力摩擦出的火花如烟火一般，照亮了疯狂而狰狞的脸。空气中传出腥咸的血味，和呛鼻的肉焦糊味。 然后，突然在某一刻，“咔嚓”一声脆响，两团风影似的色泽分了开来。 偌大骨兽之上，两人各居一端，不过这次，简悠扬居尾，而墨鲨居首。 两人的状况分不出谁好谁坏，简悠扬的全身布满了或深或浅的划痕，血迹淋漓，灰色衣袍已赫然染做了红色；而墨鲨则像被烙铁不规则地灼烫过，短袍成块成块地焦黑在肉里。 “咔嚓嚓——”，连续的声响再次清晰地传来，这声响竟来源于悠扬手中的重剑，只见赤红色的剑体之上正蔓延出越来越密集的裂痕。 剑，已废了。 而此刻，另一端的墨鲨突然动了下脖颈，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与此同时，他的双手开始缓慢抬起——十道黑色锋芒缓缓吞吐，脱离；再十道，吞吐，脱离；然后，这些黑色气刃并不立发，它们竟如同听话的木偶般，自下而上，排列于空。 高级气控术！ 气刃的收发自如，和形状的随意更改，这些无疑都是气剑士进入高阶之后的技能。 “决一胜负吧！” 不知是否刻意，墨鲨说这话时，他手中释放气刃的速度更加缓慢，然而，那密密麻麻的横阵终于排完，它们看起来像一张黑色的大席，遮挡了墨鲨的大部分身躯。 简悠扬收回了手中的重剑，但她并未移动，她的视线焦灼在黑色大席之上，看起来十分的专注，竟像是在观摩，而非战斗。 墨鲨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手中的速度突然加快，但并不是发射已排好的气刃，而是——叠加！在原有的气刃之上，重又叠加出新的黑色竖阵！ 这是……渔网阵！ 一直静立未动的悠扬突然动了，地面上的长藤枯枝被她隔空摄入手中，然后她顿了一下，表情恍惚有一瞬间的惊喜，不过很快，她的手指又灵活地动作起来，像是打结一般将它们死死地裹在了一起，直到裹成一个圆球。 球体越来越大，悠扬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头上红色的卷毛汗淋淋的。她想起了那个死掉的黑色剑者，他的身上正是这种渔网式的切割。 时间，时间！——此刻，生死被时间操控。 终于，最后的时刻来了—— “吞噬！” 墨鲨口中吐出这两个邪恶的字眼，那张雨伞一样的大网汹涌着向悠扬推进。 而与此同时，简悠扬手中足球大小的圆形开始骤闪出灰红的色泽，灰色与红色并行齐进，犹如两条奔腾的长河，长河上空，则雷电交织，电光四射。 两种元力的急速输出，使得悠扬的脸色越来越白，她的身体被元力的气浪挤得嘶嘶爆响。但她绝不能退缩，这场战，她输不起！也不能输！ 一息，两息，在接近三息之时，简悠扬终于掐断了双元力的输出，在那张大网险险地扑在她面门之上时，将手中的圆球给狠狠地掷了出去。 “嗖——！” “滋——！” “噼啪——！” 黑色气刃裹夹灰红圆球，犹如银河行星向着护罩之壁斜斜撞去。 “爆！”简悠扬眼光灼热地盯着她自制的元力炸弹。但她委实错估了它的威力。 尤其，两种元力再加上第三种元力以及死斗结界中未知的元力…… “轰——！” 灰红的蘑菇云，自地面腾空，简悠扬和墨鲨犹如两条小鱼被炸上了天。 的确是天！从天空狠狠坠下，简悠扬模糊看到—— 结界消失，骨兽碎成渣渣，地上有一个近三米深的大坑。 而坑底，正传出隆隆的吼声，像是有什么东西…… 活了…… 第43章 绝 93. 轰隆隆的声响不断。然后，兽吼声，践踏声，钝响与厮杀连绵一片。 简悠扬趴在深坑的边缘，努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她周身血肉模糊，连浑浊的视线也变成红色。 她很想动一下，但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她体内原本旺盛的火种，此刻已如萤火般几不可见；而本原的灰色元力，亦气若游丝，时有时无。 她此刻倒宁愿自己痛一些，以确认这躯体还是否完整。 “啪啪啪”！ 响亮而大力的耳光。 简悠扬感到自己被什么人给掂了起来。 她费力撑开眼皮，视线前方站着一个面目冷沉的黑色剑者。着黑色长袍。 “残次品的剑者？说！你是谁？” 此刻，简悠扬的头发和眼瞳因火元消耗过度而又恢复成最初的灰色，她张了张嘴，但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黑色剑者凝了凝眉头，忽而向另一边走去。 “啪啪啪”！ 熟悉的耳光声重又响起，离得极近，简悠扬勉强移动视线，终于看清此刻遭殃的家伙，墨鲨无疑。 她和墨鲨被这暴力剑者给一人一个以元力固定在了半空，脚下便是那近三米深的深坑。坑底弥漫着黑雾，不知究竟。 而周遭同样被稀薄的黑雾笼罩，不时传入耳中各种惨叫和兽吼，可惜简悠扬的意识同样受创，整个脑袋正被凿击似的剧痛，全然无法探知此处的具况。 耳光声一直在持续。 简悠扬看着墨鲨黑糊一片的脸迅速肿胀，心下刚生出那么一点微末的快感，便听到那暴力剑者又道，“你们两个，谁先开口，便留谁一条小命！” 这墨鲨此时已经醒来。只见他嘴巴突然含混不清地蠕动了下，那暴力剑者急速靠近—— “噗——”！一股血沫直直地喷射出去，暴力剑者条件反射地随手回击，忽——，墨鲨脑袋一歪，再次晕死过去。 简悠扬有些想笑，原谅她不忘从血腥中给自己找乐子。 随后，只听“噗通”一声，那暴力剑者毫不犹豫地将墨鲨给丢进了坑中，再然后，其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盯向了简悠扬。 好吧，简悠扬积攒了这一时的力气，终于从牙齿中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元……力……”。 那暴力剑者先是眉头一皱，之后不屑地“叱“了一声，一颗核桃大的黑晶直接弹射进了简悠扬的口中，并甩手将她掷在了深坑的边缘，险险地半个身体趴伏在那里。 简悠扬的牙齿被磕的隐隐作疼，她此刻十分确定眼前这位一定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 “快一点！”还十分的不耐烦。 一颗黑晶，对于此刻的简悠扬来说实在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黑晶被迅速吸收，简悠扬的外伤看起来并无任何起色，而事实上，黑晶中的元力几乎被她全部拿来滋养其受创的意识。 结果，总算差强人意。 简悠扬一面忍受着头部的剧痛，一面小心牵引其意识快速地进入了剑鞘空间，然后，她看到那颗干瘪的黑红色种子静静地躺在空间，不由咧了咧嘴。 虽然不知这家伙是如何从那诡异的结界中逃生的，但干得不错。 她的意识习惯地从它身上抚过，它却静静地…… 简悠扬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何况，她蔓延于外的一部分意识，此时已确知了此地的异变。惊天异变。 那些死亡的骨兽竟不知为何全部活了过来，至少，它们看起来是活了，巨大的黑色骨架被一层透明的黏膜所粘附，它们的步伐不快，但那鲸吞巨口中强烈的吸力却能使空气形成可怕的空间黑洞。 简悠扬瞬间了然，它们原本那朝天喷吐的姿态，根本不是喷吐，而是强极骇人的吸力。也因此，在这处地底空间之上的迷宫才会形成程度不一的多倍重力。 显然，这整个剑者训练营，这片死亡骨兽的坟地，实际正是一座人为的巨阵！ 真是——惊天的大手笔！ “我耐心可不好！”暴力剑者的催促使简悠扬迅速收敛意识，言语精简地讲了事情的经过。 “什么？你说你们击碎了结界？” “这绝不可能！”暴力剑者极力否决，“这里的结界融合此地数千座骨兽坟冢的魂力，不要说你们两个小小的气剑士，就是我们五个训练营营首联击，也无法打破！“ 他的语速又急又快，雷霆般地怒斥简悠扬的胡言乱语。 但，话落不过一息，整个地面再次发出轰鸣的震响，无数残缺不全的兽骨竟突兀地由地底钻出，迈动它们朽败的肢体开始了同剑者的厮杀。 暴力剑者脸色数变，狰狞若鬼，片刻，他“唰“地闪行至简悠扬的身前，一只大手凶狠地捏住了简悠扬的脖子—— “你——！该死！” 94. 僵硬！无力可施！死机像从毛孔渗入了简悠扬的每一寸感知。 自救，自救，她要反击！ “嗡——”！简悠扬强烈的情绪使得她刚刚恢复的意识自发展开了攻击，但，这一击下去，却犹如跌入了一个深幽的黑洞。 晕眩！冰冷！她像被人按住了头颅，正深深地压入漆黑的海底。 不——！ 然而，意识中的挣扎越来越小，那来自心音的反抗已微弱到几不可闻。 不…… 这带着绝望气息的“不”，像是冬日里最后的一点绿色，被吞食，被碾压…… “咳！——”简悠扬大口大口地呼吸，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她瞪大眼睛盯向眼前这个魔鬼般的剑者。 “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 暴力剑者突然诡异地对着她轻笑，随后，一阵大力眩晕，简悠扬掉入了厮杀的战场中心。 95. 躲避！躲避！ 简悠扬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元力枯竭，重伤加身，这成了她目前唯一保命的途径。 她将意识极力舒展，维持在周身两米以内。这是她测算出最合理的距离，若少于两米，她无法在发现骨兽的瞬间逃出其吸力空间；若大于两米，她的意识可支撑时间会大大缩短。 而现在，若不出意外，她可支撑千息左右。 “吼——”！ 简悠扬又一次惊险地躲开吸力黑洞，但她透支的体力却让她越来越身形迟钝。 她恐怕撑不到千息了。 “嘭——！” “嘭——！” “嘭——！” 远处的空间突然发出接连的爆响，然后，灰黑色的天空之上，竟然先后旋起了红色、青色、白色、黄色四色艳丽的云圈。 不！不是云圈！ 是移动的四处空间！只见由空间中几乎同时坠下了四个颜色的剑者。 “墨狐，出来！” 四剑者悬空，呼喝声响彻云天。 而很快，有一个黑色剑者腾空上起，正是欲置简悠扬于死地的暴力剑者。 五剑者皆着流光长袍，气势惊人。 他们交谈仅仅数息，之后，立时分散开来，一人居一个方位，对着下方的复活骨兽展开了屠杀。 的确是屠杀，一剑一个，毫不停歇。 但不知是否错觉，简悠扬所在之处骨兽不但不减，反而出现的越来越密集。 拼了！ 生死之际，唯拼是耳！ 简悠扬的意识全然回缩，她将自己的身体团成一团，闭目沉息，她决然把自己的小命交付给了她的本能，本能对危险的预知。 这很不容易，她常常不是被剑者的气刃割伤，便是被骨兽的巨足踩踏。但她嘴角竟有一抹笑花，她做到了，她逃过了所有的吸力黑洞。 这个让所有剑者束手无策的大杀器，被此刻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躲过了。 简悠扬对危险的预判越来越敏锐，哪怕她滚动的身体已越来越跟不上预判的速度。 “吼——！” 简悠扬的专注沉息之态被铺天连绵的兽吼声所打断。 不对！这骨兽声息为何越来越多？ 她“唰”地睁眼，心下怅叹，密密麻麻，她已被无数的残缺骨兽所包围。存活的剑者身影几不可见。 而远处，仍有更多的断裂骨架正“嘎吱嘎吱”地二次复活。 五个剑者训练营的营首瞠目地看着这一幕，那些被他们奋力斩杀的骨兽，竟以碎裂之形重又站了起来。 他们愕然，但更深的，却是愤怒。一种无力施为的愤怒。 虽然二次复活的骨兽丧失了制造吸力黑洞的能力，但如果它们不死，它们还会三次复活、四次复活…… 直至，此地被骨兽湮没。 如果这样，地面上的迷宫将彻底失去控制，而迷宫中的所有剑者将永不能走出。 剑者们机械地砍杀着，如今他们争夺的不过是方寸立足之地。 而濒临死境的简悠扬并没有死，她周围的空间甚至大了一些。她此刻静坐在原地，身前的地面上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一具白色的人骨格外醒目。 而她脸上的表情像在极力隐忍，其血肉模糊的皮肤竟不时凸起一个个黑色的鼓包。 这样的情形时断时续，更加诡异的是，每隔不久，她身边的兽骨便总会少上一两块。 她在做什么？ 她竟然以自己的剑鞘空间，在极力收纳这些复活的兽骨！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正是她清空了自己的剑鞘空间。 疯了！无论是剑者空间，还是剑鞘空间皆无法容纳有生命之物，凡进入者实力弱则可灭杀；实力强则被反噬，剑者或剑鞘会直接爆体。 若是身体正常的剑者或剑鞘，或可有一拼之力。 但简悠扬是残次品。她的生命机会只有一次。 ——这是一场豪赌。 随着时间的流逝，简悠扬的所在被越来越明显地暴露出来。 她方圆两米内的空地竟无一骨兽靠近。 忙于无绪斩杀中的五剑训练营营首见此，不由眉头一舒：这是……有办法？ 五剑营首迅速下坠，待看清简悠扬模样，却均不由地一怔。 红剑营首虽不知简悠扬为何会变了发眸之色，但其脸上的“1”号却很快令其确定了她的身份。因为每个训练营标示排名的颜色不一。 而黑剑训练营营首亦是那个扇人耳光的暴力剑者则怒目瞪向简悠扬，恨不得一剑斩之，因为此刻他已肯定这简悠扬和另一个黑色剑者便是此场变故的祸首，虽然，他始终无法相信这两个小小的剑者竟能击破结界。 至于，另三位训练营营首首先注意到的却是简悠扬的残次品身份，在他们看来，简悠扬简直一残到底了，连身材都瘦弱得可怜，还比不过大多剑鞘。 好吧，简悠扬可不管这些营首们对她有何观感，五位营首强者至，她直接便说明了自己对付这些复活骨兽的方法，至于他们要不要用，则完全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五位剑者营首商量片刻，直接于空中传音，将方法告知于厮杀中的剑者，选择的难题也一并甩了出去。 数百息后，场中的形势犹然一变，有剑者断然选择了这种破釜沉舟式的生死一赌，有些则宁愿拼杀到最后，是死是活端看天意。 拥挤的骨兽坟场终于辟出了数处空隙，但与此同时，尝试用个人空间容纳骨兽的剑者亦不时发出“嘭嘭”的爆体声响。直接化作了飞灰。 劣势！剑者们的劣势越来越明显，因为死去的复活骨兽正在进行着第三次的复活，而杀伤力巨大的五剑训练营营首无疑又加剧了三次复活的速度。 至于他们为何不选择以个人空间容纳骨兽，这很明显，如果他们不幸爆体死去，那么，要想再次爬到今天的地位，不知又要花费多少时日。 更何况，事实上，再次复生的他们全无如今记忆，那时的他们也可以说已经不再是他们。 形势愈加危急，而简悠扬随着空间容纳掉的骨兽越来越多，身体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 第44章 她是剑鞘？ 96. 简悠扬以为这次死定了。 然而，在所有剑者几近绝望的一刻，她看到了那惊天一剑。 黑色的冰冷的剑气，无声无息，而所有的骨兽以及兽骨碎片全部化为粉末。 简悠扬站在厚厚的骨灰堆中，和存活的剑者一起仰望。 黑色的暴戾的狂暴元雾，隔绝掉一切探究的气息。 是那个人啊。 简悠扬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这叹息像是惊叹，又像是某种该当如此的笃定。 黑色的狂暴元力包裹于那人的身周，他虚立中空，看起来像是一个神。 或者，在剑者们的眼中更像一个怪物。一个不惧怕狂暴元力的怪物。 他们皆不自觉的禁声，连那五个营首也静默着，远远地站开。在狂暴元力面前，他们犹如蝼蚁。 众人心思各异间，那人已回剑而立。他的动作依旧很慢，一如简悠扬初见之时。那漆哑无光的剑被他背在了身后，虚立于空中的身影准备离开。 然而，那身影淡了一下，又突然凝实，黑色元雾翻滚，那人的目光突然向简悠扬射来。 即使隔着极远的距离，隔着浓浓的黑雾，简悠扬能打了个冷战，她感到一种有如实质的压力，剑似的刺向她。 这次，他的速度很快。几乎在下一刻，他便站在了她的身前。 她看到他的鼻头耸动了下，而后低哑的声音响起—— “是你。” 然后，他的手指微动，脚下厚厚的骨灰中浮起一具雪白的人骨。 简悠扬条件反射地抓向那人骨，两人的手都搭在了人骨之上。一个修长如玉，一个瘦小脏污。 简悠扬咳了一声，“这是我的。”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 事实上，她一者畏惧于这黑色剑者的实力，一者人家刚救过你一条小命，她不好太“理直气壮”。 “我知道。”那剑者如是答，但丝毫没有松手的架势。 简悠扬无奈，“你这是……要报酬？” 剑者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要。” 简悠扬用另一只手挠了挠脸，但那只抓在人骨上的手并无放松。 “这‘人’骨对我很重要。”说到人字时，简悠扬依然发不出声音。 那剑者又不动地凝立了一会儿，回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说这骨头对我很重要！”简悠扬又重复了一遍，不过想到对方的实力，咧了咧嘴，又接道，“你如果要借，倒是可以。” 剑者周身的狂暴元雾突然剧烈翻滚，向简悠扬的身上蔓延。 其余的剑者见到这一幕，心想这小个子剑者要完蛋了。 而简悠扬看到突然扑来的狂暴元雾，第一反应便是去吸收。要知道，她身体内的元力早已枯竭了。 不过，很快，她便哭丧了脸。 “哗啦”一声，那剑者竟直接将人骨给震了个散架。简悠扬的手中只剩下她抓住的一根肋骨。 而此时，那剑者口中才又吐出一个字，“借”。 借个蛋啊！ 简悠扬心中的小人将对方□□了数遍，同时更加凶猛地吸收对方的狂暴元力。而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随着骨架的散开，有一枚眼珠状的黑色球体落入了骨灰之中。 “你……和剑皇……什么关系？”问这个问题时，黑色剑者明显迟疑，声音顿了几顿。 “剑皇？”简悠扬摇头，“不认识。不过我进入内城，肯定要去拜见他老人家的。” 老人家？黑色剑者周身的狂暴元雾突然回缩了一下，然后飙射似的扩散开来。 离得远远地众剑者吓了一跳，生怕这狂暴元雾溅到自己身上半点。那可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啊！你的意思是……这骨头和剑皇有关？”简悠扬有些激动地举起手中那根白哗哗的肋骨。 黑色剑者并未回答，而是将他“借”到的人骨装进了一副黑沉沉的棺材中。 “你从何处得到这骨？” “这骨架其实是外域的守门老者。”简悠扬说完，那黑色剑者的身影已迅速变为透明。 “喂！等等！我把骨头借给你，你给我这骨头相关的信息怎样？”简悠扬急急扑向那透明身影，却见那身影微微一晃，从他身上突然剥离出一大团漆黑的狂暴元雾将简悠扬给包了个严实。 “喂！……” 众剑者见到那彻底消失的黑色身影，不由齐齐呼了口长气。 “这剑者是谁？”五个训练营的营首就此讨论了开来。 “实力如此强横，恐怕比城主都要强！” “比城主还强，那岂不是剑皇？” “不对，我有幸见过剑皇，气势完全不一样。” “那他是谁？……” 五营首皆摇了摇头。 “这小子怎么办？”黑剑营首指了指被浓厚的狂暴元力包裹成球状的简悠扬。 “没法杀！怎么杀都可能会狂暴！” “但不杀，‘他’同样会狂暴。” “再等等，你们看那些狂暴元力是不是在减少？”红剑营首皱眉沉思。 “好像是……” “的确是！速度变快了！” 数千息后，简悠扬完全吸收掉狂暴元力，精神抖擞地睁开了眼睛。 随时留意着此处情况的五营首面面相觑：这怎么又变成黑发黑眸了？颜色还很纯粹？ 简悠扬迅速将自己身前乱七八糟的收藏品重新放入剑鞘空间，一边扫视周遭，发现所有的五色剑者都聚集在了此地，正在各自休息。 “营首！”简悠扬跨步掠向了红剑营首，她从一开始可是进的红剑训练营。 红剑营首微点了点头，“去休息吧，第十日的终极比斗已取消，明日可入城。” “是。”简悠扬老老实实地掠至一处，安心入定起来。 而在五剑营首之处，则又有了意见分歧。 “就这样放过‘他’？‘他’可是这次骨兽暴动的祸首！”黑剑营首对简悠扬十分不满。 “先前我们故意将骨兽驱赶至‘他’周遭，‘他’既然活了下来，已算是受过惩罚了。”红剑营首依然面无表情。 “何必管‘他’那么多！进入内城才是这些雏剑们痛苦的开始！” “不错，而且这次存活下来的剑者太少了。” 五营首看向那些稀稀疏疏的剑者，总共算下来竟不至百人。 弱肉强食，而这不过是开始。 97. 迷宫之外，通向内城的圆形广场上，依着元力属性色泽，站成了五个队伍。 每个队伍只有稀稀拉拉的近二十人。 “这是怎么回事？”面对队伍站立的一个青色剑者，此时他眉头紧皱，抱臂斥问。他的身旁还有另外两名青色剑者。而在他左右稍隔开一些则分别站着其他四个元力属性的剑者，抑或剑鞘。 他们是由各城派来带领新人入城的引领者。 简悠扬左右四顾，发现墨鲨竟不在黑剑队列之中，难不成死掉了？不过，她看到了另外两个熟悉的剑者，一个是红井，一个是最初过吞骨荒原时同她交易过的黄色剑者，一直未知晓对方的名字。 这时，青剑训练营的营首附在那名发问的青色剑者耳边回了几句。他的眼神凶厉地在简悠扬的身上打了个弯，而后不耐地挥了挥手。 “青色跟上！” 存活下来的青色剑者如一条毛毛虫般坠在了三个引领剑者的身后。其他队伍亦相继开动。 “慢着，我们这队是不是少了个人？” 一个脆亮的女声响起，这是引领者中唯一的一个黑色剑鞘，她微抬着下巴，目光斜斜地瞥向一个人。 简悠扬不用抬头，亦能感觉到那目光中的恶意。 她果然来了。 简悠扬坦然望向夭夭，似听不出她话中意思般地仍然牢牢站在红队的队尾。并且咧齿一笑。 夭夭的怒火“腾”地窜起。她最讨厌看到简悠扬笑，她总觉得那笑里含着说不出的讥讽。她想看到她痛哭流涕！跪在她面前！ “她，一个灰……黑色剑鞘，为何在红队之中？”她本来想说灰色，这时才注意到简悠扬竟又变了个颜色，上次见时是红色，难不成是染的？先不管，这样更容易让她进入墨城，到时候…… 夭夭想着美好的前景，脸上不由浮现出了笑意。 不过，周围参加训练营的剑者和营首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关注的不是简悠扬站在哪个队伍，而是这个小个子剑者竟然是个剑鞘？那他……不，是她，怎么进了剑者训练营？还通过了厮杀？ 他们纷纷盯向她右脸上那个醒目的“1”。刺眼！太刺眼！ 黑剑营首的脸色更臭。一个剑鞘竟将他的训练营闹了个翻天！不可能！绝不承认！ “墨狐，你没有听到我说的？”夭夭见无人接话，气恼地点了黑剑营首的名，声音尖利，指责之意明显。 但墨狐的心情正不好，哪怕你是墨城城主的契约剑鞘，“腿长在她身上，她想去哪儿，我管不了！” 夭夭的脸色涨红，指着简悠扬的手指颤个不停。过了一阵儿，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倏地放下了手指，对着身边的另外一个黑色剑者道，“去，把她带过来。” 那黑色剑者并未多话，依言直接走向了简悠扬。 而简悠扬则在那黑色剑者即将接近之时 ，突然窜出了队伍，她的一只手臂高高举起，“报告营首，我跟红城血剑有约在身，是一定要进红城的。” 这句话引起的哗然声更大。血剑游商，简悠扬只知道他□□商人的身份，却不知他同时亦是红城的城主。 城主与另一个城主的契约剑鞘，一个凶名赫赫，一个……，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至于简悠扬会不会是撒谎？没人相信她敢！或者，她真无知的这么做了，下场绝不会是死那么简单。大家更乐意她这么做。 简悠扬自不知这些剑者们看戏的心理。 总之，她跟着红城的队伍，在夭夭愤恨十足地目光中入了城门。 而在这些队伍离开不久之后，巨大的广场之上，歪歪斜斜地走近一道身影，这人满身的血渍，身体残破不堪，却不是墨鲨是谁？ 与此同时，另一边，红城的城主府内。 血剑看着手下传来的留影石，嘴角戏谑地一勾，“小宠物终于来找主人了？” 第45章 宠物上门 98. 进入红城,简悠扬一路被红色的海洋炫花了眼。 红色的剑者剑鞘，红色的建筑，连地面也是红色的粗犷石头。 她异样的黑发黑眸，再加上灰扑扑、烂兮兮的衣装，和右脸颊上醒目的“1”号标签，很是吸引了一众灼热的目光。她摸了摸自己短卷的乱发,最终放弃了想要遮掉排名的念头。 路走得很辛苦,因为城内的房屋呈某种散射状的阶梯排列,而领路的剑者一直在加速,等到简悠扬间不容歇地穿越层层房屋，到达红城最高处的城主府时，她的后背早已汗湿。 “进去吧！”领路的剑者毫不客气地推了简悠扬一把。 简悠扬顺势直接撞开了那暗红色的木质大门。但接触的瞬间，她便觉察危险,平坦的木门上突然伸出粗如指骨的长刺。体内吸收的狂暴元力受其激发，瞬间浮于体表。 但紧接着，这些长刺发出一种刺耳的高频声波，简悠扬被冲击得头晕目眩。 她完全是跌进了大门。身上如那些长刺所愿被穿了数个血洞。 而大门之外，领路的剑者几乎一转眼间，便远离了府门。他的身形在陡坡似的房脊梁间急纵，如同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后面驱赶。 简悠扬停足调息，待她压下胸腹间翻腾的呕吐之意，才霍然睁眼。 然而，这一眼，却惊得寒毛直竖。 干尸！ 随眼可见到处是凶兽的干尸，它们做得并不成功，大多肢体残缺，还有一些干瘪地粘在一起，但诡异的是，它们的眼睛都惊人的圆睁，每每对视，总有种看到活物的悚然之感。 它们庞大而扭曲的肢体钉嵌在暗红色的府院之内，高低错落，像是一场屠宰盛宴。 简悠屏息前行，但这偌大的庄园竟未见到一个活物。没有剑者，亦没有剑鞘。 四周静地可怕。 寒季阴冷的光线跃过屋顶，穿透光秃的树木，射在干尸之上，形成浓重的阴影。 简悠扬裹了裹自己身上单薄而破烂的衣衫。 她瘦小的身形仿佛也融入了那些阴影，成为阴影的一部分。 “叽——” 某种尖厉的嘶鸣突然响起，声音拉得又高又长，像是用锥子扎进了人的耳朵。 简悠扬脑袋中自动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场景。 她停了下来，甩了甩脑袋，侧耳细听，转而向着声音的源头奔去。 “嘎吱”！ 一只垂落的手臂搭在简悠扬的肩头。她抬眼望去，是一只挂尸，像猴类，又像熊。 继续前行，尖利的嘶鸣越发清晰，时断时续，并伴随有更多的杂音。 终于接近了。 她刚这样想着，一条血红的长鞭突然卷起她的脚踝，“唰”地消失了。 下一刻，简悠扬被倒吊着摔在了地板上。 她就地滚动，想泄掉冲击的撞力，缠在脚踝上的长鞭却又猛然收紧。两方施力之下，她的脚踝“咔嚓”一声脱臼了。 她以双手单足撑地，整个人像一只愤怒的螳螂。但她抿了抿唇，讲出来的话却十分平静，“血剑，我前来履约。” 耳边到处是兽类低沉的吼声，和着它们身上腥膻的气味，比外面的干尸还要熏人。这里热闹得紧，显然在进行某种比斗。简悠扬正摔在比斗场的一角。中央区，两头狮斗兽已进入尾声，其中一头血肉模糊，口中发出微弱的尖叫。 简悠扬的声音便响亮地透过这喧杂的斗兽场，直直飞入对面看台血剑的耳中。 十多米宽的看台，仅血剑一人。他自上而下的俯视，一扫方才懒洋洋的姿态。 “看起来，你这段日子过得不错。”血剑靠在锦榻上，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简悠扬，他的手不时扯动长鞭的另一端，简悠扬如同木偶，不得不跟着移动。 脚腕传来一阵阵的巨痛。 “不，险死几次，侥幸活着来向您请罪。对于我先前未能如期应约之事，我愿接受您的责罚。”简悠扬用了敬词，她的姿态放得很低。她不想因为这么一个毁约而葬送掉自己的小命。 “责罚？”血剑重复了一遍，像是十分好奇似的。但很快，他脸上的笑意盛放—— “那不如你先去死？” 简悠扬突然感觉身上一紧一痛，那长鞭竟全部盘绕在她的身上，她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一尾血红的长蟒。最奇异的是，这长蟒竟可以伸缩。它回缩之后，竟有成人手臂粗细。 而现在，它裹在简悠扬的身体之上，就像捆扎了数百股劲力惊人的橡皮筋。全身的血液无法流通，她的脸孔被憋成紫色，连呼吸也变得艰难。 简悠扬盯着那蛇的七寸之处，她很想将这蛇给碎尸。她甚至已有了数种方法。 但是，她不能，不能因小而失大。 她要挺过这一关，才能有与血剑继续谈判的可能。 既然血剑要求她去死一死，那就索性再加点料吧。 简悠扬暗暗调动元力在体内小范围自爆，于是她的眼耳鼻口开始涌出大量的血水，而且她体内的骨骼不断发出喀嚓喀嚓的脆响，仿佛她已被那巨蟒给勒断成数截。同时，她的气息亦越来越弱，看起来凄惨极了。 “这么不经玩？”血剑皱起了眉头，他的手拍在身下的座椅上，椅柄哗然成了碎末。 “阿七，回来。”他对那红蟒发了命令，长鞭重又回到他的手中。 鞭尾扫着下巴，他目光沉沉地盯向地面上蜷缩的一团。然后，他突然起身，身影化作红光冲向简悠扬，他踢了踢她摊在地上的身体，“死了？” “真死了？”他问了两遍，并重重地踢了数脚。以他的脚力，若活着肯定不会毫无异样。 他“唰”地转身，“真没意思！阿七，赏你了！” 说罢，便阴郁着脸朝高台走去。 但他走了几步，却陡觉不对，他的脚腕上多出了一只血迹斑驳的小手，他竟是拖着这“尸体”在走路。 尸体？ “咳咳……”激烈的咳嗽声从那尸体上传来。 他转眸一看，正对上一双流血的黑瞳，瞳光幽深，映着血色，竟似染上一层浅红。 “血剑，我已……死过了。” 铿然的声音从那张血红的薄唇中吐出，说完，又是一番更加激烈的咳嗽，并有新的血液喷出。 血剑红色的瞳孔中有细碎的火光闪现，明明灭灭，一如他此刻的心思。这小东西没死，他竟是十分高兴的。不过，想就这样放过她，绝不可能！ 他的手指不断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敲打。同时，口中漫不经心地道，“谁准你这么死了？死得一点意思也没……” “刚才是快死，如果您要求，还可以慢死……” 简悠扬话落，血剑的眸子猛然一亮。 有了！就破例把她收为剑鞘奴仆吧！这样，以后想让她怎么死就怎么死，这剑鞘实在有趣！ 他的唇角微勾，“既如此，那你就再死一次吧。” 血剑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愉悦。 简悠扬见此，忙趁机说道，“若死得让您满意，失约之事一笔勾销？” 血剑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味深长，“可以。” 接下来，简悠扬迅速接骨，短暂调息之后，便展开了另一场肉搏。 与她对场的是一只多毛的尖角兽。 为了让这场战斗有意思，并足够的慢，简悠扬先用元力拗断了凶兽的四肢和利爪，之后是尖角和豁齿。然后，拔光了毛发。 再然后，便是一只光秃秃的凶兽同一个剑鞘“抱”在了一起。 不，是缠斗！ 简悠扬把自己脑袋里能想起来的缠斗招式都过了一遍，并揉杂入摔跤。当然，她不忘适当地刺激兽类的某些穴位，使其叫声更委婉更嗲更花样百出一些。甚至连身上的伤也是极具艺术感的，淤血轻重不同，呈现不同的图案，竟绝不重复。 这场战斗不但耗力，还要用脑，简悠扬觉得自己比那斗兽还要辛苦。 好在，看台上那位血剑大人不时抚掌大笑，功夫总算没有白做。 最后，简悠扬同那尖角兽一起力竭而亡。当然，简悠扬是龟息，那兽活活被累死了。 简悠扬躺在地上，她此刻浑身脱力，汗水糊了她一身，连斗台上也有水渍。 “还算不错，看来要奖励你才对。” 简悠扬刚听血剑如此说罢，便见他双手快速做了一套繁杂的手势，之后，手势结成的光团随箭一般向她额头扑来。 简悠扬奋力朝旁边一滚，那光团却是毫无停顿地直接没入了她的识海。 这时，她听到一个字眼—— “契！” 声音低沉却又响亮，像从心底传出，又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送来。 她有些浑浑噩噩，意识变得恍惚。但是下一刻，她被一阵死亡的窒息感惊醒。 “小东西，你进了内城，为何还未消去师徒契约？”血剑的一只大手卡在她的喉骨之上，使她像吊死鬼一样吐出了自己的舌头。另一只手却在重重摩擦她的额头。那里正有一个忽隐忽现的赤红“徒”字。 前额传来火烧的痛感，显然已被擦破了皮，有湿湿的腥咸液体流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简悠扬暗暗发誓。同时，脑袋里消化着接收到的信息：师徒契约？ 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师徒契约！不过，貌似这个师徒契约破坏了血剑原本的打算。她又想到那个让自己意识恍惚的光团和“契”字。莫非也是一种契约？ “什么是师徒契约？要怎么解除？” “你竟不知道？”血剑的手改抓向她的下巴，她的头颅被迫高高仰起，但她的目光依然平静而坦诚。 血剑看到这目光，体内的愤怒突然平息了小半，“你果真愿意解除？” “当然。” “你的师傅是谁？” “疯剑。” 血剑突然不语，他的眼睛红得吓人。 半响，从他鼻孔中哼出一句—— “哼！原来是他！” 但紧接着，他又恶狠狠吐出一句—— “那么，你便好好替你的师傅还债！” 第46章 红城赌斗（1） 99. “哗啦啦！” 简悠扬被从城主府直接丢了出来,砸在某家歪斜的房屋之上。然后，她翻滚落下，又撞倒了小半个围墙。 糟了！ 一个鲤鱼打挺，简悠扬原地跳起，她赶紧将手中抓住的两块骨砖放在了那倒塌的豁口之上，并扶了一下仍在簌簌滑动的围墙。 然后,又火烧屁股般地逃之夭夭。 她一边在高矮错乱的房屋间胡乱穿梭,一边回首看后面有没有剑者追来。足足跑了近千息,她终于确定自己算是躲过了这次危机。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挥掉自己脸上的汗水。而后，才细细观察自己的所在。 这里已经很接近主街了。她注意到很多房屋的墙壁上挂着形形色色的物品，有挂衣袍的，有挂凶兽尸体的,竟然还有挂能晶的。 她看到这些红彤彤的能晶，便不由得流口水。她想起血剑交待的三天偿还500能晶的债务。要知道，她在外域前前后后所有用来吸收的能晶总数也绝不会超过100。这其中，还包括那位神秘强者猎杀狂暴凶兽后，她捡便宜得来的狂暴元晶。 但谁让她有求于血剑呢。她这次进入红城，便是打算从血剑那里交易剑皇飞升的秘密，和这块大陆及大陆之外的格局。只有了解了这些，她才有办法离开此处，进而寻找回归地球的方法。 当然，前提是她得还清前债，一并便宜师傅留得后债。她要争取血剑的好感。 她咂了咂嘴，忍不住地便进了那半开的屋门。 屋内的光线很暗，简悠扬顺手便将那半掩的半扇木门给推开了。 “有买卖上门啦！” 屋中传出一个打雷似的大嗓门。 简悠扬这才看清屋内有三个剑者。一个隐在一面木台之后，另两个斜靠在台前。那个大嗓门便是这两位中靠左的一位。 他们皆上下打量简悠扬，目光很是在她的头发、眼睛以及右脸上停留。 “这里可是售卖能晶？” “当然！这还用问？你是个雏吧？”又是那大嗓门。 简悠扬的眼皮抖了抖，这是个什么鬼意思？ “一看就是个雏！你的货呢？”大嗓门和另一位往两侧让了让，他的大手掌将木质柜台拍得啌啌作响。 货？什么货？“我是来买能晶的。” “咻——”靠在右侧的剑者突然嘬了一声流里流气的口哨，然后挤眉弄眼地看柜台后的剑者。 “啊！”大嗓门猛地拍了一巴掌，声音拔高，“太好啦！红蜂！这是这个月第几个剑者啦？虽然是个雏，可还是够赌斗一回的！” 那位半隐在柜台后的剑者，这时才睁开眼睛，因为简悠扬立即便看到一双发光的眼睛。这是一双在黑暗里会更加灼目的眼睛。红色的光，像狼。 对了，他叫红蜂，或许，更像是一只愤怒的雄蜂。 “屋门半开，表示目前缺货，只做收货交易。推开屋门，表示有货上门，要做交易。违规不从者，赌斗解决。”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一口气毫无间隔地吐出了这么长的句子。然后，一双红目牢牢地锁向简悠扬。 简悠扬磨了磨后牙槽，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衰神附体。躲么？她肯定还要在红城待不短的时间，躲过了初一，不还有十五？干！ “如何个赌斗法？” “各出赌注，双方对战，赢者得注。” “赌注可以随意？” “要价值相当。双方同意。” “……如果没有赌注怎么办？” 红蜂诡异地盯视简悠扬不语。大嗓门插话进来，“怎么会没有赌注？不还有命么？可以赌命啊！” 他兴奋地霍霍擦掌，旁边的口哨男一把拐过他的肩膀，“走吧，去通知那些家伙，不热闹怎么行？” 两人迅速消失在门外。 而红蜂，此时亦站了起来，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长剑。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简悠扬，丢下毫无起伏的两个字，“跟来。” 100. 闹腾。喧哗。 简悠扬随着红蜂奔至一处圆筒形的建筑。 入得其内，扑面的红色和叮铃咣啷的敲打声蜂拥袭来。 红蜂率先跃至中心的圆台。人群立马静了一瞬。但立刻又响起震天的敲击。 到处都是剑者，他们扭头四顾，手中的剑随处猛敲。红色的石屑卷起他们的长发，连空气都在扭动。 “上啊！上啊！”他们在催促简悠扬。他们的目光阴狠如枭，终于逮住了沉默不动的简悠扬。 是‘他’！在那儿！那只小兔子！ 人群更加喧哗。 简悠扬眨了眨眼睛。这就是内城么？ 她的嘴角又习惯性地向上勾起。简家家训，永远要笑着面对你的敌人。 她开始挪步。初始并不顺利。但很快，人群知晓了她的意图，竟摩西分海似的开出了一条通道。 简悠扬不待这些剑者回神，运起家传步法，轻盈地如一只海燕掠了过去。 稳稳地立在台面。 半息，人群突然反映过来。哗然声更大，啸叫和怒骂不绝于耳。 谁给让的路？谁？站出来！本剑要劈了他！ …… 红蜂的眼神毫无波动。不过，自简悠扬上得台来，他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便又盯在了她的身上。 她是他的对手，也是他的猎物。 “我的赌注，允许违规交易一次。”红蜂说完，手中的剑直直地指向了简悠扬。 “我的赌注……”简悠扬却还在沉思。她已经把自己的剑鞘空间翻了数个来回，可其中的收藏品要么不知用途，要么她估不出价值。 “这个可以吗？”她拿出了一大块骨兽的兽骨。足有半个她那么大。像是胸骨的一部分。 “咝——！”红蜂还未来得及回答，下面已响起惊人的吸气声。 骨兽！ 漆黑的骨兽如同狰狞的铠甲被简悠扬拎在手中。她倒提着，完全不在意。连红蜂也少见地愣了神。 她不知道骨兽的用途！一定是！ 窃窃的私语声，简悠扬听了个真切。看来，这个赌注远比她想像中值钱。 “追加赌注，黑色能晶百颗。”红蜂的话出，一百颗漆黑乌亮的能晶齐唰唰地堆积在台中。 简悠扬的眼睛“唰”地点亮。一百颗！ 这次，台下的剑者倒反应了了，毕竟，他们全是红色剑者，若换成红晶，恐怕早就忍不住剑啸一片了。 简悠扬望着这一百颗黑晶，心思斗转，无论如何这场赌斗她势在必赢！ 赌注确定。圆台上突然闪现一圈淡红的光幕。简悠扬手中的兽骨和圆台上的黑晶都突然浮空，悬在两人头顶。简悠扬疑惑地用手指戳了戳那有些淡化的兽骨，指尖竟直接穿了个空。 “那是赌注空间。”红蜂意外地解释了一句，目光从那块黑色的兽骨上掠过。 这时，台下又突然热闹起来。所有的剑者都开始向着光幕投掷东西，所投之物五花八门，而他们的口中不时叫着，“加注！加注！” 光幕缓慢地旋转，投入的物品全部进入赌注空间，有些同兽骨一起，有些则归入黑晶一方。显然，这是两个不同阵营的平均投注。而且，是随机的。 人群很快自动分为两部分。他们站成对抗的两个阵营。一方支持红蜂，一方支持简悠扬。 光幕终于停下，人声瞬间一寂，简悠扬赶紧问道，“怎样算输？” “身体的任何一部分触碰地面。” 几乎在话落的间隙，光幕连闪数下，突地消失了。 而这时，红蜂的气势大变，他指向简悠扬的长剑“唰”地变得通红，剑上则附着一层泛蓝的火焰。 但更令人惊诧的是，随着这火焰的出现，周围的气温顿降，尤以简悠扬的感触最深。 她离这剑最近。那火焰中的寒气令她忍不住牙齿咯咯作响。 真是邪门，这究竟是什么火？ 念头只是一闪，简悠扬已接连发出数道黑色气刃向红蜂攻去。她边跑边发，角度刁钻，每一刃皆避开红蜂正面。可惜，所发气刃竟悉数被那长剑气势所震，离红蜂尚有两米，便纷纷下坠，化为虚无。 简悠扬不敢停下，转而向红蜂的双脚攻去。他的脚算是离那长剑最远的部位。若是侥幸，或许可以…… 想法嘎然而止，那长剑动了，它竟直接脱手而出，在空中绕了个漂亮的弧度，而后像一枚火弹，向着简悠扬轰来。 跑！加速！ 简悠扬用尽全力，斗场之上甚至看到她速度过快而留下的数个虚影。可是……可是为什么，有火焰噼啪噼啪声越来越响，它们简直像打雷。 在又一次急速转变方向时，简悠扬终于与那长剑打了个正面。 它竟然变向封杀！由后追改为前堵！ 一人一剑，如同两列急速奔跑的火车，眼看便要相撞！ 简悠扬瞳孔骤缩，身上针扎似的发汗，怎么办？ 怎么办？ …… 第47章 红城赌斗（2） 101. 也许只有十分之一秒,或许连这十分之一秒都不到，简悠扬的脑袋根本来不及思考。她只知道她需要做些什么。 她必须做些什么！ “轰——！”围观的人群突然发出又大又响的喧闹。 他们跳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夸张。有的剑者捶胸顿足。 她疯了！她在提速！啊，冲上去了！ 简悠扬孤注一掷地将体内所有的元力灌注于双脚，原本已提到极限的速度瞬间又飙升数倍。她的双腿一曲一直，身体微侧,运转到极限的步法拉动整个身体,竟如同铲球一般铲了过去。 她听到长剑呼啸着由她头顶刺过,火焰的噼啪声震得她耳膜生疼。而剑体的寒气透体而入,浸了她一身。 但更大的危机却在眼前。前冲的惯性太大，她极速收拢双脚的元力，转而从指端催发出长甲似的利刃。利刃划过台面，但不够,摩擦力远远不够。她的整个意识一分为十，沉浸入十个黑亮的指甲之内——弯曲吧……，弯曲…… 指甲同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半米……，零点三米……，零点零五米……，终于，简悠扬险而又险地挂在了斗台的边缘。她的双手紧扣着台面，指端血肉模糊，手指前方是十道又长又深的血槽。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台面传来一声“铿”的震响。长剑没入斗台大半，剑体周遭的区域立时蛛网似的龟裂开来。 “喀嚓嚓——！” “喀嚓嚓——！” 天啊！她躲过去了！躲过去了！ 人群报以更大的喧嚣。他们盯着此刻险险挂在斗台边缘的简悠扬，眼底闪烁出兴奋的红芒。 他们不曾想到，在千钧一发之际，简悠扬不但没有后退，反而疯狂提速。 他们看到她，像一支疾行的小箭，斜斜地与长剑擦身而过。一个向前，一个向后，组成一个奇特的“入”字。 人群仍在呼喝。 简悠扬艰难地甩了下脑袋。她的前额有一绺碎发在刚刚的惊险中化为了飞灰，留下了狗啃似的一块儿。 她的整个身体都木木的，僵硬，灼痛。 她看上去就像一只瘦小的壁虎。但她没有吸盘，有的只是一双手。 台面龟裂的响声还在持续，然而那长剑已全然拔将出来，它扭头气势汹汹地砍向简悠扬的手。 简悠扬的目光投向了红蜂。他指挥长剑飞挪腾刺，但他的站位自始至终没有动过。 没有动过么？ 那么，便动一动好了。 简悠扬的右手突然抽离，手中一把巨大的红色重剑，然而它此刻暗沉无光，布满了密集的裂纹。 她甩动整个右臂，足足抡了两个圆圈，才将那重剑掷了出去。 她遗憾于自己体内微弱的火种，无法催活这重剑。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亦突然松开，整个身体反向高高抛起，她竟在空中转了个身，然后，向着支持她一方的赌客群落去。 半空中，随着人影降落的，还有一道清亮的斥音—— “兄弟，送我一程！” 她的声音高亢，含着她强烈的意念。 她这是在赌，赌这些赌鬼们绝不想这么快结束。 “我来！” “让开，我先！” 人群更加热闹起来，强大的剑者变着花样腾窜起跳，简悠扬无法数清自己身上挨了多少脚，总之，她如愿以偿地被送回了斗台。 赌斗继续！她没有输！ 102. 红蜂第一次正视这个不起眼的小不点。 这是个黑色的气剑士吧，他这样想着，却发现自己竟辨别不出对方的气剑士等级。 但无论如何，她一个气剑士在他的飞剑下走了一遭，竟活着。这让他微冷的血一下炙热起来。 “且慢！”简悠扬站在台中，突然叫了一声停。 她的视线焦灼在台上四分五裂的红色碎片上，“可否容我先收揽这些？” 红蜂并未回答，但身形微移，离开了碎片区域，与他如影随行的长剑亦并未进攻。 简悠扬见此，迅速奔至碎片中央，一个跺步，周遭的剑体碎片瞬间浮空，然后“唰”地几下，随着她脚步挪移，被她一片不漏地收进了剑鞘空间。 红蜂这时却意外地皱了下眉头，“你要这些剑尸作何？” 是了，简悠扬此刻是黑发黑眸，而地上这把被红蜂击碎的重剑却是红色的。那么，依照这个世界的惯例，只有一种解释，简悠扬偷盗了其他剑者的剑尸。 “嗡——”，观战的剑者们几乎要爆裂开来。想到某天自己的尸体也会被某个剑者握在手中使用，便不由的……反胃…… “呕——！”呕吐声不止，甚至响起了一片。 “什么剑尸！这是我和我师傅联手花费三天三夜亲自铸造出的剑器！”简悠扬情绪激昂，似是不能忍受被人如此误解，她声音高亢地将这三天三夜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而她的脚步却在不着痕迹地移动。 “别听她的！她在拖时间！打她！”这一声叫嚷如同催命的战鼓，红蜂早已听得不耐，他身前的长剑瞬时便飞了出去。 这次，他不打算给她留任何后路。他身形飞跃，一个跃迁，已落至了简悠扬的身后。前后包夹，他要让她插翅难飞。 简悠扬站在原地未动，但她体内积聚的元力已透体而出，一个，两个，三个，竟凝出了三个黑色的元力球。 第四个……，不，第四个不是元力球，而是又一块漆黑骨兽的兽骨。 这兽骨不大，像是一截断裂的腿骨，但却巧妙地挡在了长剑的飞刺之处。 “红蜂，这可是最后一块儿兽骨！”简悠扬高声提醒，同时开始用力挤压那三个元力球。她要争取一切时间让它们融合。 果然，那长剑刺偏了。在关键时刻，那长剑兜地颤动鸣响，剑芒斜斜地移开了。 但这时，在简悠扬身后的红蜂出手了。 飞剑士除可凝剑成实体之外，其自身的体能已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唯一的缺憾是他们没有拳脚的招式之说，一切战斗靠得仅是本能和经验。 快！再快一点！ 简悠扬脚步挪移，三个元力球被她凶残地揉成了一团，然后，加倍地挤压。而随着她的移动，挡在空中的兽骨立即失了意识力的控制，坠将下来，飞剑立即毫不停歇地再刺。 此时，红蜂亦追上了简悠扬的步伐，他们之间不过两步之距，他快速出拳，拳力在空气中擦出滋滋的爆响。简悠扬却并未回挡，她断然一个退步，拉近了同红蜂的距离，甚至可以说退入了他的怀中。 拳峰击着她的肩头打过，骨头立时碎裂，但这却给了她一个微转之力，她一个侧身回肩，迅猛地朝红蜂撞去。 不仅如此，下一刻，她突然转过身体，正面面对红蜂，给了他一个紧密的拥抱。谁也没有听到，她在红蜂耳边，突然发出一句低沉的耳语，“忘了说，我是个剑鞘。” 红蜂顿了微小的一秒。半息都不到。 然而，这短暂的停顿，却足够简悠扬把手中完工的三倍压缩元力球给狠狠地拍在了红蜂的背部。 轰然地爆鸣声中—— 时间几无先后，背后的飞剑呼啸而至，悍然钉入了简悠扬已被击碎的左肩。 她微笑了一下，这个部位离她测算的不远。 飞剑挣动，红蜂早已意识清晰，显然明了飞剑的继续进攻会连同他也一起洞穿。 他打算撤出飞剑，再…… 但没有时间了。 简悠扬直接动手，她的右臂飞快弯折到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由背后对着长剑重重地拍击。 剑势在她的拍击下，无可阻挡地刺穿了两人。 前冲的巨力，加上简悠扬提前选好的位置，和刻意的控制。 在经过一段不短的飞行之后，两个人终于跌落台下。这次，没有任何剑者阻挠。 周遭一片静寂。 而简悠扬伏在红蜂的身上，重重一压，她闪亮的小白牙显得异样邪恶—— “输给一个剑鞘，没什么可耻的。” 简悠扬话音刚落，突听得噼哩啪啦的声响。只见先前悬空的赌注竟然全部移向了支持简悠扬的一方，并如下雨一般砸了下来。 剑者们彻底沸腾，羸的剑者开始互相争抢胜利品，不惜拳脚相向，剑刃交加。而输的一方，竟也有剑者扑向空中，试图拦截几样物品。 糟糕！ 简悠扬的视线“唰”地盯向仍悬在斗台中央，却正摇摇欲坠的兽骨和黑晶，她此刻周身全部被剑身所带的冷焰冻僵，根本无法移动。 “撤剑，把我扔上台面！兽骨归你！快！” 简悠扬的声音急促，注意力全在那百颗黑晶之上，因此并未察觉红蜂此时的异状。 事实上，从她说出自己是剑鞘的那一刻起，红蜂的反应便似乎总是慢了半拍。这其中固然有对其性别的惊诧，但更令他惊异的是，他剑者空间内的身份石闪烁不停——简悠扬竟是他近期任务需要接近的目标，第63号剑鞘。 简悠扬的催促，此时的红蜂极为配合。 他飞速撤剑，曲身跃起的同时一个甩手将简悠扬给送上了斗台。他自己则站在了斗台一侧。 简悠扬借力飞扑，终于将所有的黑晶和她赌斗时用来作盾挡的一小块兽骨收入了剑鞘空间，至于最初拿来作为赌资的那块儿则被她转手扔给了红蜂。 红蜂接过抛飞的兽骨，再看简悠扬时，她竟已盘坐在斗台中央开始疗伤。 她的表情平静，丝毫不受斗台下方剑者们大混战的影响。其双手不断闪现出黑亮的能晶，而能晶又很快化为粉末。 红蜂暗暗吃了一惊，如此快的吸收速度？他的视线在她重又变作灰色的短发上打了个转。属性可变！ 他低头，手中突现出一块红色的身份石，手指摩挲似地拂过一个勾状的符号，下方显出一行醒目的字体—— 已接近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加了一部分，直接看后边即可。 第48章 新监控者 103. 两天后,简悠扬无奈地起身。 她已经消耗掉了三十七块儿黑晶，身上的外伤也全部好转。但她的身体内部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仍然彻骨地冷，冷得她行动迟滞缓慢，这严重影响她的小命。 简悠扬拖着步子由后院走向前屋，她看了看永远雾霾样的天空,又不怎么习惯地翻出了自己的身份石。 倒腾了半响,总算知道了时间。 唔……午后一点。得赶快出发了。 前屋,一片热闹,有两个剑者正同红蜂谈着什么。而另外五个却不时瞥向通往后院的小门。 “吱呀——”，小门打开，屋内瞬间一寂。 简悠扬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继续朝外走。 “去哪儿？”红蜂看到简悠扬继续朝门外挪,不由出声问道。 简悠扬突然转过了身体，她整个人有些萎靡，连声音也像没睡醒似的，“嗯，不管你出于何种原因收留了我，这两日都多谢了。我要去城主府，不见。” 简悠扬说完，又懒懒地转了过去。她为了凑足五百颗能晶，她剑鞘空间中的大半骨兽兽骨可是进入了红蜂的口袋。所以说，借宿什么的，不过是额外赠送啦。 简悠扬心中翻着自己的小九九，毫不信步地向外挪。 “拖拉——” “拖拉——” “你……我送你过去。”红蜂很是纠结。城主府不经传唤不得靠近，可他又要就近监视目标，先送一段好了。 “不用，你忙。”简悠扬朝后摆了摆手，浑不在意。 两人明明赌斗了一场，这家伙却突然热情起来，真是怪剑！ “等等！你跟我赌斗一场！” “跟我！” “跟我！” “……” 屋内除了红蜂之外的七个剑者竟然全都围了上来。 简悠扬不得不停下脚步，她一一打量这七个剑者，“我为何要与你们赌斗？” “你为何不跟我们赌斗，莫非是瞧不起我们？” “你能跟红蜂赌斗，怎么就不能跟我赌斗？” 简悠扬问了一句，这七人却剑拔弩张，全然一副赌徒之态。 简悠扬敛眸，眼珠转了一转，笑了一声，“你们有七个，而我只有一个，若由我来定谁先谁后太不公平，何不你们先两两赌斗，分出个输赢，羸得最多的自然排名最先，如何？” 对于赌徒，重要的不是谁先谁后，而是一个“赌”字。只要你让他们赌，给他们机会赌。他们必不会拒绝。 否则，也就妄为赌徒了。 七个剑者兴奋地消失，赶赴接下来接二连三的赌斗。 而红蜂则直接关了屋门，以行动表示要送简悠扬一程的决心。 104. 有红蜂的捎带，简悠扬轻松地到达了城主府的府门。 不过，这次的府门不但大喇喇地敞开着，府内竟还有三三两两的剑者不断奔走。他们显然已习惯了那些奇形怪状的干尸，携带重物在其间穿梭竟毫无阻碍。 简悠扬直接走了进去。这些剑者大多只是看她一眼，便各忙各的。 简悠扬并未直接出声打扰，而是若有所思地跟着他们挪动。 “新来的？把这个送到1号仓！”突然，有一个有力的胳膊扯了她一把，然后，她的肩膀被压上了一个臭烘烘又热乎乎的重物。 她的膝盖止不住地弯了一下，感觉整个人都瞬间矮了一截，被埋进某个腐烂异兽的肚腑内。 “1号仓在哪儿？”简悠扬大喊了一声，声音发出来却变了形，她立即被奇怪的臭气呛住。 有剑者指了个方向，她模糊辨了个大概，便屏息朝着那方向行去。 她完全屏蔽了自己的嗅觉，可却越走越不对劲，她的身体突然燥热起来，原先被红蜂长剑冻伤的伤势竟像完全好转，不但如此，这燥热还越来越明显，最后整个身体都像从内部燃烧起来。 渴！极度地渴！ 简悠扬速度极快地飙跃起来。一路直行无忌，她踩着那些或干尸或树木或石块的垫脚物呼哧呼哧地到达了城主府左区的1号仓。 视野中是一个熟悉的大仓，大仓覆在酣眠的巨龟身上，仓体上所有的窗口敞开，剑者在不停地向其中传送物品。 这是……血剑游商的移动货仓。 “东西放哪儿？”简悠扬的声音干哑粗涩，如同几十岁老妪。 “给我……退开！” 随着一声大喝，简悠扬整个身体“轰”得一声爆起大火。红色的灼热的火由她体内窜出，她看上去像一个庞大的火球。 而她肩头那臭烘烘又热乎乎的东西亦迅速融化开来，流遍她全身。火势越来越大，火焰竟拔高近十丈。巨龟撒着蹄子跑开，所有的剑者都退离数十米。 简悠扬先是觉得极热。当热到自己像一条煎了又炸的鱼，早已熟透焦黄之时，突然一股通透的舒畅由内而外爆发。她觉得每个毛孔都畅快，像有人拿搓澡巾钻进毛孔给她使劲儿止痒。 “啊呜——！”她想大声地欢叫。事实上，她也这么叫了。 她狼嗷似的叫声使她身周的火势越发汹涌。她叫完之后，又开始打拳。一套，两套，所有她能想到的招式全耍了一遍。 然后，第二遍，第三遍…… 大火熄灭的时候，又过去了三天。简悠扬原本灰色的短发此时却意外长到了齐腰，不但如此，她的发眸又转变成了红色，火一样地赤红。 而巨龟和忙碌的剑者们全都不见了。不过，简悠扬却见到一个意外的熟人。 “营首？”竟然是红剑训练营的营首。 “你体内的火如何了？”营首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简悠扬急忙内视，发现体内原本萎靡不振的火种如同吃了兴奋剂，它不停地上窜下跳，好在还算听话，不经简悠扬的召唤，不会再主动释放出体外。倒是火苗的中央，似乎带了一点奇怪的蓝。 “已经完全控制！”简悠扬回答，然后急急地看四周被她烧毁的物品，她觉得自己肯定又要赔一笔能晶了。 “营首，请问之前是怎么回事？” “你扛负的是火融树的树囊，火融树天性喜火，连死灰都可复燃，更不要说你体内融有火种了。”说到这里，营首斜了简悠扬一眼，简悠扬看不出其中意味，只一迳笑脸加点头。 “不过，火种经火融树加持之后，会主动吞噬一切火焰。”营首说完这句，便闭口不言。同时，以剑指了指府门的方向，意即赶紧走人。 “那……”简悠扬挠了挠头，“营首，我是不是得赔一棵火融树？或者，火融树的树囊？” 停了片刻，营首复又回道，“你的事情，我说了不算，等城主回来再定。” “城主不在？”简悠扬瞠目。 “若城主归来，自会召唤于你。” 红剑营首说完，手中剑突然发出一声嗡鸣，一股寒风自简悠扬颈间滑过。 105. 简悠扬火急火燎地奔出了城主府。 她打算到城内的修补师院去登记。趁着血剑不在，她要尽量多地赚取能晶，顺便看能收集到什么消息。 简悠扬一边思索，一边七拐八拐地在各层房屋间穿梭。 修补师院的房屋并不突出，甚至可以说有些窘迫。屋院占地面积有上百米，却如同狭窄的巷道一般被左右的建筑挤在了中间。院墙到处都是豁口，而修补师们依然是一色有着各式的残疾。 “我来登记。”简悠扬在登记处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石。 那剑者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地级？这是什么鬼等级？ 他斜了斜眼睛，又上下瞟了瞟简悠扬，嘴巴一咧，半响，从柜台下摸出一个坑坑洼洼的木牌，木牌上竟还粘着蛛丝，“给你，按图找房。” 简悠扬接过木牌，走近了唯一的门洞似的入口。 整个屋院长而阴暗，充斥着忽闪的炉火和敲击的声响。简悠扬在穿过了十二个套房以及数名修补师剑者被打扰的怒目之后，终于见到了带有树叶图纹的房间。 这房间同她手中的小木牌很像，一样地满墙坑坑洞洞，有些还漏着风。 但不管如何，这总算是一间房。 简悠扬苦中作乐地想着，摸了摸冰凉凉的火炉，决定先把炉子烧起来。她现在最不缺的可就是火了。 简悠扬这边在修补师院一番忙碌。 而她不知道的是，红城任务殿内突然出了一道紧急任务—— 凡虐斗训练营1号排名一次者，可获取红晶五十！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 第49章 专属之剑 106. 炉膛中的火石呼呼地燃烧着,简悠扬将剑鞘空间中的重剑碎片全数取出，堆在了炉台上。 她拿起几块碎片，上下掂量着。她想重新锻造这把剑。这是她急需的。 要知道，在红城之内，没有武器，她可是随时可能丧生在剑者的剑下。 但这重剑当初是疯剑亲手打造,以她的实力,不大可能再现重剑的风采。 除非她有什么别的方法,或者别的添加物…… 她的思虑不定,目光在碎片上专注片刻，而后又转到火炉上，最后移向破旧的木门外。 熔解，析杂,锻造，冷却，四个步骤，以她如今的实力，自能比以前做得更好。但与疯剑相比，这些便都不算什么。 她要怎么做呢？ 简悠扬无意识地走到门口，她的视线投射在寒季里阴冷的空气中，虚无地飘着。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在疯剑手下不分时光整夜铸剑的情形。 那时的她可比现在狼狈多了，而且若做不到疯剑的要求，还随时面临断臂的危机…… 危机！以前断的是臂，现在断的可是小命！ 她“唰”地走回。 既然想不出，便索性不再想了。 难道就因为铸不出理想之剑而不敢动手吗？哪怕是一柄无刃的剑胚，只要你懂得使用，那么它同样会是一把上好的武器。端看每个人对这个“好”的定义。 简悠扬当机立断地收回自己的思绪。她回到了炉台边，红色元力立时自右臂涌出，幻化成一只大勺子，她却又突地一怔——她若是以本原的灰色元力来融入剑体会如何呢？ 想到即做，红色元力迅速收回，换以雾状灰色元力，重新凝聚的元力大勺将那些重剑碎片悉数抄裹，直接投入了炉火的最深处。 随着剑体碎片一点点的融化，简悠扬一点点吸收里面的狂暴元力，然后，狂暴元力经过她体内转化，又成为灰色元力重新输出。 熔解和析杂她做得有条不紊，甚至无须额外补充能晶。 简悠扬透过意识看着那不断翻滚鼓荡的红色液体，她的嘴巴动了动，像是呢喃似地说些什么，然后，她突然伸手，极快地向其中投入了一物，竟是一块儿骨兽兽骨的边角碎片，很小，只有一个巴掌大小。 这是一次实验。她希望能以兽骨的坚硬度来提高一下剑体的防御力。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块儿小小的兽骨融化竟差一点儿耗光了她体内的元力存储。好在，她还有用来还债的能晶可以暂时挪用。 接下来是锻造，她没有用此处房间那把大得惊人的锤子，而是依然自剑鞘空间中取用那块儿马蹄状的黑色短锤。 锤击声缓慢而清脆，在长而窄的小屋中荡出嗡嗡地回音，又从墙壁的漏洞中钻飞出去。 到了晚上，声音依旧在持续。 简悠扬的专注使她终于进入了忘我之境，然而，这时，门板上突然传来砰砰的声响。门口进来一个残疾剑者，正是先前负责登记的那位。 “喂！新来的家伙，有剑者找你！” 红色的炉光下，简悠扬右脸颊上的“1”格外醒目，她的长发被她低低地绑在了脑后，此时汗湿地贴在背上。 残疾剑者嚷叫了两声，见简悠扬毫不理会，不由走近前去，手中突然出剑拦截向简悠扬正在挥打的臂膀。 此时的简悠扬是对外界毫无感知的，忘我状态也是她本人全无防备之时。 “咔——！” 简悠扬的小臂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然而，她的手臂依旧在挥动。血如同小溪似的从伤口中流出，有些流向肘弯，有些洒在肩头和地面。还有一些染在了那把有些残缺的剑上。 残疾剑者吓了一跳，他的残剑已回撤，但其上沾染的血色却让他脸颊忍不住抽了抽。 他想到还在院门处等消息的红蜂，急急地退了出去。 院门处，红蜂看到那个残疾的剑者独自踉行而来，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剑。 “……悠扬呢？”红蜂对资料中这个特别的名字记忆清晰。 “不见！”残疾剑者说得斩钉截铁，“那家伙正忙，今日不见！” 他想着要赶紧把今日推脱过去，否则那血淋淋的场景真不好说。而不好说的后果往往就是打，他这已经是第三条命了。他惜命地紧。不知为什么，他总比别的剑者怕死，似乎死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这件事，他一直想不通。尤其是，他宁愿伪装成残疾，也要呆在修补院。 红蜂皱了皱眉，修补院和治疗院是红城内唯二不允许直接动武的地方，若不想以后受伤无剑者帮忙修补，那么，他最好还是按这里的规矩来。 也罢。 “我明日再来。”红蜂丢下一句话，走了。 而第二日，他依旧未见到简悠扬。此时红城内关于虐打训练营1号排名剑者的事情已传得沸沸扬扬，但奇怪的是始终没有剑者找到1号。 这使得找1号的人反而越来越多。有些纯粹是好奇。有些则是无聊。大多则是血量旺盛。 107. 第三日清晨。红城内还在寂寂之时，突然响起两声尖锐的剑啸，啸声一长一短，由近及远，瞬间拉伸，渐至不闻。 剑者们闻声而动，大多闻声而不见人。只有极个别，逮到简悠扬的身形，一路跟随，看到她奇怪地将两把不断啸叫的红剑插入了厚厚的冰层之中。 近千息后，双剑拔出，却不是红色，而是灰蒙蒙的。 双剑一长一短，简悠扬爱不释手地抚摸，口中发出嘻嘻哈的笑声。兴由而至，她终至忍不住挥耍起来。 旁观几位剑者见她一副疯癫之相，半数已止步回转。 而简悠扬身随剑动，似有意似无意，不一时便远离了城区。最后，仅有一人仍远远缀在她的身后。 简悠扬不再避开，而是专心耍弄起剑来。 简悠扬单手剑无论长短都耍得十分顺手，然而长短剑相互配合却是初次使用。没有先例可循，她便将自己的诸多想法一一试验、施展。 不断地变化、组合，剑招总算是有了雏形。此时，简悠扬耍剑竟已过去近两个时辰。 她最后一个收招回剑，正准备歇工走人。却突来一个疾刺由后背凭生。剑风呼呼。 简悠扬右手短剑回撩，顺势转身腾转，左手长剑弧形挥砍，向后击打，同时，元力催发，原本灰蒙的剑体瞬间通红，剑端如蛇一般吐出半米长的火焰。 那偷袭剑者不妨长剑竟有如此变化，一下被火舌击中。手臂上立时焦黑一片，传出“滋滋”地肉香。 “你的剑怎么回事？刚刚分明不是这样！”偷袭剑者十分气愤，因为简悠扬之前耍剑之时并未催用元力，而是纯用的剑招。 不过，简悠扬也十分欣喜这剑仍保留了可催发火舌的特性。当下，她更是将双剑舞得虎虎生风，整个人如迅鹰一般朝那剑者扑去。 她正好用这人来喂她的剑招。 简悠扬发现催动灰色元力，剑体并无什么外在的变化，但对方的剑似乎总会有小小的停顿。是错觉？ 再试！ 简悠扬红色与灰色元力交叉使用，越来越使得心应手。而且，她确定每次换用灰色元力时，对方的剑若靠得近便会有短暂的停顿。 这几乎只有半息的停顿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关键时刻也许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就看你用在什么地方。简悠扬的脑海中飞快地划过一个念头——若她能做到一手使用红色元力，一手使用灰色元力…… 念头疾闪，对方的飞剑越来越狠厉，剑者本体同飞剑相配合，简悠扬也只是同对方战了个旗鼓相当。 这样不行！示敌以弱！ 两人又战几个回合，简悠扬开始显得狼狈，偶尔会出现失误，剑速已没有最初那么快。她将短剑别在了腰间，全力使用长剑。而吞吐出的元力火舌也越来越短。 那偷袭剑者见此，目光一闪。飞剑突然回撤，而后自空中高速旋转冲向简悠扬。 这简直就是回旋镖！怎么一直到现在才用？ 简悠扬一边快速抽剑回挡，一边目光向那偷袭剑者瞥去，却见他面色瞬间发白，双手兀自挥动，身体却停立未动。 看来，这一招是很耗费元力的。那么，不如…… 简悠扬突然单手换剑，将腰中的短剑直接顶了上去。一寸短一寸险，她竟直接将半臂长的短剑捅进了旋转飞剑的中央。 “咣咣咣”的急响，飞剑的旋速丝毫未见缓慢，几乎一瞬间便切近了简悠扬的手腕。而简悠扬的手此时正在做高速的圆圈运动。 两剑的零距离接近，她相信灰色元力的催发一定可以加大对对方长剑的控制力。 当然，这需要一个契机。 血色瞬间从简悠扬握剑的手上冒出，整个拳头和前半段手臂都是血淋淋的。 偷袭剑者脸上一笑，双手继续指挥飞剑。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骤僵。他的飞剑失去了控制。 他将体内所有的元力一股脑输出，可是没用。 简悠扬仍然单手持着短剑，短剑做出规律而快速的圆周运动，而飞剑始终在贴着它旋转。 “扑通——！” 偷袭剑者被简悠扬的长剑一剑贯穿，钉在了地上。 “为何刺杀我？” “……你是……1号……” 火焰突地爆开，偷袭剑者嘴中冒出一阵黑烟，咽了气。 108. 简悠扬在回城的路上，终于得知了自己成为任务的真相。 不但如此，她还见到了另外几位在红剑训练营见过的剑者。他们被其他剑者堵在主街中央，身上挂满了伤痕。 “说，1号到底在哪儿？” 很不巧，这次被揪出的是2号红井。 他比其他人更惨烈一些，脸上青肿一片。 “哼！”他竟撇过脸，什么都没说。或者，他即便说了不知道，也不会有人信。这些常年盘踞内城的强大剑者，他们不过图个乐子。以折磨这些新手为乐。这是往年惯常的戏码。不过今年花样多些。竟然有人出任务要专门对付这些雏儿。 “我是1号。” 声音不大，但不知为何，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大家竟然都听到了。 人群循着声音，看到了一个小个子的“剑者”。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睡觉去。。。 第50章 一战七 109. 简悠扬背负一把长剑,腰别一把短剑，两把灰蒙蒙的剑在她同样灰色的衣襟下，显得暗淡无声。倒并未引起太多注目。 但这样的灰，却让她及腰的红发和那双似乎含着笑意的红眸趁得格外醒目。 她朝向人群聚集的中央走去，身边皆是衣着红衫的剑者，就如同一道泥石流冲入了岩浆。 “你们要找的1号是我。”她特意将之前由于战斗弄散的头发束起,露出了右脸颊上一个清晰的“1”。 不错,这的确是1号。 可初次见她的剑者却总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从未见过这么瘦小的剑者,还竟然是训练营的头名。 不过,人既然出现了，那就…… 正在人群蠢蠢欲动之时，简悠扬突然做了个出其不意的动作。她拔出背后长剑，剑啸长天,指天而誓，“我悠扬在此立誓，但有一口气在，我必揪出发布此任务、挑起红城内斗的宵小之徒，虐之百遍！” 她的声音本低柔沉和，此时却像是从胸腔中发声，字字高亢，余音震耳。 紧接着，简悠扬不待众人反应，又继续扬声道，“我敢断言，这发布任务之徒必非红城之民，因为我悠扬自问绝无同城内任一剑者结怨！” 站在一边的红井这时脸直接抽搐，她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自己不算红城剑者？自己跟她之间还不算结怨？ 聚集剑者中有人出声，任务来自墨城。 果然！ 简悠扬原本就在想，发布这样任务的人必对她怀有极深的仇怨。而且需要有相当的能晶储备。她反复思量，算是跟她有个人恩怨的也不过四位，眼前的红井可以直接排除。至于墨鲨，若他活着，必会亲自向她动手。而城主血剑，他贵为一城之主，要对付她，根本不用如此麻烦。那么，剩下的，也就仅那么一位了——墨城夭夭。 “你浪费这么多口舌，是在逃避战斗吧？” “不错，爽快点儿！” 周围的剑者有不耐简悠扬废话的，直接提剑向简悠扬邀战。 “我特此声明，大家想找我比斗，我随时恭候！我悠扬同样份属红城，跟我约斗容易得很。但是，我所不忿的是——我们红城内部的事情，我们爱怎么斗就怎么斗，想什么时候斗就什么时候斗，喜欢用哪种方式就用哪种方式！凭什么要听命于他墨城？” “哗——！”简悠扬这话在剑者群中爆开了不小的弹花。有些热血的剑者，已满脸愤怒，挥剑嚯嚯。 即便冷静些的，也十分认同这话。 这是阳谋。 即便大家清楚，简悠扬如此说的目的是想避开被虐战的结果，但这些话却的确说进了他们的心坎里。 剑者本就高傲不羁，彼此互不服人，更何况是两个城池之间，两大元力属性之别？ 再往深处想，简悠扬这1号可是他们红城的1号，莫非这是墨城的什么阴谋？ 简悠扬的视线从一众剑者的脸上扫过。她的目的已达成三分之一。 而接下来悠扬话音一转，“不知各位可有领取此次任务？若领取者，请先上前议战。”简悠扬说得不亢不卑，事实上，她心中对此早有定论。 盘踞内城的剑者大多都是飞剑士往上的强者，他们好战不错，但本身必不屑于接这样毫无挑战性的任务。 且刚才她这番说法，必又有一部分剑者不愿做这任务。当然，另外约战，暂作他谈，但至少也为简悠扬争取了时间。 说到这里，自然还有一种最简单的方法可以避开这棘手之局，那即是公开她本身是剑鞘而非剑者的身份。但这种想法从一开始便被她扼杀了。她要走的不是剑鞘依附于剑者的卑微之路，而是要同这些强者比肩，甚至有一天，超越他们。走出这里。 这是悠扬的野心。从未歇断。 简悠扬的目光灼灼，那双红色的瞳眸仿佛冬日里最璀璨的宝石，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她含笑而立，看着自人群中单独走出的剑者，果真了了，仅七位。而且，竟有两位还只是气剑士。 “只有七位？还有吗？” 简悠扬刻意又等了数息，此次没得战斗的剑者们则几乎架着这七位剑者，潮水一般涌向了斗场。 这是主城的规矩，不止战，但不得损坏公共城区。 这也是为何先前并未有剑者直接向简悠扬开战。 红蜂缀在人群的最外围，他有些纠结，要不要说呢？这些剑者竟同一个剑鞘比斗，太丢价了吧。 不过，想到三日前，他也是这般光景。嘴唇不由抿得更紧了些。 110. 战斗的排序由他们自己协商。 而简悠扬则在沉思。一对七，她必须速战速决。 否则，拉锯到最后，最不利的可是她。 排在前面上台的是两位气剑士。 第一位气刃刚刚发出，便被简悠扬近了身前，一脚撩下了台。 第二位吸取前一位的教训，先以气刃游走身前为盾，再施以攻击。然而，速度的差异，使他在简悠扬的剑下仅走了十招。连续而快速的攻击，使得对方元力不继，刃盾很快便消弥无形。最后，被简悠扬以剑身夯下了台面。 这两战，简悠扬均以左手长剑迎击，且并未催发元力。 台下围观的剑者皆对她手中的灰色长剑感到诧异。有剑者怀疑她是否已晋级为飞剑士，然而，战斗中，她却始终手不离剑，并未有远距离操控飞剑的情形。 第三战，是一位身形异常魁梧的飞剑士，但他控制飞剑的距离有所限制，且灵活度欠丰。大概是初初晋级飞剑士的剑者。不过，他拳脚的攻击力却毫不逊色。且身体硬度竟比红蜂还要高些。 简悠扬不欲力敌，纯以步法和速度避开同剑者身体的缠斗，转而不时催发灰色元力使得那飞剑时时迟钝，终一刻，逮到时机，将飞剑俘虏手中。以双手折剑之势，逼得那剑者自动下了台。 此一战，竟赢得兵不血刃。 简悠扬看了眼剩下的四位，她已注意到，这些剑者是按实力排名登台的。弱者先上；越靠后者，实力越强。 第四位，长相却是少见的凶厉，眉毛极粗极浓，一字到头，竟是一副连眉。他的飞剑同样可催发火焰，焰色深红近褐，火焰上竟带有黑烟，仿佛他拿的不是剑，而是一截燃烧中的木炭。但这烟极为呛人，围观的剑者冷不妨，一时被激出咳咳的呛声。 简悠扬同样中招，虽极快闭气，但眼泪却被熏出了眼眶。她胡乱擦了一把，同样催发红色元力，同对方飞剑战在了一起。 然而，红色火舌自剑身喷吐，体内的火种却突然躁动不安。简悠扬的身体竟萌生出了强烈的饥饿感。而饥饿感的来源，对方的火。 “铮铮——”，急响连连，两柄剑已缠斗数十招。而简悠扬体内的火一直处于输出状态，竟无法收回。 她的意识中不由闪过红剑营首的原话——“……火种经火融树加持之后，会主动吞噬一切火焰。” 既如此，那就吞吧！ 简悠扬放开了对火舌的控制，那火舌瞬间涨大如一件红色的披风，汹涌地扑向了飞剑。 两柄剑撞击在一起，完全被红色火焰掩盖，竟连那飞剑上的黑烟也隔离得干干净净。 一息，两息，简悠扬长剑上的火焰仍牢牢地包裹着飞剑。 而这时的飞剑士显然意识到了自己飞剑的不对劲。他反应极快，竟立时放弃了对飞剑的控制，而是直接攻向了简悠扬。 简悠扬左手横握长剑，以剑为轴，身形连转，惊险躲开了这一攻击，并抽手将别在腰间的短剑掣在了右手之中，一个连环举刺，招呼向对方的脖颈。 对方收势，身体努力后仰，双手却直接抓向了简悠扬的右手手腕，“嗞——”！ 简悠扬手臂一痛，原本急攻的手立时回撤，手腕上竟有几处焦黑的烫伤。 这剑者的本体竟将火元力融合了！ 不过是擦伤，却能有如此奇效！ 简悠扬的目光连闪，像是发现了巨大的宝藏。 而这时，简悠扬的左手长剑终于与那飞剑分开，“铮”的一声，红色火焰如退潮的海浪般急速回缩，以剑为桥，不过一息，便尽数缩入了简悠扬的体内。 火入大海。然而这大海一点也不好受。 吞噬一切火焰？吞了却不消化，这根本是在玩命！简悠扬的鼻孔、耳朵和嘴巴里竟然同时开始冒烟。 而悬于空中的飞剑此时剑体光秃秃的，没有火焰，没有黑烟，连剑身的红色似乎也有些暗淡。 “你吞了我的火焰？” 飞剑士招回飞剑，盯着浑身冒烟的简悠扬，“你说，我若吞了你，火焰是否会晋级？” 他说话时表情严肃，凶厉的眼隐隐发光，显然是真的在思索这提议的可行性。 而简悠扬此刻根本没法回话，她正调动元力努力扑打体内的火焰，而且，她一张嘴，必定又是满口黑烟。 她一开始调动的是红色元力，然而，被吞噬来的褐焰却窜动得更加激烈，无论如何压制都不行。直到她调动灰色元力，褐焰才慢慢平静下来。 “不用吞了，我直接还给你。”简悠扬说话之时，已扬身欺近对方，竟果真喷出了一大口褐色火焰。 那飞剑士欣喜地伸手去接，触火之时，却发出一声惨叫。 这原本属于他的褐焰，此时竟灼烧于他，怎么会？ 带着满腔的不甘和疑问，飞剑士被简悠扬接二连三的火焰轰下了斗台。 台下观战的剑者发出喧哗的剑啸声。 第四场战斗终于结束。 而简悠扬的状态并不好。她的双手中各握有能晶，正在全力吸收，以便愈合她体内的灼伤和因火焰冲撞而导致的裂痕。她的灰色元力则有一大部分用来分离包裹吞噬来的火焰，然后才能逐一将它们驯服。刚刚被她喷吐的火力球，便是暂时驯服归顺的全部。 她安静地站在台上，台下依然是剑者式的啸鸣。 而接下来，还有三场。 越来越艰难的三场。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一下，貌似要入v了。 第51章 急智谋生 111. 这次上台的,却是两个人。 他们同时跃上台面，并同时亮出了长剑。一双极细极长的剑。 这是……一起上么？ 台下许多剑者发出了噓声。 简悠扬左手持剑，立即做出防守之势，却见这两名剑者将手中长剑“唰”地弹向了空中，只见双剑互磕，发出一阵刺眼的亮光,而后竟合二为一,变成了一把掌宽的巨剑。 “是双生剑！” “据说他们每次对战都是两个一起上,看来是真的了。” “呸！丢咱们剑者的脸！真正的剑者可都是独打独斗的！” 剑者群中爆发起热烈的议论声。 简悠扬右手依然在全力吸收能晶,耳朵却及时捕捉到了这些讯息。 双生剑么？她倒是第一次听闻。莫非是同人类中双生子一般的存在？ 简悠扬仔细观察这两个剑者。他们长得并不相像，一个身形高大，发眸赤深，另一个明显瘦弱了些,发眸呈现有些浅淡的桃红。 “是要两个一起么？”简悠扬明确地问了一句。 那个高大剑者却很是不满地瞪了简悠扬一眼，“什么两个？我们双生剑是一体的！” 说罢，他又瞪向了那个矮瘦剑者，“待会儿听我的，你给我当心着点儿！” 矮瘦剑者眼皮始终下耷，嘴唇抿得紧紧的，没有说话。 “喂！开始吧！”高大剑者冲简悠扬喊了一声。但他们浮在空中的剑却在他话音开头便有了动作。宽剑一分为二，犹如两道极速的闪电，倏忽间便到了简悠扬的面前。 简悠扬右手亦迅速抽出腰间短剑，红色火元加持，一长一短瞬间变为了两把等长的长剑。 疾刺，拦截。两把飞剑忽左忽右，上上下下不断变换位置，不过须臾间，简悠扬的双剑已与其相击不下百次。 众人耳中只听得“咣咣咣”的声响不断，偶尔，剑击相交处，还会猛然爆出巨大的火花。 这火花如同烟花般转眼退逝，然而，身在战局中的简悠扬却切实感到了它们的可怕。 火毒！这火花中竟含有某种腐毒！ 简悠扬的双手及手臂凡被这火花溅碰之处皆以肉眼之速溃烂。伤势较轻处也鼓起了紫黑色的囊泡。 要命的是，伤处奇痒无比。 简悠扬恨不得将双手在铁丝刷上刷一刷。 而这时，两名剑者已移步至简悠扬身后，完全堵住了她的退路。 前方是双剑，后方是双拳。 简悠扬衡量了一下，果断回剑削向后方。 同时身体后仰，体内火元力大量释放，剑体“腾”地爆起半米高的火焰，而另简悠扬意外的是，火焰之中竟冒出股股地黑烟。 两人被黑烟一呛，拳脚更无章法，只是一劲的狠辣。 简悠扬借机两个空翻连跳，身上虽挨了一拳，却终于逃开了包围圈。 不过，两人见机极快，转身回攻之余，已指挥双剑又“唰唰”截向了简悠扬的身后。这次换做两名剑者在前，而飞剑则在身后。 简悠扬心情很不好。她被那股火毒引发的奇痒折磨得简直要抓狂。而她体内原本被灰色元力包裹住的褐色火焰也受此影响，竟几欲挣脱。 她的控制力明显在减弱！ 电思火闪间，简悠扬的出招越来越狠辣，她几乎招招瞄准属于雄性的脆弱点和要害。但每每将要攻到一个剑者，另一个便必定救援及时。这种打法实在憋屈至极。 再加上后方双剑的步步紧逼，简悠扬恼怒之下，直接插入两人之间，硬扛身后一人的攻击，而将目标锁定在面前身形瘦弱的剑者。 “砰砰”的拳脚声中，“噗”的一声，简悠扬喷出了一口鲜血。 高个剑者自背后发出的几下重击无疑伤了她的内脏。 而下一刻，简悠扬的背后和双手突然窜起火焰，一簇簇的褐色火焰由她的伤口迸出，同时冒出的还有一股股的黑烟。 控制失控了！ 疼痛！身体被撕裂的疼痛！内脏被捣碎的疼痛！皮肤被燃烧的疼痛！ 简悠扬疯狂的意识瞬间被痛了个全醒，她首先注意到的不是身体的重伤，而是由此醒悟——疼痛可以止痒。她竟然忘了。 于是，背后的火突然熄灭，转而全部包拢向双手，火焰燃得更烈。 空气中飘起焦糊的肉香。 有剑者看得直瞪眼：这家伙不知道疼么？ 一个人面带笑容地去烧烤自己的双手，这……这…… 剑者的喧嚣声在这火焰中平息，却又很快地随着这火焰而重新骚动。 简悠扬燃烧的双手并未停下动作，她依旧在进攻，此时，火焰既灼痛了她的双手，却也成为了她的武器。 本就在她的剑势下呈现败相的瘦弱剑者，一个趔趄将自己送到了简悠扬剑下。 而这时，简悠扬身后空门大开，高个剑者和两把双生飞剑同时抵达。 “喀喇”一声，很轻，高个剑者像突然被人控制了身体，他出拳的手猛地抚向自己的喉骨。 那里正有鲜红的血汩汩冒出。喉骨已碎。 飞剑震颤着止于空中。 “你有两个选择，下台，或者死。”简悠扬转身，将挟在她剑下的瘦弱剑者露了出来。事实上，即便这瘦弱剑者也比她高出两个头颅。 她拿着短剑横切在那剑者的喉骨之上，剑者单膝下跪，像在忏悔。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秘密？”高个剑者满脸的不可置信。脸上的肌肉抖动，如同中了风。 “双生剑的秘密？自然是试出来的。你们彼此都比对方更担心对方的身体，不是吗？”简悠扬在最初几个回合之后，便对此产生了怀疑。要知道，这个世界的剑者全都一个赛一个的高傲，让他们合作对敌，估计比杀掉他们还难。连外域都如此，更何况这些内城的剑者？ 可这两个双生剑，却一方受击，另一方必会及时援手。他们在保护对方的身体！为何要保护？是什么原因让两个剑者可以摒弃剑者天生的高傲而共同作战？ 因为他们同生共死。 被迫地同生共死。 这才是双生剑的真正含义。 所谓双生，便是一人得生，皆生；一人得亡，皆亡。 这个突然爆出来的秘密使得斗场的气氛高涨，他们盯视向双生剑的眼神有些带着不屑，有些带着兴奋，还有些正跃跃欲试。 高个剑者恨恨地怒视着简悠扬，最终，不甘地下台了。 简悠扬撤剑回守，瘦弱剑者起身，他缀在高个剑者的身后，如影子般，一前一后消失在了斗场的入口。 112. 最后一场。 简悠扬仅用了十三招。 上场的是个面目模糊的剑者。之所以模糊，是因为他竟长着一脸的络腮胡。不但如此，他的衣着竟是少有的邋遢。衣袍不像是穿在身上，倒像是咸菜叶似地挂着。 这在内城并不多见。 他上台，冲简悠扬点了个头，而后干脆利落地出剑，剑上并无附炎，但每一剑剑光森然，血气和杀气交融，直仿佛一片剑林血海。 简悠扬双剑相迎，她此时的双手已熄灭了火焰，露出坑坑洞洞的黑色指骨。指骨握在剑柄上，刮擦着疼。但她习惯了忍痛。她用尽全力，将恢复自由的灰色元力同红色火元交替，用了十三招。 十三招之后，败了。 剑者的长剑直指她的额间。剑身颤鸣，他皱起浓眉，突然问了一句话，“怎样算虐打？” “让被打者一直痛，却又不死。既要让被打者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还要产生意识中的疼痛。譬如，以前你拿剑刺，现在拿剑来割，不能割要害，不能一次割太多，而要尽量割的次数多一些，这样时间拖得越长，被虐打者痛苦的时间也越长。