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 序言 写给亲爱的“你” 亲爱的,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你才不得不离去吧。 回想过去四年的时光,你是我最忠诚的工作伙伴,记录着我的天马行空、记录着我的喜怒哀乐,一直不离不弃。 所以请相信,这辈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这一点,我想你一定会认同的,毕竟不知有多少个晨昏白昼你我一起度过。 你也知道,在你生病时我有多焦急,带着你拜托这个人、拜托那个人,看能不能救救你,只因为,我跟你之间有太多太多的回忆了。 我舍不得,真的好舍不得! 但他们判了你死刑! 我哭了,那几天只要一想到你就哭,成了一个爱哭鬼。 而我必须要跟你坦白,我既哭你的离去,也哭你带走了我好多的秘密,那些秘密有影片、相簿、我的回忆、我的点子我的岁月就这么全都回不来了呀! 但经过几天的沉淀后,我释怀了。 这世界真的是公平的,我在你身上得到了太多,所以冰冷的你才会带着我那满满的秘密长眠,免得感觉寂寞吧! 只是不管如何,我还是把你带回家了。 朋友为此不解地问我,“主机板都挂了,还拿回来做啥?!” 是啊,你坏了心脏,没救了,但你知道的,你的外表一样那么美丽,所以我把你收妥,想着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为你换一颗心脏,那么,我们就能继续并肩作战了。 只是,换了心的你还会是你吗? 呃,是不是有人看得很困惑啊,这是晴子这阵子的心情感想啦,因为我的笔记型电脑挂了,再加上这一本书宝宝的男主角是个神医,也是炼毒药的高手,晴子写着写着,不禁感慨起若有神医能救亲爱的“她”就好了。 然而这只是妄想,所以,还是别说了,但晴子要告诉大家的是,这一套“刺客秘盟”系列书共有三本,所以,这本书宝宝里放了一些伏笔,会在后续的两本书中解谜,请大家别着急喽。 掰! 楔子 这是一个不太平静、风雨飘摇的朝代。 银川王朝的皇帝纵欲荒政,以致各个亲贵朝臣、国戚皆觊觎皇权、作皇帝梦,四处笼络、逢迎好累积自己的人脉,也巧争暗斗的分派刺客暗杀眼中钉。 于是,精心策划的暗杀行动隐匿在风云诡谲之下,刺客们在暗处来去,或完成任务或牺牲生命。 而在政治愈形腐败、权力冲突更盛的情况下,刺客这行业愈形热门,各地组织纷纷做起这种钱多却要命的生意,甚至秘密结盟,不仅创造更大利润,也让行动效率更高。 此刻,就有一场秘盟正在进行中- 富丽堂皇的厅堂里,两名男子面对面的坐着。 “她行吗?她最多不是只剩一年的生命?”年轻男人的声音中带着轻佻。 “就因为如此才容易完成使命,一个对死都无惧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白发苍苍,却是信心十足。 “可是,丞相之子杜森心系于她,世人皆知。”年轻男人又提出另一个问题。毕竟深受皇上倚重的丞相杜恒在朝野极有权势,又宠溺独子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这点不会让她在执行任务时,多出不必要的困扰? “这点我并不担心,何况,这项任务是她自己主动请命的。” “这倒有趣,为逃离一个骄奢好欲的富家子追求,竟选择直接飞蛾扑火当亡命刺客。”年轻男人勾起嘴角一笑。 “不一定是飞蛾扑火。”白发老者的黑眸中虽带着点慵懒却是精光内敛。 “愿闻其详。”年轻男人挑眉。 “俊美阴冷的阎冥是武林人,更是邪圣与圣医的惟一爱子,在父母一个嗜研毒、一个医术高超的熏陶下必然不凡,虽长居天堂山上,离群索居,却名扬天下,他可不是正常人。” “我知道,他能治百病却也研究千百种死法,传言有可怕的暴虐倾向,没人敢轻易接近,也因此他的医术厉害到什么地步、炼制毒药的能力多强悍无人知晓。” “没错,而她决定赌上最后的生命,看是早死早超生,还是能留在他的身边,幸运逃过阎王的追魂令又能感化他,让他成为咱们刺客秘盟的一分子,立下功劳。”白发老者脸上的笑意不减,显然对这个任务很乐观。 “有魄力且不放弃生命,”年轻男人赞赏点头,“我欣赏她。” “我有同感,她才小小年纪,却慧黠又有胆识,遇状况总能应对得宜,这是我愿意让她出任务的原因之一,另外也是因为极黑之人就要以极白之人来对付,方能扭转乾坤。” “若一切真能顺利,那咱们的下一步也能进行了。” “没错,一物克一物,‘她’不加入也不成。” “我很期待。” “我也是。”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眸里传递着只有彼此明白的神秘讯息。 两人又再交谈一会儿后,年轻男人挺身而起,“先行告辞。” 他像只大鹏鸟般施展轻功,轻灵的掠过湖面,奔离这座与世隔绝的山中岛。 这座岛四周云雾缭绕,是世人们只听闻却未曾见过的刺客之岛,隶属于充满着传奇色彩的“异色组织”,岛上的城堡由巨石建造而成,甚是壮观。 从这里派出的刺客都是得天独厚、身怀绝技的人。 有的能易容,有完美的伪装技巧、有的善良到无可救药、有的冷酷到一个不行、有的更有神乎其技的上乘武功。还有没心机、没神经、没大脑到一出任务,就让目标气到差点没吐血身亡的奇葩。 总之,这些不同于传统刺客的刺客,都坚守着“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崇高原则,但因厌恶杀戮,总期许完成任务不必见血。 组织的大主子,也就是白发老者,熟兵法、天文地理、精通御车射箭,更能知古今、知天命,于是他周游各地,目的就是寻找特殊能人进入刺客之岛为他所用。 不过,这些愿意服膺的能人们,并非因名利权势才追随他,多半是因救命之情或有着共同志向。而他在挑人出任务上也知人善任,只要指派的人进入某人的生命、改变某人的言行举止,将其黑心肝变菩萨心,一样能在各刺客组织里留名,左右天下、呼风唤雨…… 第一章 “快、快!” 蓝天无云,一辆豪华马车从官道上窜出,驾车的车夫神情紧张,拚命鞭策马儿,先是冲进群山间的幽谷又往山上疾驰。 在这辆马车后方,有许多黑衣骑士策马随行,但在一个山径又一个山径的奔驰下,他们不时的脱队,以拦阻后方拚命追赶而来的人马。 这两批人马一前一后的在山林间疾行,途中,岩高壁陡、森林蓊郁,加以光线时暗时明,两队人马在缠斗下不住折损,尤以前者居多,令不时回头观看的车夫心惊不已。终于,马车在行经有一纵横溪涧顺着崖壁奔泻而下的危险路段后,一处随着地势层叠建造的亭台楼阁总算映入眼帘。 “看到了、看到了!”车夫激动大吼,更加鞭策马车飞驰。 因行车速度极快,在马车内的秦乐随着摇摇晃晃、上上下下,极不安稳,但一听到车夫的大喊声,她不顾安危,仍然迫不及待的去拉开车帘,就见窗外峰林高耸、峡谷深幽、崖壁峭立,远处山头白雪皓皓,近看却有岩松绿林,层次分明却融合一体的美景让正值生命存亡关头的她也忍不住赞叹出声。 蓦地,车夫急扯缰绳,马儿嘶鸣几声,哒哒踢了几脚,这才停下。 他们终于到了,到这位于天堂山上,神秘又险峻的天下第一大药庄--“汉阳山庄”。 整座山庄沿着地势而建,青瓦铺成屋顶,再以岩石砌成城墙,也因为巍峨耸立于高山上,有大半庄园半掩在流动的云雾中,除见灵气外,更显其磅礴气势。 然而,除了端悬于大门上的匾额在阳光下闪动着熠熠金光外,一切都是静寂不动的,恍无人烟,大门紧闭。 驾车的马夫急急的从胸口拿出一张黑色帖子大吼,“开门!请开门,秦姑娘到了,这是贵山庄允许进入的拜帖!” 马车夫愈说愈急,因为后方传来的马蹄声愈加逼近,他再回头一看,保护马车的黑衣骑士已全数不见,策马飞蹄而来的全是另一批人马。 蓦地,山庄两道壮观的铁门在无人状态下竟缓缓敞开了。 见状,车夫立即策马奔驰进去,而几乎就在马车进入山庄的同时,后方人马已策马追上。 “停、停!”领头的杜森大声吼叫,急扯缰绳,并示意所有人停下。 在马儿立起仰头嘶鸣之际,杜森利落的控拉缰绳,才不致滑落马背,但黑眸懊恼的看着大门,心里低咒,真该死!还是晚了一步! “杜少爷,小的去帮你把美人逮回来!”一名抢着争功劳的侍卫喊道,鞭策马儿冲向缓缓关上的山庄大门,突然,一片片如雪花般的白花从高耸的山庄大门缤纷而落。 “找死--” 杜森怒骂的话语未歇,该名侍从的惨叫声即起。 只见一片又一片的白花飘落在他身上时,接触处竟像被侵蚀般冒出一阵白烟,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烟带着恶臭的血腥味,一人一马在痛苦哀号嘶鸣声中,最终全成了一摊血水。 这幕骇人景象,吓得众人魂飞魄散、呆若木鸡,但在察觉白花续飘后,众人瞬间回了神,不约而同发出惊恐叫声后,头也不回的策马狂奔。 终于,天下第一大药庄外又恢复原有的静寂。至于进到山庄里的马车则是安然无恙,车内的天下第一美人秦乐更被指引往大厅走。 秦乐心里是忐忑不安的,只因一会儿就要见到恶名昭彰的庄主阎冥。 传言他冷凝阴鸷、寡情残暴,却也是放荡不羁! 汉阳山庄里医书极多,也藏有百毒秘传,而被称为“活阎王”的阎冥既研究毒药,也炼了许多仙丹灵药,这两者要命跟救命的丹药他都卖,而且只卖有缘人。 可有缘人如何界定?端看他心情好坏,至于卖出去的药如何使用,是有心人刻意下错药、喝错药或拿错药,都不是他在乎的,同样的,他这里也提供庇护,只要理由够吸引他、人够美、钱给的够多,他都收容,不分善恶。 也因此,不管是皇亲国戚、三教九流对汉阳山庄皆戒慎三分,始终不敢与之为敌,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即是因此才将自己送了进来。 此刻,她双手紧握,努力凝聚勇气才踏进厅堂。 贵气的大厅内弥漫着浓郁的茶香,先吸引她目光的是右方敞开的一大片窗景,窗外云雾缥缈,不远处,又见烟雾袅袅,再见那庭园栽植的奇花异草,以及古朴雅致的亭台,景致之美如一幅水墨丹青,更像是人间仙境。 大厅内,在阎冥身后站着两名高大的贴身随侍,皮肤一白一黑,一沉默寡言,一直率耿介,在见到秦乐轻移莲步走进来时,两人反应相同,都瞬间怔忡,感叹着她的美! 阎冥端坐台阶上方的黑木檀椅上,俊脸上有着寡绝冷漠,一双阴鸷黑眸直勾勾的看着下人领进来的秦乐。 她有一张精致绝伦的清净脸庞、一双带着股灵气的翦水明眸、一张若樱花瓣的粉润红唇、肤若凝脂,加上骨架极为娇小,身上散发出一股天生就伪装不来的纤细气质,极易撩拨起男人的呵护欲望。 嗯,的确令人惊艳,但再怎么美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他的目光对上她的,反倒觉得她无畏的眼眸比她的绝色要更吸引他。 秦乐对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甚至那一身邪魅冷漠的气质并不惊诧,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就明白这个男人有多危险。 “秦乐谢谢阎爷愿意收留。”她深深一福。 谢冷然黑眸闪过一道不以为然的光芒,“你已付出足够代价才能进来山庄,没啥好称谢的。” 已是孤女的她倾注所有财产才换来汉阳山庄的保护,或许冒险,但这代价对她而言绝对值得,因为天堂山被视为最危险的地方,若没有拜帖贸然进入山庄,下场都不得好死。 “还是谢谢阎爷。就我所知,不是任何一人倾注所有就能进到汉阳山庄。”她一脸认真的再感谢。 他一挑浓眉,从座位上起身,一袭黑缎袍服将他原就挺拔的身躯衬得更高大。他拾阶而下走到她身前,更惊觉她是如此纤细娇小,身高竟然只到他腋下。 阴鸷黑眸定定的看着她,“你的胆识不输男人,在我面前竟还能不显慌乱。” “先是被一些狂蜂浪蝶骚扰,再被一个狂傲阔少追逐两年,不得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如今进到贵山庄,至少能过一点安静的生活,庆幸有余,怎会慌乱?”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下他已能明白,为何有许多男人为赢得她这如同在晨曦中初绽的娇嫩花朵大打出手,她不只是长得美而已,说话轻声细语、眸色黑白分明、性格娴静温柔,的确动人,莫怪那些男人有的痴、有的狂,全都为她争风吃醋。 而她会到他这里寻求庇护,跟其他男女的想法雷同,大都另有所图。 有男人把美人送进来,要美人儿极尽所能的奉承、拉拢他,为的是在药物买卖上能有更大的议价空间。 也有男女进来是躲仇人追杀,而有的则是想向他求药,不论救人或杀人。 只是她的理由比较不一样,杜森仗着父亲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对拥有被誉为银川王朝第一美人的她誓在必得,而她几度迁居拒绝惹恼了他,他便想硬掳她上花轿纳为第六个小妾,她只得前来求助。 她够胆识,所以,他允了她进庄,但有一点,他必须提醒她-- “进到我山庄的女人只要让我看上眼,就得把自己交出来。” “我知道。” “代价不会太大?” “这里是世上惟一可以让我平静过日子的地方。” 只因她没有选择他冷笑,“那你也应该知道,一旦招惹了我,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我要侍妾走人时--” “除非想死,不然绝不能奢求留下。”她平静的接话,很清楚凡事都得依他的心情。 他邪魅一笑,“我还以为天下第一美人的脑袋会聪明些,明知道你面对的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没心没肝且冷血,你仍执意留下来?” “我躲无可躲,只能留下,这是上天安排。”这话是认分,但还有一丝丝来不及掩饰的赌气。 敏锐的他攫取了这一丝挑衅情绪,定定的注视她许久,像是要洞悉她的内心。 就在她快撑不住,想别开脸避开目光时,他已转头看向他身后的侍从,“索先,带秦姑娘到侍妾楼。” “是。”皮肤黝黑的索先拱手后,看向眼前的天仙美人,“秦姑娘请往这里走。”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她朝他一福,转身跟着步出厅堂,踏过砖砌台阶,再前往庭院,但即使走这么远了,她仍一直感受到某人灼灼的视线盯视着她的后背。 不管如何,她终于成功混进来了。虽然举止狂肆的阎冥看来不好应付,但她真心希望,她能因为感化他这个人人畏惧的活阎王,让她所剩不多的生命变得更有意义。 “影苑”是阎冥住的院落,石墙拱门外就有侍卫站岗,里头有几株老松肃然卓立,庭园造景连接着厅堂、寝室、书房及炼丹房,宽阔却幽深,而他最常待的地方就是书房与炼丹房。 书房里,书柜环伺,藏书量丰富,有巫书、阴阳五行说、经络学、神农百草经、诸病源候论、人体解剖有关的医学书籍外,更有一本本记录各式毒物、解药配方及研究未果的病症治疗方法。 高高的书柜旁立有一尊针灸铜人,它的脸上、四肢都刻划了密密麻麻的穴位,还插上了各色的长短细针,未有一针脱落或错位,足见插针人功力深厚。 而在影苑内的造景园林中,有一座堆叠恍若迷宫的假山群,分有上、下两层,多条路线纵横相通,主要入口是九大洞口其中之一,山洞下另有石阶,往下会经过酒窖,放置像是花蛇酒、蝮蛇酒、羊羔酒,以及浸泡着五脏六腑的诡谲药酒。 过了酒窖,便是庄内的机密重地,在阴凉的地下室内存放着从各地搜购而来,或是得自皇室,由其他异族进贡的独特药材及药引子。 药材室外便是一处宽敞的炼丹室,虽是坚硬的岩洞,却有良好的通风,烧得劈哩啦响的火炉上头正熬煮着珍贵药材,两边则有阎冥亲选的手下看顾着,绝不让柴火熄灭。 离开药味充斥的炼丹室再往前走,眼前所见尽是炼丹工具,还有一瓶瓶不知名的药粉、各式各样见也没见过的草药摆在一旁,再深入一些,便是保存着各式丹药的宝药库,各式瓷瓶排列着,还有许多药丸予以蜡封,可见其珍贵。 能守在炼丹药室内外的都是阎冥的亲信侍从,虽然在阎冥的眼皮下过活很苦,但他们甘之如饴,因为他们都曾是被恶霸或名流商贾欺侮、羞辱的弱势,在因缘际会下求助汉阳山庄,阎冥没有多问,就给了他们一个家,吃喝不愁。 他看似漠然,也摆明他们有做事才肯收留,但看尽人间冷暖的他们,明白这个被贴上活阎王称号的男人其实有一颗真正的善心。 只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医药疯子,一旦忙起来六亲不认、作息不正常,但平常可能一连好几天什么事也没做,只叫侍妾楼的多名美人侍寝。 由于影苑是禁区,所以,这也是美人们惟一可以来到这里的时间,要不,闲杂人等、侍妾们都是不许越雷池一步的,而且他们必须从另一个秘室通道进入,影苑的其他地方一样禁止进入。 第二章 此刻,阎冥从一药炉里拿出炼制好的丹药放入白玉瓷瓶,而后步出炼丹房,转身走进宝药库,坐在书桌上,写了“凝露”二字贴上药瓶,并放到药架上,接着再步上石阶,出了假山洞口。 “这十天有什么事?”他一开口,身后马上出现索先、郑尹两名随侍。 “有五十二封请求拜见的帖子,多是皇亲贵族与江湖人士,在这些人中,杜森多次派人过来,希望得到拜帖。”索先拱手道。 “为了秦乐?他可真急。”他答得直接。 索先跟郑尹没有开口回应,事实上,他们也不明白主子在想什么,天下第一美人进到山庄,他却窝进炼丹房十天,多么暴殄天物。 “叫晋婆婆安排人侍寝--”阎冥突然开口又道:“秦乐除外。” “呃,是。” 闻言,两人更形错愕,但不敢多问,郑尹转身就往侍妾楼去。 侍妾楼占地相当大,有多处院落,住的多是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的美女,在这里,她们奢求他临幸,即便他对她们腻了,在被请出山庄时也会拿到一大笔金银珠宝,可以不愁吃穿地过下半辈子,再加上,曾是阎冥的女人,外界忌讳他会给予毒药、毒物防身,通常不敢再去寻仇或叨扰。 在侍妾楼的女子都是一时之选,却没有新人笑、旧人哭的问题。 事实上,没人敢醋味横生,因为一旦争宠,只有被轰出去的分。 所以,可以对他痴迷心动,但绝对不要有独占的心,因为,侍妾楼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只是他的附属品,也因此,多出秦乐这名被称为擅长琴棋书画、聪颖灵慧的天下第一美人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但事实上,是真的有那么不少的差别,只是不明显。 此刻,住在各院的美人们或站或坐,待在侍妾楼中最美丽的亭台花园里,没有嫉妒也不敢排挤,一如汉阳山庄的庄规所定,不得高声喧哗,所以能多安静就多安静。 会有如此规矩是因为阎冥讨厌过大的声响,虽然有两名随侍贴身,山庄的范围也极为宽广,但习惯独处的他要求寂静。 这也是晋婆婆最不舍的一点。 晋婆婆的身份虽为仆人,却是管理侍妾楼的人,更从小看着阎冥长大,当她看他从一个爱笑的小男孩转变成冷漠的男人时,不知多少次暗自落泪。 所以,她最清楚主子的苦,虽然有两个忠心耿耿的随侍,但她仍不放心,总事事接管,只是她年纪已大,能活几年也不知道,担心主子一辈子都只能抱着一个空洞的心过日子…… 因而这一年多来,她一直希望这些美人中能有一名让主子动心,可惜的是,不管她多么努力的帮忙使力,总是徒劳。 许是老天垂怜,就在她死心接受因过往一件丑事,让主子再也无法获得幸福时,秦乐来了。 虽然她进庄只有十天,但甭说她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婆,那些美人们也都能察觉到秦乐的不同。 她太过自在,就连那张仿佛不染世俗尘埃的容貌也有一股豁达无欲的气息,总会让人忍不住的就想看着她,移不开目光。 而她面对这些美人时并不特意讨好,也不趾高气扬,反而安安静静、安安分分的,乖巧娴静。 另外,由于主子对侍妾都不吝啬,住的院落皆豪华而舒适,并配有侍从、婢女,她也有,但她习惯凡事自个儿来,鲜少麻烦他们。 再者大多美人儿总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但秦乐反而比较常往她独住的院落来,这会儿她忍不住走近,开了口,“巴结我是没用的,虽然要谁侍寝的事只要主子没交代,就由我来决定。” 她对秦乐虽颇有好感,但这一席话她还是要说分明的,因为主子从未将心放在任何一个美人身上,身体有需要时,只要一个没有癸水来侍寝便行,并不专宠。 “不是巴结,也没想过一定要侍寝,只是,她们谈的多是阎爷多么英俊、在床上多么让她们满足,又说能留在山庄一辈子是她们的愿望--”她微笑的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这不是我想听的。” 晋婆婆嘴角含笑,“那你想听什么?” “什么也不想听,只图个安静。” 晋婆婆忍俊不住,笑道:“这一点跟主子可真像。” “是吗?那他也是一个孤单的人。” 闻言,晋婆婆愣看着她那双聪慧而怜悯的明眸。 她摇摇头,“意外吗?这张天赐容颜的确美丽,然而自古红颜多薄命并不真切,自己死了就算,偏偏这张脸总让人下不了手,所以,死的全是身旁至亲的人,他们何其无辜?”这些年来,这张容颜已伤害过太多无辜之人。 晋婆婆蹙眉,深深感受到她的伤痛。 “我曾经想过自毁容貌,然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绝色更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我又怎能自弃?”她沉沉的吐了一口长气,“会来晋婆婆这里,只不过是想静心,重新审视自己,所以,只要阎爷没指定,请别让我去侍寝,秦乐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晋婆婆看着她朝自己深深一福,神情诚挚,不免讶异。 这女孩很不一样,虽然侍妾们之间不可以有争风吃醋的事发生,众妾也忌于主子的冷魅无情,不敢明目张胆的争宠,但她老婆子这里不知推拒了多少金银珠宝,没想到这秦乐要的却是不同…… “晋婆婆。” 蓦地,索先出现在院落门口,近身几步后,拱手道:“晚上请安排侍妾,但--”他表情略微困窘的看了美若天仙的秦乐一眼,“暂时别安排秦姑娘。” 秦乐先是一愣,但随即微微一笑。 晋婆婆忍不住莞尔,看着她道:“没想到,你跟主子挺有默契的。” 不过,男人爱尝鲜实属平常,阎主子也不例外,却是头一回舍新就旧,有何特别用意?她眼光一转,“主子事后喝的安神汤还是在一个时辰后送去吗?” “是。” 她点点头,“明白了。” 在索先拱手离去后,晋婆婆看着她道:“我先安排去,你呢,晚一会儿,别超过一个时辰再来我这里,我有事要你帮忙。” “是。”秦乐虽然不解,仍然点头。 是夜,晋婆婆带着秦乐越过门口的随侍走进影苑的寝室。这寝室隔为两部分,前半是小厅堂,以细密竹帘隔间的后半才是寝卧,晋婆婆就站在竹帘后,轻声对跟在身旁的秦乐交代,“你进去吧,如果主子还没结束那事儿,你就低头等候,别说话。” “是。” 她深吸了一口长气,端着一盅药汤,一手轻轻拉开竹帘走了进去。 宽敞富丽的寝室内,一壶药炉散发着诱人香气,一张精雕细琢的木榻上仍上演着激 情的男欢女爱,由于床上纱帘早已散开,阎冥与美人狂欢的画面就展现在秦乐的眼前。 她不禁低垂螓首,眼楮半阖。 “啊……嗯……不……爷、爷……” “呼、呼……呼呼……呼--” 男人的喘息与女人的放浪呻 吟不绝传来,不难想像出纠缠的情欲有多么沸腾,而她合该心跳加速、扭捏不自在,然因自小的生活环境殊异,让她能处之泰然,甚至还可以让思绪游移。当年,若不是养父花钱买了她,她此刻也该是江南青楼的当家花魁,过着送往迎来的人生…… 突然,女人高潮的尖叫将她的思绪唤回,但她仍静静维持原本的姿势。 过了好一会儿,先是传出一阵窸窣的穿衣声,随即,一双穿着绣鞋的脚越过身旁,接着,四周陷入一片静默。 “抬头。” 听阎冥嘶哑的低沉嗓音响起,她缓缓抬头。 他仍半卧在床上,看来就像个刚交欢过后的野兽,长长发丝披散,全身赤裸,仅有被褥遮掩胯下,整个人看似慵懒,实则透着一股张狂的霸气,她能感受到他刻意散发的压迫感。 真难得,在她那张美若桃李的杏脸上,不见半丝被那淫秽画面影响的神情,依然沉静。他沉声道:“把汤药拿过来。” 她端汤上前,静静的看着他倾身,大口喝完那早凉了的药汤,再将碗放回托盘上,她欠身一福,转身就要离开。 “慢。” 她停下脚步,回身再直视他。 “看来你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刚刚的翻云覆雨竟一点也没影响到你。” 也就是说,他在行房时有一半的心思是放在她身上的想到这里,她忐忑的心是定了些,毕竟她的时间有限,却足足被他晾在侍妾楼十天! 收敛心神,她微微一笑,“我进来前,想必阎爷也有过一番查证,就我所知,对寻求庇护者,爷可不是照单全收,所以合该也知道,再怎么淫欲的交欢景像我都曾被迫看着、学着,即使当年才八、九岁。” 八、九岁正好也是他碰到生命中最丑陋事件的年纪……阎冥冷戾的黑眸中闪过几难察觉的痛楚,但他很快恢复,静静看着她那双仍无畏迎视自己的明眸。 多少女人,不,甚至是男人,在他这双冷峻黑眸注视下,都会忍不住紧绷颤栗,但她的确不同,只不过,再回想她所言,他能明白她怎会如此释然以对。 她的人生比他的更为颠簸,母亲乃青楼花魁,出生后就在妓院里生活,八、九岁时,她就已被栽培成为花娘,十三岁时虽由一名富商赎身收养逃出火坑,但随着年纪渐长,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粉樱般更引人追逐,难有宁日,以致新拥有的家也因她桃花太多,在摆不平那些态度猖狂的富商名流,甚至于得罪财大势大的杜家后,养父被栽赃犯罪,弄得家破人亡,最后,至亲一个一个都死了…… 而且就他所知,杜森虽然爱美人,但也有性虐倾向,被残害的美人已有不少,真要落入他手里,肯定将受尽折磨。 “自古美人多难,命运乖舛,你该有许多怨。” “我已倦了,不想去追究,再者,自进到这里后命运就不是由我决定了,不是吗?”她把问题丢回给他。 他蹙眉,因为这是头一回遇上明明来这寻求保护,却又如此直率的女人。“不过十七年华,竟已如此豁达?”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既来之,则安之,这几日的平静已是秦乐梦寐以求的生活,谢谢阎爷。”她再次深深的一福。 他黑眸微眯,“你是真的不怕我?” “阎爷知道吧?野生猛兽总与人遥遥在望,保持相当距离,是因为对彼此的畏惧,然而,一旦有一方释放善意,人与兽便能亲近,对这份善意我感动都来不及,怎会害怕?” “虽然我说过我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但胆敢当面说我是野生猛兽的,你绝对是第一人。” 这话是赞美,不过,一个出人意表的天仙美人不仅有胆识、有脑袋,更有一双坚定的眼神,他得好好想想,该不该跟这样奇特的女人太接近、值不值得冒险?她会不会是一个让人特定送进来,包藏祸心的敌人? 思索需要时间,冷静,自制的阎冥自有其耐心,所以一连几日,他夜夜都有不同美人侍寝,而送来安神汤的全是秦乐。 偏偏他一次也没有碰过她,她的特别待遇自然引来侍妾楼其他美人们的不安,虽然不敢公然对她有妒忌言行,但眼神骗不了人。 第三章 凭什么是她?! 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秦乐的低贱出身众所周知。 这些秦乐都看得出来,庆幸的是这里是汉阳山庄,她们身边的婢女、侍从也全是山庄里的人,谁多言几句就会被送出去。 “我不想走……我真的还想留下来。”一名美人泪如雨下的叹声说着,但还是不得不离开。 今早跟午后,分别有几名美人被送出去,于是,占地极广的侍妾楼更安静了。 究其因,是几名美人嚼了句舌根,“秦乐出身又不好,阎爷不碰她却天天让她进寝室,难不成是打算娶了她再洞房吗?” 不过是一句质疑的话,竟然就得打包走人,谁还敢再长舌?! 秦乐仅是沉默,美丽的脸上没有得意的神态,只有深深的歉意,而引起这小小风暴的晋婆婆已被叫到影苑的书房去。 “这近二十天来,老太婆我好好观察过了,她凡事好商量,能帮的忙就忙……” 阎冥一边听着,一边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写着需要再采购的特殊药材以及药田也需采收的药材名目,另外,在查看一迭求见信函时,一看到杜森的名字,他冷笑一声,批了个“准”字。他相信为了带走美人,杜森绝对会准备足够的大礼来交换! “爷的安神汤一向由我亲自煎煮,但这几日,都由她接手,而我在旁看着,看她极具耐心的煎药……”晋婆婆其实也很寂寞,秦乐的陪伴与帮忙,让她在喘口气之余,也渐渐喜欢起她来。 对阎冥来说,在这世上他惟一在意的只有眼前的晋婆婆,以及让他冰存在冰棺里的母亲,所以,虽然她在暗中进行的事见他都清楚,但能让晋婆婆轻松,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 他将毛笔放在现台上,定视着说个不停的晋婆婆,“最近的事太明显,侍妾楼的女人们也在骚动,是否要由她来当庄主夫人。” “那也很好啊,主子,你不该执着于夫人能不能起死回生的事,把自己变成一个只想买齐各国奇特药材、埋首炼丹的疯子,应分些心思考虑自己的事--” “晋婆婆!”他声音一沉,这是他要动怒的前兆。 她叹息一声,让步道:“好,我不说了,但你再这么孤傲下去,要我这老太婆直到呒下最后一口气前,都想着只有你一人孤独过日,我怎么闭得上眼?” “那就别死,至少在我娘醒过来之前。” “生死之日哪是人能决定的?夫人在冰棺里都躺了七年了,放手吧--” “晋婆婆,这事我不会妥协的。” “那好吧,我们谈回秦乐,”她直勾勾的看着他,“我今天安排的就是秦乐,这时候,她应该在爷寝室内的浴池里。” 他抿紧了唇,“晋婆婆真是独厚于她。” “我承认,因为我在她身上发现许多跟主子一样的特质,或许爷不要刻意与她疏离,应该很容易就察觉得到。”她语重心长。 他当然知道她所言为何,事实上,他也已察觉到,她的胆识、沉静性格,还有境遇……她跟他一样都有一颗受伤的心。 “她不像主子的地方在于,她似乎对人生已无所求,整个人温柔如春风,仿佛没有半点脾气,不觉有什么可计较、可怨妒,在她身边,很自然的就可以让心平静下来。” 他一挑浓眉,“晋婆婆这是在告诉我,我可以不喝安神汤,只靠她就能有几个时辰的好眠?” 身为一名被称为活阎王,主宰生死的医药奇才,竟医治不了已纠缠自己多年的失眠宿疾,无法一夜安睡至天亮,他这话说是自嘲还恰当些。 