或者，你还可以一边打一边对其进行治疗，这样可以反复多次地施虐……” 简悠扬声音清扬，她滔滔不绝、言无不尽地将她能想到的虐打的例子给实举了出来。观战的剑者都听得傻了，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名堂？ 她一手拄着长剑，以做身体的支撑，就那么昂着头，眼神平静，嘴角还挂着笑花。 那剑者竟也没有打断，而是认真听简悠扬说完，忽地收了剑，“那我用拳头吧。用剑没有轻重，一不小心你就死了。” 他举起拳头，吹了吹，简悠扬突然道，“且慢，我若以治好你的腿来换取你放弃此次任务，不知如何？” 简悠扬的语气轻渺，像在说颇不值一提的小事。 并且，她竟毫不犹豫地抛出了自己的身份石，然后，又听到她斩钉截铁的声音，“我的职业是修补师。” 剑者先是一怒，他刻意掩饰自己的残疾，最恨别人提起。他不过是有一条腿短了一点，可这是天生的，不是残疾。他握剑的手青筋毕露，但另一只手中属于身份石特有的冰凉触感却又提醒着他，这也许是一次机会。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 “地级？这是什么等级？” “可以保你完美复原的等级。” “当真？若你做不到……” “若做不到，你可以继续此次任务。” “何时开始？” “后天午时。”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更。 第52章 悠扬的职业 113. 第三天近午。一向冷清的修补院门口竟然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 简悠扬拖着好了八成的身体,离门口尚远，便听到了人声。 “来了！来了！” 简悠扬眯了眯眼，露齿一笑。这两天疗伤的收获颇大，她反复试验，终于找到了可以控制转换发眸颜色的方法。也就是说，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元力属性。而不再像以前那般被动。 而且,对于其它元力系别,她同样深有想法。 “快,问问她究竟哪里残？这次你输定了！” “你才输，腿脚上看不出来,那自然是身上了。我赌她身上少了一个零件，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大什么大？我就赌她身有内伤！” “我赌她……” 简悠扬暗自在心中发笑，从前天的那场对战落幕，大家的目标便转移向猜测她这个修补师究竟哪里残疾。想不到，今日已开了赌。 红城好赌，凡是可以斗上一斗或争上一争的便总能以赌字结束。 她近了门口，往破旧的门框上一靠，直接摊手，“真可惜，没一个猜对的。” 啊？ 怎么可能？ 新一轮的赌猜又开始了。 而那名剑者不早不晚，恰在午时出现。 他的样子惊了众人一下。他满眼血丝，乍看上去，像是那双赤瞳龟裂了一般。而且胡子更长更乱，身上的衣袍更是破碎的不成样子。 “红三，你莫不是这两天去狩猎了？”有认识剑者的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原来，他叫红三。 “嗯。”红三重重嗯了一声，而后直接走向简悠扬。 “走吧，用不了半天。” 简悠扬直接转身，这句话既是对红三讲的，也是对那群好奇心旺盛的红城剑者讲的。 她相信，一定会有新的赌斗花样诞生。 114. 房间很小，很破，还四处漏风。除了一个红彤彤的火炉，再别无他物。 这修补师比自己还穷。 红三这么想着。 可是，不对，他见过别的修补师的炉屋，那屋中至少有一个大得夸张的大锤子，和一堆他认不出来的修补工具。 “你若敢唬我……！”红三咬着腮帮子威胁了一声，但后半句立时消了音，他举起的剑依然驾在简悠扬的脖颈上。 然后，他又像被蜜蜂蜇到了般，“唰”地收回了手中的剑。 简悠扬自她的空间中拿出了她准备好的锤具，两块儿剑尸碎片，和一小块骨兽的兽骨边角。 红三瞪大了眼珠子，呼哧呼哧的喘气。 他先是被这东西惊了一惊，又被他刚刚感知到的剑鞘空间气息激得气血上冲。 错了吗？ 不会！绝不会！他刚刚离那么近，这气息绝不会有差，那她……她是剑鞘？！ 红三的脑子总算畅通，可他立即被某种称之为羞愧的东西裹夹。 他一个剑者，竟打了一个剑鞘？还准备虐打！ 这在剑者的认知中，是引人耻笑的。因为土著剑鞘没有战斗力，她们是天生的治疗师，为剑者服务，顺从剑者，一切以剑者为生。 不过，此刻的红三倒是没有想起眼前这位剑鞘可是很能打的。 长期形成的观念使他坠入了某种魔障。简悠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他有些晕晕乎乎地被推到了炉台上。 炉台的热气熏得他突然警醒。 然后，他腾地坐了起来，一张脸通红。 “我不做了。” “你想砸了我的招牌？”简悠扬最恨人临阵退缩，尤其她准备好了一切，这家伙却想反悔？ “不做也得做！”简悠扬一个肘击，红三又躺倒下去。他此刻牢记着对方是剑鞘，根本无法出手。 “我刚刚说了，会很痛，再问你一次，能不能忍？”简悠扬的清喝直接灌入红三的意识，他一个激灵，大力地点头。他当然能忍痛，他怎么能给一个剑鞘笑话？ 红三终于义无反顾地成为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过程很慢，除了痛，他几乎没有别的感知。 但他的意识一直清醒，因为简悠扬的意识始终同他保持着沟通。他力持镇定地回话，以期对方千万别看出他在咬牙忍耐。 而事实上，简悠扬从他肌肉的绷紧度可轻易判断出他的疼痛承受力。 手术的过程称得上血腥而粗暴，简悠扬直接将他短了三寸的左腿从小腿处锯了开来，用的是她那把新出炉的短剑，再然后，便是将剑尸和骨兽的熔液浇注于伤口之间。 接下来，便是精细的活，双重塑形。首先，需分出一薄层灰色元力包裹在熔液外围，使它同小腿和脚腕的衔接流畅，保证腿形的完美过渡。其次，要有大量元力进入熔液内部，趁其未冷却之前，塑造血管、肌肉、筋络，左腿与右腿要相互对应，不可有一丝偏差。 所以，简悠扬的意识要保持高度集中。 而后，通过大力击打穴位，疏通，引导，直到血液自重铸的腿骨处顺畅流通，手术才算大功告成。 这场手术过于精细，意识微控的长时间操作使得简悠扬如同大病一场，小脸苍白，整个身体汗出如浆。 红三跳下炉台的时候，仍疑似在梦中。 他觉得自己的脚步从未有过的轻盈。 他大吼了一声，突然疯狂地跑了出去。 院门口传出喧天的惊呼。 简悠扬很累，她歪倒在炉台边，手指颤抖地握住了能晶。 然而，还未开始吸收，耳畔突然传过一阵麻痒的呼吸，伴着淡淡的血腥气—— “小东西，这手艺不错嘛！” 简悠扬一僵，随后放松，是血剑。这家伙什么时候回红城了？ 手指被强硬地掰开，露出其间抓握的黑色能晶。 “啊，又发现你一个秘密……”血剑的另一只手抓向简悠扬火红长发的发尾。手指在其间打着旋儿地缠绕。 是啊，一个原本灰色的残次品剑鞘，如今变成了纯正的红色，并且能够吸收黑晶，这当然是一个秘密。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剑者或剑鞘来说，都可算是一个大秘密。 可在简悠扬看来，她根本无需在意，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更何况，在血剑这样性情不定的高手面前，你越是呈现出你的秘密，越能跟对方做交易。因为对方会很乐意抓住你的小辫子。 简悠扬直视向血剑，她在琢磨自己剑鞘空间中的能晶数目，不知还够否还债。可她抬目望去，心下却暗自一惊。血剑的脸上竟有一道入骨的伤口，血肉外翻，自左眼角沿着鼻梁斜斜划下，足有半尺纵深。 是谁竟能伤得了血剑？ 难道是剑皇？ “是不是很好奇？来，先帮我治疗。”血剑自说自话，一个翻身躺在了炉台上。看来，先前替红三断肢重塑时，他便已经在了。 “我是修补师，不是治疗师。”简悠扬无奈，她的火焰可是带有攻击性的，这么一个火球下去，别说治疗了，毁容还差不多。 血剑没有回话，但他身上突然蓬起浓重的血气，简悠扬浑身一冷，脖颈上多了个冰凉冷硬的手。 “那就修补！”血剑咬牙吐出了这四个字，简悠扬能感觉到他在控制不断膨胀的杀欲。 杀欲！莫非这伤还能同自己有关？ 简悠扬不再言语，而是一边吸收能晶，一边凑近去观察那道伤口。 伤到骨头了。真棘手。 若是在其它的部位还好说，但在脸上，要求的精微操作更高，否则就算伤治好了，人也可能被细微整了容。尤其，对着这张令人惊艳的脸，她还真的不忍心下手。 她怕一不小心毁了这张脸。 再说，她今天也没这个精力，再做一次微控手术。 她沉吟了下，伸出了一只手，试探地调动出体内的灰色元力，沿着手指丝丝缕缕地覆在伤口之上。 没反应？ 继续深入。灰色元力如同分子一般渗入了伤口之内，另有一部分则侵入了开裂的鼻骨和颧骨。 仍然没反应。 “你在做什么，好痒！”血剑突然出声，敛起的双目睁了开来。却见简悠扬正用左手在他脸上摩挲。 “快点修补，你在磨蹭什么？”血剑直接一个招手，将炉台边缘的锤具和她的短剑递了过去。 简悠扬眼皮抖了抖。这是有多想往自己身上动刀子。 “放下，我在尝试别的方法。” “用什么别的方法？就用刚才那种！”血剑继续递刀子。 “那你明日再来。”简悠扬说罢，收回了手，灰色元力随之退出。 “等等……”血剑突然抓住了简悠扬的左手，他闭目了感受了一会儿，猛地睁开眼来，又重重地将简悠扬的左手按在了自己的伤口上，“继续！你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简悠扬一惊，继续牵引灰色元力，却发现竟有一小部分渗入了血剑的体内，虽然很少，小如柳絮，但在一片血海似的红色中，这灰点实在醒目。 “不要抗拒我的意识。”简悠扬同血剑沟通，同时，又有新的灰色元力沉入。元力化作一条灰色的小鱼，灵活而小心翼翼地泅进了红色的汪洋。 血剑此时的感觉却怪异极了，像是有一头小兽闯入了自己的地盘，并且摇头摆尾，蹦得欢畅。可这小兽又实在是小，完全没有威胁力。 元力丝絮很快被简悠扬捕捉，并融进了小鱼的体内。小鱼一个潜身回头，开始向回头路返程。 但本应平顺的路径，突然变得堵塞，它发现周围包裹的红色元力越来越浓稠，路走不通了。 “血剑，放开！”简悠扬在意识中喊了一声。小鱼加速摆尾。 红色的元力海洋突然巨涛似的掀起了风浪，小鱼被揿翻了身体，露出它同样灰扑扑的鱼肚。 “哈哈哈……有趣……真有趣……”血剑的大笑声在元力海中沉浮，震得简悠扬意识丝一个激灵。耳朵中嗡嗡作响。 “既然这么喜欢，那就留下好了。”简悠扬说着，意识已瞬间抽离。 “喂！别走！” 血剑有些懊恼，脱离简悠扬控制的小鱼立即散了形。他以红色元力包裹其上，可无论如何挤压，也恢复不了鱼的活灵活现。充其量，只是一条假鱼。 事实上，这样小巧而又逼真的鱼形，血剑真是第一次见到，因为整个苍茫大陆拥有的全都是攻击力惊人的怪兽。所以，乍见之下，血剑见猎心喜，忍不住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简悠扬撤出了意识，却又很快发现伤口上涌出一团灰色元力。 “还给你，快点修补。”血剑的声音又恢复成懒洋洋地无力。 不过，这次伤口却有了反应，愈合！伤口在快速愈合！ “你的红色元力不要撤走。”简悠扬急急说着，重又输出新的灰色元力，这些元力同血剑自伤口涌现的火元混在了一起。 果然，片刻之后，这些新的元力也具有了愈合伤口的效果。 同化！看来，她体现的灰色元力不仅可以同化狂暴元力，还能同化其它元力属系。 念头闪过，又被简悠扬迅速扔在了一边。 她专注于伤口之上，如是反复三次，血剑的脸孔竟已恢复如昔，看不到一点痕迹。 “这是不是又一个秘密？”血剑自炉台上起身，声音带着几分得意。 治疗的全程，血剑的火元都有参与，他强大的实力使他更能细微感知到灰色元力的不同。这自然瞒不了他。 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心中则在嘀咕，留下这小东西，果然其乐无穷。 “欠你的能晶……”简悠扬未完的话被直接截了开去。 血剑袍袖一甩，“不用你还了，你那个便宜师傅已经还清！”说到这里，血剑不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就是不怎么情愿，哈哈……” 血剑啧啧地回味，手指却有些不满意脸上的光滑，他满以为会留下一条伤疤的。 简悠扬一听，本欲掏能晶的动作果断停止。 这么说，他是同疯剑打了一架？ 好吧，只要不用她还债，他们的事与她无关。 简悠扬忖度着血剑此刻的心情，和她自入红城以来对血剑的诸多“讨好”忍让，时机应该差不多了。在这件事上，她的耐心也有限。 于是，简悠扬问了一句她一直想问却令血剑吃惊不已的话—— “不知，血剑游商处可买得到剑皇飞升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0^) 第53章 禁忌之语 115. 剑皇飞升的秘密！ 这小东西也真敢想！ 血剑的心底极不平静,剑皇飞升的秘密，这对任何一个强者都是一个诱惑，但同时它又是一个禁忌。 除了剑皇，没有剑者知道该如何才能飞升。 “你要买这个做什么？”血剑只是随口一问，他满以为简悠扬若要图谋不轨，应该不会回答。 “自然是离开这里。”简悠扬并无避讳。 “离开这里？”血剑“哧”的一笑,语气中很有几分不屑“既然想做,还遮掩什么,是去上界吧？” 大家想要飞升,自然都是想进入上界的。据说,那里强者遍地，无需遵守什么规则法则天律，比这里美妙多了。 简悠扬同样“哧”了一声，“上界？我不去上界，我要去另一个地方。” “嗯？”血剑对这个回答很是意外，而且新鲜。 他知道这小东西胆子大得很，秘密又多。对了，秘密，莫非这又是什么秘密？ 血剑起了兴味，他挑眉围着简悠扬转了一圈，“你要去什么地方？” “我来的地方。” 血剑停在简悠扬对面，伸出了手掌，像要拂掉什么东西似的，落在了简悠扬的肩膀上。他的耐心可向来不好。 “哦？那么……你从哪儿来？”血剑的手暗暗施力。 他内心则在琢磨难道真有诞生在剑生池以外的剑者或剑鞘？从未听闻。 “……你还没说这笔买卖能不能做？”简悠扬咬牙，不肯松口。血剑游商号称可以售卖一切，希望不要让她失望。 “可以。但只能做一部分。”血剑的掌力加重。他十分享受看这小东西扑腾的表情。 “一部分？意思是连你也不知道？” 血剑心中哼了一声，要不要反应这么快。但对此他无法否决。 “剑皇飞升的秘密历来只有剑皇知道，我最多能向你售卖剑皇的动向。要买不买！” 当然买！不管有什么，先抓住再说，这至少是一条线索，简悠扬立时做了回答，“那便以消息换消息，怎样？” 血剑的脸僵了僵，手下骤然加力，一声“喀嚓”的脆响响在两人耳边。 简悠扬扭头看了下自己的肩膀，她的一只拳头握了握，又松了开来。 血剑很不爽，他的确对她先前所说起了兴趣，但以消息换消息，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有胆敢跟他这样换消息。而且，他更不爽的是简悠扬竟当着他的面耍花腔。 血剑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眼底的杀念一闪而过，“那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了。” “可有听过三千界的说法？”简悠扬不再拖延，抛出了饵。 “说！” “所谓三千不过虚指，而界则是被时间和空间隔开的独立区域。也即是说，苍茫大陆只是三千界中微如尘寰的一界。而我来的地方，是另一界。”简悠扬语气平缓地说出这句话，却瞬间在血剑的心中惊起了滔天*。 他的手重又揪住了简悠扬颈前的衣襟，“你所说当真？”简悠扬第一次见到他的眼完全睁开，其间细碎的火焰凝成了风暴似的漩涡。似乎能吸出人的灵魂。 简悠扬的声音继续响起，“目前我所知晓的有三界。苍茫大陆，你口中的上界和我来的另一界。” 而这句话落，修补院外的天空中猝然响起一阵石破天惊的奔雷声。声势惊人，宛如万马疾奔。 天罚！ 两人心头倏忽闪过这个念头，雷击却已轰然降落。 连绵一片的惊雷，不止简悠扬的小屋，整个修补院都被瞬间轰成了黑渣。 “咻——！” “咻——！” 院内的修补师以及院门口处被简悠扬欲帮红三修补残身而吸引来的剑者，全都一个个遁光逃窜，空气中余下一连串骂骂咧咧的叫声。 “谁？是哪个混蛋引来了天罚？” “别让我抓到你……” 简悠扬和血剑站在废墟之上，两人的形象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光鲜亮丽，不过一个振袖甩袍，连飘飞的黑尘也弹了开来。而另一个浑身漆黑，几乎和她脚下的黑渣连成一体。 简悠扬“呸、呸”地接连狂吐，嘴巴里还不时有轻烟冒出，而她头顶好不容易长成的长发几近连根截断，剩了一层寸长的发茬。 “哈哈哈……” 血剑原本极为恼怒，已有多少年没有被天雷轰过了，今日竟受这小东西连累。他不过是听了几句话，而已。可当他看到简悠扬的形象，心中的郁气一轰而散，他不由仰天长笑。他揉着肚子，甚至笑抽了筋。 简悠扬无奈地对着血剑翻了个白眼，这白眼在她乌漆漆的一片黑肤上，还真是晃眼极了。又引来血剑的一阵大笑。 不过，简悠扬并不沮丧，她甚至有些高兴，因为这次天雷可是她用身体硬生生扛下的。虽然内脏免不了又受了重伤，但比在外域时被雷罚追着只能狼狈而逃可好多了。 虽然一样狼狈，不，应该是更加狼狈，可她——正在变强。 简悠扬漆黑的小脸笑了笑，她冲血剑挥了下手，一边双手握取能晶吸收，一边已几下跃迁跳离了原地。 而原本盘旋在两人头顶的雷群，竟被她引开了一大半。 血剑平息了脸上的笑意，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望向简悠扬消失的方向，哼了一声，身形化作一道红光，瞬间赶了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简悠扬大吼。两人头顶的雷群重又叠加在一起。 血剑大手一伸，直接把简悠扬拎在了手中，“有难同享啊！……” 余音袅袅，尾音的“啊”字被血剑拉得极长，他显然十分享受目前的“凶险”。 “你若是想主城被毁，可以再走得慢些！”简悠扬被拎得十分不舒服，但她更受不了血剑慢悠悠的速度，这是明摆着等雷劈啊！她可没有那么皮粗肉厚！ 血剑看了看周围纷纷躲避的剑者，当然，也有跃跃欲试想要学着血剑一尝雷击的。他沉思了一瞬，终于赶在又一波雷击降下之前闪离了主城。 这是一处远郊。血剑总算松开了手。 简悠扬就地一滚，目光巡视之下，急急选了一处相对平坦之处，地面仅覆盖一层枯草和硬冰。 雷击轰然坠下，已无暇他想。 简悠扬直接以身作饵，靠着身法，又扛了一次雷击，而雷击之后，在地面形成一个五米多深的深坑。简悠扬迅速拖着自己的小半条命，如土拨鼠一般钻入了坑底。 双剑挥砍，土层厚厚地下压，不一时，简悠扬在坑底边侧掘出一个圆圆的小洞。她缩身进去，剑尖朝下，转向地底大力开挖。 接下来又持续迎来了七次雷轰，大概终于确定无论如何都击不到简悠扬这个小不点儿，于是转移了目标。 而血剑则根本直挺挺地站那儿劈着玩。 挨了十下之后，他冲着那雷喝道，“还不够？” 雷罚顿了顿，终于偃旗息鼓。 不一刻，雷去云散。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冷冽而多风。 “出来吧。” 血剑袍身轻振，周身数道赤红火色流转，眨眼衣袍又崭新如初。 简悠扬钻出了土层，抖毛似的抖落了一身的细土。不过，肤色倒不那么黑了。 她思量着先前中断的交易，一句话竟引来了雷罚，这界外之界绝不能再提了。但她可没忘了要交换的信息。 “剑皇的位置。” 简悠扬白白的小牙露了露。 血剑咳了一声，瞧着简悠扬抖毛的模样，突然很想伸手揉搓一把。他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 简悠扬只觉头顶又莫名挨了一下，咧了咧嘴，这是在帮自己抖土？ 会有这么好心？ 她望向血剑，示意对方快点儿开口。 “三天后。三天后给你消息。”血剑终于给了正面的回答。 简悠扬暗吁一口气。苍茫大陆的原住民言必诺。 三天。再等三天。 而在血剑口中的上界某处。 “怎么回事？……为何频繁出现天罚？” “主上，之前的联络人突然失去了消息，此事还不明。” “开启两个傀儡种，尽快调查！” “是！” 116. 任务殿。就在斗场的地下。是一座占地面积上千的大厅。 简悠扬进得殿来，首先便被殿堂中六个喷泉似的深井吸引了目光。 它们高出地面约有半米，每个井上如同喷泉似的喷射出无数的彩色小球。小球循环跌落，又反复升起。有五个深井是按五种元力色泽分属，第六个则是充满着混合的五色小球。 剑者们一一站在六个深井的外围，有些微闭着眼，有些像在发呆。 简悠扬靠近红色的深井，似感受到某种共鸣，意识丝瞬间发散，小球内响起一道清晰的声音，讲述起任务的内容和相关报酬。 这任务球竟是记录声音的。 简悠扬又走到了黑色深井旁，这边的剑者不多，但她试了几次，并没有找到与她相关的虐打任务。 于是，简悠扬一个转身，直走到了毫无人气的任务台。这附近来来去去的剑者竟没有一个靠近任务台的。倒是简悠扬这一行动，引起了一些剑者的注目。 “我来领墨城最近发布的虐打任务。”简悠扬敲了敲台面。 负责任务台的剑者正低头不知忙碌什么。他抬起头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任务殿将收取一半酬金，同意？” “同意。” 剑者听此，直接朝大殿中的混合色深井处招了一招，立时便有一个黑色的任务球，飘了过来。 简悠扬接过，“还有吗？全领！” 负责剑者愣了下，手速却不慢，这次接连抓了三次，一共11个球。 再要去抓，却没了。 简悠扬全部扫进剑鞘空间，“这任务一共发布了多少任务球？” 那剑者拿出一块儿长方形的石板，手指点按了几下，回道，“20个，有9个已被领取。” 简悠扬心中一算，领取9个，同她开打的却是7个，还有两个任务球一定仍在某两位剑者手中。 她冲那负责剑者点了点头，“我可以向任务殿发任务吗？” “当然可以。” “那么，请任务殿通知这个任务球的发布人，”简悠扬拿出一颗黑色任务球，摇了摇，“就说任务球不够，越多越好！” 简悠扬说完，嘴角扬起一道诡异的笑。 既然这位发布者如此舍得报酬，那不妨再加一把火—— 20个任务球，一千能晶又怎么够？ 墨城夭夭……接招吧！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大家晚安。 第54章 残次之威 117. 简悠扬第二天中午又进了任务殿,直接走到任务台。 “可有新的任务球？”这话简略,对方却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又送来20个！” “全领。”依旧是全领,这次速度更快。那负责的剑者直接把准备好的20个任务球抱了出来。 “晚上回来分酬金。”简悠扬说着，拍了拍那剑者的肩膀。之后转身离去。 却不知这剑者昨日已特意查了她的身份，正琢磨着自己领取要虐打自己的任务，这是要怎样？ 墨城城门口。 简悠扬递出身份石通查。守门的剑者盯了她半响，才终于把身份石还给了她。 他实在怀疑眼前这剑鞘是剑者假扮的。你们有谁见过在剑者短袍外又套短裙的？ 而且，这好好的露大腿裙，简悠扬这么一套，露出来的可是里面的剑者短裤。 不但如此,你再瞅那头上不过寸长的灰色卷毛。哪有剑鞘这么“丑”的？ 好吧，简悠扬可不知道自己正被人嫌弃。 她这条短裙可是特意买来标明她剑鞘身份的。至于里面的短裤，自然是打架方便！ 总之，简悠扬就如此大摇大摆又不伦不类地过了城检。 墨城与红城最大的不同，便是——这里几乎是一座冰城，房屋外、街道上全都套着厚厚的冰，还有人专门造了冰桌冰椅。这大概跟他们的水元力属性有关。 红城城内可是一点儿冰末都见不到，大家元力属性为火，最讨厌与水相关的一切东西。这冰自然首当其冲。否则，简悠扬前两日铸剑也不用特意飞至远郊去寻冰冷却。 她沿着主城街道走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此次的目的地。 墨城斗场。 斗场露天，如同一个巨大的深瓮拔地而起。斗场的围墙开了数十道门洞，每个门洞之上都有一面黑色皮鼓。 简悠扬腾身起跃，也不用大鼓两旁的鼓槌，而是双脚接连“蹬蹬蹬”地急踹。她的身形借着踩踹之力，不过须臾，便又移身至另一个鼓面，然后又是一阵“蹬蹬蹬”的急响。 墨城的剑者皆被这震天连绵的鼓声所引，远远望去，只疑是一只灰扑扑的小兽作怪。近得前来，才看出是一个……剑者……剑鞘？ 她这边踹得开心，斗场之内却遭了殃。鼓声透入瓮形围墙，如同进入一个巨制的扩音容器。剑者们皆被震得头晕目眩。 要知，这鼓最多被人激起一面，可从来没有这种敲法。 不待他们定神找出这肇事者，却又听得一声清朗的高喝—— “墨城夭夭，速来迎战！” 迎战——！战——！战——！…… 简悠扬以元力运声，这声音又像与那鼓声的余韵起了共鸣，竟蔓延出四面八方的回声。 简悠扬暗暗点头，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这下，不用再费力寻找，她相信那夭夭必会以最快速赶来。 而斗场之外，闻声赶来的剑者则纷纷议论开来。 “哟！这是剑鞘挑战？” “你确定她是剑鞘？” “这不废话！一个剑者会向剑鞘发出挑战？这不打脸嘛！” “也对，她那身上穿的是裙子吧……” 沉默三秒，“……是裙子！” “你看她眼睛和头发，灰色，残次品！” “这下有热闹瞧了，残次品的挑战可是不能拒绝！” 不错，弱者向强者挑战，强者一概不能拒绝，但弱者生死自负。这是历来的规矩。因此，简悠扬特意在入墨城前转变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以一介残次品剑鞘的身份向夭夭发起挑战。 她要她不得不应，不能不应。 不到三十息。 简悠扬盘坐于斗场面向主街的大鼓之上，看到一只熟悉的黑鹰俯冲直下。 黑鹰背上，正是仇人夭夭。 “灰……悠扬，你这是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说着，那夭夭已趋着黑鹰，半秒未停地直接朝着简悠扬掠了过去。 她势在要给简悠扬一个下马威。这是她的城。简悠扬不过是条虫子。 黑鹰速度极快，巨大的双翅展开，足有三米多长。然而，简悠扬竟纹丝未动，她坐在那里，甚至笑了笑，语气戏谑道，“夭夭，我是来帮你松骨的。” 这一声说来极其轻柔平和，像是对朋友的问候。 夭夭却哪里见得简悠扬如此自在，一伸手竟喷出一个拳头大的水球来。剑鞘的元力没有攻击力，但若淋上，自少不了一番狼狈。 且现在是寒季，淋多了水，可是会结冰的。尤其在墨城这样一座冰城之中，水凝成冰的速度要更快。 “呖——！”黑鹰与那水球几乎同时抵达。然而，简悠扬只是挥了下手，那水球瞬间歪向，抖头浇了黑鹰一脸。不但如此，简悠扬的双手迅速转而抓向那黑鹰的尖喙，一个下力狠按，黑鹰的整个头颅被贴在了鼓面上端。 一侧的耳朵紧紧挤压着。 而这时，简悠扬的双脚，突然“咚咚咚”地弹向那鼓面。 黑鹰瞬间发出尖厉的叫声，翅膀扑棱棱的狂舞乱掀，几度险些将夭夭给颠了下来。 “你做什么？放手！……快放手！”夭夭攀在黑鹰的翅膀上，声音拉得和黑鹰一样高。 底下的剑者被这一幕惊愣了眼珠子。 好看！真好看！原来剑鞘都是这么打的吗？ “嘻嘻，热身完毕，进斗场吧。” 简悠扬嘻笑着，放开了手，而后对着那晕头的黑鹰一个侧身力踹，黑鹰携着夭夭直接扑进了斗场。 斗场内的剑者亦看到了先前一幕，此时，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盯向夭夭同黑鹰扑倒的那个斗台。 “这真是剑鞘？残次品剑鞘？” “徒手掰黑鹰？……” “急什么？比斗正式开始前，肯定会验看身份的！” 不错，挑战与约斗不同，比试中会有专门的裁决剑者。而验证身份是第一步。 简悠扬将身份牌递向主持斗台的剑者，确认无误，立时引得底下的剑者一阵嗷叫。 简悠扬呲了呲牙，浅笑。 “挑战者，剑鞘悠扬，你准备采用何种方式比斗？”这是第二步，因比斗方式由挑战者提出，故而裁决剑者需事先确认。 “裸斗。” 什么？从没听过！剑者群嗡嗡大叫。 “何谓裸斗？” “即不借助外力，纯以身体自身力量对抗。”简悠扬的话还未说完，夭夭便忍不住叫了起来—— “什么？你是剑鞘！剑鞘自然斗的是治疗效果……” “你若不服，大可在这场比试之后，再行向我提出比斗，到时比斗方式自然由你来定。不过，现在嘛……你得听我的。”简悠扬在想，她若此时直接亮出剑来，对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比斗方式，裸斗。被挑战者，剑鞘夭夭，不得反对！”裁决剑者一锤定音，丝毫没给这位城主契约剑鞘面子。 “挑战者，剑鞘悠扬，你若赢如何？若输如何？” “若赢，我要求对方取消一项任务。” “你休想！”夭夭气急上前，被裁决剑者堵了一把。 “若输嘛，……随你处置怎么样？”简悠扬轻笑一声，语气浑不在意。 而夭夭则像是突然被咽住了喉咙，她的脸孔涨红，眼睛扑闪不定。她当然不想取消任务，但简悠扬提出的诱惑实在太勾人——随她处置！ “你若赢了，可以亲自动手哦……”简悠扬还嫌不够，又添加一句。 “要我同意也行，但这头鹰不算外力！”夭夭咬牙，她准备跟简悠扬硬磨。 “可以。”简悠扬根本无需思考，她直接点头，冲着裁决剑者示意，“开始吧，我赶时间。” “哗——！”观战的剑者啸声不断，这是有多嚣张啊…… 不过，这个性真够辣！ 夭夭前次将简悠扬“骗”入剑者训练营，但简悠扬的战绩她却是不知的。因为对于一个剑鞘在剑者营中斩获第一，没有剑者愿意宣传。 他们恨不得不会有其他任何人知道。 所以……所以，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所以，在裁决剑者一声令下，夭夭底气十足的出手了。 她相信方才在斗场之外，简悠扬不过是占了体形的便宜。巨鹰根本施展不开。 而现在，她与巨鹰一前一后形成夹击。 简悠扬，看你还得意…… 这想法很不错，但仅持续了一秒。 一秒后，简悠扬骑上了那巨鹰，追得夭夭满场跑。 从一个斗台，到另一个斗台，夭夭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是的，她终于意识到，她犯了个致命的错误。现在的悠扬绝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胆小如鼠的灰灰。她低估了她。 但更让她憋屈的是，她发不出声音。她的嗓子不知出了什么毛病，连认输都做不到。 围观剑者只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却硬是不肯认输。不由啧啧出声。 不管如何，作为城主大人的契约剑鞘，这点风骨还是不错的。 简悠扬奔了一圈。黑鹰的脖颈处已被她拔光了毛，露出一圈充血的皮肤。黑紫色，肿得老高。 此时，黑鹰的叫声已不是清脆的“呖呖”，而是鸭子似的“嘎嘎”。 简悠扬当然施了坏，黑鹰的体内被她强行灌入了一丝火元。火元在黑鹰的胸腔上窜下跳，却又不致暴体。 而对于夭夭，简悠扬不过是以气击穴，封了她的口舌。 但这些并不够，简悠扬需要的是震慑，我要让你怕！让你永不敢再起坏心思！ 于是，接下来的场景，简直惨不忍睹。 简悠扬直接以拳击打那黑鹰，拳拳到肉，肉肉透骨，那凄厉而粗嘎的叫声飘满了全场。 简悠扬击出一百拳。黑鹰如一摊泥似的堆在了地上。 然后，她扭了扭脖子，拖着葡萄似的黑鹰，轻盈地一个跃跳，落在了夭夭的身前，两步之距。 悠扬伸出了手。 “不——！不——！”夭夭急退，她的手中不断发出水球。毫无章法。但多而且乱。 “啧！麻烦。” 简悠扬一个元力牵引，所有的水球都汇聚一块儿，不一时，成了一个篮球大的水球，“噗”的一声浇在了夭夭的脸上。 “嚷什么，还没死！你摸摸。”说着，简悠扬已拉起夭夭的手，“唰”地摁在了黑鹰的身体之上。 “啊——！” “啊——！” 连绵的尖叫声歇斯底里，夭夭还没意识到，她能开口说话了，她只知道黑鹰那石头似的身体那么软，那么软，骨头呢…… “骨头呢？……”她的嘴里喃喃出声，身体缩成了一团。 “可认输？”简悠扬蹲□来，凑近她耳边。 不一时，夭夭像突然回过了魂，她急急地张口，“我认输！我认输！” 但只有口形，又失了声。 “只认输可不够，你这两日发的任务，需要你追加一个。” 简悠扬拿出一个任务球，低低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频频点头。 很快，任务球的任务末尾多出一个有些颠颤的声音，“我墨城夭夭声明，先前所有任务取消，且皆按完成状态给予报酬。” “很好，认输吧。” 简悠扬轻轻的说完，一个哭喊的尖利声音陡然在斗场中响起—— “我认输！我认输！……” 简悠扬站起，朝裁决剑者点头。然后，她的目光突然盯向某处，几个跃跳翻身，一道剑气击打在她身后的斗台。 “墨城主，这是给你的剑鞘报仇么？”简悠扬像是对着空气悠悠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虐过头了？希望没有…… 第55章 逃之夭夭 118. 墨漓的身影如一道黑光陡然出现在斗台中央。 斗场瞬间安静下来。 他面对着简悠扬,眉目之间仍带着天生的忧郁，眼神毫无恶意。他像是一尊佛。 “我若杀你，你不会活着。”他的语气淡淡,温柔的如同三月的水。 简悠扬忍不住想要搓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墨城主，剑者素来不插手剑鞘之间的争斗，不知这规矩在墨城可还作数？” 简悠扬这是明知故问。所谓的规矩自然是五城城主统一定下的。而且,已经沿袭了数千年。 不过,简悠扬偏要喊出来。她这一喊,她相信作为一城之主,是要不得不考虑一下再做决定的。毕竟,一个城主若为了自己的剑鞘轻易打破规矩，那么他属下的城民必会一一效仿。他的城，便乱了。 然而，墨漓的回答很快，而且出乎简悠扬的意料，“你走吧。” 就这样？那刚才那道布满杀机的剑气又是怎么回事？ 简悠扬不解。五城的城主，她只与喜怒无常的血剑相处过。血剑可不会这么大方。 难道墨城的城主真是一个……秉公执法、坚守规则的好人？ 简悠扬一边思索，一边倒退而行。她的速度可不慢。不过两息间，人已到达斗场的门洞。 竟然真的没有阻拦。 不管了，跑！ 简悠扬侧身扭转，步法彻底施展开来，整个人如一道旋风，刮向了墨城的主街。 如果保持这样的速度，不到一刻，她就能走出墨城主城。 可是——为何街道上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剑者？他们在向自己靠拢？ 不好！前路被堵上了！ 简悠扬转向，却发现剑者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嗡嗡的叫声在冷风中传播，“抓住她！她就是留影石上的修补师！” “没错！就是她！我要让她给我升级！” “升级……” 简悠扬敏感的捕捉到关键词：留影石，升级。 她“唰”地止步回头，蓦然看到被她落在身后的斗场上空正悄无声息地播放着一枚留影石。 留影石的声音被刻意屏蔽了，所以简悠扬直到此刻才看到。那上面循环播放的正是自己在入城前使墨鲨晋级的那次约战。而且，是墨鲨晋级的一幕。 无耻！ 简悠扬心底恶恶地吐出这两个字。这样的大手笔，唯有墨城城主可以做得到。这就是他所谓的“不插手剑鞘之间的争斗”，放她走？ 他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墨城的剑者——抓住她，必可晋级！ 难怪！ 难怪这些剑者看向自己的目光突然变得如狼似虎，像嗅着了什么了不得的美味。贪婪，而疯狂。 这些本质全是战斗狂的家伙，根本无理可讲。 简悠扬只能趁着包围圈尚未合拢之际，转了方向，向着密集的住宅区奔去。 城门的方向已绝无靠近的可能。有些剑者甚至专门堵在城门，以逸待劳。 简悠扬不住地跳跃，她借着屋墙的遮掩，时隐时现地出现，亦引得越来越多的剑者钻入了犹如巷陌的狭道。 追捕，捉拿，简悠扬成了唯一的罪犯。而猎人是整个城的城民。 简悠扬停了下来，她藏身在半高处的某个屋檐下，渺目沉思。 墨城的城民住宅同红城相似，依然是由低向高的阶梯式斜坡。最高处，自然是城主府了。 那里是绝不能进的，那无疑是自投罗网，有进无出之地。死了，都没人知道。 “我看到她了！在那里！哈哈……！” 简悠扬立刻闪身，几下虎跃连纵，落入了一家小小的宅院。 没有时间了，简悠扬决定看下运气。她要闯“空”屋。 由剑鞘空间中拿出灰色短剑，轻轻地沿着门缝撬开，双手用力上拖门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她的一只脚踏进，刚要直起身来。突然背后一个推力，“砰”得一声，门板发出巨大的声响。她趔趄了下，不待站稳，一个脑后风紧贴而来。 杀气！ 透骨的杀气！——“谁？” 简悠扬低喝一声，顺势前扑，同时右手短剑反转，于脑后“当”的一声，挡下了这一击。 但对方的攻势未停，剑身回撤，瞬间向着简悠扬身上招呼而去。简悠扬变招不及，左手长剑乍现，腰身轻转，如回湖轻燕，斩刺直挑。随之，右手短剑急上，双剑夹击。 竟使对方的剑成了夹心之势。 对方施力，简悠扬毫不相让。这才抬眸看清，这杀气四溢的家伙竟是墨鲨。 真是阴魂不散。不但未死，还此时来趁火打劫。 “墨鲨，你上次晋级纯属侥幸，你不会是想再晋级一次吧，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好事？的确没这样的好事！所以，我才被你害得快要死了！”墨鲨的话简直是从牙缝中挤出。他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声音冷得掉渣。他手中的黑剑亦不住颤动，简悠扬全力施压。 “快要死了？我害的？我怎么不知道？” 简悠扬的话使墨鲨更为愤怒，但他的剑竟像粘在了那双剑之间，不管如何变动方向，来来去去，依然被夹持在双剑之间。 “好好说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快要死了？”“不对呀，黑剑凝体于外，你这分明是晋级成为飞剑士，如此快的晋级速度，不感激我不说，还来杀我？”简悠扬连珠炮的发问，使墨鲨的脑袋更乱。 他原本看到简悠扬好不容易清晰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脑袋中反复晃荡着一些古怪的画面，里面是奇奇怪怪的剑者和剑鞘，却又跟他们完全不同。他们自称为“人”，可这个字，无论他模仿多少次，都无法发音。 他被这些画面搅得日夜不安，初期只是轻微头痛，现在则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外出狩猎，几次都险些葬身兽口。 他思来想去，一定是简悠扬的修补术出了问题。自古就没有剑鞘做修补师的，这真是可笑！ 可惜他当初全无意识，与死差不了多少，自然也没得选择。 但现在让他独自痛苦，随时面临不知何时会来的死亡，他对简悠扬是恨之入骨。 而今天，今天，竟然有如此好的机会。简悠扬几乎是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当然不能放过，他一定要杀了她，杀了这个冒牌的修补师！ “杀！杀！……” 墨鲨的口中念叨不停，而他的黑剑亦不断颤鸣挣动，简悠扬如此一直施力重压，却也十分辛苦。她眼珠一转，突然咧了咧嘴，力道瞬间加至最大竟将对方的剑扯了过来，而下一瞬间，墨鲨手上的青筋几乎绷紧之际，她又陡然松开了手。 “咚咚咚”地后退，最后，墨鲨的身形不稳地撞在了门框之上。 简悠扬手中双剑加持火焰，正待来个先发制人，却惊见那墨鲨竟沿着门框瘫了下去。他手中的黑剑“当啷”一声，堕在了地板上。 随后，他开始双手抱头，向着身下的地板撞去。 “砰砰砰”，不过两下，那地板已起了坑洞，再两下，头皮破开，渐有血迹渗出。 可这墨鲨却全无痛觉似的，仍在加力碰撞。 简悠扬目光闪动，她举起了手中的剑，以剑柄重击后颈数下，那墨鲨毫无知觉地晕了过去。而后，剑光森然，一片“唰唰”声响起。 近百息之后。 某处剑者的住宅院内，突然响起一声粗哑的吼声—— “找到啦，修补师在这里！哈哈！” “唰”“唰”！人影接连出现，果然看到半敞开的屋门之内有个寸长发穿短裙的“剑鞘”，正怯怯地缩在那里，低着头。 “啊，这是我的屋！大家让开！”剑者群中有一人诧道。 但这时可没有剑者听话，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闯向了那半敞的屋门。 谁抢到便是谁的。这是规矩。 一场乱战在小小的院门之内展开。 而这时一个黑发散乱，背负长剑的剑者却慢悠悠地向着墨城城门走去。 他走得有些怪异，每一步都跨得极大，又像在飘。 一刻钟后，城门出口处。 剑者现身，瞅了瞅仍在此守候的密密麻麻的剑者，粗声道，“怎么还在这儿等呢！已经被逮着啦，正在抢呢！” 一句话落，剑者闪了大半。 “现在去，应该还有机会。”疑似自言自语地又补充了一句。 剑者施施然地走出了城门。 “唉？你怎么不去抢？”守城门剑者好奇地问道。 “抢不到嘛。”简悠扬冲背后甩了甩手。 抢不到？这家伙也太弱了！白长那么高！守门剑者暗自嘀咕，却突然一团黑影疾射而来。 他徒手接过，摊开一看，竟是一丛散乱参差的黑色长发，不知被什么东西粘在了一起。像是个……是个……头套！ 他乍然变色，再看向那方才走出城门的剑者，早已无半个人影。 只地上余有一套黑色的衣袍，一双靴子，和无数碎小石块儿。 嘲讽地对着他。 ……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56章 谁的记忆 119. 悠扬回到红城,自任务殿领取奖励,一人一殿对分，竟也获得了775个红晶的不菲收入。 简悠扬乐呵呵地出了殿门,走出数百步，迎面一队步履匆促的剑者大跨步走来。 他们共有七人,统一中短红袍,目光犀利，面部几乎没什么表情,领头人却是红营营首。 “嗨！营首好！这是去哪儿？”简悠扬熟络地扬了扬手,满脸笑意。她此刻心情极好，笑眯眯地望着这些冷冰冰的家伙。 却见营首剑者同样挥了挥手,*地吐出三个字，“抓住她！” 一名剑者迅速出列，手中弹出一个巨网，兜头便向简悠扬盖去。 “喂！做什么？我没得罪你吧？” 简悠扬极为熟溜地就地连滚，出了巨网的笼罩区域。倒是那抓人的剑者一愣。不是说抓一个剑鞘吗？这身手……用网怎么可能抓得住？ “剑鞘悠扬，私自引下天雷，毁坏修补院，并畏罪潜逃！”营首剑者一口气念出罪名。 “营首！这天雷岂是我一个小小剑鞘能引来的？这可是城主大人的功劳啊！小的不敢‘居功’！再说，我分明就在红城，又是哪里来的潜逃之说？” 营首剑者听得此话，却是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这是城主大人的原话！你若不认罚，可以去见城主。” 什么？简悠扬心中暗戳小人。果然，城主没一个好东西。 “你认不认罪？” 简悠扬看了看眼前气势汹汹的七人小队，“营首，我可以赔偿，以能晶赔偿可行？” 营首嘴角又抽了一下，“城主说可以。” “这么说，这都是城主大人交待好的？”简悠扬眉头一挑，直接抓住了再次袭向她的大网，“那这位兄弟可以撤网了吧，你不累，我躲得累。” 撒网的剑者一噎，他其实更想用剑来着。 营首剑者一个点头示意，那剑者立时退了开来，又立于那六人小队之中。 简悠扬视线在那六人之中扫视，心中不禁诧异，剑者素来高傲，连合作对敌都不能，可眼前这小队却明显听令于营首剑者。 简悠扬凑近营首，干净利落地掏出能晶，“营首，要赔偿多少？” 营首斜了她一眼，“五百红晶！” 嘶——！这么狠？ 简悠扬心痛地数能晶，一面问道，“营首，他们好像跟别的剑者不同？” “问那么多做什么？” 可他这话一落，简悠扬突然“呀”地一声，“不好意思，数错了，我重数一遍。” 营首剑者皱了皱眉，意识一扫便可清楚数目，这纯粹是……不过，想到她跟城主大人莫名其妙的关系，抿了下唇，道，“他们是血剑游商小队，自然不同。” 这句话惹来那小队六人的注目，但飘来的眼神却并不怎么友好。 简悠扬见目的达到，啪啪交付了红晶，“那您慢走，不送！对了……多久能修好啊？” 营首剑者这次竟冲简悠扬扯了扯唇角，但简悠扬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回答。 七人小队如来时一般，迅疾闪人了。 简悠扬收回了挥动的爪子，抚着下巴，沉思着沿街走去。 而在距简悠扬不远处的一名剑者，此时突然转向，“唰唰”蛰向数百米之外的一间房屋内，他站在窗前，手指突然插向心脏，竟从其中掏出了一样东西，一个黑糊糊的椭圆形，看起来像一颗眼珠。眼珠上连着无数细小的须管，红彤彤的。 “上报，最近一次天雷是由一红色剑鞘引起。”他对着那可怕的眼珠说起话来，里面竟也有声音回复，“调查该剑鞘身份！” “是。” 之后，那剑者把黑色眼珠向心脏处一塞，身形微晃，便又重新融入了行色不一的剑者群中。 120. 天色渐晚。简悠扬思索片刻，脚步陡然加快，向着密集的住宅区跃去。 如同灵活的猴子一般，她在这些屋脊间跳动，方向却始终如一。直到快接近城主府，她才停了下来。 落在一处歪斜的院落外。 简悠扬摇了摇头，那天被她撞毁的围墙竟然还维持着原样，轰塌了一大片。 她侧耳倾听，屋内显有人声。 于是，她直接掏出数枚红晶，看也未看，朝着那半开的木门击去。 “嗖嗖嗖”数下，有些击在门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有的进了屋内，“喀”的轻音不断。 “谁？……啊！发财啦！谁欠本剑红晶？” 那剑者喜出望外，和同伴奔至院内，却听得一句远去的余声—— “赔偿围墙损毁，多不退，少不补……” 他看看围墙，又看看红晶，一时不知该作何种表情。 121. 简悠扬在斗场内过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红月刚退，便又有剑者来此比斗。 她让出斗台，却并未离去，而是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接连看了数场，她在心中一一拆解这些剑者的攻击，并总结其优缺点。她发现在强者高手的剑击之中其实已经有了原始的招术。 他们只是更注重力量，而缺少灵活的变化。 如此，时间过得飞快。 上午过去泰半之时，简悠扬开始不时向斗场入口处眺望。而且，频率越来越高。 到最后，她甚至凝起眉头，直接朝入口处跃了过去。 若她预料不错，墨鲨最迟该当今日杀到。莫非又出了什么变故？她想起墨鲨以头撞地的样子，难道剑者真会生病？ 可惜昨天没有时间来研究，要知道任何一种怪病对于医者可都是莫大的诱惑。所以，她昨天那出金蝉脱壳，一半是为了脱险一半是为了勾住墨鲨，以他的脾气，一个剑者被剃了头，扮作剑鞘，这委实是一种侮辱。 他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报仇。 简悠扬心间电思急转，有些忧心她的*实验泡了汤。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心中的实验*墨鲨昨夜便赶至了红城，只是在入口处因态度不驯立时便引起了撕杀。一个黑色剑者跑到红城来撒野，这不明显找抽么？ 所以，他今天白天即便入了城，城内手痒的剑者可是争抢着要训他一训。 再加上墨鲨此时的状态，半昏半沉，脑袋中除了那些古怪的画面，便是对简悠扬切齿的恨意。 他面前的剑者似乎一个个都化为了简悠扬笑眯眯的模样。他是见一个砍一个。 竟然砍过了红城半条主街。 简悠扬看到墨鲨之时，他仍在疯狂地砍杀。整个人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直如疯魔。 不好，再下去，或许会狂暴！ 简悠扬加快速度，一个飙飞跃近战圈。 “让开！他要狂暴！”这话一出，正在对战和围观的剑者皆如避瘟疫一般瞬撤百米。 “你做什么？”简悠扬要靠近那墨鲨，却被拦了一下，这人却是几日未见的红蜂。 “我能阻止。”简悠扬声音平和，但却透出一股笃定的自信。红蜂犹疑间，已被简悠扬跃过。 而简悠扬接下来的动作，更令众人吓了一跳。 她竟一手持短剑架住墨鲨的攻击，另一手长剑毫不手软地朝墨鲨的头部劈去。 太狠了！ 但结果却大出所料。那一剑不是竖劈，而是横拍。 墨鲨如昨日一般，手中握剑掉落，抱头蹲下，而简悠扬不待他有更过激的动作，直接又一个肘击凿下。墨鲨很荣幸地第二次昏在了悠扬手中。 简悠扬却有片刻的怔愣，刚刚墨鲨口中无意识地发音，“……谁的记忆……”这四个字，让她瞬时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周围的剑者见危机已过，又渐有聚集之势。 简悠扬立时拎起那墨鲨，如拖麻袋一般，半拖了起来，“大家让让，还没彻底解决，他仍随时可能狂暴。” “什么？” “杀了他！” “对，杀了他！” 对待要狂暴的剑者，历来的做法便是杀掉。趁其未狂暴之前杀掉，一劳永逸。这倒是简悠扬始料未及的。 “我可以保证他绝不会狂暴！” “你凭什么保证？”有剑者质疑。 简悠扬没做理会，继续道，“重要的是，我可以通过他找到治疗狂暴的方法！” 简悠扬说得斩钉截铁，毫无一点回旋的余地。竟没给自己留一丁点儿退路。 而周遭群情激愤的剑者突然安静了下来——找到治疗狂暴的方法！这……连想都未想过…… “悠扬，……”红蜂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心绪同样起伏不定。 “有剑者问凭什么？就凭我悠扬曾经成功阻止过剑者狂暴如何？” “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我可以同各位誓约……” “我相信她！”简悠扬的话突然被一声粗吼打断，她瞥目望去，想了一想，才认出这人竟是红三。 他此刻一身干净整洁的红袍，脸上的大胡子已消失无踪，露出的面目竟也颇具风采。 他望向简悠扬的目光中满含感激，还有几分暗暗的羞涩。竟不敢与简悠扬对视。 有认出红三者，皆惊异于他的转变。几句问询之下，得知竟是简悠扬治好了她。 而剑者群中早有一些剑者已认出悠扬的修补师身份，此时一致表示支持。 至于那位发出质问的剑者，纯是无心之说。 毕竟，在这个说话如同言誓的世界，天雷绝不是摆设。此时，更令他们惊异的是，简悠扬曾经成功阻止过剑者狂暴！ 简悠扬无暇顾及这些人的心绪，她冲红三点头表示过谢意，迅速拖着墨鲨几个腾冲，消失在众剑者的眼前。 122. 主城远郊。 简悠扬先是调息了一番，待她意识平稳，才看向地上的墨鲨。 墨鲨的样子看起来颇为凄惨，周身全是伤口，但以剑者的恢复力来说，却都不算是重伤。 再者，他之所以能砍过红城半条街，大半是缘于主城之内禁斗，红城剑者要时刻注意不能随便破坏路面和建筑，因而算是被迫放了水。 这小子也算命大。但—— 这样可不够。 简悠扬想着，手中已拿出短剑，对着墨鲨直接割了下去。 “啧啧，私藏破坏红城要犯，原来是要替本城主活剖？” 血剑的声音乍然响起，简悠扬正在施刀的手震了一下。 墨鲨的身体立时出现一个血洞，汩汩地流的欢畅。 第57章 秘密初显 123. 简悠扬迅速加快动作，又是“唰唰”几下,一片剑光飞闪中,墨鲨的全身数处都绽开了口子。 只除了一处明显大了许多的血洞,其它刀口竟宛如复刻一般,看起来一样尺寸。 “嗯……” 墨鲨身体动了动，口中发出含混的呻吟。 “城主大人，你这是来送消息，还是来闲聊,抑或看戏？”简悠扬一边回话,一边单手将墨鲨揪了起来,左手短剑抵在他的颈项之上,微微一压。 “你说呢？”血剑兴味盎然地盯视着简悠扬的动作。 “嘶……”墨鲨彻底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还未看清眼前之人，便听到一个低缓而熟悉的声音道，“墨鲨，我现在要治疗你的狂暴和头痛，如果你乖乖配合，一切都好说。如果你想反抗，我不介意让你一直沉睡。” 墨鲨的身体瞬间绷紧，但流失的大量血液使他四肢脱力。而且，随着身体的收紧，那些被割开的血口便流得更快。 “你……” 墨鲨的黑眸终于聚焦，此刻他离简悠扬极近，他看到她冷肃的脸，完全敛去了笑意。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火啸似地逼视着他。 似乎他只要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他就会成为她的剑下亡魂。 亡魂……？ 墨鲨摇了下头。这个词却像一把钥匙，瞬间又开启了他意识中的另一个图像，脑袋又开始一波锥刺般地疼痛。 更糟糕的是，他体内的元力同时狂躁不安。他就算挺过了这波疼痛，也躲不过狂暴的可怕下场。 他会整个暴开，变成一堆剑尸！ 不！ “帮我……”这两个字竟比他想像中说出要容易得多，他的手如同抓捕猎物一般紧紧地攥在了悠扬握剑的手上，“……我要清醒……” “啧……他要狂暴了，你真能阻止？如果阻止不了，你可是他第一个出手的对象。”血剑的话中有丝不满，他看向墨鲨的眼神，如同看待一件死物。 但他所说，又确是事实。 狂暴的剑者，会本能地寻求身边的剑鞘强迫达成契约。只是，已完全失去理智的狂暴者，很小有机会恰恰碰到属性相同又能完全容纳他体内狂暴元力而不暴体身死的剑鞘。 像墨漓和夭夭，那便是一对例外。小到不能再小的幸运概率。 “城主大人，假如我原本还有那么一丝担心，但现在可一点儿也不。”悠扬又将墨鲨给丢了回去，命令他抻平身体，双手开始沿着那些血口用力地敲打。 “哦？”血剑突然有些不太舒服，他用脚踢了一下墨鲨。 简悠扬无视，继续手中的动作。时快时慢，时轻时重。 同时回道，“有您在这里，再来百八十个狂暴者，又有何惧？” 血剑眉头一扬，有些阴沉的脸陡地笑开，“哈哈！你这是求我保护你？报酬呢？” “哪！”简悠扬以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墨鲨，“他身上有个大秘密。” 简悠扬满以为血剑对秘密之类的会迫不及待，却不想他用力哼了一声，“别的剑者的秘密，跟我有什么相干？换一个！” 简悠扬心中微微撇嘴：原来不是爱八卦？ “这个秘密不是一般的秘密，跟之前我们所说也有关联。而且……”而且后面，简悠扬没说，但她抬头看了下天。意味不言自喻。 血剑却眼中“腾”地一亮，他也看了下天，“又会引来那玩意？”说罢，他还以食指朝上摇了摇。 “嗯，这样也不错，先把秘密揭开，然后引来那玩意，直接劈死他。”血剑说的是百无禁忌，躺在地上的墨鲨虽然越来越虚弱，可意识却是清醒的。他此刻一听，强制放松的肌肉不由又是一紧。 不过，恰在此时，他的身体突然传出“比比剥剥”的声响，肌肤之下竟如有百条蚯蚓似的，开始急速游动。游速快极，不过是一个呼吸间，已“噗噗噗”地尽数由割开的血口处钻了出来。 它们浮在墨鲨的身体之上，像一丛丛细烟，又像犹豫不定的孩子，摇晃了两下，竟一分为二，一部分朝着简悠扬扑来，一部分却扑向了稍远一些的血剑。 这次，简悠扬倒没再吸收这些狂暴元力。一则，委实太少，如同鸡肋；二则，她可不想在血剑面前亮出底牌。只见，简悠扬竟两手互抄，将这些扑来的黑色元力圈在了一起。 之后，元力被揉巴了揉巴，竟压缩成了一个黑色的元力球。仅乒乓球大小。不过，下一刻，元力球中隐隐跳动，传出“嗞嗞”的刺耳声响。 不好！ “还不撒手！”血剑的声音同时传来。 简悠扬起身上跳，同时，手臂攒力，将手中的元力球给狠狠掷了出去。 “轰——！” 数百米外的乱石、树木、坚冰全部炸开，形成了一个两米范围的中空地带。 哈！可媲美炸弹了！ 如果能随身携带……。简悠扬有些出神地想着，这事让她费解，因为最初在迷雾森林中，她可是在无意识中压缩出了一枚稳定的狂暴元力球。那球可有足球大小，且狂暴元力出自那位实力惊人的神秘强者。 为何这次偏偏不行呢？ 简悠扬正想着，耳边又是“轰”得一声巨鸣。连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震动。 她扭头一看，在她右侧不远处有一个更大的深坑。 血剑正飞身向那深坑处跃去，脸上一副懊恼的神色。 却原来，血剑原本已将狂暴元力利用元力刃加速形成的风旋隔开，但在他正准备将它们远远抛飞之时，却看到了简悠扬这边极为惊险的一幕。 于是，他依葫芦画瓢，突然加速元力刃，压缩风旋空间，结果狂暴元力竟越发狂暴，不一时便爆开了。 若非他实力强悍，反应迅速，恐怕这元力就直接暴在他们身边了。 “你可以接触狂暴元力？”血剑跃了过来。 “别忘了，我是剑鞘。” 血剑歪了歪头，契约中的剑鞘的确可以容纳少量的狂暴元力，但这样直接用手揉捏也算？ 他随着简悠扬又靠近了墨鲨。墨鲨体内的狂暴元力被引出，此时，身上的血口竟已开始收敛。 “看来，你早就知道阻止剑者狂暴的方法。不过，若依你方才的手法，应该没有几个剑鞘能够做到。” 不得不说，血剑的眼光毒辣。的确，不但简悠扬割开的血口全依据穴位分布，且她每次击打按压的手法亦不一。但—— “你说得不错，但我这一套手法可是治疗狂暴的手法。至于阻止嘛，那简单得多。你只要找准几处要害，譬如这里，这里……”简悠扬说着，以指比划墨鲨的颈部、上臂、腕部、大腿等大小动脉的分布点，“然后，只要随便划那么几刀，大量的血液流失会让剑者很快虚弱，只要不死，满可以拖延一段时间救治。” 简悠扬不过是随口一说，但她未料到的是，这个方法事后被血剑直接公布了出去。于是，之后但凡遇到剑者狂暴，虽然减少了死亡，但每一次那场面都看起来血腥无比。 但，确实有用。 这一招若在人类脆弱的*之上，那自然毫无可能，但剑者强大的复原力，失掉大半血液，亦不过是虚弱几天。 墨鲨弹动了一下，似想要坐起。 “别动！”简悠扬喝止了一声。 “接下来要给你治头痛。但整个过程，需要你的意识保持绝对的温和，明白？” 简悠扬磨了磨牙，千万别让她失望。若非想要得知他脑袋中的记忆，她哪用得着花费这么大的气力。 同时，她亦暗暗传音给血剑，等一下，若墨鲨有挣扎之势，势必要让他重伤，但不死。 当然，条件是分享这一秘密。 墨鲨有些不安，但他脑袋中的影像更让他抗拒。那些虚幻的片断竟然让他对自己的剑者之心产生了怀疑。这不允许！ 他是一个剑者。只需不断变强。厮杀，战斗，死亡。 三人都沉寂下来。 简悠扬的意识如风一般柔而迅速地钻进了墨鲨的脑袋。本能的意识保护使他刚想反抗，身体便传来一阵锐痛。 巨大的痛苦中，意识松懈的瞬间，简悠扬的意识风缕已轻巧地移进了深处。 在意识的深层，那些紧紧包裹着的，是墨鲨这些年来的记忆。有上一次死亡之前的，它们灰暗如尘网，有今次正活着的，它们闪烁出或强或弱的光芒。而在这些中间，混杂着一些或大或小的碎片，它们时隐时现，像暗房中的胶片。 就是它们。 意识丝有些激动的上前。 这是……一个孩子的影像。古装？ 这是……少年。用剑？ 影像残缺不全，大多模糊。简悠扬一一看去，靠着那些尚算清晰的瞬间拼凑。 然后，她看到了什么？ 一张同墨鲨一模一样的脸，他流着泪，在大声哭喊…… 孩子！流泪！ 简悠扬已经可以断定，这是独属于人类的记忆。而这个人正是墨鲨。 若比照她这具身体原魂灰灰当时的情状。有极大的可能—— 这是墨鲨被封印的记忆！ 那么，墨鲨原本是人类？ 简悠扬的意识急剧波动，刚想到这里，却被一阵巨大的挤压之力拍夹。 四周倏的一暗。什么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过光棍节啦，祝crazy~~~~~！ 第58章 剑皇消息 124. 意识丝僵硬，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空间像突然变成了真空,四面八方的挤压之力将悠扬的意识撕扯,又重重地踏在了“地面”。 时间犹如噩梦一样漫长。 悠扬若立时舍弃这段外连的意识丝,便可全然避开这股碾压的巨痛,但与之一同舍弃的，还将有她刚刚获得的记忆。 那些碎片，那些承载着秘密的记忆，她目前虽不确知它们的用途。但直觉告诉她,这很重要。 意识在黑暗中呜呜地嘶鸣，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那越来越扩散的嘶吼声,使得整个空间都在震动。 她贴在“地面”上,艰难地抬起了头。 大概有一秒之久，或许更长，也或许更短。 “世界”突然亮了。恐怖的嘶吼声像被拧断了脖子。 墨鲨黑夜一般的意识层面又恢复成了灰淡的白昼。 但这白昼被大片渲染。在那些零乱浮动的记忆片断中央，显出一抹赤红的影子，它如太阳一般照亮了整个空间，那些或灰色或黑色的记忆仿佛被红色的重彩重新涂抹了一遍。变作深深淡淡的红。 “就是这些？”血剑的手拂弦似的渐次撩过那些围聚在他身边的记忆片断，又一一抛飞。 悠扬几乎想骂人了。血剑竟然将自己的整个意识体侵入了墨鲨的意识层面。而且事先丝毫不打招呼。 且不论他本就强大的实力。 就光如此大喇喇毫不收敛地闯入，无异于持刀行凶。 她终于知晓刚才的黑暗和嘶吼因何而来。 那是墨鲨的意识体在反抗。 可惜，两人巨大的实力差距，决定了现在的情形不是激斗，而是纯粹的碾压和暴力突破。 “收……敛你的……意识……”简悠扬断断续续地将自己虚弱的意识传了过去。 压力终于如风一般回缩，简悠扬的意识丝缓缓站起，但血剑的身周却更加骇人。他如同站于风暴的核心，那些记忆片断雪花一般被紧紧地吸裹，它们在风暴的轨迹中肆意旋飞，发出或尖叫或低沉的啸呜。 然后，在某个不可承受之点，“啪”得爆开。 成为更碎的碎片。 “不要有意识攻击！”简悠扬急促地传声阻止，“若不想这些秘密消失，就赶快收敛你的意识威压。” 然而，血剑只是扭了扭头，看了她一眼。 “如何收敛？”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丁点儿想要收敛的样子。他开始好奇地逗弄那些记忆片断，不断地拍飞，又不断地吸裹。 简悠扬累得吁吁喘气。她在努力靠近血剑，不，正确地说，她在努力靠近那些记忆雪片。她需要尽快将这些记忆摆放整齐，而血剑在这里，只会越来越乱。 更重要的是，血剑身上属于剑者高手的意识攻击，即便他能够控制，也不可能做到毫无伤害。若放任他在此长久待持下去，那么墨鲨最好的结局也是变成白痴。 一个完全失去记忆的白痴。 到时，她之前的努力全然作废。那些藏在意识深层尚未觉醒的记忆碎片，也将会永远尘封。 “他脸上的是什么？” 血剑突然抓住了一个碎片，好奇地看了半响。 悠扬的意识丝缓缓靠拢，发现他抓住的正是墨鲨流泪哭喊的记忆碎片。 但这对血剑来讲是纯然陌生的。 剑者不会流泪。即便剑鞘，她们也只能做出哭喊的动作，而不会有任何咸涩的液体流出。 但悠扬已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做解释。她开始迅速动作，从血剑周围抢夺那些正在复苏的记忆。 她得尽快让血剑出去。她暗暗思索。 “你可否先出去，我随后再跟你解释？”悠扬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捞取那些纷乱的碎片。她的意识丝晃动的厉害，像是随时会被分离。 “我为何要出去？你说不说？”血剑说着，抓在他手中的碎片竟被他一掐为二，断开了。 可恶——！ 简悠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此刻突然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她只想冲着那个可恶的人给上一拳头。强烈的意念，悄无声息地凝聚，悠扬的意识丝竟瞬间化作一枚核桃大小的秀拳，对准血剑的左眼轰了上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悠扬只听到血剑“嗯”得一声，意识体虚晃，竟消失了。 简悠扬顾不得细想这其中的原委，她迅速动作起来，犹如一个旋转的陀螺，所有的记忆按照她的理解给整齐地排成了三个圆。 三圆相套。最外围的是复活后的记忆，中间层是上次死亡前的记忆，而最里层则是那些含着秘密的记忆。 最里层是她特意关照的所在，她依人类成长的顺序将其大致组合。 而后，留下一道隐藏的暗示，迅速离开了。 125. 意识丝回归身体，但简悠扬绝料不到她眼前所见。 血剑的脸，不，血剑的左眼竟起了一圈乌青，在他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孔上格外的违和。 “你对我做了什么？”血剑皱着眉，手掌在眼睛处揉搓。 悠扬极力平静她内心的愉悦，像没有看到他脸上的异样般，避开了这个问题，回答道，“你之前看到的是眼泪，通常会在悲伤或痛苦时流出。当然，有些……大笑时也会。” “为何我不会？你会吗？” 血剑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还有，什么是悲伤？” 简悠扬第一次更加明确地认知到这里的原住民几乎只有愤怒这一种情绪。 “我们所看到的……”简悠扬望了望灰蒙的天色，似乎并无不妥，“是另一个种族，跟现在的我们不同。至于悲伤，……譬如说你的剑鞘死掉了，这时你就会觉得悲伤。” 血剑抱臂沉思了一瞬，摇头，“不懂。要悲伤何用？眼泪能杀死对手吗？” 简悠扬无语。她实在无法对一个非人类讲清楚人类的一切，尤其，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的禁忌。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记忆可能是关于……”简悠扬暴走了两步，这样遮遮掩掩的讲话，可真费劲。 她随手削了把树枝，发泄一般在地上涂画起来。 但是，半息过去了，画面杂乱成形，地表却无半点变化。 简悠扬握拳冲着天空猛挥了下，右手握紧树枝，不再胡乱涂鸦，而是有意识地将要说的话转成了简图。 血剑最初只觉得新奇和怪异，但渐渐地，随着图片一副接着一副连缀成篇，他的整幅心神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这果真是一个大秘密！ 他的目光突然转向墨鲨，看着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第一次破天荒地关心了起来，“他这样，没事？” 简悠扬暗吁口气，功夫果然没有白费。 相信这个时候再来医治墨鲨，他是不会另生枝节了。 不过，墨鲨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好。 哪怕是剑者，意识受创，可不比*，可以快速复原。 简悠扬拿出数块黑晶放入墨鲨手中，让他缓慢吸收。然后，又将伤口一一处理干净。她一边动作，一边沉思，不由得想起外域中的巨树，那可是具有强横的治愈力。据说无论是外伤还是内疾，都可痊愈。 “内城中有类似母树的存在么？”她朝向一旁的血剑问道。 血剑敲了敲额头，“母树自来只有一棵，你的意思是要将他送到外域？” “他的情况要看看再说，内城有通往外域的路么？”简悠扬原以为只有内城开放日，才可通行。 “当然有。不过嘛，现在去，只能通过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内城也能进入迷雾森林？”简悠扬自入内城以来，一心打探飞升的消息，倒还未曾有过出去狩猎的念头。 血剑“哧”笑一声，“莫非你以为迷雾森林只有三层不成？自内城进入的是四到八层，至于再深入嘛……”血剑突然顿了一下，他饶有兴味地盯着简悠扬，“对了，你交换的消息，要不要听？” 简悠扬“嚯”地站了起来，她想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些，但身体已先有了动作。她磨了磨牙，双臂交握跨立，“洗耳恭听！” 血剑原想再逗弄一下，反悔不说，但当他看向简悠扬的那双眼睛，那其中突闪的赤色火苗不知为何让他的心荡了一下，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剑皇并未外出，他在禁地之中。” 简悠扬足隔了五息，才重又问道，“禁地在何处？” “迷雾森林最深层。但以你的实力，不可能！”血剑毫不温柔地直接给出了评判。 “不过，你还有另一个途径。” 简悠扬抿唇不语。 血剑突然觉得无趣，“半年后，炎季的挑战月，你只要能获得前五名，便可向所属城主提一个条件……若是头名，可直接面见剑皇。” 直接面见剑皇！ 简悠扬眼中的火苗“腾”地窜飞了起来。 “多谢！”四目相对，她盯视着血剑，第一次郑重的道谢。 两人的赤瞳，如同原野中四簇原生野火，于寂静中燃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唉呀呀，各燃各的，不过，有木有一点小暧昧？ 接下来终于可以安排男主的戏了。 第59章 我跟你走 126. 迷雾森林深处，禁地之中。 这是一个落满灰尘的大厅，黑色的墙壁凹凸转折围成了八角形。空间极大,但因为堆满了杂物，竟显出几分拥挤。 大厅靠里的一面放着一个醒目的长方形黑桌，它足有五米长,奇异的是,桌面上仅放置了唯一的一样东西——一个石棺。 一个同样黑漆漆的石棺。 石棺前站了一个剑者，如同一个阒黑的影子。但影子不安地跳动着。待离得近了,才看出他的身周鼓荡着黑浓的狂暴元雾,它们浑如一件铠甲,包裹住他颀长的身体。 他的双手背负于后,在后背近脖颈处露出半角哑光长剑，却凭空生出一种无边的戾气。 他犹如雕塑一般站着，而眼睛则紧紧地盯着对面。或不妨说,盯着对面那副石棺中的一架森然白骨。 白骨半坐,剑者挺立。 这一剑一骨。 他们一个冷峭乌黑,一个死寂惨白，如此四目相对，竟像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沉寂的空间似乎蔓延出一种神秘的古怪。 “还在揣摩？”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如同他的身体一般。他像是凭空便站在了剑者的身旁。但他的声音平静中和，丝毫不让人觉出突兀。 他们并立，若从身后来看，竟是毫无二致的相同。同样的黑发黑袍，同样的背后长剑，同样的身形身高。 但原来的剑者一回话，这相似的魔障便立时打破了——“这是……机会。” 他的声音粗哑干涩，像是坏了嗓子，又像是久不说话。与另一位平静中和的天音截然不同。 “有进展吗？” “你从……这里看。”声音粗哑的剑者挪了□体，侧过脸来，却露出一张极其恐怖的脸，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爬满整张面孔，并如虫豸一般四处涌动着。 不但如此，他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竟连眼白也是纯然的黑。 但新来的剑者似乎极为习惯，他站在了骨架正对的位置，抬头望了过去。这一望，便是半刻钟之久。 “原来如此。”他说着，手指朝那骨架上拂去，只见毫无动静的人骨双眼之中竟突地射出光来。 那光不是朝前，却是向后。然后，骨架背后的墙壁上映出一副巨大的图来。 这是一副图，又像是四个小图的组合。 最左侧绘着一双眼睛，但这双眼睛一上一下并列，一个纯然的黑，一个彻底的白。 中间靠上的部分则是一个骨架的象形简笔，骨架之下是一个由浅及深的黑色小球，小球周围似有一圈胡须样的线条。 而在最靠右侧的部分画了一个足有半人多高的剑鞘，剑鞘上的契约之符清晰逼真。这是独属于剑皇的契约符纹。 “匹配剑鞘？这可能吗？”疑问出自后来的那位剑者，但由他口中说出，倒像是在肯定地叙述。 “我会……继续找……”他正说着，突然猛地转头，鼻子急促地耸动了下，“她来了……” “谁？”另一位剑者问话之间，脑袋也转了方向，他与前者的视线角度保持了惊人的一致，但令人诧异的是，他的双眼之上系着一条宽宽的黑带，只隐约露出一双峰峭的浓眉，和白皙刚硬的下巴，“这就是‘借’给你骨架的剑者？这么矮……” 他的叹息式的陈述还没有完，身边已骤然起了大风，厅内的尘土和轻质杂物被卷洒得到处都是。 他摸着下巴，那个家伙又跑了。 127. 悠扬从红城主城内的传送台被直接送入了迷雾森林的四层，又小小地耗掉了她所剩不多的四颗红晶。 这是得知剑皇消息的第二天，墨鲨依旧没有醒。 但她决定先来打个前哨，并顺便提升实力之余，狩猎一些能晶。 但她刚刚踏入四层，连身周的环境还未看个清楚，身前便陡然多出一个人。 简悠扬后撤防御，身体先是一紧，又是一松。 是他？ 冰寒的狂暴元力使得寒季的迷雾森林更冷了十分。 简悠扬搓了搓自己的手，他看着这个几乎与狂暴元力伴生的黑色剑者，首先便想起了自己‘借’出去的人骨。 “是来还骨头的？”简悠扬伸出了手。 但等了半晌，那剑者缓缓摇头，“骨头……很好……” 什么？简悠扬磨牙。这是个什么鬼的回答？ “你不是来还骨头的？找我何事？” “有没有……一枚圆球？……黑色……”剑者粗哑干涩的声音，很是辛苦地将这话说了个半头半尾。 圆球？黑色？简悠扬思索片刻，果断摇头。不曾见过。 “这圆球跟骨头有关？” “有。” 喂！你不能一次多说两句吗？简悠扬暗自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什么关系？” 剑者摇头。 “不能说？”简悠扬提高了声音。跟这位的对话实在伤胃。 她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声音瞬间低沉下来，“那是不是跟骨头相关的事都不能说？我若问你在外域的调查结果也不能说？” “外域……没有。” “你的意思，外域没有线索？”简悠扬凝眉，又倏地舒开，“那祝你以后找到线索吧。既然没事了，慢走，不送……” 简悠扬果断转身，左手懒洋洋地在肩头朝后方摆了摆。 但她刚走出数步，突然停了下来。 不是错觉。她的剑鞘空间中正传出越来越大的震动。 她“唰”地打开空间，只见一个黑糊糊的圆球“蹭”得从里面跳了出来，然后，一股脑地朝着后方飞去。 简悠扬侧身回看，那黑球正围着黑色剑者跳得欢快。 黑色剑者鼻头又动了下，他这次十分迅速地出了手。 然而，那貌不起眼的黑球竟从他指掌间逃走了。它先是几下跳跃，然后“嗖”得一下钻入了简悠扬的怀中。 “喂！你是什么东西？”简悠扬说着，将小球从衣襟中捉了出来。 这小球竟未抗拒，它甚至还沿着简悠扬的手指蹭了蹭。 简悠扬莫名地起了一阵恶寒，她“唰”地将这小球甩给了黑色剑者，“送你吧，黑色，小球，或许正是你要找的。” 这倒不是简悠扬真如此大方，而是如果对方真要强抢，她完全不是对手。再者，她是看准了这球古怪地粘她。她这会儿也正好奇，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怎么会在她的剑鞘空间？ 想来想去，都没有丝毫的头绪。 而这一瞬间的思量，形势竟然又有了改变。那黑色剑者竟不再捕捉那小球，而是紧紧地盯向简悠扬。 简悠扬咕哝了一声。被一双这样纯黑的眸子盯着，竟仿佛被剥光了衣服。实在冷寒。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对方的确是在透过衣服“看”她的身体，或者说，是在确定她的性别。 缘于刚才那一瞬间悠扬剑鞘空间的打开，黑色剑者强大的感知立时觉出了异样。 但现在，由意识扫视而接收来的画面却令他有些呆傻。 说实话，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干，用他剑者强大的意识来扫视一个剑鞘的身体。若以人类来讲，这是确确实实的偷窥。但他没有人类的概念。 他只是看了后，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第一次见到简悠扬时，他曾是亲手确定了对方的性别。好吧，是摸了对方的胸。 这……这简直是罪上加罪！ 好在，他外在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也好在，悠扬还什么都不知道。 “它不跟你走，你准备拿它怎么办？”简悠扬左手食指与中指夹着那枚小核桃样的黑球，挑眉询问。 此时，她的嘴角习惯性地上扬，赤色的双瞳狡黠地瞪开，眼尾处暗藏着一抹隐藏的得意。 “不要它……我跟你走。” 醒过神来的黑色剑者，第一时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此刻在暗暗提醒自己，对方是一个剑鞘，一个不但不会引发他狂暴，反而可以吸食他狂暴元力的剑鞘。 这个想法一瞬间通明，他有些迟钝的脑袋立时便飞速旋转。 他做了个决定，第一次没有与另一个他商量。 他决定—— 她是他的！ “你说……什么？”简悠扬的舌头差一点打结，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或者自己的理解力。 “你去哪里，我跟你走。”黑色剑者这次说得更加缓慢，像在宣誓一个誓言，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叫我……墨零。” 墨零？简悠扬收了脸上的笑意，她有些不解地审视着这个自称叫墨零的剑者。 “你确定不会暗中伤害我？” 简悠扬试探的一句话，却立时激怒了对方。墨零身周的狂暴元雾瞬间裹向了简悠扬。 但悠扬却很平静。这沸腾的狂暴元雾忠实地向她传达了主人的情绪——愤怒，还有……一丝小小的委屈？ 简悠扬不由低笑了一声。 但很快，她便笑不出了。 有一样冰凉寒薄之物堵住了她的嘴。 与此同时，大量的狂暴元力突然运足了马力朝向她的身体奔涌。 由口进入，经由灰色元力同化，渗入四肢百骸，她周身的骨骼连续发出“咯嘣咯嘣”的脆响。 痛，和着一种舒爽，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经历一种巨大的蜕变。她作为剑鞘，这蜕变形同于剑者的升级。 于是，她本能地从那力量的来源之地，贪婪地吸取。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体内的元力竟有一部分又流转了出去，去了哪儿…… 她追根溯源，被*支撑的意识瞬间回归—— 她竟然，在和原住民接吻？ 她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现状，她的整个身体形同被墨零抱在了怀中，这暧昧地一副弱者的姿态又是怎样？这情景令她十分不爽，她的左拳毫不犹豫地对准对方的腹部给了狠狠一击。 然后……然后，那怀抱收拢，她的双手也被箍了起来。 双脚完全离地，她成了一条笨拙的蚕踊。 但想让悠扬乖乖听话，似乎远非那么容易。 她冲着对方那冰凉湿滑的唇瓣狠狠地撕咬了一口，但元力的循环不但毫无间断，他甚至听到了对方心中兴奋的啸叫，与这啸叫声一起的，还有一股冰凉的咸腥…… 血液，顺着咽喉滑下了食道。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已上，请品尝哟~~~~ 第60章 永久标记 128. 这与她预想中完全不同。 那本可以硬如磐石的皮肤竟如此轻易被她咬破？而且,这大量地汩汩流动的血液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脑袋一下子忙碌地晕眩起来。因为与这不解地疑问同时进行的,是她身体内部的蜕变。 意识像是突然之间变作十倍敏锐，她那不断裂响的骨骼一瞬间竟如同放大了一般，她甚至看得到自己骨头内疏松的骨质。 然后，是一大批同化后的狂暴元力如细沙一般迅速地填充。 填充,挤压。 那喀吱喀吱的脆响便是由此而来。由无数细小的骨质与元力的不断摩擦而来。它们如同垒积城堡的砖石，正一块块尽职地叠压。 胀痛。每一次的胀痛，都像是被撑到了极致。 可是转眼之间，又有新的一批砖石运到。 再叠放,再挤压。 这是一场压榨式的较量。你的意志越强，所能承受越多,你所得到的便也越多。 简悠扬的同化速度,在同墨零身体组成的巨大循环之下，如同风暴一般加速起来。 形同接吻的碰触已变得微不足道。 简悠扬全力感受骨骼内的每一分变化，引导元力,不停地填充，她务必要让自己的身体强壮、坚固,尽最大可能的成就一件天然的防器。 但情况却有些不妙，那些被她吞咽的血液，一*地进入身体，原本冰凉至寒之物，如今竟像岩浆一般烫伤了她的内腑。 意识被迫一分为二，一者来引导骨骼间的加固，一者来安抚几乎要暴燃起来的身体。 安静。安静。不怕。 意识在血液上方飞快盘旋，像一面来回忙碌的大扇。 两方的疼痛在不停地拉锯，时而骨头更痛，痛里更有一种痒；时而血液沸腾，身体变作了烤箱，但烤的是自己的血，和肉，和筋骨。 简悠扬甚至觉得连她分散开的两份意识也开始隐隐抽痛。更糟的是，这外来的血液毫不理会她的疏引，它们犹如强盗，迅猛地占据了她身体的角角落落。 最后，它们像看见了锦食一般，疯狂地扑向了那枚红中微蓝的火种。 糟糕！ 意识暴躁地噢叫了一声。但那血液毫无停顿，瞬间便已包拢围绕。 这简直是火上烹油！ “嘭”的一声，像是什么被炸开，简悠扬的意识出现短暂的断层。 等她意识重又接转，陡然发现身体内的火种消失了。火元力完全融入了她的身体。 而那份折磨人的疯狂的炙烫和烘烤也消失了。 她的身体像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的桑拿，如今每个毛孔都夸张地呼吸着。 好轻盈啊！ 她这样想着，被禁锢的身体已瞬间跳起，原本可跃至不到两米的极限，如今竟轻轻弹跳便翻上了一棵五米多高的冰枝。 她站在树上，居高临下，看着那个瞬间变小了的黑点——墨零！ 这个名字像一道魔障，她几乎想也未想，腾腾地又上窜几下，而后便如一颗炮弹般冲了下去。 弱者挑畔强者。 一个剑鞘挑畔剑者高手。 这本该是一场龙争猫斗，或者艰难厮杀，或者干脆一方碾杀一方。 但现实是，简悠扬快要接近墨零之时，她的身体突然“扑通”一声，由空中直直掉落。 墨零站在原地未动，他满是纹路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沙哑的声音沉缓地响起，“为何攻击我？” 