但晋婆婆听了可笑不出来,“老太婆我虽是旁观者,但主子的过去,让我一想起心就痛,也难以释怀……”她的声音哽咽,“夫人如今在冰棺里沉睡着,我亦挂心、烦躁,但看着秦乐那张沉静的脸,的确是让心绪和缓不少……” 顿了下,她忍不住再叹一声,“这就是为什么人需要人陪啊,有人能一同分享人生的喜怒哀乐该有多好,主子,夫人不会希望你孤独一生的……” 叨念那么多还一再重复,他很明白,年岁渐长的她很是忧虑,才会苦口婆心不住相劝。 “我会去见她。”这一句话显然让晋婆婆很满意,她终于笑着离开,他的耳根子也清静了。他今晚想要女人,但不是因为情欲,而是只要沉浸在鱼水交欢、彻底沉沦后,他至少能在疲累之余安睡个大半夜。 他转身离开书房,在回到寝卧后,随即走到连接寝室后方的浴池。 浴池四周瓖嵌了夜明珠,也利用地势,让温暖的泉水从上方涌出,让他不管何时都能浑身,不过,他原以为走进时会看到芙蓉出浴图,没想到,秦乐似乎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只呆呆望着清澈无比的泉水,衣服却未褪下。 “你是等着婢女来伺候?” 闻声,她先是一楞,猝然回身,这才看到高大挺拔的他不知何时已走进浴池。 “没、没有,只是想着是不是该等伺候爷后再--”她的心跳开始紊乱,“因为晋婆婆没有说得很清楚。”她试着冷静、试着不要紧张,但身子仍难以克制的僵硬。 “你洗吧。” “可这浴池光线明亮--” “住进侍妾楼就是我的女人,你的身子还怕我看?”他的口气充满冷讽。 也是,她深吸口气,先拿掉发钗,任一头乌黑秀发倾泻而下,再低下头,解开上衣盘扣及衣带。她看似不慌不忙,一层层卸下衣物,然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泄露她的紧张。 他慵懒的视线恣意的在她粉嫩雪白的身子上巡礼,只见柔软酥胸下,柳腰不盈一握,浑 圆挺翘的臀部及纤匀姣好的腿十分迷人,而在她将身子沉入浴池时,一身光滑如丝般的雪肤覆上水珠的刹那,他的欲 望不禁骚动起来。 不过,在小小的紧张过后,她看来又恢复过往的沉静,饶是对上他这双冷峻的黑眸,她仍显得安适自在,仿佛他并不存在。 她感觉到他困惑的目光,也清楚他的困惑从何而来。 事实上,在来到汉阳山庄之前,她已天天面对他那双严峻的黑眸一整年,只是那是一幅犹若真人的图画。 因为她必须独特,才能吸引他的目光,而就秘盟所探得的情资,他有一双让人望之生畏的阴鸷黑眸,嗜血又冷酷,不分男女都不敢正视,所以她必须要做到能平静视之。 她的神情太过冷静,而他非柳下惠,膀下已有反应,但这很正常,他不得不承认,她让纤合宜的曲线是他见过最吸引他的,他想要一寸一寸的爱抚品尝,只不过,她的沉静却也反应出她的无感。 这一点很诡异,她并没有像女人们见到他般羞涩或是淫媚,好像对眼前这一幕早已训练千遍万遍-- 相较之下,他对她的渴欲,就像是他被她征服一样,这令他不怎么舒服,决定离开。 她怔怔的看着转身就走的他,随即反应过来,出了浴池,急急拿了大毛巾包住自己并追上前去,“阎爷不要我吗?!”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她,见仅包着一条大毛巾的她左肩没遮好,雪白的肩膀斜露,平滑无瑕,看来令人垂涎三尺。 “对我献身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鲗,图的更多,有的为长生不老、有的为权、为利而来--”他邪魅的黑眸充斥着戏谑的玩味,“你则是为寻求避风港而来,但是……好似还有其他的原因?” 她的心口一阵凌乱跳动,早知他的性情诡魅难测,而她有的只是身体与真心……这就是她仅有的武器。 “不会有什么原因,来此之前我早已有心理准备,必须将自己给阎爷,所以,既然寻求庇护与投怀送抱无异,再装矜持着实太过虚伪。”她只能这么说。 “是吗?那怎么你希望晋婆婆别安排你来侍寝?没错,我知道这事,事实上,山庄里有任何风吹草动,无论是多不重要的耳语,都会有人向我报告。” 她深吸口气,“我会这么做是因为我虽桃花劫不断,但仍是完壁,我承认,我害怕了,所以想延些日子献身,但今日,既该面对,我就不会再逃避。” 一股近于执拗的倔强罕见的出现在这张美若天仙的容颜上,令他对她的征服欲高涨……有趣,在枯燥又紧绷的炼药过程中,除了透过女人的身体发泄那累积的压抑情绪外,现在似乎有别种游戏可以让他分个神、放松放松。 黑眸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他一定要找出这温柔沉静笑容背后的原因。 他目光深沉,蓦地一把椅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按压在墙上,以身子紧扣,让她动弹不得,唇捕捉了她的,狂妄的吻着。 他的吻那般猛鸷,令她的心丑瞬间失速,不自觉双腿虚软,只能任凭他一把将她抱起,往寝房而去。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跟她想的不一样。 他要她伺候他褪去衣物后,竟就裸身躺在铺着蓝丝的大床上…… 要她主动?!她该办得到的! 牙一咬,她生涩的俯身,专注的在他结实的胸肌上啮啃、吸吮、舔舐、轻咬,没有任何的懦弱退缩,也不扭扭捏捏。 …… 她全身像着了火般快不能呼吸了,只见她眼眸氤氲,神情迷濛,全映在他愈见深幽的黑眸里,只觉他如脱狎野兽般在她身上挑起激狂情潮,一把熊熊欲火将她所有的理性焚烧殆尽,一股说不出的痛楚、形容不出的抽搐颤栗,将她抛得愈来愈高、愈来愈高,最后坠落,沉迷在他无止境的缠绵里。 日上三竿。 秦乐才缓缓苏醒,身上的酸痛,还有明显可见的吻痕以及凌乱的床,在在都印证了两人昨夜的狂野激 情。 深入虎穴后,她终于成了他的女人,但下一步呢? 她用毯子包住自己,双手环膝坐着,楞看着一旁的空床位。他不会因此就在意了她,她要怎么做才能吸引住他的目光却不激怒他? “终于醒了。”晋婆婆带着一名捧着水盆的婢女走了进来。 她脸上笑意盈盈,令秦乐无法不感到羞窘,“抱歉,我睡太晚。” “不会,不过--”她示意那名婢女放好水盆退出寝房,边说边为秦乐梳头更衣,神情愉悦,“看来你真的赢得主子的关注了,这几年来,没有一个美人可以在这里过夜。” 原因应该就是眼前这张纯净的倾国之姿,如粉雕玉琢的脸庞就算没有妆容,依然吹弹可破,美得不可思议,难怪主子也难敌其魅惑,真是愈看愈美! 闻言,秦乐难以置信,“我是惟一一个?” “是,看来主子有听进我的话,好好宠爱你,若是可以再生个娃儿就更好了--”晋婆婆喜上眉梢的话才刚说完,郑尹已经走了进来。 “爷交代,这碗汤药请伺候秦姑娘喝下,之后带她离开。” 不留种是吗……她平静的接过,喝下。 晋婆婆的脸顿时皱成一张苦瓜脸,闷闷的带着秦乐回到侍妾楼。 但一回身,她立即快步往影苑的书房而去。因为有太多期待,失望更大,一出口就是连珠炮,“我以为主子让她睡那里,是对她有不同的感觉,不然,你的安神汤为何没喝,昨晚睡哪儿?又为什么让出床?而且在我看来,你从来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为什么让她在那睡了一夜?” 第四章 呼!好喘!说太多又太快,晋婆婆抚着上下起伏的胸口,差点要喘不过气来。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刚好不想睡,她却熟睡了,如此而己。” “不是因为你疼惜她?她美得连我这老太婆有时都会看痴了眼,何况你是男人,总会想怜惜她吧。” “好了,晋婆婆,我有事要忙。” 不想谈就赶人?硬的不行,得来软的。晋婆婆忍不住一叹,口气变得温柔,“那孩子真的很得我的缘,若是能跟主子的心契合,老太婆我下辈子当牛做马都愿意……” 在她碎碎念的同时,阎冥翻看着桌上堆得像小山似的信函,有的希望他给予毒药、有的希望能前来山庄看病,给的酬劳都极高-- 晋婆婆说得口干舌燥,却见主子仍一脸漠然,也只能沮丧离去。 他的思绪却在身边没人碎碎念时开始分神,想起了昨晚在烛火下,秦乐依偎在他怀里的再存。 她睡得太过安稳,在那张绝丽脸上有着全然的信任,就像个单纯无邪的稚子。 这一幕的确震撼了他。 女人愿意跟他陷入爱欲情狂,却不敢在他身边入睡,但这事或许她并不知情每每在肌肤之亲后,他的身体轻松了才能入睡,然而,恶梦总在半夜纠缠,那一段残忍又肮脏的过往在梦里一再重演,迫得他在半睡半醒中失控大吼,甚至会将身边的人当成某人,狠狠掐住对方脖子不放…… 这样的情形发生太多次,即使他喝了安神汤也无效,所以,他总是独眠。 但在看到她香甜的睡颜时,他竟然有股想要拥她入眠的冲动-- 这个念头一起反而吓坏了他,所以他没喊醒她,反而披上外衣就往书房去,就这么过了一夜。 昨夜原是刻意要挫挫她那股无形散发出的倔强,才要她主动交欢,然而此刻回想起来,她也没居下风,甚至,出乎意外的,给了他一场最舒服畅快的鱼水之欢,还让他回味无穷,尤其一想到她刚开始认真却又邪淫的在他身上啃吮时,简直像野兽在吞噬食物前,先确定有毒无毒的模样……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是上扬的,他不由得一楞。这可能吗?他真的在笑?因为秦乐羽从八岁过后,他几乎都忘了笑是什么样子…… 此刻,门外突然响起声音。 “禀阎爷,京亲王派人运来金子。” “你们收妥即可。” “但京亲王的人还带来亲笔信函,因另有所求,希望见上一面。” “请人到议事厅去。” “是。” 半晌,阎冥来到富丽堂皇的议事厅,一踏入就见京亲王的亲信何轩,他长相冷硬,一看就是个很有历练的人材。 “拜见阎爷。”何轩起身拱手,并从怀中拿出主子交代的亲笔信函递给一名随侍,看着他送到阎冥面前。 阎冥展信一看,淡漠的俊颜看不出任何思绪,只是略听了眼排放在大厅一旁,数量惊人的一箱箱黄金。 “告诉你的主子,我不管药用到什么地方,但是,只要影响到我汉阳山庄的平静,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冷凝的声音一出,充满了摄人的威胁感。 闻言,何轩心头微微一颤。难不成他知道上回拿的药用在江湖世家的陶明身上?原本主子是要吸收陶明替他做事,但陶明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们才狠下杀手,让陶明不过盏茶工夫便成了一具白骨。 如此厉害的毒药并不多见,江湖盛传其出自活阎王,又因陶明乃一代武杰,备受江湖人尊崇,因而已传出不少江湖人要来汉阳山庄寻仇的消息。 他吞咽了口口水,“呃,小的明白,小的一定会转告亲王,也会负责将那些想上山滋事的闲杂人等及时处理掉,绝不会干扰贵庄。” 阎冥冷笑,“嗯,是聪明的家伙。”起身就朝后方的侧厅走去。 何轩楞了一下,下意识要追上前,“阎爷--” 一旁的索先立即上前阻挡,“爷的意思是贵主子要的货他卖了,请稍等,我去取来。” “呃,是。” 何轩松了口气。他真的没想到,外界惧怕的活阎王做买卖竟如此干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是那么的年轻俊美。 只不过关于陶明的事,亲王己努力派人防堵,没想到消息还是传到这里来,可见汉阳山庄虽然独立于山林,对外界的事一样消息灵通,阎冥看来更是个狠角色,他要提醒亲王对阎冥有所防范,免得真如阎冥所言,有十条命也不够死! 秦乐步出自己所住的自晴楼,走进绿意盎然的百花庭园,坐在亭台旁,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精致优美的凿泉造景。 下一刻,在对面院落走出了一名美人,她朝四周看了看,没多停顿就往她这里走来,更自动在她身边落坐。 “秦妹妹心情不好?也是,爷只临幸了你一次,可是,你这么美,他怎么只要一次就够?”她问的其实也是其他美人好奇的事。 秦乐无言以对。没错,即便拥有了天下第一美人,阎冥并未独独眷宠她,那一场香汗淋漓的交欢仿佛只是梦一场。 那为什么她独独是惟一可以留在他床上过夜的女子? 这件事传出后,侍妾楼里的美人儿们个个是心惊胆战,担心从此他会专宠她一人,但一连几日来,已有多名美人前去侍寝,就是不再传她,就连安神汤也不许她端去,这究竟是…… “是不是你伺候得不好,不然爷怎么没再找你?你要不要问问晋婆婆?” 这位美人有着沉鱼落雁之姿,曾是一名江湖恶霸的小妾,因受不了他拳打脚踢,浑身是伤的来到这里寻求保护,现下待在这里已有两年。 “雨下完,天就晴,但雨要何时下只有老天爷知道。”秦乐意有所指。 可惜美人儿听不懂。 “他要我就会来找我!”秦乐再补充一句。事实上,这句话是依着他的性子来判断的,毕竟一个冷漠之人怎受得了主动纠缠的女子?! “你想得真开,可我很在乎他,他长得俊,也不会动手打我,我真的希望他能常常让我去侍寝。”美人的口气里有着浓浓的渴望。 她想得开吗?第一个拥有她身体的男人,那全然引燃的激情……秦乐坛眉,她原以为情欲交欢是一件很脏的事,却没想到会让她意乱神迷。 但这一点并不会令她太困扰,打从一开始她就必须色诱,再来则是交心,但就怕速度太慢…… 就她所知,今日大厅又运进了好几箱金子,就不知他又卖出了何种药? 这时,就在相隔一墙的院落,阎冥正好阔步经过,在听出秦乐轻柔但坚定的声音时,他不由自主的驻足聆听,没想到却听见她不介意跟别的女人共享他的话,那代表的是她不在乎!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他每每想起两人交欢的细节,仍感有趣,迟迟没再临幸她是怕自己上了瘾,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秦乐对他一点也不在意。 她要倒霉了,因为他天生反骨,她愈是无所谓,他愈要她陪寝,愈要她上了心,即便是恐惧或厌恶之类的负面情绪都成,她就是不能对他无感! 他冷笑一声,走回影苑后随即吩咐手下。 “今晚叫晋婆婆找秦乐侍寝,而且不必安神汤,更不要任何人打扰。” “呃,是。” 连安神汤也不必?索先跟郑尹正觉得奇怪时,就听主子又冷冷的开口-- “晚上守在寝室外,若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声音,我准你们进寝室。” “是。” 所以,主子是打算让秦乐姑娘二度在寝房过夜?! 影苑的寝室内,烛火闪耀。 再次被传唤侍寝的秦乐在净完身后,已端坐在床上等候。 过了好一会儿后,阎冥走了进来,那张俊脸上全然没有喜怒哀乐,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往相通的浴池走去,再回来时,他身上仅被一件外衣,但前襟敞开,露出他纠结勃发的胸饥,整个人看起来俊美又邪魅,令她感到口干舌燥,身体升起不知名的狂热…… “今天就在这里睡下。”他冷声道。 “呃,是。”她一楞,忙回应。 他凝睇着她一头锻子似的黑发衬托着绝丽的脸庞,煞是好看,而经情欲洗礼过的容颜也变得更加绝伦出色,令他忍不住扪心自问,为何这几日与其他美人交欢感受到的喜悦狂潮竟都不及与她的十分之一?合该她天生属于他,所以才能如此相契而美好? 但这一点却莫名的教他生气,也因为夹带着这股不知名的难言火气,他狂野的掠夺她的唇,拥着她上床与她翻云覆雨。 