简悠扬却没有回答。 她趴在地上，啃了一嘴的冰碴和碎草，麻痛的身体下是一个凹陷的人体大坑，但这远远比不过她脑袋中突然接收而来的信息——永久标记已完成！ 这行金色的大字，提醒着她又一个属于原住民的该死的常识。 一个剑鞘主动饮喝一个剑者的血液，这便达成了契约之外的另一种匹配标志。 而且，这种标志是永久性的。因为无论剑者或是剑鞘，都不会如人类一般有生理代谢，这些属于剑者的血液会永远呆在另一方的身体之内。 即便剑鞘受伤，血液被稀释，标记引起的地图属性会有所减弱，但它依然存在。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无论简悠扬身在何处，墨零都可以第一时间找到她的位置。 这简直就是一个人体信号发射器。简悠扬郁闷至极。 但那一口是她自己主动咬的。 “为何攻击我？” 墨零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但这个问题立时又引发了简悠扬内心更多的郁闷。被标记的剑者与剑鞘双方是无法相互伤害的。所以…… 所以，她憋足了力气的一砸不但没有成功，还摔到了自己。由近三十米的高空加速落体。摔得狠哪！ “我哪有攻击你？不过是切磋！”简悠扬揉揉自己摔痛的肚皮，慢慢爬了起来。 出师不利。事实上，遇到这个人开始，她就没有好运气。 简悠扬一点一点活动着手脚，等她检查完身体并无异样之后，不由庆幸这一番抗打耐力的提升恰好合用，骨头硬度的增加使她免了一场皮破血流。 不过，这好处与她被标记的事实一相比，便立时烟消云散了。 “……切磋？”墨零疑问。 简悠扬不作理会，但墨零仅跨了一步，便又拦在了她的身前。 简悠扬挥拳直击，果然，拳头又一次在接近对方之时，变得绵软无力。 见鬼！ “切磋……就是只打不流血，懂？”简悠扬有些敷衍地说道。 “可以。你来。”墨零思索了一瞬，突然拉开身形，右手伸出，冲简悠扬招了招手。 嗯？做什么？ 简悠扬不动。 墨零又道，“切磋。”这次声音加重，颇有一丝执拗的意味。 “打不到你，怎么切磋？”简悠扬懒洋洋地站在原地，“我要去狩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别干扰我就行。” 这次墨零没再说话，但简悠扬走出数步，却突听一阵疾风由后传来。 她几下点射，迅速旁跃躲闪，立于一冰丘之上，但仍被风势所掠，一个翻滚又沿着冰丘载了下来。 骨碌碌地翻滚，止步于一双漆黑的深靴。 “又是你？”简悠扬捶地而起，直直瞪视墨零的双眼。 “给个痛快好不好，不是说了，我要去狩猎？” 墨零的右手直直伸出，然后，极为缓慢地握成了拳，拳尖打向悠扬的肩臂。竟然——打实了！ 好！很好！ 这样还能忍你？才怪！ 悠扬的短剑“唰”地陡现，一连套的戳刺手法被她快疾闪的使出，只看到她手中一抹闪电似的灰色光弧，忽隐忽现，忽上忽下。 刁钻，狠辣。这套原本专用于匕首的杀刺之法被她第一次玩出了精妙。 直刺，上挑，斜撩，下劈，横斩，眼花缭乱却又连贯如一，墨零的周身上下几乎被无数条的光弧包围。 他的出手依旧很慢，依旧只出了一只右拳。 拳尖同剑刃时不时地发出碰撞，浑如两件铜银器具发出或轻或重的震响，震响先是越来越大，高亢几入云霄，却又突然转小，渐至极轻的一声——“嘭”，乍然转停。 悠扬静立着，呼吸深重，她的情绪在这场变相的“切磋”中平静下来。 她审视着对方，竟然没有一剑刺中他的身体。 他的拳头摊散开来，依然苍白骨劲。 “你很强。”简悠扬恢复灰色的眸子划过一道猝灿的亮光，“但你若真的很闲，我十分不介意隔几天便打上一场。” 简悠扬收回短剑，仿佛之前的不愉快毫不存在似的，“我是真的要狩猎，你可还有事？” 墨零的右手又隐在了身后，他想了一瞬，“无事。” 至此，简悠扬终于安心地转身，迈出了她久违的狩猎之旅。 但你若细心留意，便会发现，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仿如迅风一般，总是游弋在她的身周。 不会太远，亦不会太近。 129. 寒季的迷雾森林到处都是冰的世界。 树木、岩石、青草、土地，全都裹了数层厚厚的冰。 而在四层内狩猎的剑者并不多，多半是初进入内城尚未晋升为飞剑士的剑者。当然，也有一些多年以来都并未得以晋升者。 简悠扬在树石间走走停停，不大一时便找到了冰甲兽，这是四层内最为常见的季节兽。它们应寒季而生，不惧怕寒冷，坚固的甲壳上，裹上厚厚的冰层，便成了它们天然的最强防御。 简悠扬先是引着冰甲兽来回游走了几个回合，这头冰甲兽原本大如小牛，裹上冰层之后，却仿如一头成年巨象了。 它的全身滑溜至极，近身剑击很容易便滑了手。 若用火烤，除非你事先绑束了它，任它不得弹动，否则这厚厚的冰层绝不是一时半刻便可烤化的。 而且，它是喷射冰箭的高手。它几乎每打一个喷嚏，便有数簇冰箭飞散着四处攒射。 简悠扬又躲过一波冰箭，终于逮到机会，就地团滚，成功贴近了那冰甲兽的肚皮，这里有一块儿狭长的区域，是大概除却它肢爪和口鼻外唯一没有被冰层覆盖的地方。 但是，简悠扬的长剑伸刺进去，却犹如入了泥潭。 吸力！一股强大的吸力吸裹住了剑身，并渐渐将简悠扬的身体向它拉拢。 陷阱！ 这狡猾的凶兽！那特意敞开的露口并不是弱点之处，而是一个饵！ 简悠扬咬上了！ 第61章 给你 130. 不但如此,那冰甲兽竟用它那庞大的身体迅猛下压，似要把简悠扬直接夯入地底，又似乎要通过肚腹之上的秘口来一并吞食。 胃口倒不小！ 简悠扬脑海中念头瞬间闪过,手中长剑不但未弃,反而双手施力上顶，直没入柄。 这一下简直像投食喂鼠，顺着吸力,畅通无阻地直直捅了进去。 而后,悠扬将全身的元力都集中于双手之间，叠加再叠加，竟犹如日式切腹一般,给这冰甲兽来了个狠狠的十字切斩。 当然，由于肚腹之内那股粘稠的滞涩感阻挡，这预估竖长横短的切斩并不怎么标准,倒像是一根交缠的歪扭绳头。 简悠扬的身体平躺,几乎从这绳头的缝隙挤了进去。 不过，令她诧异的是,这冰甲兽的肚腹被如此搅刺，怎会没有丝毫血迹渗出？ 犹疑间，长剑已陷得更深，连悠扬的前半个手臂也被吸了进去。 突然—— “铛！”很古怪地一声轻响，从大力收缩的缝隙中微微传了出来。长剑的顶端竟似碰着了实物？难道是骨头？ 剑势顺声而走，简悠扬毫不犹豫地又挺进了一些，这下浑如捅了马蜂窝，不但是“铛铛”的声响，还有一连串磕磕绊绊的杂音。 而这时，肚腹贴地的冰甲兽突然跳了起来，它像是要抖掉简悠扬似的，不断在冰石与草木间蹦跶。并用肚腹在冰石的尖棱上摩擦。 但简悠扬却像闻着血味的血螲一般，无论如何摔打，她都牢牢地贴在那里。 冰甲兽大怒，它甚至开始冲着自己的肚腹喷射冰箭。 有门！ 简悠扬见它如此情形，便更加不肯轻易放过那块肚皮。她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 “呼啦”！ 又一次的高空蹦跳，突然有东西从那缝隙中落了下来，而悠扬手中的长剑亦突然失了吸力，瞬间下坠。整个人一并脱离。 想走？没那么容易！ 几乎在悠扬身体掉落的瞬间，她的双手指端突然喷出了两个火球，火球沿着长剑上行，“唰”地弹射，在那缝隙完全合拢的前一刻汹涌地弹了进去。 “嗷呜——！” 冰甲兽仰天嘶吼，而它肚腹间的秘口又重新敞放开来，这次开口竟比前一次更大，只听好一阵“呼啦啦”的连响，掉落的不是一样两样，而是接连吐出了三堆近一米高的杂物。 但它的吼叫声越来越尖厉，因为它本欲甩脱的火焰依旧停留在它体内。 它发疯地跳动，像狂躁了一般。横冲直撞地朝着简悠扬不断冲击。 简悠扬一面灵活地躲避冰甲兽的冲撞，一面瞥向那三堆杂物，却见全是一些新鲜的兽尸残肢和乱七八糟的粗孔石头。 新鲜？如此多的量。 莫非……这冰甲兽体内竟含有空间？ 简悠扬眼睛一亮，如此说来，冰甲兽的肚腹之处多半便是其体内空间的入口通道。 那么火焰是入了它的体内空间。 很好。 简悠扬再细看那冰甲兽，发现它喷射的冰箭竟越来越细了，长着两排u型尖齿的大嘴饥渴似地大张着，不时流出涎水似的液体。 只是，这口水似乎太多了点儿。 而它大嘴上端扁塌的朝天鼻周围竟密集着越来越多的水珠。 融化！它的整个头颅上的冰层开始融化了！ 回击吧！ 悠扬奔跳在空中的身形瞬间来了个回冲，她蓄积多时的一个足有篮球大小的压缩火球，呼啸着朝冰甲兽脸盆大的头脸呼了过去。 冰箭！又是冰箭！不过，此时的它们仅有筷子粗细。冰箭透过火球一烫，便“啪嗒啪嗒”失了劲力，萎靡地跌在了地上。 火球速度不减地前扑，终于与*的亲密接触使它大为兴奋。像一枚炮弹，疾如闪电地冲入了那冰甲兽的口中。 “轰隆——！” 仅仅三息的时间，由冰甲兽的口鼻之中突然窜起了惊天的火焰。火焰伴着肉香迅速包裹向冰甲兽整个身体。 急火与坚冰碰撞，瞬时发出“砰砰”的爆响，直接将冰甲兽炸成了血洞。 冰甲兽变作了一堆油亮油亮的烤肉摊在了坑凹不平的地上。 简悠扬从烤肉之中扒拉出一块儿核桃大小的黑晶，收入囊内。 但之后，她却又走向那三堆杂物，收取了一些粗孔石头。 墨零一直无声地看着悠扬动作，此时，他突然显出身形，歪了歪头。 片刻，悠扬选定方向，速度极快地朝着另一处进发。 而墨零则在悠扬走后，突然靠近了那堆烤肉，他的鼻子有力地耸动了数下，然后，发了好一会儿呆。 131. 冰湖。这是个小型的冰湖。 悠扬目的明确地寻找新的冰甲兽，但这次找到的却显然是一个冰甲兽的兽窝。冰湖之上竟或卧或站地盘居着三十多头的凶兽。 它们大多都在抱着一种粗孔石“喀吱喀吱”地摩擦脚掌。 真会享受啊！ 简悠扬终于知晓了这些粗孔石的用途。 她摩挲着下巴，既然这么喜欢，那就还给你们吧。 一个跃身起跳，身体轻盈地落在了一棵三米多高的冰树上。 而手中已几乎同一时间多出了数块刚刚收集的粗孔石。 她藏好身形，先是小心地投出了一块儿，打在一个卧在兽群边缘的冰甲兽身体上。 冰甲兽回头，看到是两个巴掌大的粗孔石，立时给扒拉了过去，准备替换原来的那块儿。 但很快，它发现在它身前一米多远处，又有一块儿。 于是，它朝前挪了挪。 但它再次抬头时，又看到了新的一块儿，这次，它站了起来，迅速朝前滑行。 而它的动作引起了另一头冰甲兽的注意，竟也滑行着朝这边奔来。 等看到有粗孔石可捡，两兽皆赛跑似的，沿着粗孔石出现的点，极快地远离了兽群。 半刻钟后，简悠扬如愿以偿地将这两头冰甲兽引至了一个地面多尖石棘草的地带。这样的地形可以适当降低冰甲兽的速度，因为它们特有的肉垫和带节的尖爪更有利于它们在滑溜的冰面上急行急止。 它们是天生的溜冰高手。 不过嘛，悠扬亦是天生的制造麻烦高手。 一人两兽很快激斗起来，悠扬发现这两头冰甲兽的智力明显要高于先前烧烤掉的那头。 两头冰甲兽竟懂得配合，一个喷射冰箭之时，另一个必凶猛进攻。然后，它们一前一后，不时交替，竟是在逼着简悠扬不停后退。 简悠扬目光闪了闪，等如此交错数次之后，她终于明白了这两头冰甲兽的目的。 冰原！ 数百米之外，即是冰原。那里可比此处平坦多了。 但悠扬又怎么肯？ 不再被动地撤退躲闪，悠扬双剑齐出，短剑防御隔挡，长剑突围进击。而两对冰甲兽此时竟也再次变动，形成夹角之势，同时朝悠扬喷射冰箭。 腕粗的冰箭密集如雨，地面、冰石之上全是被戳出的深洞。悠扬突围的身形被这一波密箭挡了回来。 地面不行，那便空中吧。 悠扬“倏”地弹起，双脚在冰石上一次借力，引得这两头冰甲兽仰头狂喷，而悠扬竟又上脚踩着这冰箭的箭锥之处二次借力，跃起得更高。 当然，代价是她的一双脚血肉模糊，看起来颇为吓人。 但悠扬此时却极为兴奋，她跃出了两头冰甲兽的可视范围之内，几个扭身飞转，再落地时，已在两头冰甲兽的后端。 快！ 灰色的身影犹如银鱼一般“嗖”地贴向一头冰甲兽的肚腹，双剑第一时刻便钻入了那秘口之内。这次，简悠扬没再费力切腹，她直接将体内的火元顺着双剑传送，隆隆的火力犹如开了风箱，一股脑地尽数倒入了冰甲兽的体内空间。 “嘶嗷——！” 冰甲兽只来得及尖叫了两声，它的身体已迅速由口中喷出了连串的火焰。火焰如藤蔓一般，紧紧攀附在它山墙似的身体之上，蔓延，包拢。燃响。 “砰砰砰”爆声不断。 很快，这头冰甲兽也布了前一头的后尘，成为了香喷喷的肉包饭。 甚至，在它死前，连它空间中的杂物还没来得及吐出。 另一头的冰甲兽似是被这惨景吓呆了，等它聚集起愤怒的情绪想要复仇时，悠扬已再次成功贴近了它的肚腹。 这一头的解决更加快速，即便这头冰甲兽紧紧地缩紧了体内空间的入口，剑尖仍是迅猛地捅了进去。 伴随着一堆杂物“呼啦啦”的坠落，简悠扬在冰甲兽燃爆之前，从兽腹脱落下来。 又是两枚黑晶入手。 简悠扬草草地包扎了一下血淋淋的双脚。 这一次，她引来了三头冰甲兽。 这三头体型更大，是完全的成熟体。而且，它们喷射的冰箭竟含有腐蚀之力。 更棘手的是，它们的配合稳定而熟练，像是经过了多次的战斗。 简悠扬这次几乎没有时间歇息，她的身形不停在连续地腾跃，躲闪。身体却仍不时被冰箭擦过，留下一道道滋滋发响的噬痕。 且这噬痕还在不断扩大。 但简悠扬却觉得全身都在兴奋地叫啸——这是挑战！这是挑战！ 只有经历死亡的逼迫，战力才会有质的提升。 但，这兴奋却在简悠扬的身形被三头冰甲兽淹没之时猛然被斩断了—— 悠扬的双剑仍在挥舞，她已经找到了一个间隙，只要再坚持那么几息，她就可以又贴上那块儿布满褶皱的肚腹，给它来个狠狠地教训。 但这激情被生生掐断了。 三头冰甲兽被平整地剖开，摊在身周。 这熟悉的手法是……简悠扬目光“唰”地射向某道显现的黑影。 却见那黑影冲着她一个点头，“等我。” 而后，便不见了。 再然后，简悠扬甚至还没来得及暗骂一句，天空中便突然下起了“冰雹”。 再一看，哪是黑色的冰雹，这一颗颗拳头大的全是黑色的亮幽幽的能晶。 而同一时刻，迷雾森林的四层之内，到处是剑者的惊呼—— “啊！我的冰甲兽！” “怎么回事？冰甲兽怎么突然死了？” “看！裂……裂开了！” “谁干的？是谁？” “啊！能晶在飞！” “追！快追！” …… 晶雨“噼噼啪啪”下了足有十息。 然后，墨零的身形同来时一般又突然出现了。 他看着站在高高的黑晶堆中央静立不语的悠扬，慢慢吐起了两个字，“给你。” 简悠扬的嘴角抖了抖，同时抖动的，还有她手中的剑。 此刻，她有多想冲着对方狠狠刺上那么几下。 但她告诫自己，要忍，要忍。人家这是好心，办了“坏”事。 但此刻，简悠扬显然还没意识到，这“坏”事究竟有多坏。 很快，四层整个骚动起来。 越来越多的剑者追着能晶的方向赶赴此地。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改了，竟然关键字出错。应该是“给你”而绝非“送你”。 墨零这直直的家伙怎么会懂得“送”呢，而且，即便他懂了也不会送哒—— 因为送出的东西可以再还回来，而给出的东西嘛…… 嘿嘿…… 第62章 达成共识 132.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简悠扬说罢，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她啐了一口。 果然，墨零径自点了点头,爽快回道，“给你。” 简悠扬吐出一口长气,她手中的双剑忍不住划了对剑花,身周堆积的能晶立时“哗啦啦”地流泄下来，砸在了她的脚上。 这堆由或大或小的各色能晶组成的围垛，几乎与简悠扬的身高等平。 简悠扬憋气地想，对方是否连她的身高也一并计量，所以才令她免除了完全被淹没的命运？ 她“唰”地一个提气上跃，踩在了能晶堆的最高点上。 “我需要的不仅仅是能晶，更重要的是……”但简悠扬的话尚未说完,附近的林木间突然传出簌簌的声响,和由远极近越来越明显的人声。 简悠扬将意识扩散出去，集中感知—— “快！就在前面！” “能晶都朝这个方向飞了！” 一个,两个,……,足有二十多道身影正急速向这边飞奔。 瞬间，最近者已相距不过百米。 “快！将能晶收起来！”简悠扬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消灭证据。 但墨零竟然纹丝不动。 “怎么不收？这可全是你的战利品！” “不要。” 这次，墨零总算给出了答复，短促的如同嘣豆似的两个字，明白表示了拒绝。 没有时间争辩了，简悠扬一边将地上的能晶向自己的空间中收拢，一边“唰唰”地取出了占据她剑鞘空间大半位置的黑色兽骨。 “这些，能否先放你那里？我空间不够。”简悠扬并未对对方报多大期望，她如旋转的陀螺般将所有的能晶硬塞入了自己的空间，陡然感觉身体一重。 竟像是负载超量。意识一扫，空间的壁墙已被撑得明显变了形。 她呶了呶嘴，双手中顿时吐出两块红黑能晶，她开始了强力吸收。 而另一边，地面上那些被她取出的大大小小的兽骨骨架，待她回瞄时，却如幽灵一般突地消失了。 她的视线转向墨零，那家伙仍是嵬然不动，脸上的黑纹天然地掩去了他的一切表情。 “唰——！” 伴着急促的风声，和重重的落地顿响，一个白色剑者落在了悠扬与墨零的斜对面。三人奇异地组成了一个三角形。 他的目光只在简悠扬身上掠了一下，便目标明确地向着墨零发起了问话。 “是你偷了能晶？” 悠扬挑了挑眉头，无声地继续吸取能晶，指缝中不断有细细的晶末滑下。又迅速地融入风中，消散无形。 “偷？”墨零摇了摇头。他没偷。他怎么会偷？他是在拿。森林里的东西，本来就是他的。 白色剑者尖锐的目光已在此地扫荡了数个来回，但的确没有见到任何能晶。地面上是同样被整齐剖开的三具冰甲兽的尸体，而且兽尸中已失去了能晶。但是，他在靠近此地时，意识分明感知到了能晶的强烈气息。 那种气息，绝非一颗两颗可以发出。 “这些冰甲兽的能晶去哪儿了？”他以剑指了指地上的兽尸，这话可问的一点都不客气。 墨零静立不语。 但简悠扬突然感觉体内一烫，整个身体迅速升温，噬杀的念头来得猛烈而汹涌。 不！不对！ 这不是她的情绪！ 她的意识瞬间回归，身形急促地动了一下，却又僵住了。 墨零仿佛没有挥剑一般，他仍旧静立着，姿式未变，背后的黑色长剑亦像从未拔出。然而，刚才还鲜活着的白色剑者此时已由然被剖作了两半。 平整的两半。倒在了同样被平整剖开的冰甲兽尸中。 “唰——！” “唰——！” 又有新的剑者出现，落下。 这次，简悠扬不待他们讲话，直接拉起墨零的左手，飞奔了起来。 当然，第一步，她没有拉动。 但墨零好奇地看了看被她拉着的左手，沉思了一瞬，随后竟“奔跑”了起来。 好吧，真实的情形是悠扬在前面不停地奔跃，而墨零犹如风筝一般飘忽其侧。他常常有时飘过了头，扯得简悠扬在空中惊险地载了跟头。 “不要跑！” “追！一定是他们！” 追着能晶飞行的踪迹刚刚赶到此地的剑者，还未开口，便见了这“奔逃”的两位，于是，果断追捕这敢于偷抢能晶的小贼。 简悠扬暗暗磨牙，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追上来送死么？ 一路在树石间翻腾跳跃，她的心情变得极为复杂，每至一处，随眼所见竟全是冰甲兽被剖开的半尸。 四层之内，竟无一活物。 她又想起刚刚被剖开的白色剑者。这个家伙出手毫无征兆，又不留一丝余地。即便她因为体内遗留的血液能感知到对方的杀意，却也远远阻止不了。 因为太快，因为太强。 即便他抽剑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永远那么优雅，而轻缓。 视线不由地觑向身边的暗影，却不期然地同对方的黑目撞了个正着。 那双仍旧没有眼瞳的漆黑暗目，像是一瞬间看透了她的内心。又像是懵懂无知地纯然对视着。 “你看得到我？”简悠扬想问的绝不是这一句，但她最终脱口而出的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墨零顿住了身形，他的左手一个有力的回扯，悠扬趔趄地被扯了回来，跌入了一个*的臂膀。 “我可以摸到你。”说着，他的手突然袭向了悠扬的小脸。 “闻到你。”他的鼻头抽动了一下。 “喂！”悠扬觉得自己一向比钢铁还硬的脸竟被摸疼了，“不要动手动脚！” 墨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没有动脚。” 两人站在一枝颤颤微微的树梢上，寒季虚弱的光线倾泄下来，两人的影子模糊成一团。 悠扬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她担心那些剑者随时会追赶上来。 她偷偷地敲击了一下墨零肘部的麻穴，脱离了他的手掌，整个人也如一条滑溜的鱼般跳到了另一处枝丫之上。 “我们快走。”她支楞着耳朵。 但墨零却不动了，“去哪儿？” 简悠扬的眼珠转了转，“去五层。” 话落，简悠扬身体陡然一轻，她感觉整个人如云絮一般在飘浮。 而下一刻，她的脚已落在了一处截然不同的地方。 意海中飘过大大的六个字符——迷雾森林五层。 133. “你的手？” 简悠扬明晃晃地提示对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可以挪开了。 而墨零却发呆似地浑然不觉。 悠扬条件反射，直接回以了一个肘击，墨零的胸口顿时传出“咚”的一声闷响。 但他的左手仍纹丝未动。 不过，他发呆的脸终于转了方向，看向简悠扬。 “放手。”简悠扬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含有小小的不悦。 她虽料不准眼前这家伙的脾性。但她一向敏锐的直觉并未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丝毫的恶意。 再加上，被标记的剑鞘与剑者双方不能互相伤害。这原本一憋屈之事如今倒成了她小命安稳的保证。她的心中早将一切想的通透。 所以，面对墨零，对方虽强悍到可怕，她却无需像对待血剑那般处处忍让周旋。 她跟这个家伙，没有需与求的纠葛，所以，她坚持他们是对等的。 即便如今，他们实力相差巨大。 但总有一天，她可以。 悠扬的想法如实地透过她灰色的眼瞳，映射出来。那双倔强的眸子将原本低调的灰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像是被封印的珍宝。 墨零的鼻头又翕动了下，他的左手缓缓移了开来，垂在身侧。而右手仍习惯性地置于身后。 那里，他可以碰到他的剑，像是一个私密的港湾。 身边的空气像是猝然冷了一瞬，悠扬动了□形，正面对准墨零，“墨零，关于狩猎，我们需要达成一个共识。” 墨零静立不语，但专注的神情显然在听。 “那即是在我狩猎之时，你不能插手。因为获取能晶只是次要，我的首要目标是通过狩猎来提升我的实力。明白？” 墨零幽幽的眸子颤了一下，“你是剑鞘。” “嗯，我的确是剑鞘，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有战斗力，而且，可以升级。拥有和你们这些剑者一样的机会，所以，我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磨练提升，不是吗？” 墨零思考了足有十息，“麻烦。你很弱。” 若换个人来听，必定以为这是说简悠扬是个大麻烦，而且嫌弃她弱爆了。但悠扬对于墨零的思考方式已有了初步的了解，她想了想，便立时明了对方的意思：你现在很弱，若要提升实力，会很麻烦，是个漫长的过程。 “的确会有危机，可能会花费很长的时间，但哪一个剑者不是如此走过来的？你不能因为我是一个剑鞘，就区别对待。你要把我当成一个剑者。” “当成一个剑者？”墨零咀嚼着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像是忽然有所体悟，顿了一顿，道，“我明白了。当成一个剑者。” 墨零说完这句话，悠扬突然发现他周身的气场发生了某种诡异的变化。 压迫，冷冽，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戾气。 简悠扬心中的小人儿暗暗挥了下拳头，加油！ 然而，悠扬与对方达成所谓的共识不久，她便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要命。 这明证便是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攻击中…… 第63章 五层激战 134. 五层的森林之中毫无被寒季的冰层侵袭的异象,一切的植被乔木都仿佛被重彩涂过，格外的鲜艳。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呜呜直叫的风声，时大时小地刮过脸颊。竟再寻不到别的声响。 悠扬有些吃惊地走着,自与墨零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共识，他们已经又深入了近千米远。 可是,却并未见到半只凶兽。 “五层的兽,莫非也知道怕你,都躲起来了？”悠扬调侃似地说了一句。寒凉的风将她的声音切割的断断续续。 墨零停下脚步,他沙沙的声音清晰响起,“就在这里。” 什么？悠扬不解地看向他。 “准备好了？”墨零又问。他漆黑的眼瞳紧紧地盯视着简悠扬，与他身周的戾气合而为一,带来一股窒息的压迫。 似乎是为了打破这压迫,也似乎是因了这压迫而不自知，悠扬迅速回道,“当然准备好了！” 说完,她抽了抽眉角。嗓子里冒出一团火。 但这团火尚未发出，她注意到墨零周身的气势猛然起了变动，他的披散的长发和黑袍竟然无风自动，像旗帜一般迅猛张开。却又在下一刻，“啪”地沉寂，归于无声。 怎么了？悠扬正想问，周围飘忽的风力突然强势起来，发出呜呜地低叫。 “风越来越大了！” 悠扬逡巡在树木间的视线上移，只见无数的青黄落叶集体打着旋儿前行，像起伏荡漾的金黄舞裙。舞裙上有青色的图案。 落叶靠近悠扬，有些落在了她的身上，有些扑向她的脸颊，它们来去悠匆，似乎下一刻便要径行离走。 然而，当第一片落叶贴在悠扬的眉睫之上，第二片落于她的脖颈之上时，她的身体突然强烈地抖了抖。 好丑！吸血？ 悠扬的脑袋瞬间闪过这两个词眼。而那两片“落叶”的栖身之地，竟同时冒出了两朵火花，几乎一打照面，便将它们吞了个无形，随后，又奇异地隐于皮肤之下了。 悠扬欣喜于这一变故，然而眼前，却有更大的挑战。 耳边震鸣“呼啦啦”的大片急响，只见那些落叶仿佛嗅到了美食，竟悍然加速，全部一股脑地向着简悠扬急冲而去。 悠扬手中的长剑在它们加速时已疾速弹出，元力催吐，剑刃附火，一气呵成，以比这些落叶更快的速度旋刺起来。 “喀啦啦”的撞击声响不断，黄色的叶片成堆成堆地坠落，燃烧后发出熏人的恶臭。 悠扬直接封闭了自己的嗅觉。 这些形如落叶一般的怪物，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叶片，你凑近了看，会发现它们每一片都张开着一只棕黄色的独眼和六条线状的短肢。 它们飞行时，独眼朝下，线肢缩起；而当贴上猎物，又会迅速从眼睛中伸出一支针管。针管中含有一种天然的强力麻药。 悠扬此时异常庆幸，她只是在眉头和脖子上各挨了一下，否则此时僵硬失去知觉的就不单单是她的脸和颈部，而是别的影响行动的部位了。 独眼虫铺天盖地，远远看去，只看到一个由剑气与虫身形成的金黄色圆柱。简悠扬的身形已完全被掩没。 悠扬的剑势不停，这些蝗虫一般的怪物数量极其惊人，十息，百息，千息，剑气壁盾和每隔十息喷射一次的赤焰仍在继续。 而更另简悠扬担忧的是，那些坠落于地的焦臭虫尸不见了。仅没脚背的草地根本藏不住这些数万以计的虫尸，那么，它们去哪儿了。 地面蠕动了！ 悠扬分转的意识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异动，她的身形突地拔起，犹如大鹰展翅，带着啸叫的剑气，直冲云上。 “嗖——！”数条蛇一样的巨鞭向着空中猛抽。有一条惊险地攀上了悠扬的左脚腕，她右手的短剑唰地出现，却又迟疑地顿了一下，她灰色的眼睛中有什么明灭不定，却又很快地，她收回了短剑，竟闭起了眼睛。 感知！集中全部的意识去感知！ 先前自皮肤引出火花，成功烧毁那两只虫怪，完全是受潜意识中恐惧阴影的刺激，因为悠扬有昆虫恐惧症。这种恐惧毫无缘由，似乎更多的是一种对于它们面相丑陋的无限放大。 而现在，她需要逼迫自己，逼出自己深藏体内的恐惧，找到利用身体自如控火的方法。 意识集中于脚腕，然而，她期待中的火苗却并未出现。 身体瞬间被拉低数尺，又有三条长藤“啪啪啪”地攀附其上，这次，简悠扬的两条腿已全部陷落。 鞭藤蠕动伸缩，它们蛇状的肢体上，浮动起长而尖锐的细须，细须如凶狠的大汉，它们将头高高地后仰，拉伸到极致，然后，再猛地凿下，深深地刺入简悠扬的肌骨。 “啊——！” 亮而高亢的啸叫，自简悠扬的口中拉响，她从未如此大声地嘶喊，这声音中含着五分的愤怒，和五分的恐惧，自她的灵魂中冲脱而出。 悠扬的左手终于没能忍住，她阻挡独眼虫的长剑下劈力砍，已变作红色的鞭藤猝然断开。悠扬的身形借机上拔，但同时，她手中的长剑“倏”地消失了。 她撤了手中的长剑！ 时间像是很慢，这难挨的无涯的一刻，在那些独眼虫密密麻麻地贴满简悠扬全身时，停止了。 瘦小的身体，被怪虫堆成了一个椭圆的大球。 一直立于下方沉静的墨零，他的气息突然不稳，身后的长剑发出嘶哑的咆哮。颤动不止。 他体内的杀欲第一次变得不受控制。 他的手抬了起来，伸向身后—— 然而，下一刻，一声轰天的爆响，使得他和长剑都呆了。 那巨大的山崩般的炸响，那金黄的犹如烟花一般的怒放，终于露出了那个瘦小而坚毅的身体。 她瘦小的身体之上正疯狂地喷涌出火焰，仿佛要烧尽这让她厌烦的一切，要烧尽这丑陋的梦魇。 悠扬的意识仿佛从恶梦中突然醒来，包裹于极热火焰中的她，更夫却冷肃而森然。 她像是举起了死神的镰刀，挟着赤火，开始了勇猛的扑杀。 独眼虫群早在刚才的火爆中被烧得干干净净，接下来，她的目标是地上的鞭藤。这些敢把须牙扎入她根骨的家伙，她一个—— 也不放过！ 杀！杀！杀！ 数百条鞭藤全部被挑起，它们同样疯了一般扑食向这个红彤彤的怒杀小人儿。 哈！双手剑同出，剑花旋飞中，又是两条鞭藤被斩做数截！ 跌落的藤尸被火舌迅猛吞入，烧得连渣也不剩。 而悠扬的身后，仍有数十条悍不畏死者想要穿过火焰，一气绞杀。 悠扬灰色的眼已不知何时变为了红色，那□□而疯狂的杀欲将她的小脸衬得血艳动人。 但她的意识始终清明。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场杀戮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五百三十二条鞭藤，被斩尽杀绝。 空气一瞬间寂静下来，又只剩下些微的风。 简悠扬身上的火焰被她一瞬间收敛，但那张泛着赤眸的小脸看起来冷冽而森然。 “是你做的？” 她盯向墨零，赤瞳中犹如岩浆翻滚。 墨零呆站着，他的手突然摸了下自己的胸膛，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竟突然觉得难以启齿，荒唐！ 他镇定了一下，但他沙哑的嗓音却似乎更加嘶哑，有些干瘪瘪的暮气—— “……是。” 这个像在牙缝间挤出的字眼一出，他的身体紧了一下，又瞬间放松下来。仿佛有什么潜入他体内的重物也一并被吐出了。 又是寂静。 隔了十息，简悠扬才又问道，“还有吗？” 墨零迅速点头，有，当然有，他其实叫了五层所有空闲的凶兽在不远处待命！ 刚才只是……第一拨。而且，被他掐断了后续。 悠扬虽然已经极尽可能地去贴近墨零的脑回路，但她显然未料到，万里长征，这只是第一小步。 或者，在墨零看来，这根本还没正式开始呢。 ——悠扬，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64章 寄生兽 135. 伤疤树，木头人，水泡妖，老头怪…… 各种各样的植物兽层出不穷。它们顶着一副看似脆弱的外壳，却磨尽了简悠扬的每一分心力。 这样的战斗,已持续了四天。 她原本打算先在四层内呆上三天的计划，早已被打乱。 身陷五层,接二连三的危机使她的战斗力快速增长。不过,这并不是让她一直滞留于此的原因。 真正引得她不断在五层厮杀的正是眼前这看起来与水母十分相像的寄生兽。 这一只的身体是青色的。夜色使它惯于在黑暗中发光的身体暴漏无疑。 它盘踞在树枝粗壮的主干之上,像一棵巨树生出的彩色蘑菇。 这已经是简悠扬追逐的第五只了。它们小如拳头、大则如同幼猫般的身体灵敏的不可思议。而最棘手的是,它们可以操控这里的植物兽,并通过触手与主干的刺入来复活植物的幼枝。 这是注定不公平的战斗。 一个是血肉之躯会疲累的剑鞘,一个是不讳死亡并永不知疲倦的怪物。 但简悠扬偏偏——与它们杠上了。 她不客气地将存放在剑鞘空间内的能晶于战斗间隙迅速吸收。既然比不过对方“永动机”似的后援,那么她要比的便只能是速度。 速度在一次次的极限中突破,提升。 前面的四只,以及它们所操控的巨型植株成了悠扬磨刀的利石。 从最初的一次只能前进十米,到如今可以毫不间断地直攻入巢,第四只之时，悠扬已贴近了那只寄生兽，一人一兽不过半米。 但它最终仍是逃了。 若它依然执著于那主干，来持续复活下一波幼枝，悠扬拼着整个身体重伤，也必然会逮到这小怪兽。 但它竟然在最后一刻，迅速地脱离主干，“吱吱”叫着逃走了。 悠扬元力所余不多，索性不再追赶，而是在入定休憩了一番之后，瞄准了第五只寄生兽。 这是一株主干由三人合抱粗细的结瘤棘木。它的枝干上全是拳头似的黑幽幽的瘤突，像是怪兽欲脱出眼眶的眼睛。 而青色的寄生兽便像是一颗醒目的灯泡般爬伏在最中心的主干分叉处。 它的周围全是带着指长尖刺的分枝，最长的分枝伸展开来，足有数百米。而这样的分枝，竟有千数之多。 简悠扬望着眼前的巨木，整个人的气息越发平稳，渐渐地，几乎连她轻微的呼吸声也融入了夜色。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那些散发奇异光色的寄生伴兽。 而简悠扬的眼中，便只有这一只。 她盯视着，直到全身的血液都沉静下来；然后，她的剑才如两道赤红的闪电忽如其来地斩向了瞬间张牙舞爪的利枝。 这是全无技巧的落斩。 以极速腾冲，火焰和剑气先行，她的双手握柄于前，剑柄相交，身体斜而直地紧绷，跺地前冲。 冲刺！冲刺！ 简悠扬像一枚尖锐的火箭，在闪着青芒的棘刺间直线穿割。 过快的速度，引得树枝间呜呜直啸。 而在她的身后，掉落了两排平行的焦黑断枝，它们像不能及时感知到自己的死亡似的，躺在地面上持续扭动。 断枝之间，形成一条狭窄的漆黑小径，和着它四周仍在焦黑冒烟的断痕，这更像是一个临时烧掘的炕洞。 而悠扬的剑沿着这道小径，已直直地斩向了它们的根源—— 巨树的主干。 双剑回拉合并，一上一下，共握于掌。此时，这不是双剑，而是一柄双元力厚剑。简悠扬瞬间收回加持于体表的元力，在厚剑脱手之时，强力地推送了进去。 “轰隆——！” 元力喷吐出的火焰剑刃，再度暴涨，重剑的长度猝然拉伸至两米。两米长刃携夹雷霆剑势，于火焰轰鸣声中斩向了那巨树的主干。 横斩！ 竟是最费力的横斩！ 不对！ 只听“轰”得一声，那主干一分为二，最上端的部分竟奇异地向着简悠扬旋飞而至。 “轰——！” “呖——！” 火焰声，夹着那青色寄生兽的厉叫，它的数条腿脚还未完全从主干中拔出，圆帽似的身体上便多出了一只手。 简悠扬揪住了这只不停尖叫的青色寄生兽，来回翻转，也未找到这家伙发出声音的口器，最后直接以意识恐吓才使它安静下来。 而悠扬的另一只手上扬前探，“唰”地接住了盘旋飞回的双剑。 以环镖之法投掷，才会在斩断主干之时，带动它们旋飞而起。 这其中力度的巨量和投掷角度的精准绝非轻易。 悠扬晃了晃右手中的寄生兽，继续与之意识沟通。好在，迷雾森林越往深层，怪兽的智力越高。这寄生兽很轻易便明白了悠扬的意图。 片刻，悠扬将左手双剑回插于背后悬囊，掌心中忽多出一枚指甲大小的果实。 果实黑红色纹路交错，却是干瘪瘪的。 悠扬将果实凑近那寄生兽，那寄生兽竟嫌弃地扭开了头，帽身下的数条长腿齐齐地收缩了起来。 不行？ 简悠扬皱了皱眉。不试过她怎么甘心？ 但那寄生兽竟一副宁死不从的架势，简悠扬也恼火了。她直接拽出那寄生兽的一只细长腿，指端剑气“噌”地划过，裂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长腿内储存的青色液体哗哗地流了果实一身。而果实毫无动静。 寄生兽重又尖叫起来，一边尖叫，一边抖着自己的伤腿。连同它的整个帽身都在不停地晃动。 “没死呢，鬼叫什么？”简悠扬屈指弹了它一记，意识中发出了一声喝斥。 寄生兽连忙扯回自己的伤腿，在伞帽下藏了起来。 而悠扬又等了半响，果实依然没有动静。 难道是属性不合？ 悠扬瞄着寄生兽青色的伞状身体，又看了看干瘪的黑红果实。 那不如找黑色或红色的寄生兽试试？ 想到便做。 简悠扬随手放了那只青色的寄生小兽，重新起身，寻找起新的目标。 而墨零则依旧如影子般忽隐忽现。 136. 再次寻找到黑色的寄生兽，时间又过去了一天。 依旧是晚上。 暗淡的红月还不如森林中的发光植物来得明亮。 悠扬的白天依旧没有好过，墨零将分批进攻的植物兽增加到了三种。 三种兽同时攻击，悠扬的险境可想而知。 她全身的骨骼若非经过了墨零事先的元力加固，恐怕一早便被这里的兽类扯零散了。 即便如此，除却她全身上下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之外，她的左膝在对战中被挖掉了一块儿。 大腿和小腿之间险险地只连接了两处骨扣。她就地取材做了夹板，利用那些植物兽的尸体将她的腿牢牢固定了起来。 如今，她走路只有右腿可以用力，左腿依着长剑在地上拖行。 当时，墨零的表情十分古怪。 他像是由极度的愤怒，又突然转成了想要发笑。 总之，他那张脸，悠扬看不出表情，但敏锐的感知和血液的标记可以让她确知对方的情绪变化。 之后，悠扬抓紧时间吸收能晶疗伤，但骨头的缺失必须由修补师来镶嵌。可惜，条件不允许，否则，悠扬真要立时自己对自己开刀。 但找到黑色寄生兽时，墨零却跃了出来，“我来。” “你能保证活捉它，而非杀死它？”事实上，简悠扬更想问的是，他会不会直接劈开所有的寄生兽。 墨零黑色的身影突地顿住。他“回看”了简悠扬一眼，又“瞪视”向那个不过猫仔样大的黑色寄生兽。 活捉？不能杀死？他皱了下鼻子—— “它死了，□……随便用！”说完，他还用力点了点头。 然后，便向前走了过去。 “等等，如果死了的寄生兽□无效呢？你这一剑下去，保证只劈开一只，而不是一群？” 墨零的杀招悠扬见识可不止一次两次，然而，在这数次亲见中，每一次都是群杀，都是干净利落的一招—— 平剖。 “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你让开，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单腿神技！”简悠扬调侃地拉了墨零一把，龇牙一笑。 而后，她将自己的伤腿重新进行了绑敷，以保证在剧烈的对战中绝不会无故断开。 她在地上单腿奋力地弹跳数次，待适应了身体新的平衡感，她笑着冲墨零道， “如果需要你帮忙，我会开口。” 这句话使墨零周身紧绷的气势一松。他的脸准确地正对着悠扬的方向，耳中传来她手指互掰发出的“喀嚓喀嚓”的关节脆响。 他忍不住以意识扫向她的面孔，触目便是一张飞扬的笑脸。 她像…… 墨零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停跳了数息，而后又更加用力地猛烈地“咚咚咚”地敲打起来。 他的右手不习惯地在胸口锤了一下。 而悠扬已越来越接近那巨株。暗绿色的微微冒着烟的巨株。 但距离那巨株尚有三四米之远时，悠扬却停下了。 那飘散开的辛辣蜇人的轻烟，分明是此树散发出的毒雾。 这竟然是一棵毒樟？ 作者有话要说：天冷，大家注意保暖哦~~~~ 第65章 死亡如衣 137. 这毒樟，同她之前对战过的所有巨株一样，它的枝条并不朝上聚拢生长，而是如同喷泉一般散逸,逸出的水流分枝又起伏着伸向各个方向。 悠扬迅速后退了两步,奇异的是，毒雾却并未跟随，而鼻端的异样气息也瞬间消失。 这样……？ 悠扬的眉梢轻扬,视线在占地足有百多平米的毒樟之上绕了几绕。 然后,她的身形快速地沿着毒雾的外围区域巡察了一圈。 果然，这庞然大物，它喷吐的毒雾都规规矩矩地呆在一定范围之内。 那么……原因呢？ 悠扬的视线灵动地转到了与毒樟相连的区域。这里全都是细小的茎草和荆棘的灌木,只是灌木丛中却开着一种不起眼的白色小花,和串连的黑色果实。 就是你们了。 悠扬笃定地从满地的杂草中摘下了黑色果实和白色小花。 她将果实掷入毒雾之中,毒雾只是微微一荡。 她又将一束白色小花探了进去,这一下,接触到的毒雾瞬时便翻滚起来，浑如被油煎了一般。 悠扬的嘴角习惯性地翘起。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即便是这些怪模怪样的异植，也依然如此。 她开始迅速而大量地收集这种看似极不起眼的小花。 小花的确很小，它的花瓣全部盛开，也不过五角硬币的方圆。 好在，悠扬的剑气精准而快速，她并未动用双剑，而是十指气刃连发，“唰唰”几下，身前便落满了及膝深的花瓣。 接着，悠扬又以元力操控，将这些花瓣揉捏成汁，最后，一滴不剩地涂抹遍了全身——衣服、头发和□□的皮肤上。 甚至，连嘴巴里也被她嚼了数朵花瓣。满口的涩苦。 准备完毕。 挺身，直进。 悠扬毫不犹豫地单脚跳进了毒雾之中。 像一滴水掉进了油锅，又像是摩西分海似的，毒雾自动绕道，迅速地为悠扬开了通路。 但巨樟的攻击也随之而来，它那灰白色犹如缠满粗绳的枝干，竟如弹簧一般弹了开来。不但细如手指的分梢如此，连那粗壮如缸的主干竟也不可思议地弹伸耸起。 形如弹簧的特性使它方便地将每一次进攻都集中在一个共同的方向。它的身躯朝着哪个方向侧压，所有的分梢便齐齐弹动，只管一股脑地抽打。 ——主干成了有形的指挥。 准确！悠扬的所在，必是它发令所指。 团结！一呼百应，再没有比自己的手脚更听命于主脑的。 分梢忽啦啦地齐齐下压，头顶像猛然多出一块儿黑重的乌云。乌云连天，仿佛末日莅临。 而更加诡异的是，巨樟不怎么繁茂的叶片竟顺着弹簧枝干簌簌滑动起来。 它们滑向了悠扬，速度如风一般。 危险！ 悠扬的身形丝毫未停，她转为赤红的瞳眸在黑夜里突然爆闪，只见她的视线专注地盯向那些分梢，而后，在最近的一枝将将临身的那一刻，“唰”地跃起—— “嘭嘭——”！那些靠近的叶片突然爆开，更浓郁的毒液扩散开来。 而几乎同一时间，悠扬整个人竟凝成了一把巨大的鞘形。 这是第一次，简悠扬从人身转变为剑鞘。 但你若细看，会发现这剑鞘似乎与别的鞘形极为不同。 首先，这剑鞘未免太大了些，根本与悠扬等高。 其次，剑鞘封闭的一端为何冷光森然、尖利锋锐？ 这……这几乎可以做杀器！ 悠扬随后的动作生猛地抹掉了这不精确的“几乎”二字。 她转变成的鞘形尖端朝上，整个人如一把犀猛的巨剑，“轰”得冲进了包围圈，而她的左手则牢牢地抓住了一根分枝。 冲刺！冲刺！ 锋锐的鞘尖势无匹敌地自黑色的乌云中冲了出来。 “咻——！” 悠扬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啸鸣。 而后，剑鞘飞扬穿突，那根犹如长在剑鞘之内的分梢随同一起“嗖嗖”地数下围绕，竟是与旁的数根分枝打了个结扣。 弹簧与弹簧之间的结扣，似乎不那么容易解开哦？ 悠扬如法炮制，十息之间，已将大半的分梢都捆成了堆。有的一个同一堆打结，这一堆之中又有一枝同旁边的枝梢继续打了结。 总之，悠扬只求速度和结果，她才不管到底是谁跟谁打结。 而剩下的少许仍在做着自由伸展的分梢嘛……，她要人形解决！ 悠扬“倏”地回转了人形。 不是她不想继续，而是她的这次变形纯粹由意识描摩操控，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自然转换形体，也即是说，她转换的只是她意识中的图像，而非这具身体的本体。 而且，支持近十息，已是悠扬的极限。 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她此刻钝痛如锤敲的脑袋，和瞬间回缩在一起的意识。恐怕短时间内，她都无法再用意识做任何的感知。 悠扬的眼眯了一下—— 不能用，便不用嘛！ 空间的双剑同时祭出，人剑合并，如一道旋风般扑向了剩余的分梢。 主干愤怒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震动，它不停地将分枝用力弹向各个方向，疯狂摇摆的腰身露出了内里黑色血管一样的长筋。但这无济于事——那些分枝打在一起的结越是受力挣扎，反而越是紧密，更是死死地缠在了一起。 甚至有两枝靠近帮忙的分梢也不幸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于是，其余的分梢都力图远远地避开那些大结。 而悠扬的剑恰好杀到。省却了她一番逐个开打的波折。 为了节省时间，悠扬的剑势大开大合，以元力屏障硬抗了贴近身边的毒液炸弹。她听到自己体表不断发出“滋滋”的急响，花液的抵抗力在迅速消弥。 快！必须要快！ 悠扬的右脚不断点弹在分梢之上，双手剑花左右开工，远看上去，仿佛两个巨大的不断翻滚的红黑狮子球。 六息！ 时间太长了。 念头“唰”地闪过，不待空中乱飞的断枝残液委地坠落，悠扬的身体已如一条箭鱼般射了出去。 这次是她的终极目标——黑色寄生兽。 活捉！ 但是，她前冲的身形却在将将摸到那寄生兽时滞了一下，有一大片刺耳的尖叫呜鸣突如其来。这声音不但刺激隔膜，更加刺激的却是人的意识。 悠扬受创的意识生生挨了这一记，身体如撕裂般地剧痛起来。 她恼怒的视线瞥向这声音的作祟者，却见十多只的寄生兽携带着它们的寄生巨株而来。领头之首，正是被悠扬放生的那只青色小兽。 悠扬的白牙狠狠地龇了一下。而她视线正中的黑色寄生兽已拔出了腿脚，窜逃跳起。 想逃？ 没门！ 悠扬心底的狠劲儿和倔强陡地涌了上来。 “轰隆——！” 体表火焰再现，迟滞的身体瞬间涨速。 悠扬不管不顾地朝着那头黑色寄生兽扑了过去。 而另一边，数十只的五色寄生兽刚发出第一波音攻，还未待指挥各个巨株摆开阵形，便齐齐蔫声了去。 墨零的身形现了出来。他周身的黑气如狂涛一般翻涌。 他“看”向那只青色小兽。青色兽的身体立时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他……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寄生兽的交流意识中全是这一句满含惊慌和恐惧的结巴之语。 它们想要偷偷地逃走，但身体却畏惧地摊软成泥。 无形的压力，使帽身几乎被深深地按进了主干。 悠扬抓到黑色寄生兽，不管它表皮烤焦没有，立时开刀放出□□，仔细地淋在了那颗干瘪的种子之上。 黑红色的指甲大的种子。 悠扬的灰色元力同时探出，安抚似的拍了拍它。尽管它毫无回应。 但是很快，悠扬惊喜地发现那些放出的□□减少了，它们在缓慢地被吸收！ 哈哈！ 悠扬大笑出声，极有耐心地抓着那只黑色寄生兽一边等待呆藤化成的种子消化吸收，一边留意起墨零这边的情形。 刚才，匆促之下，她无法使用意识沟通，便只比了一个拦阻的手势。她以为他会看不懂，现在看来，这完全是多虑。 瞧瞧，这满树爬伏的寄生兽群—— 原来，也是欺软怕硬的货么！ 果然，我还不够硬！ 悠扬待呆藤种子吸收完第一波□□，立时转移阵地，大步向着墨零走来。 “多谢！”她的声音铿锵，目光灼灼。她要谢的不仅有这次的急危之助，还有他尚未出手的剑。 她体内的血液不断翻滚沸腾，杀欲数次起伏，又被压了下来。这感觉不是她的，而是他的。 墨零扭头同她对视，“杀了？” 他漆黑如幕的眼像是通往死亡的洞穴，低哑的声音有种暗沉的华丽。 仿佛在诱惑着你：答应吧，死亡如衣…… “墨零，你相信我吗？” 悠扬从满身的华衣中剥落出来，她的眼神直直地迎视。 而不待墨零回答，她又继续叹息似地回了一声，“放了它们。” 放了它们，如此容易。 而在那些寄生兽突然得知自己逃过一劫，正惊慌奔逃时，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炸响开来。 这尖叫如此之细，又如此之响，墨零和其余的寄生兽都盯视向这声音传出的方向。 悠扬！悠扬单脚站在一株巨木之上，她的脚边是那只青色的寄生兽，尸体。 第66章 五层BOSS 138. 而尸体上,钉着她的尺长短剑。 …… 群兽“哗”地奔逃。 悠扬看也未看,她只是极为专注地盯着脚边的尸体，直到尸体被附在剑上的火焰烤成焦黑的泡沫，干巴巴地贴在树干中央—— 她才“叮”的一下拔出了那柄短剑,然后，仔细地一点点地将它擦拭干净。 如同撇去了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 墨零站在原地,他的感知自悠扬动作的第一个瞬间便紧紧地与之同步。 同步到,他分明应该同时放开所有的寄生兽压制,却偏偏，仿佛他的威压自有其意识一般，竟偏偏对那只青色的寄生兽慢了一步。又重了一点。 就这么一步,一点。 但已足够悠扬毫不费力地击杀。 悠扬的眉头微不可见地急蹙了下，这击杀似乎太过容易？但她意识受创，并未感知到别的不妥。 她抬首看向墨零,墨零的表情毫无变化,连同他的情绪——躺在她的体内的他的血液也平静如息地流淌着，毫无起伏。 仿佛刚才那迟滞的小动作根本不是出自他本人。 悠扬不再置疑,她看着四周被寄生兽奔逃而掀翻的大片地面，它们竟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又恢复了原貌。 悠扬有时真的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游戏。这片森林中的很多地方竟是如同刷新一般可以迅速复原的。 她从腋下揪出那只被捉的黑色寄生兽，又“唰唰唰”地迅速在它的长脚上开了口，然后，以元力包括着这些□，送进了她的剑鞘空间。那里，呆藤的种子可以安全地吸收。 “好了，不要装死！现在，乖乖带我们去你家老窝，否则——”悠扬不能用意识沟通，便直接开口。她知道这寄生兽完全听得明白。她的手故意将这寄生兽的身体向地上的焦尸处贴了贴。 这寄生兽立时便吱吱叫着将所有的长脚都指向了一个方向。 “我们走吧。接下来，可是要钓大鱼。” 二人并行，悠扬走得不疾不徐，仿佛根本不是去闯兽窝，而是游历一般，悠扬还对着周围的风景很是品评了一番。倒急得那黑色寄生兽一个劲儿地向前扯自己的长腿。好像生怕自己指路不够及时。 这段路走了足有近千息，待悠扬见到一面五色的浓稠的湖泊时，她便知道这趟路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她身上的闲适之气几乎在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临战前的谨慎和警惕。还有一股血杀之气。 湖泊被浓密的巨树所围绕，但这些巨树全都没有树叶，只剩下枯瘦的茎干，仿佛快要被抽干血的老人。 湖泊之上，原本极为热闹，二三十只的寄生兽正吱吱地叫个不停。但在悠扬和墨零出现的瞬间，皆齐齐消音。 它们站在一个微微浮起的岛上，五色的身体几乎与湖面融为一体。而这湖竟然诡异的呈现五种颜色，它们互不相融，仿佛浓稠的涂料或大或小、形状各异地粘连着。 不！这根本不是一般的湖！ 这浓稠的颜色像极了五色寄生兽体内的复活□！ 莫非，这整片湖都是…… 脑内的想法刚刚迸出，悠扬的身体已第一时间窜了出去，她要确定这湖水是否便是那寄生兽的□。 但是，她的脚尖刚刚靠近那湖沿，四周的巨木突然“嗖嗖嗖”地急响，枯枝如雨箭一般笼射了下来。箭尖处竟闪烁着锐利的锋芒。 这一下若被射中，悠扬无疑会变成一只人形刺猬。 可箭由四面八方而来，她无处可躲，唯有迎击。 剑花四起，剑与箭的碰撞，竟激起了滋响的火屑。更令她诧异的是，这木箭不但锋利，且极其厚沉，如此多的箭支密集砸下，不过一时，竟已撞得她手腕酸痛。 不但如此，她这一迎击，便失了察看湖水的时机。 而更糟糕的是，那些已经射光了枝干，变作光秃的枯树，竟眨眼之间又生出新的利枝，寒光森然地罩在枝头，开始了新一番的轰射。 而在刚才曾犹豫了那么一瞬的墨零，此时再见悠扬受困，身形立时如影子一般贴了过去。 悠扬只觉得身边一暗，体内的血液“哗”地波动了一下，那些密集的箭支竟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在靠近墨零身周两米之外，自动坠地。 有一些瞬间落入了湖水之中。仿佛有无形的手生生折转了那些箭的方向。 而悠扬的反应同样迅速而惊人，她几乎转瞬之间便自湖水中卷起了五种颜色各异的稠液，“唰唰唰”地送进了自己的剑鞘空间。可是一点儿也不耽搁墨零相助带来的契机。 “搞定。”悠扬示意两人离开危险区域。 但下一刻，悠扬的双脚陡然一紧，有什么东西牢牢抓住了她的脚踝。 该死！ 若只是右脚还好，但她重伤的左脚根本无法受力。 她的视线下移，看清了那缠在她脚踝上的东西粗壮而有力，像两条布满斑点的长蛇。她的双手剑毫不迟疑地斩刺其上，同时，身体顺着那股拉扯的力道飞快后撤。 但这股扯力的强大与迅疾仍是超出了她的预估，数下剑斩仅在那缠绕之物上开了道微不可见的小口，而且，那小口眨眼便弥合如故，且收缩得更紧了。 悠扬的身形于湖面上急速后退，简直像在湖面上倒飞。 而在距她越来越近的湖中央正掀起近十米高的大浪，浪头“噗”得拍下，立时将她压进了湖水之中，又在下一刻，毫不停歇地像一条鱼般被钓出了水面。 悠扬咬牙忍耐，极力运转元力护持自己的左腿，而她的剑亦丝毫未停地对着左脚踝上的怪物集中斩刺。 一下不行，就百下！百下不行，就千下！她瞄准了一个点。她就不信还能永远斩不断？ 但她刚刚跃出水面，后背却猛地收紧，她的本能——她的身体本能强烈地感受到了危机。像是死亡从她的背后突袭。她全身的寒毛都“唰”地竖起。 但她的眼中同时出现了一把剑，一把漆黑的无光的剑。一把强大而无匹的剑。 危机像被阉割了一般，来得快，亦去得快。或许半息？或许连半息也不到。 她眨了眨眼，不能分辨这时间的长短。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般，墨零的剑常常让她产生奇异的错觉。她分明看得清他每次出手的动作，他总是极为缓慢地出剑，仿佛被推移拉长的慢镜头一般。然后，却是力劈千山的惊效。 “轰——！” 湖面响起巨大的震响。 悠扬侧身回转，落在了墨零刚刚的剑劈之地——一具小岛似的怪兽身上。 而现在，这怪兽的庞大身体正错落分开，自中间一分为二，如同断开的冰山一般。 仍是一剑。仍是平剖。 这是什么怪癖？ 悠扬一边仍在与脚踝上的缠绕触手作战，这来自于怪兽的粗长触手似乎并不因它的猝死而放松，一边细细观察这怪兽的模样。 巨大的泥浆色的帽身上，绽开了五道颜色不一的裂缝。这五色竟同湖中稠液尤为相似。帽身下是粗长的覆盖近半个湖面的触手。 这似乎是……寄生兽的母兽？ 悠扬猜疑地想。因为除掉它格外巨大的身体和颜色的差异，外形上与依附巨树的小寄生兽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复活……□…… 对了，那些小寄生兽都去哪里了？ 嗯？不好！ 悠扬加快手中的动作，紧绕左腿的触手终于被她斩断，而右脚踝突然握进了一个冰凉的大掌之中。 然后，这死死缠绕的触手怪肢竟被墨零徒手扯断了。 扯成了四截。 不过，眼前，悠扬没功夫庆贺这触手的惨状。因为几乎瞬间，那错落开的尸身重又粘合在了一起，发起“啪”的一声重响，像是一片厚沉的肉由高空坠落而压在了另一片上。 这声音委实刺激人的神经，悠扬揉了揉耳朵。身形已同墨零一起弹向了岸边。 但触手怪的攻击随后奔来。 它所有的触手如同海啸一般，齐齐射出，分卷向两人。 墨零哼了一声，他的眉头有些不耐的皱起。 而后，又是一剑。轻渺淡写的一剑。 但两人落至湖边时，悠扬发现，这不可能是一剑。 因为不但怪兽的身体，连同它的所有触手这次都被切割成了无数的小块儿。 “噗噗噗”声响不断！ 肉块不断地掉落入湖水之中。 这片湖简直成了生肉之湖。 不过，墨零的剑这次并未收起。剑尖斜指地面，他似乎准备随时再补上一剑。 十息过后，湖面毫无动静。 两人继续等待。 但墨零这时突然侧了下耳朵，他的剑尖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别……出手！”一个粗亮的嗓音不怎么顺畅地急嚷了出来，然后，从繁茂的林木间蹦出了一个人。 不，只是一个人形的凶兽。 悠扬眯了眯眼，竟然是当初那只让她险险丧命的贪吃猴。 第67章 复活之秘 139. 可这家伙当初自称是三层的层主，怎么会跑到五层？ 悠扬这么想着,便也率先问了出来。 而几乎同时,贪吃猴也嚷出了一句话，它说：“你们……杀不死它！” 悠扬看了看依然毫无动静的湖面，对着贪吃猴道,“是么？我现在更好奇你为何会在五层？其它的兽呢？” 贪吃猴有些急躁地跺了下脚。 它两只外凸的棕色大眼不停地转动,似乎对墨零含着明显的敬畏,离两人尚有三米之距，便再不肯上前了。 “你……问他。”它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墨零，说话依然不怎么流利。 墨零的剑势回撤,他离那湖面更贴近了些，贪吃猴的话他并不相信,若果真杀之不死,岂非说这片森林有了永生之物？这——绝不可能。 悠扬瞥向墨零,她的记忆倒转,脑海中不由迅速划过一个画面。她记得，遭遇贪吃猴不久便见到了狂暴之中的墨零,以及无数狂暴的凶兽。但凶兽都被墨零干掉了。她还因此捡了一大堆的狂暴能晶。但紧接着第二天，三层便关闭了。 不会是，这家伙杀光了三层所有的异兽？所以，才导致了三层关闭，甚至连异兽也重新分配？ 极有可能，这可是有现例可循的。 墨零像是知道悠扬在想些什么，低声正正回答了悠扬的疑问，“没有杀光，有些是狂暴而亡。” 悠扬暗中翻了个白眼。强者的逻辑，还真不好懂。 两人的交流轻缓而默契，但站于一旁的贪吃猴，却急得抓耳挠腮了。它的大尾巴不断在灌木间横扫，发出或“嗖”或“梆”的声响。 悠扬诡秘地一笑，她看向贪吃猴，“既然杀不死，你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想趁着我们拼死拼活的空当，捡现成的便宜吧？” 后面的话，虽是疑问的语气，可那语气中的笃定，却显露无疑。 贪吃猴咧了下大嘴，它的确是这么想的，它想借助眼前这个黑屠夫的实力来干掉那头母兽。否则，它们兽要没地盘了。 至于它为何称呼墨零为黑屠夫。因为它有幸见识过墨零的实力而未死。 要说墨零，他常年游荡在迷雾森林之中，虽说周身大多数时候都被外溢的狂暴元雾遮掩了面目身形，但总有偶尔那么一时半刻，狂暴元雾并没那么浓稠。尤其是在遇到悠扬之后，他的真实面目□，可是被一些异兽深刻铭记的。 贪吃猴便凑巧在三层的那场狂暴之灾中险险地躲过了一劫，并目睹了墨零的真实样貌。 也因此，它在被此处的声响吸引过来之后，认出墨零、大吃一惊之余，又额外生出了一种欣喜。 如果是他，应该可以杀死它！那么，它们这些兽便能夺回自己的领地，不会再有兽死亡了！ 这是它的盘算，可它确信自己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它只不过就说了一句话而已。 它的眼睛瞪得浑圆，急急地否认道，“当然不……是！我是听到声音……才过来的。” 悠扬不管它的狡辩，又径自问道，“你刚才说我们杀不死它，你是如何得知的？跟它交过手？可有伤亡？这兽的实力究竟如何？还有——这五层中尚余多少兽？” 悠扬语速快疾，连珠炮的一串发问，直让那贪吃猴惊讶地跳起了脚来，“你……怎么知道？” 它嗡声嗡气地反问，长而粗壮的上肢格外用力地比划，鼻孔喷张，看起来十分激动。 这时，湖水突然幻觉似地“哗啦”响了一下。 悠扬抬手示意那贪吃猴安静，“唰”地盯向湖面。 一秒，两秒…… 湖水突然冒起咕嘟嘟的响声，急促的大量的血色水泡翻起，湖水像沸腾了一般，数息之间，那水泡已堆积着朝湖岸蔓延。而凡它接触到的沙石竟瞬间变作千疮百孔，仿如时间一刹过了千年。 墨零站在原地未动，任血色水泡靠近。但奇异地，它们自动绕了开来。 而悠扬和贪吃猴早已腾身后撤，出了那水泡的侵噬范围。 但，水泡的咕嘟嘟声响却越来越急，越来越大，直如鞭炮炸响。更诡异的是，湖水中央起了隆起，先是一座小丘，而后是一座矮山，再然后，矮山急速站了起来，成了一挺尖峰。 两层楼的尖峰。两人一兽正惊疑不定，那尖峰又突地发出了咆哮。整个湖面瞬间扬起，血浪如瀑，飞卷着射向了墨零。 “小心！”悠扬攀在了高处，先一步向墨零发出了示警。 而哮声之后，那尖峰状的怪物也终于露出了它的全形。 “啧——！”悠扬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咂舌。这母兽已与先前完全不同，它身上的肉块儿并未弥合，而是错落参差地堆在了一起。远看去，真像长满了肉瘤的血蛤蟆。 一只站立的蛤蟆。 “就是你们，扰了我的睡眠？该死！” 这声音仿如从那怪物的肚皮内发出，地震一般，引得湖水和林地齐齐簌响。 …… 第68章 完美合作 140. 给我一根杠杆，我可以翘起地球。 这比要斩断它的触手轻松多了。 哪怕它的触手绷得再紧，韧性再怎么惊人，数十息后，两条触手被迫微微分离，有一道柔和而生机勃勃的光透了出来。 光线不过是一缕，像从窄窄的门缝中透出，薄而少，但它照在悠扬正面的瞬间，悠扬的全身突然生出一种极度的欢悦，随之而来的，是她左腿的伤处迸出剧烈地痛庠，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骨头中央发芽，急速疯长。 “啪--！” 那条被翘起的触手终于恼怒地飞抽，将悠扬瞬间摔了出去，它企图将这敢来偷窃的小贼抽个稀巴烂。 但悠扬的身形却在将将脱离触手可及范围时猛地打了个转，不但如此，她的一只手拽住了那条触手回卷的鞭尾，然后，瞬息之间，便又被那触手给带了回去。 怪兽的感知明显慢了半拍。湖面之上的僵持使它越来越暴躁，墨零的强大超出了它的想象和认知，再加上那些捣乱偷袭的原生众兽，使得它的寄生兽子群完全受到了牵制。 它更加暴跳如雷的是，悠扬这个在它眼中看来弱小的不可思议的爬虫竟敢趁虚而入不说，还不知死活地明晃晃反抗——它必须立即碾死她！这只大胆的小爬虫！ 怪兽猛然大力地甩动那条触手，如同一条粗壮的水蛇在疯狂跳舞，四周的湖水都被搅起，水草缠绕又碎开，湖水变得浑浊而更加粘稠。 悠扬却是牢牢地抱紧那触手的尾部，双手双脚均十字绞缠，纹丝不动地盘在那触手之上，仿如天生便是触手上的图腾。 她此刻眼睛散放出兴奋的光芒，像是猎人发现了合意的猎物，又像是孩童找到了欲罢不能的玩具。这玩具非关其它，而正是被怪兽触手围墙所圈围起来的柔光。 那绿汪汪的生机勃勃的柔光，仅那么细细的一缕，她缺失大半的膝盖骨竟已快速长成！这便是复活的秘密吧？ 悠扬的双眼极力在四周搜寻，她必须找到一个机会，靠近那束光，那道缝隙，潜进去。 而怪兽在四处甩动却奈何悠扬不得之后，它的身体突然像长满肿泡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在湖水表层的众兽看到怪兽的动作，立时嚷叫起来，“它要生崽了！快跑！” 但湖水之上的墨零同样注意到了这一幕，它听到众兽的叫声，淡淡哼了一声，威压释放，于是，水面竟奇异地静了半息，再之后，那些凶兽有志一同地转回了欲逃离的身体，更加凶狠地对着怪兽身体撕咬起来。 隔了近十息，那怪兽的身体又缩了回去，但墨零的眉头皱了起来，凶兽们也齐齐停下了动作，先前的寄生兽们已被它们杀死，此时却并未见到新的寄生兽崽。 可是已经生了，崽呢？ 贪吃猴圆鼓鼓的大眼一转，并未吱声，装作在急不可耐地寻找那些新生兽崽。但它身旁的一只斑牛兽却叫道，“我知道，它们准保在湖底！” 贪吃猴隐在湖水中的脚狠狠地踹了这家伙几下，可话已经嚷出来了，得有兽下去啊！它挠了挠头。 而这时，那怪兽的身体竟重新又鼓胀起来，且，比刚才的还要大。 又生？ “你们这些臭虫，都死在这里吧！” 瓮鸣似的叫声从怪兽的身体内响起，几乎在它话落的瞬间，便有一大串的寄生兽崽源源不绝地自湖水中冒出。这些兽崽密密麻麻一大片，竟已数算不及。 兽崽与先前的寄生兽明显不同，长得极为丑陋，而且攻击力惊人。它们指挥着水草立即向众兽覆压过来，连那些摄于墨零压力潜入湖水准备找寻悠扬的凶兽也一并被拦截。 “吼吼，再来！” 那怪兽完全疯了一般，又再次鼓动身体，又一波寄生兽崽冒出。这些新生的寄生兽越来越丑，已经开始变得残缺不全。 但数量足以碾压一切，凶兽中不过数十息光景，便死去了三只。 墨零加速全身的血液流转，但湖底深处传达过来的感知竟十分兴奋，兴奋而惬意：这么说，没事？ 墨零的鼻子不自觉地翕动了一下。 他产生了几分好奇，负在身后的长剑亦开始隐隐震动，甚至从背后撞击它的身体，意图让他进入湖水之中。 但眼前这碍事又碍眼的丑陋怪兽怎办？ 墨零十分不渝地盯了这怪兽一眼，它体内的狂暴元雾忍不住地探出了头，有丝丝缕缕游烟一般钻入了怪兽的几只触手。 一息，两息，两息不到，那几只触手突然痉挛似地扭动起来，带动着扭结在一起的触手巨球，像装了电动马达。 整个球体急速震颤，但下一刻，“嘭嘭”数下，那几只触手的末端纷纷爆裂，有两条自结扣中垂了下去，荡在了湖面之上。 嗯？ 墨零第一时间发现这些触手的异样，它们竟然如同死掉一般，爆裂的尾端未再重新生长，就那么无力地耷在湖面。 几乎是瞬间，墨零擎拉着怪兽触手球的左手狂暴元雾倾泄，黑色元力如横飞的瀑布一般“嗖”地射入了巨球之内。 而后，墨零“倏”地松开了手。 “滋滋滋”！组成巨球的触手像嗑了药的蚯蚓一般，疯狂扭打开来，巨球不但没能散开，反而越扭越紧—— “住……住手！”忙于产崽的怪兽终于发现了异样，连它的呼喝也结巴起来。它急急地想要控制那些算是暂时得了自由的触手，却发现那股狂暴元力竟顺势向着它庞大的身体涌来。 “不！” “嘭——！” 轰天的爆响，这次不是许多声的爆裂，而是众多触手合在一起同时轰了开来。 怪兽的嘶吼合着这巨响将湖岸一侧的枯木都震成了碎片，只余短短的根枝，而湖水连同几只凶兽和大片大片的新生兽崽也掀飞了开来，高高地溅向了半空。 “死！我要你死！” 怪兽失掉湖面之上触手的庞大身躯像个巨形棒槌一般在湖水中前后左右摇摆起来，只是这棒槌布满了长短不一的血淋淋突起，样貌委实恐怖而吓兽。 那些刚从高空坠落入湖水的凶兽看到这样貌，均狗刨式地向外划起了水，连那些新生兽崽也木呆呆地躲在一旁，竟是不敢靠近自己的母兽。 141. 再说悠扬这边，她盘抱的触手突然停止了甩动，虽然不解，她却立时趁机如同猴子一般滑溜地沿着触手攀向了它的根部，那道微微泄露的柔光眼见便触手可得，却突然地柔光消失，自那缝隙之内“吱吱吱”地涌出了近百只的寄生兽。 悠扬很快被包围起来，而被寄生兽附身的水草全部疯长，并长出了棘牙，一窝蜂地扎向了她。 但悠扬的动作竟并未停止，她甚至开始猛然加速，浑然不管不顾地直线向着那道缝隙疾冲。 阻力重重，她像是在瞬间披上了数层棉被，且，棉被缀满了蒺藜。灰色本元元力、红色火元力，简悠扬一股脑地全部压榨释放，她只有一个念头，在最短的时间内潜进去！哪怕死亡！ 是的，悠扬是抱着拼死的态度进行这一搏的。因为，那柔光之处便是生机。 若死亡都不再怕，那还有什么可以阻止？ 怪兽原本的打算是在送出这些新生兽崽之后，那条被悠扬攀伏的触手是要立即重新将缝隙堵上的。 然而，悠扬的反应太快，不要命的势头太狠。 以至于，它回抽触手“啪”地归位合拢之时，悠扬竟然冲了进去。 触手围墙是合拢了，但悠扬被合在了围墙之内。 这是好，还是不好？ 怪兽的脑袋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它忙于产崽，对付湖面之上的凶兽，还有墨零。 反正那爬虫在它的触手笼内，它只要不再打开笼门，那小虫子一辈子也甭想出来！闷死她！ 这是怪兽唯一闪过的念头火花，因为紧接着便迎来了墨零的狂暴元雾轰炸。 而悠扬死去活来，她身体的伤势、几近窒息的意识在瞬间完全复原，那些缠裹在她身体上的厚厚的水草和寄生兽崽竟也不见了。 这是一处陌生而神奇的空间。 她的对面，盘坐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年轻而俊秀。 第69章 秘中秘 142. 悠扬静立着，她不自觉地屏息，四周的空间飘满了无数绿色的光点。墙壁、地面和仅有的一张五角方榻也全是绿色的，像是镶裹着发光的地毯。 唯有方榻上的这个男人，他白色的长发、莹白的皮肤和月色的衣袍成了这片空间唯一的不同。 不同而醒目。 “前辈……”悠扬的声音轻而低地响起，寂静的空间像突然被惊动，浮动的绿色光点犹如狂风吹沙一般，四处翻卷着飞荡。连地面和墙壁也像陡然起了绿色的光尘。 然而男子始终静默着，双目紧闭。 嗯？莫非是…… “前辈，晚辈想借用此处的光源复活一颗藤树，不知需要什么条件？”悠扬紧盯着那男子，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但那男子始终毫无动静。反倒是空间内的光点起了更大的震荡，墙壁上、地面上的光点纷纷扬扬地窜起，像细小的水泡一般，不断上升。唯那方榻之上，光点仍安静地沉伏着，一如那男子。 悠扬摸了下下巴。须臾，她复原的意识瞬间展开，化作一缕轻烟飘向了那男子。 只是距那男子尚有半米之远时，悠扬前进的意识“蹭”地被弹了开来，男子的周身起了一道绿色的屏障，这屏障全由方榻上的光点组成，却不再纷乱无序，竟是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光网。 但……似乎没有攻击性，只是防护？ 悠扬绕着方榻走了一圈，她小心地取出长剑试探，依然只是被弹开。 既如此，那便暂且算作安全吧。 悠扬瞬间作了决定，自剑鞘空间内取出了已恢复稍许色泽的红黑双色的种子。 变化来得迅速而惊人，种子几乎在露头的刹那，原本的干瘪之态便急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圆润和饱满。而下一秒，这圆润中便微微探出了芽苗，抽技，生长…… 悠扬将小苗放在了空间的地面，周围的绿色光点不断地渗入小苗的身体，于是，生长依旧在继续。这些神奇的光点，便是复活力量的根本，但这些光点来源于哪里呢？ 不至十平米大小的空间一目了然。 悠扬的视线不由得又转向那个自始至终都毫无动静的男子，和他身下的方榻。 怪兽与这些光点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连接的通道。她必须得找出这通道，掐断它们对怪兽复活力量的供及。 悠扬一边思索，一边以剑气震开了更多的光点，她要看看这处空间本来的样貌。 “啊……撑……撑……”突来的意识打断了悠扬的行动，呆藤竟于数秒间长到了悠扬的两倍身高，而周围的那些绿色光点不知为何突然加快了速度，它们一窝蜂地朝着呆藤涌去。 不好，如果这样下去，呆藤岂不是会很快长大，成熟，乃至老化，死亡？ 悠扬“唰”地转身，剑气自下而上旋飞，暂时隔开了大部分拥挤的光点，但顶部仍有光点不时坠下。 “呆藤，不要主动吸收它们！”悠扬的意识传递过去，呆藤的枝叶立时僵立不动，过了两息，才又传过来迷茫的三个字眼，“不……吸收？” “你憋气试试，不要呼吸！”悠扬仍在不断释放剑气，驱赶周遭的光点。她发现这些光点一直在被她的身体吸收，但似乎除了极致的舒畅，并无不好的影响。 这次，呆藤终于有了反应，它伸展开的枝叶迅速收缩起来，藤条也一并弯垂，再折卷，几乎将自己团成了球。 “很好！”悠扬毫不吝啬的夸奖使得那藤球忽啦啦地颤动了数下，片刻，又恢复了平静。 最长直径几近半米的不规则藤球，比刚才护持起来要方便多了。悠扬单手长剑即可全部覆盖。但这终非长久之策，力有穷也。 她的视线在空间中打了几个来回，墙壁和地面均是凸凹不平的，此时被剑气长时间飞扫，有几处已裸露出了被深藏的原貌。 悠扬眯眼细瞧，剑气有意识地冲着裸露之处又加大了力度和范围，这下，终于看清了，惊异！——她原本以为的石头墙壁和地面竟然全部都是能晶！ 不但如此，这些能晶明显要比狩猎所得的通用能晶大出数倍，有的足有两个拳头之大。 可惜的是，能晶中的能量大都消耗完毕，呈现透明之态。 悠扬以剑气护持着呆藤又重新掀开了几处，原貌均是如此，连剩余能量最多的能晶也不过仅余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这个空间的能晶在不断地被消耗。消耗来做什么呢？ 光点？莫非光点来源于此？ 可五色能晶是如何转换为具有复活力的绿色光点呢？ 悠扬的探查并未停止，她再次转移阵地，终于将目标聚向了引人注目的方榻。 这个地方，危险性未知，悠扬谨慎地将其放在了最后。 剑气轻扬，但如她所料，方榻上的绿色光点丝毫不受剑气影响，它们生了根般，安静地爬伏着。 悠扬索性收回了右手短剑，直接以手触榻，尝试性地开始了主动吸收。 “嗡——！”方榻中央的光网屏障重又显现，但方榻之上仍余留着厚厚的光点。 吸收！吸收！ 意识强烈凝缩，散布于方榻之上屏障之外的区域。 僵持持续了五秒，纹丝不动的光点突地旋起，“嗖”地流入了悠扬的身体，悠扬只觉得身体陡然一烫，还未细细回味，这感觉又消失了。 只留下一种古怪的兴奋。持续着。 悠扬撇开身体怪异的感觉，她的注意力被眼前所见牢牢地抓住了。这片方榻之上五色能晶以一种规则的方式排列，奇异地组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 整体像是一颗巨型的向日葵，而分开来看，则是无数颗紧簇的小型向日葵。奇异的是，这些能晶的能量全是满的。 悠扬盯着看了片刻，发现方榻的五个尖角之上分别嵌着五颗颜色各异的柱状能晶。这五颗能晶像是特意打造，被深深地钉进了榻中。 不如……先撬一颗试试！ 悠扬想法抵定，手中短剑立现，力道精准地向着一角的黄色能晶挖去。 一下，两下，待挖掘至尺深之后，竟然还没有到头，莫非是一直通向方榻底部？ 悠扬瞧了瞧方榻的高度，半米多高呢！ 她把挖掘出来的能晶散块“唰”地收入剑鞘空间，之后一个拳头塞下，右手整个地探了进去，竟是直接吸收起来。 能量毫无阻碍地流入悠扬的身体，果然如此。 悠扬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最近已发现自己身体的怪异之处，自先前在森林四层大量吸收能晶，似乎撑过了某个极限，竟突然变成了无底洞，不再饱和。 这怪异在此处衬得分外明显，因为她的身体自进入这片空间之后，除却最初修复伤势的那刻，便一直以一种匀速在吸收周围的绿色光点。 可事实上，伤势复原，便代表着体内的能量已达饱和。 思绪打了个转，悠扬立时止住，拳头拿出，黄色能晶柱不过数息间已被她吸了个干干净净，柱洞中全是灰白的晶尘。 而几乎同一时刻，方榻中央笼在男子身周的屏障突然暗了一暗，透明色瞬间转换，成了红、白、青、黑四色组成的光盾，却唯独少了黄色。 悠扬微微撤身，牢牢地盯向那男子，半响，并无动作。 难道真是……？ 不管了！ 悠扬一气呵成，又接连将另外四个尖角的四色能晶依次吸收，屏障“啪啪啪”地先后色泽变换，最终“哗啦”一声—— 悠扬惊呆了。 那盘坐的男子在屏障消失的瞬间陡然变作了一架白骨。 白色的，人骨。 而此时，在湖面之上正用狂暴元力对怪兽进行折磨的墨零突然停了下来，他虚无的视线像是穿透湖面，定格在了某处。 下一瞬间，湖水猝然发出绿光，有无数的绿色光点自湖底冲出，同时冲出的，还有一株巨型怪藤。 藤条发出“哗啦啦”的欢响，悠扬的声音亦同时自藤叶中扬起，“复活之源已除！” 墨零的身形毫无迟疑地窜向巨藤，而背后的漆黑长剑仿若浑不在意一般挥出了惊天一斩。 剑出，灭杀。 这次，却是连尸块儿也寻觅不到。 那怪兽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嗷，便化作了肉靡。 三息后。 湖面突然响起一阵嗷嗷惊叫。 贪吃猴和存活的凶兽顶着满头的血肉，惊喜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闭嘴。” 墨零轻轻的两个字，立时让众兽乖觉地捂紧了嘴巴。 而巨藤之上，悠扬一面讲述，一面拿出了那架白色的人骨。 这是，她见到的第二架人骨。 “可认得？” 墨零的鼻子不自觉地翕动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伸出了手。 悠扬“唰”地将骨头收入空间，“你已经借走了一副，难道还想要这副？” “嗯，想。” “除非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剑者的骨头？” 墨零沉思了一瞬，终于开口，“剑皇骨。” 剑皇骨？！“那一架也是？” 墨零又嗯了一声。 “剑皇不是应该都飞升了？” 墨零没再回答。 “又不能说？” “以后告诉你。” “以后是什么时候？不能现在？” “你很急？” “当然！” “那我们明天契约。” …… 第70章 契约危机 143. 契约个鬼！ 悠扬被噎了一下，磨了磨牙，又道，“这跟契约有什么关系？” “契约之后，我所知道的，你都会知道。” 这样么？原来契约并不是纯粹的xxoo？ 悠扬挑了挑眉，不过，她可从来没打算过跟这些非人类有什么荒唐的纠葛。她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方法，回家。 想到这里，她的眼前不由闪过哥哥无知无觉躺在床上的模样。准备了多年的手术还未实施，便莫名死去，诡异地来到了这里。不知道哥哥现在如何了。 她捏了下拳头，将这些突生的情绪压回了心底。 “给你。你又欠我一次。”她将人骨扔给了墨零。对方对人骨显是势在必得，两人实力悬殊，她保有人骨的机率为零，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她的心思转了几转，毫不在意一般。而收回的手则安抚地拍了拍身下的巨藤。 它的家该当在这片天然之地。 意识顺遂藤条涌入，她开始缓慢地一字一句地交待，“你乖乖呆在这里，不要被别的兽欺负，这里以后是你的地盘，记住了？” 巨藤虽因吸收神秘空间崩裂而最后爆发的绿色光点迅速长大，身体足有五六层楼之高，但它的心智进化依旧缓慢。它欣喜地点了点头，它喜欢这里。 墨零则在接过人骨的瞬间，心情大好，因为在他看来，悠扬显然已迫不及待举行明天的契约仪式。他感觉自己一向平稳的心跳突然快了许多，像是在咚咚催赶着时间的擂鼓。 悠扬可不知道墨零的误会，她交待完呆藤需要注意的事项，“嗖”地自藤枝上荡向了湖岸，那里站着贪吃猴和存活下来的五六只凶兽。 “以后湖水区域便归小藤，算是帮你们击杀怪兽的一点报酬，怎样？这次击杀，你们可是没出多少力。”悠扬明打明地将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 贪吃猴与几只凶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竟无兽答话。 这是……不情愿？ “那不如你们哪只兽搬过来，把它的兽巢换给小藤？我十分不介意帮你们搬家！”说着，悠扬将手指向了一只双头斑纹鬣狗。 鬣狗迅速摇头，后撤。 悠扬的手指又依次指向其它凶兽，众兽均不由扭身摆尾，表示不肯让窝。 “那么，你呢？”悠扬的手指最后指向贪吃猴，却在疑问发出的同时，整个人如虚影一般贴了过去。 贪吃猴惊异地看着抵在自己颈间的短匕：这……这怎么可能？ 一个数十天前还如蝼蚁一般被自己捏在手间的剑鞘，竟……竟…… “嗯？不同意？”悠扬的发声，和她手中骤然施力的剑刃使贪吃猴抖了一下，它清晰感知到自己脖颈上的皮肉已经开了口。 其余的几只兽惊异地看着这一幕。 “我同意！”贪吃猴不再犹豫地急急表明了态度，它们可不懂剑者所谓的骄傲，兽的小命总比什么都重要。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地多，根本无需悠扬关照，六只兽齐齐点头宣誓，湖水及湖水周边近百米的区域划给了巨藤。誓成。自此，无可反悔。 巨藤觉得甚有意思地看着这一切，它缠卷的枝叶一直不停地哗啦作响，藤条不时探探湖水，不时伸向岸边。直到悠扬回过头来，猛然对它挥了下手，而后大步不停地向远处跃去。它才似骤然明白了什么。 整个藤身“轰”得自湖水中拔起，竟是迈步便要连根走藤了。 “回去！” 悠扬自意识中传达出决绝的命令，之后却是没再多说，须臾便消失不见了。只留湖水中立着一棵巨藤，藤叶定格一般，耷拉着沉默。 144. 传送台上。 悠扬看了看亮起的天色。终于是另一天了。昨夜显得漫长而疲惫。 “这次狩猎，谢了。”悠扬对着站在传送台外的墨零示意。至此，她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她曾一度怀疑这家伙会跟着她进入主城。 但，很快，墨零的一句话立时让她陷入了另一种担忧。 “明天午后三时，我会准备好。” 嗯？“准备好什么？” 墨零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爬满纹路的脸凭空多了几分唳气。 悠扬敏感地察觉氛围的变化，皮肤像被冰寒揪紧了一般，传送台上骤然多出了一层薄霜。 而这时，那个诡异的眼珠状圆球竟不知从哪里又钻了出来，“嗖”地飞入了传送台。 悠扬只觉一股刺鼻的腥味传来，但她这会儿可顾不了太多。危机感使她本能地立时往传送台的晶孔中投入了加倍能晶，并瞬间释放元力摧动。 “有什么话等下次再说啊，回见……”这句话伴着传送台的急速启动，不过半息，悠扬的身影和那个圆球便消失不见了。 墨零沉着脸。传送台突然响起咔嚓嚓的声响，竟是片刻之间覆上了一层半尺高的厚冰。 再之后，恍惚有一阵风影吹过，那厚冰自中央乍然裂将开来，碎成无数的小块儿。而一同裂开的，还有冰层下整个的传送台。 台外，早已不见墨零踪迹。 只同一时刻，在禁地深处，听得一道平静中和之声略带惊异地问，“竟然瘦了这么多？莫非你主动把元力输送给那个剑者了？” …… 145. 红城传送台。 悠扬自迷雾森林五层被传送回来，待见到眼前大片熟悉的红城景色，才终于暗暗擦了把冷汗。 还好。躲得快。 她有些庆幸地想着。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红城对于她来说，可绝非平静之地。 就在两天前，她尚于迷雾森林中狩猎之时。红城某处，一名手持诡异眼珠的红色剑者向其尊上汇报：已查明引起近期天罚的剑鞘名为悠扬。于是，速度惊人地，这名剑者收到了最新的指令—— “强行契约剑鞘悠扬！” 并且，收到该指令者，不只他一人。 悠扬对此毫无戒备，她一边状似悠闲地走着，一边思索着接下来几天要做的事情。首先，她要去探查一下墨鲨的情况。他解封的那些记忆，她冥冥中总觉得十分重要。 即便现在用不到，她也最好把它们挖掘出来。 然后，她还要…… 悠扬的想法嘎然而止，她的面前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挡住了她的路。 这是一个头戴额饰的红色剑者，他的头发少见地剪到极短，钢丝一般蓬乱地竖着。 “有事？” “我要你做我的契约剑鞘，可答应？”剑者说话又利又快，像含着刀锋。但说完之后，他的眉角却狠狠地跳了几下，像是做了什么十分不情愿的事情。 “做你的剑鞘？”悠扬眉梢扬了一下，奇了怪了，怎么今天自己成香饽饽了。 她露齿一笑，“你稍等。” 说着，体内元力急速运转，外显的火元力与本原灰色元力互换，瞬时，整个人由红发红眸变作了灰扑扑的灰发灰眸。 她拍打了拍打自己有些褴褛的衣衫，“这样也行么？” 对面的红色剑者眉头夹成了深深的“川”字。他未握剑的左手疾张了数下，最后又搭在了抱臂的右膀之上。 “当然！”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更重，像咬牙切齿似的。 紧接着，他又生硬地问了一句，“标记你的剑者是谁？” 嗯？对方能看出来自己被标记了？ 悠扬暗一琢磨，回道，“你既已看出来我被标记了，怎么还会要我同你契约？” 这事情越分析越觉得古怪，剑者的高傲可是不容许他们去抢夺已被标记的剑鞘，这有违他们的天性。除非两者有什么深仇大怨。 “标记了，再去除就是！” 可以去除？“如何去除？” “杀了标记你的剑者！” 哈哈……悠扬在心底发笑，这方法……还真是够简单也够难！杀了墨零？做梦比较容易。 “嗯，标记我的剑者还在迷雾森林八层，你可以去那里找。”悠扬随口咂了个八层，她可不知道墨零那家伙的行踪。不过，越往内层深入，也意味着越危险，她希望这剑者赶快走人。 “八层？” 红色剑者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随后，又突然绷紧起来，“那么，便只能用第二种方法了。” 他说着，抱臂的双手已忽地打开，右手长剑如红色的火蛇一般向悠扬卷了过去。剑影飞颤，火蛇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四八，竟是一下子化作了八条火蛇凌厉地刺向悠扬身上不同的部位。 悠扬的应战快而准，她的身形如一只灰蝶一般竟从容不迫地由那些蛇影之中穿飞了出去。同时，她又好奇地居空回问，“第二种方法是什么？” 红色剑者原本十拿九稳的一击竟然被悠扬破解了，他惊诧莫名之余，倒对这次的任务少了几分抗拒。剑者的征服天性油生，他的双眼顿然变色，火红之瞳犹如燎原之火，整个眼睛腥红密布，像一只嚣叫的雄狮。 “第二种方法，便是——放掉你身上的血！” 剑和声音同时出击，第二次进攻，红色剑者竟与他的分身之剑不分先后地到达了悠扬身边。 更令人惊异的是，剑者的双手十指以元力附加成甲，浑然实化，犹如凶兽的尖爪，长而锋利，直刺肋下。 第71章 迷雾重重 146. 悠扬眼中顿怒。 放血？呵！那倒要看你的本事！ 悠扬空无一物的双手忽然直直地前伸，竟是迎着那十指弯甲，不闪不避地，疾速抓下。 嗯？ 红色剑者嘴角止不住地上弯，这个敢跟剑者动手的剑鞘，他要好好地教训一把！ 但是他上弯的嘴角还未圆满地展开，便突兀地僵了下来。 悠扬的左手看似抓握尖甲的瞬间，手中突现出一把灰色的短匕。短匕顺势切削，一阵“当啷啷”急响，尖甲紧擦着指端被平整地削掉了大半。 悍然是一击得手。 而悠扬的右手，确是牢牢地抓在了那红色剑者同时进击的左甲之上。 但抓住的瞬间，两人均是一愣。因为悠扬的手掌毫发无伤，就那么铿然地将红色剑者的元力弯甲握成了一簇。 ——很好！ 悠扬对于自己身体的防御程度终于有了新的认知。 她毫不迟疑地加大力度，右手一个向下急翻，竟是要就此折断那红色剑者的元力弯甲。 剑者见势不妙，元力骤然回缩，同时，体外飞剑亦从悠扬身后分杀而至。 他以为悠扬是必定要撤手而自救的。 但，他的指端却几乎立刻便传来一阵火辣辣地剧痛，片息间，五个弯甲已齐齐折断。 而紧接着，他又听得几声“咔咔”急响，脑中悠然一晕，意识恍惚中，只见当空一根近两米长的火红巨棍，呼呼数下夯打，他的八剑分身竟然全数被击飞，如流星般散了开去。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视觉了。 但当悠扬身形后掠，那根火棍乖巧地被她抓握于手中之时，他才恍然：这哪里是什么火棍？火元退却，显现出来的分明是一把灰扑扑的三尺长锋。 红色剑者的脸急速地扭曲，他被眼前这一幕激得暴躁不安——一个剑鞘怎么会有剑元？并且还凝结出了双剑剑体？ 但他不得不相信。他指端本要重新凝形成甲的元力又瞬间被他收了回去。 刚刚那一击，两人的剑体直接碰撞，竟使得他意识急剧震荡，也即是说对方的意控力要强于他。 这个结论得出的同时，红色剑者的身体突然被一股陌生的情绪击中，他甚至忘了要契约悠扬的命令，而只有一个想法——杀死她！ 他像一只愤怒的火牛，招手将自己的八只分剑合聚，抢身便劈向了初初落地的悠扬。 这一击含着他所有的怒意，和陌生的当称之为羞辱的情绪。他就是一枚上了膛的炮弹，急而汹涌地发射—— “轰”！炮弹射准的前方，厚厚的冰层坚道被冲出一条深长的沟壑。 但他脸上的表情僵硬着，没有一丝的欢乐。他的瞳孔急剧收缩，脖颈上的血管被切压其上的炙热杀意烫得滋滋冒烟。它们随时都会爆开。 他输了。 悠扬的身形纹丝不乱地出现在他的身前。手中横持的正是带来逼仄杀意的长锋。 “为何要同我契约？” 悠扬的声音低沉。她可不信这剑者没有目的。 需知，她进入迷雾森林狩猎，可是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会待上几天。但这红色剑者却是在她刚出传送台不远，便堵住了她的去路。显是在此等待已久。而且，这段路，尚未进入主城，并不受城内规则制约。 悠扬的身体前倾，手中横割的火剑瞬间暴涨。 红色剑者张开嘴，脸上却露出古怪的笑意。 悠扬正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却见他的右手突然插入了心脏，从中拽出一颗血淋淋的圆球。 悠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她手中的剑毫不迟疑地切割了下去。一颗头颅飞奔而出。 但那分明已离体的头颅竟呼啸着在空中嘶吼了一句—— “尊上，任务失败！” 随后，无头剑者“咔”得将手中的血球捏爆，与之一同爆开的，还有红色剑者的身体和远远脱飞的头。 “嘭——！”，比刚才还要炸响百倍。一个剑者成了一堆尘屑似的血红碎片。 而近身的悠扬在一瞬间如同被巨力碰撞机击中，整个身体远远轰飞了去。 又在一串长长的弧线之后，重重跌落冰土，半响未动。 悠扬此时的感觉很奇怪，她敏锐的意识分明探知到自己的身体至少被戳穿了三个大洞，以及无数数之不清的坑洼。 但等她摔落地面，完全恢复知觉，那三个大洞已霍然缩小了一半，身体上的坑洼全数消失了。 这么变态的复原力！这是……？ 她想到那些在神秘空间中被她身体吸去的绿色光点。但这些光点进入身体之后，她却是遍寻不着，就好像她的身体只是个通道，光点去了别的地方。 她翻了个身，不死心地又在体内细细寻觅了一遍，仍是没有。 怪了，若光点仍储存在她身体的某个地方，会在哪里呢？ 还有这突然窜出要契约自己的剑者，又是受何人指使？接了什么任务？尊上是谁？一大堆的问题在悠扬的脑海间翻来覆去的跳动。最终又平息下来。 既然任务失败，那么这些人一定会卷土重来，她等着便是！ 147. 修复进行地很快，当悠扬又活蹦乱跳地站起来时，天色亦不过上午*点光景。 她当下不再耽搁，立即疾跃着朝城主府赶去。 她原本以为在迷雾森林最多呆上三天，如今可是已经五天了。希望墨鲨还活得好好的。当然，醒过来最好。 或许，因为悠扬一直以来的运气都不算好，这次，竟意外被眷顾了一次。 她见到墨鲨之时，墨鲨竟是醒着的。 这么说，已经好了？ 但悠扬的兴奋刚刚升起，便被一阵突来的狂风大浪似的从内厅给抽出了府门。 悠扬护持着自己的身体，蜷缩成球，可即便如此，她站起来时，嘴角仍是渗出了血。内脏被这一拍给伤了。 “城主大人，这是又……抽风么？” 悠扬淡漠地说完这一句，面不改色地擦去了嘴边的血渍。但还未等她放下手来，又是一阵风至，悠扬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内厅。 她的身体微微躬起，如一只蜘蛛轻巧地落地，竟是四平八稳，再没有了先前的狼狈。 血剑不满地“哼”了一声，只见他袍袖轻甩，一波血红色的气劲弹出，射向了悠扬的双脚。 悠扬惊险地跳开，同时，手中双剑疾挡，“嗡嗡”两响，两把剑芒吞吐不定，却是勉强将这攻击挡了下来。 “城主大人，死也要死得明白，不知这次我又犯了何事？” 悠扬快速向前踏了一步，她大声呼喊，眉目正肃，仿佛受了什么不白之冤。这在血剑面前还是第一次。 血剑瞥了一眼悠扬，手指在身下的阔榻上笃笃地敲响。 而悠扬心中却已转了数个来回。血剑这厮可恶归可恶，但其性情不定，就接触的这数次来看，却多半有因，并非无中生事。当然，每次都将事实无限扩大，这点暂且不提。 “你被标记了。” 隔了足有五息，血剑终于开口。但这开口的第一句，不是问句，却是肯定句。 悠扬眉头凝了一下，又陡地松开。因为这个？莫非被标记的剑鞘不能进入别的剑者的私有地盘？悠扬不确定有没有这个约俗，但此时态度绝不能软！ 于是，她目光炯然地盯向血剑“那等我去除了再来？” 悠扬原本只是讽刺，但她的目光掠过始终侧对着她的墨鲨，不由又道，“不过，貌似也没有必要了。墨鲨已经醒了。” 墨鲨依然没动，悠扬觉出几分古怪。 而血剑敲击在榻沿上的手此时突地停住，他半敛的双目倏忽睁开，“你说，你愿意去除标记？” “当然。”悠扬点头。 “为何？难道，你并非自愿？” 悠扬继续点头。她又不是原住民剑鞘，自然不愿意同剑者产生什么感情瓜葛。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实话实说喽。 “很好！”血剑猛然站了起来，他盯视着悠扬，一步步向前，声调绵长古怪—— “那不如，我来帮你——放血？” 第72章 以我为饵 148. 悠扬的眼睛眯了一下。她就知道，想揭过没有这么容易。不过，忍够了，有时候火中取栗也不妨一试。 “我拒绝。” 悠扬语气平淡，但这三个字却吐声清晰，铿然有节。 “你说什么？”血剑像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似的，他的脚步未停，站在了悠扬的正前方。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扼杀她。 悠扬纹丝未动，她灰色的瞳眸掩去了所有的情绪，她站在那里，仿佛不惧风霜的雕塑。 “你为何不去杀了标记我的剑者？” 淡定而沉着的反问。这一问仿佛突然间激活了什么。 哈哈——！血剑发出大笑，他逼近悠扬的身形却瞬间回到了他的榻座之上。 他端起了一杯血红的液体，倏地饮下，唇像瞬间抹了胭脂。而这胭脂似的唇仍止不住地弯起，含着几分邪肆，几分明晃的不屑。 “你来说说，凭什么要我去杀了那个剑者？” “不凭什么，我只是好奇，你有胆放一个剑鞘的血，却无胆去杀死一个剑者？” “放肆！” 血剑说罢，却并未发作，反是沉默了下来。悠扬是一个剑鞘，这个简单的事实却在两人相处之时每每被他忘掉。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所有物——一个用来逗完的宠物，竟突然之间易了主，这激起了他强烈的愤怒和杀意。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但悠扬的话也提醒了他。他若强行让悠扬放血，那便意味着他默认会成为悠扬的下一个标记者。因为剑者对于剑鞘的抢夺，从来都是一个用处，与之契约。这让他尤其烦躁。他想要的只是一只宠物，而不是什么脆弱的鞘侣！ 血剑的思绪不断翻滚，而最初的那份杀机终于被他掩了下去。他重新变得冷漠而坚定，因为他血剑从来不认为这世间有可与他匹配的剑鞘，她们太弱了…… 想到这里，血剑的眉头猛地蹙起，眼前直辣辣地站在他面前的悠扬，仿佛一个讽刺，一个直接用来戳破他定论的长矛。 因为她似乎……已不算是一个弱者？ 这个念头冒出，立时被血剑镇压了下去。他决定眼不见心不烦，于是—— “带上墨鲨，出去！以后没有吩咐，不得进入城主府！” 血剑突来的驱逐，悠扬丝毫没有惊讶，事实上她内心正为此雀跃不已，而且，为了避免血剑又来什么变态的反悔，悠扬几乎是立即便扯住了墨鲨的臂膀，两人如两只飞雁跃出了城主府。 而悠扬的快速逃离，使得血剑眼中血光顿现，竟是完全不能控制地又出了手。只见一柄剑形的赤红光刃，倏然射出，在悠扬刚刚跃出城主府之际，无声而准确地刺入了她的身体，自后背透入，扎前胸而出。 悠扬被刺了个洞穿。但她悬行于空中的身体却并未停滞，她甚至借力更快地逃离，瞬间便把城主府抛在了身后。 但她被刺中的刹那，那微微转过的脸庞上，一双灰色的眸子仿佛含尽了这寒季所有的冰霜。 而城主府内，血剑的眉头深深地凝结，悠扬的表情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刺中了他身体内不知名的角落。他的眉头皱起又松开；脚步踏前，又顿然停下；擎在半空的手似乎微不可见地抖了那么一下，又“唰”地收回，掩在阔袖之中。 攥成一个冷硬的拳头。 仿佛如此，那些已经发生的，便可忘却。热了的血，亦不再滚烫。 149. 悠扬足不停歇地回到了修补院。这个重新修补好的长院，要比原来精神多了。 但现在，她顾不上这些，她倒不是担心自己，她身体的伤在那光刃消失之后，便开始了自我修复，以她估算，最多半个小时便可痊愈。但她身边的墨鲨，她终于发现了他不对劲的地方。 他醒着，却像个木偶。 悠扬试探多次，无论是声音还是动作，他都毫无反应，他失去了最本原的意识。 怎会如此？ 悠扬一边等待伤势复原，一边细细思索。她所不知道的是，墨鲨并非自然醒来，而是被无聊的血剑以意识刺激，最后便成了这副状态。 接近午时，悠扬感知身体无碍，便对墨鲨做了个全面检查。身体外伤已基本痊愈，但脑袋内不知为何几个重要的大穴却全部闭塞，连她的意识探查都进行得十分艰难。 就好像原本是通畅无阻的大道，如今却齐齐设了繁琐而无序的关卡，她的意识行进之途，全然变作了或曲折或短细的羊肠小径。 结果，仅这番探查，便花费了几近两个时辰。 好在，如此漫长而细密的诊断，悠扬对于治疗墨鲨倒有了更多的把握。她决定重新打开墨鲨头部的重穴，疏通那些闭塞的通道！ 炉中的火石烧得彤旺，炉台上摆放着黑色锤具、短剑、干藤和一小堆五色的能晶。以及呆立在一旁毫无反应的墨鲨。 看起来显是万事俱备了。 但悠扬却并未立即开始，她反而闭上了眼睛，像在祈祷，或在等待？ 不，都不是。 悠扬在做出一个重要的抉择。一个在她自身的安全与这场手术的成功之间不得不的抉择。 她不确定那些意图契约她的家伙会何时再出手，但眼前的这场手术若想提高成功率，那么必然要求十分的专注，和精微极致的意识操控，这其间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 而要做到这两点，最好的亦是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封闭她的外界知感。 封！还是不封？ 如果封闭，她可能会面对突来的危险而不自知。 如果不封，这场手术的时长将会拉伸到两倍甚至三倍，而结果她不敢担保。 要舍掉这些复苏中的记忆么？ 不！ 挣扎持续了数百息，悠扬终于做出决定。但这决定中又有了新的决定。 她睁开眼来，灰色的瞳孔闪过一抹狡洁。她从来都不是羔羊呢。 手术的进行缓慢而令人窒息。在烧得通红的炉台上，墨鲨被固定了起来。他的身体缠满了褐色的干藤，像一只木乃伊。 唯有头颅上干干净净的，毛发被悠扬剃了个净光。头颅离炉口靠得极近，简直像要烧烤了。 悠扬像一个入定的信徒，右手贴伏在那头颅之上。她的眼睛微敛，封闭了外界感知之后，连光线也变得毫不可感。 此时的悠扬已全然进入一个由意识掌控的世界，炉火的炙热、手掌下的生命、烫目的红光和她自己的身体全数消失不见。 她仿佛突兀站在一片沙漠之中，而她置身之地正是一座迷宫的入口，迷宫尽头则有她想要的宝藏。 这迷宫搭建的十分脆弱，仿佛一个不小心便会轰然崩塌。 悠扬的意识顺着手掌化为拂尘似的细丝，一缕一缕游动着潜入这座迷宫。她小心地前行，不能碰触除关卡之外的任何壁面。而每到一个关卡，她的意识丝都会立时止步，将丝点细密地盘接在这关卡之上。 与此同时，意识之外的悠扬，则会举起左手中的短锤，或轻或重，或长或短地对着头颅上的某个点敲打。 敲打与意识丝的感知同步进行，若关卡厚重而牢固，锤力必重而多次，反复施压。待得关卡微微松动，那些意识丝会第一时间将关卡碎片吸附、挪移出来。 而这一步，全赖于炉火的高温烘烤。它们使墨鲨头部的毛孔涨至最大，头骨处于半软化之态，那些堵塞的碎片除了从耳鼻中流出之外，亦有少量如同黑色的汗液一般排出。 手术便在不断间隔的敲打和流汗中进行。 一个关卡，十个关卡，直到第87个关卡，悠扬终于靠近了宝藏，她只需清除这最后一关，那些被隔离的记忆便会散逸而出，充满墨鲨整个意识空间。 这手术也便成功了。 但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悠扬的修补小屋内闯进来两个人。 两个陌生的剑者。红的如血一样的发眸。 他们戒备地靠近悠扬，却看到悠扬在古怪地冲着一个剑者的头颅敲打，火炉中的光照在悠扬的半边脸上，另一侧则形成巨大的阴影。 这是在做什么？两个剑者急速地对视。 ——管不了那么多，掳了再说！ 于是，他们默契地同时刺出了手中的剑，快而狠竦，而这剑竟然就出乎意料地轻易架在了悠扬的脖颈之上。 红色的双剑交叉，像一个巨大的火烙刑架，又像一个警告的符号。 但悠扬动作未停，仿若感受不到危险似的，她的左手毫不间隔地继续挥动短锤，发出了一串密集而猛烈的敲打；敲打持续了半息，又突地停住。 两名剑者中个子稍矮的那位像是感觉自己受了嘲弄，他手中的剑刃迅猛施压，血水立时像喷泉一般溅下。 “不要在这里！”另一名剑者低声喝止，而后，一个剑柄倒击，悠扬顿然倒了下去。 “走！”出手的高个儿剑者迅速把悠扬扛上肩头，打头朝着茫茫夜色中潜了出去。 修补小屋顿然恢复了寂静，唯有火炉中的红光兴奋地烧着，将墨鲨沾满血迹的脸照得狰狞可怖。 而夜，还正长…… 第73章 深入虎穴 150. 悠扬醒过来之时，比她预想的晚了许多。 她的脖颈火辣辣地疼痛，在呼啸的风中流出的血凝作了冷硬的一团。竟然没有自愈？ 悠扬凝了下眉头。她调动元力缓缓地裹覆伤口之上，一边加速运转，一边保持着身体的极力放松。远望去，她就像个垂软的麻袋，倒挂在高个剑者驼峰似的肩头。 血液倒流回头部，眼睛鼓胀酸涩，而她的大脑像装上了巨力马达，前一刻的景象不断充斥在她的脑海之中。 是了，她选择了继续手术，而非自救。 悠扬想起那一刻的惊险，嘴角微微勾了勾。 事实上，她在被剑者划伤的瞬间，主意识便自全然的意识空间中退了出来，但仍有一簇意识丝连接在最后的穴位之上。 因为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只差最后一个穴位。 若这场突袭来得早一些，或许悠扬会立即中断手术。但墨鲨无疑幸运至极，悠扬无论如何不愿这手术因最后一步而前功尽弃。于是，她果断地直接以元力凝刺毫不留情地钻入，凶狠地一下，彻底贯穿！此刻，她可管不了力度的大小是否合宜。她只有一个目标，钻透它！ 至于那团暴躁不安的火红意识则被悠扬一个照面扯进了自己的意识空间。 这个举动无疑是冒险的。但也因此成就了这场手术。 不但如此，她还于仓猝间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或有惊喜的种子。 悠扬不乏乐观地想着。 至于此刻的境况，悠扬在排除了立时反抗的想法之后，做了一个大胆而非明智的决定。 她要——将计就计，深入虎穴！ 这个决定最根本的原由来自于蛇一样的敌人，它们躲在暗处，不知何时会窜出来咬上一口。最主要，悠扬对于这突来的敌人一无所知。 所以，进入敌人的巢穴，或许是最快捷亦是最危险的办法。 况且，即便悠扬此刻立时反抗，一对二，按他们表现出来的行速来看，胜算只有五成。 而等下去，也许会更坏，也许会…… 悠扬闭上了眼睛，耳边呼呼的风声像冰刀一般劈砍。而两名剑者之间毫无交谈，他们全速疾行，不断在起伏的冰陵上时隐时现。 151. 半刻钟后，奔行的速度明显缓下。 此时，他们已偏离主城，进入了一片棘木丛生的高岗。 高岗之下，赫然是一个隐蔽的低谷。 潜入低谷之中，他们自一个洞口迂回前行，直至深入地下数百米之深，才到了一个阴森骇人的密厅。 密厅像是随意凿成，如蛇一般蜿蜒。但并不很长。 悠扬首先便被厅内一股强烈呛人的药味刺激得差点咳了起来。她迅速封闭了嗅觉。 厅内的光线昏暗至极，只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闪现着发出暗光的红色符号。靠近了，会闻到一股腥甜的香味。 而密厅角落堆砌着数十米高的兽尸，它们全部血肉干瘪，垛草一般向上耸起，浑然便是撑起这座大厅的廊柱。而这样的廊柱，有七条之多。 悠扬“呯”地一下被放在了一个同样涂满红色符号的圆台上。 她闭着眼睛，不再动作，但意识丝小心地分成数缕，暗中窥伺。空气中渐有一种粘稠的窒闷。 “她竟然一直没醒？未免太弱了！”矮个剑者突然出声，他看向悠扬的眼神充满了恶意，也正是他出手划伤了悠扬。 而一旁那名扛负悠扬的高个剑者，眉头紧皱了下，而后伸出手，探向了悠扬的脖颈，“伤口刚刚愈合，是你刺得太重了。” “哧——！”矮个剑者发出了一声嗤笑似的尖叫，“既然你这么心疼，那不如你先来契约？” 高个剑者沉默了半响，冷硬回道，“谁先谁后，根本没有区别！” 矮个剑者一噎。的确，悠扬此刻灰突突的，明显是个残次品的剑鞘，而且元力属性也不匹配，契约的成功率不用想都知道有多低。他狠狠地呸了一声。 因为按照他们原本的意愿，谁都不会主动契约悠扬。 可他们同时接到了任务。按照任务要求，他们必须互相配合抓获剑鞘悠扬，并且其中的一个要完成与她的契约。 无论是剑者合作，还是强行契约剑鞘，这都是明显违背剑者原则的行为。 但在剑者的高傲与任务的不可违抗之间，他们根本无需选择。因为这就像一道镌刻在他们灵魂深处的神谕。神圣而充满荣耀。 “我先来！”矮个剑者改了想法，觉得与其在别人第一次契约失败之后，捡拾残羹，不如自己尝个鲜。说着，他的手便伸向了悠扬。 悠扬在确定了此处并未有其他剑者之后，刚暗暗松了口气，此刻正提神听两人的谈话，期望他们多说些什么有用的信息。却不想，这矮个剑者话音一落，竟是要……脱掉她的衣服！ 悠扬震惊之余，便待要给这家伙一个好看。 但她手中的剑刚要送出，有另一只手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两个剑者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身侧，这似乎不是个好时机。与此同时，她听到另一名剑者的声音—— “你忘了件事。” 悠扬觉得手腕上一凉，有什么松软之物搭在了上面，悠扬的意识细细瞧了瞧，似乎是种植物？做什么用的？ 她正在迟疑此刻是否出手，又听那高个剑者接着说道，“还有，不要置疑尊上的决定！” “你胡扯！我何时有过置疑？”矮个剑者高声回道，声音尖利刺耳，显得极为激动。 “尊上既交待要我们两个联手，自然有联手的理由，还是谨慎一些，一试便知！”说着，高个剑者的剑尖已迅猛刺向悠扬。 矮个剑者见此，脸色一紧，不甘示弱地后发先至，他手中的剑甚至比高个剑者的剑更快一步的刺出。 悠扬的身体被左右互锁的杀机激得寒毛直竖，她一个翻身腾跃，剑鞘空间中双剑递出，“铛铛”两声，将两把长剑险险地隔了开来，剑刃击打在契台之上，摩射出刺目的火花。但与此同时，她想要跃出台面的身体，却“咚”得一下又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悠扬拧目一看，竟是那不起眼的软绵绵植物，此时已紧紧地勒入她的腕肉。它们似乎根植于契台，宛如橡皮筋一般限制住了悠扬的活动范围。悠扬急速运转元力，企图崩断这些褐色植物，但它们却钻得更深，并开始了咕嘟嘟地饮血。 “呵——！这剑鞘莫非早就醒了？……用双手剑？”矮个剑者有些惊异地盯向悠扬，他手中的剑却丝毫未慢，一个回手，便又绕了回来，重新刺向悠扬，“看我的，对付一个剑鞘我一个即可！” “你太小瞧她了。”高个剑者颇不同意地回复，但他的身形停顿了一下，退至契台一米之外，仔细观察起了悠扬。 一对一，正合心意！ 局势本对悠扬十分不利，她的战斗受吸血植物的干扰，变得拙手拙脚，防御要远远多于攻击。这不是悠扬的战斗风格，但目前来说，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不过一对一，这是个稍纵即逝的良机，她要试一试，看能否——一击重伤！ 悠扬左手长剑猛然加大力度进攻，却被吸血植一拉，剑力未及，脚下便仓慌一绊，有些踉跄地跌回了契台的中心。 矮个剑者嘴角露出讥笑，剑势抢攻，附炎赤剑如蛇一般缠刺向悠扬的胸腹。 悠扬瞠目瞪视，满脸惊慌，口中发出一声急促的低叫。 矮个剑者笑容拉大，张嘴正欲说些什么，突听高个剑者喝道，“小心！” 可惜，这声警告与悠扬手中长剑上的火蛇同时抵达。火蛇奔吐而出，势若惊雷，竟足有两米之长。且这火蛇非直行直进，而是如赤红绸带一般卷向了矮个剑者的全身。 “附炎剑！”矮个剑者咬牙切齿地怒吼。 不错，两个红色剑者习惯性地在一开始战斗便于剑上附炎，而悠扬仅用的剑体本身。她在藏，亦在示弱。 等的便是这出乎意料的一击。 但同样出乎悠扬意料的是，矮个剑者并未撤剑回护，他的剑甚至更凶猛地朝着悠扬刺了下去。更不可思议的是，高个剑者亦瞬间加入了战斗，他的剑则从背后袭向了悠扬。 两个高阶剑者联合进攻！悠扬心中一震，她对敌人可怕度的认知又深入了一层。因为这完全违背剑者本性之举，他们却毫不迟疑地做了。他们有依仗，或者说，他们自信背后的尊上强大到可以漠视一切规则！这真是个耸人的猜测！ 念头电光急转，悠扬的身体则在前后两名剑者并行穿刺的同时化作了一把巨大的剑鞘。剑鞘冲天而起，吸血植猝然崩裂，而下一刻，剑鞘如陀螺般旋转急下，瞄向了刚刚劈砍开火蛇的矮个剑者。 就是他！悠扬的目标一开始便是他！冲刺！加速！ “她怎么会变回本体？吸血植没起作用？！”矮个剑者扭曲着脸嘶吼，悠扬高速旋转的巨风使得整个密室轰隆大响。 “这不是……”高个剑者的声音被迅猛接近的风旋淹没。 “变形！”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名剑者呼喝而起，人形身体瞬间转变作两把赤红剑体，与其体外飞剑合二为一，成为两把呼啸的巨制大剑，如同两枚火箭炮一般，向着俯冲的悠扬攻了上去。 “轰隆隆——！”一鞘双剑的本体对轰，空中犹如爆开了燃烧炮弹，火浪翻滚四射，契台炸裂，高达数百米的密室洞厅下起了赤热的火烧石雨。 契台上的吸血植不过一秒便化作了飞灰，七个兽尸堆成的巨形廊柱，如烈火烹油一般，噼啪滋响着燃烧了起来。 整个密室俨然成了火烧坟洞！ “呯！”“呯！”“呯！”三声急促的连响，先后坠落在契台之上，又擦着契台的边缘滚落下去。 “咳——！” 半息之后，三个赤红狼狈的身形站起，两名剑者的头顶仍冒着火烟，他们以剑支身，望向悠扬的目光阴狠凶戾。 而悠扬，她的意识力消耗严重，已近枯竭，而内脏则像被火锤在一下下地敲打，更不要说，她糊满全身或焦黑或湿濡的血洞。 火上浇油的是，她那强大的自愈力突然消失了。 第74章 英雄难为 152. 同一时刻，迷雾森林深层，禁地之中。 高大的覆冰乔木上方，突然凭空显出两个人来。两个黑色的形如同一的剑者。 “你要阻止我？” 墨零干哑的声音，少有地急速而流利地吐出。他望着如鼻涕虫一般紧粘在他对面的另一个黑衣剑者，无瞳的双目像黑洞一般深寒。 “我在阻止你大屠杀。”黑衣剑者声音平静，他被黑色束眼带遮住大半的脸准确无误地与墨零对视，“你曾答应过，绝不进入主城。” “她受伤了。” “你想过没有，你这一去，也许不是救她，而是杀她。” “绝不！我会避开其她剑鞘。” “哎……！”黑衣剑者像是无奈似地叹息了一声，然而，他说出的话，“主城内的剑鞘何其多，你保证不了，我也不相信你的保证。” 墨零闭了下眼，脸上黑色纹路急速地扭动，半息，那双无瞳漆目又猛然张了开来，“那你去！” “我去？那个剑鞘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去。” 世界静了一瞬，仿佛突然被人扭断了脖子。又在下一刻，被一道粗哑的声音惊醒了过来。 “你果然……还是那么讨厌。” 这句自墨零的口中吐出而饱含剧烈情感的话，不仅使他自己吃惊，也使束眼剑者吃惊。 “你变了。”束眼剑者平和如天音的声线沉了下来，“这不像你，你……” 他未完的话，被一道巨大的剑影打断了。 他的下巴微微抬起，身形后撤，放在身侧的手突然张了开来—— “咣”的一声，两柄一模一样的黑色长剑，于高空发出了雷鸣似的撞击。四周的树木瞬间轰倒，地面如震裂一般布满了冰纹。 “咔嚓——！”“咔嚓——！”冰纹蔓延了足有六息，才平静下来。 静默。悬在高空的两把巨剑，同他们的主人一般，同样静默。 “你对我出剑？”束眼剑者的声音更加低沉，那好听的天音仿佛一下子坠入了凡尘，蒙上一层荫翳。 墨零凝了下眉头，“你不同样出了？” 什么？束眼剑者愣了一下，这是他绝对不熟悉的非墨零式的回答。他果然变了。可恶！ 而他怔愣的瞬间，墨零的第二剑又挥斩下来。 “让开！”这一剑气势惊人，远非上一剑的警告或试探，墨零急切地想要轰开一条出路。 但—— “你今天休想进入主城。” …… 153. 而在红城主城内的远郊，地下密室中，悠扬的情形更加糟糕。 一对二，两个剑者像发了疯的野狼一般，对她紧咬不放。他们毫不迟疑地摒弃了剑者的一切原则，同时夹攻抢击，且招式越来越狠辣，无耻。 又是一剑，剑尖刺向悠扬的小腹下位。悠扬不用看，亦知这是那矮个剑者所为。 自从无意识地一次回挡，对方自以为发现了悠扬的弱点，便次次攻向下三路。这让悠扬恨不得将其斩碎了，喂狗。 但先前三人本体的剧烈碰撞中，悠扬受损最大。因为她以意识体凝结出的剑鞘形体，等于是在本体之上，又做了一番整形加工。所以，她付出的意识力是另两个剑者的双倍，甚至三倍，以至于现在，对方仍能够偶尔使用附炎，而她连调动体内元力也不顺畅。 “咔！”长剑荡开矮个剑者的猥琐剑势，身后却已回救不及。 “噗——！”高个剑者的附炎剑紧擦着悠扬的短刃由后背刺了进去。剑势受短刃上灰色元力吸附牵引，变得有所缓慢，然悠扬力度受限，那附炎剑便以比正常慢了数倍，但依然无可撼动的角度捅了个透穿。 悠扬浑身抖了一下，这就像是受刑的慢镜头拉伸，痛觉一下子漫长难耐。 她感知到身体内涌出的一*血液，不断地被剑上的附炎烤得焦干潮糊。 但这还没完，矮个剑者不失时机地亦摧动起剑上的附炎，他那把剑立时变得像赤红的烧火棍一般，他剑势迅速变动，竟毫无受阻地靠近了悠扬。这次，他的目标是前胸。 悠扬仿佛傻了一般，亦或许因了背后的伤势所扰，她竟主动向着背后的高个剑者靠去。而这一靠的结果，无疑会使她的伤势加重，成为一块儿板上订钉的烤肉串。那便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矮个剑者自认精明地想着。不过，即便如此，他也绝不会手软。因此，他手上的那把剑依旧保持原速——不，以更快地速度刺了下去。 “噗！噗！”剑体入肉的声音闷切而清晰，然而，他的眼睛瞪到极大，仿佛绝不相信眼前所见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 他的脑袋有些迟钝地想着，而他赤红的眼睛正对着悠扬，仿佛打磨光亮的魔镜，看到了一抹最最邪恶而嘲讽的笑。 高个剑者也愣住了，悠扬紧靠在他的怀中，这本是他们此行捕捉的猎物，可现在，他的剑尖上还挂着他的同伙。 悠扬那双赤红血糊的小手，一只紧抓着矮个剑者的长剑，正是它使矮个剑者的长剑猛然加速刺入了她自己的身体，而她为此得到的是，她另一只手同样快速狠准地刺入了矮个剑者的胸腹。 矮个剑者的思绪突然无限缓慢，他耳边响起高个剑者的一声急吼，“笨蛋，快闪开！” 然而，晚了。 除了他身前由悠扬刺入的那把短剑，有另一把剑自身后透了出来，剑尖准确地挑出，未伤到悠扬分毫。 “墨鲨，你来得够晚！”悠扬低哑地冲着矮个剑者身后的人打了声招呼，与此同时，她的双手骤然施力，将挡在身前的矮个剑者推了开去。矮个剑者的剑自她身上抽出，被墨鲨顺着剑势挑在了一边，而他身后的高个剑者亦动作起来。 他不是抽，而是甩。 悠扬像是被嫌弃甩开的烤肉一般，“呯”地撞在了一根仍在燃烧的尸柱之上，又“啪嗒”一声滚落了下来。 “交给你了……要活口……”悠扬趴在地面上，动也未动，只嘴中咕哝了一声。 而墨鲨与那名高个剑者已瞬间战在了一起。 战况惨烈，不过这次，惨的是高个剑者。他的附炎剑已完全吐不出火焰，身上布满了墨鲨的渔网剑迹。眼看，活捉他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墨鲨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直到他的一剑终于狠辣削掉了对方的半条腿骨，令那高个剑者“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的眉头才舒展了开来。 “可以了。”他收剑抱臂，扭头对着休息疗伤的悠扬回道。 而地面上，原本一动不动的悠扬，则一个缓慢翻身，坐了起来。她身上的骨头竟发出喀嚓喀嚓的脆响。 她揉了把脸，望了望歪躺在不远处毫无动静的矮个剑者，又看了下契台附近一直低头维持跪姿的高个剑者，冲墨鲨比了个手势，说道：“搜身！找一个圆球状的活物！” 然后，悠扬便以长剑支撑着站起，同样极为缓慢地朝高个剑者走去。 “你去那边。” 悠扬刚迈了一步，手臂上便一个扯力，将她转了个方向。墨鲨则已快速地靠近了高个剑者。 嘿！这有什么好选的！ 悠扬不解地走向新目标，但这次，她才刚刚蹲下，剑尖堪堪碰到矮个剑者的破烂衣衫，突听墨鲨急急叫道，“后退！” “哗——！”身后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响。剑声，咳血声，和墨鲨的咒骂声，杂成一片。 悠扬立时就地翻滚，想躲开这未知的攻击，却不料脚腕上如被铁钳夹到一般，冰冷，刺骨。悠扬的视线扫落其上，立时倒吸一大口气。 眼前那个原本倒地无息的矮个剑者，竟如充了气一般，身体猛涨数倍，而他身上的血洞眨眼间修复如初。那双拳头一样大的红目正凶狠地瞪视着悠扬。 悠扬的神经紧绷，她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竖立起来，她手中的剑甚至比她的思维更快地斩了下去。 自救！自救的本能，使她迅速地反击，然而，那只蒲扇般的大手刚裂开道口子，又迅速地弥合完好。 速度！速度！强大的危机感激得悠扬的反应一波紧接一波，她的嘴中反复念叨这两个字眼，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剑早已加快了速度，不断地挥砍直下。 “笃笃笃！”剑击在*上的声响连绵一片，这声音却古怪而沉闷，像啄木鸟在凿击腐木，又像马蹄陷入泥沼。 悠扬几乎产生了幻觉。 但下一刻，她的身体陡然倒转，脚踝仍握在矮个剑者手上，她听到自己骨头发出噼啪地断裂声。 矮个剑者站了起来，他驼峰一样的身形，像拎着只小兽一般，将悠扬头朝下，掂了几掂。他咧着大嘴，发出夸张地呵呵大笑。 而颠倒的视界中，悠扬看到另一个高个剑者，腿脚亦已完好如初。他的身形甚至比矮个剑者更大，直如一座小型的丘山。墨鲨的剑同样对其毫无用处，不过片刻，他便被高个剑者一脚踢上了破烂的契台，台面碎裂如坑，他戳了进去，血像墨水一般蜂拥着自他体内冒出。 不行！ 悠扬的眼睛一利，如今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多活一分便是一分，她手中的剑不再砍向矮个剑者的身体，而是用尽全部的力气斩向自己的伤腿。 然，她的剑势轻易被阻，晃动的身体突然急速下降—— 矮个剑者将她像一根木杵一般，重重地掼向了地面！ 第75章 你是我的 154. 视线中的景物如暴风一般飞驰，所有的思绪火车脱轨一样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悠扬抱持着自己的头部，努力将腰身弯折，直至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地面上发出“钪”的一声锐响，她手中的剑成为了她与死亡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 剑身急速下陷，粗砺的石板地面“嘎吱嘎吱”地叫唤，悠扬握剑的双手因反作用力的施加，十根发白的指节间开始不断地冒出鲜艳的红。 矮个剑者恼怒地瞪了那几乎要折断的长剑一眼，手下发力，并迅猛抬起一只脚来——但， 他的这只脚却再也没能放下。他几乎感应不到任何疼痛的身体竟突如其来地被一股彻骨的冷寒冻得打了个哆嗦，不，这是他的错觉，那似乎不是哆嗦，因为哆嗦不会让他的身体一分为二。 他从自己被陡然劈开的双眼之间看到了一个黑夜一样的剑者。而他手中的小猎物竟不知何时跑了。 她站在他的身前，像一只黑夜中的暗鸦。 悠扬抿唇看着前一刻尚对她构成死亡威胁的家伙无声地裂开，而后又“呯”得一下，像水囊爆裂一般，溅射着成了一堆稀液。地面上“哗啦啦”一滩，竟全无骨头和筋肉。 她的身体靠在墨零身前，正在疯狂吸收由他体内传递出的狂暴元力，但她苍灰色的眸子仍毫不放松地搜索着，可惜那滩血水中却连半片剑尸碎片也无。 “吼！吼！吼！”一连串的急音由左侧暴躁地响起，矮个剑者的突死使得高个剑者断然放弃了契台上的墨鲨，转而向着悠扬和墨零迅猛冲来。 悠扬“唰”地扭头，“要活口！” 墨零的眉头凝了一下，他从未假想过，竟会有剑者经过了他的剑却还活着，这光想像，就让他一阵说不出的暴戾。更何况眼前这家伙——该死一万次！ 不过，他的剑像是与他的杀意分割似的，剑的尾梢颤动了一下，中劈的直线奇异地在那高个剑者身上留下一道垂直的沟壑，他看上去一副随时要散架的样子，却又奇异地活着。 他站立不动，喉咙不断发出“嗬嗬”的弱叫，宛如一个濒死病人随时会续不上下一口气，而就此嗝屁。 悠扬拄剑前行几步，盯视着高个剑者，“你们为何要契约我？” 墨零的手指动了一下，又安静下来。 而高个剑者只是“嗬嗬”地喘气，眼睛猩红圆瞪，并不回话。悠扬对此并不意外，就这两次的交手来看，对方显然狠辣而无情，一旦任务失败，宁愿下属剑者自爆，也要杜绝任何消息的泄露。 她将另一只手也扶在了剑柄上，脑海中快速过滤着他们先前的对话，她要找出来什么可用的东西。 有什么是可用的？她的眼睛快速地闪了几下。 这次她显得有些佝偻的身体突然挺直起来，她灰色的瞳孔中跳动着碎光，语速缓慢而加重地道，“你们尊上——是谁？” 高个剑者仍是呆立不动，但隔了两秒，他呆滞的眼睛突然聚焦，身体开始急速挣扎，双手扑张着要拍打悠扬。 悠扬并没有躲，她甚至又向前迈了一小步，提声问道，“任务失败，你们尊上是如何吩咐的？” 这句话像是一把戳破皮球的利矛，高个剑者欲扑打悠扬的手突然转了方向，他的胸腔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鼓荡着，发出咚咚咚的震响。 这声响，不但悠扬和墨零听得清晰，连陷入契坛坑洞之内的墨鲨也被震醒了过来。 “墨零，你能阻止他自爆吗？” 悠扬并未回头，她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高个剑者的动作，等看到他果真由自己的心脏处掏出一个血红的圆球，并对其称呼“尊上”之时，一个剑挑，将那圆球由高个剑者的手中斜削了出去。 她的身形有些踉跄地急退，她并未看到墨零如何动作，但高个剑者却仿佛知晓完成了他的使命一般，突然裂开，化作了一滩血水。 只是这次，悠扬得到了一枚完整的血色圆球。此时，那圆球正滚落在凹凸的地面之上，发出诡异的暗光，它看上去像一颗长满须根的硕大核桃，红得刺目。 悠扬正要以剑尖将其挑起，却突听从里面传出一声颇为威严的命令——“说！” 墨零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悠扬身旁，那圆球刹时被他捏在了手中。 “你是谁？”墨零干哑的声音传递出去，那圆球内却突然静寂不动了，连暗光也开始消失。 悠扬握了下拳，抢声急道，“等等，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她并未报什么希望，但那圆球重又亮了起来，里面的声音似含着惊疑，“你是悠扬？” 他的语调很奇怪，悠扬这两个字吐得很轻，仿佛掩着什么感情似的。 “我是悠扬，”悠扬顿了一下，忽略那声音中的怪异，直接说道，“不如我们各回答对方一个问题，如何？” “我先来。”对方竟答应得十分干脆，只听他隔了一息，问道，“你的姓氏是什么？” 悠扬的瞳孔急速地缩了一下，她盯视着那血球，嘴唇紧抿。 她的拳头握了几握，这个人是谁？ 恍惚中，她听到自己微沉的嗓音，低低地吐出了那个字——“简！” 她姓简。简悠扬，这是她在地球的本名。可是一个苍茫界的剑者绝不该知晓姓氏！ 他到底是谁？又为何要问她姓氏？ 悠扬像是极度恍惚，又像是十分清醒，她的口中毫不迟疑地抛出了她的问题，“你不在苍茫界中？” 这几乎是肯定的疑问，似乎引起了对方的愉悦，“你很聪明，悠扬。” 但紧接着，那声音突然又变得冷酷而萧肃，“但乖女孩，才能活得长久。” 之后，里面传出“咔”得一声，血珠瞬间黯淡，须管萎缩，不一时，便成了一块僵硬的死物。 悠扬再三尝试，也再未得到任何回音。 155. “姓是什么？” 墨零的声音将悠扬从深思中拉了出来。 她抬头，看到那双纯黑的漆目，和狰狞可怖的脸上，深沉不解的疑惑。 原来，她已经能从这张脸上读出表情，这或许跟她体内的流淌的他的血液有关，也或许她只是突然更加了解了这个人。 不，他当然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剑者。 悠扬皱了下眉。一个剑者。但以前或许曾经是人？ 她的眉头舒开，仰起的血糊糊的小脸上回以一个同样“狰狞”的笑，无论如何，她这次显然欠大了，要怎么还呢？ “姓……这很复杂，我要想一下怎么解释。”悠扬一边回答，一边看了下天空，她不想再说出什么引出天雷的禁语。但，她同样不想隐瞒墨零。如果她的推测成立，那么墨零身上同样有记忆封印。她可以帮他解开封印！ “墨零，你……” “咳……咳……” 悠扬的话被墨鲨突来的咳嗽声打断，她转身向契坛走去。 墨零的目光顺着她的方向转向契台，落在半死不活的墨鲨身上。 悠扬刚走了两步，眼前人影一闪，墨零站在了契台上，他体内的狂暴元雾突然暴躁涌出，越来越接近墨鲨，“他是谁？” “嗯？”悠扬顿了一下，她凝目瞧向墨零，杀意，他的血液中正毫不掩藏着杀意！为何？悠扬不解，不过此时可不能让他杀了墨鲨，“他叫墨鲨，我跟他之间有交易，今天算是帮了我。” 她关注着墨零的表情，继续前行。而墨零周身的杀机未减，只见他陡地抬起头来—— “你是我的。” 悠扬呆了一呆，几乎打了个趔趄，她那张原本平静的小脸此时有些抽搐地皱着，她狠狠地揉了把脸，站定，冲着墨零招了招手。 墨零看着她，默了一瞬，“唰”地出现在悠扬身前。 悠扬扬着头，仰视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家伙，“你告诉我，你是谁的？” 墨零不假思索地道，“我自己的。” 悠扬挑了挑眉，冲着墨零呲牙一笑，“既然你是你自己的，那为何我不是我自己的？” “还有，你以后可以杀他，今天最好不要，他目前对我们来说有些重要。” 说完，悠扬掂脚拍了拍墨零的肩膀，擦身向着契台走去，再不救治，不知道墨鲨会不会直接一命呜呼了。 “不对，我是你的！”墨零似想通了什么，又一次挡在了悠扬的身前。 悠扬拍了下额头。 “契约，我是你的，你是我的。”墨零重复似地说了一句绕口。 悠扬推了墨零一下，想边走边说，但对方纹丝不动。 “咳咳咳……！”墨鲨的咳声更激烈地响起。 无奈，悠扬指了指契台，“他身上有很重要的秘密，我们要先拿到，契约的事稍后再说？”悠扬第一次用了有些可怜兮兮的语气，连她自己都不由地搓了下臂膀，但这招对墨零完全没用—— “契约比他重要。”墨零固执道。 “我知道！”悠扬答得有些咬牙切齿了，“但他快死了！契约可以等，秘密能等吗？” “咳咳咳咳……！”契台上不失适宜的又传来咳声，咳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墨零终于保持沉默。 他身周的狂暴元雾又稳固在一定范围之内，不再嚣张地蔓延。 第76章 你不用怕 156.约半刻钟后，墨鲨的伤在悠扬的止血和能晶的补充下，终于稳定下来。但他并未急于疗伤，而是嘴唇哆嗦着吐出了两个字，“交……易。”他说话十分吃力，脸色惨白，那双惯来凶狠的眼睛此刻黯淡了许多，但却凭生多了几分阴郁。这真像是地狱来的讨债鬼！悠扬在心底咕哝了一声。她倒没有拖延，而是爽快地点头回道，“放心，你既然算是及时地赶到了，虽然没怎么成功，但我承认这场交易。”墨鲨的嘴用力地抿成了一条线。他的牙齿被他咬得有些发酸。……是没怎么成功，可他险些丢了一条命！站在悠扬身旁的墨零不知是否错觉，他的嘴角可疑地抽动了一下。而悠扬可顾不了墨鲨的憋屈，他们之间从来都是敌对的关系，何况，在她看来，她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数个小时前，她在手术的进行之初便斩下了自己的一段意识丝，这段意识丝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传达悠扬的话。意识丝的激活十分简单，只要墨鲨醒来，便能第一时间听到一句话——“想知道你脑袋里是谁吗？速来助我，过期免谈！”当然，悠扬为此舍弃一段意识是必须的牺牲。而后来的结果，墨鲨的确在险之又险的时刻赶来了，即便最终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期，但这份交易悠扬并未掩盖，不但如此，她还要将其继续下去。悠扬的视线在狼藉破败的密洞内扫视了几圈，而后又回到了墨鲨身上。原本她打算如之前同血剑交易一般通过图画来传达，这也是目前为止她所发现的唯一可行的不会引起天罚注意的方式。但此刻，她的脑袋里突然迸出了新的想法。事实上，墨鲨此次能够按照她所预期的安排赶到这里，除了遗留信息的诱饵之外，或许还有另外一样东西起了作用——那即是悠扬先后两次在墨鲨体内所埋下的隐藏性暗示。这暗示表面来看不会有任何大的影响，但潜意识之中却微微地改变了墨鲨对悠扬的信任。这是悠扬在第一次接触墨鲨复苏记忆时，下的一步暗棋，这暗棋也许微不足道，也许在将来的某天会大派用场，谁知道呢？而现在，悠扬想到了另外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意识深层交谈。这同剑者们平时所用的意识传达并不相同，意识传达早在第一时间悠扬就做过验证，禁忌之语依然无法传送。而意识深层交谈，等于是在一个剑者的意识空间内进行隔绝对话，这当然值得尝试。因为如果可行，以后的交流将会快速而方便许多。悠扬的眼睛闪了闪，不但如此，她还可以借此来验证一下暗示对墨鲨所起的影响。因为意识深层交谈，也便代表着墨鲨的意识必须对她的意识不产生抗拒，而这一点对剑者们来说，正常情形下，完全是不可能的。“墨鲨，我要说的事情事关重大，并且……无法说出！”悠扬刻意停顿了一下，她留意到身旁的墨零挑了下眉头，很快又恢复无状；而墨鲨则突然瞪圆了眼，那双黯淡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又明亮起来，而他斜靠在契台边缘的身体，亦陡然挺直地坐立起来。“你说……无法说出？”他像是不相信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悠扬点了点头，她看了眼墨零，墨零则面无表情地回视。“不过，我有个办法，需要你的意识不能拒绝我，所以，成与不成，全看你。”悠扬声音以一种不急不缓颇有节奏的语速说着，但这句话结束，她却没有给墨鲨准备或者反应的时间，而是直接将左手的手掌触在了对方的头顶。意识深层交谈，必须要通过身体的接触来进行。而她需要的便是墨鲨的潜意识反应，而非他经过思考后的反应。一秒，两秒……，三秒之后，熟悉的场景又映现在悠扬的意识之中，排成一圈的记忆碎片竟然增加了两副，如今变作18幅，其中几副明显变大了些。悠扬仔细观察着这些变动，那新增的两幅竟是同一个人遭到围击，他们同样用剑。着古袍。“你……”墨鲨的意识形态突然出现在悠扬面前，他像是要斥责悠扬，却又张了张嘴，闭上了，他被眼前所见惊异得无法动作，事实上他一直排斥这个地方，所以，从未主动进入过自己的意海深层。他从来不知，是这个样子的。他一幅幅地浏览完自己回避的记忆碎片，表情有些迷茫，又有些惊疑地走了回来。“这是……谁……谁的记忆？”墨鲨的意识体少有的结巴，他仿佛是受了碎片中那个少年的影响，也变做一个张慌的少年了。“自然是你的。这是你被封印的过往。我要说的秘密就是，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什么意思？”墨鲨惊得意识体不稳，成了摇摆的幽灵。“我见过一个半解封的剑鞘。若她所说属实，我推测所有的剑者和剑鞘都有一段被封印的记忆。”悠扬将她的最终猜测说了出来。墨鲨听此，已完全无法维持形体，整个意识体散开，在记忆碎片中穿来穿去。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无声影院。而这边，悠扬同墨鲨的意识谈话正在进行之中，意识世界之外的墨零突然生出一种怪异的不舒服之感，若他拥有人类的情绪表达，他一定可以准确说出，那是一种似乎被重视的人所排斥的孤独之感。于是，墨零不甘寂寞地，沉默着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依样学样地压在了悠扬的左手之上。悠扬的意识体突然一震，她与墨零之间的血液标记使得她对其感知尤其敏锐，她的第一反应是阻止墨零进入墨鲨的意识空间，因为上次血剑就因为强行进入墨鲨意识而导致其险些变成白痴，悠扬可不敢小瞧墨零的实力，这绝对又是一个大杀器。她几乎想也不想地便直接将意识体延伸了过去，“墨零，你不能……”悠扬的意识体只说了一半，便停下了。因为她此刻已变换了地方，不是在墨鲨的意识深层，而是在一片漆黑如渊的世界。但奇异的是，悠扬能看得清周遭的一切，不但如此，这片广袤无边的黑色世界给她一种特别的温暖和安定。这里是……？“哗——！”有什么声音像海浪一样掀起，悠扬低头，她突然到了一处崖石之上，脚底一片惊涛拍岸，身后则如披风一般被什么所包裹。“墨零？”悠扬回头，那浓密如黑绸的披风化作一个人形，一个苍白而瘦削的男子，正目含流星地望着他。“墨零。”悠扬肯定地道。那男子毫无表情的脸上，奇异地咧开了嘴角，露出右侧脸颊上一个迷人的酒窝。悠扬忍不住笑了赶来。笑得弯了腰。但她笑的时候，心底却浮升起一抹绵长的震惊。——这里无疑是墨零的意识深层世界！他竟是完全信任地毫无迟疑地接纳了她的意识。“墨零，你原来长这个样子。”意识体的墨零脸上干干净净，那些可怕的狰狞的纹路仿佛都沉入了海底。“样子？”墨零像是突然才意识到悠扬并未见过他真实的样貌，他不由得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又严肃地问道，“比外面那个好看？”悠扬的意识体大力晃动起来，简直像是在用整个身体在点头了。不过，悠扬可未忘记自己的目的，她理了理自己的思绪，随后条理清晰地将墨鲨的情形以及她由墨鲨记忆中的发现和由此做出的猜测均说了出来，“……所以，剑者和剑鞘或许都有一段被封印的记忆。”墨零沉思着，并未立时接话。悠扬见此，又道，“契约的事我们稍后再谈。我还有事需跟墨鲨确认，你的意识千万不要强行进入墨鲨的意识空间，会对他复苏的记忆造成损伤。”说完，悠扬的意识体瞬变化作流水，准备离开，但她流动的意识突然滞了一息，她听到墨零的声音在她整个意识体内响起，“麻烦。”麻烦？她疑惑地转身，恰看到墨零的意识体如雾一般卷向自己，而后，他们又瞬间在另一处显现。这里的黑色明显稀薄很多。她看到墨零的大手突然扬起，朝着虚无的天幕抓了几抓，几乎是呼吸之间，她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连串夸张刺耳的叫嚷声，“放我走！这里是哪里？好冷！好冷！咝——！”声音似乎熟悉，但又让悠扬疑惑。而待她寻着声音，看到了本人，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这声音竟的确是墨鲨的。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不好，即便是墨零意识空间的边缘似乎也对他产生了某种刺激，或者是压制，总之，他现在看上去几乎歇斯底里了。他的意识体不断雾化窜动，却禁锢在一个极为狭小犹如电话亭的空间。“墨零，其他剑者可以进入你的意识空间？”其实，悠扬的潜台词是这样墨鲨不会变白痴吧。但墨零的回答，让她既放心又无语，“那是独立分割空间，这样方便。”方便什么，自然是方便悠扬同墨鲨谈话喽。此时，墨鲨亦听到了悠扬的声音，他急急嚷道，“快放我出去！快……！”后面的声音突兀消声了。悠扬瞥了一眼墨零，索性不再耽搁时间，直接对墨鲨道，“墨鲨，我要重审一下我们以后的交易内容，我负责向你解释你脑袋中那些记忆相关的一切疑问，并担保你不被血剑囚禁，但同时你要毫无保留地向我展示你复苏的记忆，且每隔一个月，你要主动同我联系一次。你可同意？”悠扬清晰地表明了这场交易的后续。她要听到墨鲨的亲口承认，以使言誓成为这场交易的终极保险。“我同意。”墨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答。此时，悠扬的声音对他来说无疑是天籁。事情顺利得不可想像，悠扬挑眉冲墨零点了点头，墨鲨的意识体瞬间消失，并伴随着一声变形的尖叫。而接下来……悠扬回转身体，暗自思量着该如何拒绝契约之事，又不会引起对方的反弹，却突听墨零道，“悠扬，你不用怕，有我。”他那双漆黑的无瞳夜目直直地望着悠扬，竟使得悠扬突然说不出话来…… 第77章 契约谈判 157. 但他的下一句话，却立刻让悠扬黑了脸。 他说，“越早契约，你越安全。” 是了，他是在说如果你同我契约了，那么就不用再担心会有别的剑者强迫契约于你。 但悠扬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问题就在于她为什么一定要跟别人契约呢？她是个有自由意志的人！ 她朝前忽忽地走了数步，又停滞下来，“你为何一定要跟我契约？” 悠扬扭头看向他，目光审慎，那些隐藏的敌人为何契约她她不清楚，但是墨零，她至少要知道原因。 墨零同悠扬对视了一阵，他在组织他有些贫乏的词汇，他不曾想到悠扬会问这个问题，一个剑鞘不是应该很欢欣地接受剑者的契约要求吗？他自认他的实力绝对“不差”！ 墨零疑惑地想着，然后，他给出了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理由，“因为你是唯一不会使我狂暴的剑鞘。” 什么？—— “使你狂暴……”悠扬惊异于自己所听到的，“你是说其她剑鞘能够令你狂暴？为何？” 一个遇到剑鞘便会狂暴的剑者？这太不合理，也太不公平了！ 墨零沉默了一瞬，“大概跟我脸上的纹路有关。” 悠扬盯向墨零此刻干净而有些苍白的脸，几乎是一秒之间，那些纹路重新浮现，又如虫豸般扭动起来，“在意识空间，我可以隐藏它们，怕吗？” 悠扬的目光追随其中的一条纹路挪转，却很快头晕目眩，仿佛要被一只凶狠的恶兽吞噬进去。 “悠扬！醒来！”干哑而急促的声音响起，惊醒了悠扬的意识，她此时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散去了意识体的凝聚，而成了一团飘荡在半空的灰雾。 “无事？”墨零不放心地再次追问。 悠扬重新控制意识体凝成人形，那股可怕的感觉奇异地消失不见了。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她忍不住地又朝墨零的脸看去。 墨零皱了下眉头，这次，他的脸上却始终干净如一。 悠扬眼睛半眯，深思似地说，“你脸上的纹路应该是有……刻意为之。若能解除记忆，你便能知道是何……所为，到时自然便有解除这些纹路的方法，到那时，你便不用受限，苍茫界所有的剑鞘你可以契约你最喜欢的。” 悠扬顿了一下，声调不由得提高，“所以，目前最紧要的是解除你的记忆封印！” 墨零没有说话。悠扬从他一贯如一的表情上分辨不出他的态度。 “你认为呢？”悠扬不由主动询问。 墨零渊黑的双目瞪向悠扬，“其她剑鞘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何时契约？” 悠扬暗暗磨牙，“好，我们先不说其她剑鞘，单说你的记忆问题。如果你同样有一段被封印的过往，那么，很可能在那段记忆里你已经契约过了剑鞘！也就是说，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剑鞘在等你！”悠扬原本想说有了老婆来着。老婆还可能生了孩子呢。 墨零突然点了下头，他的嘴角咧开个弧度，“原来你在担心这个，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根本不存在！” 他说得轻描淡写，以至于悠扬突然想拿出个锤子冲着他敲打敲打。 悠扬深吸了口气，空间不知何时起了微风，“为何不存在？” 墨零却仿佛十分开心似的，他右侧脸颊上的酒窝时隐时现，“你若不信，我可以发誓。” 他根本未给悠扬说话的时间，言罢便直接起了誓言，而空间内安安静静的，那么，他所说竟是真的！ 悠扬心中积攒的怒意突然转变成一个巨大的问号：若他刚才所言并非他的自大狂妄之语？他又是如何肯定的呢？莫非他的记忆已经解封？ 悠扬疑惑着，便问了出来。但墨零直接摇头，“记忆解不解封，对于我毫无影响。具体原因，我不能说。” 悠扬不解，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而她所不知的是，此时在迷雾森林禁地之中，那个与墨零身形十分相似的束眼剑者正暴躁地掀飞了一颗巨木，因为墨零将这一秘密分享给了他，然后又威胁他说，“我不管那些封印的内容如何，我要你保证，那些均与我无关。否则……” 否则的后面他没有说，但束眼剑者显然对此所知甚详，更诡异的是他竟当真做了承诺。而墨零的言誓也便紧跟在束眼剑者的承诺之后。所以，没有天罚，因为墨零所说的一切的确是真的。 “所以，你担心的那些都不存在。而且，你可以吸收我的狂暴元力，我们契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悠扬将自己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墨零的思考方式显然与她不同，“你竟然不担心我的记忆吗？说不定，我的记忆中也已经契约了剑者呢！” 墨零的嘴抿了一下，“不怕，杀了即是。” 悠扬鼓胀了眼，“若是，你杀不过呢？” 墨零的脸突然低压下来，靠近了悠扬的耳边，“我们死。” 擦——！不是我死，而是我们死！ 悠扬的牙齿用力咬合了一下，即便只是意识体的聚形，也发出了咯吱吱的声响。她瞄向墨零那凉薄的嘴唇，红艳艳的，成了这片黑色空间中唯二的不同。 “现在，还有问题？”墨零突然不再退让，平静的语调中含着些咄咄逼人。 空间的风猝然变大，使得悠扬的短发全被吹开，露出了那张瘦小的脸庞。 “当然……有问题，”悠扬毫不放弃，她昂着头，语速极快地说道，“你的誓言恐怕只适用于苍茫界！出了苍茫界，便毫不做数！” “那便永久呆在苍茫界。” “你不想飞升？” “想。” “……我们不可能会永远呆在苍茫界。” 墨零陷入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而后，他突然开口—— “那便解开封印吧。” 悠扬吓了一跳，“你要解开封印？你不是说，记忆封印解开与否，对你并无影响？” “为了向你证明……。” 证明什么，悠扬没问。解开记忆封印，若过往中并不存在悠扬所提出的问题，那么，誓言便是多余。到时，悠扬便再无理由拒绝契约。 悠扬的脑子快速分析着这一切，虽然她本原的意识已十分相信墨零先前所说，但这无疑是一个拖延契约的方法。而在这段拖延的时间中，她也许能找到新的拒绝理由。 “如何解开封印？” 悠扬的思绪被打断，墨零干哑的声音显得更加低沉，他脸上的黑色纹路竟突然又覆盖了回来。 悠扬凝眉看向墨零，“你要现在解开？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解。”这次，墨零只说了一个字。 “根据墨鲨所说，记忆解封是从他上次晋级之后。依此推测，这很可能跟变身之后的十二道重大穴位有关。也即是说，我要用当初的锻造手法重新在你身上尝试一遍，至于结果……”悠扬极力清晰地向墨零解释解开封印的手法和成功的概率。 “所以，你并不是目前最好的实验体。” 悠扬坦承了她的想法，她不会拿人的生命开玩笑，即便这里的剑者大多有三条命。 “我打算找些重伤濒死的剑者来验证这一手法，你可以等一段时间。” 悠扬明确地拒绝，但墨零的关注点永远在另一个层面，“你担心我会死？” 悠扬无奈，她提了提气，点头，“是，我担心你会死。” “很好，你尽管动手，我绝对死不了。” “……” 这场漫长的谈判最终以悠扬半胁迫式的获得一个生命力旺盛的实验体而结束，但契约仍像两根吊绳悬在悠扬的头顶，她不知它们何时会垂落下来，恰好兜住她的下巴…… 第78章 活体实验 1. 悠扬返回红城不久，天色已大亮。 她第一时间赶到任务殿，发布了两条声音信息。 第一，无条件救治重伤濒死之剑者或剑鞘，但生死自负，若生，需答应修补师一个条件。 第二，则是将墨鲨的记忆解封情形及其后续交易传递给了城主府，以解除墨鲨可能随时被抓回红城的危机。 这是悠扬想来想去，既可不用与血剑变态见面，又可不耽误正事的两全方法。哪怕，要额外花费掉一些能晶，至少免除了被虐的可能。 接下来，悠扬便在自己的修补院锻造小屋中，一边修复疗伤，一边静等伤者上门。 然而，直至下午天色将晚，她身上的伤势也全然好了七七八八，预期中的生意仍是未能开张。 难道平日重伤的剑者极少？可是，迷雾森林五层已是危机重重，更遑论更深的六层至八层？或许是自己运气不佳吧。再等等，要耐心啊。 悠扬站起身来，伸了伸盘坐整天的身体，她看到自己脚边两侧明显的两堆晶灰粉尘，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因为她吸收能晶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如今差不多一分钟可吸收一颗。所以，即便她之前那种夸张到极致的自愈体质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去，对她的影响也不算太大。 事实上，做个正常人，她才更加安心呢。天下可没有免费吃的大馅饼。 她一边思索，一边漫步朝着中央街区的斗场走去。除了迷雾森林，最可能出现重伤剑者的自然属斗场了。 斗场的氛围永远火辣辣的，焰红的数十丈高的围墙，以及大大小小、高低起伏的暗红斗台，那深暗如渊的红倒像是被血染成的。 悠扬一连看了数场赌斗，连她体内的血都要沸腾起来，可惜仍未遇到重伤的剑者。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自己可以上斗台，亲手制造几个重伤濒死剑者。但这想法闪了那么一闪，立即被她狠压了下去。 她虽从不介意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但一贯有自己的行事原则，这种无故涂改别人生死的下作之法，她还不屑为之。 悠扬敲了敲自己尖尖的下巴，终于把视线从斗台上移了开来。 这偌大一个斗场，貌似从来没有听说过有管理或者监督的剑者呢。果真没有吗？ 悠扬的眼珠灵活地转了几转，她笑眯眯地由一个拱门退出，直奔地下的任务殿。 隔了不到半刻，她又从另一个拱门进了斗场，脸上依然笑眯眯的，但那笑又似乎有了什么不同。 她这次不再关注斗台之上的赌斗，而是沿着双层围墙内的环梯，一阶阶拾级而上，直至进入了斗场的顶层，果然，那里倚柱抱剑站着一名剑者。 不错，就是他了，斗场的督剑者。悠扬脸上的笑容更盛，这个以能晶从任务殿买来的消息果真不错。 “这位督剑者，在下有任务相送。”悠扬开门见山，直接表明了来意。 但那人转过脸来，却竟是个熟人。 …… 第79章 暴露与线索 1. 悠扬高高兴兴地接手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一位重伤剑者。 她立即冲红蜂摆了摆手，“你晚上再来，任务球到时一并确认完成度。” 因为据悠扬的保守估计，治疗差不多傍晚才能结束，而眼前这位剑者如果大难不死，也大致会在那个时间点醒来。 但奇怪的是，红蜂竟拒绝了，他迅速摇了下头，“我有时间，就在这里等！” 他说得又快又急，语气生硬，显出某种少有的固执。 悠扬瞥眼看去，发现他那双异常赤红的眼睛正“凶狠”地盯着自己，似乎悠扬敢说出个“不”字，一定会给她一剑。 嗯？凶狠？悠扬眨了眨眼，心中闪过几分若有所思的兴味，一个剑者会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用来干等？有趣。 悠扬敛下眸子，无可无不可地回道，“随你，只要别干扰我就好。” 之后，便利落地单手提起那位重伤剑者，抛上了炉台边缘。 治疗即此展开。 大概是对此次手术寄予太深，再加之这本就是悠扬的辅业，那些烂熟于心的锻造手法，几乎无需思考，便一切犹如机械般流动操作起来。 意识丝无声探出。惊人的是，她抽出了自身十分之一的意识丝布局于周身方圆一米，形成了一个警戒的圆。而剩下的意识丝则仍持续如流水般涌进了重伤剑者的脑域。 竟是分心二用？！只见两部分意识丝同步操控，恍如两个不同的个体，互不干扰，又相护相行。 悠扬的嘴角微微翘起，成功了！ 这突来的灵感实验，完全得益于之前同时进入墨鲨和墨零意识海深层所造成的意识体分割。 不得不说，祸福相依，有时候，转换一种角度去思考和运用，那些原本以为不好的或无用的反而会转变为惊喜。 悠扬彻底沉下心来。至此，那种一旦进入手术，便毫无防备的被宰割之态！她终于消除。 警戒，与手术同行。 接下来，仅仅三息，或者时间更短，悠扬便顺利进入了忘我之境。 这次与重伤剑者的沟通并不如墨鲨那次困难，因为其意识体完整，甚至处于半清醒状态。悠扬轻易便唤醒了对方的意识，开始传递手术关键的12条脉络走向。 一时间，整个修补小屋人声如寂，只剩下炉膛中的火舌不时发出“噗”、“噗”的细响。 而红蜂自始至终立在门口，他红色的短衣隐在同样鲜红的石墙之侧，像一尾栖息的艳蛇。 他的视线不断在悠扬与重伤剑者之间游弋，半响，似乎实在看不出什么，又转而一寸寸审视这实在不怎么宽展的小屋。 火炉……锤具……杂乱摆放的剑尸碎片……以及一堆瞧不出形状和用途的“垃圾”。 红蜂有些苦恼，他不知这次该汇报些什么，才能让对方满意。事实上，他到现在也没搞懂监督悠扬的任务重点在哪里。但这任务的报酬委实可观，一个对方认可的信息，便可换取100能晶。再加上这是个被动触发的隐藏任务，也即是说发布者很可能是某城的城主，甚或是剑皇。 所以，这是个机会。 他握了握拳，又瞅向悠扬鲜艳的红发，黑色、灰色、红色，三种属性可变，这是他上次汇报过的内容…… 他正沉思着，却突然听到极小的声音，他的耳朵动了动，整个人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12条正经主脉……2条任督隐脉……108大穴……” 悠扬口中念念有声，只是这声音十分地低沉，她仿佛是无意识地碎念，口形蠕动，具体的内容听来却十分吃力。 红蜂又向前迈了两步，他此时距悠扬不到两米。他集中精神全力捕捉那些怪异的发音。不料，“哐啷”一声！刺耳的金属锐响，激得他跃跳而起，直接拔出了身后的剑。 然后，他脸上的肌肉抖了下，僵硬片刻，又重新放松下来。 只见，先前一动不动的悠扬，正用力挥打那把马蹄状的黑色锤具—— “哐啷——！” “哐啷——！” 既单调又暗含着某种节拍。 红蜂的剑悄然藏于背后，他不适地摸了下耳朵，但下一刻，他的眉头猝然皱起，那些原本马上就要捕捉到的声音被敲打声掩盖，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他盯向悠扬，发现她仍闭着眼睛，满头细汗不断蒸腾又不断流出，那只黑色锤具不断敲打在重伤剑者身上，竟意外地没有血液渗出。 红蜂抿了下唇，他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下子向前迈了三步。他要听清那些内容，他有种直觉，这些在他看来十分古怪的信息，应该有用。 他那双赤红的眸子更亮了，像打了油的血。 但是，他刚刚站好，头部向前侧了一侧，那嘟囔似的说话声消失了。同时，一种危机感猛然降临，他的头部像被锤子锤了一下，发出“嗡嗡”地声响。 怎么回事？红蜂捂着头后退。“嗡嗡”声骤然消失。 他又试探着向前，又是一下重击。这是……意识丝入侵？ 怎么会？他保持安全距离盯向悠扬，却突然瞪大了眼睛——血！好多的血！ 只见大量的血突然从重伤剑者的体内涌出，而悠扬的锤击并没有停止，每锤一下，都有更多的血渗出，血花四溅，那场景看起来血腥又恐怖。 红蜂不知是否应出声阻止，他犹豫了片刻，却又听得“嗖”得一声，由火炉中飞出一个乌黑的圆球。 那圆球速度极快，瞬间便扑向了重伤剑者。不，更准确地说，是扑向了重伤剑者身上的血口。 然后，更诡异的是，那些血口几乎眨眼之间便被吸了个干净，连同那些渗出在外尚未蒸发干净的血污。 红蜂惊异地看着，等那圆球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在血口上四处蹦跳，他才看清这圆球的样子，竟是……一颗眼珠？ 这莫非是从剑者身上挖下的死物？可它明明活着！ 红蜂游弋不定地想着，索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这些信息全部一一汇报过去。 接下来的等待显得十分漫长，悠扬的动作一直没再变化，仍在不停地敲打，而监督任务亦没有后续回应…… 2. “好了。” 突来的声音惊醒了红蜂，他这才发现天色已暗了下来。治疗结束了。 “他怎样？” “自己看。” 红蜂不解地上前，发现那剑者一动不动，脸色灰白，“这是……失败了？” 悠扬瞥了红蜂一眼，渡步到一旁闭目调息，“你跟他有仇？” “什么？”红蜂惊异地抬起头来，“当然没有！” “那你为何在治疗期间故意干扰，致使他大量失血？——是你杀了他！”说到最后一句，悠扬忽地睁开眼睛，仿若透视一切的目光使得红蜂骤然紧绷。 但很快，悠扬又闭上了眼。 红蜂皱眉，犹疑了片刻，才回道，“我并非故意！” 悠扬没有回答。 红蜂又等了数息，见悠扬始终不语，他瞅了瞅一直挺尸的剑者，“那么，我将他带走了。” 他说完，见悠扬依旧不曾理会，便顾自上前，打算扛走那剑者。 却不妨，他双手刚刚伸出，那原本“死去”的重伤剑者竟忽地出手，重重地对着红蜂的前胸给了一掌。 “嘶——！”红蜂倏然后退，他看着自己胸前流血的伤口，“唰”地扭头—— “他没死！” 他的话是对着悠扬问的，但回答他的是一记更狠辣的攻击。 “我没死，你很不满意？” 重伤剑者像一只被惹怒的狂狮，毫无顾忌自己虚弱的身体，招招要害地攻向红蜂。 “你没死！” “我当然没死！你这样的混蛋都没死，我怎么敢死？” 两人一来一回拆了几招，终因重伤剑者虚软无力而被红蜂死死压制。 但那重伤剑者虚喘着气，并不甘心，他看向盘坐在一旁的悠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这你重伤我就是为了讨好这个剑鞘？” “当然不是！”红蜂直觉地否定。 “不是？不是，你会趁我受伤非要同我比试？” 红蜂闭嘴不语，眉头皱得死紧，他的双手都用来压制重伤剑者，但对方那张嘴，他却无可奈何。他小心地冲悠扬那边看了一下，却正对上悠扬绽然灼烫的目光—— “你对我有何企图？” 第80章 暴露与线索2 1. 红蜂抿唇不语，他隔了片刻，急步上前，发现那剑者一动不动，脸色灰白黯淡。 他心下忖了忖，忽然想到这小屋内的许多剑尸碎片，那倒不如——“既然失败了，尸体便留给你吧。” 悠扬的眉梢一挑，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古怪的笑意。 “你的意思，你要把他的‘尸体’，送给我？” “已经死了，不如送你有用。”红蜂观察悠扬的表情，他觉得她应该会喜欢，这样他才好问别的事情…… 他正这样想着，身后突然传来森然的杀意，侧身回挡，却为时已晚，整个背部重重受了一爪，爪尖透胸而出，乍时鲜血淋漓。 “他没死？”红蜂明白过来的瞬间，便怒声质问，这声音自然问得是悠扬。 但他已无瑕去看悠扬的表情，因为重伤剑者的怒意比他更沉，“我没死，你很不满意？” 剑者犹如一头被惹怒的雄狮，出手完全是搏命的杀招。 但更令红蜂想不到的是—— “我可没说他死了。” 悠扬说话的语气仍然不疾不缓，徐徐而答。但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形也同时攻向了红蜂。 她的目标，红蜂的左胸心脏之处。她把握的时机恰到好处，红蜂几乎是把半个胸膛直接递到了悠扬的手里，他的右半侧身体仍在拼斗之时，心脏处突然传来一阵锐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重创了。 “喂！滚开！谁让你出手的！”重伤剑者气喘吁吁地表示不满，在他看来，只有单打独斗才能显示剑者的强悍和高傲，更何况，此时出手的还是个剑鞘。这绝对是耻辱！ 他同红蜂对视了一眼，两人突然用力，同时弹了开来。 战斗竟因为悠扬的偷袭而停止了。 悠扬冷冷地瞥向重伤剑者，“我想，该滚的是你。” 重伤剑者一愣，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嚣张的剑鞘，敢跟剑者对喷，不想活了？他龇牙咧嘴地正想吓唬吓唬悠扬，却见人家完全不鸟他，目光已转向红蜂了。 事实上，悠扬是完全不屑于同重伤剑者计较，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原住民剑者可都是瞧不起剑鞘的，而且，绝对拒绝合作！这早已见怪不怪了。 何况现在，她的关注重心在红蜂身上。因为刚才的偷袭，她竟然未能在红蜂的心脏处找到异物，完全没有！难道，他的幕后boss不是那位神秘尊上？ “是尊上派你来的？”悠扬试探地问道。 “什么尊上？你为何攻击我？”红蜂的脸被怒意激成了红色，他以为悠扬在转移话题。 看来真的不是。悠扬思量。并且，她始终未在红蜂身上感觉到对自己的杀意。即便现在，也没有。 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一边想着，悠扬同时回道，“因为你竟敢偷我的宝贝！攻击你，不过是我的回敬！” 说罢，悠扬右手一伸，那枚乌黑的眼珠正正夹在她食指与中指之间，闪过一道诡谲的光。 红蜂上涌的怒意像突然遭遇冰雹，他目光微闪，佯装急怒，“什么宝贝？就这样吸血的眼珠？我不过是担心某个家伙被吸成剑干！” “放屁！你趁我受伤，硬逼我赌斗，结果将我打成重伤，现在又假装什么好心？”重伤剑者不依不饶，直接捅破了其受伤的真相——“哼！依我看，你肯定对这剑鞘有不良企图！” 重伤剑者的嘴炮十分厉害，两人说着说着，又战在了一起。不过，仍然没有用剑，因为剑技的破坏力太强，若被发现他们敢在修补院内打斗，照城规来判，两人很可能会同死一回。 悠扬未再插话，她旁观二人战斗，好笑地发现那红蜂竟然毫不专心，嘴中反复强调他根本不知道那眼珠有什么用。 这么明显而笨拙的试探，悠扬若不编出个答案，似乎太不够意思了。 “这是净血珠，可以吞食血液中的狂暴元力。”悠扬故意把声音压得极低。 果然，那红蜂为听得清晰，一个不慎，便遭了重伤剑者的重击，脸上狠狠挨了一拳，鼻孔流出血来，很是狼狈。 如此，便没错了，这个红蜂绝非那位尊上的爪牙，看来，是想探听什么消息。 悠扬确认了心中的猜想，便无谓再多做纠缠，直接将两人轰出了修补院，宣称“任务球作废，我拒绝确认完成度，你们两个——自便！” 第81章 森林惊·变1 1. 悠扬风风火火地赶往任务殿，然而，得到的结果却令她吃惊。 发布任务的负责人严词拒绝一切与守门剑者相关的任务，并声称这是各城城主令。 悠扬沉思着离开了任务殿。 不过，假如守门剑者的真实身份果真是剑皇，那么，不准发布与之相关的任务倒也理所应当。 此路既已不通，那便无需浪费时间，悠扬立时运转元力，改道登上了进入迷雾森林六层的传送台。 至于原本计划三天都用来做*实验的事情，以前两日的门庭冷落，和昨日那位重伤剑者的治疗情形来看，完全无需特意空出时间来做此事。因为，这委实是件长期的活儿，一时半会儿瞧不出结果来。 思虑倏忽一闪，传送台传来熟悉的眩晕之感，迷雾森林六层，已到了。 跳下传送台，两步，五步，十步，……，悠扬停了下来。 眼前所见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屋，远处还有石亭，石亭中摆放着整齐的石桌、石凳。这些一望而知明显属于人类世界的建筑，此刻正醒目地矗立在近似全秃的树丛中。 之所以说它们近似全秃，是因为整个六层的树木，竟然只有极少数格外高大的乔木才在最高处的顶端留有一些稀疏的叶片。 悠扬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秃木的树干，灰白灰白的，却不是冰霜，倒类似于石头的质感。 石头？悠扬又看了下触目所及的各类石头造型。 不知为何，这些石头总让她有一种诡异的不安感。毛骨悚然。 怪异！悠扬将元力集中于耳部——静，极静，整个六层仿佛一无人烟——怎么可能？ 悠扬的眼骨碌碌转了几转，先不管它，找到墨零才是她的首要目的。 于是，悠扬避开这些醒目的石头造型，选了一处只有方圆两米只有树木和矮灌的地方。她沉心敛神，感知墨零的位置所在，嗯？迷雾森林深处？ 七层，八层，甚或九层？ 悠扬磨了下牙，以她目前的实力，六层狩猎可是极限了。 有什么办法通知到那家伙呢？ 有了！她想到上次大换血之后，对方的情绪简直就是大喇喇地直接敞开，或者，可以远距离传达一些简单的意思？ 悠扬试着激荡自己全身的血液，意识集中于“有事急见”、“有事急见”……。如此，大概冥想了不下十遍，悠扬长舒口气，睁开了眼来。 豁——！ 怎么回事？悠扬自信自己的记忆绝对没有出错，这片地段分明没有任何石头造型，可现在，距自己不到三步的一、二、三——这三个石凳是怎么回事？ 长脚？会跑？ 悠扬“唰”地回头，果见身后亦有一桌一凳，正鬼鬼祟祟地蠕动，见自己瞪视过去，立时停住。 什么鬼？ 悠扬正要攻击，突听一阵“忽啦啦”急响，只见一青发青眸的剑者疾速从六层深处奔出，而他身后紧咬而来的是一排足有数十个木桩大小的石凳。 悠扬紧盯着那些石凳，可看来看去都是标准的石凳模样，这是……石兽？ 正暗自猜测，却不妨那剑者奔行的前路上突然窜出一座两坪左右的石屋，剑者刹势不住，且那石屋的屋门豁然变作一张黑洞洞的巨口，一口便将剑者整个吞了进去。 而后，巨口紧闭，整个石屋内部不断发现沉闷的震响，但隔了不到五息，石屋彻底安静下来，屋墙的一侧，悄然敞开了一道门。一切，又似乎恢复了原状。 这一幕活吞生人，悠扬看得牙齿发酸，而这个时候，她那总是慢一拍的原住民常识提醒，才在她的意识海中飘过三个金色的大字——石斑兽。 悠扬手中的长剑，几乎与这提醒同时，攻向了正在包围的石斑兽。 而原本尚小心隐藏、鬼鬼祟祟的石斑兽自那座小型石屋活吞掉一个剑者之后，突然开始速度惊人地向悠扬砸来。真的是横冲直撞，毫无规则地起跑、弹射、怒砸。 悠扬的左手剑挥舞得精准绝妙，剑气毫无虚发，道道直击兽身。然而，这可割破剑者防御的剑气，此时在石斑兽的身体上却只显现出一道道白色的划痕。 悠扬再次攻击，这次剑技附炎，然而，没用！这石斑兽竟然完全不痛不痒！ 这得是多么强的防御力！ 悠扬瞠目，柔身一转，脚尖踩在一个起跳的石斑兽之上，欲突破重围。而石斑兽不甘示弱，亦纷纷急急跳起，于是，悠扬同这些石斑兽，一逃一追，犹如杂技团杂耍一般，开始在空中与地面起起落落。 半刻钟后，悠扬狠擦了下额头的汗。还好，还好，这些石斑兽的速度相对于它们的防御力没有那么变态，至少，悠扬全力运转元力之下，终于突破了包围圈。 但这些石头似的东西仿佛不知疲倦，且越来越多的石斑兽不知是听到了此处的动静，还是它们有特殊的联络方式，正疯狂地向这里赶来。 一刻钟前听起来还安静得不得了的森林，此刻到处是“嗖嗖”声和“唰啦唰啦”的连响。 得想个办法！向高处试试！ 