他今天的欲 望来得特别强烈让她几乎没有时间喘息,只能在他强健的身下娇吟,更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索取下,备受蛊惑的回应着他,一次又一次的缠绵缱绻。 狂欢过后,他沉沉熟睡,她依偎在他怀里,意识迷离。 此刻窗外天空云层渐厚,空气郁抑闷热,像是要下倾盆大雨般。 原在熟睡的阎冥突地开始骚动,额际不住冒出冷汗,他只觉梦里的恐怖影像愈来愈清晰,不禁喊道:“走开!走开!” 可难以形容的痛楚仍攫取了他的心,更像阴暗潮流淹没了他,让他快要无法呼吸,因而发出痛苦的呻吟,“滚!走开、走开--” 听闻喊声,秦乐瞬间清醒,她倏地坐起身想了解情况,在看见他俊脸皱紧,似感受极大痛楚,便俯身轻拍他的肩,“爷,你作恶梦了,醒醒……醒……” 他没清醒,在沉重的喘了好几口气后,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该死……该死……” 由于仍陷于浑噩状态的阎冥手劲很大,俊美的脸孔狰狞得令人害怕,令她惊恐之余更觉好难受,“咳……呃,不、不要!” “该死!你敢再来,我就要你死!要你死!”他迭声怒咒,粗鲁的摇晃着她,“我要你死……死!” 她虚弱的想拉掉他的手,但丝毫动不了半分。 就在她快要不能呼吸之际,他突然一个用力将她甩落床下,她瘫跌在地也扯下了纱幔。 突然,“砰”地一声,房门接地打开,索先跟郑尹快步奔了进来,就见床边纱幔早已被扯掉一半,秦乐发丝凌乱的站起身来,一手揪住白色中衣,瘫软的靠在床柱边,拚命的吸气。 “主子!爷!”两人连忙奔上前查看情况。 阎冥已然被唤醒,正粗喘着气,用空洞的黑眸看着她,慢慢的,理性回笼,黑眸转为有神后,他这才真正的看清楚她。 她看上去是狼狈的、虚弱的,但也因此更显得楚楚动人,而令他想不到的是,在她对上他的视线后,那双美眸竟浮现一抹不忍与怜悯。 她在可怜他?! “爷?你还好吗?”两名侍从关切的问。 “没事,端一盆水来。”他喑哑着嗓音道。 “是,那秦姑娘--”索先忍不住斗胆开口问道。她看来吓坏了,脸色惨白,额上尽是冷汗,但她显然比他想像的还要勇敢。 “我留下来伺候。”她眼中的惊惧早已消失,恢复沉静的神态。 两人不知所措地看向阎冥,他正以深沉的目光定视着她。 她黑白明眸里没有胆怯,脖颈间的红印却是那样的触目惊心……他不懂,她真的不害怕?那可真是了不得!黑眸浮现一抹几难察觉的淡然笑意,他朝两名随侍点了点头。 第五章 见他们会意地同时退下后,他冷峻的黑眸依然固着在她身上,她不由得低头,将自己的衣着整理好,不一会儿,就见两名随侍端了盆温水进来,将其搁置到一旁的镜台前,即安静退下。 秦乐走上前,拿了毛巾浸在温水里,再挣干毛巾回身走到床边,先为他洗脸后,再回身柠干了毛巾,就这么来回多次的擦拭好他的身子。 他只是静静的、专注的看着她,一直到她擦拭完,站在床边等候他的下一个指示,才有了动作。 他下了床,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药,轻轻的抹上她瘀伤的脖颈,接着褪去她的衣物,检查她的身体,将在今夜不小心擦伤或被他弄伤的地方,一一上药。 她昏昏沉沉的,无法不娇羞、无法不困窘、无法不脸红心跳,这样一个冷峻的男人,竟能那么有耐性且温柔的为她涂抹上药,而不是再次索欢,或是将她赶回侍妾楼,她楞楞得难以置信。 他将药瓶放回柜子后,回身将披上中衣的她拥在怀里,一同躺倒在木榻上,结实的身子亲昵的贴着她,汲取最真实的温度,而后低声问了句,“怕吗?” “不怕。”她没有一丝迟疑。 他冷冷提醒,“我有可能会掐死你。” 她抿唇轻笑,“那就死吧,我无怨。”她若是怕,怎么敢来到他身边?只是,他同她想的不一样,这男人不若她想像中的没有人性。 她实在令他困惑,但也令他佩服,他根唇,“你真是不可思议,连死都不怕。”如此判断,她身上的谜团就更多了,偏偏,这样的女人更迷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既是如此,何必前来汉阳山庄寻求保护?”他问得犀利。 “总得先尽人事才听天命,我不想图眼前最后看到的人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色鬼。”她深吸口气,看着他陷入沉思的迷人黑眸,“别谈我了,爷的恶梦呢?”她不知该怎么问,那内容肯定很可怕,他才会那么痛苦而愤怒。 他侧着身,支起手肘,凝望着她那双不舍的眼眸,“坏事做太多、仇人太多,怕恶有恶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这么想的吧。” 她摇头,“不,我听到爷重复的说了好几句话,我想应该是针对某一个人吧。” “你倒聪慧。”也匪夷所思,他第一次可以跟女人在床上交谈。 “所以,那肯定是心病吧,是挣脱不了的沉重枷锁,才会于夜半入梦。” “我才是大夫。”他突然想笑。 “也是,我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但我知道,那绝对是生命中身不由己的悲伤,想忘却忘不了,才会一再入梦纠缠。” 听着带着伤痛的口吻中有着浓浓的不忍,他情不自禁的凝睇着她美眸透出的心疼,把她拥得更紧。她不知原由却懂他心口的创伤,那么--有没有可能?他心中纠缠成一团的乱茧也可以有理清的一天?他能否就这么让自己沉浸在她给的温暖里? 这个答案是,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理性能把持,不会放下真感情,所以,阎冥决定让自己放纵一次,让秦乐再侍寝,也想试试她的能耐,若她真的不怕,那他想找出可以让她如此无惧的原因是什么。 她知道他在观察自己,像个野兽观察着猎物般,原因在于他对人没有信任感,而她惟一能做的,就是守着炉火,在晋婆婆的眼皮底下,小心翼翼的盯视着在红烫煤炭上方的一炉药汤,不让炉火灭了,也不能将汤给煮干了。 另一边的窗外,屏退两名贴身随侍的阎冥独自一人走来,静静伫立,望着她眉目微敛,守着那壶汤药的专注神情。 这几夜,她总是等他熟睡了才入梦,只是一到半夜,他的恶梦又来,而她总能在他快被梦魔吞噬时急急醒来,轻唤着他,坚定呢喃,“没事的,没事的,那个人没法子伤害你了。真的,我在这里,那个人走了,他走了!” 他总是在半睡半醒中,听着她的轻声细语,看到她为他拉好被褥,并将柔软的身子依偎在他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安抚,直至他恢复平静,安然入梦。 一夜又一夜,一次又一次的,她身上的香味与那溜进心底的温暖呢喃,竟让纠缠他多年的恶梦不再侵扰,昨夜,甚至能拥着她一觉睡到天亮。 那样的温暖、安逸,还有她令他平静的香气……他开始懂得渴望,对一个女人渴望,然而,也是困为这一点,开始让他慎重考虑,他真的要将她留在身边?! 理性给了答案,他对她产生依赖绝非一件好事! 转身,回到书房,面对桌上一大堆的书函,然而一、两个时辰过去了,他竟连一封都看不下去……他沉沉吸了一口长气,再度起身步出书房,示意两名随侍不必跟来,大步往晋婆婆所住的院落去。 美人如毒药,他必须冷漠并保持理智,绝不能感情用事--所以,他找晋婆婆说出自己的决定。 “爷要她离开?为什么?”晋婆婆一脸错愕,就她所知,他近日已经不让那恶梦纠缠,功劳最大者就是秦乐啊! 他神情凝重,“照我说的做就是。” 话才说完,他脸色陡地一变,迅速走到梁柱后方。 “晋婆婆、晋婆婆?你在吗?”门外突然传来秦乐的声音。 晋婆婆先是看了梁柱后方一眼,才喊了声,“我在,进来吧。” 秦乐走了进来,先是欠身一福,“打扰了,婆婆,我是想问,那个--”她粉脸酡红,那抹沉静仍在,但眼眸里的温柔更是动人,“除了晚上侍寝外,我想帮阎爷多做点事,多了解他一些--” “这--需要吗?爷他有一天会要你走的,他不容许自己沉溺于一个女人。” 晋婆婆是刻意问给阎冥听的,她明白他有太多的不确定,虽然秦乐的温柔已经对他产生致命的吸引力,甚至能让他远离梦魔的纠缠,这可是这么多年来,他极力想要逃开的事啊! “走不走都是以后的事。”秦乐答得简单。 “你不担心自己掏出来的心会收不回来?” “不,在我把身体交给他后,就同时决定把心也交给他了。” “你把他视为丈夫了吗?”晋婆婆好讶异。 “是,”她真诚的看着她,“我想了解他、想爱他、想与他的灵魂交心、想成为他的知己,为他分忧解劳。”这话并非矫情,她明白自己必须先付出真心,才能得到他的心,这就是她来此的任务,也因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晋婆婆以眼角余光瞟了梁柱后方一眼,“可是如果他不领情呢?” 阎冥抿紧了薄唇,很清楚晋婆婆有多么努力在扮红娘。 “那我会再努力。”秦乐笑道。 “不!那可能会造成反效果,你会被送出去。”她这是良心建议。 “那我会向他请求让我留下,因为,在我决定来汉阳山在的同时,也决定我的人生只会在这里结束。”她语气坚定。 闻言,他发现自己迷惑了。 除了山庄的人外,因外界传言把他说得恐怖,所以,每个人甫见到他总是诚惶诚恐,没想到她却是抱着那样的心情来到汉阳山庄,竟说她的人生会在这里结束? 难道她早已打算好即使他要她离开,她宁死也不走?! “你真傻。”晋婆婆说是这么说,心里可高兴极了,她相信梁柱后方的主子一定听得一清二楚。 “我相信坚持会有一定的作用,他会知道我是真心的。” 说得真好!晋婆婆笑着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那好吧,我会帮你探探,毕竟主子有很多事都自我设限,总是一人闷头苦干,我得尊重他。” “谢谢你。”虽然有些失望,但秦乐仍然十分感激,再次称谢后,她敛裙一福,这才转身离去。 阎冥随即走了出来,思索的黑眸凝睇着她离去的身影。 “连自己渴望的女人都不敢留下吗?”一想到秦乐的勇敢,晋婆婆话就说得更重了。 他提紧了唇。他不敢吗?不!不是这个理由! “主子,你到底在怕什么?多一个女人在身边分享你的一切,让你可以好好睡上一觉,这该是多好的事,你却想逃开?还是--”她突然想到他一直很在乎的事,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难过的道:“你不是你爹,不会对孩子做那么丑陋的事。” “我当然不是他!”他咬牙怒喝,但他不否认,这确实是他的心结,毕竟他身上流着他父亲邪恶又丑陋的血液。 她心疼的看着他,“那就好,我希望你别畏惧感情,说穿了,你爹娘就是不够爱彼此,才会发生那么多让人心痛的憾事,但你不同,也许有好的感情正在发展中……” 自从晋婆婆说了那番话后,他总会思考着这件事。 好的感情?可能吗?他此生最在乎的是炼成回魂丹,将他娘救回来,只要有人肯出高价、只要他需要的药材能到手,他愿意以任何代价交换,至于其他的事,如世俗的眼光及评论,他都不在意,这样的他怎么有余力去对一个女人动情、动心呢? 他明白要知道答案的惟一方法就是找时间跟她相处,这点勇气他还有,可是,莫名的烦躁与抑郁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而且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陌生的情绪,所以他迟迟没有做出什么大动作。 此刻他拿起酒杯,闷闷的喝了一口,看到了将他的思绪堆迭得更为烦杂的美人走进了花厅。 一袭,白色绣花绸缎将娇小柔弱的她衬得更为美丽,完全是个我见犹怜的倾城美人,他亦不得不承认,她的魅力独特,除了外貌外,那双有灵魂的眼眸更是勾人魂魄。 “听晋婆婆说,爷要我过来,服侍爷用膳。”对这一点,她很讶异也很开心,他竟将她招来陪他用餐,看来他终于愿意让她更进一步融入他的生活。 “坐吧。”他压抑烦躁的心绪,平静的说着。 她柔顺坐下,看着这一桌并不算特别豪华的佳肴,事实上,这比侍妾楼吃的还差一截,品尝后更觉诧异,只因几乎无味。 他静静的吃着,不时的观察着她的神态。 她也静静的吃着,没有因为食之无味而有一丝嫌恶表情。 两人无交谈,咀嚼的声音也愈来愈小,见她一口饭吃得更久,筷子也迟迟没再伸向桌上的菜肴,蓦地,他夹了块肉到她碗里,“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她眨眼,这是宠爱?随后嫣然一笑,也伸筷子夹了块肉到他碗里,“你一人要管这么大的山庄、做那么多事,也多吃点。” 他蹙眉,瞪着碗里的那块肉。 他不开心吗?她怔怔的看着他,却见他突地从座位上起身。 “我吃饱了。” 他不习惯这样温馨的氛围,莫名又突兀的温柔更是诡异,令他有种不知所措的困窘,忍不住想逃开。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起身走了出去,却见郑尹跟索先守在门口。“请问爷往哪里去?” “爷去炼丹房了,虽然有仆人看着,但爷不放心,一天里,有好多个时辰都待在里头。”郑尹回答。 她明白点头,却又忍不住问:“为何爷的餐点比侍妾楼的还差?” “爷因为常自己试药、尝药草,味觉必须保持敏锐,自然就不能吃过重的调味,再加上炼药时间不定,所以,吃也不定时,往往想到什么事就顾不得吃,直奔书房或炼丹房,准备的膳食便求精简,冷了也照吃,因为再加热味道便重了。”索先说得详细。 第六章 她不懂,如此事必躬亲又认真的男人,为什么不认真去看待自己费心研炼的药用在什么地方,影响又破坏了多少善良的人事? “如果可以,请秦姑娘劝劝爷顾及他自己的身体。” “爷把自己逼得太紧,我们看得都不忍了。” 他们会如此真诚请求,是因为她不一样,她是第一个被允许留在爷身边的女人,也从爷对她的特别待遇,窥见爷的另一面,代表她是有影响力的。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 这段日子以来,在近距离的接触相处后,她确信阎冥没有传言那么嗜血或冷漠,从他身边的人对他的关心与不舍就可印证。 但她没有愚蠢到去劝他,而是朝晋婆婆那方下手。 晋婆婆在听到她想做的事,以及请求她帮忙的话语后,笑着频点头,“好好好,如此一来,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她微微一笑,“那就麻烦晋婆婆了。” “没问题,主子若知道是我应允的,就算有不满,也不会找我这老太婆算帐。” 闻言,秦乐沉静的眼眸浮现动人的慧黠之光。她找到了对的盟友跟他抗衡,看来这项任务离成功又更近了一步。 坚硬的岩洞内,火炉上方的锅炉沸腾,四周充斥着药味,气温极高,一旁添置柴火的奴仆无不汗流浃背。 即使如此,阎冥仍是一袭白色中衣,站在一边的长台桌子旁,满身汗的将一颗颗炼制好的药丸放进小瓷瓶内,接着再回过身来,看着锅炉里药汤的浓调度,适时的加入水与药材。 即使是天下人畏惧的活阎王,在这里,他只是一个严谨又事事不假他人之手的主子。 炼丹房里,每个人粗喘着,因为药味、柴火味、高温,但没有人抱怨。 约半盏茶工夫后,阎冥才先行离开,经过药材室,经由石阶再从假山中走出来,吐了一口长气,往寝房走去。 一推开门,属于秦乐的淡香扑鼻而来。 他浓眉一蹙,是他多心了?