悠扬“蹭蹭蹭”地数十下连续疾跃，寻了一棵足有近百米的乔木，爬至最高处。 不到十息，那些石斑兽也开始抵达此处，它们聚于树下，越聚越多，然后，一个跳起，落于另一个的背上；第三个跳起，落于第二个的背上…… 关键是，它们还能拉长，那些石凳、石屋什么的如今都几乎拉长成了烟囱。 天！要不要这么聪明能干！ 悠扬望着树下越来越接近的石斑兽塔，果断向另一株树木小心跳去，因为这里的树木光秃且距离稀疏，不是每次都能有恰好的落脚之处，而且，高低悬殊，再加上冰层干扰，一个不慎，便会打滑摔落。 所以，在树木上转移，速度反而慢了下来。 怎么办？一边小心翼翼地攀爬跳转，一边脑筋高速地运转。这东西总有缺点吧？缺点，缺点…… 嗯？悠扬的眼角闪过那些稀落而可怜的叶片，她又望了望光秃秃的树干和同样光秃秃的石斑兽，莫非……？ 试一下！ 只见悠扬突然停了下来，速度从剑鞘空间中拿出一件衣袍，“唰唰”两下，简单粗暴地将自己本就不长的头发给包了个严实，脑后系了个死结。然后，悠扬从树枝间“作死”似地探出了自己的“包裹头”来。 “唰啦！” 嗯？原本还追逐悠扬不放的石斑兽突然整齐地停下了动作，僵硬了足有十息，然后，犹如被推倒的竖放塔罗牌，石斑兽恢复原状，各回各家。 不是吧？真的可行？ 悠扬摸了摸自己包裹严实的脑袋，原来只要没毛就行了啊！这审美好前卫！ 悠扬感叹着，又感知了下墨零的位置，似乎没什么变动？莫非是收不到表达的意思？ 再等等看吧，顺便，好好磨练下实力！她可没忘了自己的另一个目标，赢取挑战月名次！ 所以，审美超常的石斑兽们，来战！ 一群不行，那就——先来一只吧！ 头发遮挡严实的悠扬完全不会遭到石斑兽的主动攻击，于是，她很容易便引开了单独的一只，磨！杀！不是防御力变态么？悠扬的攻击全部落在一条线上，重复攻击，十次，百次，这只石凳样子的石斑兽“啪”得一下变形了！ 变形？不！是完全被虐出原形了！ 悠扬瞧着浑身上下布满黄色斑点、有鼻子有眼的灰黄蔫兽，现在这样才叫石斑兽嘛！ 这样想着，悠扬的剑尖朝着石斑兽颈上惩罚地戳了下——竟然戳进去了！防御力弱化？ “叽——！”石斑兽突然发出尖叫，朝着悠扬喷了一口气。 悠扬疾速避开，凝目一看，只见被喷的地面之上多了一层石膏，这是……石化？ 悠扬反复试验了几次，真是石化！ 不过，这石斑兽本就被虐得虚软无力了，连续喷了五六口石息之后，张着大嘴哈哈地喘气，却是再也喷不出什么了。 悠扬的眼睛眯了眯，她的左手长剑再次戳向了石斑兽，然而这次剑刃与兽身发出“铿”的一声锐响。石斑兽的眼中射出一阵嘲笑的光来。 嗯，笑得不错！ 悠扬同石斑兽对视了一息，视线在石斑兽身上溜了几圈，然后，她出手极为缓慢，却又无比精准地戳中了——石斑兽身上的一个斑点。剑尖毫不费力地刺了进去。 果然如此！ 悠扬的眉挑了挑，一剑结果了这只石斑兽，既然已完全了解了石斑兽的弱点，悠扬不再浪费时间。 2. 接下来，悠扬的战斗，由一对一，到一对二，渐渐增加到一对三，此时，她对付石斑兽已有了清晰的节奏，引兽，离开兽群，隐息，偷袭牵制，直到对方累出原形，悠扬磨杀石斑兽已磨出了手感。但她不满的是，若正面对抗，她始终无法破除石斑兽的防御。 她正琢磨着有没有什么方法，正在对战中的三只石斑兽却突然齐齐扭头，看向了远处的天空—— 什么？粉红色的雾？ 很快，不但远处，连悠扬所站的区域也开始下起了粉色的雾霾。 但更令人惊异的是，下一刻，三只石斑兽竟然同时撇下悠扬，向着粉雾最深重之处急速奔去。 第82章 森林惊·变2 1. 发生了什么？ 悠扬思考了两息，便远远尾随在石斑兽之后，向森林深处潜了过去。 一路上，却看到更多的石斑兽像受到什么不可抗拒地号召一般，狂命地朝同一方向奔跑。 而原本前一刻还在战斗中的剑者，此刻统统被石斑兽无视。他们先是惊异地左右张望，随后个人的好奇心浮现，不约而同地跟了上来。 于是，这个由四面八方聚往一处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奔跑的重踏声、身体同树木的摩擦声，甚至兽与兽之间的碰撞声，伴随着剑者们不时的剑啸呼喝，连成了汪洋一片。 六层到底有多大，悠扬不知，她坠在这越来越庞大的石斑兽群之后，隐在越来越集中的剑者之中，直至飞奔了有一个多小时，才最终停住。 这是一个巨型的黑色深坑，数千头的石斑兽满满当当地挤在坑底，有一些被挤出了边缘，它们又拼命地跳了进去。 剑者们止步在了坑沿的四周，因为整个巨坑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味，仿佛是什么树木、土壤混合着死尸一起积压数百年发出的铁锈腥膻，这腥味刺激着他们的嗅觉，使他们恶心反呕。 悠扬直接屏蔽了嗅觉，她选了一棵离地近十米的树干，俯视向整个深坑。只见所有的石斑兽齐齐望向天空，石质的兽口中发出嘶喊的呐响，它们仿佛在声嘶力竭地示威，又仿佛在翘首等待…… 悠扬的视线集中于笼罩在整个深坑的粉红雾霾，这里的雾霾比六层中的其它区域都要深浓，她控制火属性元力试探地焚烧身体周围的粉雾，但元力刚刚露头，这些粉雾犹如看到美食的饿狗，一米方圆瞬间清空，全部覆盖在了悠扬的身体之上。 不但如此，它们正以极快的速度在强制渗透。 悠扬迅速收回元力，体表“噌”得冒出一层盔甲似的火焰，粉雾似被烫了一下，猛然溃散，逃出了悠扬的身体。 正在这时，天空突然一亮，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兽吼声猛然拔高，变得又尖又利，似乎要刺穿整个天穹。而头顶的天幕瞬时暗淡，大大小小的黑影如急雨一般倾盆而下。 “呯呯”声响不断，自高空跌落的黑影一个个翻滚而起，浑然是死神的镰刀，扑咬向每一个碰触到的石斑兽。血腥，惨烈，断肢齐飞。 剑者们这才看清那一个个黑影同样是凶兽，只是它们身形各异，明显不是六层原有的兽类。 悠扬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将意识丝探入坑底，发现这些天降的异兽眼睛全部是诡异的粉红色。 莫非与这粉雾有关？ 可来不及等悠扬有更多的思索，天降兽同石斑兽的厮杀已瞬间升温，它们不是简单地杀死对方了事，而是吞噬！杀掉对方，再吃净尸体，或者——生吞活咽！ 它们是杀戮的机器，亦是垃圾的清道夫，不过五息，整个坑底的凶兽数目顿然减少一半，空出的地面之上不见一丝肉末残肢，全部被舔食的干干净净。 更诡异的是，悠扬注意到这些活着的、吞吃过天降兽的石斑兽们眼睛也开始变作粉色。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响成一片，更像是进食的中场歇息…… 果然，吞咽完毕，新一轮的啃食撕咬重又开始。有一只天降兽大半个身子钻进了石斑兽的巨口之中，从内部直接撕爆了石斑兽，于是，更多的天降兽效仿，一时，石斑兽的肉块儿四处溅飞。 巨坑围沿的剑者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谁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整个六层的剑者全部集中于此，不到百人，可在他们漫长的战斗生涯中第一次见识这样原始而变态的血腥。 悠扬的心底同样震撼，可与此伴随而来的，还有深深的不安，和担忧。 厮杀马上要完成第二轮了，她注意到坑底的粉雾散了开来，观战的剑者不知不觉中沾染了更多的雾霾。 “不要吸入粉雾！”悠扬将意识伸展，传达了警告。这些剑者“唰”地纷纷回头，瞪向悠扬栖身之处，后又惊异地“嗤”了一声，转回头去。 悠扬身体内浓郁的标记气息，使他们立时认出原来是一剑鞘。索性便不再计较其无礼冒犯之处，敢用意识丝警告他们，果然是剑鞘才会做的蠢事。不过，六层之中怎么会有一落单的剑鞘？这念头仅仅一闪，便被新的变故引了开去。 “啊——！”一个白发白眸的剑者只来得及惊喊了一声，便猝不及防地被一天降兽吞掉了半个身体。 离他站得近些的剑者立时反击，挥剑斩向那只天降兽，天降兽灵敏地避开，肚子里发出一阵巨大的“忽噜噜”声响，而后，其一米多长的身体竟腾空而起，嘴巴鼓了几鼓，“吼”的一声吐出了一串金属性的剑气细刃。 剑刃自上而下，由高向低，铺头盖脸地朝着那剑者急刺。 只听“铿铿铿——”的一阵连响，那剑者长剑同剑气群刃相交，惊而险之地荡飞了大半气刃，但那剑者本体却被激得“蹬蹬”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体。 而那头天降兽此时已踏落地面，吞吃掉了死去剑者的另半个身体，嘴中吐出更加密集的剑刃。 2. 悠扬惊疑不定地看着，一向带笑的小脸上显得格外凝重。这些天降兽竟可以通过吞噬获取剑者原有的元力属性！ 更糟糕的是，这边的战斗还没决出个结果，又有新的剑啸声响起，坑底数量锐减的凶兽，不但天降兽、还包括那些石斑兽，此时全部转移目标，开始向这些剑者们发起了凶猛的攻击。 即便是离巨坑隔了约百米之距、栖身于树顶的悠扬，此时也成为了攻击的目标。 这是一头体形格外庞大的天降兽，兽身三米开外，步速却丝毫不见迟缓。只见，那天降兽一跃而出，疾奔的身影犹如一道迅风，至中途又变而纵身拔起，接连三跳，最后一跳以其惊人的高度正面扑向了悠扬。 悠扬双剑迎击，一记十字斩横劈其颅额。但其身形晃荡了几下，甩了甩脑袋，额头之上只露出一个拳头大的十字切口，白肉外翻，但是却没有一丝血迹渗出。 又是这么厚的皮？悠扬忍不住磨了下自己细小的白牙。她现在恨不得自己可以长出凶兽的巨齿，直接上阵撕咬。 而天降兽显然被这一击敲得更加恼怒，其粉色的兽瞳不住缩张，龇咧开的血盆大口仰天嘶吼，森然地露出其齿缝间的碎肉，涎水如线，滴答在光秃的枝丫间。 悠扬瞅准方向，在其吼声将落的瞬间，弹射而下，身影快速地朝着远离巨坑的光秃树林中疾行。 而天降兽喷吐的红色元力剑刃紧随而至，紧紧跟行。 悠扬刻意让自己与天降兽保持一定的距离，直到再看不到别的凶兽，悠扬停了下来，反击正式开始。 悠扬兜头反转，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时间，整个人犹如火箭炮一般，化剑！ 不！是化成一把带有剑芒的巨大剑鞘，劈斩！ 悠扬一口气连续劈斩了二十三下，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 而后，鞘身再也无法维持形态，“哗”的一下又变回了人体。 人体于半空之中，腾地燃起火焰，她正要再以元火灼烧那天降兽，火焰吞吐，却见这兽竟被她生生劈死于地，泰半身躯埋入了地底，而上半身自头顶至前胸、后脊，裂成了血淋淋的两半。 悠扬呆了一下，立时收回火焰，身形掠至一旁。 竟然解决了？看来以意识力凝聚出剑鞘本体，攻击同一处，可以破除那该死的防御！ 悠扬的眼睛倏然一亮，她立时吸收能晶补充元力，绕了一圈，重回主战场边缘。 只是，眼前的战况比她预料中的更惨。 她发出意识丝警告，意图让剑者们一对一拉走异兽，远离主战场，这样利用森林地势，绝对可以反转。但此刻完全不起作用。 剑者们该死的高傲和血性正在疯狂飙涨！悠扬的意识丝完全被忽视，有个别剑者甚至直接选择了屏蔽。 凶兽的天赋本能、强悍的*防御，再加上通过吞噬剑者而得来的元力属性剑刃，随着剑者一个个死去，同样数目亦在减少的凶兽却越来越占据着优势。 该死！ 悠扬深呼口气，急急同墨零传送了“危险，勿来”的信息。不管先前那条其是否有所收到，这都是她必做的，她不能因己而陷对方于险境，更不能恃着对方强大而无视危险的可能。 悠扬握了握拳，隐藏于树后的身影急射而出，目标——主战场！黑色巨坑！ 第83章 森林惊·变3 1. 瘦小的身体犹如一条小鱼潜入了黑色的巨海。 海波翻滚间，悠扬的身影忽隐忽现。 这完全是一场混战，不分敌我、触之则伤的混战！石斑兽、天降兽和眼睛亦变为粉色的剑者们之间，犹如中了最恶毒的诅咒，只要不死，--战！ 悠扬小心地靠近一只正在激战中的石斑兽，她将气息降至最低，视觉和听觉加至最大，然后，缓慢地，三步……，两步……，一步！ 有用！ 一步之距，这只石斑兽依然没有对她发出攻击！ 也即是说，即便吞噬过天降兽，它们仍可喜地保留了某些本性：譬如对无毛体的衷爱。 悠扬苦中作乐地咧了咧嘴，狠狠抹了下脏兮兮的小脸。 有戏了！加油！ 而接下来，奇异的一幕上演了。 只见悠扬紧贴这只石斑兽的背后，仿佛一片轻而飘忽的树叶，不断随着石斑兽的杀戮而飞速移动。偶尔地，她又会瞬间从一只石斑兽背后飘至另一只背后，期间，那些企图吞噬她的天降异兽则被她巧妙地引给了它们的对手--石斑兽。 这显然是一场惊险的博弈，在悠扬同那些天降兽之间。然，最为奇特的是，恰是在这最血腥的战场中央，反被悠扬寻得了一丝生存的契机。 与此同时，悠扬分心二用，先后运转火元、灰色元力和黑色元力，三元轮流上阵，开始了对粉雾的全力清剿！ 这也是最直接切除根源的方法，即通过最大限度地清除粉雾，来唤醒那些陷入癫狂的剑者。 否则，不出两个时辰，所有的剑者都会死亡，整个六层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祭场。 悠扬屏去杂念，专心地运转元力。 而令她吃惊的是，她体内的三种元力属性，竟然还是她本原的灰色属性最为好用，同化！同化！连类似毒物的粉色雾霾也可以同化！ 既然如此，拼了！ 悠扬放开身体防御，诱人的火属性元力透体而出，粉色雾霾立时饥渴地蜂拥齐上。不过这次，悠扬并未阻止它们进入身体，反而加速元力循环，一时，悠扬所在之处，仿佛化身为巨力漩涡，身周数米的雾霾统统被一网打尽！ 而远处，粉色雾霾迅速补充占位，于是，不过几分钟的光景，整个巨坑被笼罩的区域，竟被悠扬吸了个彻底。 元力循环继续运转，但悠扬的体内还进行着另一场战斗—— 粉雾驯化！ 只见，肉眼可辨的灰色元力甫一出元力通道，便势如猛虎，扑跳翻滚，而粉色雾霾犹如肉糜，一经碰触，被鲸吞，被包裹，渗透，同化！它像不知靥足的永动机，所有沾染其上的异类都被驯服，成为它的一部分。 一时间，悠扬体内的灰色元力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累积，它甚至想要攻击另外两种元力属性。 好在三种属性，悠扬限制了不同的通道和循环路径，非她愿意，三种永不会交叉。 所以，灰色元力最后也只是不甘地在另外两条路径外壁闹腾地翻滚了几圈，渐渐停歇下来，重回了灰色元力的专属通道。 而这一番同化补元，在悠扬所感，不过是数百息的光景。 但在主战场，现实的时间已过去了半个多钟，此时存活的剑者不至三十人。石斑兽和天降兽加起来却仍有近千头之多。 “吼--！” “吼--！” 悠扬刚刚完成一波驯化，意识丝探出，突听两声巨吼，夹杂着风刃自左右两侧飞速袭来。 2. 木火属性元力？只见，一左一右，两种元力剑刃眨眼即至。 然，悠扬的意识丝并未收回，此时见情势危急，原本准备向剑者发出的意识丝警告顿然一变—— “咻——！” 绵长的意识剑啸，如层叠的波浪般在剑者们的脑部轰鸣。 “咻——！” “咻——！” 剑者意识中本能地剑啸回应，接二连三，一一啸响，瞬间，啸鸣连成一片；疯狂的厮杀意识顿然一清。 而悠扬此时正险险地自两道剑瀑间穿过，后背不幸中招，衣袍籁籁，落下无数碎片；裸露处如鞭刑施加，腥红一片。更不妙的是，悠扬随后团身一滚，竟撞上了一只天降兽的棕毛大粗腿。 厮杀中的天降兽陡然被其一扰，恼怒地抬起巨脚狠狠踩踏而下。 “速速离开！让它们自相残杀！”悠扬这句话直接以元力传出，响彻在整个巨坑的上空。与此同时，她手中双剑并一，疾出，巨力斩向那条毛血纠结的粗壮兽腿。 剑者们眼中的粉雾退却，意识早在悠扬的剑啸声中便肃然一清。此时，再听得悠扬力喝，受眼前血腥惨况的刺激，求生的本能使他们不及多思，已“嗖嗖嗖”地先后向坑外林中四射。 悠扬见此，身形陡然拔高，毫不犹豫地同样朝坑外疾逃而去。至于，还有没有固执地非要在此刻彰显剑者的高傲和无畏生死者，已不在悠扬的关注之列。 仁至义尽，找死者，请自便。 “吼——！” 兽吼声陡起，悠扬回头一看，不由暗啐一声，再次加速。原来那只被她砍了一剑的天降兽竟浑身带血地追了上来。而且，一边疾跑，一边甩动身上的血珠，其身体两侧地面瞬间多出两条蓬松血线。 好在，只有一头啊。 悠扬边跑，边提取元力压缩球。如今不用顾忌会有所误伤，还是用爆破式袭击干脆过瘾。于是，悠扬一路曲线跃进，直至过了数百息，待巨坑处的厮杀声已不甚清晰，猛然闪身进了一处林木密集之处。 而那只天降兽仅隔了不到百息，亦赶至此处，只听其巨口中嘶吼连连，胳膊粗细的小树被其一撞即折。一时间，林中“咔嚓”声响不止，地面亦被其重蹄踩得“咚咚”作响。 悠扬趁机快速攀爬至一棵树端，凝目细看，这才看清这天降兽的模样。 只见其长近三米，有一人多高，吻部尤其尖长，獠牙参差，极像是狼身却长了个鳄鱼大头。 悠扬测算好距离，待其进入约十米之距，手中两枚元力炸弹一前一后射出，近身之际，同时引爆。 “轰隆——！” 一声重叠的爆炸巨响，待土石木屑散落，悠扬下看，却是眉头一挑—— 地面被炸出个葫芦形大坑，那天降兽血肉模糊站于其间，却仍挺立不倒，俨然还活着！ 秉着绝不给敌人喘息之机的原则，悠扬双手剑迅速放出，十字回旋斩，“嗖嗖嗖”疾飞，自高而下，那兽头部扭向悠扬一侧，身形竟毫不躲避，“噌”得被双剑绞出一篷血肉，腰腹之间顿然多出个大洞。 而那天降兽也终于轰然倒下，激得地面又是一阵尘石飞扬。 回旋剑返回悠扬手中，悠扬正待给这天降兽一个痛快，却听到这天降兽发出了一阵哀鸣，这哀鸣低沉绵长，仿佛含着无尽的悲意，不知为何，竟一时勾动了悠扬的恻隐之心。 悠扬跃下树端，走近一看，凶兽的眼睛碧绿如海，不见了那妖异的粉红色。而这双如海的碧眸中，正淌下一串泪珠。 它见悠扬走近，那泪越发汹涌，眸子中透出苍凉、痛苦、后悔和祈求之意。 ——竟然如此通透人性？ 近距离的对视，使悠扬对其情绪的感知越发敏锐。而悠扬确认的是，无论是巨坑中的厮杀，还是先前的对战之中，这天降兽都不兽有任何的情绪流露。而现在…… 悠扬直觉地又向前走了几步，直至离那兽仅一步之距，悠扬蹲了下来，她的手抬起，落在了那看起来异常丑陋的巨吻之上…… 3. 天降兽十分的安静，它立即表示出了喜悦之意。 “你莫非要我帮你治伤？” 天降兽却摇了摇头，它努力将自己的头部伸到了悠扬的手下。这是何意？ 悠扬正自疑惑，却突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剑啸。啸声来自四面，很快聚于一处。 悠扬运转元力倾听，只听有剑者怒声吼道，“传送阵关闭了！” 这还不算，隔了不到两息，又有一阵急声，“各层之间的通道结界也关闭了！” …… 第84章 森林惊·变4 1. 传送阵和通道结界竟然都关闭了！ 这时机未免太过可疑！而且，有谁能够做到关闭传送阵和通道结界呢？剑皇吗？ 悠扬不确定地想着，但这些随之而来的疑问却仿佛印证了她之前的不安。 关闭传送阵和通道结界，是为了不让他们出去？ 远处依稀传出的厮杀声仍在继续，悠扬摇了下头，——不，或者是为了不让本层的凶兽出去；可是，为什么？ 悠扬的脑中突然闪现出那些妖异的粉雾和猝不及防的天降凶兽，或许，这场突来的厮杀……？ “咝——！” 悠扬的眼睛瞿然大睁。 手指上尖锐的疼痛，打断了那越来越清晰的猜测。 她低下头去，却见那天降兽的一根巨齿正戳在自己的手掌之中，血珠顺着掌心滚落，不断滴答在白色獠牙之上。但奇异的是，血液瞬间渗入了那巨齿之中，牙齿上透出一些零乱的纹路。 而天降兽的眼中则急切地透出一股焦急和渴望，没有杀气，倒似有催促之意。 悠扬原本打算止血的手停了停，又重新置于那牙齿之上；新的血液挤出，如一道红色小溪将十多根巨齿淋了个遍。牙齿上的纹路全部显露，却渐渐向着头顶延伸。 悠扬的手毫不犹豫地转移阵地，最后落在了天降兽的前额之上。 一阵金色的光线突然漫出，自悠扬与那天降兽的头颅相接之处，遽现了一道巨大的圈纹。圈纹不住蔓延，如波浪般汹涌包裹向悠扬和那只天降兽。 悠扬被金光刺得眯上了眼睛，她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嗖”得一下侵入了自己的脑袋，她想躲避，可身体竟然完全无法动弹。意识海之中瞬间多出了一些陌生的画面，但尚未等她仔细查看，那闯入之物又仿佛被弹簧强力拉扯，一个刹那，又从悠扬的脑袋中撤了出去。 是什么？ 悠扬的意识丝蜂拥追捕，沿行那东西撤离之路，但蓦地，一阵暴烈的危机袭来，悠扬果断将意识丝回撤，身形急闪，模糊间只看到一个金光闪耀的图纹，没入了那天降兽的脑袋。 同一时刻，自那圈纹之中，飘出一道诡异的巨力，亦轰上了悠扬的身体，但这巨力似乎只为将她推开。 闪思间，悠扬乘力后撤，身形几下连续鲤跃，窜入了林木之间。 而就在悠扬转身逃命之时，一道无声的雷电正正击落在天降兽的兽身之上。 “噼哩啪啦”的声响，伴着肉焦味传出，悠扬“唰”地回头，看到的却只有一堆焦黑的肉炭。天降兽巨大的身体已完全看不出一丝原貌。 雷电跳跃着，自那堆焦炭中蹿出，如数道银白的小蛇。它们并未立即消失，反而人性化的悬于空中停了数息，而后，竟向着悠扬靠了过去。 悠扬身形秒退，但雷电的速度要快上许多。不过半秒，便拦住了悠扬的后退之路。 悠扬全身戒备，体内的元力高速运转，几乎要破体而出。但那雷电只古怪地围着悠扬转了几转，两息后，一个闪跳，向着天际奔去，不见了。 悠扬又等了片刻，确认那雷电不会回来，才重又走向那只天降兽，不，已化成一堆黑炭了。 焦黑的*之上，仍不时发出细弱的“兹兹”声响。 悠扬却冲着这肉炭沉思了起来，她的右手支在下巴之上，眼神却是空茫的；甚至，片刻之后，她的红发红眸突然变回了本原的灰色。 而事实上，在悠扬的意识之中，她正在寻找那些曾经出现的画面，因为再次看到这只天降兽，她的脑海中竟然自动浮现出四个字——妖兽契约。 可这明显不属于原住民该有的认知，整个苍茫大陆没有任何兽类被称作妖兽。 搜寻的结果十分可惜，那些一闪而逝的画面仅剩下一些记忆的微粒；悠扬的意识海尚无法仅通过微粒来复原画面。 她眨了眨眼睛，眸发又变作红色。 下一刻，她突然向前走了几步，蹲下，双手手掌整个覆在了那堆肉炭貌似头部的地方。电闪已十分细弱，但仍没有消失。 悠扬的手接触那肉炭的瞬间，便有一些游丝状的雷闪崩裂了她的皮肉。 但她的手牢而稳地覆着，甚至，手掌下的焦炭开始微微下陷。 十息，三十息，悠扬一动不动，直至过了数百息，悠扬的眼“唰”地睁开，灰色的瞳眸中闪过一道尖厉的光。 原来如此。 悠扬缓缓地站起身来，她一掌一掌地轻轻拍打手心中沾染的焦黑—— 原来，这些天降兽被称作妖兽。 原来，它们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原来，之前的金光圈纹，便是妖兽契约；通过它，可以共享妖兽的记忆。 也原来，契约失败了…… 悠扬的脸色十分平静，但那双灰色的瞳眸却似含着荒原似的苍凉。 她没有一丝迟疑，在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整个人犹如一把锋锐的利剑，咄咄地蹿向了剑者们聚集之地。 但她落入人群的那刻，锋芒仿佛连着气息一起寂灭，她看起来，仍是那个瘦小又残次的剑鞘。 2. 冰霜色的传送台，不断有剑者放入各色的能晶，然而，它们像被是嫌弃似地，又迅速被吐露出来，抛砸在台面之上或之下，发出“咚咚”的声响。 这声响，在此时可一点都不动听；不但如此，多次的重响之后，它像是暴躁的战鼓，激荡起空气的热度。 有剑者终于不满，他愤恨地向传送台发出了数道攻击，交错的剑芒倾泄而出—— “咔嚓——！” 剑芒过后，传送台面竟可耻地裂开了。 怎么可能？这么不经打吗？ 大家面面相觑，那剑者更是瞪着传送台，目眦欲裂。说起来，似乎没有剑者会故意去攻击传送台吧。 所以，它的抗打击力如何，谁又知道呢？ 也或者，命该如此？ 悠扬的眼眸眯了眯，空气中的气氛驽拔张。那个击裂传送台的家伙，无疑成了被围攻的对象。 “通道结界也会裂开吗？” 悠扬仿佛漫不经心似地低语了一句，但这轻轻的语气却像魔力的羽毛一般，拂开了空气的窒闷和紧张。 “对，可以攻击通道结界！” 有剑者慢一拍地灵光一闪，有剑者直接动手。一时间，“嘭嘭”的轰鸣声不断。 而悠扬走向了一边，那里，躺着三个重伤濒危的剑者；两个意识已经模糊，一个嘴中仍喃喃自语着“杀！杀！”。 悠扬并未说话，她直接自剑鞘空间取出了锤具，体内火元“轰”然现身，包裹住那把黑色锤具的底部，朝着生死未知的一个黄色剑者落了下去。 这是十二分大胆地治疗！ ——没有时间进行仔细的检查和意识沟通，更没有天然炉火给剑者预热身体和穴窍，甚至连可躺的空间也只是森冷的乱石之地！这，便是全部的条件。 可悠扬的锤具毫无退缩，她那只细瘦的臂膀似乎含着无穷的张力，抡圆，击下，锤具下的火焰发出“忽忽”的风响，像红色的风箱，用力地吼着。 人定胜天么？ 悠扬不知，亦没有一丝的时间去想。她只是不断地锤击，不断地催动火元，加热，移动，一个穴窍，又一个穴窍。粗暴而直接，野蛮而不可思议。 可三个剑者，活了。 有无意间瞥视到此处的剑者，眼睛几乎要瞪大得脱出眶来。这是他们亲见的第一位修补师剑鞘，太厉害了，亦似乎……有点儿太可怕了！ 悠扬沉浸在治疗中，早不知身外何夕，直到最后一个穴窍重重击落，一瞬间，所有的酸疼如蜜蜂针刺。她的身体一歪，直接倒于地上，调息起来。 3. “嗡嗡——！” 剑鞘空间中持续的震动不断，悠扬取出蜂鸣的身份石，——嗯？ 只见，许久未曾变化的修补师等级竟然刷新了，空白的栏格之内，赫然填着赤红的四个篆体小字——地极中品！ 对于这个完全没有头绪的等级之说，悠扬看了一眼，便撇开了。 她感受了下体内已补充近九成的元力，思索了一瞬，起身，向着林中别处走去。 而与此同时，在迷雾森林的最深处。 墨零与那名同他极为相像的剑者正对向而坐，盘于一座黑池之上。 黑池中，狂暴元力激荡翻滚，不断聚于墨零的体内，但不过数息，元力便又漏降出来。 而他的身形犹如卡带的影像，时隐时现，显得极不稳定，仿佛—— 随时会消融于那黑雾之中。 可他对面的剑者，不但毫无异状，嘴角还带着一抹灿烂的笑…… 第85章 森林惊·变5 1. 悠扬不断在林中搜索，若遇到未死的重伤剑者，便会停下来，救治一番。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因为只要她救治的剑者越多，日后所能收获的记忆碎片也就越多。 但，逃出巨坑且能保有关键身体部件的剑者寥寥可数。将近两个时辰，悠扬锻穴锤造者亦不过三人。其中，一个断臂，一个腰腹被掏走一大块儿肉；第三个，整个左侧后背至腰脊被啃，白骨森然，看上去颇为吓人。 不管如何，悠扬对三位伤者极力施为；之后，又协助他们回到了传送台左近。 而此时，通道结界依然未能打开。 悠扬看了看毫无一丝开裂迹象的透明结界，再次转身，向着六层深处跃去。 这次，她的速度极快，一路疾行速奔，毫无停歇，路线却是越来越向巨坑靠近。 如此，约一个小时光景，嘶吼声渐次清晰。 悠扬伏在一处矮木掩隐的高地，目光盯向巨坑，只见坑中的凶兽总数赫然已减损了三分之二还多，粗略估计也就是大概五六百头。其中，小只的石斑兽已全部阵亡，而天降妖兽亦仅剩一百多头。 悠扬的目的便是偷取受伤的天降妖兽。她要察看更多的妖兽记忆，搞清楚这场血腥天灾的幕后凶手！ 悠扬正思索着有什么好的方法可以悄无声息地偷猎，忽地，有断肢“噌”然飞向坑外，击中林木，发出“啪”的撞击。 悠扬看着那断肢，眼神忽闪：貌似某些部位，是天降妖兽的最爱啊！ 想至此，悠扬不再耽搁，几下闪身，抓选了两块儿血－淋淋的断肢，重又返回。 而接下来，悠扬的动作简直不忍直视。只见，她拿出那根疑似前肢的粗壮大腿，“唰啦唰啦”，如同剥香蕉一般，将那断肢的外皮给剥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左手灰色短匕突现，对准那结实的红色健肉，“籁籁籁”，一阵刀影翻飞，待停下来时，地上一摊凌乱的肉块儿断骨—— 唯悠扬右手之中却托举着一颗心！一颗足有足球那么大的血淋淋的红心！ 不但如此，悠扬随后又以元力化丝充入那红心之中，于是，这颗心跳动了！ 我的天！ 悠扬眯着眼，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还算不错吧，天降妖兽应该会上当？ 悠扬自剑鞘空间中取出一直未用的呆藤枝条，上一次，便是靠着呆藤的藤鞭战败了墨鲨那家伙；这一次，依然拜托你啦！ 悠扬掂了掂藤鞭，黑色元力灌入，长鞭极具灵性地抖出个波浪造型，鞭尾“啪”地一下，精准地勾入了那颗红心之中。 去吧，小家伙！ 悠扬冲着手中长鞭低语了一句，原本两米多长的鞭藤倏地拉长，直至近十米长，潜到了巨坑边缘。 悠扬的意识丝同时抵达，等了数息，瞄准一个重伤战力不足的天降妖兽，红心自其身后绕出，“啪”得打在了它的前额之上，又自其尾部缩回。 “吼——！” 这大概是妖兽的毒品吧。只见那几乎奄奄一息的天降妖兽，仿佛突然有了无穷的战力，竟“腾”地一下起身，低吼着跃出了坑中。 路线么，自然追着那只可爱而跳腾的心啊。 上钩了！ 悠扬屏息控制藤鞭的速度和走向，元力不断顺着长鞭充入红心之中，那红心跳动得越发厉害。 “扑通扑通！” 终于，天降妖兽蓄力一个纵扑，圆满抱住了那诱惑至极的红心，交将其塞入了巨口之中。 但下一刻，“轰”得一声，天降妖兽的口中发出一阵炸响，半尺长的獠牙被崩断了数颗，嘴巴是再也合不上了。 萎靡在地的天降兽抱着自己的兽头在断枝间翻滚，而悠扬则趁机将灰色元力探入对方身体，迅速同化驱逐其体内红雾。 一番折腾之后，天降兽慢慢平静，而其眼中的妖异粉红色全然退却，恢复了本原的玛瑙棕色。 悠扬尝试在不契约的前提下，同对方交流。果然，正常的天降妖兽极通人性，但不能说话，一人一兽之间的问答仍是个大难题。 可若再次契约，那神出鬼没的雷电势必不会放过她们，该如何呢？ 悠扬看着面前妖兽那双澄澈的眸子，盯视半响，眉梢突然微微一扬，只见，她的左手缓缓地伸向妖兽的头部，如同梳理羽毛一般，开始自其额头向后轻轻抓挠。 而悠扬右手的食指，则置于妖兽的双目之间，时钟似地，徐徐晃动。 “放松，放松，相信我……” 悠扬声调舒缓有序地不断重复呢喃，直至一刻钟后，那妖兽的兽瞳开始出现茫然虚焦之状，早已准备多时的意识丝第一时间侵入了妖兽的脑袋之中。 “哗——！” 大量的记忆如同高速行驶的列车两旁飞逝的风景，悠扬不断在妖兽意识中传达她想要寻找的关键词——妖兽，契约，红雾，坏人…… “咔——！” 坏人两个字明显激出了妖兽的强烈反应，记忆画面倏地停了下来，流转而出的是一群古装剑士在森林中捕捉妖兽的情景。悠扬注意到这些剑士踏剑飞行，他们的装束同墨鲨记忆碎片中的打扮极为相似；难道墨鲨记忆同这些妖兽的记忆来自于同一个异世界？ 悠扬惊了一惊，这个推测让她热血沸腾，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只要从这些妖兽的意识中，她就可以提取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位置—— 入口！入口！从哪儿进来的？ 悠扬重新传达关键词，但她突然发现两侧流动的记忆画面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模糊，直到它们完全静止，一些熟悉至极的金色字符倏然现身—— 是“封”字！是记忆封印！ 而与此同时，字符光速延伸，密密麻麻如潮水般向着悠扬的意识淹没而来。 逃——！ 悠扬眼前一黑，她抱着疼痛不止的头，手指飞速敲击几个穴位；汗水密集地渗出，她的脑袋像被斧头劈了一下！ 逃出的那一刻，她不得不斩断自己的一部分意识丝，因为，她极度怀疑那些金符会连她的意识一同冻结。 悠扬突然打了个冷战，狠狠摇了下脑袋。这个设想太恐怖了—— 如果失掉自己的记忆，那同死去有什么区别！ “吼——！” 杀气！ 悠扬侧身一滚，那天降妖兽咬了个空；好在，它先前已被悠扬绞了战斗力。否则，此一刻又是一番惊险变故。 悠扬暗吁口气，纵身骑上那妖兽背脊，双手剑互叉，对准其颈部，一个全力绞压，“噗”得一下—— 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下了。 2. 悠扬缓了口气，一边调息，一边寻思再偷猎另一头天降妖兽。 但不待其调息完毕，四周的空气突然起了变化。 嗯？ “咔嚓——！” “咔嚓咔嚓——！” 伴随着令人牙酸而心悸的咔嚓声响，覆盖整个森林的厚实冰层突然开裂了，而透骨的寒气顿然一空，随之而来的，是滚滚炙人的火烫。 悠扬跳脚似地从地上蹦了起来。 与地面相接触的双脚，几乎要自燃起来。悠扬几乎怀疑自己的脚会像沥青一样融化，而粘贴在碎石之上。 不但如此，悠扬的身体突然传来一股剧烈的撕扯，她清晰听到自己的皮肤同那些树木和石块儿一样发出细小的“咔嚓、咔嚓”的开裂声响。 这是——炎季！极致的寒转变为极致的火，热胀冷缩，即便是原住民的剑者，亦一样面临着大自然最残酷的考验。 挺过去了，你的防御自然会有所增强，这算是上天给你的奖励。而如此挺不过去，那么，死去吧。 悠扬想起自己四个月前所经历的寒季转换，立时运转起全身的元力，开始抵抗这同样突来的火龙似的炙烤。 “忽——！”有树木突然燃起，林中冒出黑色的浓烟。 悠扬立即跳离林木浓密之处，向着传送台的方向奔去，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取些经来，那些原住民的剑者该是经验丰富的吧。 这边，悠扬正拿出生死时速不管不顾的奔跃疾跳。而在迷雾森林最深处，炎季的突然到来，使入定中的墨零“唰”地睁开了眼睛。 “怎样，你还要去？”对面盘坐的蒙眼剑者，不满地发出了声音。 但墨零的反应直接快速，下一刻，他的身影变换间，已飞离了黑池，朝着森林外层冲去。 “你不想活了？”蒙眼剑者疾速拦截，“我们现在不能分开！” “滚！” 一向少有情绪波动的墨零，异常地朝着对方吐露了不耐烦与嫌弃，还有一波唳气弥漫的轰杀。 “好！很好！”蒙眼剑者咬牙切齿地冲着墨零飞离的方向低吼了两句，但墨零现在的情况，使他不敢对其出手，否则前功尽弃，郁闷的还是他。 所以，眼看墨零已空间跃进了一段时间，想到放手不管可能会导致的后果，他颇为不甘地追着墨零朝六层闪去。 ——他就知道，“他”找的那个剑鞘是个麻烦，早该杀了了事！ 第86章 森林惊·变6 1. 蒙眼剑者一边追赶墨零，一边心思陡转：他想要解决掉悠扬，但作为一个剑者又碍于规则而不便于对剑鞘直接出手；更何况，当着墨零的面，他可不愿做“凶手”—— 除非，造就一场意外……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蒙眼剑者嘴角突然露出个笑容，下一刻，其身形骤然加速，朝着前方悬立于高空的墨零冲去。 而墨零之所以悬停于此，是因为整个迷雾森林的所有通道结界都呈关闭状态。空间跃迁，被全面禁止。 这情形他十分熟悉，天降异兽！ 事实上，每隔个数百年总会下雨似地来这么一拨，所以，迷雾森林的凶兽总在不断翻新。但这次唯一的意外，封闭的天降兽场与季节转换撞了车。显然，就眼下的惨状，如果不加以援手，恐怕此刻所有尚存活于林中的剑者不消多久都会死亡。 墨零心中冷哼了一声，他向来讨厌这股找不到源头的外来力量，迷雾森林可是他的地盘。 所以，墨零在确认这焦灼状况的瞬间，便断然出了手。 何况，他要进入六层，必然要先捅开后面三层的结界。 …… 当蒙面剑者带着诡笑赶至墨零身边时，他恰恰晚了一步，未及出口的喝止噎了下去，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墨零出剑，黑色剑刃带着风暴似的剑元挥了下去。 这一剑看似极慢，剑影在空中形成一道倾天的扇面；剑势自高空凛下，浑若巨斧劈木，那些在剑者们手中顽固至极的通道结界，一刹那，便势如破竹地裂开了。 “咔咔咔”的急响不断，只见迷雾森林自内而外，九层、八层、七层，层层逐次破开，仿佛被轻轻戳破的皂泡，顷刻间化作碎片。 但墨零的眉突然皱了一下，只见前进的剑气抵至六层，去势突然缓了下来。 他手中的长剑“唰”地举起，但剑势尚未挥出，视线突然被挡了一下，蒙眼剑者闪跃至他的身前，仿若带着笑声似地传来一声低喝，“我来！” 他站的位置极巧，俨然遮死了墨零的出手方位；不但如此，话落间隙，他手中的剑元已不容拒绝地挥斩了出去。 同样的一式黑色长剑，同样的姿态，亦同样仿佛被他不施力一般地自身后挥出。 剑气犹如灵蛇出洞，直接衔咬在了六层的切口之上，瞬时，双力叠加，那刚刚有所止缓的切口“嘭”得一下訇然爆开，结界碎成无数透明晶片，如冰棱一般坠落。 …… 悠扬抵达传送台未久，她正极速运转元力，以抵挡这炎季的暴热，意识中却猛然感知到墨零的位置变了——他在靠近！ 她倏地抬头，不过两息，头顶的结界已訇然炸开，墨零的气息正悬在高处。 但这喜悦不过一瞬，一股诡异的危机感扑面而至。 杀意！近在咫尺的杀意正藏于结界碎片之中，纷扬坠落！ 而且，它们在加速！ 透明的冰凌一样的无规则碎片，犹如群鲨的牙齿扑咬而下。 悠扬的眼角扫到一旁被这杀意尾风捕猎的剑者，仅一个照面，那剑者便“嘭”然一声，爆成了剑尸碎片。 躲，无处可躲！ 这像激光一般扫射的杀意真正的目标只有一个——悠扬。 墨零心中的愤怒如潮水一般泛滥，传至悠扬的胸膛。 高空之中，蒙眼剑者满意地俯视这一剑的结果，他相信仅仅是剑元的尾力亦不是一个小小的剑鞘可以吃得消的。更何况，为了制造这意外事实，还有旁的剑者陪葬，她该知足了。 但这所谓的障眼法在墨零眼中，完全就是多余。因为，他从来只看结果。 他会跟“他”好好算这笔帐，但不是现在！ 墨零的身形动了一下，蒙眼剑者早有关注，此时快速吐出一句，“如果你不想永远消失，就最好别再动用元力！” 这不是警告，而是事实！ 但墨零的反应超出了他的想像。 无法使用剑元，他还有身体。他的身形极速快闪之下，拉成了一条直线。 他必定，赶得及！ …… 悠扬的眼急遽地缩了一下，死意来得太快，既然避无可避，那便唯有——迎击！ 几乎在墨零朝下闪潜的同时，悠扬的身形亦同样朝上冲天而起，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墨零如愿挡在了悠扬的身前。 而蒙眼剑者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但很快，他的眉头狠狠皱起，身体竟在空中微微晃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不可思议之事。 是什么？ 他看到——墨零分明挡在了那剑鞘的身前，但那剑鞘竟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是的，悠扬毫不犹豫地出手了，她蓄力的一剑，体内的三种剑元疯狂潮涌，汇聚于墨零右手之中那把黑色长剑之上。 不错，悠扬抓握的是墨零的右手和他手中那把吞天的黑色长剑。 生死之间，墨零以身体抵挡杀意之刻，她只闪过一个念头，——为何不出剑？这念头厉如闪电击中了她，她的脑海中闪现出墨零那惯常的惊天一剑，于是，仿佛很自然似地，她的一只手揽在了墨零的腰侧，另一只手却牢牢地抓住了那把黑色的长剑。 然后，一个移步借位—— 力举！劈砍！！ 谁也没有想到，这绝不可能的动作竟然完成了。作为由剑者体内元力凝成的剑体，竟然听从了一个剑鞘的指挥。 而且，这挥砍出的剑元击碎了蒙面剑者的必杀一剑。 墨零惊愕地半抱着悠扬，他同样未曾想到，这原本以为由他来保护的举动，如今，却是她保护了他。 “好剑！” 悠扬松开了他的手，两人身形缓缓降落，她的目光从高空中掠过，又很快专注在墨零的脸孔之上。 但蒙眼剑者却几乎被气得脸色铁青了，刚刚——那是什么眼神？蔑视？ 一个剑鞘胆敢挑衅于他？ 他的手已忍不住摸向了身后长剑，但墨零手中的剑突然向他飞刺而来。 “你不想活了！” “你该死！” “哼！那便看看会是谁死！” 说罢，蒙眼剑者的身影倏忽一闪，竟突兀地消失了。 悠扬暗自不解，正要同墨零讲话，却见墨零的身影突然变得明灭不定，虚虚实实。 “怎么回事？” “我暂时……不能离他太远……”墨零的声音飘飘渺渺地随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了。 而未完的话，像是一道不妙的暗示，让悠扬的心思不由间浮浮沉沉。 …… 2. 结界通道的打开，让侥幸活下来的剑者疾奔向外层涌去。 但血腥一层层蔓延，天降妖兽与本地凶兽的厮杀没有一层得以逃脱。 比较一番下来，六层竟是所有层林中伤亡最少的。 因为其它各层中，粉红雾霾的渗透自始至终，以至结界打开的当口，仍有剑者在疯狂的杀戮。 最终，所有的剑者都不约而同地聚往了六层，悠扬和六层原本的剑者无奈地退了回来。 目前，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等。一边运转元力，抵抗炎季的暴热；一边死等传送阵的刷新。 这是毫无办法之下的办法。 因为没有传送阵，他们要靠体力到达各自主城，若在平时，当然可行，大概两三日的路程。可此刻，所有的元力都用来抵抗暴热尚且不够，又何来的力气和速度去赶回城邦。 不耐地、暴躁地声音嘈杂地咒骂着各自的不满，但没有一个剑者去做所谓出头的勇者。 悠扬侧耳倾听，林中凶兽的嘶吼仍不时响起，但有时又后继无力似地，突然消弥。 等待显得漫长而煎熬。 近两个时辰之后，林中突然一寂，没有兽吼声了。连一丝也没。 悠扬凝了下眉头，莫非全部死了？ 她瞧向依然没有动静的传送台，最终抵不住心中的疑虑，小心地朝着黑色巨坑潜去。 “轰隆——！” 悠扬初初看到巨坑的边缘，林中突然传出一阵轰响，而后是剑者们狂欢似的啸鸣，是…… 传送阵刷新了！ 悠扬猛呼出一口热气，身形骤然加速，朝着一片死寂的巨坑冲去。 坑底是密密麻麻的兽尸，除了断肢残体之外，有近百头兽明显还活着。 它们瘫卧于尸海，像是力竭而倒，却又全无声息。 悠扬的意识丝裹夹而去，倏地一探——睡着了？ 怎么回事？ 而不待悠扬有进一步的查看，死寂一片的巨坑突然活了，无论是先前沉睡的石斑兽还是天降妖兽，它们的身体齐齐发出“咯吱吱”的声响。 然后，皮肉绽裂，新的血肉顶出，旧囊脱落，它们全然变了一副新的样貌。不再是石斑兽，亦不再是天降妖兽。 不但如此，它们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厮杀，利落地抖掉了身上的旧肉皮骨，晃晃脑袋，一边或高或低地嘶吼，一边向巨坑外四散奔逸。 ……这些新的兽种，是人为么？ 悠扬沉思着，返回了传送台。 投入能晶，熟悉的传送震感袭来。 直至半刻钟后，悠扬终于踏入红城主区，却被街道之上拥挤而喧哗的人声惊了一惊。 第87章 挑战月风云1 1. 只见，火红的近十米宽的主街之上，拥簇着三三两两的剑者；那些平日里全然忙于狩猎而见不到踪迹的剑者，似乎一下子全部冒了出来。 而远处，自斗场临近主街一侧的六个拱形门洞边，则延伸出了六条曲长的队伍；队伍正不断快速而稳定地向前游移，竟显出剑者少有的秩序。 更夸张的是，连那些明显受了重伤的剑者，亦全然不顾伤势，悍然带着一身血迹，极为迅速地加入了队列之中。而他们脸上，均不约而同地透出一种异样的兴奋。 这是……？ 悠扬攒了攒眉梢，急步向人潮中踏入，杂乱的声音瞬间汇聚—— “……报名……五城分赛……挑战月……最后十天……总赛……” 剑者们或高或低断断续续的语句顷刻入耳，悠扬的心跳猛然加快了几许。 原来如此。——挑战月，竟然已经开启！眼前的队伍正是为明天开始的红城内部分赛而进行的报名！ 悠扬的眼底划过一道猝亮的色彩，她抿了抿干裂的唇，身形几下晃动，已利落地排入了某只队列的队尾。同时，她更用心地收集着有关挑战月的常识。 原来，挑战月一向以每年炎季的第一个月为准，前20天在五城之内各自举行分赛，竞出前百名剑者，再于后10天进入上一年获胜的主城参加总赛。 然而，这第一年的挑战月，悠扬无缘于总赛，并未能取得红城分赛的前百。 这结果虽未出入她的意料，却终究让她失望，那种潜意识中暗暗期盼的奇迹，果然荒诞如童话。 唯一让她获得点安慰的是，自第一场挑战赛开始，她的身份石上突然多出了实力等级。而且，这等级是依着剑者的实力所排。她目前的实力等级显示为飞剑士初阶。 也即可在体外凝聚出剑形实体，并操控其一定范围内作战。 飞剑士一共有三个大阶，初阶，中阶，和高阶。进入飞剑士中阶者可同时凝聚出百把以上剑体，操控百米范围之内；飞剑士高阶则可同时凝聚千把以上剑形实体，操控范围千米之内。 而迄今为止，悠扬所见识到的剑者实力尚都在飞剑士初阶范围。在她猜测，也许五位城主和极少数剑者高手才能进入中阶，而高阶飞剑士，大概只有剑皇了。 但对于飞剑士而言，即便同阶之内，实力差别仍是巨大的，譬如同为初阶，一个只能凝聚一把剑体，一个却能凝聚九十九把，那么后者对前者便是绝对的秒杀。 因此，她要想缩小这种差距，甚至从众多的飞剑士中决胜而出，这难度无疑于天堑鸿壕。 更雪上加霜的是，她的时间所剩无多。 当初，她同原魂灰灰协议的身体使用权只有三年，如今第一年已过，而第三年的挑战月她又不能确定自己还能否正常使用这具身体，所以，她最安全的机会便唯有在第二年。 如此，要在一年之内，无限可能地提升自己的实力，以使超出绝大部分的剑者，常规的狩猎自然已无法满足。 所以，悠扬为自己定下了一套地狱训练法。 然后，悠扬打包了一切所需，在迷雾森林中整整厮杀了一年。 从最初的六层外围，到中围、到内围，再到七层辗转厮杀，直至第二年炎季来临前夕，惊险至极地蹭进了八层的边缘。她的基础目标终于达到。 而结果的检验，便是在随后的红城挑战赛上，悠扬取得了剑者排名的第17位。 终于，获得了总赛的资格。 …… 2. 这是第二年挑战月第20天的凌晨，也即前往白城参加总赛的前夕。 修补小屋中，悠扬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她在反复烘烤一种粘稠度极高的树胶，而后锤打，压缩，再锤打，直至最后塑形。只见，约半刻钟后，三个在地球而言极为熟悉的吸盘油然出现。 吸盘大小不一，而地面上已堆积了大量的此类物事，悠扬称其为强力吸盘。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自由拉伸的弹力绳，同样是用这种火融树的树胶而特别加工锻造。 这两种工具将作为她的秘密武器，增加她接下来十天中获胜的筹码。 不客气地说，若依照原住民的对战风格，纯粹采用正面的碰撞厮杀，悠扬不可能赢得挑战赛的胜利。 好在，对于悠扬来说，方法只是达成目标的途径，她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打架，有时候，讲求的正是艺术。 悠扬不乏恶趣味地一边自我解嘲，一边收拾需要携带的物品。 这一年的森林厮杀，她的实力显示仍在飞剑士初阶，但剑鞘实体的凝聚，已可同时达到二十七把。 这里不得不提，剑者凝聚而出的自然是剑体，而悠扬无论如何凝聚出的都是剑鞘。鞘尾圆如半月，却偏锋利似刀。 与实力一同成长的，还有悠扬的锻穴之法，她在森林中并未放弃对濒死剑者的救治，只要有机会，她便会放开手脚施展。也因此，她早已顺利地分心多用，同时救治数名剑者。 她想，这或许也某种程度地增加了她凝聚剑鞘的数目。 然而，诸多剑者记忆的解封，却并未带来关键的进展。就目前已汇总的剑者记忆，可以肯定的是，剑者被封记忆之前同天降异兽来源于同一个地方。但关于他们是如何进入苍茫界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干干净净的。 这让悠扬不得不怀疑，关于这部分的记忆不是封印，而是被彻底清除了。 如果这种猜测成立，那么挑战月的胜出，更成了悠扬唯一找到离开苍茫界方法的途径。 所以，除却自身的实力，悠扬所要绸缪的还有很多。 …… …… “嗡嗡”的震动声，打断了悠扬的思绪。 她自剑鞘空间中取出身份石，查看之下，赫然是两则催促前往白城城池的通知。一则是红城分赛前百名的剑者名单，一则是红城高级辅职师的名单，包括高级治疗师和高级修补师，要求晨时六点必须抵达白城。迟到或不到者予以重罚。 不过，这两行林林总总加起来，亦不到两百人。 而令悠扬不解的是，她竟在后一行的名单中，发现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名字后的辅职业赫然成了特级治疗师。 这应该……是错漏？ 悠扬挑了挑眉，看天色已透出一丝亮白，当下不再耽搁，果断收起身份石，动身前往白城掠去。 …… 3. 晨时近六点，悠扬准时站在了白城的城门前。 说是城门，其实只是一排巨大的方型立柱，立柱与立柱之间便是通道了。 但因立柱建得极为高深，最高处仿若直入云天；人站于其下，立然顿生巍峨倾压之感。 而此时，每根立柱前均列了一位白色的剑者，并不是做旁的，竟是冲着非参赛人员和必须的辅职师特此收费。 令她意外的是，即便如此，来观赛的剑者依然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啧——！这倒是一笔颇为不菲的收入，难怪要每年获胜的主城才有下一年做总赛城池的资格！ 悠扬一边打量白城，一边出示身份石，通过了专用通道。 走入白城主街，悠扬发现来自五城的参赛剑者竟均汇聚于此。 在这里？竟不是去白城斗场么？ 悠扬瞄了瞄离主街四五百米之外一座显眼的建筑，白墙上泼染的红色散发出浓郁的血腥之气，当是斗场无疑。 其实，白城内的布局与红城大体上一致，看起来更像是有人一手统一建筑。最大的区别，就是白城的城墙全部选用白色的兽骨或异植，但不知是白城自身的恶趣味，还是为了增加某种不可言说的气势，于整齐锻造的白色砖骨之外，还有许多保持着原始风貌的兽骨：兽头，兽颈，兽胸，更有一整副骨架排排站立者。 于是，纯洁与野蛮的极致对比，使这满城的白色，顿然于冷冽中多了狰狞苍蛮之姿。 悠扬并未说话，她同周围的剑者保持着既不远又不太近的距离，恰好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又不会影响自己的观察。 去年，分赛之后的总赛，悠扬并未留下观看，而是在做出决定的当晚，便离开了红城城池。那时，总赛还尚未开始。 她留意着周遭剑者的举动，发现他们或低声交谈，或静立不语，但眼睛却都不时瞄向空中。 空中么？ 悠扬的疑问只存了数息，六点整时，头顶的空气突然传出一阵滚烫的波动，肉眼可见的波纹哗然荡开，而后，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凭空现出了一座浮空悬岛。全岛由五色构成，竟在灰蒙的天色下显出奇异的彩光。 “是浮空战台！” “浮空战台！……” 底下的剑者群情激动，不断啸叫起来，本就暴热的空气，像被兜头浇下一盆蒸汽，直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第88章 挑战月风云2 1. 悠扬惊异地看着如同巨型城堡一般的浮空战台。 这庞然大物压在了半座白城的上空，投下了一大片闷热的阴影。 剑者如流星般飞窜，一个个全上了城内建筑的屋顶。 悠扬站在屋顶上仰望，这才看清—— 同站台一起出现的还有五座城池的城主。 她的记忆此刻像受了刺激，突然迅速地刷新——白城白镜，青城青樱，黄城黄堐，墨城墨漓，红城血剑。 而血剑的原名，已无人得知。 只见，五城城主沿着巨堡外围，各据一位，同样悬空浮立——白！黑！青！红！黄！混若无声的默契，他们按照五行相生之位，突然之间同时向着巨堡射出了婴臂粗细的元力光柱。 五色光柱击中城堡外壁，却听“咔”得一声，巨堡如同蛋壳一般裂了开来。 蛋壳隐匿消失，呈现在眼前的是中央十座环状排列的五色站台，站台高低错落，如同散发着毒香的艳丽蘑菇。 剑者们仿佛受了这毒香的诱惑，突然发出巨大的啸鸣。 而下一刻，啸鸣四射，悠扬汗然发现脚下所站已变了区域，竟是在那巨堡之中了。 一同转移的，包括屋顶上和街道内所有的剑者，不过眨眼之间，巨堡下的白城竟浑然成为了一座空城。 白城城主发出哈哈的大笑，引领另外四城城主进入了站台中央的控制塔座。那里既是整个视野最清晰之地，亦是监控整个浮空站台的中枢。 悠扬的视线挪了回来，眼前所见，可不单单是装下五城人员这么简单，瞧这站台之外的空间，明显还绰绰有余呢。那边界…… 悠扬惊异地向着就近的边缘跃去，然而，看起来十分近的距离，她连奔了数千息，竟未到达。 悠扬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依然显得十分近的边界。 这是……，空间压缩？ 明显又是一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技艺呢！ 呆的越久，悠扬发现，看到的漏洞便越来越多，身份石、斗台、任务球、阵法、还有眼前的空间压缩……，这些东西被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频繁使用，却无人懂得制作和原理，也无人质疑呢！ 悠扬转身奔回了站台附近，总赛在五位城主的示意下正式开始。 而第一项，剑者的参赛资格验证。 2. 五百名剑者，一一拿出身份石，贴上站台周遭弹射而出的光幕。 光幕会自动接收身份石内的信息，根据其挑战意向排出挑战序位。 但突然之间，剑者群中发出了一阵喷笑，这声音正来自于悠扬的左侧，一名青发青眸的剑者一边憋笑一边指着悠扬手中的身份石。很快，这笑如同病毒传染似的，悠扬的左右两侧均发出了放肆的爆笑声。 “我说，这是谁的剑鞘，走错地方了吧？” “谁的，快领回去，自己没胆上来？” “错啦，你仔细感知她拿的身份石气息，那应该是她自己的吧。” “开什么玩笑，一个剑鞘敢上来挑战剑者？这是要闹自杀？” …… 但这些人叫嚷了半天，却发现，周围的剑者中毫无异动，那个标记眼前剑鞘的家伙竟无动于衷。 而更怪异的是，悠扬竟无视这些人的嬉笑嘲讽，她稳稳地向前，平举起了手中的身份石，显然下一步便是要贴上光幕了。 “回去！”一只手突然拦了过来，语气带着不容置喙和几分明显的嫌弃，是一个白发银眸的剑者。 “咦？这是白城的秩序者吧，他衣服上有双叉剑标记。” 秩序者？有意思！ 悠扬终于侧身瞥了这剑者一眼。眼前的情形，对于悠扬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去年红城内部分赛的报名，同样有剑者质疑，但因大多剑者要么见识过悠扬在迷雾森林中的厮杀，要么得到过悠扬的救助，所以，声讨声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 而现在么…… 悠扬向后退了一步，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强烈的恶趣味，她转过脸，朝着眼前的这位秩序者突然夸张地笑了下，“秩序者大人，做你这个位置，不知需要什么资格呢？” 悠扬的语速平缓，但她话音未落，脚下已几个错步，闪到了这位白色剑者的左前侧。秩序官的反射神经并不慢，他只是有些恼怒眼前这剑鞘的不识好歹：挑战月开战在即，谁有心思跟你玩闹？ 他重重的冷哼一声，抖手便又横截过去，并且，打算哪怕重伤了这剑鞘，也要赶快把她给赶下去。 然而，先是他的左手手臂发出“咔”的一声锐响，而后，他的右侧膝盖微微内弯，肩膀一沉，“啪”的一下，熟悉的声音传来，他豁然抬头，悠扬手中的身份石已牢牢地吸在了光幕之上。 而且，在极高的位置。 秩序者看着那身份石，全身僵硬：一个剑鞘*强度竟然比他还大？怎么可能？他抚了抚那只仍然麻痛的手臂，突然沉默…… 但他周遭的剑者却比他的震惊还要大，因为他们看得更清楚，悠扬是撞开了他的手臂，直接踩在他的内膝处悬身而上的，甚至最后，人家还在他肩头踩了一脚。 那个一气呵成，那个姿态潇洒…… 众剑者心中滋味不一。 不过，有人醒过神来，立即意识到另一件事—— 那身份石，并未掉下来！ 并未掉下来？ 剑者们不可置信地仰望着那块身份石，直到光幕之上一串金色的信息串罗列排出—— 悠扬：红城剑鞘 实力等级：飞剑士初级 目前排名：红城分赛第17名 战绩：重伤348位，轻伤无，死亡无 …… 鸦雀无声。 连那位秩序者也忍不住锤了下自己的下巴，这是幻觉吧。剑者的挑战赛怎么能有剑鞘参加？ 他们不约而同地瞅向战台中央处的塔尖，但五位城主并未出声阻止。 光幕保持了五息，下一位参赛剑者的信息同样公布而出。 但大家的心思已不在其中。 他们只看着悠扬轻飘飘地纵身取下了那块儿身份石，经过秩序者身边时，语气颇为轻柔的说了句：“秩序者大人，我这算不算某种程度上战胜了你呢？” 她上下抛着那块身份石，仿佛玩笑一般，可那秩序者不知为何竟后退了一步。 而她说完，便径自慢悠悠地走到了红城剑者的阵营，盘膝坐了下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想做秩序者吗？……” 直到此时，他们心中的开关才像是突然扭了一下，静寂无声的人群中发出了巨大的喧哗。 他们谈论最多的还是，她是谁？一个剑鞘，怎么能参加剑者的比试？ 这是儿戏吗？ 但，也有一些剑者，指着悠扬的战绩：凡对手皆重伤，这岂是寻常意义上的剑鞘？ 不管如何，有些厌恶者更恶之，有些冷眼者则警醒。 3. 而在战台的控制中心，独属于五位城主的座席上，他们正饶富兴味地看着台下的这一切。 他们中并未有人出声阻止，是因为他们觉得有意思，很有意思。 而并非纯然相信一个剑鞘真有什么可撼动剑者的攻击力。 当然，也许有个别例外？谁知道呢？ “血剑，是你们红城的？怎么不藏着？哈哈！”白城的城主白镜仿若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血剑只盯了眼悠扬的位置，眼底光线明灭，“有本事，就拿去。” “可别算上我，我可是有契约鞘侣了。”墨城城主墨漓如是说，他的声音听起来仍是那么温温柔柔的，眉间含着砍不掉的忧郁。 而黄城城主黄堐和青城城主青樱对视了一眼，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再看看……” 青樱竟也点了点头。 …… 第89章 挑战月风云3 1. 排序名单的等待，并不算久。 几乎在最后一名剑者将身份石信息连接上光幕后的不到十息，一个巨制的榜单便映射了出来。 五百名剑者，哦不，准确地说，是四百九十九名剑者和一名剑鞘，按照排列而出的序号，每次二十人上台对战。 二十人之后，是接下来序号的二十人。 如此，一轮，再一轮……，循环至最后，胜出的三名便是此一年挑战月的最强者。 当然，这期间因为重伤或死亡而不能参加下一轮的剑者，则被视为淘汰出局。 也因此，高级治疗师、甚至平时并不太吃香的高级修补师，在挑战月期间，都会变得十分抢手。 悠扬想到自己来白城前收到的第二则通知，莫非因为红城内部缺少高级治疗师，所以给了自己一个特级治疗师的称号？ 这念头在她脑海中倏忽闪过，她已低头查看起自己的身份石来。 剑者的身份石上，早已第一时间，显示出了各自排序的对手，而悠扬第一轮的序号是83位，她的对手是一位来自黄城的剑者，84号黄鬼。 她重又看向光幕，浏览起其他剑者的排序。 很快，她便在离自己名字不远处，找到了墨鲨的排序，103位，他们之间只错了二十名。 嗯？还有一个熟人，红井？110位？…… 悠扬正若有所思—— “我抗议！我要求更换83号对手！这是对我作为剑者的侮辱！”一个犹如闷在缸中说话的、瓮声瓮气的大嗓门嚷了起来。 83号，自己被点名了呢！悠扬中止了对光幕的浏览。 她心里有一些不耐烦。 怎么参加总赛的剑者都这么婆婆妈妈，直接进入比赛不好么？ 悠扬退离光幕稍远了些，才看清自己第一轮的对手：长得极为高壮，□□出的肌肉像一块块垒起的三棱石，头顶一窝蓬松至极的黄色乱发，简直就是一头人型的暴躁狮子。 他冲着中央控制台的五位城主喊话，这次白城的城主总算开了口，但皮球却是立即又扔给了悠扬，“83号，你觉得如何呢？” 悠扬求之不得，皮球既然给了我，那就别想我还回去。 只见，悠扬极快地右手凝出“剑体”，反手回扣背后，左手握拳锤于右胸前，微微躬身，竟是利落地行了个剑者礼—— “回城主大人，我觉得84号剑者是个懦夫！与其怕输给我，不如直接弃赛的好！”悠扬铿锵的声音，因为元力的加入而飘荡在整个战台区域。 剑者黄鬼气得暴跳蹿起，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你胡说，老子会怕输？老子是要挑战剑者！剑者！你一个不知死活的剑鞘……” “那可有谁听说过，有剑者会因为怕胜而拒绝比赛？！” 悠扬说完，又转身面向五位城主，目光坦诚，姿势恭敬而不卑微—— “各位城主大人，我建议将挑剔对手的剑者视为弃赛，否则一个个都来抗议要更换对手，这总挑战赛还比不比了？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难道要所有的剑者都等着他一个？” 悠扬说得节节有理，语气肯定，且悄然间把事情引到了所有剑者的身上。剑者们性格使然，他们自然早迫不及待想第一时间开始战斗，谁愿意陪你在这里扭扭捏捏？ 果然，在剑者们的不满私语中，黄城的城主黄堐同样迫不及待地接了话—— “准了！” 并大手一挥，脸上已多出了不耐烦。 而其余四位城主并无异议。 于是，黄鬼瞬间被剑者们嫌弃似地拨在了一边。 第一轮的剑者已飞身上台。 至于之后，黄鬼愤怒而凶狠的目光，悠扬选择忽略不计。 她的整副心神完全投入了正在进行的厮杀之中。 2. 第一轮的上台顺序是从第500名往前倒推，也即前面两天几乎没有悠扬的什么事。 但这并不妨碍她观摩剑者们的比赛风格。 战台一如分城赛采用全开放的模式。 悠扬的位置离战台有大约两米，但即便如此，那些厮杀中的血沫仍不时光临她的头脸。而那些紧靠战台的观战剑者们，则早已被浇了满头满身，简直就是一个个血人。 但越是这样，他们的呐喊和啸叫便越是疯狂，直接、暴力、血腥、硬对硬的激烈碰撞，这正是原住民剑者所崇拜的，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战斗方式。 悠扬对此不表示自己的喜恶，她唯一在意的是，自己要采用什么样的战斗方式来应对呢？ 她的目的可只有一个——赢！ …… 一场又一场的厮杀，重伤者越来越多，而悠扬毫不意外地见到了一些算是熟人的熟人。 墨鲨，黄参，红井…… 而且，他们都出线了。 也许不久，他们之间也会有一场血腥之战呢。 …… 第三天的上午，悠扬终于等到了自己的首战。 黄鬼么，似乎很容易暴躁呢！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含着笑，轻飘飘地悬身上了战台。 3. 十个战台，厮杀同时展开。 黄鬼二话不说，体内早已祭出一把黄色的巨制实剑，兜头便向悠扬劈来。 在他看来，一个剑鞘上挑战台，根本就是找死，凝聚一把实体剑都是看得起她。 他要一剑把她轰下台！最好刺个半死不活！ “轰——！” 剑体击在台面发成闷重的沉响，原本平整之地竟被劈开一条宽约半米的深坑，尘土弥漫中，黄鬼目发虚张的盯着那深坑。 然而，那坑闪了一下，台面立即又回复到平整的原貌，而他准备击杀的悠扬却……不见了踪影。 “找什么？是在找我么？” 黄鬼听到声音，急急转头，这才发现，悠扬竟不知何时已窜到了他身后。 黄鬼的脸色不知为何憋得通红，他全力放开感知，再次出剑—— “你别想跑掉！” “你的剑不够快，我当然可以跑掉啊……”悠扬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跟她本身鬼魅一般的身法，截然相反。 这次，黄鬼看到了她的身形，连续回劈，刺到的却只是残影。怎么可能？ “唰——！” 黄鬼出了第二把剑，左右横切追向悠扬。 “你信不信，我不用出剑，都可以赢你？”淡定的浑不在意的语气，在又一次躲开双剑的飞速截杀中落入黄鬼耳中。 “我不信！不信！……” 黄鬼嘶吼着挥出更多的杀招，他的鼻孔呼哧呼哧地喘气，他只觉得自己体内越来越热，而他没看到的是，连他原本黄色的脖子如今也充血成紫红色了。 “不如，你再多加两把剑？或者，把所有的剑体都凝聚出来？”悠扬含着笑意的声音，不知是否故意，正在黄鬼欲吐未吐地想要凝聚第三把剑时，又砸了下来。 黄鬼体内的元力突然一滞，又闷了回去。 “不要听她的！用所有的剑体，杀了她！”一个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 悠扬未作理会，她的目光始终在她的对手黄鬼的身上，她想，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悠扬的念头刚起，便见那黄鬼突然身体颤抖起来，而后，血管暴起，满脸狰狞。 “不好！他要狂暴啦！” 听到的剑者都不由心中一紧，连战斗的激情也被浇熄了一些，实在，剑者狂暴的传染力太可怕了。 “让他的剑鞘上台！”白城城主刚刚话落，突然发现，台面上那个小小的剑鞘身影竟然如风一般靠近了即将狂暴的剑者。 他正要喝止，却见那剑者膨胀的身体竟收敛了一些。 而后，“咣”的一声，那剑鞘手握一块儿黑色锤铁，高高跳起，凶狠地砸在了那剑者黄鬼的后脑之上。 而下一刻，黄鬼倾斜的身体，竟被她又一个侧踹，迅速地直直滑出了战台。 她赢了。 而黄鬼并未狂暴？白镜的眼神闪了闪。 …… “你这个可恶的剑鞘！你凭什么赢？你耍诈！”又是那个十分尖细的女声。 “有这力气，不如阻止你的剑者狂暴吧。” “什么？还会狂暴？……”底下的剑者一片哗然。 悠扬则径自说完，早轻飘飘地跃下了台面。没人注意到的是，她此刻罩了一件披风式的外袍，而里面的那件衣服，几乎被剑气割成了布条…… 战斗，似乎并没有她表现得那般轻松呢…… 第90章 挑战月风云4 1. 当然没有那般轻松。 若非她注意到对方暴怒的脾气、和隐藏在他体内压抑的元力气息，她当然不会以言语数次激怒对方，且故作一番轻而易举避开的样子，以使其达到狂暴的临界点。 但，既然被她发现了弱势，若不去利用，那她也太蠢了。 何况，这总挑战赛虽然激烈得要死，但总体说来，还是一场持久战，拼得不仅仅是个人的战力、身体的恢复速度，还有能晶的存储量和吸收利用率。 这些，都关乎着一场战斗的输赢。而有时候，往往很不起眼的一个因素，却很可能左右一场战斗的最终结局。 所以，悠扬这一战，除了因躲避那些肆意飚飞的剑力而毁掉一件衣衫外，并无大的外伤，那些密布在她体表的血痕，对她来说，甚至不用吸收能晶。 她相信，不需一个时辰，这些痕迹都会消失。 悠扬盘坐于自己的休息区，一边进行调息，一边总结之前同黄鬼之间的战斗。 原本，她还担心无法搜集到对手可资利用的信息，但这次，她发现，或许只需通过短暂的接触和观察，便能发现一些什么。 虽然未必次次都有如黄鬼这次的好运，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增加赢率的途径。 她决定，等下一轮排序出来，她要第一时间去尝试一下。 观察对手，这其实是必修课呢。 …… 然而下午，午时刚过不久，一个满身血渍的剑者突然找上了悠扬。 “救我！”剑者说完，便跌在了地上，但他的手仍高高伸着，手里握着一个鲜艳的任务球。 红色，这是红城内部的任务球。 悠扬想起自己接收濒死剑者的任务一直没有撤掉。虽然，如今来看，这条记忆线索找到离开苍茫界通道的机会已极为渺茫，但渺茫不等于无，悠扬自然不能放弃。 而且，即便不为了收集剑者的记忆，单单为了她自己实力的提升，她也不能就此搁置。因为事实上，每次救治濒死剑者，锻穴时意识丝分心多用的反复锤炼，让她的凝体分“剑”变得十分容易。 甚至，锻穴分心手法和飞剑士的凝剑术是可以共同晋级的。也即，一方晋级，必定带动另一方晋级。 所以，动手吧，剑鞘！ 但悠扬的动手，却吓坏了一群人。 她直接拖着那名剑者，从战台边缘，拖到了红城休息区的一个角落，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道。 然后，她又拿出那把大家颇为眼熟的黑色锤具，掌心“唰”得吐出火元，就那么直接对着那名重伤剑者的脑袋敲了起来。 从脑袋到身体，她全部敲了个遍，那力度可一点不小，有时候，更是抡圆了手臂，好几圈，才重重落下。 旁边有好奇的剑鞘看的只心肝乱蹦，捂住了眼睛。而一些受伤休息的剑者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眼中急剧跳动的热情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相信。 结果很快便出来了，悠扬收回了手中的火元和锤具，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对着仍然躺倒在地上的剑者踢了两下—— “行了！” 而下一刻，那恍若无气的剑者竟果真跳起，激动地摸了摸自己的上下全身，声音古怪地道，“好舒服！” 悠扬看着对方的反应，和周围剑者蠢蠢欲动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于是，以最快速度完成了对方任务球的签收，悠扬风风火火地去了趟白城的任务殿。 至于做了什么，暂时不知。只知道，自出了任务殿始，她就一直笑眯眯地，像一直偷吃了烤鱼的猫。 2. 下午，近晚之时，第一轮的厮杀终于全部结束。 而第二轮，悠扬的排位序号晋为40，剑者总数由原来的500已锐减为214位，除掉淘汰掉的250名战败者，因重伤或死亡而无法上台的有36位。 悠扬迅速心算出此次伤亡的人数，不由地瞅了一眼休息区仍在接受治疗的大片剑者，这些可是第二轮仍要参战的。 据悠扬的观察，排号越是靠前，死亡的危机便也越大。因为剑者高手的对拼，出手皆为大招，一不小心，便会“尸骨”无存。 所以，随着比赛名次的集中，每一轮死亡掉的剑者只会越来越多。 悠扬不再多想，迅速翻看了自己的对手，排名第39位，一位同是红城的剑者。 不过，这次，不待悠扬主动去接近对手，对方反而先找上了悠扬。 “我接了你的任务球。”见面伊始，对方便开诚布公。 “嗯！所以呢……？”鉴于先前已见过了红城的任务球，并接受紧急救治了一回，此刻再看到任务球，悠扬淡定地很。 她想起自己在白城任务殿刚刚发布的任务，看来眼下就是一个宣传的大好机会呢。 悠扬赤色的眼珠，掩在半合的眼睑下，隐晦地转了几转。 “我想……，如果接下来我重伤，你可以接手救治。” “你接下来的对手可是我呢！你是在暗示我会把你打成重伤吗？……或者，你要故意输给我？” 红色剑者楞了一下，人家显然没有这么想。 但悠扬的刻意曲解，可不会等这剑者会过意来，只听悠扬又快速接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如果担心伤了我或者杀了我，无法救治你未来的小命，我倒有个提议！……” 悠扬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你要不要听？” 红色剑者僵硬地点了下头，其实，悠扬不认识这位剑者，倒是这位剑者对悠扬颇为熟稔，因为他数次亲见悠扬在林中同凶兽的疯狂厮杀。 若非悠扬全身那张扬至极的被剑者标记气息，这位红色剑者真不愿相信对方只是个剑鞘。 但他对悠扬的了解，远不只此，他还有幸见识到了悠扬同时救治两名重伤剑者的本事，那简直是神一样的出手。 所以，他此刻把自己的小命寄托在悠扬身上，他觉得这是十分正确的。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他的直觉曾多次救过他自己。 “很简单，我们来场公平战斗！真正的公平！不是一只狮虎同一只獐兔，而是两只独狼！” 悠扬瞄了眼正在厮杀中的战台，红色剑者目光一凝，突然懂了悠扬的意思。 “如何保证公平？” “我们可把实力都压制在同一水平，一样的凝剑实数，一样的出手，彻底放开手脚一搏！这样，不但能测出真正的输赢，而且，同一实力之下，根本不用担心会重手杀死对方。……可干？” 最后两个字被悠扬拖延着低喝而出！ 红色剑者眼神数次变幻，此时，早忍不住重重点头，“干！多少剑？” 悠扬想了下目前观测到的飞剑士平均水准，“十剑如何？” “可！” 红色剑者觉得自己满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他为数不多的想象力此刻竟幻想出了两匹孤高骄傲的独狼，撕咬，扑杀…… …… 3. 第四天，悠扬又救治了两名红城的重伤剑者。这似乎惹来了一些剑鞘的不满。 但悠扬浑不在意，她的大部分时间仍用来专心观赛。 只是，那个在第二轮名单中未再出现、已被悠扬完全扔在脑后的黄鬼，却为悠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 第五天一早，悠扬第二次上台。 这次，悠扬和对手都先行了剑者礼。 而后，激战开始。 货真价实的激战。 源于上一轮悠扬根本就尚未出手，许多剑者对这一场并不抱期望，然而，一上来就让人目不暇接的各凝十剑，这节奏，会不会太猛了点儿？ 但，果真过瘾啊！ 一人十剑！两人共二十剑，于整个十米见圆的斗台上，舞得风舞凌乱。 然而，二十剑的控制却又完美地居于斗台区域，叮叮咣咣的撞击声中，隐见红光闪耀，有火苗星布其间。 每一次，剑与剑的对撞，都犹如流星疾落，溅射出烟花一样的红芒。 这纯然是一场视觉的盛宴，附近的剑者几乎全部被吸引了目光。 而这时，在人群中，有一个尖细的女声，压低着声音，“可以开始了。” 这声音迅速消弭，然而，下一刻，剑网突然发出一声惊人的炸响，悠扬的身形瞬间被吸进了剑网之中。 “怎么回事？……” 剑者正疑问间，却见，从那密密交织的剑网中，突然甩出了一件物品，赫然是悠扬的身份石。 身份石不是应该在空间中吗？ 可是，看那嗡嗡震动不停的巨大声响，有剑者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 这是阴谋！ 第91章 挑战月风云5 1. 不！这是阳谋！ 身份石储存于剑者或剑鞘的个人空间中，当然是没有危险的。 但是，战斗时的剑者因为元力的高度调用，会自动锁死个人空间，将空间压缩至极致，形成短暂的全封闭状态。 也即，战斗时，剑者是不会、也绝对不可能……接受到任何干扰信息的。 但悠扬不同，她是剑鞘，一个记忆不怎么灵便、常识又经常断层的伪剑鞘。 所以，当有人在她战斗时突然不断发送信息，使得身份石在空间中嗡嗡震动，并进而引起空间的不稳和元力的共鸣震荡时—— 悠扬猝不及防地引爆了其中的七把“剑体”。 红色剑者亦因此被轰掉了三把。形势瞬间由原来的十对十，变成了三对七，悠扬处于劣势。 更不妙的是，红色剑者野兽似的直觉，发现了捕兽的最佳时机。他的脸上现出极致的兴奋，赤瞳像要迸射出火浆。 他毫不犹豫地出手，用尽全力，将悠扬整个笼入了剑网之中。 当然，悠扬可以选择躲开这计杀招，但剩下的五把“剑体”，是她最后的赌资，她在未找出元力失控的根源之前，决不能再拉大与“剑体”的控制距离。 甚至，她要与它们无限接近才对。 让她松一口气的是，在这间隙，她分出的意识丝，顺着元力波动找出了造成这一幕的罪魁祸首。 ——身份石。她的，躺在剑鞘空间中一直嗡嗡弹动的身份石。 悠扬果断地将其狠狠扔了出来。 而随着这一扔，台下的某位剑鞘脸色完全阴沉下来。 只听她尖细的嗓音重又响起，“怎么回事？战斗中她怎么还有余力打开空间？” “这说明，她的实力不只如此。” “什么？怎么可能？她只是个剑鞘！” 这声音气愤地简直像要诈尸回魂，另一位静默了两息，道，“其实，黄鬼是被她所伤，你也可以找她救治黄鬼……” 但话未说完，便又被先前的声音抢了过去，“休想！她肯定是故意的！她想接近我的剑者！” 另一位暗暗撇了撇嘴，最终保持了沉默。 然后很快，两人似乎收到了什么通知，匆匆地退出了观战的人群，只隐约留下了两道剑鞘的背影。 …… 2. 而战台之上，杀机如雾弥漫、步步紧逼。 红色剑者的七把长剑，竟完全不顾悠扬剩余的三把“剑体”，而是七剑同出，自七个不同的方位，牢牢锁死了悠扬。 而后，间不容发，一气直下！剑气裹挟凛冽的杀机，倾覆！ 死地！ ——死地！！ 观战的剑者发出了惊喊，他们的身体像被某种无形的引力拉伸，脖子坤长，脚尖踮起，拳头紧握着等待锤击，嘴唇和牙齿咧开极致，等着呼出下一刻鲜血彭溅的美感…… 悠扬的感知被死亡撑到最大，喧嚣在瞬间湮灭，她赤红的瞳孔收缩，似乎只剩下一个麦芒似的小点。而这针尖似的麦芒迎着那七把呼啸的长剑，悠扬口中顿然发出惊天的啸鸣—— 这啸鸣并不尖锐，亦不粗犷，它甚至有些绵长。 但这绵长中，含着天然的兽性和血蛮之气。它不像是由剑鞘发出，而更像是一头凶兽。 一头怒火棘发的蛮荒之兽！ 众剑者，灵魂像在瞬然之间被打了个颤。身躯不自知地微摆了摆。 而下一刻，更令人瞠目的是，那七把剑停了下来。 不！不！——这绝不可能！ 可它们确实停了，虽然极短，短到不够一次呼吸的十分之一。 红色剑者僵了僵，他的元力滞了微秒。他以为是错觉。 可变机已现，悠扬停在战台边缘的三把“剑体”突兀消失，瞬间，又重聚于其曲张的手中。而后，只听“咔”、“咔”的两声急响，三剑收尾相嵌，竟组合成了一把两米多长的巨制长剑。 这！这是“剑体”的解构，和重凝？！ 然而，悠扬的速度太过可怕。 消失与重现竟以肉眼无法分辨其时差，更何况，还要再加上一个重次组合。 所以，这抢夺来的不到十分之一息的停顿间隔，生生被悠扬化为了转机。 只见，她直接抓起这把红色巨剑的中央，双手同握，挽出了一串凌厉的剑花，仿佛是“叮”得极长的一声，又像是“叮叮叮”的急促的连响，红色剑者的剑竟几乎同时被挑飞了。 红色剑者召回飞剑，他有些怪异地看了下悠扬的“巨剑”， 他此时才看清，悠扬的剑竟是厚厚的，扁圆形，比他们剑者所用的剑要宽上许多。 而且，他搞不明白，悠扬现在组合的造型是什么，这真的是剑？ 可惜他不是地球人，如果他问悠扬，也许悠扬会很直接地给他一个名字——这叫扁担！ 好吧，这不能怪悠扬，因为悠扬凝出的实体根本不是剑形，而是剑鞘。而且，不知悠扬是否潜意识中更喜欢结实耐用，她凝出的剑鞘全部都是实心。 所以，三把实心的剑鞘连接起来，不是扁担是什么呢？ 而此刻，悠扬正抡起这两米多长的扁担，动作十分灵活地追上了红色剑者七把刚刚召回的剑体。 他抢步上前，同悠扬打了个正面，赫然看到悠扬的眼睛，这是一只纯然兽性的眼，不是赤红，而是深暗的血红。 像是死亡的色泽。 悠扬的身体像是突然被开启了阀门，那些之前刻意压制的在林中昼夜厮杀而积攒的兽性全部释放了出来。 两头兽，彻底撕咬。 咬吧！咬吧！观战剑者们心底的呐喊！ 然而，战斗的结束，快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悠扬未曾躲避。红色剑者的拳头已经到了她的鼻尖。 然而，她手中这只扁担式的巨长剑鞘，“砰砰铛铛”地将红色剑者所有的剑扫向了一侧，而后，长鞘高速旋转，七把呼啦啦的剑体简直像一个巨型风车，火红的、滚动的风车。 悠扬趁机旋身后撤，双臂挥动风车向红色剑者袭来。 红色剑者一边努力躲避这风车的追咬，一边试图控制自己将将脱了靶的剑体，他咬牙将体内仅存的元力倾泻而出，然而，力与力的相争，随着时间的角逐，而渐渐倾侧—— 额头、脸颊、脖颈、裸露出的手腕，涌出黄豆似的的汗水，大颗大颗的滚落。 十息！ 他在心中暗暗数了十息，直到自己的双腿开始哆嗦着发软，他几乎脱力地看着自己的七把剑体小兽似的飞了出去。 而不知悠扬是故意还是巧合，那巨型旋镖似的剑体组合，竟飞过了战台，一个战台，两个战台……，直到“嗖”地射向了站台外的某个休息区中。 那轰然削去的黄色棚顶，像是个巨大的玩笑，露出了歪斜躲避在其中的剑鞘和部分伤者。 四周顿然响起了巨大的哄笑声，剑者们敲击着手中随处可拿的玩意，以示自己高涨到无法控制的情绪。 这样有别于纯粹血腥的惊吓，给他们增添了另类的兴味。 3. 而战台上，悠扬在哄笑声中，慢悠悠地走向一侧，弯腰，捡起了自己的身份石。 手指翻飞，信息一条条过滤。 很好！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下一刻，悠扬不等红色剑者彻底离开战台，便直接由上飞纵而下，如一只凶猛的飞禽—— 嗬——！ 哄笑声戛然而止！ 剑者们倒吸了口气。他们看到—— 悠扬的手牢牢地掐在一个剑鞘的脖颈上，举在半空，她的双手双脚不断翻腾，像是离了岸的鱼，嘴里吐着干涩的泡泡。 有认出这剑鞘的，赫然发现，这位便是剑者黄鬼的契约鞘侣。 她叫细细。 一个身形绝对与纤细无缘的女人。 …… 第92章 挑战月风云6 1. 这情形十分好笑，一个个头小小的家伙，单手抓举起一个比自己体型大上两倍的剑鞘。 但没人再笑。他们似乎在刚才那轰然大笑声中把所有的笑细胞倾泻光了。 悠扬却眉头皱了一皱，她没有看手中这位叫细细的剑鞘，反而目光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然而，没有。刚刚那股突然感知到的另一股、极为隐秘的杀意，消失了。 悠扬的意识丝顺着大致的方位追探过去，却只看到一片密集的营帐，中间是醒目的治疗师总营，营门的帐帘不知是被风吹动，还是恰巧有人进出，鼓起了很大的波纹。 悠扬忍不住磨了下自己的尖利白牙，嘴角斜斜翘起，藏得——可真妙。 悠扬的视线收回，盯向手中的猎物。 黄发黄眸，身形在剑鞘中可算顶尖的高壮，高出悠扬一个头，胖了悠扬一个腰身。 而此时，对方正用一种恨不得食其骨肉的滔天怨愤目光瞪视悠扬。 悠扬手中乍然施力，这位细细剑鞘的眼白给折腾得翻了出来。她的双手用劲掰扯着悠扬的指尖，然而，那力道纹丝不动，她只剩下“赫赫”的喘气声。 下一刻，悠扬的手劲微松，对方的脚触在了地上。 而紧接着，悠扬握在左手的身份石，被她“唰”地举到了对方的眼前—— “你做的？” 喝问，伴着悠扬满身的血腥之气，剑鞘细细被激得连打了几个寒战。她的瞳孔急剧扩张，刚刚放松的身体瞬间紧绷，甚至双手握起了拳头。 她在紧张。 “什么意思？什么我做的？你在胡说！”剑鞘细细以与她身形截然相反的尖细嗓音高亢地喊了起来。只是，这呼喊晚了一步，足足与她的身体反应隔了五秒之多。 “我绝不会承认的！”她像是为了强调自己的态度，又急喊了一句。 但她眼神扑朔，目光总向后方瞥视。 “除了你，还有谁？”悠扬更靠近一步，身份石直接贴上了对方的脸颊。剑鞘细细抖了一下，明明这样暴热的炎季，可左脸颊的那块儿好冷。 “什么？” 剑鞘细细的身体起了巨大的浮动，整个头部“唰”得抬起，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她瞪视着一双黄褐色的瞳孔，嘴唇抖动了几下，“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么？” 悠扬像是在喃喃自语，她退了开来，“那么，我们之间的帐可以清算了。” 悠扬彻底松开了对方。 于此同时，“喀”得一声！ 没有人看清悠扬做了什么，她似乎只是把手指落在了对方的腰侧，就那么疾点了几下，然后，一个豆大的黄点被她捏了出来，再之后，食指与拇指用力，元力浮动，一声不怎么脆亮的爆响传了开来。 地面上，落了呼啦啦的一堆，衣服，能晶，身份石…… 啊——！ 先是有剑鞘叫了起来，而后有剑者醒悟，剑鞘细细竟是最后才明白过来，她的剑鞘空间就这么被悠扬硬挖了出来……，捏爆了…… 我捂着自己后腰上的血洞—— 可！可个人空间是自初生便天诞之物！怎么能……怎么能就轻易给挖了呢？！ 没人明白。而看到这一幕的剑者先是惊诧于悠扬的手段，而后则很快瞄向了其他剑者的后腰，那里可以挖出对方的空间？ 蠢蠢欲动！ 悠扬指尖倏地射出一道火元，躺在地上的属于剑鞘细细的身份石被包裹起来，火焰噼啪燃烧，直直烧了半刻钟，那枚号称坚硬之最的身份石终于被悠扬烧成了渣渣。 而后，她视线一转，扫向了细细的身周。 剑鞘细细已完全瘫坐在地上。她失去了剑鞘空间，但仍活得好好的，怎么回事？她怔怔地望着地上自己空间的散落物品，完全无法相信所见的一切。 但悠扬的动静，却像是唤醒恐惧的一个开关。 尤其，当她看到悠扬的目光停在了她身后的黄鬼身上。原本有些不知所措的、木然的细细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那声音比她原先的音频更高了八度，直如一个扯开喉咙嘶喊的太监。 “哈哈！你毁了我的空间！你以为我没有空间，黄鬼就会离开我吗？不会的！我是他的契约剑鞘！只有我才是！” 悠扬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谁来告诉她，她耳朵是不是幻听了？ 为毛在她以牙还牙的现场乱入了什么“争宠”的戏码! “你杀吧！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别想得到黄鬼！” 又是一句，悠扬确信所听无误，不由有些牙疼，她想直接堵上那张嘴，“你是说你身后那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家伙？” 呃？剑鞘细细的尖叫声噎了一下，“什么半死不活？他明明活着！是你故意的！” “我故意的？我当然故意的！不过，请问你这位黄鬼的契约鞘侣，为何不救醒你自己的剑者呢？莫非不能？可这大块头也就是狂暴元力积累过多的毛病吧，难道你不会梳理？若梳理一次不够，可以两次呀，再不行，三次，五次，十次！莫非，你都不行？” 悠扬说到最后，身体突然弯下，右手手指捏向对方的下巴，使得剑鞘细细不得不仰望着悠扬。 “我只是好奇，是什么让你坚信，我一个红城的剑鞘会看上你们黄城的剑者？难道你不知我们元力属性不匹配？又或者，你闻不出我身上被标记的气息？” 剑鞘细细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她的确闻不到悠扬身上的气息。不，事实上，她闻不出任何剑鞘被标记的信息。 周围的议论声纷然传开。 剑鞘细细同她家那位剑者黄鬼之间的那点儿事，大凡黄城内的剑者和剑鞘都知道一些。 而悠扬也不会想到，这位剑鞘虽表面上说是那黄鬼的契约鞘侣，但他们并未真正完成契约仪式。有传言说，她跟黄鬼契约不下五次，但每次到中途，便都失败。 也因此，这位剑鞘细细染了点儿烦人的小毛病，那即是，她怀疑每一个接近她家黄鬼的剑鞘，她觉得她们全都意图不轨，准备撬她墙角呢…… 悠扬并未刻意听这八卦，但周遭的议论声太大了。 而在这嗡嗡声更响之时，剑鞘细细的声音突然拔高响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变色！” 周围沉寂下来。大家琢磨出“变色”这两个字眼所代表的意味，看向悠扬的目光，像看一头怪兽。 “哦？谁告诉你的？” 但这次，剑鞘细细抿紧了唇，死活不再开口。 悠扬站了起来，右手食指轻飘飘地指向剑鞘细细身后的黄鬼，“不如这样，一条命，一个信息，你自己选。” 悠扬说完，不再理会细细的反应，直接扬长离去。 但很快，悠扬身后追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就知道会这样！你设计好的！你妄想！……” 尖叫依然。 悠扬啧了一声，拍了下额头，对方不会以为自己的治疗手法跟她们一样吧，要跟一个剑者赤-裸裸、零距离地这样那样？ 好暴躁……！ 2. 第二轮的厮杀结束，悠扬的排名晋级为第23位。 接下来的比斗，自第六天始，悠扬每天都要上台。 上一轮与下一轮之间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但同时，剑者与剑者之间的厮杀也越来越惨烈，同归于尽的打法如瘟疫一般蔓延。 而悠扬靠着自己在任务殿发布的濒死剑者治疗任务球，使得凡领取任务的剑者都自动压制实力比她略高一级。这个对剑者来说甚至含着些漠视和挑战的任务要求，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接受了。 甚至，有些剑者直接将实力压制到了与悠扬同一等级。 而结果是，同级之下，悠扬晋级得毫无压力。 当然，悠扬的对外表现并非如此，她计算着自己的出手角度，使得每一场都看起来惊心动魄，实在是，她担心那些观战的剑者会不满意她的钻空子，而另起波折。 她等不起，也不想等了。 她要确保比赛快速而顺利地进行。 她要摘的是王座！ 但，话说，悠扬，你是不是略掉了什么，那五位城主呢？ 你不会以为，他们没有看出你其实是在进行表演赛？ …… 第93章 挑战月风云7 1. 悠扬盯着对方，却看到对方一张严肃的娃娃脸上，竟忽地对她微微露齿一笑。瞬间，悠扬有种眼前所站不过一大男孩儿、甚至这男孩儿还带着点羞涩和温柔的错觉。 这的确是错觉！ 因为紧接着，对方的身前，“唰”得同时凝出了30把又长又细的青色利剑。剑上锋芒毕露，水汪汪的，仿佛含着油嫩的毒液。 而这30把利剑，自出现之始，便整齐地排列并立；它们俨然在同一个竖面上，像一板纵横有序的粗长钢钉，下一瞬间，便“倏”地弹射而出，“嗖嗖”然钉向悠扬。 悠扬的出手可谓不慢，她的29把实体凝鞘准确地阻拦下对方相同的数目，而最后一把，悠扬左手赤红长剑疾现，猛地向前一探，犹如隔物摘花般，接下了那空档下来的最后一击。 然而，双双29把剑体的凶狠对撞，却并未如往常一般发出震耳的鸣响，它们竟诡异地只发出了“木木”地、轻微地声音。 与此同时，悠扬手中的长剑，亦同样如石入泥沼，先是受到了一股缓慢而滞重的阻碍之力，很快，又传来了一股粘稠地缠绕拉扯。 那分明由青色元力凝成的细长剑体竟意外的灵活和机敏，此刻俨然攀附在悠扬左手长剑之上，直如青藤匍绕，正上行、疾窜！ 不好！ 悠扬火元腾卷，施力后撤；那剑体油然一顿，恍若被烫到一般，又“唰”地变作笔直，停下了前行之势。 但同一时间，悠扬意识控制的29把剑，亦纷纷中招。 它们蓄力撞击，却像是一下施力过了头，偏向自不同的方位。意识力立即调整控制，然对方的剑体却如魔术一般，只微妙地微微扭动了一下，便蛇蚓一样盘行在悠扬的剑体，再次探头射了出去。 30把剑，竟有29把！闯过了悠扬的阻击，直袭其面！ 此时，剑与悠扬的距离已无限拉近。 多不过，半臂之距。 “哗——！” “天赋者！” 惊叹声和喧哗突然此起彼伏！青加竟是难得的领悟木属性之力的天赋剑者！ 金、木、水、火、土，这五种元力属性，各自相伴有其天然的属性特征，但对于这些天然属性的领悟，则极为难得。原住民一律称这些领悟的剑者为天赋者。 而居于危机中的悠扬，此时，思维却摒弃了一切的纷扰，她的大脑全速运转，时机、角度、吸盘；她的视线像是聚焦眼前的青芒，又像是被拉至无限的空远，她整个身体极度后仰，瞬间与台面形成尖锐的不到30度夹角，风驰电掣着向后滑动…… 滑动……一直滑动…… 这滑动竟未能停止，像失了控般，悠扬的身形以一种递增的绝对高速滑了出去。 啊！输了！她输了！ 观战剑者中的喧哗越来越大。 但这声音卡在他们的嗓子眼中，吐出了一半，便被紧接而至的声音轰了回去。 “嘭嘭嘭”得炸响连起，赤色的火焰裹着暗红的实心剑鞘，29把凝鞘实体再现，复次碰撞，但此次与其说是碰撞，不如称之为引爆。 是的，引爆，悠扬在蓄力碰撞的瞬间，便催动了剑鞘中隐藏的混合元力弹。这样的引爆，别说是撞击之下，即便隔着一定的距离，也必然会粉碎无疑。 她疯啦！ 以全部29把换取对方的29把！但对手还有一把呢！ 而且，而且……，悠扬已经滑出了台面！ 完蛋啦！ ——但是！ 但是，谁来告诉一声，那个……那个在爆炸声后，突然由台侧翻转而出的家伙是谁？ 那个小小的、瘦瘦的、营养不良一样的红毛剑鞘！真是她！ 我的天！人家又上来啦！ 输赢未定呢！ 而紧接着，晃花人眼球的是，悠扬竟使出双手长短铸剑，速度极快地朝着青加跳冲了过去。 青加见此，仅剩的一把剑体并未退却，同样势不可挡地以一种疾速向前迎击。 尽管从属性上来说，青加的青色木属性剑质没有悠扬的火属性剑质坚硬，但此时，悠扬使用的是她自己的铸剑，而铸剑的剑体坚固度自然要大打几个折扣。 所以，青加不但毫不畏惧，反是信心满满。 “咣”的一声，青剑的缠绕属性此次并未使出，三剑相交，终于发出了激荡的声响。 但，悠扬的剑并未断裂，不但那把长剑，连那把短短的匕首也完好地同青加的元力剑抵挡在了一起。 竟是完好无损。 怎么可能？ 青加的娃娃脸越来越板正，仿佛瘪极了一口闷气。 他的双臂突然展开，无数青色的点自台面、台下开始蜂拥而来。 是元力点！怎么回事？ 众剑者聚目，那些青色光点浑然便是已经碎裂掉的剑体碎屑，它们其上附着的元力点，此时受了青加的召唤，竟像再次有了生命，重新聚集起来。 “哗啦——！”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青加的身体两侧竟又突兀凝聚出了两把巨大的青色剑体。 这次的剑不但厚重无比，竟比原来所凝聚之实体宽了足足三倍有余。 赫然，是两把青色的重剑。 “双属性！”观战剑者惊呼四起。 悠扬目光凛然，双属性，真是难得的给她遇到，一个属性是木之缠绕，这后一个竟是极其宝贵的木之生机。 “你可以认输。” 这是青加上台至今说出的第一句话。他的表情严肃古板，仿佛悠扬是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学生，而他等的便是悠扬的认错。 “不急，我还有一招。” 悠扬陡然一笑，下一刻，却惊然与对方摆出了同样的动作。 她的双臂挥展，单足点踏，整个身体如炮弹一般向空中弹去。弹到极远，远到目力似不可见。 然后，一个加速的小点又极快的坠落。 旋转着，刮起惊天的飓风，高速带起的风力使得所有的剑者都受了波及，战台上，战台之下，剑者的衣衫和长发像被泼喇喇吹展开的旗帜，向着每个人的身后张扬奋舞。 但这丝毫未能影响观战剑者的激动，他们甚至因此而越发睁大了眼睛。战台上另外九组的对战剑者，同样受了刺激，出手越发狠辣，血迹被风速带得到处都是。 而高空中，众位剑者终于看清，那呼啸着、亟待落下之物，浑然是一把剑鞘，但那剑鞘之大，倒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啊！这是她的本体？！” 剑者惊叹，且怀疑，这本体，较之于她瘦瘦小小的外在身形，实在是太过夸张的冲击。 但更为夸张的是，随着“咔”的一声，剑鞘轰然砸下。 青加连同他急招阻拦的三把剑都失了踪影。 待风尘落定，众人看去，却见一把巨大的灰红剑鞘，拦腰刺穿了三把青色的剑体，斩钉钉立于一个一米多深的烂坑之中。 斩断的剑体之上原本水润的青色，瞬时黯淡无光，不消十息，竟全部散开，如尘沙一般，灰蒙蒙的，再无生机。 而躲在剑体之后的青加，此时，“噗”得一声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无论如何也止歇不住，像是要把身体内的血液全数挤干为止。 他的脸开始干瘪而苍白。 …… 2. 这一战，悠扬再胜。然而，战台中央控制席的五位城主，却因此受了大的冲击。 有一些暗涌，渐渐透出水面，似乎迫不及待，似乎尽在掌中…… …… 第94章 挑战月风云8 1. 血剑的心绪极不平静。 悠扬滑出战台，而后又瞬间翻身跳转，台下观战的剑者或许因为角度、因为实力而看不出她是如何做到。 但以他的眼力，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左手分明戴着一层模样古怪、完全贴合手指的透明树胶，树胶受热，牢牢吸附在台壁外侧，使她安然躲过了元力爆炸的冲击。 他甚至立刻辨认出那树胶的来源，火融树，一种迷雾森林七层的产物。 但是，越是清晰，他的胸膛中反而越是有一把无名的火在烧。 火融树，他二十多天前可是刚收到一份“大礼”。当然，说是“大礼”，这完全是好听。事实上，是他要求悠扬赔偿先前在城主府中吸收掉的火融树树囊，但他索要之时，可是从未想过她会完成的。 尽管，他已经无限高估了她的实力。但，依然不够。 他以为，她这次终于会乖乖地出现，然后，求他。像一个宠物的样子。 结果呢，悠扬接了任务，却消失了整整一年。 然后……，然后，便是挑战月分城赛开始的前一天夜里，他得到了任务殿送来的赔偿——一颗火融树的树囊。还新鲜的很呢。 哼！ 血剑想到这里，便越发得不舒服。 尤其，悠扬身上那更加浓郁的标记气息，简直是对他的挑衅。 明明是他先找到的宠物，竟被别的剑者抢夺了。更可恶的是，他至今也没有找到这个敢于标记的剑者。 即便在这次的挑战月赛事中，他也一无发现。 这让他有一种隐隐的、绝不承认的不安和暴躁。 血剑完全沉浸于自己的心绪之中，未发现自己周身的气息正越来越不稳。 …… 另外四位剑者，他们的关注点则与血剑不同。 更引起他们注意的，是最后，悠扬以自身凝聚鞘体的变招。因为那把有一人多高的剑鞘可不是赤红色，而是灰红。 灰色，和红色，两层鼓荡共存的元力。 这使他们立时确认了悠扬的属性之力，果然与收集到的信息一致，目前来看，是两种，红色元力和黑色元力。它们之间可以转化，可以共生。 这就像是个不可能的奇迹。 而，据他们手中的资料所知，悠扬还可以吸收转化第三种——狂暴元力。 这，才是引得他们急切关注的焦点。 …… “共享吧！老规矩！”黄城城主黄堐率先拿出了一块儿留影石，搁在水纹似的桌面上。 白城城主白镜随后，青樱第三。 然后，他们三个瞅向了墨漓。 墨漓淡淡凝了下眉，“我收集的所有留影信息，都已转交给剑皇，这里是部分备份。” 三位城主一致点了下头。这个他们自然知晓。 因为这一代的剑皇出自墨城，所以，一些琐事，便由墨城城主墨漓代为处理。 那么现在，便只剩下血剑手中的那份了。 五份监控留影石，每年挑战月共享一次，这是不知自哪代起便留下的规矩，印在每代城主的传承记忆中。 当然，他们能够如此坦然地拿出剑鞘监视记录分享，自然与他们各自的属性不同、不存在冲突有关。 只是如今，却似乎起了变化。 他们四个都看向血剑。 血剑不耐地直接抛出了一块红色的留影石。至于里面的内容，他从来不看。不过是监视那些弱虫一样的剑鞘无聊的生活。 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当这五份留影石依次播放，血剑的心情立刻便更恶劣了。 因为除了每个城池例行的监视两个表现优异的剑鞘之外，悠扬竟也位列其中，而且，她是唯一一位五块儿留影石中皆有的。 从悠扬在外域吞骨荒原始，便开始有了记录，然后，是迷雾森林各层中的厮杀，遇狂暴元力而不死，轻易出口的禁忌之语，以及悠扬运用修补术奇特地救治濒死剑者的场景…… 若悠扬在此，肯定不会错漏在留影最后露面的其中两个剑者，一个是最初见到的黄色剑者黄参，一个是红色剑者红蜂。 而这两位，正是先后监视悠扬的任务触发剑者。 …… 画面继续流畅地播放着。 血剑眼前不断晃动出悠扬的面孔，他看到她笑，突然便觉得是对自己的嘲讽。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暴虐之气，“啪”地一声，将正在播放的留影石击碎了。 “血剑，你什么意思？”黄堐怒声质问。这一块儿，恰是红城的留影石。 血剑未曾看过，他向来对这些寻找契约剑鞘的任务嗤之以鼻，而现在，则是更加的厌恶和抗拒。 “她不行！” “行不行，可不是你说了算。”白镜沉声接道。 “呵呵！”血剑瞅了瞅对着自己瞪视的三位城主，“怎么？她一个红城的剑鞘，难道不该我这个红城的城主管么？” “你可别忘了，她的属性是会变动的，谁能保证她不会增加新的属性？”黄堐道。 “哦？这就是你们的打算吗？那么，她身上被另外剑者标记的气息，你们是故意忽略了？” 白、青、黄三位城主各自对视。墨漓则完全脱离其中，毕竟，他是契约过剑鞘的。 事实上，若按往年的情形，另几位剑鞘也都是值得他们关注的对象，但如今，多了个悠扬，就此对比之下，作为剑鞘，她太过突出和强大。这恰恰应和了各城主传承记忆中留下的遗语——找最强剑鞘，与之契约！ 至于因何，他们不能确定，却有所猜测。不过，这则遗语既然一代又一代的传承而下，且自先代城主起，便安排了监视表现突出剑鞘的触发任务，可见，这是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而且，因为悠扬的种种，他们对于“强大”二字的认知，突然有了些改变。 像以往的剑鞘那般，只是不断地提高治疗师技能，那真的是“强大”吗？ “杀了便是！”沉默中，青城城主青樱一锤定音。 白镜和黄堐对视一眼，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的确，杀了就是！ 而血剑只觉得心中无限烦躁，他周身的气息仿佛突然蹿聚到了顶点，温度急急飙升。 与此同时，他赤色的瞳孔透出一种极度妖异的红，那种红仿佛看上一眼，便会被其灼伤。 “她目前的属性之中并无白、青、黄，你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血剑再次讥讽出声，其余几位城主都觉得有些怪异。 “怎么回事？可是后悔了？”白城城主白镜有些调侃地问向血剑，他竟然觉得血剑周身的元力不对，这可能吗？ 血剑静默了数息，才懒懒张开半掩的血眸，然这血眸，却让其余四城城主都因此惊了一惊。 黄堐惊诧道，“血剑，你这元力……是要狂暴？” 他说完，看向了青樱，有些不可置信。因为血剑元力的怪异，是众所周知的，他可以通过杀戮来泄掉狂暴的元力。 青樱盯着血剑看了数秒，肯定地点了点头。黄堐倒吸了口气。 他还是觉得不太可能。血剑可是他们五位中活得最久的，他自己才五百多岁，血剑得有一千两百了吧，可从未听说过会狂暴呀。 白镜细细感知了一下，“不是狂暴，只是有些暴动的趋势。” 墨漓的眼眸细细地闪了一下，“要不要安排一场杀戮？” 四位城主全部瞅向血剑，看起来像是极度关心，可那样各异的眼神总有点看戏的味道。 本来，这就是他们看戏的场所，只是对象换了而已。 血剑的眉头则狠狠抽了一下，这根本是胡扯，他上个月才刚刚因为某个家伙在八层发泄了一通。 怎么可能会狂暴？ 真的不可能吗？ 中央控制区自外视内的不可见性能，并无剑者发现血剑的离开。 但这离开，似乎预示着什么…… 至于悠扬，几位城主暂时决定，继续对其密切监视，若有后续元力属性生成，那么，这局面可就难说了。 而那个“无名氏”的标记剑者嘛，对于他们来讲，完全不是问题呢。 2. 好吧，五位城主因为悠扬而起的波澜，悠扬自然不知。 她正全力养伤，以待即将的第四轮厮杀。 同青加的上一场，虽因最后以身凝聚出鞘体而彻底斩断了对方的生机，进而胜出，但悠扬本身也受到重创，她全身上下因为高速下冲和迅猛撞击而产生的震荡力震碎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块儿骨头。 统共的休息时间却只有半天。 半天之后，第三轮厮杀结束，排名再次变动，悠扬晋为第10，剑者总数减为41。 而悠扬这次的对手，是个颇为熟识的仇人呢。 11号，红井。 第95章 挑战月风云9 1. 这是第八天的上午。 第四轮厮杀亟待开始，排位靠后而首先对战的剑者迫不及待地朝着战台疾飞。 然而，他们的脚才刚刚触碰战台，台面突然起了变动，十个战台共同发出机械般地“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有无数齿轮在看不到的地方大力摩擦。 仅仅五息，它们已迅速完成变形，由原本的十个变化为五个。 那些过早跳上台面的剑者惊险地控制自己的身体、调整站位，最终落在了五个扇形台面之上。 这五面战台，仍然围绕着中央控制塔，呈辐射状外延。 但每个战台的面积，则足足扩充了一倍，直辣辣地提醒着你可以在这片更大的空间内，尽情厮杀。 那些观战的剑者比前七天更加兴奋，他们如潮水一般随着战台的变形而拥簇围堵，有些干脆挂在台壁一侧；更有一些剑者，直接窜上了战台。 他们或挂、或立于战台的边缘角落，口中发出山猿似的尖啸，催促更近距离的血腥喷染。 而五位城主并没有阻止，事实上，这个战台之所以露天，它的全部意义也正在于此——发泄，和释放！原始，和粗暴！ 它以一种直面死亡的挑战，来阐释原住民心中的自由…… 这些喧天的啸叫，激得连战台下那些隔得稍远的剑鞘也偷偷从治疗师帐篷中钻出，不时偷腥似的瞄上几眼，又赶场一样急缩回去。 悠扬的骨头开始发痒，那些细小的密集的痒痛，像无数只蚂蚁在小口小口地啃咬。她体内的血液，显然正受于眼前的刺激，而变得过于腾热。 伤口发酵、愈合，而她急需要一场战斗，来转移这该死的、绵长的折磨。 要命的是，来自于她身体的左侧、剑者群中，一道毫不隐晦地、充满了攻击和挑衅的眼神始终锁定于她，那种仇恨、疯狂、歇斯底里和阴郁，粘稠得像一团血浆。 但她并没有回视，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提剑而上，先来一场痛快地宣泄。 她盯视着战台，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场场厮杀。那些鲜热的血液如油漆一般变着花样的泼染、溅射，发出一股股强烈的腥甜。 直到，一颗半边脸的头颅斜斜地、流星似的砸入围观剑者的聚群中。 ——呼哨声四起！ 那是一个刚刚兴奋地站在战台角落观战的剑者，但他不幸地受了直接的波及，半边头颅被掀飞，剩下的身体却依旧直立着，像在继续观看。 有剑者将那头颅举了起来，呼喝着，重又甩向战台。 “嘭”得一下，那身体被砸落了下去。 厮杀依旧继续，血色成了世间最廉价的颜料。 半刻钟后，这漫长而野蛮的战局终于结束。 而下一轮次上台的，——悠扬闭了下眼睛，终于到她了。 2. “哗”、“哗”的两声——！ 不约而同，两个身影竟同时窜飞，犹如大鹏展翅，悍然不等跃入战台，而直接来了一轮力量的对拼。 这数下连续的攻击，完全没有花哨，只见两人都拿出一把红色的凝体实剑，大开大合地、挥臂对砍。 “铿啷”的剑击声，带着浓重的回音，钻入众人的鼓膜，震得一个个面潮如胭。双剑撞击摩擦出的巨大火花“噼啪”燃烧，“滋滋”地坠入人潮，荡起一片红艳的星海。 星海之中，在他们两人身过之处，突然又有新的剑体出现，一方赤艳，一方暗红，俨然两个听话的士兵，又是一次碰撞，力与力，毫不回避，它们悬于观战剑者的头顶，像一副随时会砸下来的绞刑架。 更壮观的是，随着这第二把剑体的撞击，依次又出现了第三把，第四把，直至到第七把…… 依他们二人的对击为首，这一一出现的剑体，齐整的简直像两排气势凛然的标兵。 而后，悠扬和红井终于抵达战台。 只听“轰——”然一声，两人像两颗炮弹一般落在了战台之上，震得边缘处那些看热闹的剑者下饺子似地跌落而下。 而这一轮对轰的结果，竟是势均力敌。 再来——！ 再来——！！ 观战剑者鼓着劲儿地呐喊，有更多剑者爬上了悠扬和红井所在的战台，先前那名观战剑者的死亡，显然不但不对他们产生丝毫的障碍，反而激发了他们血性中对死亡的亲近。 战台之上，却倏忽一静。 各自已出的七把剑体分别立于两人的背后，摆出形态各异的姿势，却均是跃跃欲试，啸鸣声声，显是随时可以冲刺出去。 悠扬抖了抖自己微麻的手腕，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对面的红井，赫然超出了她的记忆存档，竟变得令人不敢猝认。 那个总是高傲地抬起下巴、从眼角处看人的家伙，如今头颅微微地低垂着，眼睛里射出狼一样狠毒的光芒。 他的倔强的小辫子已完全消失不见，头发像棘草一样短而硬地挺着。暗红一片。 他全身笼在一种极度阴冷的气息之中，仿佛连这样暴热的炎季和现场剑者的欢腾也完全无法感染他分毫。 尤其，他瘦得像个鬼，□□出的肌肤呈暗红色，干瘪地贴在骨骼之上，但皮下的血管却又粗壮地鼓起，不停地跳动着，像是一条粗壮的河流，在湍急速行。 红井此刻给她的感觉十分诡异。诡异地强大。 对，强大！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来自于他的气息，还是他的样貌。亦或者，二者相叠，使这种直觉式的感知更加强烈和直观。 总之，她感觉到了一股粘稠的危机。 “呵呵呵……” 红井突然笑了两声，他看到悠扬戒备的神态，突然觉得好玩。而更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他的瞳孔又开始旋转，随着他的笑声，越来越快速。 悠扬避开了这双眼睛。太古怪了。 “怎么，不敢看？”红井嘲讽的调调倒没有变，但那话声中透出的阴翳和凶残，倒比过去同倍增加了许多。 尤其，因为他的笑，他干涸的嘴唇，爆开了一层暗红的薄皮，有血河流一样地顺着下巴往外淌。 但，更诡异的是，这血并没有滴落在他的衣服，或者胸膛，它们更像是，流着流着，又流回了他的身体。 “我所得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呢！今天，我要好好地回报你。”红井拉长了嗓子，说得真诚而又邪恶。 仿佛真的感激悠扬帮她得到了眼前的一切，而这一切又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语气古怪，悠扬从中听出了这矛盾的意味。 但悠扬的剑已迫不及待地要出，她没有时间给红井私人的表演。 既然已经碰上了，便放开一切来战吧。 她兜头冲了上去，身后的七把凝剑，如影随形，与她一起，冲向了红井。 红井欲说的话就此被阉割，他十分难受地舔了舔舌头，眼底透出一种疯狂的色泽，那个暗红色的瞳孔越发像两洞深井，不断地打着漩涡。 而他的剑也发生了变化，每把剑之上竟然出现了同样的漩涡。 这是……？ 难道也是天赋剑者？可是，火属性，除了高温、火毒、冰焰，还有什么特殊的没有见过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的被忽视的自然属性吗？ 他究竟领悟了什么？ 除了他自己，恐怕无人知道。 甚至，此刻的悠扬面对着这些带着诡异漩涡的剑体，她同样不知会遭遇什么。 同上一次一样，她要以身试剑，才知道他领悟到的究竟是什么。 剑尖呼啸着冲了过来，越来越近，除了剑，还有人，红井竟然和悠扬一样，选择了在操控剑体之外，本身同时参加对拼的战斗方式。 这对于意识力的要求是极高的，然而，显然，两人都颇为游刃有余。 而且…… 而且什么，已经不重要。 那些对轰的剑体，和两个对轰的人，竟然同时消失了。 战台之上，空荡荡的，没有人…… 等等，有人！ 杀气，剑体的割裂之感，撞击声，呼啸声，全部显现。 而再次露出身形的两个人，和数目惊人的剑体，竟然仍绞在一起。 但下一瞬间，两人“蹭”地挣开，剑体豁然分居两侧，悠扬的右手手臂，和红井的前胸，全部都血流如注。 然而，悠扬的血在向下流，红井的血依然在流入他自己的身体，那些血液仿佛在他身体上，只是转了个圈，便又回流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 五个城主亦心生疑惑。不但如此，他领悟的属性之力，真的属于火吗？是隐匿？ 可如果不是火属性所具备的，那么，是他自身属性发生了变异？ 然而，此时的悠扬已完全笃定，他同她一样，身体内除了火属性，还获得了第二属性的元力。 但，这属性，超出了苍茫界已有的认知，金、木、水、火、土之外！ 那是——风！ 他获得了风属性的元力。 悠扬心思电转，突然有了另外的打算，她对于红井的奇遇有着必然的好奇，不但因为那奇遇中可能藏有她需要的线索，更因为，下午段，悠扬还要接受第二场厮杀。 所以，她最好的、最省力的方法自然是能兵不血刃地拿下对手。 但当初在确认对手是红井之时，她已完全灭了这个念头，而现在，这个念头又重新燃起。 也许，她真的可以做到。 她的眼光直辣地在红井身体上的某个部位划过。 这让本就因为竟与悠扬打成平手而抑郁气愤的红井，更加怒不可遏。 他决定实施他的第二套方案，“别高兴得太早！今日，无论如何，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了结！” 他说着，围绕在四周的剑体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而他的身体也开始急剧膨胀，“你不是很厉害吗？那就接我这一招吧，你一个残次品的剑鞘，我看你怎么有第二条命！” 红井的刻意大声喧嚷，立即引了满场的哗变。 她是残次品！？这个剑鞘竟然是残次品？！ 有剑者不可置信，有剑者愤怒、觉得受了可耻的欺骗，有剑者仍保持怀疑。 但他们有志一同地、更好奇接下来的进展，于是，观战剑者一并哄嚷着叫嚣—— “爆了她！爆了她！” 是的，红井要做的，正是自爆，他要以自己的一条命，来换悠扬的一条命。 这本就是他最初的打算，无论如何，都要用这条命为自己报仇。这样，大仇得报，他才可以毫无牵挂地去复生。 因为现在的他，身体是残缺的，这对于他是个侮辱。他活着的每分钟，都记得这个侮辱。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超出了众剑者的预期，也超出了红井的预期。 他看着悠扬毫不畏惧地靠近，并且说，“你大可以一试！” 然而，这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意识海中，却传来另一个嬉笑而可恶的声音，“其实，我可以帮你接小jj哦，保证完好无缺，代价么，你懂的……” 红井激动的大仇将要得报的欣喜突然被浇得熄灭，他满脑袋的意识中如今只剩下那一句—— “……可以帮你接小jj哦……” …… 第96章 挑战月风云10 1. 红井究竟是如何战败的，这成了这一场之后众剑者愤恨评说的话题。 他从充满报复欲的鼓荡全身的元力企图自爆，甚至刻意爆出悠扬是残次品的剑鞘之事，这视死如归、俨然要来一场终极对战、同归于尽的劲头，却突然之间被他收了回去。 他甚至连表演也没有，只是盯了悠扬一阵，脸上扭曲了数下，便扭身下台了。 观战剑者哗然，这是在做什么？ 挑战月！这是挑战月！怎么可以不战而败？ 说好的自爆呢？ 你倒是自爆呀！回来！给我自爆！！ 有剑者发出强烈的不满，意图堵住红井的路，他们的愤怒使他们恨不得立即撕了他！ 但红井跃下战台的瞬间，他周身的空气忽然搅动，暗红的双眼和未曾收回的剑体又现出诡异的漩涡，而后，不过一息，他便消失了踪影。 他逃跑了。 天赋剑者顿悟的隐匿之术，竟被他用来逃跑了。 不过，他这时机倒掌握得真妙。 观战剑者开始四处寻找，他们凝出剑体在空中凌乱地戳刺，企图从空中捉到什么，最好来个穿心透血，但结果令他们失望。 他们的视线重又转回战台，愤怒的情绪无从发泄，他们想要转移目标，但这时才赫然发现，悠扬也同样不见了。 至于什么时候下的战台，他们没注意到。 于是，他们只能骂骂咧咧着涌向其他战台的厮杀。 …… 2. 而红井与众不同的天赋技能显然引起了五位城主的注目，那些焦灼的剑者怎么也料想不到，被众人遍寻不着的红井，竟然下一瞬间，出现在了中央控制塔中。 但事实上，他原本控制的方向，可绝非这里呢。 并且，他立即发现他引以为傲的隐匿竟突然无法使用，全身的元力再也无法运转，有五道强大的威压压制了他的全身。 他看着眼前的五位城主，心底的敬畏终于重又升起。 他微微低下了头，随后，同五位城主进行了一场不算太短的对话。 当然，他的这些遭遇，以及同五位城主谈了什么，悠扬不知。 此刻的悠扬正全力调整自己的状态，一面加大吸收能晶的数量来疗伤，一面思考着下午的第二场对战，思考种种的可能，思考她目前可以运用的战技…… 3. 第四轮全部结束之时，是在当天的正午，离悠扬和红井的那场战斗隔得并不太久。 结果，悠扬果断再次晋级，名次赫然达到了第6名，剑者总数则锐减为16位。 但这排名一出，剑者群中嘎然一静，紧接着，巨大的抗议声猝然响起。双位数中的名次变动，一直不大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或者说，他们也并不为意。他们大多视悠扬的参战为一种调剂，一种新鲜，他们不过是可以多观看一场免费的表演罢了。 可是现在，单位数的晋级排名亮出，活活刺痛了他们的眼睛，他们感觉到了作为剑者身份的危机、和一份耻辱——一个剑鞘，她凭什么获得如此靠前的名次！ 而且，还有可能继续晋级？ 呸，想都不要想！绝对不可能再晋级！ 这个时候，连那些最开始觉得让一个剑鞘参加挑战月、无可无不可的剑者也开始在心底泛起了酸水，他们想当然地大力反悔。 怎么能让一个剑鞘来参加比赛呢？这根本就是一个玩笑！ 是吧，是一个玩笑！！ 这个被隐藏的共同的心声被他们激动的言语和肢体动作表达了出来，他们希望悠扬之前的参战和现在的排名都是假的，假的！ 然而，无论他们再如何不满，新一轮的比赛仍然如序展开。 他们激昂而愤怒的情绪被调转，突然集中到悠扬这一场的对手剑者身上，连那些本来不屑于看剑鞘比试的家伙也都将视线转移了过来——他们要见证一场剑者的虐杀！ 对，虐杀！ 这次，他们直接嘶喊出了心声。 而战台之上，悠扬的对手，5号白行，听着这声音，目光变了数变。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不过，从心底深处，他却一点也不排斥这个提议。 虽说，一个剑者杀死一个剑鞘，似乎不怎么荣光。 但如今，他们可是在战台之上，既然参加了挑战月，那么作为保护色的剑鞘身份，自然得丢弃才是。他相信，在这样的时机之下，杀死面前这个屡次挑衅剑者、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应该是最为顺应民心之举。 即便杀死了剑鞘，也绝对不能算是无故杀之。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不由瞥向了中央控制塔，虽看不到五位城主的表情，但那里静悄悄的，自然便是默许了。 而事实上，五位城主自然看到了底下汹涌的气氛。 但它们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死是活，就看悠扬她自己的本事了。 黄城城主黄堐在悠扬瘦小的身形上掠了掠，又扫视了一眼她的对手，白行几乎高出悠扬半个身体，他站在那里，完全可以遮掉悠扬的存在——“要不，放点水？”他看向白城的城主。 白镜摩挲着座椅的兽骨扶手，沉吟了下，摇了摇头，“不可。” 他的语气仿佛带着一点沉痛，又仿佛只是错觉。 黄堐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别的。他像是完成了自己给予自己的使命，度过了心里那有些别扭的、他也说不清楚为何的一关，突然整个身体放松下来，向后、松懈地靠在了座榻之中，脸上甚至还带着惬意，他在笑。 “你们其实也不想她再赢吧！”血剑突然出声。 另四位城主，墨漓看不出什么，仍是微微皱着眉头，眼神专注地看着下方的战台；而另外三位，白镜哈哈一笑，笑而不语；黄堐脸皮僵了一下；青樱则肃着脸，干脆回道，“不想！” 是的，他们当然不想，因为他们同样是剑者，如今让一个剑鞘夺了挑战月的名次，难道之后还继续纵容么？若果真让其夺得前三，那之后呢，再向他们五个挑战？难不成还想杀了他们中的一个，自己做城主？ 一个剑鞘，做城主？ 这想法在他们头脑中一掠，又很快地丢开，仿佛极其厌恶自己这想法，又仿佛急切地去掩盖什么…… “哼，你们最好看仔细些，说不好，真的就死了……”血剑嘲讽地盯向四位城主，既看上人家的强大，又害怕人家太强？有意思。 他的嘴角突然多出一缕嗜血的笑。 猎物和猎人，他一直都十分擅长呢。 4. 时间有条不紊地继续。 五个战台再次收缩、变化，成为三个扁圆状的弧形。 悠扬第二批次上台。 当她看到白行的刹那，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好运气”，竟然又是一个有点仇怨的家伙。 而且，是才结的、新鲜的仇呢。 5号剑者，白行，正是在总赛开始第一天、身份石资格验证时，那个出来驱赶她的白城秩序者。 假如时间倒流，重新回到那时候，……好吧，悠扬想了想，她还是会那么做的。 所以，后悔什么的，真的很少成为干扰她的因素呢。 两人上台并没有急着第一时间开战。 八天前，他们两人的那一次短暂交手，对彼此似乎都有了那么一点浅薄的认知。 事实上，当初出手，悠扬更多的是运用巧劲、身法和出其不意的时机。 她估算，对方的凝剑数目绝对要高出自己。 这并不是悠扬妄自菲薄，而是因为战到今天，位列前茅的几位剑者，已经全部是凝剑40数目往上，那么对方至少会有…… 白行像是听到了悠扬的心音，而抢在她的猜测之前霍然亮出了自己的实力，其头顶上空明晃晃的五排剑影，气势喧天地昭示出，其实力等阶为——飞剑士初阶，58剑。 58剑！太强了！ 悠扬，只有29剑。 虽然，一个剑者的对战实力并非全由他的凝剑数目来决定，还要看他的领悟天赋和实战技能，但29剑，对58剑，这近乎于一个异想天开的神话。 至少，在这些剑者，包括那五位城主的眼中，这一场已经丝毫没什么悬念，悠扬应该、也必然会止步于此。 因为白行不会再像之前的青加一般，为了接取治疗任务而甘愿压制自己的实力。 更何况，他们可是有那么一点私仇呢。 事实也的确如此，白行不但不会压制，他还要彻底地碾压—— 如此想着，白行身后的剑体更毫无征兆地射出，他之前一直极静，仿佛不是什么急手急脚的剑者，然而，这一出手，他的剑意竟如风似雨，雷厉风行。 快！而狠！ 且，剑上的森锐反光，如突然点亮的白炽灯，是白色，疑惑黄色？ 悠扬分不清，她只知道她的眼睛骤然一痛，眼前出现了无数的光点。 冷静！——是金属性的反光技能！ 悠扬心思电转，视线被阻隔，眼前透过无数彩色的光斑之后，又进入一片极盛的金光。那光甚至还带着一股灼热之气，竟意图反压她的火色属性。 去！怎么可能在火元属性上被你压制！ 悠扬直接闭上了眼睛。但因为对方速度太快，她只来得及迅速将29把凝剑固守在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圆桶。 但下一瞬间，她瞬时感知到，尚有更多的杀机来自于头顶。 而头顶，是空的。没有遮蔽物，没有防御。 ——杀！ 观战剑者激动地嘶吼乱叫。 他们迫不及待要看到悠扬头顶被贯穿的妙景。 为了剑者的尊严，杀！ 白行的剑一分为二，但围攻悠扬身体的只有20把，他竟然分出了38把自悠扬的头顶疾射。 他算准了因为属性元力的反光技能，悠扬必定会中招失明，因为这一招他一直隐忍到现在都没用呢，本来是打算留到最后，对付那几个剑者高手的。 结果，既然碰上了眼前这个障碍物，那么，他毫不介意出手给除掉。 剑者，可不是能够被剑鞘超越的。 他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优越感，嘴角少有地微微掀起了一个弧度。他记得她是一个残次品吧，只有一条命呢。 再见了，残次品！ 白行的眼神骤然加深。 38把剑穿插而下，封死了所有可能的出路，啸叫，穿刺，轰——！ 战台被戳出一个近十米深的大洞，蔓延的裂纹有一部分直接传达到台壁，形成树根似的罅隙。台面边角上的观战剑者激动地躲过，又迅速跳回。 他们凝目望向那个大洞。黑黝黝的。破碎的。这样深的洞裂，没有五息是绝不能恢复的。 他们屏息，不约地、期盼地数着—— 一！ 二！ 三！ 四！ 五！ 第97章 挑战月风云11 1. 尸体！尸体！ 鲜血！鲜血！ 他们内心的啸叫简直要透体而出！ 白行也不自觉受了这种影响，他的脸更加冷然，倒像是冻僵了一般，但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是紧绷的，一种极度的紧绷。 那种碰到危险时，身体下意识作出的迎击反应。 他只是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念头，想要急切地收回自己的剑体，这念头突闪的瞬间，他便迅速地做了。 可是！不对！怎么回事？ 他控制剑体的意识丝敏锐地发现裂洞之中发生了某种不被预期的反应，他的直觉判断先于自己的思考而断然拔出了那些剑体。 “哗啦——！”剑体和类似石质的战台碎块摩擦在一起。尘土似的气雾从坑底蔓升。 58把剑体，全数拔出，他刚要松出一口气，却突然又吸了回去。他的眼睛瞪得极大，银色的眸子带着某种冷冽，显得越发无情和森然。 他咬牙盯视着自己的剑体，58把剑，竟全部都是残剑？剑身的尾端像是被人刻意折断，有些只少了个剑尖，有些赫然短了一半，其中有3只竟然少去了三分之一。 而问题是，他竟然没有知觉到。 这些本该由他掌控的元力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他贴近自己的剑体，发现那些消失掉的部分还带着高温和一点软软的湿意，断裂处既不茬口，也不平整，而是连原本剑体的形状也扭曲了，竟像是被融化了一般。 融化？怎么会？ 对了，对方是火属性！莫非……！ 白行突然有了个很不好的想法，这想法让他惊愕而震悚。 他的眼睛牢牢盯向那正在恢复的坑洞，果然，随着战台的平整复原，隆隆起伏的坑洞中，最后一瞬弹出的还有一道瘦小的赤红的身影。 她没有死！ 那个剑鞘她没有死！ 哗——！ 白行、观战剑者、中央控制塔的五位城主，全都盯向这个不可思议却确实顽强活着的小东西。 她果然没死。 五位城主的心中都不约闪过这句话，但其中或惊喜或凝重或隐忧的心绪可绝不相同。 …… 悠扬的身上带着一种滚烫的高温，正不时发出滋滋的叫响，而随着这响声一起的，是她身周不时冒出的一阵阵红色浓雾。 浓雾？白行的感受最为直接，那根本不是红雾，那气体所散发出的高温，连他也忍不住想要却步。 他的脚已经不自主地动了下，但他突然醒悟到此刻的情形，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的身体瞬间冒出大量的汗水，这对于他简直是少见而多怪，因为只有在炎季来临的那天，他才会因为无法适应温度的骤然转变而飚出汗水，可是现在，他竟然再次出汗了。 他轻松的高高在上的眼神已彻底消失，他不再当她是一个可以蔑视的剑鞘，他甚至怀疑她其实是一个剑者。 这样一个天赋突出的家伙怎么会是一个剑鞘呢？ 他的思绪第一次有些天马行空的不受控制。 但是，很快，他便没有了时间来想这些。 因为悠扬已迅速从初始的失利中调整过来。他们两人这次几乎同时出手，而他先前所占的先机已全部消失不见。 如今，两个同样是天赋者，一个天赋剑者，一个天赋剑鞘。 一个早已领悟金元力自然属性多年，一个初初于方才的生死危机中顿悟。 但—— 一个原本58剑，现在却只能凝出34剑；一个原本29剑，此刻竟凝出了32剑。 静——！ 长久的静寂，似乎连呼吸也消失了。那些时刻叫嚣欢呼的观战剑者仿佛远离了现场一般。 他们瞠目地望着眼前这一切，不可置信！不可置信！ 哗——！啸叫声、怒吼声重又响起，世界突然重又激活。但那被憋屈的愤怒却几乎掀到了顶点。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她不但领悟了天赋技能，还晋级了？由29剑到32剑，一下子增加了3剑。 可是，剑者的晋级素来都是一剑一剑的递增，而且每一剑之间的时间间隔绝不太近，这是为什么？ 剑者们有些茫然，但这茫然更加重了他们的恐怖和嫉恨。 愤怒至此，已完全转化为丑陋而扭曲的嫉恨。 这样一个可怕的、成长速度如此之快的剑鞘根本就不该存在！ 有许多剑者将目光投向了最高处的中央控制塔尖。 他们的元力刃戳向那里，五颜六色，各形各状，清晰地传达出了他们的愤恨。 控制塔外壁如湖水的涟漪一般荡了一下，但很快，又平息下来。 2. 而战台之上，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悠扬所领悟的火之融化，不但针对凝出的剑体，也能影响剑者本身。白行发现只要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接近，他体内的元力就会沸腾，那种沸腾并不是狂暴之前的胡冲乱撞，而是极有秩序地向着一个方向飞奔。 而那个方向，恰恰是悠扬的所在。 所以，白行不得不同悠扬拉开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大概两米左近。 不过，令他安心的是，悠扬的天赋并不能融化短时间接触的剑体，她需要一段时间的近距离维系。根据刚才在坑底的情形，这个时间大约在五息，所以，只要把握好这个时间间隔，他再次凝出的剑体便至少是安全的。 如此，他便不惧了。 试探完悠扬的天赋技能，白行微微沉重的心绪终于又一点点明朗起来。 他突然又恢复了自信，因为，他还留了一手呢。 悠扬指挥32把剑体同白行的34把作战，她极力将所有的剑体不再分开，而是越乱越好，这样就不至于要一对一地剑体对拼。而且，渐渐地，她从这其中总结出了一些规律。 她尝试着，以六把剑为一个小的团体，将对方的八把剑，围了起来。六剑各自占据一个位面，剑体之上呼呼燃烧的火焰，铺展地如同墙壁一般，瞬间，这六剑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红色正方体。 剑火阵！悠扬的脑海闪过这个名字。她如今的火焰与天赋技能叠加，使得温度骤然攀高数层，而白行单独被隔开的那七把剑竟果真被困住了。 但她还来不及欢庆这阵法的初初成型，现场的气氛再次起了变动。 冷了几息的围观剑者突然又爆吼起来，他们手舞足蹈，身后的剑影频频隐现。 悠扬凝目视去，却正看到，白行的身后竟然——又凝出了10把剑！ “干掉她！干掉她！” 观战剑者的欢呼简直震破天响。 悠扬的小脸一沉，嘴角却偏偏带出笑意。 白行竟然保存了实力。这是她万万未曾料到的，因为原住民剑者向来直来直往，心思相对简单而直接。 但现在，自那58把之外，白行竟留了10把，也即是说他的真实实力应该是飞剑士初阶68把。 但是，悠扬不得不怀疑，这是否已经是他全部的凝剑数目了呢？ 她该怎么办？ …… 第98章 挑战月风云12 1. 一，二，三…… 悠扬在默默地数着。身体被穿刺，被切割，但并非全然只有疼痛和危机。 穿越这漫长的生死折磨，悠扬终于笃定地确定，白行再次凝出的剑，是十把。 十把。 她深吸了口气，也暗暗松了口气。 然后，下一瞬间，她的意识力突然迅速而生猛地，由先前的两股，又再次分割出了第三股。 第一股，被她用来留意自己的伤势，以能够第一时间灼烧止血，以确保她自己不死，这一份，她留得最少。 第二股，她用在控制自己的32把剑体同白行的32把剑体对战，这一份，她用得中等。 而第三股，她猛然将意识丝深入到了对战的64把剑体之中—— 变化几乎在瞬间完成，只见，其中的6把赤剑突然组成了一个小型剑阵，左右、前后、上下，分居六个方位，而白行的6把凝剑，则被她精准地锁在了剑阵之中。 而紧接着，下一瞬间，剑阵之上红色的火焰腾燃，六剑顿然变作六面赤焰厚墙，剑阵摇变为一个正方体的火焰封闭物。 白行自然立即知觉到了，但他最初并未在意，直到他一边指挥剑体凌虐切割悠扬，一边想控制那6把剑体冲出包围剑阵时，才警觉不对。 确实不对。 那封闭的火色空间中，竟然有着很强的吸力，阻止他的凝聚剑体离开。而更令他疑惑的是，这种吸力不像是一种直接的力量对抗，倒更像是一种古怪的说不出的诱惑。因为……，他的元力凝剑竟仿佛自愿受那怪力吸引？ 这一定是错觉！ 但白行还未待再次确认，已骤然发现，那封闭之物上腾起了熟悉的炙烫红雾。 不好！ 他立即停止了手中畅快地对悠扬的凌虐切割，准备全力拉扯出自己被围困的六把剑体。然而，周身形如血人的悠扬，却突然在此时向他发出了回击。 她用的，依然是她自己的铸剑。 不过这次，白行携带着金属性急怒还击，那双铸剑很快便出现了裂纹。但悠扬的目的已然达到。 七息过后，白行被囚的六把剑体无声消融。 剑阵轰然分开，流出一串银色的液体，“啪”地跌落台面上，如一滩沸腾的水渍，咕嘟嘟地冒着白泡，缩小，再缩小…… 至此，白行又少去6把剑，他所有的剑体还剩38把。 而悠扬的剑体依然是32。 但可怕的是，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悠扬的32把剑体，瞬间展开了第二波进攻。32把剑体全速驱赶，只要任意的6把逮到机会，便迅速形成剑阵，然后，是火焰加持，是灰色元力的暗中同化，和，天赋技能的火之强融。 这一波，攻击更快，不到一息便再次扑捉到了白行的5把剑体。 之后，融化它们，同样用时更短，仅用去四息。 而悠扬付出的代价则是左肩的肩胛骨被一剑掀飞。 ——但这值得！ 悠扬赤红的眼睛，闪过某种幼狼似的兴奋。 白行却几乎愤怒到抓狂，他的剑体如今只剩下33把，但他始终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剑体被融化、而全然放开手脚去对付悠扬。 于是，悠扬便总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却又总能活着，偏偏是差那么一点。 白行因此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分明重伤的家伙是那个剑鞘，他的身上甚至都没有挂彩。 可是，他却仿佛正在被对方戏耍。 “轰——”！又是一声，剑阵再次散开，白行的剑又少掉了3把，他的剑体总数减为30。 至此，他居然比悠扬还少掉2把。 如果剑者懂得一点胆怯和逃跑，那么白行或许会有第二种选择。 但显然没有。 如今的白行怒发冲冠，觉得自己身体内的血液都开始倒流，他的脑袋已完全无法冷静和思考。 而在这纷乱中，观战的剑者开始大力叫嚣，先是一两声，而后是参差地碎吼，最后，是整齐地越来越高的呐喊—— “爆了她！爆了她！” 这声音让白行的意识瞬然一清，他终于记起上一场红井所说过的，悠扬的本身是残次品，她是个残次品的剑鞘，她只有一条命！ 而这条信息可是很容易便从红城查到。 ——是了，她只有一条命！ 白行的脑袋中瞬间被这个念头全部充斥，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此时只剩下30剑。可是比悠扬还少呢。就这么一爆，悠扬真的会死吗？ 答案很快便被揭开。 30把剑体的爆开，声势十分惊人。悠扬同样为此陪葬了30剑。 白行激动得身体发烫，有种爆裂地想要毁灭一切的*，他冲向悠扬，吼叫着开始自爆元力，但令他诧异的是，悠扬竟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兜头朝他冲来。 为什么？ 在剑体爆炸的余波中，白行感觉到自己自爆的身体迅速被一股热浪席卷。 然后，他被一种可怕的吸力包裹了。 他看到了一种最低等的灰色，他想厌恶地踢开她，他想嘲讽她的残次品身份，但他身体的元力突然不听指挥，紊乱地迎向它们，不是抗拒，不是厮打，竟然是迎接。灰色越来越多地侵入身体，他的元力悄然变色，白的刺目的金，渐渐转变为越来越多的灰色。 然后，他觉得好热，好烫…… …… 悠扬站了起来，仅剩的两把赤色的剑体分居在她的两侧。 而地上，显出白行正被融化的身体，头和脚已消失掉大半，身体变作一长坨的银色软体物，光溜溜的，躺在融掉的□□之中，像一只被置于烤箱板上的蜡人…… 现场，一片死寂。 连与悠扬一起参加此轮挑战的剑者，也默默地看着，沉寂下来。 唯有战台上，尸体融化的声音，仍在持续地响着，淅淅沥沥，流得越来越慢…… 2. 第五轮结束，悠扬再次晋级，赫然排位第三。而剑者总数减为7。 但这一次，所有的剑者都保持了沉默。愤怒和嫉恨仿佛一瞬间消失，又仿佛被压入了更深的角落。 五位城主，竟也一致未对悠扬这一战作出任何私下的点评。 他们依然高高在上。 不过，他们的脸上似乎失去了惯常的轻松或笑意，而变得有些深沉起来。 …… 悠扬此刻却过得十分惨，她根本没来得及关心自己的名次。 结束战斗，她的第一时间便是不被打扰地加速吸收能晶，以恢复自己的一点视力。 而后，她又立即急吼吼地进了修补师的帐篷，寻找修补师修补她身上的剑伤。 所谓医者不自医，正是如今的情形，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方法，能够自己拿着锤子给自己做手术。 但修补师们全部对着她摇头，不行，干不了。 无论悠扬如何地威逼利诱，这些修补师剑者们一致拒绝。 直到最后她没什么希望地问起，“你们有谁认识疯剑？” 这时，才有一个声音，从角落里响了起来，“你跟疯剑什么关系？” 悠扬望过去，竟是一个瞎子。 而事情最终的结果便是，悠扬将自己的伤，交给了一个瞎子。 因为—— 没得选择。 第99章 挑战月风云13 1. 第九天上午，第六轮的厮杀如序拉开。 战台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做出了变动，三个扁弧形台面忽然如水一般融开，中央控制塔骤然升起，同样转换了形态，化作了一个在大多数剑者眼中模样奇怪、却有些狰狞的东西。 然而，那些已经开始觉醒记忆的剑者，却一眼认出，这是一只成年体的云兽。代表着无上的威压和杀戮。 五彩的、厚重的云兽之下，原本的三个战台几息之间已衔接得严丝合缝，再次看去，已俨然是一个巨大的圆盘。 不过，这圆盘之上暗暗浅浅的血迹，却是经过了一层一层的叠加再叠加，而全然保留了下来。腥，咸，还有些微甜，红、黑、野蛮、暴力，全部杂糅在一起，如加了蜜糖的兴奋剂一般粘连向整个浮空战台。 …… 对战，依然是由后至前的顺序。 七号对六号，五号对四号，三号对二号，一号轮空。 而这其中的五号赫然是悠扬熟识的墨鲨。 悠扬的比试则是在第三场。对手，二号，墨音。 第一场，以两名剑者的自爆死亡而落幕。第二场，墨鲨重伤而败，但他的对手险些被他挖走了半颗心脏。 不过，这两场厮杀，悠扬竟未曾前来观战。 直到上午近十一时，第三场次开始，二号墨音已飘如落叶一般旋身跳上了战台。浑身剑气直指向对面。 然而，对面却空荡荡的，悠扬仍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要弃赛？ ——害怕了！肯定是！别忘了，那破剑鞘只有一条命！ 观战剑者们开始慢慢沸腾，他们不无期待地想着，最好让她弃赛！ 他们的情绪开始向上涌涨。 可惜，还没等他们的心思活络开泛，台下剑者群中赫然多出了一道格外瘦小的身形。 悠扬看着这些剑者激动地、满是期盼的表情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彻底破裂，但又很快取之以另一种惊诧莫名。 因为，悠扬的脸上、脖颈间，□□出的双臂和小腿上，全部布满了疙疙瘩瘩的褐色伤疤，这让她整个人远远看去像一个行走的花斑兽。 不但如此，悠扬走起路来，身体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钝响。 使人感觉她不像是活着的，而像是……对了！像是浮空战台每次变动时那些看不到的机关所发出的齿轮咬合的声音。 观战剑者群中，有人发出了喷笑声。不屑的，嘲讽的。 悠扬暗自翻了下白眼，她狠狠揉了把自己的眉头，眼下这情形全是拜那位刚刚才勉强替她修补完的瞎子修补师所赐，昨天下午那人信誓旦旦说是欠了疯剑一个情面，索性便还在他的徒弟悠扬身上，结果……，结果，悠扬不但差点错过自己的赛次，还……还将身体给修出了别的毛病！ 悠扬急走了两步，她立即停下，而后，迅速凝出自己的“剑体”，干脆踩着飞剑滑行上了战台。 期间，有个别剑者想要使坏阻拦的，被她直接抓起，给连人带到台边，重重地磕在战台边缘，丢下。 这一举动又引得剑者一阵喧哗。但她终究上了战台。 但是，她刚落至台面，还未站稳，便陡然感到一股急风吹起，风讯中带出浓重的侵略意味，但并无杀意。悠扬未躲。 而待风落，悠扬身后传来一个淡而拖长的声音—— “长得真丑！” 声音紧贴着悠扬的耳朵，仿佛在耳语一般，却又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悠扬对此的回应，便是扭头，错开，盯紧对方的身体，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黑发黑眸，二号，墨音。 墨音的黑色长发全部收束，搭在肩膀的左侧，前额的碎发很长，使人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他明显与别的剑者冷冰冰的样子不同，嘴角竟始终挂着一抹笑意，虽然，这笑意怎么看怎么邪气。 悠扬将眼前之人同她意识中的二号匹配完毕，正视向墨音的眼睛，“多谢欣赏，我想，我丑得很有吸引力。” 墨音楞了一下，而后，突然发出哈哈的大笑声。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又靠近了悠扬，鼻子使劲地在悠扬身上嗅了一圈。 “嗯，的确有吸引力，看来，看上你的剑者倒不只我一个。”他言中所指显然是提前标记了悠扬的剑者。而悠扬身上的标记气息，本就不必这么凑近去闻，墨音显然故意如此。 “不过，这样倒省了我的麻烦，不用结这无聊的契约，不如，你直接跟着我吧，替我治疗，我保你不死。” 墨音说话的语气不怎么疾厉，简直就是在调笑。 不过，这些话在地球人灵魂的悠扬听来，倒是十分正常，她甚至还速度地考虑了一下对方所说内容的可能性。毕竟，既不用那个什么见鬼的契约，又可以确保安全，这在悠扬理解就是私人医生嘛。 但是，即便是剑皇他老人家亲口说出这话，也不过是提高了安全系数，绝对安全，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悠扬直接回道，“等你打过我再说吧。” 但墨音的反应跟悠扬预料中的不同，他仍是牢牢紧盯着悠扬，似乎固执地要一个说法，“哦？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可以考虑。” “哗——！” 这次是剑者群体笑开。 他们笑得极为夸张，连那些前来观战的剑鞘也一并张大了嘴、惊呆地望向悠扬，她们那表情活活像在看一只可怜的猴子。 悠扬意识丝散开，但只捕捉到幸灾乐祸、期待、激动等情绪，这些人正笑得不可自抑，并未说什么有用的信息。 索性，悠扬直接问向了墨音，“他们为什么笑？” 墨音脸皮迅速抖了一抖，“你不知道？”他实在惊奇悠扬作为一个剑鞘竟不知道自己的名声？ 他的左手手掌使劲捂住了自己唇间逸出的笑声，憋得整个胸膛都在震动。 现在，他实在是十分好奇悠扬接下来会有的反应。他的嘴角斜飞而起，脸上露出更深的笑意，而后，他的整个身体迅速靠近悠扬，左手一放、疾伸，手指快而精准地捏向了悠扬的下巴—— “因为，我还有一个名字，他们叫我‘淫剑’。” …… 3. 悠扬的反射弧第一次有些长。 然后，悠扬也开始笑了。 但悠扬的笑却让墨音和那些观战剑者停了下来。 ——那个剑鞘为什么笑？ 悠扬的笑他们当然无法理解。那两个字的谐音勾起了她对地球的思乡之情。所以，她哪怕知道墨音的原本企图是要让她恐慌，是羞辱她。她仍然稍稍原谅了他一分钟。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并未多久。合计来算，绝不会超过两分。 所以，在悠扬默念的一分完毕之后，她率先发起了攻击。可她明明还在笑着。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与墨音的“淫剑”之名齐名的，还有他的强大。 一个剑者若不强，是没有资格拥有称号的。 哪怕这个称号绝非夸奖。 悠扬的32把剑体，在发出的那一刻，便同时附加了赤焰和天赋融化。剑体如长虹一般刺向墨音。 不，更准确来说，它们通通刺向墨音的□□。 而更令人瞠目的是，墨音的剑体竟全数而出，89把黑色的细长剑体，豁然现身于空，犹如凶兽的盘旋巨钳，不过轻轻一撩，便把悠扬拍下了战台。 ——什么？ ——拍下了！ ——输了？ 观战剑者不由地跳起，他们的眼球牢牢锁视着悠扬飞出的那道抛物线，落了！真要落了！ 心都要蹦到舌尖上。 但，那惊险的最后一秒，悠扬手中猝然弹出数道透明的弹力绳，浑如蜘蛛吐出的黏丝，一个兜头急转，瞬间，第二次跃上了战台。 但这次，远没有上次那么容易和平静。墨音悠哉地站于战台，而他的剑体却早早地蓄势待发，只一径瞧紧了悠扬的动作，单单等她这一将将转化危机的时刻，给予她当头一棒，迎面痛击。 89把剑体，不要说是全部的攻击，单单论剑体的威压，也让悠扬的全身隐隐作痛。更何况，她的身体才刚刚由一个不怎么靠谱的修补师补过，她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在战斗中，突然伤口崩线，四分五裂。 “嗬——！” 在这想法闪过的瞬间，悠扬忽然吓了一跳，因为首先崩裂的不是她的伤口，而是她那头刚刚过耳的短发。 头皮随着89把剑体的逼近而骤然紧痛，无数红色的碎发像燃过的爆竹一样纷纷坠落。 而紧随头皮递接的，可是悠扬那颗脑袋。 弹跳，躲避，89把剑体紧追不舍，逼近，再逼近，血液从七窍中流出，如飞缨在空中瞬间跌散。 墨音看着、瞧着，心情十分得好。他要仔仔细细、一手一脚地将这个剑鞘□□出来，直到……直到他满意为止。 想到这里，墨音的嘴角不由又上勾了一些。 剑体骤然再次加速。一边催命追杀悠扬，一边又偏偏留出那么一道微末地、可存活的、仿佛是希望似的通道。 希望？变态剑者留下的希望？ 而悠扬赫然将自己团成了球，32把剑体全部收束在身侧，体内元力高速运转，挤压，再挤压。她在小心翼翼地做着准备。 与此同时，没人看到的是，悠扬的赤瞳中竟忽地燃起了火。 ——是真火！是具现的瞳火！ 第100章 挑战月风云14 1. 悠扬并不知晓自己眼睛的变化，她只是突然之间进入了一种十分奇妙的状态，剑体在她眼中好像一一分解，又好像是她彻底融入了剑体，成为了它们中的一部分。 “你若是乖乖认输，我可是会很温柔的哦。” 墨音带着调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和着剑体逼近的嘶鸣，一起钻入悠扬出血的耳中。 悠扬的双耳不适地抖动了下，她的速度已经加持到极限，可那粘腻腻的声音仍古怪地紧贴在耳边，让她想起响尾蛇那滑溜溜的身躯。 止不住地恶寒。 但对于此刻的悠扬来说，真正糟糕的，是随着对方剑体的再次逼近，她紧绷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剑气的压迫，而一一崩裂。那些刚刚结疤的伤口像被一双粗暴的大手迅猛地扒开。痛感涨潮一般上涌。 悠扬的全身几乎一秒之间便被汗水浸了个透湿，然而，这次，她并没有烘干它们，那些再次撕裂的血淋淋的伤口，她也没有炙烤。 因为，没有时间。 她极力将自己的心神专注在32把剑体的挤压之上，她敏锐地感知到这是一个极为关键的时刻，能不能将她脑子中的想法拓变成型，就看这么片息之间了。 坚持。一定要坚持。 她的呼吸越来越清浅，与成倍的暴涨的*疼痛相比仿佛走向了两个极端，又像是痛得完全抽过了气，竟渐渐地浅不可闻，极静于无。 而墨音的89把剑体便在悠扬的这份疼痛和隐忍中，呼啸急至，剑尖犹如食人鱼群的尖吻，它们嗷叫着重重地咬向了悠扬。 血肉横飞。 那些极力忍耐的疼痛仿佛一瞬间被放至最大，悠扬的身体忍不住地抖动起来，死亡，如此之近。 啊——！ 悠扬的意识海发出怒吼，恐惧，愤怒，希望，剧痛，这一切像一柄巨锤，砸向了她的整个灵魂。 然后，然后那些一直被她小心挤压着32把剑体的元力突然加速，仿佛有什么墙体被猝然打破，原本尚有些排斥和抗拒的剑体竟顺从地按照她意识中的勾画，发出簌簌的响声，浑似分子被重新排列；发出清脆而整齐的“咔嚓”一声，剑体竟被粘连在了一起。 仿佛，水到渠成。 而在外界，众剑者所看到的便是，墨音的剑体俨然已经戳入了悠扬的身体，但她奔逃的身形突然停了下来；不但如此，她猛地转身，仿佛愤怒到发疯的牛犊一般，举起她身侧的那32把赤红体，“唰”地迎向了89把黑色的长剑。 不自量力！ 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是垂死前的挣扎呢？墨音摸了摸自己红艳艳的唇，又舔了舔自己结实的牙齿，他可是不会怜香惜玉的哦！ 然而，下一刻，他额前的长发猛烈荡了开去，露出一双惊怔的眸子。 围观的剑者也一个个瞪大了双目。 那是什么？ 只见，悠扬举在身前的32把剑体，气势轰然一变，发出一声巨大而整齐的“咔嚓”脆响，仿佛剑体被什么搭扣给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红雾翻腾中，排面陡然发生了不同角度的弯折，32把剑体赫然组成了一面一米多高的红盾，盾面深凸，弧度圆转自然，浑若天成，犹如一个乌龟的躯壳。 与此同时，悠扬的眼睛，原本明灭细碎的瞳火，于下一刻，哗然暴起，成了两簇凝实而稳定的火簇。 那是什么？这转变超出他们的所知，而且悄无声息，这是剑体吗？ 而悠扬的回击正式展开—— 顿步，转身，迎击，剑盾豁然竖起，刺在悠扬身上的剑体被速然砸开，但剑尖犹如跗骨钢爪一般沿着悠扬的身体划下深浅不一的新痕，旧伤叠加着新痕，血液如流水一般滴淌。 得止血。悠扬极力克制身体因疼痛而引发的颤抖。她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向墨音。 墨音被旋开的剑体再次迅速返回，它们显然厌倦了之前戏耍式的攻击，开始收缩区域，这次不再留有任何的间隙，转而一窝蜂地咬了上来。 但悠扬的反应，竟几乎跟他同时，甚至还微妙地早了那么一息。 悠扬的身体和剑盾疾速下坠，稳稳地立在了台面之上。事实上，在之前的数次奔逃中，悠扬也一直保持着身体与台面的距离，这个距离绝不会超过一剑之距。也因此，墨音的剑体攻击便只能从上方直刺、斜刺，或者从中间区域平刺。 一如现在。 而此刻，悠扬更大的优势便是她的剑盾。 剑盾飞速旋转，墨音的剑体击打在盾面之上，接连发出“咣咣咣”的刺音。但犹如滴落在雨伞上的雨滴，伞面快速转动之下，它们一一脱落。 一轮，两轮，而三轮之后，悠扬的盾，仍好好的。 不但好，她甚至把整个剑盾扣在了台面之上，这真正成了一个乌龟的壳了。 悠扬当然不是作死，这剑盾每一分都需要她的元力供应和意识牵引，而现在，她之所以藏身于盾内，不过是为了快速处理她的伤势。 她十分清楚，这场战斗才不过刚刚开始。 2. “真是十分不错呢，小悠扬，我要对你更加上心啦！” 墨音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嚣张的宣告脱口而出。而在他话落的瞬间，他大手一挥，89把无序进攻的剑体突然后撤，分成了四个组合，前三组每组22剑，最后一组23剑。四组剑体再次高高扬起，先后从同一角度，向着悠扬的剑盾中央穿刺。 集中！劲速！ 四组剑体一一相连，犹如四发炮弹，一枚接着一枚地轰打在悠扬的剑盾中央。 悠扬的剑盾疾速跳起，伤势已被她灼烧完毕，只要不再白哗哗的流血，她的战力仿佛又瞬间蓄满。悠扬调整自己的站位，弹力绳射出更多，而这次，她竟又出其不意地向着战台的边角扑去。 ——啊！ 观战剑者发出了惊喊，但他们为自己的小命着想，本能的第一反应，便是阻断墨音紧随而来的剑体攻击。 铿铿的剑击声不断，等他们反应回来，悠扬已迅速跃向了另一处边角。 于是，整个战台之上，边缘台面不断有观战剑者掉落，扑通，扑通，而那些来不及避开、或者噌噌然被卷入战斗的家伙，亦很不幸地被迫搅乱了墨音的前两组攻击。 当然，这一招奇袭和混乱，也只在最初有用。 待第三组剑体接近之时，泰半观战剑者已纷纷自动落下了台面。 而悠扬这次，亦不再转移方位，她霍然挺身相迎，同墨音的第三剑组撞在了一起。 “轰——！” 仿佛是雷响震鸣。悠扬脚下的台面轰然裂开了须纹。 只见，红雾喷吐中，悠扬的剑盾在疾速旋转，但墨音的剑组也开始了转动。红色的盾，与黑色的矛，火与水，究竟谁输谁赢？ 更可怕的是，墨音的第四组剑体竟眨眼杀到，直直地向着三组剑尾冲去。 …… 第101章 挑战月风云15 1. 那势头，俨然是要一口作气将第三组剑贯穿进悠扬的剑盾中去；甚至，透盾而出。 悠扬迅速施力，想扭转剑盾的角度，以使盾面同墨音剑体攻击的方向形成切线擦角，这样，不仅可以泄掉大半的攻击力，如果运气好，墨音的剑组或许会控制不住惯性而擦飞射出。 然而，悠扬真正操控时，才发现这想法无法达成。因为墨音的三四组剑体太快，又太猛，它们疾速旋转的势头赫然已同悠扬旋转的剑盾形成了对抗。 触点已成，想要再次挪动，那需要耗费加倍得多的力度。 而悠扬目前的臂力和身体远远不能施与。 再者，操控剑盾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因为依靠元力掌控的剑盾会同样顺着元力将进攻的力道一一传入悠扬的体内，尽管隔着剑盾的阻挡和缓冲，力度已小了很多，然而，随着时间的拉长，持续的进攻累加，积水成溪，伤害会越来越重。 “轰——！”第四组剑疾速抵达。 悠扬的內腑开始火辣辣地撕痛。看来要内出血了。悠扬咽下喉头泛起的腥甜。 她注意到墨音的另外两组剑体又开始汇聚、布阵，显然有继续冲刺之势。 怎么办？她绝不能输！ 只能走险着了！ 悠扬的目光一凝，瞳火唰地燃起。她身前的剑盾开始迅速地变化。 啊！剑盾在变小！真的在变小！她疯啦！ 这虽是临时解决危机的方法，可又同时带来了新的困境。 因为悠扬的身体开始大面积地暴露，原本可遮挡全身的剑盾，瞬间小了三分之一，可它还在变小，而这个时候，若墨音突然改变攻击方位，那么，悠扬赫然便要代替剑盾承受一轮剑体的轰击。 但悠扬坚定地这么做了。她在赌。一者，源于剑者素来少于变通的个性；二者，据她观察，墨音变态之外颇有狂妄自大的秉性。当然，对墨音自己来说，这或者只能叫自信。 然而，对于此刻的悠扬，她正无比需要对方的这份“自信”。 想到这里，悠扬眼中的瞳火更亮，赤红的火簇如同两颗血做的宝石。而她紧接着的下一步，更惊呆了一众的观战剑者，五位城主，和墨音。 只见，悠扬竟然从她藏身的剑盾之后走了出来，不但如此，她的步子迈得极大，走得干脆利落，而她的目光微微一扭，挑衅似的直视墨音，“怎样，连我的剑盾都打不碎吗？” 悠扬一边继续压缩自己的剑盾，一边以行动表达自己绝不惧怕以剑盾与对方比试的嚣张态度。 这当然是一种策略，悠扬要的就是让墨音的注意力专注到攻击剑盾之上，而不是转而攻击她自身。 墨音仿佛被气急而笑，他吐了口长气，“你真是很不听话呢……” 他说话的同时，“轰隆——轰隆——”两声—— 继第四剑组之后，第一二剑组重又接踵而上，攻击力瞬然翻出了十倍之多。 但悠扬紧绷的神经却微微那么松了一松。 因为，她赌对了！攻击没有改变方向！ 那么，接下来，便是力与力之间纯粹而直接的较量了。 悠扬开始调整剑盾旋转的速度，她要使它的速度无限接近墨音剑体的旋速，若能够同步，那自然是最好的。 聚焦，测速，实践，校准。 悠扬不断地尝试，剑盾的速度开始时快时慢。 墨音和观战剑者，全都奇怪地看着悠扬的动作，他们不甚明白。 但他们在等，等悠扬的剑盾能撑多久。 墨音连续又暴了一轮攻击之后，先前被挤开、掉落的剑体则被他收在了身侧，显然，他不认为有再增加攻击次数的必要；而且，再叠加下去，似乎对他的脸面也不甚光彩。 他如此想着，便开始默默在心里数数。她能够撑到几呢？ 而对面，红雾之中，悠扬的眼睛正如岩浆一样翻滚，快速而投入的计算，不断地数十次调整，剑盾的速度终于稳定下来。 于是，十分奇妙地，在观战剑者和墨音，和五位城主的眼中，便看到一面红盾和一组黑色的剑体，开始保持某种极度协调的步调旋转，旋转…… 仿佛在跳华尔兹。 然后，十息过去了，悠扬的剑盾安然无恙。二十息过去了，赤红色的盾体仍没有破碎的迹象。 时间仿佛突然变成难以忍受的牢笼，整个战台消却了人声和喧哗，只剩下黑色长剑与红色剑盾“忽忽”的旋转巨响。 2. 而中央控制台的五位城主，则陷入了另一种震惊之中。 瞳火。悠扬眼中的瞳火已确定无疑。 瞳火现，则元力升。 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却没有几个剑者能够亲自体尝。 瞳火所代表着的，是对元力运用的一个质的提升。譬如，悠扬原本只能用元力凝聚出鞘体，但现在她却让这些鞘体发生了二次变化，组成了一面剑盾。 这比直接用元力来凝成一面盾要复杂得多，你的元力要精微而稳定地操控许多细节，否则，剑盾随时便会瓦解，更不要说提升其坚固度了。 可悠扬刚刚同墨音之间那一直接的变形对抗，再加上她如今眼睛中的瞳火，已清晰地证明，悠扬的元力运用已超出了绝大多数的剑者，这其中，甚至包括两位城主。 血剑突然发出了呵呵的笑声，而另外四位城主，墨漓和青樱不由看向了白镜和黄堐，因为白城城主和黄城城主这两位是至今尚未出现过瞳火的。如今，他们盯视着悠扬，连身体也不由地紧绷起来。 一个剑鞘天赋太过强大，对他们来说，也许并非什么好事。 3. 且不说这五位城主各自心思如何，战台之上却又起了变化。 “嗯，小悠扬，你的耐力真是招人喜欢得紧，那就……干脆一点吧……” 墨音调侃式的话语再次响起，而紧随他话音的，是突然收束而起的89把黑色剑体。 是的，是89把！他将全部的剑体招了回来，而后，如打包一捆柴禾一样，粗壮的、黑幽幽的89把剑体被他紧紧地挤靠在了一起，虽然，他对元力的运用达不到悠扬的领悟力，但他的等阶和控制力仍然使这89把剑体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一息之间，这89把剑体，速度不但未减，反而更快速地向着悠扬的剑盾冲去。 远远看去，就像一捆粗黑的长矛，扎向一面火色的盾牌。 而悠扬的反应再一次出人意料，她先是咳咳地喷出了几口鲜血，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元力扯着红色的剑盾，如同放风筝一般跑了起来。 可那奔跑的速度，那急慌慌的态势，这似乎……是逃跑？ 真的！真的是逃跑！ 只见，悠扬浑身弹出无数的弹力绳，飞一般朝着墨音攻击的相反方向逃离，剑盾紧跟在她的身后，此时像一面飞扬的红色大锅。 加速！加速！ 快跑！悠扬自己给自己打气，瞄准了战台的边缘“z”字形奔袭。 但这逃离也只不过拖延了一段极其细微的时间，三息之后，墨音的剑体仍是轰隆扎在了悠扬的剑盾之上，那与其说是扎，倒不如说是锤，重重的一捆黑色长剑，像天外飞石，掷投而下，速度、重压，全部化作了进攻的超强力道。 但奇异的是，悠扬仍在向外跑，墨音的剑体直接砸下，她一边加速运转剑盾，则一边拼命地拖着剑盾和墨音的剑体一起向后，向后—— ——啊，飞出去了！ 悠扬完全飞出了战台，但她毫无停止的势头，她依然在加速朝外冲击，顺着墨音剑体冲击的力道和方向，一心闷头加速。 她在干什么？ 若她掉落，这场比赛就输了。她在认输么？ 除了悠扬，大概没人知道……不，很快，墨音的嘴角便稍稍地垂了下来。 该死！ 他知道悠扬在做什么了。那个胆大的剑鞘竟然想带着他的剑体飞出他的控制距离！她怎么敢？ 墨音是真的暴躁了。他急速飞起，斩向悠扬身上弹出的那些弹力绳，但是，他发现，他斩断一些，悠扬身上会射出更多的透明胶绳。尤其，有一些，是粘在台侧边缘，他哪有那么多的你耐心。 而且，时间，他可耗不起了。因为，方才这小小的耽搁，他对自己剑体的控制竟然小了些。 小了些？追！ 墨音“嗖”地开始追向悠扬，他要赶在剑体失控之前拉近他们的距离。 于是，一时之间，他跟悠扬，俨然展开了一个超速人类同一个蜘蛛飞侠的较量。 诡异的是，偌大的战台竟空旷起来，一个在台外浮空奔逃，一个正向战台边缘狼速奔去…… …… 第102章 挑战月风云16 1. 但悠扬跑得并不轻松，墨音的89把剑体攻击聚合的力道，激得她第一时间又连喷了几大口鲜血。鼻息顿然加重。整个内脏仿佛都绞在了一起，不断发出锤击的阵痛。 更糟糕的是，剑体扎入了盾面，并在继续深入。 目前唯一的办法，只有泄力。尽一切可能地泄掉剑体攻击的力道。 而悠扬首先想到的，便是飞出去，飞出战台，飞出初阶飞剑士可控制的距离范围。 所以，她从一开始便拼命加速，希望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飞出足够远的距离。这个距离既取决于墨音的反应速度，也取决于悠扬的奔跑速度。 她能利用的便是这段因意外而引起的时间差。 因为挑战赛素来是在浮空战台台面之上你来我往的厮杀，没有剑者会如她这般，作死般地跑向台外。 可惜的是，墨音的反应虽慢了片刻，可他的速度却迅速弥补了间距。 不过，墨音并未直接奔出台外。 而是，他一边奔跑，一边迅速扯动那些可随手捞到的弹力绳，将它们如同线团一般绕在了自己的掌中。然后，当他将将到达战台边缘的一刻，这足有近二十条的弹力绳被他狠狠一扯，悠扬奔逃的身形，顿然打了个趔趄。 再然后，悠扬如同被扯动的线偶一般，倒飞而回。 猝不及防，然而，悠扬立时果断抛弃掉了一部分的弹力绳，使身上的弹力绳数目减至不到十根，这样被扯动的弹力相对减小，她可以试着稳住身形。 但另一边，墨音的动作并未停止，他扯动弹力绳之后，整个身体纵然一跃，犹如展翅的兀鹰，一个斜掠便悬空落在了自己的剑体之后。 而后，双臂伸出，元力具现，如黑色风暴一般催动着89剑体长矛再次攻入悠扬的剑盾。 “轰——！” “咔嚓嚓——！” 不好！剑体竟又瞬间戳入剑盾五寸，如今看上去，宛然一大片野兽黑色的犬牙。犬牙森冷，透着无尽的杀机。 悠扬立时改变主意，不再试图稳定身形，反而借着被攻击的力道，浑然不顾地朝台面坠落。 于是，只见悠扬倒飞的身形更快，甚至不由得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像被飓风卷飞的小鸟，而后被狠狠地砸在了战台之上。 “砰——！” 尘屑四起，巨大的撞击声响中，悠扬竟直接在战台上凿出了两个脚型的窟窿。此刻，她唯一庆幸的是，她总算是用双脚落地，而非用脑袋落地。 “咔嚓咔嚓——！” 裂纹仍在蔓延。 墨音居于半空，推动89把剑体长矛，如同一座黑色的机动重塔，斜斜地朝着悠扬砸落。 嗷嗷——！ 围观的剑者发出叫好的啸叫声。 但是，不到两息，这啸叫便被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给掩了下去。 这声音来自悠扬的脚下。 只见，悠扬依然维持着倒退的身形，双脚深埋入台面。但是，她的身形在动。她在匀速滑动。于是，随着她的移动，台面之上出现了两道深而平行的沟壑。 沟壑从她的落脚点始，一直延伸到战台的边缘。 但，并没有完。 因为，她又猛然转身，继续从战台的另一边开始，犹如犁地一般，犁出了平行的第三和第四道沟壑。 然后，然后还在继续…… 啊！她在干什么？ 快停下来！ 因为这声音实在让人心情不爽，烦躁、抓狂，仿佛有人用爪子在不断地抓挠你的心脏、你的肺腑、你的肠胃…… 墨音听着这声音，同样极度地烦躁。毕竟，他离悠扬最近，那伴随着咔嚓碎裂声的咯咯吱吱挠人心肺的滑动声，他听得最为清晰，也最为大声。 他一分钟也不想再听到这声音，所以，他不断加大元力输出，进攻，推撞，冲刺。 然而，剑体却像是被卡在了剑盾之中，进展越来越小。 而悠扬的滑行仍然没有停止，她甚至扬起小脸，一脸鼻血地冲着墨音给了一效果狰狞的灿笑。 该死的，墨音看着站在他斜下方，像个老鼠一样滑行的身影，终于察觉了不对。 地下有古怪。 当然有古怪，悠扬在利用传导泄力，否则，她何必冒着碎掉腿骨的风险，像疯子一样在战台上犁沟？ 墨音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悠扬的剑盾之上正飘出越来越浓密的红雾，而红雾之下，他的剑体正承受着异样高温的灼烧。 这高温甚至传递至他的身体，使他口干舌燥，血液亦开始汩汩地蒸腾。 怎么停了？ 观战剑者正恨不得要堵上自己的耳朵之时，突然发现台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2. 悠扬因为墨音的突然停手，她的滑行亦戛然而止。但她瞬间加大了天赋技能的释放，火之融化，她不确定需要多长时间可以融掉对方的剑体，但这是一个机会，她要在对方发动下一波攻击前，抓紧时间。 “呵呵，小悠扬，你让我有些热呢……” 墨音话声又起，但他脸上的笑容已完全消失。他抚了抚自己的头发，下一刻，双手突然张开，发带崩裂，长发倒飞而起，而他身上的衣袍顿然四分五裂，露出了一具光裸的胸膛。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的气质大变，属于雄性的阳刚之气，仿佛全数消失，从头到脚，无论是五官还是身形，都变得极为阴柔。 悠扬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头皮发紧，汗毛直竖。除了心理上的不适，还有一股莫名而浓重的危机。 她果断向远处后撤，与对方拉开距离。 诡异的是，墨音竟未阻止。不但如此，悠扬剑盾之上的剑体，墨音并未收回。 怎么回事？ 除非……除非危机来自这89把剑体！ 悠扬“唰”地转头，盯视向盾面上的剑体，同时，身体本能与剑盾拉开距离。 然而，这些锋利尖锐的剑体赫然摇身一变，软如黑蛇一般蹿射了出来。 扑击、缠绕，咬合，不过两息，悠扬被这些黑蛇牢牢地捆住了手脚。