老觉得这几日的寝房与平日有些不一样,虽然一样干净明亮,但总能闻到她那淡淡香味。 他走到桌边打开茶壶,果真,一如近几日,桌上的茶水常维持温水状态,他喝了一大杯后,转身到浴池,沐浴更衣后走出房门,问了守门的两名侍从,“有人进来吗?” “没有,只有晋婆婆过来。”索先跟郑尹异口同声。 他抿紧了唇,再次往炼丹房走去。 两人不觉有问题,不过,索先忍不住好奇,“爷怎么会问这个问题?爷的房平常也只有晋婆婆能进出。” “可是,晋婆婆这几日恁地奇怪,一天进出爷的房间次数多了不说,老是差遣我们去做其他事。”郑尹对这点还比较有疑问。 “有什么好奇怪的?晋婆婆说了,她老是忘东忘西才要来好几回,还要我们不可以跟爷说,怕他找人代替她做事,她就成了没用的老太婆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讨论后,都忍不住想到秦乐。同是男人,他们不很明白,爷怎么有办法在拥有那样的天仙美人后,可以一进炼丹房六、七天都不召她来侍寝?! 还是纠缠爷的恶梦真的不来了,他不再需要她?可惜,他们原本以为秦乐有机会变成山庄的主母呢。 两人想得其实错了,阎冥为了炼回魂丹,几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一天内仅回房小睡两、三个时辰,便又起身往炼丹房去,历经一整天的身心疲累后,他睡得极沉,哪有恶梦叨扰的机会。 这一天上午,阎冥从炼丹房回到房间,没看到两名侍从己觉困惑,一入房,先是看到晋婆婆在擦窗户,正想询问,没想到,他竟也看到秦乐在整埋他的床铺,桌上放有两个茶壶,看来一壶是热的,才刚提来不久。 “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口气很不好,也因此吓到了房里的两个女人。 晋婆婆抚着怦怦狂跳的胸口,“全是我要她帮忙的,你也知道,我老了嘛。” “晋婆婆可以唤来山庄里任何一名奴仆,甚至侍妾楼的侍妾,为何非她不可?”他的口气咄咄逼人。 好在晋婆婆有练过,看了二十七年,早习惯了,笑道:“她跟我投缘嘛。” “爷错过了午膳,想用餐了吗?”秦乐也以一张微笑的脸问。 “当然,但不必你去准备!”说是这么说,却因她这么注意自己的生活起居,他的胸口暖烘烘的…… “对对,我去。”晋婆婆连忙走人,还朝秦乐眨眨眼,似乎在交换什么讯息。 “你可以走了,不许再来整理--” “我想做更多。” “不需要!我还没忘记一句话叫‘红颜祸水’。” “爷是什么人?再多祸水红颜也伤害不了爷吧。”她仍是笑意盈盈。 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她,她在调侃他,还是在赞美他? 四目胶着久久,碧水眼眸对视着震惊的黑眸,时间仿佛就此停滞。 “来了!来了!” 晋婆婆突然笑咪咪的端了个大漆盘进来。 这些菜色看来很陌生,一看就不是料理他三餐的厨娘所做。 “这些都是我亲眼看着秦乐从洗菜、切菜到烹煮、调味,她可一连试了好几天了,今儿才真敢端上来,不过,主子,你绝对可以安心的吃。”她眉开眼笑的说了一大串话。 “晋婆婆,山庄里现在是没有仆人了吗?!”他咬牙怒问。 “当然有,只是,你吃的都不能有过多调味,厨娘根本变不出花样,你也总是随便吞下,没法体会吃食的美好。”说到这里,她眼里有不舍,“秦乐说她厨艺不错,更想出了主子吃的菜馆只要煮八分熟就好,等待要吃时,再花一点时间就能吃到鲜嫩的原味,也不会煮食太过,让菜老了或咸了。” “多事!”他可不领情。 但晋婆婆仍赞赏的看着微笑的秦乐,“她真的很有心,我这老太婆就只会舍不得,没想过用这种方法--而我吃过了,虽然清淡但真的鲜嫩好吃。” 平心而论,这几样热腾腾的菜看来也的确让人垂涎三尺,但他说不出赞美的话,因他不喜欢被设计! “晋婆婆,别忙著称赞我,该让爷先用餐。”她温柔提醒。 “晋婆婆,你先下去。” 见他口气不好、脸色不好,晋婆婆有些不安的看着秦乐,但她看来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如此的反应,仍然笑脸迎人。 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但秦乐不仅有天下第一美貌,更有熊心豹子胆,难怪能面对活阎王的怒火毫不畏惧。晋婆婆笑笑的转身离开。 现在是怎样?晋婆婆不怕他的怒火是应该的,她竟也笑容可掬?! 他抿紧了唇,脸色铁青的问:“不过是让你来跟我同桌用餐,你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只是顺从心里的想法,想为爷多做点事,若是爷怕我下毒不敢吃,我自己吃下就是。”她边说边坐下来,拿起碗筷就要吃。 “哼,我怕中毒?!”他冷冷的瞪着她手里的碗。 她微微一笑,将碗筷放到他身前,静静起身站在一旁。 见他以眼角余光看她,她目露慧黠,展现难得俏皮,“我得守着爷,万一你有什么异状,我就能帮你呼救。” 闻言,他竟然差点笑出声,但他忍住了,而肚子也确实饿了,他便扒了一口饭、夹了口菜。不得不承认,这软嫩带着鲜昧的肉的确很美味,一道道菜吃下来,也都有吃到食物的天然鲜甜,没一会儿,他吃了两碗半的白饭,面前的菜也全吃光了。 她笑得很甜,眼楮、嘴角都在笑,不是得意的笑,而是一种开心的笑,开心他愿意吃她煮的饭食,是一种很单纯的喜悦…… 没有一句调侃或打趣,她静静的收拾碗筷,消失在他的视线内,给了他最习惯、也最爱的安静与孤独。 对她的举动他不置可否,但,这却是头一次,他讨厌一个人,有股冲动的想将她拉回自己怀里,就这么相互依偎,汲取她的温暖…… 因为这样的渴望,阎冥的生活有了不一样的风景。 原本三餐不定时的他,用餐时间从过去延后三、四个时辰变成一、两个时辰,甚至会因为要她陪着用餐而准时吃饭,虽然不是三餐都是如此,但一天两餐是固定的。 而另外那餐他也不会吃到冷食,因秦乐在晋婆婆的撑腰下,请守在假山外的其中一名侍从协助,一旦阎冥从那里离开,便差人到侍妾楼通知她,在他沐浴的同时,她便进到厨房,将早已烹调七、八分熟的食物再加热,送到他房里。 每每在他用餐前,她会一一试吃,这个举动总令他的眉头一蹙,不悦的道:“你没有胆子毒我。” “生命可贵,不该赌气。”她总是嫣然一笑。 当他开始用餐时,她便回房,除非他要她留下。 他无法拒绝她,也不想拒绝,毕竟食色性也。 但这些种种看在他人眼里并非寻常,尤其是对她亲手烹煮菜肴一事,过去阎冥的吃食总要专人烹煮、专人试吃的,而这不同于以往的特殊待遇,已足够让山庄上上下下惊讶不已,侍妾楼里的美人们更是百味杂陈,常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庭园、回廊观望,却没人敢拿这事儿来嚼舌根,因秦乐所住的自晴楼外多了两名随侍,她们都清楚,这个安排是阎冥无声的命令,代表谁也不许上她房门去“关切”。 她们还不想走呢,在这里身着绫罗绸缎、吃香喝辣,还能安心生活,若说真的有什么希冀,不过是渴望他偶尔想到她们罢了。 只是,扪心自问,她们可没有胆量去跟他同睡,在曾经有过这种经历的美人详述他的狰狞粗暴后,她们是又胆怯又怕死! 所以,怎么嫉妒?怎敢羡慕? 秦乐除了胆识足够外也的确用心,常常问晋婆婆、厨娘,总变化出不一样的菜色,而且,坚持二段式烹煮。 食衣住行,乃至日常生活琐事都有了变化,她人美手巧,亲自为他做了一件外衣,上面的绣工精致,可见她不仅擅长琴棋书画,手艺更是一流,而他的房间,在他没有再次阻止她入内后,理所当然的,就由她一手收拾打理。 不过,他进进出出炼丹房、书房时,只有两名随侍伴随,她并没有想形影不离,不做粘人的侍妾,反而去帮晋婆婆的忙,有时读书习字、画图,颇能自乐。 如此有分寸的拿捏,的确迎合他的脾胃,在一起时感受到有种温馨的氛围,不在一起时,他开始尝到一想到她时,心里就会感到愉悦的香甜。 山庄里的人也都发现了他的神情变化,虽然,只有一丝丝的改变,但他冷峻的俊颜不再那么刚硬,偶尔,不知道想到了谁,还是想到什么事,嘴角会微微的扬起。 看到阎冥这样的改变,最开心的莫过于晋婆婆了,所以她特意来到炼丹房,看着那一锅热腾腾的药汤,走近他身边,小小声的说些心里话,“别再让秦乐喝事后汤好不好?我真的好希望她能替你生个娃儿。” “不可能!”他没有半丝犹豫便拒绝,而后走到另一边的药材室,一连拿了好几样药材,像是黄苓、荆芥、麻黄、连翘等等,并在一本厚厚的册子上做记录。 她跟了过来,还想游说,“主于--” “我从没打算当爹。”他丢下这句坚定的话,转身又往炼丹房走。 她摇头一叹,仍是幼时的阴影在作祟吗? 第七章 “没打算也没关系,顺其自然不好吗?就像秦乐,现在你看到她不也不排斥,天天只让她侍寝,也习惯吃她煮的饭菜了,等她怀上孩子,你也会习惯去当一个丈夫、当一个爹。很多事,都是习惯就成自然的……”她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完全没发现走在她前方的阎冥早将药材交给手下,先行回房。 没收到回应,晋婆婆定楮一看,发现炼丹房内压根不见他的身影,连忙问了一名仆人,“爷呢?” “爷回寝房去了,交代事后汤还是得熬。”他忍住笑意回答。 闻言,她顿时垮下双肩。没想到他的心结还是无法打开。 此时阎冥神情凝重的步出假山洞口,往花园亭台走去。 习惯会成自然?其实,晋婆婆说的话,他全听进耳里了,只是需要再想想。 晚膳,他一如过去数日与秦乐同桌,云雨过后同床共眠。 这一夜,他并没有好眠,因思绪太过烦杂,但总的来说,就是“习惯”的问题。 他习惯了与她同床共眠,好远离恶梦纠缠、他习惯让她亲手整理房间、习惯从药材充塞的炼丹房回来时,能在空气中闻到她专属的淡淡香味,他甚至习惯她为他准备衣物、料理三餐……习惯让她自由进出寝房。 无庸置疑的,他正对她上瘾,而她身上的谜团他却没有解开分毫,反倒是心快被她收服……这令他很不安。 一夜难眠,他凝睇着枕靠在他怀里沉睡的秦乐。 她真把他当成今生的依归?还是,只想证明天下第一美人的魅力果真不凡,连他这名活阎王也沦陷?! 总觉得她不简单,却找不到半丝破绽,他又沉溺得太快,实在不寻常,而当初为了找答案,他对自己太有自信,才让她肆无忌惮的离自己的心愈来愈近…… 绝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一旦他让自己的心完全沦陷,她将成为他的第三个弱点,除了她极可能会深陷危险外,他不够冷血残酷便成就不了大事,一旦有善恶之念、有恻隐之心,他的娘就可能得在冰棺里永远沉睡…… 这一波波繁杂而沉重的思绪将他压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他突地起身,下了床杨,随手拿了衣服-- 这一连的骚动让秦乐立即苏醒,一见他在更衣,她连忙下床要伺候他着衣,他却摇头,迳自穿妥。 “怎么了?”她察觉到他不寻常的淡漠。 他轻描淡写的道:“接下来几天你不需要忙膳食的事,我在炼丹房内吃住。” 她一楞,“你也不回来睡?”没有同床,他焉能睡得安稳? “不行吗?”他冷冷横她一眼。 她忙摇头,“不是--” “不要以为我天天与你同眠是对你有眷恋,纯粹是因为可以好好入眠而已,更何况,我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色鬼,与女人相比,丹药才是我最在乎的!” 这一席话本该说得理直气壮,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心虚起来,同时,一般怒火更从胸臆间窜了出来,这并非无明火,而是对自己生气的怒火,只因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该死!他绷着一张俊颜,快步离开。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早听闻他的脾气阴晴不定,这下还真是见识到了。 天朗气清,一连三辆马车哒哒前进天堂山,在车夫亮出拜帖后,山庄大门缓缓开启,马车迅速进入,随后杜森下了车。 总算也让他见识到处在飘渺云雾中的汉阳山庄长什么模样了。 华丽宏伟的议事厅内,杜森正不住朝四周探看着。虽然听闻曾来此的父亲提到山庄的金碧辉煌不输皇宫,但总是眼见为凭,此刻看见光可鉴人的原石地板、雕梁画栋,窗外看出去的造景花台水池,树影、云影倒映,真像是人间仙境。 而厅堂内处处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古画,难怪父亲要他准备五大箱金子外,还得带另一份贵礼,直言,如此一来他才有机会将秦乐带走。 一想到他最心心念念的天仙美人秦乐,他的心顿时就有些不平。 皇上不理政事,贪图享乐,所以各宠臣投其所好,自各国各地买来许多美人贡献,但新鲜感一过,皇上又是兴致缺缺,便有人将主意打到天下第一美人秦乐身上,但碍于她出身烟花楼,没有宠臣敢进献,就怕惹来争议。 直到月前,父亲与皇上对饮时,皇上酒后吐真言,对名闻遐迩的江南名妓之女秦乐早有意思,可见他对秦乐大动作的追求,也就不好出手,毕竟万人之上的皇帝若跟一个宠臣之子抢一个女人,着实难看! 为此,父亲要他退让,还强调只要将秦乐送给皇上,龙心大悦下,他就能压过京亲王,成为皇上最重视的亲信,日后飞黄腾达,还怕没有天仙美人入怀? “少爷,阎爷来了。” 身后小厮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立即从座位上起身。 阎冥深居简出,能见其真面目的没有几人,而听闻他相当年轻俊美,他便起了比较之心,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诩是世上少见的美男子的他跟阎冥一比,还真是差了一大截! 他一袭圆领黑袍衬起挺拔身形,配上那难以形容的气势,一出现,一股骇人的摄人气势瞬间就笼罩室内,让人不寒而栗。 阎冥一双黑眸冷冽的盯视着楞看他的杜森,“杜少爷远道而来,该不是为发呆而来吧。” “呃,是。”杜森尴尬回神,连忙敛敛心绪,拱手道明来意,“我奉我爹之命,希望爷看在过去合作多回的良好关系上,割爱让我带秦乐离开。” 他的目的,阎冥并不意外,在看到手下给他的拜帖时,他才想到三个月前,他亲手所批的内容,只是,现下的心态已然不同…… 见他连看也没看那些金子一眼,杜森连忙又道:“当然,我爹有交代,若爷觉得这些不够,不论要什么代价都尽管说,当然,还有另外一样礼物,希望爷能喜欢。”杜森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一名手下立即走上前来,捧起一只雕刻精美的长木盒,杜森接过,打开-- 里头放着龙王角,这是一株外形似角的药草,是一味可遇而不可求的药引子。 真的很聪明,金山银矿也许还动摇不了他,但这味药的确很吸引他! 见他嘴角一扬,杜森面带阴沉邪笑,果真投其所好有了效果,他爹真的很厉害。 “来人,去请秦姑娘出来。”阎冥突然开口。 “是。” 索先跟郑尹拱手后退下,动身去请秦乐。他们永远也不明白这个难以捉摸的爷在想什么,这几日对秦姑娘似是刻意避开,吃住大多在炼丹房内,虽然,她煮的东西也是由晋婆婆加热后再送到里面,但两人还是没见到面啊。 难道,这会儿爷已准备出让?!两人不由得都替她担心起来。 