而且，黑蛇不断游动、收缩，紧紧勒入了悠扬的身体。 “噗！”“噗！”连响。 这绳似的黑蛇，竟悍然切入了悠扬的肌肤，露出里面森白的骨骼。 这是……对方的天赋技能！ 悠扬努力甩了甩痛得发晕的脑袋。看向墨音。 “你不是想看我怎么击碎你的剑盾？好好瞧着哦！” 墨音如无骨蛇一般，滑到了悠扬的身前，他一边说话，一边翘起软绵绵的手指，勾向了悠扬赤红而布满坑洞的剑盾…… …… 第103章 挑战月风云17 1. 休想！ 悠扬目光一厉，从她的身体上突然又弹出了数十条的弹力绳，不过，这次，弹力绳不是用来借力飞行，而是全部被她掷向了墨音。 墨音如果躲开，那么他伸向剑盾的手势必要改变方向。 如果他不躲…… 好吧，他果然不躲。因为这东西看起来对他毫无杀伤力。 弹力绳被准确地缠在了他的身上，同时，悠扬的剑盾“唰”地分裂，化成了最原始的32把剑体形态。墨音的手指摸了个空。 而这，显然超出了墨音和一众观战剑者的认知。 因为悠扬的小命可握在墨音手中呢。 但这一系列动作，悠扬做的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墨音拈了拈手指，转过了头来，“嗯，看来，你还没有学乖哦。” 他说着，右手的手指突然握成了拳状，缠刺在悠扬身体上的剑蛇猛然加力，被剑刃割裂的骨骼顿时发出“咔嚓咔嚓”的连绵碎响。 悠扬疼得直打哆嗦。汗水和血水模糊了她的全身。 但她的攻击并未停止，她体内的火色元力突然沿着伤口外放，犹如燃烧的火弹一般，投掷向整个台面，尤其是墨音的周遭。于是，战台上那些原本被悠扬粘连的弹力绳瞬间化作了粘腻腻的胶水。 “你杀掉我当然很容易，但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可是89把凝剑实体！关键是，我至死都没有向你认输！” 悠扬痛得声音已经变了形，但她粗哑的嗓子此时却发出了哈哈的极为豪迈的笑声。因为拜她火焰的高温所赐，墨音身上那些不被他看在眼里、亦不及拿开的弹力绳也一并融化，连在了一起。 不但如此，悠扬的32把剑体竟迅速组成巨型剑阵，罩向了墨音的头顶。 “不如，我们来比一比，看谁先死吧。” 悠扬的话带着一股孤绝和狠意，仿佛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小命一般。但事实上，她若稍稍表现出一点点的迟疑和软弱，恐怕她仅有的生机也会断然消失。 她的行动是为了逼迫墨音拿开剑体自救，而她的语言是为了引起对方的不甘，只要墨音不想让她死得那么痛快，或者想要让她屈服，那么，她就会多出一些时间来布局。 而此时的墨音则全然陷入了与树胶粘液的拉锯战中，他越想拔出手脚，转变方位，台面上、他□□的胸膛上、和黑色的长裤上便越发拉出更长更乱的黏丝。 这简直就是最有创意的厨艺展示——拔丝人！ 悠扬如此想着，她的身体就地一滚，连着树胶粘液滚离了墨音。她的火属元力使她轻易控制树胶的融化与凝固，顺利地拉开了距离。 而随着悠扬的撤离，赤红剑阵轰然砸下，五面牢牢相连的墙体，如同垂直置放的巨棺，将墨音彻底罩在了其中。 与此同时，五面剑体红墙开始喷吐浓密的红雾和猎猎作响的火焰。 天赋技能——火之融，启动。 天！ 她想融化掉墨音！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之前不是已经融掉了一个？ 可…… 悠扬可不管这些观战剑者如何叫嚷。 现在，就看对方是要坚持先杀掉她再来解决这火融牢笼，还是先撤掉捆绑切割她的剑体，直接破开他自身的危机。 答案的选择快速，而本能。并不像悠扬原本以为的那么纠结，这是剑者的天性。自私。 墨音厌恶极了这糟糕的状态，他被树胶缠得完全失去了耐心。他是水属性，根本就无法再次凝固树胶，只能等它们自己冷却，可是，悠扬的火仍在烧。而此时，再次添加剑阵的空间隔绝和高温烘烤，他的危机感本能地驱使自己的剑体做出了反击。 于是，黑色剑蛇自悠扬的身体上瞬间消失，它们迅速恢复剑体原型，重又变得坚硬锋锐，开始了疯狂地戳刺围攻。 89把剑体自高空急坠而下，浑然不顾如果悠扬撤开剑阵，是否会把剑阵之中的自个儿给扎个透穿。 这个美妙的想法自悠扬的脑袋中划过，但很快被她放弃。因为，可以困住墨音的时机稍纵即逝，而打开剑阵，墨音可未必会被自己的剑体刺伤。除非，他要蠢死。 黑色的89把剑体群攻，红色的高温弥漫的火焰剑阵。 这是一场时间的拉锯。 悠扬自然意识到了这点，她几乎把所有的元力都加持在了天赋技能之上。 “咔咔——” 僵持了五息之后，剑阵一角突然发出了响声，仿佛有一个黑色的缝隙微微呈现，又迅速消失。是错觉？不可能。 然而，下一刻，悠扬发现墨音的89把剑体已全部消失。 消失？ 不对！是进入了剑阵之中！ 刚才的缝隙是真的！ 悠扬的想法落下不至两息，剑阵便开始了晃动；紧接着，剑阵墙面不断变形、扭曲，像内部有一群巨熊在抬脚轰拳。 悠扬努力稳定剑阵，然而，元力总量后继无力，如此又坚持了两息，剑阵猛然急剧膨胀，只听“砰”的一声，火元剑阵竟被炸了个四分五裂。 赫然是被墨音从内部撑爆了。 一时，台面上落满了红色的碎片。 而悠扬，再无剑可用。 2. “呵呵，怎样？现在可输得心服口服？”墨音重见天日，先是楞了一下，而后看到悠扬被自己暴力破坏掉的凝剑，脸上消失了半响的邪笑重又挂了回来。 “小悠扬，如果你现在趴下，吻我的脚面认输，我或许可以考虑留你的小命哦。”墨音说着，他的89把剑体却断然压下，将悠扬拍跪在了战台之上。 他走到了悠扬的面前，刻意把左脚伸了出来，“从这只开始吧。” 悠扬想要抬头，然而剑体压得更低，她的整个脊背被迫弯了下来，以一种屈辱的姿态渐渐向墨音的左脚压近。 “咳咳……！”悠扬胸腔中的淤血被挤了出来。她猛地咳出，朝墨音的脚吐了个正准，连左腿上也溅染了一片。 墨音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突然下蹲，左手擎住了悠扬的脑袋，“给我——舔干净！否则，我会直接拧掉你的头。” “是么？不如你先给我示范，如何舔？” 嘶哑的带着挑衅的声音从悠扬的口中吐出。一起吐出的还有一口带血的肉，被她“呸”得砸到了墨音的眼睛上。 “你给我死！”墨音的声调完全变了声，像黑夜里的闷雷。他显然极为愤怒，愤怒到完全不打算用剑体杀掉悠扬，而是直接张开双手，真要拧掉悠扬的脑袋。 悠扬的脸色迅速苍白，整个身体都开始哆嗦起来。 啧啧！看这怕死的样子！哼，也不过如此！ 墨音被悠扬这副临死前“惧怕”的样子愉悦了身心，他决定要加倍地折磨她。 但是，不对—— 在他跟悠扬之间，正确地说，是在悠扬捂在腹部的双手之间，突然泛出了一片令人胆颤的威压。 啊！一个诡异的血球突然被举到了墨音的眼前。 嗬！精血球！提取压缩全身三分之二的血液而得到的血元精华？！ 但是，一个剑鞘的精血，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压？这威压含着压迫剑者臣服的绝对和强势！怎么回事？ 整个浮空战台的剑者竟全部受制于这威压，站在了原地不动。 然而，现在可不是回答的时机。也无人会去回答。 这是悠扬被逼至绝路的最后一招，精血球自爆！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血液中，可不止有她自己的精血，还有墨零强行输入的精血。 而墨零的身份…… 五位城主哗然起身，他们第一时间感知到了这股威压，但他们不可置信，怎么会是剑皇的威压？虽然强度有所减弱，但精血的气息绝不会错。 要糟！赶快阻止！ “停手！” 白城城主白镜大声喝止悠扬，然而，此时的悠扬已完全身不由己，或者说，失掉全身三分之二血液的她，如今一切都变得极为迟钝，若非有个固执的信念一直在支撑，她本应该倒下才对。 可她一直站着，而精血元力球被她孤注一掷地抛向了墨音。 “嗖——！” 墨音醒过神来，迅速朝台面下跃去。城主的喝音惊醒了他和一些高手剑者，但仍有大量的剑者处于茫然的状态，或者说是臣服之态。 直到五位城主开始以元力驱赶他们，并构建结界护罩，他们哄然醒转，开始迅速逃窜。 然而，精血球爆炸的威力仍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整个战台犹如被巨型切割机翻转。那些来不及离开战台的观战剑者，全部炸成了碎屑。战台的碎屑和剑者的身体碎屑，全部搅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哪些是谁的？ 更夸张的是，战台的台面过了十多息，仍然没有复原的迹象。 而落在台下的墨音，远远瞧见被结界罩在台面之上的悠扬，脸色阴沉的吓人。 悠扬竟没有死，她分明居于爆炸的中心。可她没有死。 于是，这一场的最终结果，悠扬再次晋级，墨音败。 然而，出乎所有剑者意料的是，这结果宣布出来，悠扬竟毫无动静。 她直挺挺地站在一个巨坑的最深处，头发和眼睛重又恢复了灰扑扑的色泽，一动不动。 墨音眼中快速地闪过什么，他飞身上了台面，伸手一推—— 噗通！ 倒了！ 悠扬倒了！ 而墨音的下一个动作，更让众多剑者想要尖吼。 只见，他将手置于悠扬的鼻息之间；隔了片刻，又置于她的脖颈之间；最后，压在胸膛上；再然后，他仰天大笑—— 哈哈！ 她死了！ 她死了，晋级的该是我才对！ …… 第104章 害怕 1. 而在悠扬引爆精血球的那刻，迷雾森林最深之处，黑晶池中，雾化的能晶元力突然暴动，犹如黑色炫风在整个雾池上空不断翻搅。 雾池中央，正在修炼的墨零则噗地连续喷出了几口鲜血。 而后，以他为中心，方圆数十米，开始出现大量的血刃，血刃有大有小，小者，一如短匕；大者，一如巨型镰刀。它们于雾池中狂舞，险些劈中了同样在修炼的蒙眼剑者。 “你又在闹什么？你想流干血而死吗？”蒙眼剑者悬身而起，这貌似责怪的话仍被他说得毫无起伏。 “不是我。” “不是你？……血能暴动，除了你，还有谁？难道是我么？你知道，在修炼功法这件事，我可比你更加重视。我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跟你……” “蠢。” 蒙眼剑者平稳无波的声音被墨零给掐掉了半截。不过，他的行动并未受此影响。只见，他漂浮在黑晶雾池上，不断捕捉墨零体内血液化成的血刃，压制、转化、储存，使它们很快又成为了一颗颗乖巧的小血球。 “你出来干什么？你又想功亏一篑？”他一脚踩在了墨零肩膀上。 “我知道，你没那么蠢。”墨零仰头注视着半空，眼中空无一物。 “我有你蠢？竟然把精血给了一个没契约的剑鞘！怎么，现在又想赶去救火？你别忘了，一年前你的神魂就因为她差点崩毁。这次，你如果再放弃，我干脆也散掉功法，让你永远消失掉的好。” 墨零的身形微动了下，犹如黑夜一般的眼睛对视向蒙眼剑者。 而蒙眼剑者瞬间由墨零的侧上方移到了他的对面，两人平视，但一人眼中漆黑无瞳，一人眼上蒙着黑带，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但他们两人显然习以为常，并对视得十分认真。 “你既然给了她精血，你应该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死。”蒙眼剑者再次开口。 墨零却突然转开了脸，对着某个森林外层的方向，“她的气息很弱。” “你现在最好把感知给我收回来，好好修炼，否则，我就去……契约掉她！”蒙眼剑者原本想说杀掉她，但想到墨零上次的发飙，瞬间改了口。 但没想到，又撞到枪口上。 “你可以试试。”浮在空中的小血球，“唰”得爆开，重新进入墨零体内，他身上的冷意和杀机增了一倍。 “你真是个疯子，神魂稳固只差最后几个小时，就真等不及么。好吧，我向你保证，我会救她。不过，只这一次。” 墨零听到蒙眼剑者出了言誓，瞅了他一阵，而后，退回了黑晶雾池。 蒙眼剑者先是微微怔愣，之后，嘴角微翘，为这次自己终于劝说成功而感到愉悦，但下一刻，却见墨零背后天幕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巨大的黑色长剑。 而后，剑身摇身一缩，变为一只正常剑体，冲着黑衣剑者摆了摆尾，便“嗖”地窜了出去。 那方向，显然是冲着悠扬而去。 “哼，就这么不放心我么？你把剑心送过去，跟把你自己送过去，有什么区别？” “我的*如你所愿，留在这里。” “……”蒙眼剑者背在身后的手不由握成了拳头，稳定的声音突然有了波动，“谁稀罕你的*！我也有！” “注意你的优雅。” 蒙眼剑者飙升的怒气瞬间被这句话压了回去，他坤了坤自己的衣袖，双手重又放在身后，语气亦变得温和无害，“这次，我会帮你救她，但你欠我一次。” 说完，他如一颗黑色的星辰一般飞了出去。 …… 2. 浮空战台。在离治疗师和修补师帐篷不远之处，有一个露天的帐篷。帐篷之内，立着一个高高的剑尸堆。 而此刻，悠扬赫然显眼地被扔在了尸堆的最上方。 有许多看热闹的剑鞘，不由对此窃窃私语—— “她怎么还不变回原形？” “她的头发和眼睛倒是变了，还真是残次品啊。” “你瞧她那眼睛，一直这样睁着，怎么总感觉没死的样子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夭夭原本一直隐在剑鞘群后的身形，此时骤然显了出来，与她一同的，竟还有那位叫细细的剑鞘。 若悠扬此刻醒着，恐怕立时便能知道这二人的关系。 不错，那个在背后挑拨唆使细细生事的幕后之人正是悠扬的旧仇家，夭夭。 原本，上次夭夭已被悠扬的手段给吓破了胆。但在自家契约剑者墨漓城主的教导下，她很快又有了叫板的勇气，当然，这叫板不再像过去一般明目张胆，而是偷偷摸摸了。 这似乎成了她的一个心结，悠扬不死，她便总是愤恨抑郁。 一如现在，她在前来确认悠扬死讯的当下，突然听到了对方或许未死的猜疑。 她突然便生出一种不安，这不安迅速放大，成为一种恐惧，她想起了悠扬上次的手段，想起了悠扬的真实实力，想起她们之间其实巨大无比的差距。但恐惧引发的后果，可能有两种。 而对于夭夭，这后果，便是她突然颤抖着身体，却又异常迅速地纵身跳上了尸堆。 “她要干什么？” “嘘，这位是墨城城主的契约剑鞘呢。” “她……她在挖尸体吗？” “我看啊，她在寻仇家。”不知是谁，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众多剑鞘面面相觑，既有些害怕，又觉得兴奋。于是，她们朝那尸堆又走进了几步，几乎要一不小心就踩上某位死者的断肢了。 这些内城的高手剑者不像外域剑者那样，死后很快便转换为剑尸，他们会有一个过程，过程的长短规律谁也不知。 所以，但凡比赛死掉的剑者，他们都被扔在这里，越堆越高，只等全部化为剑体原形，要么回收利用，要么任他们自己刷新消失。 她们伸长了脖子观看，但看得并不清晰。 于是，几个大胆的剑鞘，亦嬉笑着跃了上去。有两个跳得高度不够，连跃了三次，才最终到达尸堆顶点。 待她们停脚，却正看到，夭夭双手攥着一条长梭形的剑尸碎片，朝着悠扬的心脏连扎了十多下，直把那里扎得一团模糊，肉和血水混在一起，像一堆肉糜。 啊——！ 那些看到的剑鞘不由惊呼。但她们的眼睛并未移开。 而夭夭像是从这残忍的动作中获得了某种快感和澎湃的勇气，她突然瞄上了悠扬的头部，视线先在悠扬脖颈上留恋了几圈，又注目到悠扬的眼睛上。 对视上那双仍然怒睁的眼睛，夭夭像被蛰了一下，一股强烈的毁坏欲催使她迫不及待地拔出了扎在悠扬心脏的剑尸长条。 高高举过头顶，用力，刺下。 噗——！ 很轻微的一声，有巨大的黑影划过，悠扬的脸被溅了无数的血。灰色的眼瞳也因溅入的血液，像重新焕发了生机。 然而，没有。 而后，扑通、扑通的声响不断，所有的剑鞘竟都倒了下去。或齐腰而断，或从肩部被横斩，总之，依据她们的身高不同，很剖开的部位也各自不同。 跪在悠扬身前的夭夭，则瞬间成了一具无头尸身。 尸身倒下去的片刻，又是一阵黑影忽闪，哗啦啦的滚动声中，无数麻将大小的肉块儿散了下去。 至此，夭夭成了这尸堆真正的一部分。 黑影则立在了悠扬的耳边，赫然便是墨零的化身心剑。 但刚才的杀戮并不能阻止他心底无尽的毁灭之意，他的整个漆黑剑身，竟开始飚红。 “够了，她还没死。你别发疯。” 黑剑骤然静了下来，它将剑尖对准蒙眼剑者，给了个斜砍的姿势。 “哼，你只要乖乖呆在黑池，我自然会救她。” 黑剑扭身，又站在了悠扬的脸颊之旁，剑身贴了贴悠扬的皮肤，显得十分小心翼翼。 “接下来，我要复原她的心脏，你最好不要捣乱。” 黑剑立刻点了点剑身，“嗖”地离开了数米，又慢慢地挪了回来，直到离悠扬半米之距。 蒙眼剑者瞧见他这样子，嘴角抽了抽，而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哗”得一下，右手指尖割断了左手脉搏，鲜红的血液如泉喷涌，一一滴在了悠扬心脏处的糜肉之上。 而那些完全模糊掉的血肉竟好似被重新粘连一般，开始了缓慢地移动。 …… 3. 但悠扬的意识深处，却全然是另一幅景象。 她不知为何被关在了一处狭窄的玻璃房中，四面全是白茫茫的浓雾，什么都看不到。她不停地说话，不停地敲打、撞击、破坏那层疑似玻璃的墙壁，却毫无进展。 她自己尽被折腾的忽忽喘气。 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好像没什么力气。这怎么可能？她可是在苍茫界一路厮杀到现在呢。 对了，厮杀，她该还在比赛才对。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儿？ 她又喊叫了一阵，发现除了把自己的耳朵震得嗡嗡作鸣，外界仍是白雾。而她的力气好像更小了。 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吸气，像缺氧似的。她感到一阵窒息，她的手不由卡向自己的脖子，想要从里面掏出些东西出来。 就在她俨然要立即死掉的瞬间，白雾突然起了变动，她看到一个黑色的区域，而区域的中心，蜷着一个小而熟悉的身影。 那么虚弱，那么苍白，那么无助地蜷缩着，像在幻想母亲的子宫。 她……她……是谁？ 悠扬挣扎着，问出了这三个字。 然而，她已经瞬间知道了答案。那个虚弱的身影正是童年的她，永远病着，永远血气不足，永远仰望着爸爸和哥哥…… 这是她的幻觉吗？ 还是她已经死亡，这是她对往生的记忆？ 悠扬的意识纷乱复杂，若她已经死了，那现在的窒息是怎么回事？ 笨蛋！笨蛋！你还没死呢！快点出去！你的身体已经被我修复了！ 你是谁？ 别问我是谁了，我好不容易积攒的能量都用来救了你，又要能量不足了。就是那个小家伙禁锢了你，你若是不打破…… 声音到这里却突然中断了。 悠扬想到它刚才所说，眼神闪了闪，她好像明白了。是她自己禁锢自己么？因为害怕虚弱无助而逃避？可是，她依然不知道怎么出去。 …… 而在外界，蒙眼剑者以自身精血修复悠扬的心脏，刚开始速度还十分缓慢，可过了五息，不但心脏处，悠扬的全身突然发出一阵绿光，光线笼罩之处，她的身体迅速复原，那些伤口和血迹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甚至，连蒙眼剑者的手腕也因为绿光蔓延，而被修复如初。 墨零的化身心剑，完全被这绿光笼罩，他像是受了一场洗礼，发出低颤的剑吟声。 而远在迷雾森林深处的墨零肉身，也突然奇迹似的修炼加快，原本需要三四个小时尚能完善的功法，此时竟隐隐已有收功之势。 蒙眼剑者接收到墨零传来的消息，此时，倒对悠扬有另一种想法了。 不过，绿光散去，悠扬却迟迟不见醒来，这是为何？ 他等了片刻，悠扬仍然毫无动静，便伸出手掌，抚在了悠扬的额头。 而同一时间，在悠扬的意识空间，天幕突然出现了一只大手，大手挥拳直击，禁锢悠扬的玻璃无声碎裂，悠扬被其探囊取物一般抓在了手中。 她在不断接近天幕，然而，地面上，那个年幼的她依旧蜷缩着，没有消失…… …… 4. 悠扬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剑尸堆上，地面滚落着一些断开的剑鞘尸体。 这是……？ 有一丝凉意从脸颊上传来，悠扬扭头，看到一把漆黑无光的长剑。 她的眼睛不自知地蓦然一亮，“墨零？” …… 第105章 天赐 1.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预料，悠扬紧握着自己的身份石，穿过无数杂乱的五色帐篷，穿过惊异地望向她的剑者和剑鞘…… 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她的整个意识像在飘着，她怀疑记忆中的一切：她不是输掉了吗？可身份石上的通知却要求她立即前去面见剑皇！ 怎么可能？哪里出错了。 她甩甩脑袋，突来的幸福像是不确定的影子，她的手指摩挲着身份石，不时地看上一眼，以确定这不是她失血过多而产生的幻觉。 在她身后，人声像慢慢涨潮的海水，一点一滴地渗入她的耳洞。 “她运气也未免太好了。若非红城城主发飙，其他四位位城主也不会……” “谁让那些剑者不自量力去挑战城主？死亡是他们的荣幸！” “可去年挑战月各城主只是将挑战者打成重伤。” “哼！那是他们运气好！” “说起来，这位剑鞘命可真够硬的，不是确定死掉，被扔进尸堆了吗？” “又爬出来了呗……” 悠扬的耳朵颤了颤，原来竟是前三名剑者都被杀掉了？嗯，貌似是血剑先开的杀戒？ 按照挑战月的规则，最后阶段排位靠前的剑者的确可向各城主发起挑战。不过，悠扬认为应该很少有剑者发起挑战才是，因为这挑战可就意味着觊觎城主之位呀。毕竟，杀掉现任城主，就可接任新的城主呢。 悠扬一边汇总着这些听来的信息，一边彷徨的心绪倒彻底清醒过来。 不管是因何造就如今的境况，能够面见剑皇，这本就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她该高兴才对，何必因为未知而患得患失？ 她迅速做了几组深呼吸，调整自己自醒来后便变得有些敏感的心绪。 紧接着，她加大步率，紧跑了数百米，而后，纵身一跃，再次上了战台。 台面恢复了原貌，而中央区域的控制塔亦落了下来，端正威严地立在正中。但悠扬总觉得它仍旧长着之前吞云兽狰狞可怖的样子。 撇去心中的杂想，悠扬一步步步速稳定地踏进了控制塔的内部。 十步，百步，千步。 果然，里面同样使用了空间折叠的技术，长长的走廊像是永远望不到头，左右两侧可以一眼尽收塔外的景象。 好高端。这让悠扬想起了地球的电脑科技。 “嗒”的一声轻响，她像是踩中了一颗石子，而下一刻，景色巨变，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王座，座位上坐着一个…… “怎么是你？”悠扬惊讶地望着眼前的蒙眼黑衣剑者，“你就是剑皇？”这不是上次在迷雾森林想要杀掉自己的家伙吗？ 悠扬的全身突然紧绷起来，“你真是剑皇？”她恢复灰色的眼睛里，带着某种小兽似的警惕。 蒙眼剑者却只觉得好玩，因为先前在唤醒悠扬的意识之时，他无意，也或者是有意，但他绝不会承认地偷窥到了悠扬的一点记忆。 原来，她这么拼死参加挑战月，却是为了见自己呢。 当然，他的表面一如既往的无悲无喜。 不过，他的头有些隐晦地朝着悠扬的身侧点了一点，但悠扬的迅速反应却超出了他的预料，悠扬竟移步遮住了他“目光”直视的方向。 悠扬有些怀疑，这位疑似剑皇大人似乎能够看到墨零的剑？ 而下一刻，一直隐身在悠扬身侧的黑剑，果然现出了身形。 它发出了一声轻吟。悠扬总觉得他们之间像完成了一次交流。诡异，而不可忽视。 “他会不会伤害你？”悠扬直白了问向了黑剑。 好吧，目前为止，悠扬对这位蒙眼剑者身份的怀疑仍然没有停止，因为据上次的接触，在她看来，这位蒙眼剑者的实力同墨零之间大概不相上下。 可是，不是说，剑皇是整个苍茫界最强之剑吗？ 但悠扬的怀疑换来的是，她全身像突然被扔进了十倍重力空间，但这感觉只是一瞬，她听到黑剑又发出一声微长的剑吟，她周身的重力骤然消失，但她的身形却因为才起的抵抗无可施力而忍不住地踉跄着晃了几晃。 黑剑抵在了她的手腕，稳住了她的狼狈，而后，摆了摆剑尾，又轻吟了一声，而后，它又指了指蒙眼剑者。 不知为何，悠扬同黑剑的交流竟似毫无障碍，她第一时间明确了黑剑的意思，蒙眼剑者竟真是剑皇！ 悠扬的怀疑和敌视瞬间隐去，她现在所需做的只有一件—— “请恕我先前的无礼。”悠扬行了一个剑者礼，“我的请求是，请剑皇大人告知……飞升离开苍茫界的方法。” 空气奇异地静了数息，悠扬连自己的呼吸也感觉不到。 “哦？你为何会想要知道飞升的方法？”一个剑鞘侥幸赢得了面见他的机会，却来问离开苍茫界的方法？他此时有些遗憾，没有多窥视对方一些记忆。也许，里面会有更有趣的东西。 “请剑皇告知。”黑剑亦在悠扬和剑皇中间示威地晃动了几下。当然，示威的对象是谁，不言而喻。 剑皇手指在王座的扶手上轻轻弹动了下，墨零同他的交流，悠扬自然探听不到。 不过，敞开心音之后，墨零那些曾被他拒绝接收的信息此时全部进入了脑海，他玩笑似的轻忽态度瞬然一变。 他的视线瞅向了眼前的悠扬，这个瘦小的残次品的灰不溜丢的剑鞘，极为郑重的开了口，“方法只有一个，契约。” 悠扬的眉头立时皱了起来，她直觉地不相信，不相信她辛苦探寻的秘密竟如此简单而粗暴，就是依靠那样的亲密契约便可飞升？这简直就是笑话！除非，还有别的…… “什么样的契约？”悠扬急急问道，她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然而，剑皇突然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而下一刻，有两道金光赫然从剑皇和悠扬的身上亮起，不到一息，两人均在金光中消去了踪迹。 留下的黑剑兀自一动不动，但间隔不过半息，它的剑身上亦亮起一道金光，墨零的身形顿然由虚到实，取代了黑剑所在之位，几乎同时，墨零亦仓促地消失了。 2. “这是哪里？” 悠扬问向先后仅差半息、依次出现在自己身侧的剑皇和墨零。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墨零嘴巴动了一下，没说话。 剑皇的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不过，他也同样没有回答悠扬的问题，而是看向墨零，“既然肉身都过来了，看来功法是大成了，不过，现在么？天赐看来并未将你我分开，怎样，不如，你退出？” 墨零的视线突然从悠扬身上移到了剑皇的脸上，“你改变主意了。” “不错，这是个机会。总要试一试。” “这次，我不会让。” “那好，那就各凭本事吧。” 两人在这边针锋相对的你一言我一语，悠扬自是不会漏过，不过，悠扬同样在探查周遭的意识却严重受了惊吓，好吧，也许以一个在地球就经常动刀子的外科医师、来到苍茫界又各种厮杀的家伙来说，不应该如此大惊小怪。 可是，如果把看戏的对象换在自己身上，大概谁也不能好过。 瞧她都看见了什么！一个一个单独的隔间包裹着一对对单独的剑者和剑鞘，而这些隔间相互之间有一层薄膜似的粘连，而意识延伸之处，这样的隔间竟有300多间，组成一个巨大的蜂巢状巢穴。 而悠扬和墨、和剑皇，赫然便在最中间、最巨大的一个隔间之中。 “这到底怎么回事？”悠扬尝试着破开四周粘膜似的墙壁，元力却轻易被墙体吸收。 “不要攻击，这是天赐。”墨零阻止了悠扬的动作，因为元力攻击只会让墙壁更加坚实。 “什么是天赐？” 墨零愣了一下，剑皇也奇异地看了悠扬一眼，竟古怪地低笑了起来。 “你已经200多年没有笑过了，注意你剑皇的优雅。”墨零提醒道。 剑皇迅速收回了表情，不过，下一刻，嘴角又翘了一下，“没什么，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好吧，你继续解说。” “不用了。”悠扬突然出声。 因为真的不用了，一者，她从她的原身记忆边角找到了一些天赐的信息，二者，现场之中的其它隔间内正如实地向她传达着什么叫天赐！ 鬼的天赐！ 什么天道契约！实力加成！ 根本就是——强制交-配！ 这场景委实无比熟悉，不过换了个地点，由原来的外域母树根系区移到了现在的高级蜂巢，且契约双方由自愿变成了强迫。 当然，这强迫只是对悠扬来讲，因为如她所见，其他隔间的剑者剑鞘早已忠诚地开始履行契约的结成仪式。 他们毫不质疑，而且，也无需大惊小怪。 因为天赐于他们来说，无疑于天降幸运加成，不用自己辛苦寻找，便可契约到最为匹配的伴侣。 所以，它的确是天赐！ 天赐的绝配，和天赐的良机。 悠扬这边心中无限吐槽之后，正在想着要不要等这些剑者剑鞘办完事之后再出去，墨零像熟知她心音一般来了句—— “不完成契约，出不去。” …… 第106章 争夺 1. 悠扬“唰”地转回头来，她看向墨零，“你在开玩笑？” 墨零抿唇不语，悠扬的心陡然一沉。 而后，她又迅速瞅向剑皇，“你不是剑皇吗？这个小小的蜂巢岂能困住你？” 悠扬当然是在激将，而且，她极度不希望再次听到完全否定的答案。 但剑皇脸皮绷了绷，反唇接道，“这怎么能叫困。完成契约自然便能出去，你不是问我怎么飞升吗。只要同我契约，便可飞升，离开苍茫界。” 墨零听到此说，突然开口，“她是我的！” “是么，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我标记过她，两次。” “只要没契约，便不算数。而且，这气息，可不是你一个的。”剑皇说着，他周身的气息突然波动了一下，而后，悠扬瞬间在情绪感知中多出了一个人。 多出了一个？ 怎么回事？ 悠扬确认感知方位——这个人，竟是剑皇？ 可是，同她标记换血的，分明是墨零。 “你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悠扬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似敌非敌，实力相当，连身形也分外相像。 “你同我契约，自然便可知晓。”剑皇抢答道。 悠扬看向墨零，墨零道，“没关系。他是他，我是我。”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闹别扭之后的撇清关系之语。 剑皇摇了摇头，“你说得不错，功法既成，你我自然可以分开。但你觉得她会信吗？” 悠扬仍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两人说话如此隐晦，悠扬索性不再浪费时间，而是将话题拉了回来， 朝着剑皇道，“你之前说契约便可离开苍茫界，那为何不早早契约一个剑鞘飞升离开？” 剑皇轻笑了一声，“你要知道作为一个剑皇要找到自己的匹配剑鞘有多么难，而如果随便契约一个，那可能就一直无法飞升了。而如今天赐降临，你便是那个最适合于我的剑鞘，只要你我完成契约，你自然可以离开此地。” “好了，我们开始契约吧。” 剑皇自说自话的本领超强，他理所当然地认定悠扬自然是会同他契约的。至于为什么？只能说，剑皇大人的心中，他可是所有剑鞘梦寐以求的契约对象啊。悠扬怎么可能放弃他呢？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同你契约了？” 悠扬挑眉，同墨零并行而站。墨零的唇角恰到好处地勾起，他的气场同剑皇碰出了隐不可见的火花。 “难道，你要同他契约？”剑皇的脸色沉了下来，虽然表面来看，那张脸依旧莹白如雪，甚至带着一丝冰晶般的透明，可感知到他情绪的悠扬，确知，这位老大不爽了。 悠扬翻了下白眼，“我不会同任何剑者契约。” “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谈话？我的答案一直没有变。”悠扬这句话是对墨零说的，她指的是一年前墨零在红城地下契坛救下她之后追问她为何不愿意同他契约时两人在意识空间中的谈话。 “我记得还有个三月之约。” “但你没出现，所以约定作废！” 悠扬说完，不再给墨零思考的时间，果断转移话题道，“我觉得，我们现在很有必要先确认一下，这所谓的天赐……真的不会出错？” “不会。”墨零说话，向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也即是说，在以前的天赐契约中，剑者同剑鞘都是绝对匹配的。 不过，悠扬问的不是匹配度的问题，而是，“那为什么你们俩个都在这里？契约不应该是一个剑者同一个剑鞘吗？我们为什么是三个？” 剑皇自方才始就没再说话，事实上，只要悠扬不同墨零契约，他便不急。这次天赐对他来说，最大的收获就是帮他确定了绝对匹配的剑鞘。至于悠扬不愿意契约，他总会找到办法，如果实在不行，他也不介意用强硬手段。当然，这个得偷偷进行，否则说出去实在不好听，最重要的自然是要避开墨零。 此时，他听得悠扬此问，微微抬了下巴，“通常情况下，的确如此。不过，我们的情形有点特殊。但这并不影响契约，只要你想，事实上，你同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顺利完成仪式。” “任何一个？可在我来看，这不但不合理，而且更像是一个阴谋！否则，你堂堂一个剑皇怎会需要同一个‘普通剑者’争夺剑鞘？”悠扬说着，立即将意识丝探出，安抚了下身边气息暴动的墨零。显然，墨零正极度不爽，什么叫一个“普通剑者”？她这是瞧不上他？那个家伙不过顶了个剑皇的名！ “呵呵，不错，他的确是‘普通剑者’，这一点，我也很不爽。也许，真的出错了。”剑皇的声音仍旧毫无起伏，可他那调侃的意味明显冲着墨零而来。 悠扬暗暗撇了撇嘴，因为她正清晰地感知到此刻剑皇大人那甜蜜蜜的愉悦心情。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以拖延时间寻找对策，却见他们三人所在的小隔间浑然一变，白色的壁障上竟迅速爬满了古怪的符号，这符号让悠扬第一时间看向墨零的脸孔。 墨零亦怔住了，因为这符号同他脸上的恐怖纹路有诡异的相似之感。 “应该是符纹，每个符纹都会产生不同的作用。”悠扬想起某些记忆苏醒后的剑者记忆碎片，这同样是来自于那个与苍茫界绝不相同的修者界，“就是不知道这些符纹是……？” 悠扬的话说了一半，因为蜂巢中的其他隔间又起了变化，剑者和剑鞘的契约仪式赫然加快，他们的身体快速碰撞在了一起，交缠，撞击……，而这些符纹竟开始移动，转移到了剑者和剑鞘的身上。 悠扬迅速扭头，发现墨零和剑皇的目光清明，没什么异样，终于稍稍放下心来。继续研究这些符纹，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但悠扬未注意到的是，墨零和剑皇身后和脚下的符纹同样在转移，只是这些符纹像被他们吸收了一般，全数隐匿进了他们的身体。而两人竟然奇异地都保持了沉默，没有说话，没有行动，连情绪都沉寂下来，如同两头伺机而动的鲨鱼。 这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十息，或者还不到十息，剑皇的脸突然变得胭红，充了血一般；墨零脸上的黑色符纹则开始了剧烈的游动。 下一刻，两人的心剑同时由头顶拔出，漆黑的与人身等长的剑体，“铮”得一声弹射而出，并行，疾驰，它们瞄准了悠扬，像两头疯狂发怒的公牛，雄壮的角刺了出去。 嗬——！ 悠扬转身避让，发现两人状态都不对劲，立时大声呼喝，“醒来！” 但两人的心剑毫无停滞地继续追击。 悠扬很快发现自己所谓的躲闪，在这两个实力强大的大杀器面前，完全失去了作用，剑体准确无误地自左右两侧横穿了她的身体—— 难道，小命休矣？ 悠扬的意识等待着紧接而来的惨烈和疼痛，然而，没有，两柄剑明明刺中了她，可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为何？悠扬奇异地用手碰触了下两把剑的剑柄，既然不痛，那么，她或许可以拔出它们？ 但悠扬的手刚刚握上剑柄，她的全身犹如触电一般，突然有了比疼痛更令她恼恨万分的感觉。麻，痒，呼吸急促，身体里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而且，分明拥有火元的她，竟又热又渴，最诡异的是，墨零和剑皇，此刻在她眼中，俨然是两个巨大的奶油冰激凌！ 啊！幻觉！幻觉！千万不能吃！不能吃！！ 悠扬极力控制自己扑上去啃一口的冲动，她确定，如果啃了第一口，一定有第二口，第三口，直至……吃干抹净…… 2. 就在悠扬同墨零、同剑皇，看似剑拔弩张、却又香艳苦恼地被困于天赐蜂巢之中时。 苍茫界外，某处洞府，有两个人，不，更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同一道影子在对话。 人，是着银白长袍气宇轩昂的男子；影子，是裹在一团淡金光芒中模样不清的老者。 他们的表情凝重，而对话内容赫然便是天赐。 “你这是来告诉我，在你看管的地界竟然出了你管不了的篓子？”银白长袍的男子声音低沉悦耳，但若悠扬在此地，恐怕要大吃一惊了，因为这声音断然便是那位同她通过话的神秘人士的声音。 “这可怪不得我，天赐的出现可是随机的，我已经通知了你，现在剑魔同你让我关注的那个丫头已经被绑定契约了。如果让他们契约成功，那我这地界可再也关不住他们了。” “后果我比你清楚。既然如此，接下来你就加强对天道的干扰，那丫头我会处理。” “嘿嘿，剑仙尊者果然爽快，那接下来就看您出手了，老夫会极力……” 白袍男子挥了下手，那正在说话的影子老者顿然消去了身形和声音。 洞府内静了片刻，而后，白袍男子手中突然出现了一粒血红色的种子，种子被他掷于空中，很快开出一朵血色的异花，花瓣仅两朵，如同两个血红的手掌聚拢而起，而手掌上，可见清晰的筋络嗵嗵跳动。 随后，白袍男子打出一串手势，有连绵的气机不断被他灌入花瓣之中。 隔了大概三息，花瓣“嘭”得盛放，露出花蕊处一颗黑色的心脏。而白袍男子对着这心脏赫然颁令而出—— “所有傀儡剑者听命，不计一切代价，杀死剑鞘悠扬！” …… 第107章 异变 1. 蜂巢隔间中，悠扬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向墨零或者剑皇扑咬，然而，那两把刺入她体内的心剑却不断震颤，这震颤的声音像有一股魔力，使她的身体本能得想要召出心鞘之形。 不过，这事情在悠扬这里起了些变故，因为她体内的心鞘属于原魂灰灰，不可能会对她做出回应。 所以，悠扬越来越暴热焦躁的身体，直接凝出了她的32把鞘体，然后，扎向了自己。 是的，扎向了她自己。 意识操控下的鞘体准确地扎向了她身体的几处不同穴位，尤其是痛穴上的一下重击，使她整个身体都忍不住瑟缩了下，像被寒风侵袭的大叶子。 但这疼痛，让她的意识瞬间清醒，并快速做出了分析。 她之前的异状显然是由墨零和剑皇刺向她的心剑引起的，而墨零和剑皇的异状似乎与蜂巢隔间内突然出现的符纹有关，所以，悠扬要么破坏掉符纹，要么设法拔出心剑。 但悠扬的手再次尝试着搭在心剑之上，这时却如空气般地直接穿了过去。 而墨零和剑皇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举动，两人竟成夹角之势向她围了过来。 悠扬的眉头狠狠凝起，鞘体向着两人的身体穴位击去，然而，没用，他们周身自动形成一圈气场，鞘体带着攻击的意识，根本就无法近身。 除非，能够让他们感觉不到攻击的意图。 感觉不到…… 悠扬看着几乎要贴上身来的两人，突然朝着墨零的身体一撞，好吧，悠扬原本以为可以至少将墨零撞得后退几步，但墨零却是顺势整个抱住了她，而他的双脚竟文丝未动。 墨零呼出的热气，直接喷在悠扬的颈项，使她清醒的意识瞬间又恍惚了下。 而这时，剑皇亦从身后贴了上来。 “墨零，退开，快退开！”悠扬趴在墨零耳边，高喊的话语和急叫的意识同时向着墨零传递。墨零僵了一下，但悠扬反复的用力拥抱似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抱着悠扬，如一道风般脱离了剑皇的身前。 悠扬暗汗了一把，但她可没忘记自己的重要任务，她继续话语和意识双重沟通，“墨零，别反抗！” 然后，只见悠扬的一双小手，在墨零的后背之处，自上而下，沿着脊骨开始了一连串快速的敲打，指影纷飞，犹如翩蝶，而墨零的头颈，随着悠扬的动作，突然高高后仰了起来，他脸上流动的黑色符纹窜动如急水，越来越快，却又在瞬间，忽然静止了下来。 悠扬抬头注视着墨零的反应，她要确认自己的手法是否到位。 却冷不防，墨零猛然低下了头来，他那双黑夜般的眸子凝视着她，仿佛能看到她一般。 “你好了？”悠扬喜悦于自己的成果，想要退出墨零的怀抱，墨零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我们继续。” “继续？继续什么？你不是清醒了？” “你刚才选择了我，我们现在契约。”墨零刚刚冷却的身体又开始急剧升温，脸上的符纹亦有扭动的趋势。 “喂！清醒一点……”悠扬的话未说完，墨零突然带着她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两人停下身形，同追击而来的剑皇形成了抗衡之势。 “我们得设法叫醒他。”悠扬道。 “不用，他已经醒了。” 嗯？悠扬盯视向对面的剑皇，果然，他脸上的红潮突然退去，又恢复成了玉白之色。 “醒了就好，先把你们的心剑拿走。”悠扬此刻十分确定，这两人之间必然有着什么紧密的联系，否则，怎么会刚唤醒一个，另一个就自动醒了呢。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关注的是横穿她身体的两把心剑。 墨零二话不说，直接起手召回了自己的心剑。而剑皇却迟迟不见行动。 只见剑皇的“目光”貌似在悠扬与墨零之间来回巡视了几番，出言道，“你为何先唤醒他，而不是我。” 悠扬怔了一下，我跟你又不熟，当然先唤醒他啊。当然，决不能这么说，她正在琢磨怎么回答得好听点儿，以让这位老大赶快召回他的心剑，却听墨零道，“因为，她喜欢我。” 说话的同时，墨零的手竟然直接握上了剑皇的心剑。 悠扬见此，张了张嘴，又果断闭上。至少，墨零对她来说，是相对安全的。随便怎么说吧，拔剑要紧。 不过，让悠扬吃惊的是，下一瞬间，剑皇的心剑已赫然被墨零拔了出来，剑身回弹，返行到了剑皇的身边，隐匿，消失。 这么简单？还说没关系，鬼才信！ “我要你的答案。”剑皇固执地再次出声，悠扬揉了揉眉头，这是不给一个满意的答案，便要撒泼？ 好吧，顺着毛捋，“因为你是剑皇啊，实力太强，我根本无法靠近。” 剑皇又沉默了一瞬，“算你过关。” 悠扬暗暗吐槽，不过她的感知并未放松，此时见这位剑皇心情总算平顺，立时问道，“这里真的没有破开的方法？” 墨零摇头，“只要含有元力的攻击，都会被吸收。” “你若不死心，大可以再试。”剑皇倒巴不得悠扬多试几次，这样对方总会死心，到时候契约势必会进行。 悠扬当然要试，且不论剑皇所说飞升方法是否可信，单要她一个“人类”在这里同一个非人类被命令式的交-配，她就万万不能接受。她是人，她有自己的道德准则和底线，若连这些都丧失了，她自己的身份认同也会消失，到那时，她也就不能再称之为人。 悠扬此刻的意识却被墨零话中的意思所吸引，……含有元力的攻击，……那也就是说，只要不含有元力，就不会被吸收？ 她的双手铸剑和自身凝剑都含有元力，自然不能使用，但她的身体，她完全可以控制不输出元力，而纯采用人类的武术招式攻击！ 悠扬想到即做，一击重拳直直朝着白色的壁障捣去，收拳，壁障之上竟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拳印。 “有用！”悠扬兴奋大喊，随后，一双拳头轮番施力，对着一个点开始重复攻击，虽说这攻击力度比起带有元力的攻击弱了太多，但至少有了希望。而且，滴水穿石，量变总会引起质变。 于是，一时间，整个隔间中，都是悠扬“嗵嗵嗵”的拳声。 墨零见此，也尝试着出拳，但他的身体自初生起便习惯了元力的运用，一时很难遏制元力的输出，击了几圈，都是无效。 “你也要跟着她傻……” “啊——！”剑皇的话说了一半，突然一声锐急的尖叫，响彻了整个蜂巢。而这一声之后，又是接连数声。 “怎么回事？是剑鞘的叫声！”悠扬的拳击停了下来。 三人的意识往外一探，脸上的表情顿然凝重。一……二……三……四……，仅这么瞬间一扫，已有十多个隔间中的剑鞘死亡，诡异的是，她们全是被剑者吸干全身血液而亡，最早发出叫声的那个剑鞘如今已只剩下一个白色的鞘壳。 竟是彻底死亡，直接转换成了剑鞘遗尸！ 而吸收掉剑鞘血液的剑者契约仪式竟没有中断，死掉的剑鞘外壳同剑者心剑结合，剑者被包围其中，悍然在其体外拉起了一个个的血茧。更诡异的是，这些血茧在缓慢地移动，开始吞噬相邻隔间中的剑鞘和剑者。 这次的吞噬不仅仅是血液，连身体也全然消亡，如同被彻底腐蚀，一起转化成了粘液。 “啵——！”很大的一声，如同一个巨大的气泡被戳破，最早被吞噬的隔间和血茧所在的蜂巢隔间竟然破了！ “不好！血茧越来越多了！”只是十多息的光景，血茧已骤然增至五十多个。悠扬转身看向墨零和剑皇，“究竟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这也是天赐契约的一部分？” “不是。是异变和污染。”墨零吐声道，但更多的，他也说不上来，因为这样的情形，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它们在向这里靠拢。”剑皇接道，“而且，吞噬速度在加快。” “这么说，这些血茧的目标是我们？”悠扬确认了外面的情形，不得不得出如此一个结论，“它们是想杀掉我们？” “如果只是这样，杀不死我们。”墨零道。 “或者，它们是想阻止我们契约。”剑皇的猜测，没想到却正是一语中的。 这些血茧正是接受到苍茫界外神秘人密令的傀儡剑者，他们通过在契约过程中吞噬掉剑鞘而使得契约异变，从而获得惊人的能力。 “不能等了，既然它们能吞噬，我们也一定有办法出去！”悠扬说罢，鞭腿直接踹上墙壁，对准之前的攻击点继续连攻。 “小心！”墨零和剑皇同时飞身而起，一人一侧，将悠扬从地面架了起来。 而地上，原本还是白色的粘膜空间，却突然顺着符纹处涌进了大量的血水，血水泛黑，而且带着刺鼻的臭味。 悠扬从剑鞘空间中掏出一块儿剑尸碎骨，丢了下去，骨头发出“咕嘟嘟”的声响，像在被蒸煮一般，不过两息，便已被完全消解，连点儿渣滓也未留下。 ——这么毒！？ 第108章 突围 1. 不但毒，这血水还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臭，闻之让人恶心欲呕。 “现在契约已经来不及了，必须想办法出去。”剑皇终于暂时放弃了同悠扬契约。不过，他们三人脚下的血水却开始了迅猛的上涨。 “这些血水好像跟那些血茧有联系！我们得加快速度！”悠扬说完，便降低身形，双脚再次对着刚才的攻击点进行连击，她要赶在血水升上来之前，将这个点击穿。 墨零紧随其后，护持在她的身侧，以免再有突发状况。 可惜的是，悠扬连击了数十次，脚下突然传出滋滋的声响，待她停下细看，赫然发现脚下的鞋底已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而蜂巢隔间内的墙壁上竟也开始渗出了针尖似的血珠。 墨零见此，立刻阻止了悠扬的继续攻击，“我来。” 墨零的攻击频率很快，但他对元力的输出控制仍然是一个问题，所以，累算下来，那个攻击点的凹陷仍是十分得不明显。 “这样不行，速度赶不上，而且，你的手……”墨零出拳的左手因不能使用元力而受血水腐蚀，竟露出了里面的白骨。更不妙的是，两人说话的时间，血水已漫至了攻击点上，眼看便要将其淹没。 墨零停了下来。的确太慢，围拢过来的血茧最近的离三人所在不过五十多米。而剑鞘的惨叫此起彼伏，显然，血茧的数量仍在增加。 “我已通知了五城城主，但希望不大。”剑皇突然出声，这话让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是的，希望不大，因为剑皇若因意外身亡，五位城主便可争夺下一任的剑皇之位。所以，即便他们此时迫于剑皇命令而出手援助，恐怕也不会十分尽力。 悠扬的眉头狠狠凝了一下，既如此，那便豁出去了，“我有办法，但后果无法控制。” 声落，悠扬不等两人反应，便语速极快地如同背书一般背出了一段话，“我现在确定苍茫界的剑者和剑鞘全部都有记忆封印，从我之前解封的剑者记忆中看到，你们来自于另一个界面，那个地方我称之为修者界，因为那里的原住民……” “轰隆——！”几乎在悠扬话语开头的结尾，滚怒的雷声便落了下来。整个蜂巢空间被震得簌簌颤动，脚下的血水更是飞溅而起。墨零一个伸手揽腰，将悠扬给罩在了一个元力罩中。 剑皇的神色则是一脸肃沉，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被悠扬所说的内容吸引。因为这其中有一些是他不久前才从墨零那里知道的，但显然没有悠扬此刻所说的详细；而另外一些则完全不知。所以，他听得格外认真。 悠扬则是捂着耳朵，不管不顾地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可以引发天罚的秘密如数抖了出来，有剑者和剑鞘记忆被封印的现状，有对剑者苏醒记忆的总结和猜测，有之前迷雾森林中天降异兽目的不纯的推断，以及天降异兽同样来自于另一个界面的兽类记忆，甚至悠扬还宣扬了一把自己的世界多位面观…… 总之，自悠扬说话开始，这雷声便一直没有停歇，而且一声比一声炸耳，三人在蜂巢隔间中浑如三只在血海中飘浮的小船，似乎随时便有倾没的危险。 “咳！这天罚速度不行啊！”悠扬舔了舔自己干巴巴的嘴唇，现在即便她不说话，那天雷也依然顽固地在外面轰击，可惜这契约蜂巢哪怕看起来几度摇摇欲坠，可仍是没有破开。而围拢靠近的血茧此时已悍然离三人所在不至三米，这……恐怕是来不及了…… 2. 而三人不知的是，在契约蜂巢的外面，五位城主接到剑皇秘令，要他们自外面对契约蜂巢进行攻击。 起初，五位城主自是各有心思，但是，随着天罚的降临，几位城主的态度迅然有了微妙的改变。尤其是，墨城的城主墨漓，他自一开始便极力主张各城主集中力量去轰击契约蜂巢。 “几位，有天罚相助，剑皇很快便能破开这契约蜂巢，到时，恐怕剑皇的怒气可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墨漓这话说得不错，照眼下这情形，天罚雷击一直轰在蜂巢之上，眼见这蜂巢随时可能裂开，既如此，他们不如在最后出一把力。 于是，就在血茧将将贴近悠扬三人所在的蜂巢隔间之时，“咔”的一声，五位城主的全力攻击之下，蜂巢隔间彻底裂开了无数的口子，中间处的隔间更是哗然一碎，露出了悠扬三人，和百多只巨大的血茧。 这些血茧有些受天罚和刚刚五城主攻击之力的波及，亦同样开裂出了无数的血口，半露出了里面血色加身的变异剑者。 五位城主随同天雷一起轰开这契约蜂巢，见得眼前此景，均是一愣，怎么回事？这此血茧是？ 然而，不等他们思考，之前便愤怒不已的天罚轰隆隆地毫不留情地朝着最中央的悠扬三人击落。墨零和剑皇当仁不让地同这密集的天雷对轰了一招，但他们很快发现这天雷竟然跑了。 跑了？ 怎么可能？ 他们扭头去看，赫然见头顶的一大片天雷竟紧追着逃窜的悠扬而去。是的，悠扬趁着方才墨零和剑皇出手的瞬间便一个跃跳跑了出去，当然，这可不是逃跑，而是引雷。 不错，引雷。悠扬站在了血茧最为密集之处，她要利用这些天雷一举轰死这些吸血巨茧，即便不死，重伤也成啊。 不知道是不是悠扬的错觉，悠扬总感觉这天雷似乎顿了一下，但不管如何，总算是劈下来了。 悠扬仗着身量瘦小，挤入了两个血茧之间，将自己缩了起来。所以，这一阵雷落过后，除了一些酥麻之外，悠扬并无大伤。 “小心！”墨零的声音暗沉急促，悠扬的心神不由一凛。 3. 腥气？ ——杀气！ 悠扬目光一巡，围拢在她身周的血茧一个个“咔咔”破裂，在时隐时现的电光之中，栖身其中的剑者竟然全部无事，而一个个犹如蛋生的血兽一般滚落了出来。 而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杀气，血色剑者，血眸，血剑，血腥围杀。 擦！狗屁的天罚！这明显是被人操控的吧！ 悠扬不得不如此怀疑，因为此时那滚滚的天雷赫然变弱，很快便消失了踪影。而刚刚她引来的雷击不但未能将这些血茧劈伤，反而成了他们破出血茧的助力，浑然成了催熟剂了。 但不管悠扬心中如何暴躁暗骂，眼前的危局可是刻不容缓。 无暇多想，悠扬急急上跃，欲速速跑出这包围之圈；可恼的是，这些刚刚破茧的变异剑者竟同样速度极快的耸身追了上来。一瞬间，悠扬跃至半空，四周的血色剑者紧随其上，仍是一派围剿之姿，乍然如一朵巨大的血色戾花，幽幽绽放在了半空之中。 拼了！ 悠扬悬身倒立，准备以剑尖为触点，借某个血色剑者的攻击为力，弹跳出包围圈。当然，这样一招，比拼的只能是速度，若稍慢一拍，就不是跳出，而是被群攻戳出无数血洞了。 不过，悠扬的剑刚刚伸出，腰间一股熟悉的力道袭卷，她只感觉自己元力一滞，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某某人的肩头，犹如一个悬垂布袋。 而不巧的是，某人的手正十分牢固地稳定在她的臀部之上。 “喂！换个地方啊！” 悠扬怒吼出声，但墨零显然并未准确接收悠扬的语意，而是大手很快速地在悠扬的臀部拍打了两下，“安静。” 悠扬龇了龇牙，不过，这次却并未再次出声。 因为刚刚一个瞬息之间，墨零已出手杀死了围拢而来的血色剑者。 这么容易杀死？ 悠扬总觉得哪里不对。 而在离悠扬和墨零的不远处，剑皇同样出了手，他的脚边地上亦躺着一堆变异剑者的尸身。这些剑者全部被一剑割喉，只在脖颈上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线，而此时，这些血线印在血色剑者的尸体之上，浑然一体，倒是丝毫看不出伤势。 赫然如睡着了一般。 睡着了？ 不好！悠扬心思微动，正待出声，突听到一声大叫—— “啊！他们复活了！” 而下一瞬间，这些死去不到五息的血色剑者赫然极为迅速地站了起来，不但如此，他们的身形开始急速膨胀，眨眼之间，便一个个变成了人猿泰山。 这情形委实太过熟悉，悠扬同墨零意识互通，两人都对此有了共同的认知。眼前的这些复活剑者绝对同先前欲强迫悠扬契约的剑者是一伙的！ 这么说来，他们今天的目的仍是自己？ 阻止自己和其他剑者契约？ 悠扬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放我下来。” 她拍了拍墨零的背，墨零的身体僵了一下，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落在了一个有些让人害羞的地方…… 第109章 敌嚣 1. 悠扬的目光快速在这些簌簌起身的复活剑者身上绕了一圈。 多！百多个血色剑者竟全数被杀死，无一漏网；而如今，它们正犹如倒伏的树苗般一个个挺身立起。 尤其，被墨零劈杀而死的那些血色剑者，它们被剖开的身体先是直立跳跃，而后两半身体仿佛南北磁极一般“嗖”得吸附到了一起。 脖子“卡卡”急响之下，那身体竟瞬间复原，并也开始了急剧膨胀。 可恶！ 既如此，自然先下手为强！ 悠扬的意识第一时间凝结出32把鞘体，旋飞如镖，向着最早复活的变异剑者杀去。 但是，鞘体分刺入这些变异剑者的身体，却像是直接陷入了沼泽泥浆，竟丝毫未能阻止他们的攻击。只见，下一瞬间，这些复活剑者一个个直如炮弹般朝着悠扬冲杀跃起。 悠扬施力收回全部鞘体，身形后撤，正待再次拦阻。 却听得“哗啦啦”一阵拍响，眼前腥红密布，抬头，却是自空中降下一场肉雨。原来，这些跃起围杀的第一批复活剑者竟全数被墨零拦截斩落在了半空。 因为出剑太快，因为分尸太细，因为碎尸太多，竟恍似从天普降的肉雨，直“扑啦啦”响了数息。 而后，悠扬的腰再次被揽；但见，墨零一个背后抄手，将她的身形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接下来，悠扬只听得一个清冷的“杀”字。 剑皇令出，五位城主携同五城剑者亦展开了对其余复活剑者的击杀。 而悠扬所不知的是，此时有一个人正牢牢地盯着她。那便是红城的城主血剑。 血剑的脸色十分不好，自方才见到悠扬同剑皇、墨零一起自契约蜂巢中跳出，他便止不住地浑身泛起浓烈的杀意。这杀意让他血液躁动，刚刚平静不久的元力隐隐又有狂暴之势。 他觉得引起这股躁动的根源便是剑鞘悠扬，如果最初他直接杀死悠扬，也就不会有如今自己宠物被抢走的激忿。而且，更令他羞恼的是，现在的他竟无法下定决心去杀死悠扬。似乎只要起了这个念头，他的身体便会僵硬疼痛。 这令血剑的杀招越发血腥，但凡被他杀死的复活剑者无一不是面目全非，五肢尽折。 而在这场杀戮中，还有一个人，他此刻见到墨零一气呵成的杀招，顿时停下了攻击，他的视线先是在这场肉雨上停留，而后，隐晦地射向了墨零。 碎尸？呵呵，这样的手法，可是令他印象深刻呢！ 墨漓掩下的眸子中，闪动着无人得见的血色红光，又转瞬即逝。 杀戮仍在进行。复活剑者实力强横，一个个可媲美高阶剑者的实力，但终究耐不住墨零、剑皇和五位城主的联合出手。 所以，不到百息，这些复活的血色剑者再次被杀死。 悠扬暗暗吐了口气，但这口气仅吐到一半，她的目光一凛，专注地盯向地面，“小心这些尸体！” 悠扬的话，墨零是最先理解其意的，因为这次被杀死的复活剑者竟没有像上次被墨零杀死一般直接炸成一摊血水，反而仍是死亡时被切割的样子。 悠扬总觉得十分不安。 而这不安在过了五息之后，彻底达到顶点，因为地上的碎尸肉块儿悚然又开始移动，竟然是——二次复活？！ 更诡异的是，这次复活的尸体不再是谁的尸块儿组合谁的尸块儿，而是随机拼凑。于是，这二次复活后的剑者皆一个个面目狰狞，腥臭冲天。俨然与怪兽无疑。 而最要命的是，这些怪物的体表竟闪烁着一层石质的光华，剑体挥砍之下，发出“哐哐”的刺响，必须要连续挥砍数下，才能在其皮肤上砍出一个寸深的豁口。 悠扬目光连闪，心绪起伏。 这些剑者第一次复活后，身体膨胀，实力翻倍；第二次复活，皮肤石化，防御增强；若还有第三次复活，那……能够杀死它们的或许只有剑皇、墨零和五位城主了。但是，若三次之后，还有第四次呢？……不敢想…… “墨零，我们佯装攻击，之后，撤入迷雾森林，另思对策。如何？”悠扬同墨零的意识快速沟通，墨零思虑片刻，点头表示同意。 事实上，他现在正在杀死与不杀死这些二次复活剑者之间犹豫，因为再次杀死它们的后果，谁也无法估测。 2.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决定暂时避入迷雾森林。墨零立时果断通知了剑皇。他同悠扬一致商量的方法是通过传送台进入迷雾森林。这样，可以迅速拉开同这些变异剑者的距离。 所以，他们接下来要赶赴的地点正是白城的传送台。 但是，剑皇却极不满意这个决定。因为作为剑皇，却要他去逃避，这简直是对他实力的羞辱。 “墨零，你何时这么胆小了。如果害怕，你自己逃去。”剑皇迅速传回了自己的意思，他正杀得起劲，才不会罢手；而且，若他所料不错，这主意恐怕又是那个剑鞘所出，他一个剑者之皇，凭什么去听一个剑鞘的吩咐，简直可笑。 剑皇大人一边腹诽不断，一边继续心狠手辣地击杀这些二次复活的剑者。虽然现下，并不能一剑两剑便把它们戳死，但这样的对手，对于剑皇大人来说，可是百年不遇，所以，剑皇大人任性地留下了，他要彻底杀死这些怪物。 而另一边，悠扬和墨零按照计划，在一波佯攻之后，快速转向，朝着白城的传送台方向奔跃。可惜，两人奔出仅数百米，再次遭遇击杀，而这次击杀的剑者竟赫然同先前的复活剑者不是同一批，但唯一的相同之处，是这些剑者的瞳眸亦全部呈现血红之色。 “这些剑者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不但悠扬质疑，墨零同样无解。他将眼前状况共享给剑皇，不管如何，眼下的情形还是互通有无的好。 而这次墨零的消息发出不久，剑皇很快便给了回复，而且回复出乎意料，“需要帮忙便说。我马上过去。” 墨零抿了下唇，不再理会。 而事实上，剑皇大人这边，方才正在同他厮杀的复活剑者，在悠扬和墨零离开之后，很快便开始转移，他们的追赶方向当然是悠扬奔逃的方向。 所以，剑皇无奈，又十分傲娇，才有了以上委实不太甘愿的回复。 尤其，这追赶的路途之上，这些复活剑者浑然无视了剑皇大人，任其如何出手，都不作理会，只疯了一般朝前冲刺。 于是，厮杀不成，悠扬、墨零、复活剑者和剑皇之间，赫然形成了一场诡异的追逐赛。 剑皇不忿，直接跃过了血色剑者，如疾风一般同悠扬和墨零作了汇合。 而在剑皇身后，不远不近地跟了一个人，正是墨城城主墨漓。墨漓跟随的理由十分充足，护卫剑皇。 所以，悠扬和墨零见到墨漓出现时，都有些微微的吃惊，因为墨漓的契约剑鞘夭夭可是墨零所杀，而且悠扬很快想到之前墨零的杀人手法，恐怕对方已经知晓了凶手是谁。 悠扬将自己的推测告知了墨零，要他多加注意。墨零此时才正眼瞧了墨漓一眼。而墨漓目光平静，甚至还对着墨零微微笑了一下。 古怪。 悠扬忍不住缩了下肩膀。总有点儿毛骨悚然的味道。 3. 四人统一目标，决定在尽量不杀死这些变异剑者的前提下，以最快速度赶往传送台。 但是，缠斗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远大于击杀。这些剑者仿佛无痛无感，重伤对他们的行动所造成的障碍很是微小，最后，他们不得不尽量远地将这些剑者一个个极力投掷，而后，利用这其中的时间差来赶路。 “剑皇，不如我来牵绊住这些剑者。”墨漓突然开口说道。 “噢？何法？” 墨漓二话不说，直接在自己身上划开了数条血肉外翻的口子。而那些围攻住悠扬三人的变异剑者突然僵了一下，仿佛受这股血气吸引，竟一个个耸动着鼻梁，像闻到了什么可口的食物。 “你们快走！”悠扬三人见此，自不再耽搁，直接照原路方向奔去。 奇异的是，三人这一路奔逃竟十分顺利，后面始终未再有变异剑者追来。 剑者的血液果真可以吸引住那些变异剑者？ 这个想法在悠扬的脑海中一荡，又迅速被她丢开，身形更加快速地向着传送台奔去。 …… 而在三人同墨漓分开的地方，只见墨漓慢条斯理地止了身上的血，而后口中发出古怪而低沉的叫声，那些原本僵立不动的变异剑者全部迅速地向他聚拢过去。 “呵呵，看来效果不错。”墨漓低声笑了笑，随手脱下了自己沾满血渍的衣袍，而让人惊异的是，他的心脏之处，竟是□□的，那里有一颗黑红色血管交织的种子，紧紧攀附在心脏之上，一如悠扬先前曾得到的那颗。 如果悠扬在此，恐怕立刻便能认出墨漓的身份。然而此时，无人知晓。 只见墨漓重新换过了新的衣衫，他的瞳孔赫然由黑色转变成了血色；而后，他冷声对着这些变异的剑者道，“初醒剑者从后面追击，一醒剑者和二醒剑者自左右包抄，注意保持距离，待他们靠近传送台百米之内，听我口令现身！出发！” 墨漓话落，不到两息，这些变异剑者的身形消失得干干净净，而墨漓则仰头对着灰蒙蒙的天空，脸上则露出了一抹血腥至极的笑意。 …… 又隔了数十息，一道红色的身影快速闪过，却是血剑终究十分暴躁地又追了过来。 可惜，刚刚那一幕，他并未看到。 第110章 两个男人 1. 悠扬三人极速奔行，自契约蜂巢中逃出，跃下浮空战台，又从白城主街一路厮杀疾行，如今终于到了白城的野郊。 白城的建筑构造除了色泽与红城有所差异，事实上，其大的格局近乎是按照同比例照搬而来的。甚至可以说，五座城池，若画出地图来看，基本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白城通往迷雾森林的传送台同样建在远郊之外，距主城有万米之距。 这距离自然是直来直去的最短量距。真实的路况，却是林石参差，乱棘横阻，被往昔剑者们踩踏出的数条小径更是毫无章法，浑如被野狗打架压倒的伏窝一般。 悠扬耸眉疾跃，三人一径选择在不同的树石上作踩点，一路点踏而行。 所以，他们行走间除了带起的一阵微不可闻的气流热风，几无多余的动声。可这却更衬出了此地的死寂。 偌大一个寥廓的野郊竟如同沉睡了一般。更恍似睡死了过去。 ——不对劲！ 悠扬的视线急速在四周飞掠，然而，黯淡的光线下，除了歪斜凝立的白色林木和扭曲的怪石侧影，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然而，这不同就是最大的问题。 近晚的时光，如此敞阔的野地，不仅没有风，暴热的空气中竟也嗅不到一丝一毫的血气！ 这怎么可能？ 悠扬如此想着，不由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在最前方领路疾行的剑皇低哼了一声，说道“无妨”。 而与悠扬伴行的墨零则再次以意识和威压在方圆数百米内扫视了一圈，然而，结果同悠扬的探寻一样，没什么异常。 墨零的眉头轻皱了一下，“我感受不到附近有任何剑者的气息。”他这话是对剑皇讲的，而剑皇听了之后，默了一阵，头颅左右点动，亦摇头道，“没有。” 但剑皇这话说完，同样生出了一阵古怪之感。 而不待三人有进一步的思索，前方的一处乱棘林中，突然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大，赫然正向着他们靠近。 三人骤然止步，停了下来。 “谁。滚出来。”剑皇大人心火依然很盛，随着他的呵斥，方圆数米温度锐降，有一块儿挡路的大石更是直接裂开，簌簌抖落了一地碎石。 而碎石之旁，隔了两秒，有一个红色人形跌跌撞撞地滚了出来。这人像是十分痛苦，整个身体团在了一起，不住地抖动，红色的头发和袍衫全部汗腻在一起，看起来并非作假。 然，剑皇和墨零的目光却是一厉，因为方才他们俩个竟都未能察觉出眼前这个红色剑者的气息，这是怎么回事？墨零沉目思索时，剑皇却是果断举起了手中长剑，欲要一剑了断眼前之人。 “等等。” 悠扬突然出声阻止，且从两人身后走上了前来，她盯着这团卧在地面上的红色剑者细看，气息越靠近越觉得熟悉，却不妨那红色剑者此时听到了她的声音，骤然抬起了头来，一张沾满血渍的脸上圆瞪着一双红眸，阴沉沉地盯着悠扬。 “红井？”悠扬挑眉，她倒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此人。不过，她此刻最感兴趣的是红井的那双眸子，因为他那双红眸之中正被越来越多的血色占据；而血眸，这可是刺杀她的傀儡剑者的标志。可眼下，红井显然仍有理智。 “救我，你欠我一个承诺！”红井咬牙低叫，他的额头又痛出汗来，眼中的血色一忽儿旺盛，又一忽儿稍稍退却。 “我只答应帮你接小jj，可从没说过会救你一命。”悠扬可是丝毫不同情这红井，因为若非自己机警，可早就死在对方的手中了。 “你——！”红井觉得分外恼怒，她怎么敢直接说出他的隐疾？他此刻脑子并不十分清醒，只知道同悠扬在一起的还有两名剑者，却已认不出其中一名正是剑皇。他只知道，他的隐疾此刻竟被悠扬给暴露了。急怒之下，他瞳中的血色骤然上涌，一下子全部血红，整个人如一头狂狮一般攻向了悠扬。 而看其出手，赫然全无防御，一副豁出性命也要咬下悠扬一块儿肉的架势。 剑皇因方才被悠扬叫停，这会儿还正不高兴，见悠扬遇险，并未出手。而墨零则是手指微动，指端嗒嗒几下，全身蓄势待发。 但下一秒，他凝滞的身形便放松下来，因为悠扬反应极快，不但未曾受伤，反一个腾空背袭，后发先至，擒搅住了红井的双手。而后，直接一个踹膝后扯，红井双膝跪地，头颈后仰，被她叠成成了一个尖锐的锐角。 红井不断挣扎，但“咔咔”两下，他的肩膀被卸下，前胸处一个受力，彻底呈跪躺之姿，犹如待人宰杀的蛮兽。 但令人诧异的是，悠扬下一个动作却是直接撕开了红井胸前的衣衫。她动作之快、之干净利落，绝然超出了墨零的反应。墨零凝眉上前，正要阻止悠扬，却“唰”地正对上红井□□出的黑红色的心脏。 他怔了一下，而就是这么极短的一瞬间，悠扬的双手已赫然捧在了那心脏之上，她的手指沿着鼓动的血管疾速滑动，很快找到了深嵌在心脏一角的一颗种子状圆球，黑色的圆球，此刻因饱食鲜血而散发出一种腥甜的气息。不过，悠扬注意到的是，这颗圆球竟然布满了裂纹。 她的手指抚在了裂纹之上，却见手下的胸膛突然颤动了一下，而后传出红井嘶喊的声音，“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悠扬瞥目，只见红井方才被血色占满的瞳孔，此刻赫然又恢复了正常，现下正又羞又恼地瞪视着悠扬。事实上，他的意识突然清醒，便看到悠扬爬在自己的胸前，似乎做了些什么，而致使他全身正浮起一股股激荡的电流。 “你的心脏受过伤？”悠扬望着红井，热切地如同看待一块儿烤肉。 “关你什么事？” “嗯？”悠扬正急欲验证自己的推测，此刻红井竟然作死的不配合，她嘴角突然咧开，冲着红井龇牙一笑，手下猝然施力，在那颗布满裂纹的种子之上，只见红井“哇”得一声，连喷了几大口血来，同时身体开始痉挛。 “我问你什么，便答什么，否则……”悠扬手指连敲，红井翻腾的身体终于静息下来，只剩下胸膛仍在大力的起伏。 “把你心脏受伤的事和今天的经历给我老实讲一遍。” 在悠扬的手段之下，终于从红井口中得知了缘由，原来，红井自被悠扬切了小jj，便发誓一定要报仇。之后便整年在迷雾森林中狩猎，其间曾多次受伤，而最重的一次，便是心脏被冰齿熊的熊爪击中，爪钩直接贯穿刺入。最后，红井虽自救斩断了熊爪，但爪钩却一直嵌入心脏未能取出。 再加上冰元力与火元力天生相斥，所以，红井的心脏便一直处于受伤状态。这也导致了今日傀儡种被激活之后，红井仍然有自己的意识，在完全傀儡化与半傀儡化之间挣扎。 悠扬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断然起身，而后，手指一伸，亮出了一个白色的尖钩状长条物，“这个换上次的承诺，下次再见，绝不留手。”悠扬说完，将那长条物一丢，掷在了红井脸上。 红井只觉得被冰凉一激，豁然坐起，再看那物，赫然便是冰齿熊的熊爪爪钩，竟被悠扬给取了出来。他一时心绪翻滚，又想起悠扬方才所说，那他的小jj该怎么办？ 他抬眼欲表达不满，却突听得不远处一道熟悉而布满威压的声音响起—— “出来。” 2. 剑皇音落，悠扬暗暗一惊，竟然还有人？ 而待另一道红影飘然而落，悠扬却深深皱起了眉来。因为这人正是红城城主血剑。而悠扬这一年多来对血剑的态度可是一贯能避则避，不沾不碰。在自己实力能压制对方之前，她是能忍则忍。 所以，此刻乍见到血剑现身，除了最开始的直觉抗拒，后面她干脆直接转开了视线，秉持着眼不见为净。 但是，剑皇同血剑的对话，却是断然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伸展。 “你为何会在此处。”剑皇问话。 但那血剑竟直接回道，“我来找她。” 一时静默，悠扬并未反应过来，直到五息之后，仍未有一人开声，她“唰”地扭过头去，却正见到那血剑竟对她粲然一笑，雅声道，“我来找你。” …… 第111章 陷阱 1. 找我？悠扬直觉又有不好的事b> 而且，血剑这声音是怎么回事，扮什么不好，要学人家扮温柔？这真是见了鬼了！ 如果血剑知道悠扬此刻所想，恐怕会恨不得直接拧断悠扬的脖子。 可惜，他并不知晓，所以，他脸上仍保持着灿烂的笑意。 而悠扬望着这笑，却丝毫未觉出美感，反如斗兽一般进入了奋战状态。 “给你二十息。”剑皇断然下令，而后靠立在一块儿山石之上。 悠扬快速自红井身边离开，下意识选择了离墨零最近的方位，同时，语速极快地回道， “什么事？我还要赶路。” 悠扬的语调不冷不热，带着一种她不自知的隔离。 于是，血剑原本朝她迈行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眼睛微眯，脸上的笑变成了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大笔交易！” 悠扬脑中快速过滤，自从最开始同血剑的第一笔交易，一直到一年多前悠扬问取接近剑皇方法的交易，这些交易一个套一个，若真要分算得那么清，还真不容易。对方这是又要找茬吗？ 血剑似是料到她心中所想，左手扬起，悍然在剑皇和墨零面前打了个小形隔音结界，“你别忘了，你最开始的小命可是只买走了三分之一，交易可是没完成呢。” 悠扬目光微凝，看到不远处的剑皇已微微不耐，沉思了一瞬，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果然聪明！” 血剑说着，目光此时却从悠扬身上溜开了去，他在打量墨零，事实上，从墨零与悠扬一起出现起，血剑便注意上了；更何况，他还同悠扬、剑皇一起进了天赐契约蜂巢。而令血剑觉得奇怪的是，无论墨零在先前同傀儡剑者的厮杀中所表现出来的绝对实力，还是他从墨零身上所感知到的气势威压，竟然都远盛于他。更直白来说，远盛于他们五城城主。 可这又怎么可能？尤其，一个实力如此骇人的剑者，他在以前竟从未见过。而作为墨城城主的墨漓，亦表示此名剑者并非他墨城中的剑者。 那么，他究竟是谁？ “自然是飞升的方法。”血剑一边想着，一边丝毫不在意剑皇的存在、而明目张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不过，剑皇大人似乎并未有动作，所以，剑皇应该并未偷听？ 悠扬咂了下唇，她的目光不由在三米外的剑皇身上隐晦地瞥了一眼。剑皇静立，安静地像一座雕像，此时，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也未催着赶路。悠扬暗暗磨牙。问题是飞升的方法简单直白到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若告诉对方，十之□□，血剑又会认定她隐瞒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果断否决了答案，“我没拿到。” 鉴于苍茫界的原住民都无法说谎的规则，悠扬相信，这个答案可以免去她再浪费一番口舌去解释，“换一个。” 悠扬的意思是换一个问题来交易，她原本以为血剑会不同意，却不想血剑立刻接道，“好呀，那换一个简单点的，算我吃亏，你只需告诉我那个剑者的身份。” 悠扬顺着血剑目光所示，对方所问的竟然是墨零？悠扬想了一下，事实上，墨零的身份她自己也存有诸多猜疑之处，尤其，墨零和剑皇明显关系匪浅。不过眼下，糊弄住血剑才是要紧，当然，她也绝不肯吃亏，“那么，前债一笔勾销？” 血剑眯了下眼，点头。 于是，下一瞬间，悠扬快速答道，“他叫墨零，修炼狂暴元力为生，一直住在迷雾森林。” “什么？修炼狂暴元力？”血剑喃喃出声，目光急速变动，显然这个答案超出了他的常识。 而不待他有进一步的提问，剑皇的声音此时果断插入，“走。” 仿佛有什么气泡被戳破一般，燥热的空气重又包裹全身，悠扬扭身疾纵，紧跟在剑皇之后，依然与墨零并行，只留给血剑一句，“交易已清，不见！” 血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犬牙，他想咬死什么东西。 他的视线在地面上的红井身体掠过，嫌弃地哼了一声，甩袖走人；这次，他并未继续追赶，竟果真后撤了。 2. 悠扬正在急行，却不妨剑皇突然出声，“你同红城城主很熟？” 悠扬微愣，剑皇大人也有好奇心？ “不熟，有过几次交易。” “哼，交易飞升的方法？” 悠扬打了个趔趄，好在墨零随时留意她的状态，一勾一带，两人继续并行。不过，墨零此时注意到另一个问题，“你刚才偷听？” “结界太弱，不想听都不行。”剑皇大人傲娇回话，同时，他又鄙视了墨零一把，“你竟然放心她同另一个剑者单独呆在一起？” 说着，他又扭头面向悠扬，“可见，他也没有多重视你。” 悠扬暗汗，墨零则不作理会。 而接下来一路，悠扬开始不断回答剑皇大人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譬如你同血剑是怎么认识的？你见到血剑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血剑、墨零和本剑皇，你更喜欢谁？…… 悠扬觉得自己脑细胞在短短的数百息内阵亡无数，而时间更像强力橡皮筋一般被扯得十倍延长，她真想回吼剑皇大人一句：在您身边，真是度秒如年呢！ 好在，这场“苦刑”并非无期，在远远可见到传送台上的五色晶孔之时，悠扬不仅长松了口气。 之后，墨零果断揽起悠扬，同剑皇一起再次加速。 “哗——！” “哗——！” 如同瞬移一般，连续十多下移形换位，三人已进了传送台区域百米主圈。 “好了，总算不用再赶路了。从这里可以步行过去。”剑皇说着，意识已在周边扫视了一圈，仍未感知到任何剑者的气息。 而墨零放悠扬双脚触地，悠扬却只觉得头晕目眩，因快速移动所引起的晕眩效应使她骤然全身无力，“等……等……”她此刻连说话也有些舌头变大的感觉。 但悠扬的意识却分外清醒，或者说，她一贯的对危险的直觉反应此刻反而彻底张开，如同一道防护伞扩延了开来，“不……对劲……，停……” 悠扬的话并未说完，原本空无一物的传送台突然如白昼一般亮起，五色的能晶光芒不断闪烁，一*的五色剑者如同蚂蚁一般蜂拥而出。 而他们的目标赫然仍是悠扬。 “杀——！”嘶哑的、尖锐的、暴躁的各种喊杀的声音凝成一股狂暴的风刃，剌剌地刺向悠扬。 “这些也是傀儡剑者？”剑皇的疑问刚落，那些剑者的眼睛已骤然变作了血色，疯狂进一步高涨，他们一窝蜂地扑杀而至。 看他们身上的衣着发色，赫然是来自其他四城的傀儡剑者。 “看来，傀儡剑者可以屏蔽我们的感知。撤！”传送台显然已被傀儡剑者占领，再从此处进入迷雾森林，那是万难。墨零护持着悠扬，果断急速转身。 然而，悠扬三人刚后退百米，后方和两侧亦先后传出喊杀的震响。 “我们被包围了。”悠扬声音低沉，眼中透出一份决绝，“你们走吧，即便我不死，也不会同你们契约！所以，离开这里！它们的目标是我！” 悠扬说罢，一个纵身上跃，自墨零的臂弯中蹿脱了出来。豁然朝着后方奔涌上来的傀儡剑者群落去。 ——迎击！ ——开战！ 悠扬的剑意一往无前，32把鞘体合而为一，闪烁出丈高的火色光华，连同天赋技能高温火融也一并寄行出来，向着最密集处扎射！ 哈哈，来吧！哪怕死，她也要多一些怪物陪葬！ 悠扬不再考虑傀儡剑者被杀死之后的几度复活，不再考虑四面如潮浪一般不断卷涌的密密麻麻数之不清的剑者数目，她此刻只想杀，不再躲避，不再畏手畏脚，不再惧生惧死，她要在死前痛痛快快地厮杀一番！ “轰——！”巨大的鞘体斩落，火焰长舌熊熊烈燃，竟有十多只的傀儡剑者全身上下着起了火。火苗蔓卷，如吞天巨浪，竟无端发出哔啵之音。 而下一刻，悠扬的身体骤然幻变为剑鞘原体，再次朝着前方开道。 “轰——！”又是一声。 悠扬不知疲倦地凝体，攻击，再凝体，再攻击，她每一次都以为此次是终点，然而，没有，直到她连续攻击了五次之后，才发现这些傀儡剑者竟未曾反击！怎么可能？ 悠扬回头瞥视，却见到一座山样的身影无声地站于自己身后，但凡有所意图上前的傀儡剑者皆被其一剑斩杀。是墨零！他没有走！为何不走？ 悠扬豁然扭头，正准备继续下一波的凝体，攻击。却见到那位高傲的剑皇大人竟在前方开路。 难怪！难怪这次杀怪竟如此顺利！ 既如此！那就更没有退缩的理由！杀吧！ 悠扬这一场拼，直拼到她双眼发直，周身血色几同傀儡剑者无异。而她的剑体再也凝聚不出，连天赋也像喷干的井底一般，火元竟只能冒出几丝淡淡的灰烟。 这一场拼，历时四天四夜，但无论如何，他们逃出了围杀，一路奔袭，走非传送通道，他们终是进入了迷雾森林。 悠扬累得无力说话，直接瘫倒在林地之中。墨零亦露出少有的疲态，而黑色长剑不知是否饮血太多，竟如同涂了重油一般，亮得邪气森然。 至于我们的剑皇大人—— 悠扬缓了数十息，极速吸收能晶补充，眼珠终于可以左右转动，却发现—— 剑皇大人不见了？ …… 第112章 弱点 1. 难道，刚才并未进入迷雾森林？ 悠扬询问墨零，墨零侧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只道“无碍”。【鳳\/凰\/ 】 既如此，那便无需额外担心，两人目前最要紧的是赶快吸收能晶，补充元力。因为接下来，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而照原计划，他们要设法利用森林地势杀死那些傀儡剑者，这明显会是一场此消彼长的拉锯战。 他们需要以最好的状态来应对。 两人都不是矫情的人，什么时间该做什么，无需多说，各有默契地一一打坐调息。悠扬先行，待她睁开眼睛，重又感觉出生机和活力来时，夜间已过了大半。雾蒙蒙的红色月光自头顶的林木缝间洒落，直衬得这一片天地如同幽冥鬼府。山石深处，不时有凶兽的叫嚣，像梦呓，又像警告。 悠扬静坐，目光带着些空蒙地在棘草灌木间游荡，她在整理这四天四夜间同傀儡剑者的作战，它们不可能会无限复活，只要存在，便会受天地制约，便会有缺点。那么，它们的缺点究竟是什么呢？ 悠扬沉思着，不发出一丝声响地陪护在墨零左近。这次，墨零的调息时间似乎分外长，竟然并未醒来。 悠扬发散的思维刚刚掠过墨零，却突然听到一阵极细微的“哗哗”声响，她凝目寻找，这声音却正是墨零身上发出。 只见，墨零的头顶正出现一个漆黑漩涡，即便是在这样光线黯淡的夜间，竟也显得浓重如墨，而那漩涡中，正不断地向下倾漏狂暴元雾，墨零浑然来者不拒，身体如同饕餮一般将那元雾吸了个干干净净。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那漩涡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淡若烟渺，墨零“唰”地睁开了眼来。 悠扬对上那双无瞳漆目，再次生出被注视的错觉。她摇了摇脑袋，“你恢复了？”她是第一次见到墨零的修炼，虽然好奇，却并未多问。 墨零点头，同时，那双漆目在悠扬身上绕了一圈。待确认悠扬身体无恙，才收回了感知。 “我们接下来不如先找落单的傀儡剑者，看有什么方法可彻底将其杀死；等找到方法，再利用这迷雾森林地势，一一将其反杀。你觉得呢？”悠扬征求墨零的意见。 “我觉得不错。”这话却不是墨零回的。 “哗哗——”，枝叶浮动，树木交响。 悠扬同墨零几乎同时起身，双双同那人拉开了距离。不过，并不是害怕或警惕，而是那人身上一股冲天的血腥之气。这人非是别者，正是消失了大半个夜晚的剑皇。他手中的长剑剑尖甚至还带着一抹血线，正向下滴露似的渗出血水。 “这是杀怪了？”悠扬疑惑地扬眉。 “是去发泄。”墨零回道。 剑皇大人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等着。” 而后，剑皇再次消失，不过，这次仅隔了不到五息，剑皇现身，同时伴随着一声“咚”的动响，地面扬起一阵碎枝乱叶。定目去看，这响动来源正是一只活生生的傀儡剑者，此时被剑皇抓来，四肢尽折，且被绑了麻花，正以一种异常别扭的姿式歪伏在地。 “它的四肢不会复原？”悠扬盯向它的麻花四肢。 “只要不死，复原速度很慢。”剑皇大人快速解答，大半夜的发泄杀戮可不是白干的，总会有点收获不是？ “那好，就用这只实验，谁先来？”悠扬以为抢先的会是墨零，毕竟，他平时的杀戮风格可是向来分尸见骨。但想不到跃跃欲试的却是剑皇。这是还没杀够？ 而接下来的画面，亦让悠扬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看不出来的残暴。先是放血，然后是敲碎傀儡剑者全身的骨头，但是，就这个样子，只要时间给够，人家照样自动复原。 剑皇脸色不太好看，悠扬生怕他一个生气将这只给弄死了，那还得费力重抓，于是赶紧提议，“击碎它的心脏试试。” 声落拳到，这次，剑皇大人竟然直接以手成爪，抓向了傀儡剑者□□的心脏。剑皇的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刚刚怎么没想到，——成了！ “后退！它要自爆！”悠扬的示警声响起，墨零抢身上前，一个飞踢，将那只傀儡剑者踹上了高空。 “轰——！”剑者于空中爆开，血肉飞溅。 而剑皇大人犹自不甘心地站在原地，手中捏着半颗血肉模糊的心脏。 “笨蛋。”墨零二话不说，又是一脚，这次竟连剑皇本人带着那半颗心脏一起飚飞了。 2. 悠扬第一次有些目瞪口呆，片刻，她听到第二声的轰响，果断闭上自己吃惊的嘴巴，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我们去抓第二只吧。” 语罢，一个干脆利落的转身，急急朝着林中跑去。 身后，墨零的眼角闪过一丝笑意，他瞥了眼远处的夜空，无声地跟上了悠扬的脚步。 …… 第二只的抓获，以悠扬作饵，墨零出手，亦花了不到十息。 不过，这只的样貌有些凄惨，因为墨零从来都是用剑，似乎嫌弃用手太脏，于是，这只傀儡剑者直接被墨零斩了四肢。 悠扬看着在林间草地上缓慢蠕动着的四肢，眼睛使劲儿抽了抽。 “你不来试？” 墨零薄唇轻吐，“麻烦。” 好吧，悠扬手指弹动，小白牙兴奋地磨了磨，瞬时祭出32把鞘体合一，朝着那傀儡剑者的头颅切去。 既然心脏一动就爆，那就从头开始吧！ 但是，“咯吱——”，“咯吱——”，悠扬抬目去看，脸颊瞬间爆红，原来因为悠扬的鞘体两侧没有刃角，再加上32把合一，鞘体还原，有不薄的厚度，再加上这一只傀儡剑者乃二次复活的石肤体质，这一下，悠扬的鞘体竟然未能一下割透，反是嵌在了那傀儡剑者的脖颈之中。 “混蛋！”好吧，悠扬简直是恼羞成怒，一个纵身高空劈腿下压，“咔啪”一声，那头颅总算彻底割断，咕噜噜地滚了下来。 不过，悠扬的小眼神还是不可避免地瞅了墨零一眼，然后嘛，就看到墨零嘴角那掩饰不住的笑意。 “咳！”悠扬轻咳一声，果断转移目标，火元“嗖”地祭出，这次可不敢再有保留，直接连同天赋技能火之融一并加入，就不信还烧不死你！ 悠扬的怒火熊烧，火舌淹没头颅，滋滋作响；如此，烧了十息，二十息，悠扬突然觉得不对，她扭头看向墨零，“为何没有肉香？” 话落，但见，这断掉的头颅“嗖”得一声飞起，赫然朝着那肉身的躯干射去。 …… 第113章 反杀 1. 而与此同时，另一端，原本缓慢蠕动的四肢也“卡”得一下，瞬间腾空加速，只听“啪啪”两响，二者竟丝毫不错地粘连成功，并迅速立了起来。 这是……又要复活？ 墨零果断再次出剑，习惯使然下，依旧是斩刺头颅和四肢，而且，剑法精准，切割点恰落于粘合之处。于是，傀儡剑者初初愈合的五肢二次断开，五块儿大小不一的肢体先后跌落于地，溅起或大或小的断草土屑。 这一幕的发生可谓快如光闪。然而，悠扬却像突然受了某种不知名地吸引，眼睛直直地盯向地面，看其眼神，显然已失去了焦距。而事实上，在悠扬的意识之中，那跌落的五肢画面正不断反复地上演，时间因为顿悟而被无限倍拉伸。 约五息之后，只听得一声惊喊—— “我知道了！” 但见，悠扬望着那颗被烧得黑糊糊、此刻却仍骨碌碌滚动的头颅，目光炙烫，“墨零，连斩！我们接下来连斩它五肢，要以它复活后的最快速度抢攻！” 悠扬说着，脚步快速地将被墨零斩飞的五肢聚在了一起，同时，口中莫名低喃出一句，“当然，前提是它能再次复活……” 墨零的“视线”迅速聚焦笼罩在那五肢之上，很快明白了悠扬得出此结论的关键。这五块儿肢体刚才分明已二次复活，按照规律，复活后应当转化为石肤剑者，可是眼前所呈现出的断肢，显然并没有。也就是说，他刚才的那一剑恰好中断了这只傀儡剑者的二次转化。 换言之，只要速度够快，抓准时机，他们可以彻底避开复活剑者的身体异变。那么，杀死它们也将不再成为难题。 想到这里，墨零的意识丝不由密密麻麻地重又落回悠扬的身上，她此刻站在傀儡粗壮断肢的旁边，显得更加瘦小，可那小小的一团却似乎比赤色的火焰还要耀亮 。他摸了下自己的眼睛，像不经然被烫着了一般。 “墨零，就是现在！”五肢第三次迅速粘合在一起，重又站立。 墨零的手划落，发出一声低哑的应声，“如你所愿。”剑光如一道光弧，一闪即逝。 两人并立等待。十五息，三十息，百息……，“哗啦”一声，这只被抓来的变异剑者终于彻底地死去，砰然碎裂成一堆看不出是什么的垃圾。 “成了！”悠扬激动得握起双拳互击，随之跳起数米之高，落地后，又即兴地给了墨零胸膛一拳。 墨零按了下自己的胸腔，有些疑惑，那里有什么在响动。 2. 接下来，两人又抓获了多只落单傀儡剑者，反复实验，最终确证了这一杀死傀儡剑者的方法：只要抓住傀儡剑者每次复活后的第一时间，反复斩杀其头颅，少者三次，多者四次，便可成功将其击杀。 “所以，唯一的秘诀便是快！”悠扬在不下于三十次的斩刺练习之后，精准无误地掌握了这一诀窍。 之后，两人便展开了第一轮在迷雾森林中的复仇反杀。 一个时辰下来，两人可谓如鱼得水，仅在四层外围便杀死了近百只的傀儡剑者。 “第89只了，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傀儡剑者？”杀戮后的歇息时间，悠扬站在一棵巨木上吸收熊晶，同时收回了意念操控的鞘体。 “无法计算。”墨零漆目深沉，“视线”重重落在悠扬身上。 “也许可以……这些傀儡剑者全部是由正常的剑者所变异而来，你知道五城中一共有多少正常剑者吗？”悠扬觉得按正常剑者的三分之一来算，数目已十分可怕；若数目再多，这些傀儡剑者完全可以自己统治整个苍茫界，所以，傀儡剑者的数目应该绝不会超过三分之一！ “一万两千零三十八。”墨零突然脱口而出，数目精准到有整有零。 “嗯？！”悠扬讶异出声，疑惑于墨零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不过，鉴于时机不对，她并未多加询问，而是立刻展开了换算，“那我们去零取整，按三分之一正常剑者来算，傀儡剑者数目应该大约有三千只。” 悠扬一边回忆先前在白城传送台所遭遇的傀儡剑者数量，一边估算误差的概率，“乐观来讲，或许不到三千只呢。” 这后一句，悠扬语调轻快，仿佛眼前这件棘手的生死危机之事并不如何艰险。她甚至冲着墨零的方向笑了一下，只手指间一径倾落被吸收掉的能晶粉末。 墨零似乎无动于衷。但下一刻，他突然起身，跃向了悠扬所在的巨木。 “有动静！”墨零伸手揽住了悠扬，两人飘然自树端落下。 悠扬怔了下，脚触地面，正想拍掉墨零的手掌，却见墨零顺势一握，直接拉上了悠扬的小手，而后，无比严肃地道，“我来杀，你来计数！” 说着，身形已然跃出。 “…… ！” …… 悠扬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因为接下来的杀戮，墨零果然言出必行，出手之快，全然让悠扬失了动手时机。 于是，悠扬用尽全力，斗智斗脑地从墨零手中抢夺猎物。于是，这场反击杀渐渐成了一场训练，一场速度与准头的训练。 而等到悠扬终于气喘吁吁地停歇下来，墨零则抱臂立于一旁，稳稳地报数，“两百三十只。” 悠扬的嘴角抽了抽：你何必说让我计数？ 这一天，在悠扬酸痛的*抽打中渡过。 因越深入迷雾森林，地域越广，两人计划尽可能多地在四层击杀。初初目标定在800只。 接下来两日，计划进展十分顺利，除了要设法引开尽量单只的傀儡剑者之外，并无太大的风险。而且，积累的战绩已有六百三十七只。 按此计算，第三天，他们只需半天便可完成目标，转战进入迷雾森林第五层。 然而，在第三天收尾的时候，他们却突然遭到了四层内土著凶兽的攻击。更令悠扬不安的是，它们的眼睛竟也开始充斥着血色。 “难道这些凶兽也会发生变异？”悠扬疑惑。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绝不能再继续深入迷雾森林了。 “跟我来！”墨零声落，已带起悠扬一个瞬移到了先前他们杀死傀儡剑者的地方。而这里，有两头硬甲兽正在吞噬傀儡剑者的血肉，这傀儡剑者死后竟未变成剑尸？！ “不好！不能让它们吃！”悠扬忍着短距离瞬移造成的眩晕，立时意识到问题所在，恐怕这些凶兽正是吃了傀儡剑者的死尸才产生了变异。 而两只硬甲兽听到动静，一只仍继续吞噬，另一只却眼冒红光地朝他们发起了攻击。悠扬亲见这只硬甲兽眼睛在不到两息的时间内彻底转变为血眸，悠扬同样成为了它的第一目标。竟是连攻击目标也一并继承了。 收拾掉这两只四层的凶兽并不困难，但后续要处理的问题却麻烦得多。两人不得不马不停蹄地返回先前数百个杀死傀儡剑者的地方，看是否还有未被吃掉的死尸遗漏。并同时处理掉那些及时发现的已经变异的土著凶兽。 没有办法，因为若任这些凶兽活着，以后也许会有更多的凶兽被感染，那整个迷雾森林会渐渐变成傀儡兽的巢穴。甚至被傀儡剑者进驻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令人惊讶的是，第三天的下午，剑皇大人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并主动一起处理这些傀儡剑者和变异凶兽。 不过，好景只维持了一天，到第五天早上，剑皇大人豁然叫停，“你们不会真打算一直在林中击杀？寒季可是马上就要到了。”他说着，面部转向悠扬，“我可以带你进入禁地。” 悠扬挑眉，迷雾森林九层禁地？ “她的身体强度不可能进入禁地！”墨零一句戳破。 “不用管他，我自有办法。”剑皇不再理会墨零，而是直接对着悠扬伸出了手，“相信我，那些傀儡剑者绝对进不了禁地。” “你死心吧，她不会同你契约 ！”墨零言出，果断迈出一步，将悠扬掩于自己身后。 悠扬眯了下眼睛，视线从剑皇的脸上掠过，“我相信墨零！” “呵呵，真是不知好歹，那么，你们好自为之吧。” 剑皇说完，瞬间消失，林中再次剩下悠扬和墨零二人。 3. 悠扬透过枝叶、看了看依然灰蒙蒙的天色，她对这个世界的季节转变并不敏感，“你能感觉到寒季到来的具体时间吗？” 墨零沉吟了一下，“今天或明天。” “那我们抓紧时间击杀傀儡，然后直接进入五层吧？”悠扬提议。 事实上，季节转变，悠扬已经历过数次，而且几乎全是在野外，再加之如今实力的提升，所以悠扬并未太放在心上。 但在苍茫界剑者心中，季节转换时，若任由自己的鞘侣暴露于荒郊野外，则是剑者本身大大的无能。而悠扬的身份，从标记伊始，便被墨零内定为囊中之物。 墨零将意识蔓延整个森林四层，很快有了决断，“换个地方。” 悠扬疑惑，但速度极快地跟上了墨零的脚步。 “这里有什么不同？”两人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三只追踪而来的傀儡剑者，悠扬不解地问道。 “跟我来。” 于是，两刻钟后，悠扬跟着墨零打劫到了一处多羽兽的巢穴，并拔光了两只多羽兽的兽毛。黑白间色的毛羽厚厚地铺于穴洞之中，除了气味难闻一些，倒也不失为一处避寒的妙舍。 不过，“四层怎么会有多羽兽？”悠扬问道。 墨零凝了下眉，他先前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不但多羽兽，连之前见到的变异硬甲兽也不该是四层的兽类。 …… 之后，两人在巢穴附近继续击杀傀儡剑者。不过，因为守株待兔的被动，收获并不丰满。而寒季，以远比他们所预料到的时间更快更急地到了。 下午五时，本该黯淡消沉的天色突然变得惨白，整座树林中到处响起冰层“吱吱嘎嘎”的脆响，旋风发出呼呼喇喇、忽大忽小的啸叫。 悠扬和墨零两人以最快速度窜入洞穴，掩上洞口，然而，急行的寒冰却穿透罅隙，直接蔓延过墙壁、地面和洞顶，铺陈的毛羽瞬间凝结成冰；洞穴的弯折处，凶险地结出了数千支多棱镜的尖角，锋锐地指向四方。 冰层最终在悠扬脚尖半米处停止，留下一层薄薄的白霜。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悠扬目光在洞内厚厚的冰层上巡视了数圈，而后，转向了身侧。 她本想询问墨零，却看到墨零的脸色竟少有地出现了变化，他的右耳不断快频率地簌簌抖动，脸孔侧对着洞口，全身紧绷，像在倾听着什么。 …… 第114章 地底危机 1. “咻——！”先是一声尖利的啸音，而后是连绵的一片，从远及近地靠近；尽管隔了厚厚的洞壁和坚冰，声势仍极为惊人。 “走！”墨零抓起悠扬的手，一个纵身提步，朝着洞口几近直线地奔跃。 两人身形闪动，墨零俨然一副追赶时间的拼命架势，拐角处的冰凌被接连暴力击碎，这让悠扬心头的猜测越来越不安。 “是傀儡剑者？”悠扬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墨零的意识丝飞快向后延展，快速传递答案：不错！是傀儡剑者！而且是受到召唤，向此处汇集的傀儡剑者。 悠扬的瞳孔紧缩，——召唤！也就是说傀儡剑者中有更高级的意识者存在？！ 这可怕的想法在悠扬脑中一闪，不待有更深的思索，头顶骤然传出咚咚的脚步声。 两人停了下来，此时，他们离洞口不到二十米，原先被树枝遮掩的入口覆满了厚厚的坚冰，闪烁出灰白的冷光。坚冰之外，正不断响起咚咚的脚步和厚重的撞击声。 ——是那些傀儡剑者！竟然已经到了！他们在砸冰！ 悠扬的意识丝快速向洞口蔓延，却第一次遭受到阻力，隔了三息，才异常艰难地穿透了出去，却又急速地缩回。像被惊着了一般。 悠扬倒吸了口气，她调动体内的火元，体表“唰”地窜出一层热焰，这才觉得有了些暖意。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寒季，这次寒季竟然比她往年所经历过的超出十倍的冷，以至于连她伸出的意识丝也差一点被冻结。 “洞口有三个傀儡剑者，我的意识丝探不到更远，有被冻结的风险。”悠扬迅速将自己探知到的信息告知了墨零。 而仰头望着洞口跃跃欲试的墨零听到悠扬的最后一句，猛地低下头来，“会被冻结？” 墨零的意识要比悠扬强大太多，而且他本身修炼的便是阴寒属性的狂暴元力，所以，这猛降的气温虽然连他也觉出了冷意，但要说影响他的战力或意识丝，那还远远未到界点。 不过，此刻，他从悠扬的话中显然意识到了这次寒季的异变。也终于知晓为何傀儡剑者在冰层上方连续砸击，也仅是让坚冰起了裂纹。要知道，对于寒季来临的第一天过渡期来说，这一点微末的裂纹可是会迅速重新冻结。 悠扬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外面没有复活剑者 ！”否则，以二次或三次复活剑者的破坏力，冰层不可能迟迟未破。 既如此，还等什么？ 攻击！ 墨零被延迟的斗意迅速点燃，手中黑剑以一往无前之势劈向了洞口。 悠扬只看到一条黑亮的光闪，而后，一连串“喀嚓嚓”的裂响连绵响起，头顶射下一大片灰白的折光，和着突袭下来的冷意，还有一阵“扑通通”下饺子似的声响。 三名傀儡剑者全部掉了下来！战斗迅速拉开。悠扬和墨零之前磨合的默契再次显现，墨零先斩掉三名傀儡剑者的四肢，限制其行动和攻击力，顺带斩去一名傀儡剑者的头部；而后，悠扬紧随其上，第二个头颅，一斩！第三个头颅，一斩！接着，两人瞄准复活点，间次负责——二斩！三斩！两人有条不紊，出手分明极快，三名傀儡剑者复活的时间却被计算得恰好错开，竟仿似它们排着队、求人砍头一般。 而头顶刚刚劈开的豁口已然短时间内又覆上了数层薄冰。冰层随着战斗时间的拉长不断加厚。战斗持续到二十息—— 又有阴影！ 两人彻底杀死最后一名傀儡剑者，豁然抬头：密密实实地阴影堵满了裂缝，使那道灰白的折光重又不见。而这次，裂缝处的冰层随着傀儡剑者的敲击迅速崩裂。 瞧这声势，洞口外至少有十人。悠扬迅速分析，事实上，受寒季影响，如果野外作战，她的战力将大打折扣，甚至极有可能，她会成为累赘。到时，就不是一加一等于或大于二的问题，而是一加一小于一。两个人的战力综合，还不如墨零一个人单打独斗。若再加上受召唤的傀儡剑者包围圈，两人到时再想逃脱，概率委实太低。 倒是这洞穴之内，既然冰层的坚固度不用太过担心洞顶的塌方，那么，满可借此地底一拼！ “兽穴内可还有其它出口？”悠扬话落之时，头顶洞口亦豁然破开，十多名傀儡剑者滚滚而下。 墨零二话没说，直接拉起悠扬，朝洞底他们窝居的深处冲去。 依着对洞穴空间的熟悉，中途又有数名剑者被二人返手削去了两肢或四肢，当然，因时间紧急，为了避免它们复活，头部仍牢牢寄生其上。 2. “是这里！”墨零的行速丝毫未减，右手剑光削向前方平整的洞壁。 “轰隆”一下，洞壁中开，后面竟另有乾坤。 空间极大，直比之方才仅容四五人并行的通道宽了三倍，两人跃入，队形由一前一后，迅速转为一左一右。墨零扭头“看”了身侧的悠扬一眼，无瞳的漆目瞧不出情绪，但下一刻，其意识丝瞬间喷涌大半，密密麻麻地覆盖悠扬全身。 悠扬敏感地抖了一下。一个是冷。一个是有点古怪地痒。好在，强烈的感觉只有一瞬。她压下心头的异样，一边留意她占位的左半侧，一边仍保持高速地向前奔行。 两人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奔行之后，原本安静无声的空间内，四个壁面，竟仿似有无数东西在石壁中蹿游，瞬间弹射消失。 洞壁宛如浮起波纹的水面，仅是倏地一荡，又静息下来。 第115章 剑皇的私心 1. “有东西！” 随着悠扬的急喝，两人同时止步；并且，疾速悬空 。 “怎么？……”墨零的询问戛然而止，他同悠扬相牵的左手倏地收紧。 悠扬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不过现在，更让她震惊的是——“我的元力消失了近三分之一！” 悠扬再三确认，这不是她的幻觉，“你呢？有没有事？” 墨零的手臂轻轻一带，悠扬瘦小的身形被他整个罩在了身前，“嗯，我没事，是食晶兽。” 从身后胸膛中传出的震音仍然粗哑艰涩，一如的简洁，然而，悠扬那一刹那间因元力骤失而涌出的慌张，迅如退潮一般，无声歇落。 · 她抬目四顾，视线和着意识丝，在漆黑的洞穴内延展，很快，有一道冰凉的意识缠夹其上，指引，导向，她瞬间看清了食晶兽的真实面目。 石灰色，头部圆溜，像剃光了毛的鸟头，后面紧拖着一条指头粗的细长尾巴。身体两侧长着两个发育极度不良的蹼翅，仿佛刚长出的肉芽。当悠扬的意识丝扫过去时，它们静止如同洞壁上的天然凸起；而一旦意识稍有撤离，便又会如同洪流一般在洞壁上飞速地滑动。 悠扬快速自原身的记忆深处翻找食晶兽的常识。找到了！ 食晶兽，这种悠扬从未见过的变色兽种，除了拥有天然的变色属性之外，它们还拥有一项最令原住民厌恶的特性：吞食元力。不论是能晶中的天然元力，还是原住民体内的修炼元力。也即是说，只要你的攻击中含有元力，它都可以吞噬。 悠扬瞧着头顶、脚下、以及两侧的四面洞壁之上，铺满的大大小小的石灰色凸起，突然觉得自己只消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元力，真是太幸运了。 不过，令她疑惑的是，这种异兽，她在今天之前还从未在迷雾森林见过。 意识丝的交缠，使墨零很快明白她的疑问，“它们本该呆在八层。” 八层？她之前的实力可尚不足以深入八层！ “它们一直呆在八层，从未变动过吗？” “近千年未变！” 近千年！近千年都呆在八层未动的凶兽，现在，却竟然就出现在四层的兽穴之内？出现在眼前？这会是巧合？谁信！ 悠扬暗抽了口气。 那么，是针对自己？ 如果是，悠扬不得不震惊于那只隐藏在幕后的大手，“他”的能量委实惊人！ 可是调动这样强的力量，只为灭杀一个小小的自己？悠扬如何也想不通。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令对方一定要灭绝的呢？难道是自己非原住民的身份？或者，跟那些被解封的原住民记忆有关？抑或是，那诡异的天赐契约？…… 悠扬的思绪电光火闪，又被她强捺下去，眼前显然不是深思的时机，她需要解决的是面前的食晶兽，和身后即将追赶而来的傀儡剑者。 不过，墨零的行动却比她更快，“走 ！” 悠扬刚想开口，便感觉自己的身体猛然被一团冰冷的黑雾包裹。——是狂暴元力！ 紧接着，身体开始高速移动。 向前！一直在向前！没有攻击？果真没有攻击！看来，趋利避害是所有兽类的天性，吞噬狂暴元力无疑会使整个兽群狂化；所以，它们才……这么安静吗？ 悠扬思绪的尾音被尖亢的、刺耳的剑啸声打断。 又来了！是那个号令者！ 悠扬的意识丝迅速朝后拉伸，黑暗中醒目的血色瞳眸映入感知，一个，两个，……二十三个！第一波竟接连有二十三个傀儡剑者。 黑色的狂暴元雾中，伸出一只瘦弱的手，元力疯狂喷涌，凝聚出一把巨型的长盾，护持住了墨零的整个后背。 悠扬屏息，等待着。 2. 而此刻，与悠扬交颈急行的墨零已望到了出口的位置，但他同样望到的还有密密麻麻的食晶兽群。它们层层叠叠，在冰层之内，又以*筑起了无数层的兽墙。 它们想要阻止。那么，问过我手中的剑吧！ 墨零的左手仍牢牢抱握着悠扬的腰脊，但他右手却突然高高的举起，那把漆哑的黑剑，如同暗夜中的无冕之王，开始了裁决的收割。 剑光穿透兽群，直达冰层。然而，与冰层开裂声响相伴的是，悠扬的一声短呼，和再次响起的尖利剑啸声。 变故陡然而生，二十三名傀儡剑者距离两人不过二十米，然而，他们这次的攻击目标，竟然是食晶兽群？ 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悠扬的直觉突然拉响了警报，她瞪大双眼，将意识丝无限细化，捕捉每一秒细节的变化。只见，被攻击的一部分食晶兽群，悍然转移目标，向着傀儡剑者扑咬。 咬上了！好精准！ 咦？ 当一团团血肉被毫无抵抗地撕咬而下，悠扬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阴谋！他们在异化食晶兽！ 墨零同样看到了这一幕惊人的变化，他手中的剑快速地接连挥斩，一下，两下，“哗啦——！” 和着大量的食晶兽血和尸体，出口打开了！ 然而，出口处出现了一个人。 而几乎同一时间，在剑啸声的第三次催促下，身后的傀儡剑者和食晶兽群，争抢着蜂拥地向着悠扬和墨零扑来。 · 血腥与黑暗中，悠扬听到一个稳定无波的声音，“把她交给我。” …… 第116章 私心得逞 悠扬的意识仿佛瞬间被拉起。 剑皇的声音，穿透无数的傀儡剑者和食晶兽群，木然而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 他要做什么？这个关头！ 四周蜂拥的阴影像聚拢的大山倾塌下来，墨零的手臂突然收紧，钢钎一般勒入了她的腰背，她无法回头，亦没有时间回头！意识丝从抽痛的大脑中又挤压出微末的一丝，迅速舒张，向后，她看到了-- 一个出口！可剑皇堵住了出口！ 可恶！悠扬的意识丝绷紧到极限，巨型元力盾的粘合让她全身僵硬，而越来越近的食晶兽口腔中腐臭的酸气熏得她头晕目眩。 不如，先骗他走！ 悠扬的声音裹夹着怒气，于洞穴中快而重地响起，”你让开！我跟你走！” 没有时间了！悠扬祈祷剑皇立即让出出口。 然而，很快，她听到一声从胸膛前面震荡而出的粗哑回音，”不必！” 墨零的回答笃定而毫无余地。他前冲的步伐，间不停歇地突刺，像一枚疾行的风弹。 手中的漆哑长剑，于身侧无声扬起，剑影如电，瞬间擦亮无数凌厉的光弧。 悠扬的心跳，随着逆行的剑影抛飞。 剑势排开两道浪花似的激流，扑来的食晶兽群被一一荡飞；而身后，紧紧咬合追来的异变食晶兽不断蹿跳在元力盾牌之上，吸走越来越多的元力。 悠扬咬牙，这是一场赛跑；不到终点，谁也不知道输赢。 所唯一能做的，便是冲刺。 悠扬极力旋转手中的元力凝盾，以减少食晶兽群吸收元力的时间。然而，元力的减少肉眼可见。不但如此，靠近的傀儡剑者亦紧随其后发出了数道攻击。 悠扬举盾阻挡，但剑痕砸落的瞬间，不至半息，一阵”喀嚓嚓”的连响由然发出，由意识丝粘合的元力盾牌飞速地龟裂，散开的意识丝被剑气斩成无数的碎段。 悠扬的头嗡嗡作响，而在那如同穿凿的疼痛中，她听到一声极力压抑的惊呼—— “你……！”墨零发出了这一个单一的字节，他像是极度震惊，声音越发低哑，如同从吼端溢出。 一切都发生在那一瞬间，悠扬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体却第一时间直面死亡的危机。她的呼吸和心跳在一瞬间静止，头皮像要炸裂开来。 是谁？ 这个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 出口处，剑皇闲适地站在那里，左手依然习惯地背在身后，脸上平静无波。但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同样出现了一把黑色长剑，一把同墨零一模一样的长剑。 此刻，长剑剑梢荡动不止，正是刚刚出了剑招的余势。 他出剑了。出了极快的两剑。但让墨零震惊的是，他的第一剑抵消了墨零的攻势，第二剑却是集中斩向悠扬。 墨零收剑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无论是回击，还是阻挡，都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剑皇第一招直来直往，用了最简单的剑势，只为抵消墨零击向出口的攻击。可他第二招，用的是千斩，同墨零的剑狱有异曲同工之效。 一剑，等同千斩，越是移动和躲避，受到的攻击和伤害反而越多。 墨零脑中震惊与犹自怀疑仍在交叉进行，但他的身体已本能地做出了抉择。 靠近出口的墨零直接同悠扬调转了身体，以整个背部悍然接下来这一招狠辣的攻击。但那剑势的余力却仍震伤了悠扬的内腑，张口喷出一口血来。 而至此，悠扬才终于得以大口呼吸，心脏砰砰砰地急跳起来。 · “为什么？”墨零第一次想要追问一件事的原因，他此时已站在出口的边缘，离剑皇不到半米之距，他的背上有一道巨大的豁口，像血色的峡谷。 剑皇背在身后的左手却突然探上了他的右肩，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仿佛在空中微妙地一荡，墨零原本抱紧悠扬的手竟松开了。 剑皇速度极快地将悠扬揽在了手中，“我说了，把她交给我。” 悠扬想要说话，然而，变异的寒季加重了她的伤势，体内元力运转越来越慢，喉中咳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冰渣。 剑皇直接一个冰封，悠扬直接被凝固在了一具冰棺之中。 而诡异的是，墨零在这期间，竟僵立未动。 “很好，这里就交给你了。”剑皇一个剑势起手，墨零被他重又轰入了洞穴之中。而随后，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整个出口被无数冰凌覆盖。 · 白色的冰原之中，剑皇转身，对向周围无数闻息赶来的傀儡剑者。 “果真讨厌。”他无表情的脸和他的声音一样，毫无起伏。他停了一瞬。 而后，只见他伸出了一只手掌，掌心朝下，宛似握着什么东西，与此同时，他的口中突然发出尖锐的剑啸，啸声持续了足有十息。诡异的是，十息之后，这些追踪而来的傀儡剑者竟齐齐朝天唳啸，俨然是在回应，而回应声歇，他们即快速远离，撤退出了这片区域。 “终于可以走了。” 剑皇喃喃自语，摊开的掌心有无数暗红的粉末散落。 而下一刻，他的身影连同悠扬所在的冰棺一起—— 倏忽不见…… 第117章 也许会死 晨光穿透寒白的悬冰，自瀑布洞外照了进来。当然，此时已成了冰瀑。 这里是迷雾森林的八层，最深处，靠近九层禁地的边缘。 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有一处悬瀑，悬瀑内是一湖温泉。温泉所占面积足有上百平方，不过，此刻，热气蒸腾的泉水之上，却诡异地覆了一层薄冰。 冰层很薄，但牢牢地罩在温泉上方，可以看得到泉水中不时冒出的气泡，看得到温泉中央唯一开裂的地方，躺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剑皇的心情有些糟。 他的意识凝在这身影之上，整个人有些发僵。 前一刻，他还在欣然于自己对墨零反应的精准把控，而现在，却不得不面临一个猝然不及的难题。 他的血对她没用！她的自愈能力也不见了！ 悠扬周身凝固的冰层，早已在温泉中溶解。可是，她并未苏醒。 不但未醒，她的眼睛、嘴角、耳朵处正不断淌出血水，像要一下子把身体内的血液流干。 中央区域的泉水由最初的白色，开始一点点变成粉红，到如今，已有些刺目地妖艳。 等待，让人厌烦，无奈。剑皇又等待了数息。没用。 也许真的会死？ 剑皇有些不确定。他左手的手指在身后无意识地拈了拈，似在做出一个棘手的决定。 意识扫过悠扬的面部，只见，其原本还算白净的脸上，此刻已遍布密密麻麻的血丝，血丝由细变粗，像在不断充血长大的根系。 这是因长距离瞬移引发的身体极限反应。事实上，在苍茫界，还没有雌性剑鞘可以承受瞬移，瞬移的唯一结果便是身体崩裂。这也是为何在之前两次那样惊险地被变异剑者围攻中，墨零也丝毫未提及瞬移的原因。 当然，悠扬的身体韧度曾因墨零的过血而有所增强，但她目前的极限也不过是短距离速移。近似于瞬移的提速，却跟瞬移还是完全的两码事。 那么，剑皇不知道这个常识吗？这是个笑话。 他当然知道，不但知道，做为为数不多可以支撑长距离瞬移的强者，他对瞬移的规则理解要比别人深刻许多。 但他依然做了。这个决定，几乎没有引起他的什么犹疑。 他在见识到悠扬超强的身体自愈能力之时，便十分惊异。然后，碰巧遇上天赐契约。但碍于墨零的顽固和时机不对，他无法当场契约悠扬。于是，他突然生发出了一个想法。 然后，便有了想法付诸于实施的现在。但结果…… “哼”，剑皇低低地发了一声，仿佛对眼前所见极为不满。 他当然不满，为了对付等同于他半身的墨零，他强行关联了已然断开的灵魂联系，等同于之前的修炼都白费了。 但只要能成功契约，这一切都值得！ 剑皇瞬间说服了自己，他的左手倏忽一荡，从身后探出。同时，整个身体上浮，悬立在了悠扬的上方。 元力化为可见的黑色丝线，从头顶抽出，却又很快凝聚，成了一柄巨大的漆黑长剑，剑身窄细，是同他之前所用之剑形体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这是剑皇本体的剑魂。 他静默了一息。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逼迫出悠扬的鞘魂，强行实施魂契！ · 过程出乎意料地轻松和容易，剑皇垂下双手，“盯”向眼前同样巨大的浅灰色鞘魂。 怎么……这样弱？还不稳定？ 时隐时现的灰色鞘魂像严重接触不良的灯泡。 剑皇“盯”着这鞘魂足有两三分钟，但他似乎还看得不够分明，眼睛上的黑色绸带突然“波”的一声，自动解开，悬飞在了一边。 然后，他睁开了眼。 可是——，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 白色的，同样没有瞳孔。如同一对黯淡的珍珠。 这是一双属于白天的眼。 睁开的眼盯向了鞘魂，但不过一息，剑皇固来极少起伏的脸色竟沉了下来。 他的身影突然急速地上前，拉近到距那把鞘魂一掌之距。 这次，剑皇的脸色哗然巨变。 他看到了什么！另一个魂体？！ 一个完全同悠扬不一样相貌的魂体，此刻却安然镶持在这把鞘魂之中！严丝合缝！ 这才是这把剑鞘的原魂！ 难怪这么弱。 剑皇一瞬间想通了所有。眼帘垂下，那双全白的瞳眸仿佛突然间落了阴影。 天赐契约……会是哪一个？ · 时间悄然速行，中央泉区红得一片腥艳。 剑皇闭合的双眸陡然重又睁开，右手断然握上了这把鞘魂，元力和意识丝全部蜂拥透出，原魂之上渐渐显露出越来越多的信息。 封印！ 无数的“封”字金印，烙满了灰色魂体！ 嗯？剑皇注意到，心脏处，竟然留下了一片空白。 不，是豁口。 剑皇默了一瞬，手指微动，一道魂息自他的剑魂之上射出，化作一道小剑，精准地刺上了这道豁口的边缘。 “咔嚓——！” 一道极轻的脆响。 · 然而，在悠扬的灵魂空间中，却听到一声仿若山崩的轰鸣。 她沉睡的意识倏地清醒过来。很快意识到，她的灵魂竟再次被囚禁了。 这个房间与她当初被原魂灰灰吞噬之时，无比相像。 · 灵魂空间外，剑皇的魂息敲开的豁口越来越大。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随着他对封印的试探攻击，温泉中央的“悠扬”突然弹动了下右手的食指。 很轻微的一动。 第118章 罪魁祸首 灰红色的房间，自震天的轰鸣声之后，挤压越来越明显。 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收缩，顶部不断变形、扭曲、下降。 这是……莫非又想来一次吞噬？究竟发生了什么？ 悠扬虽然无法感知外界的情形，不过，眼前的危机显而易见，她目前要做的，显然是要破开这个意识空间。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越快越好。 悠扬的身形一晃，整个人悬浮在了空间的中心，人形消失，骤然化成了一团白雾状的圆球。 她可没忘记，这里是由意识操控的阻隔空间。要想破解它，自然还是意识本源最为便捷。 ——灰灰，既然你不守诺，那我可就要好好回敬了！ 说起来，她也很想知道，她的意识源究竟成长了多少呢。 白雾圆球突然“嗡”得一动，快速旋转起来，而随着速度不断叠加，圆球很快越聚越小，眼看便要消失不见，却在最后关头“砰”的一声，窜射出无数的银白细丝。 丝线如针如茅，带着倏忽闪烁的微光，下一瞬间，“噗”的一声，另一端皆牢牢钻入了壁面，成为绷直的射线。 眨眼之隙，只见，整个空间恍惚一变，成了一朵盛放的蒲公英，或者不妨说，是一个巨大的刺猬球。 而此时的悠扬，则感觉自己像一只章鱼，无数的触手延伸，仿佛无数的眼睛、思维探入到另一个意识领域。但凡丝线端点接触到的区域都被反复搜索，而回馈来的信息又被悠扬第一时间分析、归纳、比较，她要从这些空间壁面中找出最薄弱的攻击点。 因为用意识构造的空间虽然随性多变，但其空间壁面的密度却依据个人意识操控力的强低，而呈现出不同的差距，而不管差距大小，这种缺陷始终存在。也即意识空间壁面，做不到绝对的分布均匀，意识覆盖有厚有薄。 而攻击薄的地方自然更为快速。 悠扬如同一架高速运转的数据处理器，好在，这说起来十分庞大的运算，在意识的深度叠加中甚至远超光速。 所以，在隔了近乎十息，空间又缩小了半个平方之时，悠扬的意识终于欢呼了一声—— 找到了！ 几乎在这意识颤动的瞬间，所有的丝线已瞬间回返，凝聚，变形，紧接着，“唰”得一声向着空间临近顶部的一个连接缝隙刺去。 这一攻击直接而迅猛，尤其，悠扬意识在此空间完全不用受身体约束，她悍然凝出了一把白色的长剑。这是一把极为粗犷的白剑。 且不说它外形如何，但见，它以雷霆之势数下穿刺，竟果真将那一点穿出了一个窟窿。 元力瞬间透入，悠扬化身的白剑立时窜跃而出。 但剑至中途，正正卡在窿口中央之时，有几点金红急速砸向剑身，于是悠扬只觉身体陡然一沉，似有一股重力从下拉坠。 休想！ 悠扬继续沟通吸入更多的元力，元力同意识勾连，被剑体刺开的窿口轰然碎开，悠扬剑体一荡，冲出了囚困空间。 可不待她化形，又有更多的金红流光唰唰地袭来，只听一阵“叮叮”咣响，那些金红之色又弹离开去，但并未远离，仍围在剑体的周遭。 悠扬剑体在空中一绕，发现眼前所在正是身体原魂灰灰的栖身之地。而那些金红流光正是其魂体上原本封印的字符。 这下，终于和幕后黑手见面了。 悠扬转为人形，降落下来，手中捞了一片金红字符。奇怪，这些封印字符为何会脱落在此？悠扬数了下，有十一片之多。 而更古怪的是，悠扬总觉得这字符似乎散发着一股食物的甜香。很诱人。特别诱人。 而等悠扬灵魂骤然一暖，才恍觉自己竟吞食了一片字符！ 可以吃？ 悠扬看向灰灰，对方毫无反应。 仍是一副静坐沉眠之态，只那双闭合的眼帘下，眼珠疯狂转动，显然意识已有挣扎醒来的势头。 这是为何？莫非外界发生了什么变故？ 悠扬思索间，注意到灰灰心脏周边的封印字符已消失更多。显见，对方疗伤的效果不错，应该又恢复了部分记忆。否则，也不会有方法凝出意识空间来囚禁她的灵魂。 而且，不但如此，这方法似乎还破除了这个世界规则所限的言誓？ 想到这里，悠扬气息不由一沉。手指忍不住又捞了几片字符，咔嚓咔嚓咀嚼，咽下。而同时，意识源亦不自觉地再次搜索当初言誓的印记。 嗯？怎么又出现了？ 只见，一只小小的豆苗悬在悠扬的意识海中央，正不断闪烁微光。 悠扬急忙唤醒当初发下言誓之时形成的这棵誓株。小小的豆芽状的苗莆发出一阵柔和的绿光，下一瞬间，悠扬已获得了对外界的感知。 身体支配权拿回来了！ 看来，言誓印记并未失效？ 不过，与此同时，悠扬也看清了剑皇在做什么—— 那个家伙！原来正是造成灰灰提前苏醒的罪魁祸首！ 必须尽快阻止他！不能让封印再剥落了！ 悠扬意识一荡，彻底回归身体之前，又最后看了一眼灰灰。 这一眼眼神幽幽，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放弃了一次可以斩杀灰灰的绝好时机。 不过嘛，悠扬消失前，也把最后的几片金红字符，给顺手一捞，全部吞了个干净。 · 温泉中央，随着悠扬意识的回归，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而除了疼痛，在悠扬左手的手背，悄然无息地现出了一个黑色的虫形符号。 这是，一只漆黑的、周身长满邪恶眼睛的毛虫。 · 而几乎同一时间，在迷雾森林的八层深处，一条沉睡的王虫，突然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是谁？杀死了我的重重重……重孙！” 第119章 虫祖复仇 悠扬睁开眼睛，意识所及，便又见到一片“叮铃”剥落的封印。 那金红的色泽直戳得她眼睛涩涩发痛。 元力和意识第一时间风云聚集，她努力压制心底的愤怒，只眼底仍闪过两孔腥红的漩涡——去吧，阻止他！ 阻止，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一个多么被动的选择！ 但与剑皇的实力悬殊，让她的理智嘶嘶叫响：既然伤不到对方，何必做无用功？ 你现在的目的是尽快收回灰灰的鞘魂。 尽快！ 一遍遍快速地自我说服，如同催眠一般从脑中掠过。 眼底终于重归静寂，一切仿佛全然相同。 然而，凝鞘发出的瞬间，悠扬并未注意到，她左手手背上的虫形符号突然疯狂闪烁，蔓延出不祥的黑光。 与此同时，悠扬趋于平静的心底，油然升出一股滔天的不甘。 她为何要畏手畏脚？她就不能肆意而战吗？哪怕是死！ 她可——不怕死！ 凝鞘一瞬间发了出去，全部三十二把，带着尖利的啸叫，狠狠斩向剑皇。 嗬！ 悠扬的眼瞪得极大，因为她凝聚出的竟是只有在意识空间中才能成形的三十二把“剑体”，而非剑鞘！更因为这些“剑体”竟伤到了剑皇！ 怎么可能？！ 可……可剑皇身上飞窜出的血雾该怎么解释？ 还有她这该死的冲动！ 悠扬带着巨大的疑问，迅猛地，被一片凌厉的黑光笼罩。剑皇反击了！剑势又快又急，仿佛彰示着对方不容挑衅的威严。 回救！悠扬意识紧急召唤，元力凝剑却在中途猝然崩飞滑落，雪一样凋零。 光幕，暗了下来。 悠扬眼睛瞠到极限，她想要看清什么。 却只看到剑皇的面容一瞬间扭曲，模糊。 耳边有什么碎掉的声音，很好听…… · 而此时，在悠扬对面悬空站立的剑皇，心情正极为不悦。 千－幻－虫－祖。 剑皇嘴唇掀动，无声地吐出这四个字。 哼，八层的老虫子。 事实上，数息之前，悠扬苏醒后向他发出的的确是三十二把凝鞘，而且，凝鞘一分为二，二十把佯攻于他，另十二把则意在击偏他头顶的剑魂。 不用说，悠扬的目的是在于阻止他继续剥落那些金红字符。 而他的注意力，早在悠扬苏醒的那一刻，便被转移，因为他自悠扬身上竟感应到了千幻虫祖的气息：果然，悠扬左手手背，黑色的复仇印记正不停闪烁，而这正是那只虫子施放幻境的信号。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这只老虫子竟敢同时向他施放幻境？ 胆子真肥。 剑皇大人极为不屑，不过，又觉颇有些趣味，于是打算不做抗拒，直接进入对方幻境，再从内部杀它个天崩地裂。 剑皇大人打算好了一切，施施然地，等待…… 可他等到了什么—— 悠扬进入幻境，凝鞘摇身一变成为杀机森然的剑体，向他攻击。 然后，“他”受伤了！ 再然后，悠扬被“他”杀了。 …… 实在是有够乏味，有够无聊。而那只老虫子的目的，显然是要激怒他，借他的手在幻境中杀掉悠扬。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那场幻境，他完全没有参与；从头到尾，他都是旁观者！ 他的意识根本未能入得幻境。因为，这个幻境的制造是以悠扬的记忆为主体的，而他——被悠扬的潜意识给排斥了…… …… 所以，在欣赏了一番悠扬粗暴的幻境刺杀和反被杀表演之后，剑皇极度小心眼地一任陷入幻境的悠扬坠入了温泉中央。 · · 白光。棉花一样的白。 好温暖。 然而，下一刻，悠扬像被人揣了一脚，她听到“扑通”一声，然后身体竟有了迟钝的痛感。 这是哪儿？悠扬站起，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却猛然被周遭熟悉的手术器具所震惊。 记忆如潮水般回涌，她死了？她被剑皇杀死了？那么……她…… 悠扬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飞速地冲出办公室，电梯！18楼，下降，1层。 悠扬手指有些颤抖地敲击在冰凉的金属按钮上。 屏息，等待，电梯一层层降落，直到悠扬奔出巨大的玻璃旋转门，回头，仰视—— 暗城医楼！ 四块漆黑的狂草石刻，呈阶梯状向上延伸，最高与10层持平。 我回来了！穿回来了？ 这是我的身体？ 悠扬突然对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咔嚓”一扭，断了。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疼痛。 没错，这是我的身体！ 嗯？悠扬喜悦的目光突然一凝，刚刚还白皙的手背，现在诡异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虫形符号。 这是……？ 悠扬的记忆回转，一点点搜索这让她些微熟悉而不安的印记。 · 千幻虫祖觉得自己很倒霉，第一个计划，原本借着剑皇大人的杀招，一剑就能砍碎这个小剑鞘。然后，幻境就能直接吸收掉小剑鞘的意识。 可竟然出了意外！这个小剑鞘竟然排斥剑皇大人哩！ 果然是，丑鞘多做怪啊！ 于是，借力不成，千幻虫祖只能继续编织幻境，而根据悠扬记忆中的执念，幻境很顺利地转场，只不过，作为一只没见过啥大世面的老虫，它一边构造悠扬视线所及处的细节，一边震惊这里的东西它咋都没见过？ 所以，一不小心，它就兴奋过头，那个复仇印记被悠扬瞧了个正着。 其实，它这会儿也想藏起来来着。 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消失，是不是太傻了？ 虫祖挠挠自己满是褶皱的脑袋，最后决定不管那个印记了。 赶紧继续吧，它有些替悠扬急。它还等着加餐呢。 而此时，悠扬终于从记忆中翻出一段，迷雾森林外域，她曾杀死一条类似的毛虫，特长同样是制造幻境。 那么，也就是说……这里，可能是幻境？ 悠扬的神色一冷，举目看向左右两侧。这座23层的暗城医楼是她在地球工作的地方，而此刻她所站的位置，是医楼正门前的睡泉广场，沿着广场向前延伸，左右两侧是最繁华的暗城十三街，可是现在……竟如此清冷么？ 假的就是假的！ 悠扬心中冷斥了一声。 可这意识中的声音却在虫祖的脑海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这可是在幻境之中，悠扬意识里的所有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虫祖由此接收而来的便是——嘲笑！挑衅！ 这是对它千幻虫祖天赋的侮辱！ 它绝对绝对会让她死无全尸的！ 而下一刻，街道上稀稀落落的人，立时变得拥挤起来。 · 悠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一闪而逝。 那么，接招吧。 第120章 缺失的记忆 1. 人数，终于多了。而且，如她所预想的一样多。 那么，这些脸孔呢。 悠扬盯着广场附近一张张模糊不清的脸，直到他们变得清晰而立体，甚至瞧得见皮肤上的雀斑。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既然是让人入陷的幻境，那就给我绝对的真实吧-- 这场较量的本质无非就是意识与拉锯。悠扬想通了一切，她的视线迅速划过头顶熏蓝的天，落在更远的地方。 视线继续拉伸，脚步迈动，悠扬朝着左侧人群更密集处移动。清晰塑造出群像的脸谱，应该挺耗意识力吧。 然而此时，悠扬手腕上的紧急通知表带突然传出一道温和的男声：“简医师，3号、7号、10号位手术台已经就位，请前往监控指导室，督察手术进展。” 悠扬顿住了脚步，她低头，手指摸向手腕一道冰蓝色的圈环，眼神有些迷离…… 可惜……是假的呢？ 悠扬喃喃自语，手指缓缓按下了中止键，可是很快，又一道提示声重新响起，这次换了一个女声，并且声音中的急促清晰可闻，“简院长，我是助理小晰，10号手术台，患者突然大出血，请求指导。” 小晰？ 一张记忆中的脸孔自脑海中浮现，又很快被联络表盘上弹出的手术同步视频所挤开。 手术……？很好，也许可以利用呢。 悠扬凝目看向视频，眉头微蹙，又很快舒展。之后，却是一番再细致没有的现场指导，手术中的失误和错漏被一一纠正。 时间像过去了很久，又像停驻在瞬间，悠扬的双目始终未离开过屏幕，她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步早已悄然转向，奔入了她所熟悉的医部大楼…… · 而千幻虫祖本体在森林八层的某处，正发出阴险地咩笑，它身上无数棕褐色的褶皱一刹那全部打开，露出了邪恶潮湿的黑色眼洞。 2. 手术监控室。 一面巨大的墙壁上，布满了无数平均分割的十寸屏幕。悠扬此刻正站在这道屏幕墙的正面，目不转睛地看着。 她的口中不断发出一道道简短的指令，透过耳麦一一传出。 终于，10号手术度过危机。悠扬视线转向另两个屏幕。 但只看了一瞬，她心底便升起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气，“3号，7号，你们这是在做手术？基本的操作都会出现错误，你们确信自己上的是医学院？” 同步画面传递出的手术进程，让悠扬大动肝火。那些似是而非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而这时，又有两个屏幕亮起，4号、11号手术台点亮。 但错漏更多，不严谨，不规范，不清晰，看上去就像……就像在模仿什么…… 这个念头自悠扬的脑海闪过，引起她一道隐约的不安，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很快，眼前屏幕上手术操作员又出现同样的失误。 悠扬深呼吸，压住自己的怒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抚了下自己的额头，她记得自己在工作中并不易怒。怎么回事？她开始清晰地一点点去纠正。她很快发现，如果她只做提示训斥，并不说出具体的操作细节，这些手术员竟然依旧我行我素，之前的错误照样一丝不错地去犯；而相反，如果她进行了具体的纠正，则手术会如她要求的那般进行得一丝不苟。 是哪里不对呢？ 这道疑问像隔开了很远的回音，到达悠扬这里时声音已落得极低。她的意识宛若在云朵上飘着。但她没有时间再去思索，因为屏幕墙又亮起了更多的手术同步视频。 视线又被重新占满。 · 千幻虫祖最先的得意已消失不见，尽管悠扬身上散逸出的意识源被它不断地吞食着。 但它却觉得很是疲累。 它正忙碌地按照悠扬的纠正去布置一个接一个的幻境场景。 因为悠扬在潜意识中不断挑剔它做出的幻境，除了这对于千幻虫祖来说是一个不可原谅的挑衅之举之外，为了让悠扬尽快沉迷于幻境，自然最快最好的方式便是让她相信她所见到的场景中的一切。 所以，无论是为了千幻虫祖它自己那不可知的所谓面子，还是为了悠扬意识本源中那香喷喷的气息，千幻虫祖都不得不继续分割自己的意识丝，来支撑那些被悠扬修正的诸多细节。 但随着手术屏幕亮起的越来越多，千幻虫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每一个细节，就要求它分割出一小部分的意识去操控。 而这样的细节要求正越来越多。 更糟糕的是，它若一不小心偷懒，某处细节会变得模糊或似是而非，若再不幸被悠扬注意到，那悠扬沉迷的意识便会挣扎。 所以，千幻虫祖很小心。很紧张。甚至，不敢偷懒。 这样子不行，得速战速决！ 它忿忿地抖了抖自己满身的圆洞眼睛，趁着悠扬沉迷手术的间隙，终于从悠扬的意识海中拽出了一段留有空白的记忆。 3. 幻境时间跳跃，瞬间来到留有空白记忆的这天。 悠扬，仍在手术监控室，但她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依然盯着手术屏幕。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口传来-- “简医师，有两名紧急重伤患者，点名要您手术。” “有预约？” “没……” “不接。” 脚步声急急地离开。悠扬并未转头。 但很快，又有脚步声响起-- “简院长，明天就是简先生的手术，您今天还未前去看望简先生……”这是一道很熟悉的女声。 悠扬的脑子先是木了一下，然后，身体突然一僵，她“唰”地转回头来，“简先生？” “是……，是您的兄长。” 悠扬猛地奔向门口--是了，是哥哥！她怎么忘记去看哥哥？！ · 重症养护室。 巨大的营养液池中，漂浮着一道静默的颀瘦身形。 悠扬的脚步在奔入门口的那一刻，突然放得很轻。 --是哥哥！ 悠扬欣喜地透过半透明的雾砂池壁，盯视向那道身形。她的双手贴在壁面之上，传来自己砰砰的心跳。 奇怪，怎么会有好久未见的感觉？我不是每天都来看哥哥吗？ 悠扬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嘟嘟囔囔地说着。 她对着池液中的身影，脸上盛开的表情，宛如一个孩子在急切地跟家长汇报。 “嘀”的一声，悠扬手腕上的联络表盘又传出了声音-- “简医师，那两名重伤患者坚持要您主刀，他们是……” “不管是谁，今天一律拒绝手术。” “等等……，简医师，其中一名说是--有您父亲的消息……” “准备手术！” “是！” · 一分钟后，悠扬见到了那两名坚持要她主刀的患者，一个已经陷入昏迷，另一个强撑着血肉模糊的眼，跟她说了一句，“消息，交易。” 悠扬看了两人的状况，没再多说。直接将人推进了手术室。 说起来，这两人她都认识，暗殿三组的组长和副组长。 不过，这种被逼着做手术的感觉，委实让人不爽。她原本为了明天好好替哥哥做手术，今天不准备消耗任何精力，却被眼前这突来的状况打破了。 但愿，这所谓的消息，物有所值。否则，她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 手术进行中，千幻虫祖长长舒了口气。 它将大部分意识丝收回，手术室外的场景变成了模糊不清的一团。一团纠着一团，像游离在空气中的肥皂泡。 它耸动了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虫体，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 悠扬在进行一场极为漫长的手术。 同时两场手术，这对她来说，并不具有难度。但千幻虫祖将这场手术的幻境做了改动，于是，进入了无限循环状态。它打算累死悠扬。 而事实上，即便不是在幻境之中，悠扬也很难觉察。 因为手术初始，悠扬便又进入了专注无人之境，她所有的感知唯一集中的地方便是这两场手术。 悠扬的意识逸散得更多，然而，千幻虫祖以为的疲惫和虚弱，丝毫未出现在幻境中的悠扬身上。在虫祖看来，悠扬简直像个不知疲倦的怪物，一直精神熠熠。 一个时辰已过。幻境时间与现实时间几乎同步。而这两场同时操作的手术，悠扬已做足了七遍。 千幻虫祖等得极不耐烦，怎么还没倒下？ 咦？不对！我的意识丝！ 千幻虫祖惊愕地发现，悠扬在不断修改她的手术进程，于是，手术时间越来越缩短，而令它吃惊的是，它的意识丝竟被悠扬强行使用修改细节，而且，悠扬成功了！ 千幻虫祖突然感到一种微微的不安。此时，悠扬的意识源已被它吸走了一半。但它仍觉得不安。 它迅速撤掉了幻境的循环，手术立即结束了。但悠扬并未从手术室中走出。 她想做什么？千幻虫祖看到悠扬视线直直盯着手术台，它突然翻动悠扬的记忆，原来是要等那个家伙醒来交易消息？ 它看着悠扬此刻木直僵硬的脸，突然又生出了一个坏主意。 它可以让这小剑鞘一直等，一直等，等啊等，嘿嘿，就是等不到…… · “噗嗤--”！ 千幻虫祖这次的确受到了惊吓！ 那个家伙因它的操控而一直没醒，小剑鞘应该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才对。可是……，可是悠扬直接拿手术钳捅了那人的心脏，血喷红了悠扬的半侧脸颊，又顺着尖瘦的下巴淌在了白色的手术服上。 “醒来。” 两个低低的音调，像魔咒一般。千幻虫祖还在发呆，可那个家伙，他醒了。 它看到那个家伙疯狂地吐血，然后，不知悠扬按了哪里，又神奇地止住了血，而后，悠扬的头顶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那人指着大洞，满眼惊恐地道：“就是它！它吞了你的父亲！” 悠扬悚然回头，看到那个漆黑的漩涡，她麻木无神的双眼突然也变成了两团涡流。 千幻虫祖在努力地操控幻境，它要快进，快进，进入空白地段！可它惊恐地发现，这一段正是原本的空白之处！ 失控了！ 第121章 灭兽·巨变 千幻虫祖最后的意识定格在两潭漆黑如渊的漩涡--它的整个意识源被这高速旋转的漩涡搅动、翻滚、撕裂、崩毁！ 抽离！ 它已经分不清那漩涡究竟是悠扬的眼睛,还是别的什么。它拼命赶在最后一点时间，舍却掉整个幻境，连同它大半的意识本源,奄奄一息地逃脱；但那撕扯的斩裂之痛，却恨不得它整条虫身再次投胎重塑。 · 同一时间，悠扬则像是做了一场惊险的梦,她的意识从饱满到萎靡、干瘪,又重至精神抖擞、源力百倍,似乎都不过在一瞬之间。而随着她意识的扩张丰饶，那些原本丢失的、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记忆竟突然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她以意识形态,反复地观看这段记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发现，那一晚的真实遭遇却与幻境呈现相差不大,她的确在为哥哥准备手术的前一晚,接手救治了暗殿三组的两位组长。唯一不同之处,是在黑洞漩涡吸走她的魂体之前，她从那位正组长的口中，得到了一条相对完整的信息-- “是我亲眼所见,你的父亲在林山之颠,被这样的黑洞给……不，更像是……他跳了进去……然后，就消失了，黑洞和人都消失了……” 黑洞和人都消失了。 悠扬想到自己却是黑洞和灵魂都消失了。 她记忆中不断闪现那个突兀出现于手术室内的黑洞，两个黑洞，第一次消失的是父亲，第二次是她，她绝不相信这是巧合！尽管是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那么，是不是可以大胆地猜测，父亲很可能也到了另一个异界？甚至，是在苍茫界？有可能吗？ 悠扬“唰”地睁开了眼睛，自趟卧的巨形石块儿上跃起。 仍是那个瀑布冰洞，厚厚的冰层覆盖大半个温泉，袅袅的白雾殷殷不绝。只是，是谁把她捞上来的？身上的衣袍竟十分干爽。难道已过去了许久？ 怎么不见剑皇那货？ 悠扬眯了眯眼，一边快速打量四周，一边思绪又回到了先前的猜测之上：不管如何，父亲如今存活的几率明显增大许多；不过，唯一令她不解的是，听那位三组长的描述，父亲更像是……自己主动跳进了黑洞，可是--为什么呢？ 悠扬跳下石块儿，眼中闪过一抹沉思的神色-- 记忆中，父亲医术惊人，只接手别人救治不了的患者，甚至连私底下接手的绝症，也手到病除…… 悠扬的脚步蓦地顿住了--这样的医术似乎好的有些过份了，父亲的医术从何而来呢？ “轰隆隆--！” 巨大的震响连绵响起，震感蔓入洞内，余波不断，引得头顶跌落无数尖锐的石子和冰锥，湖面发出“咔嚓嚓”的一串冰裂细响。 悠扬一个急闪，直接由洞口窜射跳出，不到数米，却先被头顶一阵剑击声响吸引了目光。 悠扬举目高望，但见半空之中，悬立两道缠斗的黑影。黑影浮若游龙，斗兴正酣，剑击声铿锵中不断有电光闪现，浑然两个隔世的世仇。 却正是墨零和剑皇。 悠扬凝目观望，同样的黑色长袍，同样的细刃漆剑，同样快速而狠辣的出手，俨然分不清哪个是哪个，若不运足元力聚目，便只能看到两团黑色的光不断绕来绕去，对撞，轰击，鸣响…… 这样看来，墨零的伤势应该无碍？ 悠扬心下暗松，不再关注两人。她的目光重又眺向震响传出的方向。簌簌的余响低绵不断。 左前方！ 只见那里，灰白的天光下，一道道土黄色的烟尘正自冰白色的林梢喧嚣浮起。错不了！ “唰--！” 下一刻，陡见悠扬的身形腾飞顿起，急速向余波缭绕处跃迁。 因为，对于悠扬来说，那里更有一股熟悉的波动，正越来越强。 · 深谷，一个刚刚裂开的新鲜深谷。土壤干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悠扬纵身直下，瞬间看到了波动的源头，千幻虫祖，那让她熟悉的波动正来源于千幻虫祖剩余的意识源力。 这家伙果然没死！ 悠扬加速坠落，却也越发震惊于虫祖身形的巨大。 棕黄色的足有百米长的虫躯蜿蜒在深谷之内。看来，这里是千幻虫祖的老巢了。 “剑鞘，离开这里，否则后果自负！”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恼怒地喝斥，震得谷壁两侧不断有土屑飞落。 “是吗？我有更好的提议呢！”悠扬说到这里，略低的声音突然一扬，“老虫！交出意识源，否则让你更老更丑！”戏谑的笑声，在谷底响起回音，直接让千幻虫祖心里的憋屈引爆。 只见，下一瞬间，它庞大的身躯陡然一亮，无数土黄色的剑刃犹如箭鱼腾空，嗖嗖地向着悠扬飙去。 悠扬却并未减速，元力剑鞘迅速现身、组合、粘连，一个漏斗状的厚盾置于脚下，悠扬蜷缩其间，果断加速，朝着千幻虫祖的头部冲击。 “啊--！” “啊啊--！” 盾尖连连重砸，犹如巨锤凿落，而千幻虫祖的身体并不灵活，一时间，整个谷中只听得惨叫哗然，而其发出的元力剑刃飙射得更加混乱，且都朝着高空乱射。 于是，悠扬踏足在它的背脊之上，紧贴褶皱攻击，反成了一处安全之所。 而它身躯之上因失去大半意识而半合半闭的邪恶黑眼，则被悠扬趁机捅了个痛快。 “饶命！饶命！你放过我，我用我的虫子虫孙跟你交换！” “虫子虫孙？”悠扬意识向周围蔓延，“你有多少虫子虫孙？” “很多！很多很多！” “怎不见你虫子虫孙来救你？” “它们……在路上……” “哼！很不错！可惜，我要你虫子虫孙何用？”或许是因为吸收了千幻虫祖大半意识源的缘故，在如此近的距离，悠扬能清晰感应到它的情绪。这家伙此刻是真的想卖孙求命。 “有用！当然有用！你吸收掉它们的意识源，累加起来可比老虫也不差咧！” “你就不心疼你的子子孙孙？” “心疼什么？能救老虫一命，是它们的福份！” 说话间，悠扬突然从千幻虫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恶意，而诡异的是，这股恶意，似乎不是针对她，而是……它的虫子虫孙？ 悠扬目光一凛，脑中一个念头闪过，瞬间觉得极度恶心，“这些虫子虫孙，不会是你的预备粮吧？” “不！不不！”千幻虫祖急忙摇头，--悠扬眼睛微眯，头顶有隐约的剑光闪过--，只听它继续说道，“我不吃它们的皮肉，只吸收它们的意识源咧……” “那你可以安息了。” 什么？ 剑光忽然如烟花自悠扬头顶迸开，齐齐扎向千幻虫祖巨大的头颅，同时，意识力裹夹鞘刃汹涌流入，不到十息，千幻虫祖终于彻底奄息，只在它死亡的瞬间，自意识中传出不解的惊问-- 为何……？ 为何？兽不食子，尚为兽。它，不配！ · 意识源力合二为一，却起了悠扬想不到的变化。 晋级了！不是凝鞘之数的提升，而是对剑鞘可操控范围的扩大。原本不至百米的区间，瞬间扩展到了千米，这个距离已经达到飞剑士高阶的操控边界了。而飞剑士高阶，在悠扬眼中，那便意味着可以向五位城主看齐了。 当然，若要真正晋级，还差一个凝鞘之数，凝鞘数目达到千柄剑鞘实体，才是真正的飞剑士高级。 而让悠扬激动的，却是她由此产生的一个大胆的推测，或许，她凝鞘之数的晋升只需要补充足够的能晶即可，这在理论上完全说得通！ 马上行动！悠扬迫不及待要去验证这一猜想。但她垂目之间，却见死去的虫祖尸身竟渐渐变得透明，不，不是透明，更像是在--蜕皮。 悠扬跳下虫尸，等待片刻，果然，整个尸身竟如蝉蜕一般脱下了一层半透明的皮囊，悠扬以元力凝剑试了试，防御竟有所提升，而且带有弹性，简直就是天然的皮衣。 悠扬索性在整个虫身上下忙活，利落地扒下了它大大小小二十七块皮囊，全部放入了剑鞘空间之中。 值得一说的是，原本放于剑鞘空间中的变异剑者死尸，则终于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这让悠扬大大松了口气。 不过，虫尸的变化竟然并未停止。它一直在缓慢地缩小。 而古怪的是，悠扬急于离开的心绪，每每迈动脚步，意识中便总会有一个恍惚的声音在说-- 等等，再等一等…… 十息，百息，一刻钟，半小时…… 悠扬足足等了半个钟点，可她绝对不会想到，这虫尸缩到最后，却变成了一副人骨。 一副五彩的、极为漂亮的人骨。 这是虫尸变的？还是它本来就在千幻虫祖的体内？ 悠扬盯着这副人骨，若有所思。 · “哗啦”！重而急的脚步声，一左一右落于悠扬身前。 “给我！”一道些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同时，落于悠扬眼前的还有一只苍白骨立的手。 悠扬抬头-- “不用理他！”又一道近乎一模一样的声音。 嗯？ 悠扬目光扫落两人的面孔之上，眉头却倏地一跳：这两个家伙，到底是谁？！ 第122章 暴风将临 黑衣,黑发，同等身量，一样的身形；一个人左半张脸布满黑色的纹路,一个人右张脸布满黑色的纹路。 不但如此，他们肩膀、手臂和腹部的伤势，其位置和尺寸竟也完全一模一样。更遑论,方才说话的嗓音,同样的微哑、低沉。 这已不是孪生子似的简单相像,而根本是两个复制的人形了。 只除了，那两双眼睛。 悠扬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他们的双眼之上：一双纯黑如重墨,一双银白如夜泉。 墨零。 剑皇。 悠扬惊疑不定地打量两人,若非这两双明显差异的眼睛，她还真不确定他们究竟谁是谁。悠扬暗啧了一声,这对于她来说,显然不是件好事。尤其其中一人（剑皇）显然是个搅屎棍,她可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因认错人而误事。 “墨零？”悠扬再次确认。 “是我。” 嗯，没有认错就行。至于，引起这种变化的原因,和墨零同剑皇之间那种隐秘而又似乎牢不可破的牵连,并不在悠扬的考量范围之内。她所余不多的时间可不容许她关注非必要之事。 她将目光收回，瞥向剑皇依然伸出的手，轻轻地哼笑了一声，“想要？” 这两个字更像是气音，似乎原本并不打算给任何人听到。但在场的另外两人，分明都清楚以他们的实力，绝对听得清晰无比。然而，比这气音更清晰的，却是悠扬接下来干脆利落的动作-- 她将整幅人骨直接塞给了墨零。结果，墨零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姿态，抱着一副身量略矮几分的人骨。 墨零微呆。 悠扬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棺材呢？怎么不收起来？” 墨零嘴角僵硬地扯了一下，几乎秒速，将人骨丢进了自己的剑者空间。与此同时，悠扬敏锐地感知到剑皇周身的气场猛地一荡，又迅速收敛下来。 “又是剑皇骨？”悠扬问向墨零。墨零点头。 “但凡这种骨头都必定是剑皇骨？”悠扬再问，剑皇却插话进来，“你不能告诉她剑皇骨的任何消息。” 墨零看了他一眼，回答悠扬，“不错，只有剑皇才有这种骨头。” 悠扬暗思，剑皇为何会留下人形的骨头，而非原住民的剑形？或者说，剑皇与人族有何关系？ “那他身上也有这种骨头吗？”悠扬目光毫不隐诲地比了比对面的现任剑皇。 “不，飞升之后才有。” “够了。不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能随意泄露剑皇信息。” “那你要这些剑皇骨何用？”悠扬继续问。 “归位。传承。”墨零毫不迟疑的回答，终于惹来剑皇的发飙。只见，剑皇周身威压暴增，直接具现为剑气飞刃，一分为二，忽忽朝着墨零和悠扬同时攻来。 墨零抢步上位，挡在悠扬身前，悠扬俨然早有所料，一个同时错身，抢下剑皇的一道攻击，泄力后退，直至半百多米，才歇步止形。 显然，剑皇这一击，只在中断二人的对话。 不过，这也将悠扬暗藏的火气给勾了起来。 “一幅剑皇骨换两条相关信息，的确是够了！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三日前，剑皇大人是如何指挥傀儡剑者撤退的呢？”悠扬嘲讽的声音响起，剑皇和墨零俱是一惊。 剑皇本以为悠扬昏迷后被封入冰柱之中，已切断五感，却不想悠扬的意识感知却比清醒时还要活跃。 而墨零当时刚被剑皇坑入地下洞穴，正设法脱险，完全不知此事后续，此时听来，眉头速然一紧：剑皇控制傀儡剑者？怎么会？若果真如此，那不就是说想要杀死悠扬的幕后主使是剑皇？这个家伙，不会自己作死吧！ 墨零目光带着申斥，警戒地望向剑皇，之前的帐他们已清算了一番，虽说两人之间不可能分出真正的胜负；但此事，如果真是剑皇在背后出手，墨零准备大不了破釜沉舟，玉石俱焚。 “怎么？你们怀疑我是追杀你的幕后主使？呵--。” “如果我是幕后主使，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 悠扬当然知道，如果剑皇是幕后主使，自己早有大把机会被对方杀死。所以，她才只是怀疑，但又觉其间矛盾重重，因追杀方明显杀机毕露，不致自己死亡绝不罢休之势；而剑皇，目的却是一直想强迫自己契约。 可，剑皇为何能够操控傀儡剑者？那日的情形，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墨零被剑皇坑入地下洞穴，之后剑皇挟持她分明已被傀儡剑者包围，但那些傀儡却在剑皇发出剑啸声之后，赫然离开了去。 “若你心中无愧，只需说出你如何控制傀儡剑者，真相自可辨清。” “嗯？你让我说，我就要说？……凭什么呢？”剑皇语调拉长，不屑之意尽显；就连一向木然的脸上，也浮起一个诡异的笑，显得左半边脸上的黑色纹络越发扭曲。 “简单，打！”墨零体内的漆黑长剑“呛”得一声自颈后冒了出来。 “不，我来！”悠扬的阻止引得墨零的长剑鸣颤不绝，而剑皇的脸色却彻底阴郁下来。因为就他感知所见，墨零的杀气和剑意，竟被悠扬那个剑鞘安抚了。安抚了？开玩笑！墨零同他一样，但凡出剑，必饮血河，自持剑始，便从无回手，从无回手！ 可事实呢……剑皇的感知凝聚，再凝聚，捕捉，一连三次，可剑息越来越平静，如今已完全没入墨零体内。 “剑皇大人，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这具剑鞘原身如何？一个可以和你完成契约的剑鞘，而且，我可以保证，你不用等太久。” 嗯？剑皇翻腾的思绪被悠扬的话吸引了注意，他当然知道悠扬是什么意思，悠扬体内有两个魂力，否则之前的强行契约早已完成了，可他不确定到底哪个才是天赐的完美匹配者，“你是说，天赐契约的对象并不是你？而是另一个？” “不错。” “那为何清醒的是你？” “因为另一个需要疗伤。” “那要多久？” “一年。” “如何确定不是你？” “这就是要与你交换的答案了。你告诉我你为何可以控制傀儡剑者，我告诉你我是如何确定的。” 剑皇沉默不语。 墨零听到两人这一来一往的对话，却是心下暗诧，悠扬体内还有另一道魂力？他抓手便向悠扬体内探去，神色冷凝，“到时，你会如何？” 悠扬一边观察剑皇神色，一边暗中以意识丝向墨零传递他意。事实上，天赐契约到底所指是谁，她并不确定。但按她设想，既然她原本就不是该界中人，那契约者应该是原魂灰灰的机率更大。但此时的悠扬尚不知，她因魂力中融入了一样神物，故而数万年无可匹配的剑皇，才会有了一个完美的天赐契约者。 而悠扬招来的杀机，也正是因为这个契约者身份。 “对了，你也不要妄想直接杀掉我，来换得另一个提前苏醒，因为我们各自发了言誓；否则，我也不敢拿此来跟你交易。” 剑皇看向悠扬，神色沉沉，半响，“可，但我同样要你发下言誓。” “正有此意。不发言誓，谁又能放心呢。” 悠扬和剑皇各自就此交易发下言誓。之后，悠扬直接以简笔画向剑皇展示答案：她并非苍茫界子民。 这个答案让剑皇吃了一惊。 而另一边，墨零却颇为不安，事实上，这个答案确认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但令他不安的是另一道魂力的存在。悠扬虽称即便失去身体，也无甚大碍，但他直觉不会如此简单。如果依他，他现在倒恨不得直接灭掉另一个魂力。可有言誓在前，该如何做呢？ 墨零苦思之际，剑皇亦终于吐露答案，“……所以，我只是杀掉了一个傀儡指挥，挖取其心脏中的种子，元力催动，便可号令傀儡剑者。可惜一粒种子，只能使用一次，便废成渣了。” “傀儡指挥？！傀儡剑者中竟有指挥者？” “不错，这些都是在上次实验寻找彻底杀死傀儡剑者的方法时发现的，之后又发现了心脏中种子的妙用。”说到这里，剑皇不由下巴微抬，显是颇为自得。 悠扬记起，当时剑皇的确是带着半颗将将爆开的心脏被墨零踹到了森林深处，隔了数天，双方才再次汇合。如今看来，这剑皇除了实力惊人之外，钻研力也不容小觑。 “那你可有审问过傀儡指挥？” “审问？我为何要审问？直接杀了。” “……你难道不想找到这些傀儡剑者的幕后主使？这可是在你的疆界，竟有如此多的不可控力。” “哼，你也是不可控力吧。” “既如此，再抓一个便是！我去！”墨零突然出声，声落，整个人已杳无踪迹。 “等……”悠扬待说的话，仅吐出了半个字音。不过，此时，她的意识中突然多出许多细细碎碎的声音，这声音初时不显，此时细辨下来，悠扬心中先是一讷，之后又不由一喜。 竟是那只虫祖的虫子虫孙赶到了。不过，因为悠扬先前吸收了虫祖的意识源力，所以，这些虫子虫孙直接将悠扬认做了祖宗，一个个亲切不已。 悠扬瞧着意识中密密麻麻的拟虫光点，直接一个群令下去，让它们一分为二，一部分去探查傀儡剑者的所在，一部分则探查林中凶兽。因悠扬目前的晋级只能算作一半，她还需要吸收大量的能晶，来促成向大剑士高阶的飞跃。所以，狩猎凶兽，仍是悠扬目前的当要之选。 “好了，既然交易已经结束，你随意吧。”悠扬同剑皇说了一句，转身便向一个探查到的凶兽所在潜去。此刻不用再担心剑皇会出黑手再来个什么强迫契约，她自然是一分钟也不愿跟对方多呆下去。最好永不相见！ 但事与愿违，待她一鼓作气地收割掉三头凶兽之后，却发现剑皇大人却无声无息地跟在她的后边，始终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剑皇大人，还有何事？” “无事。”对方回了两个字，却依然我行我素，仍旧跟着。 行了数十步，悠扬“豁”得停下，再次转身，“剑皇大人，介于您先前的强迫行为，有事还是说清楚的好。要不，您先行？” 剑皇眼神诡异地看了她数秒，而后答：“呵，我只是看护我未来契约者的身体，而已。” 很好。 悠扬转身继续原定路线。但接下来，却是完全改变了作战方式，彻底放开手脚，零防御式的厮杀，异兽收割速度惊暴眼球。而剑皇也在震惊和麻木之间见识到了悠扬变态的吸收能晶速度。 悠扬这边不断推进，而另一边，墨零搜遍了整个八层，然后七层，六层，五层，没有，整个迷雾森林之中，竟丝毫不见傀儡剑者的影子，一个都无。 “是不是太－安静了？” 狩猎的间歇期，悠扬喃喃自语，她的视线投向半空疯长的枝丫，冰白色闪烁出冷冷的寒光，无风，亦无息。 第123章 高阶傀儡 苍茫上界,浮云殿。 一道黑雾夹杂淡金光芒的影子飞速地窜入殿堂深处的一所房间之内。 ”启禀仙尊，有急报！”说话的光影很是不稳，但听其声音,明显是一老者。 ”何事？” ”苍茫界中那剑鞘悠扬似有天运加身，每每逃脱追杀，前日老夫为了干扰天道,连一条胳膊都舍了,但现下魔剑双魂不离其左右，这追杀还继续吗？若继续，恐怕……付出的代价太大……”说话间,覆盖光影的黑雾移向了一边，单单露出他那如枯树老丫一样断掉的左臂：这可是献祭给天道的牺牲,这次无论如何得多索要一些仙灵补品。 ”哼！逍遥子,别自作聪明！那剑鞘本就是个不可控的变数，如今与魔剑结成天赐契约,若契约达成,魔剑回归本土，到时苍茫界内的种种必然暴露,别说你到时还妄想自由之身,恐怕整个苍茫界的天道都要为此陪葬！至于你这个私渡的天道体验者会如何下场，自己体量吧……” 逍遥子心下一颤，想到这情形若真达成，恐怕自己道死魂消都是最轻的惩罚了…… ”是是，多谢仙尊此番提点，老夫今后一定加速体悟天道，哪怕献祭掉半个魂体，也要杀死那个剑鞘悠扬！……不过，不过……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仙尊示下，免得老夫又行差踏错。”说完，那光影老老实实缩成了一团，任外层的黑雾将整个金光都给遮盖，只依稀露出一点晦色的光点。 剑仙尊者暗啧了一声，他瞧着这逍遥子的姿态，原先明显是想撒泼讨赏，这会儿倒是又示弱表衷心了。哼！不过是个年寿将死的老卒，还以为是那个曾经的大仙么？ 当然，要想马儿跑，还是得给它吃草的。而且，还得是仙草。 只见，剑仙尊者只是右手食指指尖轻弹，一个篮球大的五色光团飘于逍遥子身前，”天灵草十颗，足够你再生出十条胳膊，接下来你只需提供定位，追杀之事就交给傀儡剑者全权行事。” ”傀儡剑者？仙尊的意思是……？” ”派出100名三转复活傀儡，和一名高阶指挥傀儡！” 三转复活！高阶指挥！逍遥子心下震惊，这手笔真够大了！ ”是，仙尊放心，老夫必定全力配合，将那变数剑鞘彻底斩杀！” 逍遥子心满意足地带着十颗天灵草离去，同时传达出剑仙尊者升级的追杀令，杀气腾腾地瞄向悠扬。 · 而此时，整个迷雾森林却显得十分诡异。 之前气温骤降数倍的寒季，竟然不到半天，已恢复正常，连难挨的过渡期也一并消失了。原住民剑者陆陆续续地进入迷雾森林，开始了日常的狩猎。 那些原本混乱了层区的凶兽，此时竟排着队向各自归属的区域奔行。悠扬就有幸见到了三天前在地下洞穴围攻她和墨零的食晶蚁。 ”这也太古怪了。” 悠扬看了下早已汇合同行的墨零，墨零摇摇头，对此也深感疑惑：这现象在此前从未有过，林中的凶兽一向各安其所。 ”这不叫古怪，这才该叫正常，”剑皇大人不甘寂寞地开口，”古怪的是那些消失的傀儡剑者。”剑皇大人对于连自己出马竟也找不到傀儡剑者而耿耿于怀。 悠扬和墨零对此表示沉默。他们此刻之所以在林中各层不断变换位置，便是一者方便悠扬狩猎，一者寻找傀儡剑者的踪影。 然而，近两个时辰下来，毫无所获。 可悠扬却觉得整个森林有一种诡异的压抑，闷得她总想张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不找了，如此大费周章，不如守株待兔！这些傀儡不可能一直都藏着，他们的目标是我，所以现在，我只需要全力晋级，等待他们杀上门来就是！” ”回到八层！”墨零和剑皇几乎异口同声，两人黑白分明的无瞳双目竟然诡异地对视了数秒。 悠扬早便有此想法，八层内遍布可以用来警戒的虫子虫孙，若有异动，必能第一时间发现示警。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八层内含有能晶的凶兽都比较强悍，不易快速得手；但相对地，其体内能晶所含的能量也要远高出前面几层内的凶兽。 于是，三人重返八层，开始全力狩猎。悠扬同虫子虫孙构建小型幻境，一个个单独分开凶兽，并将之围困其中，墨零配合绞杀，由悠扬主攻。奇异的是，这次，连无所事事的剑皇也加入了帮手。 · 不过，三人不知的是，就在八层之内，一个独立空间隔离的地方，被他们遍寻不着的傀儡剑者，正有百名聚集于此。 可怕的是，此刻，整个结界内血气冲天，腥雾笼罩。 只见一个个傀儡剑者，双双捉对，竟互相对着彼此的脖颈互砍，他们剑速快极，每一道剑光闪过，便有一个头颅骨碌碌地甩落；而片刻之后，头颅与身体自动弥合，于是，再一道剑光砍过，如此重复，直至三次复活，成为傀儡中的最强战力。 至此，百名三转复活傀儡如数诞生！巨体，石肤，毒液喷溅，三重技能叠加，使得每一个看起来都邪气四溢，杀机森然。 而几乎在他们成功转化的瞬间，隔离结界便突然销声匿迹；结界上空，悬浮降落一个红发红眸的剑者，他嘴唇蠕动，剑尖朝向八层的某个方向，不知说了什么，百名三转傀儡悚然而动，如无数黑色的风影，迅速融入夜色，朝着一个点，潜伏，疾行。 · 悠扬甩了甩麻木机械的手腕，这样高强度的狩猎和连续不断的能晶吸收，让她整个人极度亢奋：血液沸沸流转，像要燃烧起来；她的身体浮起明显的高温，脚下的灌木和冰层不断发出”嗤嗤”的白气，皮肤如血一样红。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月笼升起，整个森林像洒了一层绯红的细沙。 ”这些吸收完，应该足够！”悠扬握了下拳，她身前的地面上堆着一大一小两座半人高的小山包，全是五色元力的能晶。大的那座是剑皇大人的杰作。这位剑皇大人不知哪根筋骨不对，竟然非要跟墨零比赛谁狩猎的能晶更多。而事实上，墨零与悠扬合作猎取的能晶数目绝对远远多于剑皇，只大多被悠扬当场吸收转化。 而且此刻，两人都无暇与之计较。何况此事于悠扬大大有利。 悠扬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似乎缓解了下血液躁动的灼热。 悠扬伸出双掌，虚浮于两堆能晶之上。但见，一颗颗能晶，簌簌浮起，犹如五色宝石一般，发出星亮的荧光，荧光依序排列，旋转上升，次第贴于悠扬掌内；而后，不过片息，便有一阵纷纷扬扬的粉尘落下，待尘落歇止，下一颗能晶已迅速补位，重又靠近悠扬手指…… 墨零盯着悠扬吸收能晶的动作，第一次觉出有种目眩神迷的美感。而剑皇，此时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哗啦--”，有什么声音，极轻地响起，两道剑气瞬发而至，只留下一地断裂的灌木碎枝。似乎，只是风。 ”不对，今日无风！”悠扬的声音突然低低地响起，这仿佛是一个冲锋的号角。几乎在她停止吸收能晶的瞬间，意识中便汹涌收到来自虫子虫孙们数十处、纷至沓来的示警。 ”东17位！两个！”有力、干脆的方位指示，早已对悠扬幻境区域划分十分熟悉的墨零和剑皇，甚至比悠扬还早了一息到达。 ”是复活傀儡！” 一见到那巨人般的身形，和石灰色的肤质，悠扬便顿生不妙之感：这是至少经过两次复活的傀儡剑者！ 杀！无需多言，墨零和剑皇已率先发起了攻击。 但两名复活傀儡明显目标只在悠扬，如今近距离击杀被挡，索性直接放弃了防守，浑不顾剑刃对石肤的反复切割，直接操控凝剑远程追杀悠扬。 悠扬目光在两个复活傀儡之上各自注目数秒，突然眼睛滴溜溜一转，身形忽闪，窜入了战位之中，开始在两个复活傀儡之间快速游走。 这是干扰走位吗？ 墨零和剑皇不知悠扬打算，各自手上动作不停，正一边暗暗疑惑，突听得墨零这边对战的复活傀儡发出一声极长的凄惨粗嚎。 这声音，听得人鸡皮直立，无论如何不像是毫无意识的傀儡剑者所发。因为，太惨了，嚎出了感情的抑扬顿挫啊。 悠扬不由疑惑，难道是傀儡指挥？ 不管了，既然是弱点，先重伤他！ 于是，悠扬撒丫后撤，同时不忘施重力操控凝聚的粗圆剑鞘又使劲儿翻滚了一番。而那位小牛一样高壮的复活傀儡竟然在地上打起了滚。 墨零和剑皇一脸茫然不解。他们的感知将悠扬的动作给看了个仔细，可丝毫不理解菊花残的巨大伤害，因为原住民从来不用这玩意啊。 但剑皇的动手能力从来是不落于人后的，于是，不到一息，另一声更甚于先前之惨的叫声，从这无边的夜里传了开来，直引得远处近处的凶兽嘶吼连连。 而在这吼声中，有一声极冷的齿音，带着深浓的不屑，突兀响起--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