一会儿来到自晴楼,索先说明来意。 “爷要见我?”秦乐又惊又喜。 “是。” 但见他们略微担忧的神色,她嘴角的笑意顿僵,“你们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我们不知道。”事实上也不能多嘴的。 “好,走吧。” 这几日都见不到他,她的心情是低落的,毕竟,她以为自己离他的心愈来愈近,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丢进冷宫。 然而,他并未招其他美人侍寝,她煮的东西也还愿意吃,令她很是不解。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忐忑不安,她的身子并没有让他眷恋,他的心更遥不可及,难道,她得用最后一个方法来完成任务? 不一会儿,秦乐在两人的陪伴下进到议事厅。 一见秦乐走进,杜森的眼楮都亮了。天啊,像仙女一般的美人,他魂萦梦牵的美人终于现身了,久久未见,可想死他了! 她也看到他了,脸色不禁一变。杜森觊觎她已久,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有胆子进到这里来,难道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看他一脸不怀好意,还有阎冥脸上的漠然,她的目光迅速掠过那几箱黄金还有那盒珍贵药草,心中疑团扩大。 他们之间有了什么交易?她忐忑不安的向阎冥一福后,静静的看着他。 阎冥冷笑着将杜森的来意三言两语略述后,细看她的反应,虽然她力图冷静,但他还是从她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恐惧。 杜森瞧她理也没理自己,觉得呕,也不愿意继续被忽略下去,连忙接口想吸引注意力,“秦姑娘,你的面子武大啊,那些黄金其实不只是我杜家的诚意而己,说得更清楚些,还有皇上的黄金跟龙王角啊。” 闻言她看着阎冥的眼神更显惊慌。 阎冥走下座位,站到她身边,话却是对着杜森说着,“皇上?不是完璧的女人他也有兴趣?还是他以为天下第一美人进到我汉阳山庄后,我会忍着不吃?” 秦乐觉得狼狈,一个女人的清白竟就这么大刺刺的被当众讨论,但她不顾示弱,逼自己正视杜森那赤裸裸的邪淫目光。 “皇上不会在意她是不是完璧,事实上,最后谁能拥有她才是皇上在乎的。” 他眼眸中透出的亮光令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心惊胆战、双腿微软。不在乎谁曾拥有她,那便是他也得以在享受她之后,再呈给皇上! 正心慌间感觉阎冥搂住了她的腰,让她免去当众瘫软地上的窘态,她的心突然也沉定下来,她知道他不会让她离开了。 杜森那双贼眼竟当着他的面,像剥开她的衣服般贪婪意淫,阎冥不禁怒气冲天,或许杜森只要再多留一刻,他就会冲上前去,亲手挖掉他的眼珠子! 然而思及其中利害,他压下冲动,冷冷的看着杜森的眼楮,一字一字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叫皇上再等一等。” 他一怔,呐呐的道:“可他是皇上--” 阎冥黑眸倏地一眯,“少拿皇上来压我,皇上又如何?他不悦动怒,要兴兵攻打我这山庄?那他的军队也得上得了这山头才成。还是--”他冷峻的眼中闪过一道嗜血之光,“你忘了上次跟你的人上到山头后发生的事,你认为皇上的军队就能上得来?” “不不,我不敢那么想,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爹跟爷有多次的生意关系,才没阻止我们上山头,也让我看了幕、永生难忘的画面。”他急急摇头。他可没忘记那个白痴是怎么死的,尸骨无存哪! 阎冥冷笑,“还算聪明,但你还得记住她是我的人!我现在还能以礼相待,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反正我的一锅药材里仍欠缺不少人的手筋跟脚筋,还有眼珠子。” 黑眸里的冷鸷杀气令人望之发寒,说的话更令人胃疼,杜森不由得吞嚼了一口口水,“我、我明白,我回去跟我爹说,告、告辞了。” 下一刻,他跟所有手下都脸色苍白的扛起金子跟龙王角速速离去,阎冥也屏退其他人,独留他跟秦乐。 “得意吗?我留下了你。自古红颜祸水,多少皇帝不爱江山爱美人,我看你秦乐也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了。” 他眼神阴沉,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舍弃了千载难逢的珍贵药材,还有能买更多药材提炼回魂丹的金子! 对他的护卫,她是感激、开心的,“我们早都做出了选择,我来找你寻求庇护,也有付出代价不是?” “那也是你在逆境下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吧?”他可没忘记她当时略带赌气的回话。 “是,逆境的背后都有正面的力量,我选择来这里,就是认为这里还有正义。” 第八章 他黑眸冒出火花,突然一把扣住她的肩膀,蛮悍的攫取了她的唇,冷冷的问:“这也是正面的?像个娼妓?” “爷是想羞辱我吗?刚刚当众论及我的清白已让我感到相当狼狈,日后,就算再遇见更大的羞辱也能咬牙吞下更何况,当你的女人并没有想像中的差。”她的眼神坦率,至少她刚刚才逃过被杜森带走、变成皇上女人的劫数。 “这是恭维?” “是。” 那张美丽的脸有着最动人的诚挚,让他犹疑了。姑且不论其他,留下她总是个冒险,毕竟红颜祸水啊,但他却爱极了她此刻的表情。 他突然笑了,这是浑厚而真实的笑声。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笑,竟然感动到眼眶微红也感到心疼,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一向绷紧的俊颜,此刻线条都变得柔和了,他是真的笑了,这样的快乐对他而言很难得吧。 他看到她的眼泪,“怎么哭了?” 她摇摇头,“听到你笑,心里很高兴,可眼泪不知怎么的就自己掉下来了。” 她在乎他的心情,因为他的快乐而开心……他顿时感到困窘,撇撇嘴角,刻意转移话题,“当皇上的女人一点也不吸引你?” “我不肤浅也不盲目,那些三千佳丽多居冷宫,世人皆知。”她一点也不贪心,只想要跟他有一份长久的关系,但这些话她知道他不会想听的。 他不以为意,“你也一点不担心皇上会因你对汉阳山庄做出什么不利之举?” “听闻汉阳山庄有一批神勇、身手矫健的人,能在外接生意、探消息,更有隐匿见不得光行动的能力,”她微微一笑,“至于皇上,宠臣争相谄媚,皇上又不管事,朝政散漫,天下百姓仍能安居实是天佑,对你,我相信皇上还不敢招惹交恶。” “对我这么有信心?不过,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阎爷虽然深居此山,但对外的消息从未遗漏半个,就该知道外面的人都将你拟神化了,把你当成仙,只是人有好坏--” “仙也有好坏。”他勾起嘴角一笑,“不管如何我觉得你很不简单,但就这份不简单吸引了我,我愿意给你更大的自由,除了炼丹房之外,你可以自由走动。” “你不担心我做什么危及山庄的事?”她是受宠若惊的,他那话代表的是信任。 “我想你是值得冒险的……”他的黑眸带着一抹兴味,察觉感情正在沦陷,他很清楚,但仍是情不自禁。 不再是一个人的感觉很好,令寂寞没有那么难熬他舍不得放开她,真的舍不得了…… 一向令人望了便从心中泛起酷寒的冷峻黑眸,此刻,竟然带着笑意,而且还多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情愫,她的心顿时不受控制的怦怦狂跳起来。 “驾、驾、驾--” 夜色如墨,三辆马车在天堂山的山脚下疾奔,在抵达最近的城镇,看到一间客栈时,车内的杜森立即吩咐车夫勒住马儿,下车留宿。 时已二更天,杜森闷闷的独住上厢房,离手下住的下人房有一段距离,因为没有带回秦乐,心情太差,他命令不准任何人来打扰,自己叫了一整桌酒菜,一连灌了好几壶酒。 窝囊透了!该死的阎冥,竟然一点面子也没给他和他爹!好歹他爹也挖了几座金山,买了许多珍贵药材来给他,好向他买药…… 气呼呼的他仰头一口饮尽杯中液,却仍浇不熄怒火,于是他直接拿起整壶牛饮,任酒液从口中流下,洒了一身湿。 饮干后,他将酒壶“砰”的一声放下,不意瞥见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窗外,“谁?!” “砰”的一声,有两名蒙面黑衣人破窗而入,立即欺身而来,他连喊“刺客”的时间也没有,急急的将酒壶丢出去,接着便是一场打斗。 杜森武功不弱,但因为喝太多酒,行动迟缓,再加上来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一番打斗下来,他一连被打了好几拳,吐血倒地。 两名刺客蹲下身来,其中一人点了他的哑穴,另一人从怀里拿了颗药丸塞入他的嘴里,仅仅瞬间,他痛苦哀号,脸色狰狞地在地上翻滚,双手还拚命抓自己的身子跟脸。 两个刺客站起身,对着放在地上的五箱金子看也不看,在房内迅速搜寻,拿到龙王角后即施展轻功离开。 翌日,直至中午,杜家侍从久久不见少爷出门,只得硬着头皮去唤,一旁还跟了端着洗脸水的店小二,但两人一封门口就知道出事了! 窗破了,里面是一团混乱,杜森已倒在地上,七孔流血,死状十分凄惨,全身的皮肤像是被抓烂般,不见一寸完肤,两人看了差点没吓到屁滚尿流! “我、我去报宫!”店小二强忍住想呕吐的感觉,头也不回的跑了。 “快来人了!天啊,少、少爷死了!死了!”侍从急急的回头去叫其他人。 半晌过后,县官来了,毕竟死的可是当朝丞相的宝贝见子,他们也是急得冷汗直冒,问了侍从,才知他们原来是为天下第一美人而来。 “但杀人总有目的,看看房里有没有少了什么?”县官急问。 “价值连城、千年难得一见的龙王角不见了!”侍从惊慌回答。 “怎么办?少爷死了,龙王角也不见了!”另一名侍从想哭了。 是阎冥所为?因为除非是识货人,要不怎么不拿黄金反拿了龙王角?! 但地方官对阎冥更没辙,不知这件案子到底要怎么查才好。 “今天的事谁也不许传出去,等本官查明再说,听见没有?” “是。” 然而,纸包不住火,县官决定派快马去通知丞相,看是否派人过来协助调查。 但天刚亮,这个消息已有探子先送回天堂山。 影苑的寝房外传来一道敲门声,阎冥即醒,小心的起身,不想扰了身旁美人的好眠,套上衣服,出了房门后,往书房而去。 “杜森死了,龙王角也不见了,黄金却都还在。” 阎冥蹙眉看着站在桌前的探子,听他继续报告,“何大人已经将这件事暂且压下来,刚还派了快马到京城,看杜恒有什么指示、是否派人前来协助调查。”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是。”探子退下。 是谁胆子这么大,竟想栽赃给他,而目的又是什么?阎冥伫立在窗前,凝睇着阳光逐渐散出烈焰,直至屋内洒进一片金黄。 “叩叩”声起,接着房门打开,秦乐走了进来。“索先告诉我你在这里。怎么那么早就过来?” 第一次可以在山庄里自由走动,感觉很好,而想起昨夜前所未有的温柔缠绵,她隐隐感觉到,他对自己已有些许不同,但今日他却又早早离开,她想并非只有女人心如海底针,这个男人的心才真是让人无从捉摸。 “杜森死了。”他突然开口。 她一楞,“什、什么?” “我得处理很多事。” 她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那意味着他不会将太多的时间--不,甚至不会有时间放在她身上。“我知道,我会好好待在侍妾楼,但爷是担心皇上,还是烦恼丞相会因儿子之死--”她感到愧疚,杜森因她而来,他一死,杜恒恐将这笔帐记在阎冥头上,万一他派人过来报仇,汉阳山庄真的能全身而退,没有死伤? 她这么想,是因为情况已与昨日不同,杜森乃杜恒的独子! “你别想太多,诚如你先前所言,我能在天堂山安居,是因在庄外养了不少卧底的探子,可保消息灵通,所以丞相跟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他们还没胆子跟我作对--”他抿紧了薄唇,不想承认他会跟她谈那么多,是不希望她担心。 “先前有江湖人士为了一代武杰之死上山寻仇,如今,杜森死了,丢的又是皇上给的龙王角--”他转过身来,看着她,“事情恐怕不会到此为止。” “所有事都是刻意针对爷而来的!” “就算是,我也有能力处置,至于你,我知道我给了你可以自由行走庄内外的特权,但暂时别出庄。”他不忘叮咛。 “我明白,我已准备好早膳,爷要不要先吃点再忙?” 她话语一歇,就见他的目光越过她,看向门口,她跟着回头,这才看到索先跟郑尹伫立门口,而他们身后还有一名豪面黑衣人-- “你自己吃吧。”阎冥开口。 她点头,先行退下,但不免为他心疼不已。这个男人似乎没有一天可以好好的过日子。 的确,阎冥想要好好喘口气也难了! “你说,有人散播我已炼制出长生不死药的消息?!”阎冥难以置信。 “是,杜森一事,也传出是他来到山庄时,碰巧听到这个天大的消息,才被爷派人杀了灭口。目前,这消息的传递速度极快,估计不出十天,银川王朝可能无人不知。”匆匆来报的黑衣人是山庄在外的探子。 他冷冷的道:“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看来,有人嫌命太长,存心跟我杠上!” “爷,不死药的消息一召告天下,这里就不再安全,爷是否……”索先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我不会离开,山庄里也没有人必须离开,我会护卫这里的每一个人。” 不过加强防卫是绝对必要的,在让探子先行离开后,他交代索先跟郑尹去做一些事后,立即往炼丹房去。有些东西得赶制出来,好让那些不怕死的人再也不敢踏上天堂山一步!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乐为了无法踏进炼丹室一步而烦心,即使她住的院落树荫垂柳,有小桥流水造景,精致优美,她也无心欣赏。 虽然有能在山庄内自由行走的特殊待遇,照说不该烦闷,那些侍妾楼的美人因此对她必恭必敬,但她留在侍妾楼的时间反而更短,能走的地方还无形的变小了。 并非骄纵得意,而是她们羡慕的眼神令她愧疚,同为女人,她能明白她们的渴欲与希冀,她却无能为力。 所以她大多待在晋婆婆那里,做些事打发时间,心下却是怎志。汉阳山庄原本就门禁森严,如今见到更多侍卫守在各院,似乎有山雨欲来之态,阎冥更是不见,人影,几乎都留在他的炼丹室里,而那里也是她的禁区。 因为见不着面,她的忧虑更甚。 “别担心,主子会处理好的。”晋婆婆拍拍她的手。 “可是,他派人送信给杜丞相都已半个月了,怎连半点回信也没有?” “主子可能写了什么让杜丞相明白了。其实会有这个动作已是特别了,过去有很多事都是有心人刻意让外界误解是主子下手的,但杜丞相清楚爷几乎不外出,也不管江湖恩怨及宫廷的权力斗争,因而这事儿杜丞相应该已有方向去查了。” “那为何山庄里总有一股风声鹤唳的滞闷感?”她不解再问。 晋婆婆欲言又止,瞧她困惑又忧心的美眸,忍不住叹了一声,“其实,我不应该说的,主子也不想让你知道才是,但--我还是说了吧,外面谣传主子已经炼出长生不死药,而且这消息愈传愈烈了。” 她倒抽了口凉气,“为何不让我知道?”这事情太严重了! “多一人担心又如何?事实上,山庄周围都设有‘魂飞雪’,但这几日,偷闯上山的各路人马太多,岗哨死了不少人,自然也闯进不少人,”晋婆婆愈说愈沉重,“再者,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一个劫,主子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度过……” 第九章 闻言,她很是担心。 “总之,主子正忙着制造魂飞雪,但毕竟庄子范围大,要的数量多,再加上有的岗哨已被破阵,得更加费心。此外,除了事关山庄里上百人的生命安全外,宝药库里的丹药可全是爷的宝贝,他不亲自监护就无法安心,你也别多想了。” 也是,这时候,那些药是最重要的,所以,她才如此容易被他遗忘了…… 秦乐不能说不沮丧,毕竟,他再次把她隔绝在外,她之于他,跟其他那些侍妾们并无两样,但她想要的是能跟他祸福与共、能为他分忧解劳,而不是什么事也帮不了…… “夜深了,我先回房了,还请晋婆婆多关心他,至少让他多少吃点东西,别废寝忘食。”即使沮丧,她仍不忘叮嘱。 “我知道,你也别太担心。”晋婆婆随即要一名丫鬟掌灯陪她回房。 她感谢一福,回到侍妾楼后,四周一片静盏,大多的院落只有一、两盏灯是亮着的。 事实上,这几日以来,众美人都感觉到那股凝结在空气中的紧绷,因而大多房门深锁,早早入睡。 她走进自晴楼,示意丫鬟退下后,独。坐在窗口。 夜色如墨,星月都被掩蔽在层层迭迭的乌云后,空气极为闷热,是要下大雨了?下一场滂沱大雨也好,看能否将这滞闷在心上的抑郁也洗去一些。 然而,雨未到,天空却突然出现一个又一个闪亮的讯号弹-- “砰、砰--” 侍妾楼处匆匆跑进来十多名侍卫,她立即开门出去。 “那讯号弹是有岗哨通报,表示有人已闯过最接近山庄的岗哨,所有人都要进入警戒状态,秦姑娘请入房内,以免危险。”一名侍从跟她解释。还有更多侍从分别对着慌张开门冲出来的美人们说明。 “天啊,怎么会这样?我以为山庄固若金汤。” 美人们慌张,但秦乐却心系阎冥,他没事吧?!她依言回到房间从窗户看出去,却见到更多更多在天空绽放的警示弹。 这代表来的人数不少!她知道,毕竟她是刺客秘盟的一员,可偏偏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成功上山来的黑衣人的确不少,他们趁着黑夜掩护,潜入各个院落,直往假,山群奔掠而去。 阎冥原在书房内,听到声响后立即步出,就看到那些潜进来的不明黑衣人有部分往假山群掠去,黑眸立即变得阴狠,他亦以轻功飞掠过去,与那些黑衣人大打出手。 突兀的打斗声让原本守在其他院落的侍从几乎全数往影苑这里奔来,双方一见面便交战,顿时,刀光剑影不绝。 黑衣人怎会这么多?没有内应是不可能如此的,阎冥边出掌边思考,目光更为凌厉,在见到不少黑衣人已奔进假山峙,他狂怒咆哮,“守住入口!” 虽然贸然进到假山群里,就像进到迷宫,但是,那里面有太多珍贵的丹药,他不能冒险! 而经他这一吼,守卫炼丹室的黑衣侍卫瞬间倾巢而出,一时之间杀气腾腾,血流满地。 蓦地,有人喊了一句,“擒贼先擒王!”便有数条人影同时掠向阎冥。 该是寡不敌众的,因黑衣人个个武艺不凡,但阎冥不仅医毒了得,武功更是惊人,双拳猛砸狂打,身形快如鬼魅,黑衣人一一被箝制住。 然而就在此时,另有几条身影快如闪电的往另一方面飞掠而去,那个方向正是侍妾楼! 秦乐!阎冥黑眸一眯,腾身而起,迅速追了过去。 此刻,自晴楼的灯火下已有多名侍卫倒地,两名黑衣人正飞窜入秦乐的寝房。 秦乐早就听到外头的刀剑交锋声,她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开了门缝,想看看外面的情形,没想到,她身后突然传出声音,她一回头,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已经被一名黑衣人点了哑穴,而他大手一抄,将她扛在肩头后就要逃离。 不要!她不想走! 但在见到侍从都倒地身亡,她慌了。怎么办?不会有人来救她了,尤其是阎冥,他现在肯定守在炼丹室,那里有他最在乎的丹药…… “放下她!” 才刚想着,阎冥的声音乍现,眨眼间,他就像闪电般落下,挡住该名黑衣人的去路。 黑衣人僵住脚步,另两名黑衣人见苗头不对,立即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该名黑衣人闻言,一掌扬起就要击向秦乐,但阎冥形若鬼魅,诡谲欺近,比黑衣人动作更快地击出一掌,黑衣人就扛着秦乐一同跌落门槛处,她翻滚落地,黑衣人则倒地吐血。 见状,另两名黑衣人迅速向前,扬掌还想解决她,但再次被阎冥掠身欺近,这一次,他就站在她身前,阴鸷黑眸怒瞪,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两名黑衣人右手举得高高的,却只是吞咽一口口水,不敢击出。 虽然他们很想逃,但他们更知道没完成任务也是死路一条! 两人只得硬起头皮上前攻击,没想到阎冥不动,双手却精准的扣住两人的脖项,只听得“卡、卡”两声,两名黑衣人即被他扼断咽喉,见阎王去了。 她倒抽了口凉气,怔怔的看着两人气绝倒地,而他则一脸暴戾的瞪着另一名也倒地死亡的黑衣人。 “爷,没事吧?”索先、郑尹率着多名侍从急急赶过来。 他摇摇头,蹲下身子看着她,黑眸顿时被浓浓的关心取代,“你有没有事?” 她摇摇头,仍沉溺在黑眸里难得出现的温柔。 “肯定有,瞧你脸色发白。” 在他扶她起来时听她唉叫一声,他立即将她揽腰抱起,可动作能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这让刚经过一场浴血打斗的众人看到目瞪口呆。 她倒是困窘的羞红脸,“我没事,只是倒地时扭到脚踝罢了,快放我下来。” 但他只是看了她的脚一眼,即看向索先,“炼丹房那里呢?” “没事,入庄的黑衣人全解决了,来不及逃的己服毒自尽,没留下半个活口。晋婆婆没事,侍妾楼也只有秦姑娘住的自晴楼有黑衣人潜入。”索先连忙回答。 阎冥抿紧了嘴,“把这些人拖去埋了,四处搜寻,还有岗哨也去查一下,稍后在议事堂报告。” “是!”他们个个神色严谨。这么大批的黑衣人竟能通过岗哨,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山庄,实在太匪夷所思! 暗冥立即抱着秦乐进到寝房,将她放到床上,一脱下她的绣鞋,她就倒抽了口气。 “我自己来。”这不该是他做的事! 他没说什么,迳自又脱掉她的袜子,见她左脚扭伤,他走出门外唤来丫鬟交代了下,不一会儿,丫鬟便端了盆温水,再拿了医药箱进来后退出房外。 见他静静的为她擦拭脚踝再为她涂上药,她的心里是暖烘烘的,她相信她是惟一一个能让他如此温柔对待的女人。只是,有另一件事她想问清楚-- “你……没有一直守在宝药库外?” “没有。”事实上,见到那几名黑衣人往这个方向飞掠而来时,他也不确定他们要找的是她,只是,心非常的不安,没多想就追了过来。 她好感动,如此说来,她在他心里的份量高于那些他耗费时日炼制的丹药! “怕吗?觉得我的手段太过残侵?”为何他竟然很在乎她的想法? “不,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也许早已没命了。” 但她看来一点也不害怕,美眸里除了感激外,还有动人的温柔笑意,甚至有一抹他不敢也不想确定的情憬。无法再对视下去,他猛地起身,“你好好休息。” 她一楞,“那爷呢?” “我得先去了解一些事。” 见他匆匆离开,她真的为他感到心疼。 他的武功出神入化,医术和炼制丹药的功夫更是无人能及,自语正派的人、三教九流、甚至皇族高官,有很多人都想笼络他、巴结他,但有更多人想教了他,就算躲到他的羽翼下寻求保护的,也多半心有所图。 所以,他才把自己的七情六欲藏得更深、更深…… 而由于他被这么多人关注着,即使已将自己困居在天堂山上,仍不得安宁,不知他可曾过一天安稳的日子、可有好好吃过一顿有滋味的饭菜、又可有好好的睡过一觉? 她替他感到难过,希望能多多看到他的笑容……原来,要偷取一个男人的心如此困难,难怪组织要她三思,这样的男人一旦爱上了,就怕自己根本抽不了身。 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若没有近他的身,永远也没有机会看清这个男人。为达成目的,她不该比他沦陷得更深,必须清楚自己的立场,可此刻她却动摇,她的心正在往他靠拢,她虽不想背叛组织,但更不想主宰他的喜乐,她只要他是个平凡、快乐的男人…… 议事堂里,阎冥坐在首位,两旁站着索先、郑尹及多名负责山庄安全的侍卫,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那些刺客死得太干净了,且进来时无声无息,还熟悉山庄的各个位置,可见庄里一定有内奸!”索先说得气愤。 “爷,我派人走了,各处岗哨,他们--根本没被惊动。”郑尹的口气却是沮丧的。 “把话说清楚。”阎冥眼神倏地一沉。 “恐怕潜伏在山庄里的有两派人,一派进来是为了秦姑娘跟丹药,而另一派倒是善意的,因为岗峭的人没被惊动,没人去点燃讯号弹,所以应是那善意派的人点燃来,向我们示警的。” 什么?!阎冥神情阴鸷,议室厅内更是一片静悄悄。 面对他那阴沉森冷的俊颜,每个人都是愧疚无比,毕竟自诩为铜墙铁壁的汉阳山庄竟漏洞百出,让这么多人无声无息的进来,而他们却毫无所觉。 “把他们全撒出来,不管用任何方法!” 阎冥的脸上有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硬,而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他被彻彻底底的惹火了! 直到这会儿,倾盆大雨才哗啦啦的落下,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吼声…… 几天后,一只信鸽在绵绵细雨中飞进了位于京城的京亲王府。 总管从信鸽脚上取下信件后,急急的奔向京亲王的书房。 “主子,南城来信。” 两鬓斑白的京亲王姜重弘,眼光精敛,接过展信一看,脸色丕变,怒不可遏的咆哮,“饭桶!全是饭桶!” “主子,咱们的人没能抓到秦乐吗?”总管小心的问着。 “失败了!该死!”姜重弘咬牙捶桌,“我花了那么多心力跟金钱所做的安排,居然全都白费了!” “至少,杜森死了,杜丞相在为爱子办完丧事后大病一场,更谢绝外界探访,也许快一命呜呼了。” “哼,善于尔虞我诈的老家伙可没那么容易死。” 他与杜恒是目前朝堂上的两大势力,虽各有盘算,但说穿了,目的都很一致!银川王朝看似太平,实则朝政紊乱,再加上皇上天性好色,不只耽于玩乐,为取悦宠爱的槟妃,动辄大兴土木,建造一栋又一栋金碧辉煌的宫殿,如此荒诞行径令朝臣人心背离,他要拉皇上下帝位不难。 但不只他有皇帝梦,杜恒也有坐上龙椅的企图心,只是用的方法不同。 杜恒狗腿的蛊惑皇上从国库拿出外朝进贡的奇珍异草,甚至是数量惊人的灵芝,千里迢迢的送到天堂山请阎冥炼制丹药,说是要让皇帝延年益寿,甚至吹牛说,阎冥有能力做出长生不老药! 第十章 胡说八道之言却被那愚笨的皇上采信,因为他夜夜春宵,毫无节制,早该色虚精弱,但杜恒从阎冥那儿重金买来的药丸子却让他天天精气神十足,使得他越发相信杜恒。 除了药丸子,杜恒还到处替皇上寻找美人,笼络皇心,而这一回,他想利用秦乐来迷惑并拉拢皇上,再加上阎冥的不死药,妄想一举让江山变天。 他当然不能让杜恒如愿,于是利用管道,付出大笔金钱雇杀手扩走秦乐,也是要让早干涉朝政大事,也熟知皇宫内幕的杜恒没办法更上一层楼,稳身在皇上背后玩弄权术、掌握实权! 至于阎冥,也太笨,明知他跟杜恒都在极力拉拢他,他却谁也不得罪,谁给钱他就给药,既然不能当自己的心腹,也不选边站,他姜重弘就要毁掉他! 这一连串的计策,就是要借刀杀人,引阎冥相信放消息的是杜恒,再加上杜森被暗杀、龙王角失窃,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居冥,杜恒那老家伙还不向他报杀子之仇? 想到这里,姜重弘的目光落到成排的书柜上,但他其实看得是书柜后方的暗室,里面放有一套他差人做的九龙黄袍。也许再过不久,就能派上用场了。 “呃,主子那下一步呢?”总管看他沉思良久,忍不住拱手,小心翼翼的问。 “掳秦乐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阎冥成功炼成不死丹药的消息已扩散出来,我就等着看阎冥动手解决老夫的眼中钉!”他冷笑,黑眸中闪动着奸佞之光。 秦乐会是内应?! 影苑内,阎冥双手环胸的站在亭边,深远黑眸闪过一道凝重。 她实在不可能当内应,毕竟要将占地宽广的汉阳山庄的地图送出去并不容易,且她一天进出哪里他都一清二楚,与她接触的也全是山庄的人……可偏偏只有她能在山庄里自由走动! 但黑衣人什么都没拿,先是要活擒她,后来却要让她魂飞魄散,已有侍卫猜测,这可能只是一个让她卸责的苦肉计,她因此不会被当成嫌疑犯,还有机会继续当内应。 这一切的一切的确在他为她破例后,一件一件的发生,令他不得不去思考。 但这些都是猜测,再怎么缜密的查缉也只落得一个僵局收场,毫无所获。到底是他太窝囊,还是那两方卧底太厉害? 他从来没有如此深的无力感,迫得他不得不背信一封,向自己惟一的友人欧辰威求助,藉由书信往返,合该再过一个月他应该就能抵达汉阳山庄。 轻叹一声,他明白庄里人的想法,查黑衣人的事一日没有突破,他们对秦乐的怀疑就愈大,而这也是让他生气的地方! 但这股怒气的发泄对象是自己,是他没有保护好这个山庄、没有保护好秦乐,才让她成了被质疑的对象,虽然命令任何人不得前去骚扰她,但众人希望她离开的眼神他看得很清楚。 他不愿意也不想她离开,任何人更别妄想制止或支配他,即使是在担心他安危的前提下也不成! 在他身后,秦乐正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她很想开口问,那些黑衣人的事查得如何了,但一看他浓眉深锁,应是不顺利,便不敢出声,只默默在一旁担心。 像是察觉到身后的凝瞬眼神,他回过身,目光对上她的,从她的碧水眼眸中看到担心与关切,心下一暖。 他这半个多月来忙得昏天暗地,秦乐都贴心的没来打扰,可也为他忧心不已,吃得少、睡不多,整个人都瘦了,而这是伺候她的丫鬟跟晋婆婆说的,秦乐自己却连提都没提,想是不愿令他操心吧,再想到她因为他的无能被视为祸源,浓浓的愧疚便涌上心坎。 他拉着她的手,“我们下山。” “我跟你?”她很惊讶。在这时候? “是,不过正确来说,其实也不算下山,只能算到后山腰,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而这里没有你想像的危险,一切已有应对之道。” 他知道她很担心!她微微一笑,“嗯。” 他带着她到他专属的马厅,抱她上了马背后,共骑出了山庄。 他拥着她策马奔驰,像风一样的快速在树林、坡地间穿越,还愈骑愈快,让风在她耳边呼啸,眼前的景致则随着苍茫山峦、阳光角度的不同,一会儿青濛濛、一会儿亮灿灿,变化莫测,再加上山崖间时有凉凉流水倾泻而下,煞是动人! 奔驰了一会儿后,他带着她停在一山崖上方,下面就是万丈悬崖,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山川美景更是教人流连。 她静静的感觉风的吹拂,阳光斜洒落在她脸上,感觉好舒服。 只不过,也才一会儿,阳光便隐蔽。他看着她,缓缓说道:“山上天气多变,晚一会儿也许又下雨了。” “雨下了,就有好风景可看。” “是吗?” “是,山峦让雨洗刷过,一切都将变得清朗,尤其天堂山的景致,更美了!” 他淡定一笑,“山峦绵延的风景随处可见。” “但地形愈险峻,风光才会愈加绮丽,愈是气势磅礴。” “跟人一样吧,愈神秘的人愈引人好奇,愈容易让心沉沦。”他静静看着她。 就像她一样,但对她,他已来不及抽身,饶是神医之后,他也无法为自己开一帖解药! 明白他话中所指,她深情回视,“你会为那样的女子沉沦吗?” “走吧,还有另一个地方你没看过。”他避开了问题。他知道答案,但不能说,眼下,她是山庄众人眼中的祸源,他有责任为她厘清,而且,现在的她也不能与他相爱,只会落得一个祸水红颜的名。 见他没回答,她是失望的,但她没有追问,由着他策马载她前往后山腰。没想到,穿过蓊郁林木后,里面竟然有个小村庄! 她以为这里没有其他人迹,但这有着几座茅庐的小村在却不着痕迹的藏匿在浓密的林木后,尤其在看到紧邻着的一大片药田时,她更是惊愕。 住在这里的显然也是汉阳山庄里的人,因他们见到阎冥时是又惊又喜,“爷,这个是少夫人吗?”因为他们在这里种植药材少说有十余载了,从未见过他带姑娘来。 “她是秦乐,秦乐,他们是选择在这里隐居过一生的人。” 虽然他介绍得简洁,没说是不是少夫人,但对他们来说,阎冥愿意将这名清丽绝俗的天仙美人带来这里,显然,对他而言,她绝对是个很重要的女人。 “你们忙吧,我带她四处看看。”接着他载她轻轻策马走在药田小径上,一边告诉她,“看到那些以长丝状、淡灰绿体盘绕在树上的东西吗?” 她点点头。 “那叫‘女萝’,常生在云雾带的松柏植物上。,这是‘荠菜’,可供蔬食,也是药材,可治水肿、止血;那是‘蒿本’,可治头痛,散寒、去湿……” 沿着山坡绿地,一亩一亩田地种植了许多蔬果及各式药材,他们策马再往上走时,看到更远处的山峦上方皆有白头。阎冥指着上方的积雪道:“那里是介于多年积雪区的下方,长有许多雪莲。” 策马再往下走,前方有一清澈碧湖,倒映着山峦美景。 “这湖中有鱼货,在群山中更有珍禽异兽,认真说来,天堂山就是一座资源丰富的宝山,让我跟我的人得以在这里过着安稳的生活。” 见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她想,也许是想到黑衣人上山一事。 “为了维护这样的生活,一直以来,对我有所求却危害山庄安全的特异分子,我就不再与之交易,所以,总会有人帮我处理那些妄想打扰这片宁静生活的人。” 她静静倾听,明白这种方式的陪伴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天堂山从入山隘口,到所有的出入口处,我都有设岗哨,但经过这次事件后显然不够,有人有着飞天遁地的本领,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那些黑衣人通过岗哨,且在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打扰这村庄里百姓的情况下,顺利进到山庄内。”他抿紧了唇,“当然,这里离汉阳山在极远,又有高山森林遮蔽,那日的警讯弹这里也听不到,他们才得以这么快乐的过日子。” 她点头,刚刚那些村民脸上的欣喜与自在,与山庄内奴仆们脸上明显的不安相比,差距极大,可见他们对那些黑衣人夜袭一事,毫无所悉。 “只是,我们这样一路走下来,怎都未见到岗哨?”她忍不住提问。 “你若看见了,他们就得马上离开天堂山。” 自从被黑衣人摸上山后,他已下了指示,岗哨的位置天天变动,而且,隐藏在山林之间,让已经潜进来的内应无法再将岗哨位置及换班时间的资料送出去! “一切看来都是如此平静,怎却令人好不安?”她看着眼前沉静的山峦美景,喃喃低语。 他将她紧紧的拥住,“我带你走这一趟,目的不是要你忧心的,还是……你对我没有信心,怕我不能保护你?” “不!我相信你,只是你要保护的人那么多,肩上的责任太重了。” 明白她不忍、为他心疼,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他知道她的心肠有多柔软,她不知道的是,有了她,他肩上的重担一点也不重,她总能使他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只要你在我身边,再多的责任,我也扛得下来。”终于,他还是说了最深的心底话,而后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 两人共骑回到山庄后,阎冥前往议事厅,秦乐则让晋婆婆拉到自晴楼去问事。 主子有交代她,这段日子,要她老太婆多陪陪秦乐,可她到自晴楼找不着人,又听到丫鬟说是跟主子出门,她不禁困惑,在这个时间点出去可真敏感啊,现下人终于回来了,她连忙问明状况。 没想到,这一间之下才知-- “主子竟然带你到村庄去?!” 晋婆婆一脸惊讶,那里可是汉阳山蓝的另一个秘密,是大量种植并培植许多珍贵药草的地方,就连山庄里也只有特定几人可以前往,但不得不说,在众人都对她发出质疑声音时,主子这个力挺她的动作可真是窝心! “对啊,他--”秦乐脸上的笑容突地一懂,脸色刷白。 “怎么了?”晋婆婆被她脸上的变化给吓坏了,忙问。 “好痛好痛……”秦乐捂着胸口,只觉一股剧烈的痛楚先是在心口凝结,接着往四肢百骸蔓延,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是病发的时间到了吗? 晋婆婆急急扶着她上床躺着,“我去找主子--” “不、不要……”她咬着红唇,一手拉着晋婆婆的手,痛苦的问:“今天、今天是几日了?” 听她说了个日期后,秦乐脸色悚地一变。天啊,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时间过得太快,又因为只顾着担心阎冥跟山庄的安危,她竟然忘了发病的时间就在这一、两天。 “痛、心好痛!”心口愈来愈痛,迫得她蜷缩着身子,在床上翻滚起来。 晋婆婆看得胆战心惊,“不成、不成,你不会被下毒了吧?”晋婆婆很清楚,这次黑衣人摸进山庄的事,有好多人都认为是她在搞鬼,可能一时气愤就…… 秦乐的唇已被自己咬出血来,她剧烈喘惠,紧紧抓着残余的最后一丝理智,就怕自己崩溃自尽,“不、不要去叫爷……这是、这是旧疾,不关任何人的事!” 第十一章 直到此刻,她仍不想牵连山庄里的任何一人。 但她还不想死,她的人生不能这样毫无价值的结束,她不甘愿……然而,心口的剧痛就快要让她窒息了,她的身子开始畏冷、不由自主的频打哆嗦。 不顾她意愿,晋婆婆连忙到房门外唤了丫鬟去将主子找来,又忙回身,守在床榻边寸步不离,“忍着点,孩子,忍着点” 不一会儿,阎冥匆匆赶来,“到底怎么回事?!” “好像是心绞痛,我看她翻来翻去,说心好痛、又说好冷。”晋婆婆急急的将刚看到、听到的全说给他听。 他无法置信,刚刚仍笑着跟他策马山林、看山峦美景的秦乐,此刻,如蝶翼般的睫毛半遮着那双本该璀亮却痛苦的明眸,更呻吟不断,他很是心疼,一连点了她几个穴道,再探脉搏和她眼眸,竟隐隐见到一抹泛青的光。 他不禁倒抽口凉气。竟是“青蛆毒”!那是一种邪恶的蛊毒,而依她的脉象来看,蛆虫正要攻心,她快死了! 知道她命在旦夕,不能再拖,他一把抱起她往影苑飞掠而去,直至炼丹室。 “痛好痛……”一路上秦乐不住颤抖低吟,贴靠在他宽润厚实的胸膛上, 身子仍然泛冷。 “出去!全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阎冥难掩焦急的将一室正忙着将药材放进炉中沸水的奴仆们全赶出去。 时间宝贵!他得先让她的血气通畅,逼迫那些在她体内活动的蛆虫因那股热流的影响,再度变成沉睡状态。 他很快丢了一些药材进正烧着的药缸中,再倒进一些冷水,探了探,觉得温度适中后,便褪去身上的衣物,再褪去她的衣服,接着弄熄柴火,抱她进到药缸里并坐到她身后,运用雄厚内力护住她的心脉。 好热、好热,水雾渺渺,一股热流源源不绝的传入她的体内,减缓了体内那道痛楚,她缓缓的苏醒过来,看到四处烟雾弥漫,有些恍然。 “醒了?” 她缓缓回头,这才看到他赤裸着与自己泡在药缸里。 “我、我竟然没、没死……”她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十分虚弱,她忍不住背贴靠着他,微微喘气。 但他笑不出来,神情凝重,“你怎么会中青蛆毒?!我以为它早在中原绝迹!” 他知道那些蛆有如蛊毒,会让中毒者的胸口先是有股诡异的闷滞纠结,而后一股痛楚便开始在胸腹间漫开。 这种痛像被万蚁穿心,也像被凌迟般,只觉全身滚烫又畏冷,痛不欲生。 但也因为中毒者每间隔近四个月才会复发,前后共十次,最后一次,毒发全身,五脏六腑一齐迸裂,心会被蛆虫咬食得血肉淋漓,如万刀刮,死时将痛苦万分,所以又被称为“十回蛆”。 她苦笑,“如果说我也不知道是否很可笑?但事实确是如此,第一回发病痛苦万分,看了好多大夫也没人能治,一直到遇见一名奇人,他指引我去找一名告老还乡的太医,才幸运的活了下来,只是,”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苦药不知喝了多少帖,虽然将身子骨调养好,好像又无病症般,但每每三、四个月后这痛便又来上一次,就这么周而复始,没有止息的一天。” 可以想见,她这三年多来已痛了好几回,“三至四个月就要面对一次死亡的试炼,你好勇敢,能撑了下来。”他的口气难掩心疼,也将她拥得更紧。 “幸运的就活下来了,可同样幸运的,就是能死了。” 他黑眸倏地一眯,厉光迸射而出,“荒唐!生死为何都说是幸运?” “活着,能再感受生命的喜乐,这是幸运。,死了,便是彻底解脱,不也是幸运吗?” 他竟无言驳斥,只能怔怔的瞪着她那双豁达的星眸。所以,这就是她得以沉静的原因?因她已看透生死?! 不、不行!他还没允她死,他要用尽一切方法来为她续命! “这一次没死是因为你,但我知道,要是再一次发病,绝对是药石罔效!”其实那名奇人就是异色组织的大主子,他在她病发时带她回刺客之岛,让她养病,还派人找了多名大夫询问这种病症的治愈方法,但都回以绝症、无药可治。 她愿意出此任务,最主要也是为了报恩。 “我在你眼里如此无能吗?所以,你上山来这么久,提也没提这事?” “我--” “阎王若要将人带走,还得先问我同不同意!” 黑眸里的冷意足以令人的筋骨都为之冻结,但她却泪水模糊,因为她听见了他最其实的心意,他不会让她死!绝不! 她本以为他不在乎的,毕竟他的心忽冷忽热,让她难以提摸……但在他说了有她在,他便能扛下任何重责后,她明白了。 她好像赢得他的心了!若真如此,她将满心感激,更要将此生的爱倾注给他……至于,能否将他吸收为秘盟的一员已是其次,但她真的必须劝他要分辨是非善恶、为自己积善德,然后,她希望老天爷能在看见他的改变后,给他一个不再那么忙碌、辛苦的平凡人生。 但对阎冥而言,那样的幸福日子离他还是好遥远。 他的肩上担了太多事,一人要当好几人用,尤其是在治疗秦乐上,他费了很多心思,虽然天天以内服药汤治疗,暂时压了下来,但她体内的青蛆仍蠢蠢欲动。 而她心绞痛的情况每三、五天便来一次,一整夜也只能好好睡两、三个时辰,而后便因体寒难耐,冷汗淋漓的醒来。 一天里,也因疼痛总要躺个好几回,但她依然坚持照料阎冥的生活起居,让知道她竟已受这种怪病折腾了三年半的晋婆婆更是心疼不已。 “我要动,帮他做饭、打扫,如此平凡的幸福,是我从懂事以来,就想拥有的,所以别劝我了,谁也不知道我还能拥有这样的幸福多久?”秦乐笑着道。 “好吧,但别勉强。” 晋婆婆舍不得,但也不得不承认,让她转移注意力的确是对的,再说,万能的主子每每在碰到自己在乎的人时,用药就绑手绑脚,无法理性的写下药方,她可不希望,秦乐是继夫人之后,第三个被封到冰棺里的人! “那你小睡一下,主子说你昨晚也只睡两、三个时辰,你一定累了吧。” “嗯。”她的确累了,但她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无奈他太忙,一整天不是在炼丹房就是议事厅,还交代晋婆婆说“没必要让她知道的事就都别提”,所以她完全不知道,他所担心的那些事是否都有进展了。 “答应我,爷来看我时,叫醒我好吗?”她怕自己的时间快不够了。 “可是主子说要你尽可能静心静养,你要为他煮膳的事,他已让步--” “不够!我还有很多话必须跟他说,拜托你,晋婆婆。” 看着她哀求的眼神,再想到这一阵子两人的说话时间极短,便心软了。“那好吧。你睡吧!” 她微笑点头,随即阖上眼眸。 晋婆婆守在床榻前,看着短短十日便消瘦不少的她,不禁叹了口气。 山庄里的人在得知她中了十回蛆,来日不多后,质疑她是内应的声音便消失了,毕竟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动机需要毁了主子或汉阳山庄。 “她睡了。” 蓦地,晋婆婆身后响起阎冥的声音。 她立即起身,“主子,秦乐一直想跟你谈谈,说你来时一定要叫醒她。” “我知道了,我先守着她一会儿,晋婆婆,你到药材室,从杜恒过去差人送来的那些灵芝里拿一株紫灵芝,熬煮成药汤,等她睡一个时辰后,我会再唤醒她起来喝。”他贴心交代。 她笑着点头,没再打扰两人,退出了房间。 阎冥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儿,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不一,睡得并不安稳,他不禁皱眉。 事实上,写她的药方子并不顺利,她的病一直没有起色,即使针灸点穴做了也不见成效,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愈写愈火大,心也愈烦躁,书房的地上已让他丢掷了一地的纸屑。 凝睇着她的睡颜近一个时辰后,他倾身轻轻唤她,“秦乐、秦乐。” 她缓缓睁开眼楮,一看到是他,嘴角立即扬起笑意。 “还好吗?”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 她点点头,“很好,今天累了,一沾枕便入睡。” “只是胸口窒碍疼痛,虽然睡了,呼吸仍难以平顺,无法安稳。”他道。 她一楞,但随即一笑,“是,不过看到你之后,感觉一切都很好,反而你看来不太好,一脸疲惫。” 他浓眉深锁,整个人像被团灰云笼罩。“还好,只是有些事不如自己预期。” 她伸手握住他宽厚的大手,“如果是我的事就不必操心了,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 如此真诚的眼楮,让他只是这么静静望着,胸臆间便有一股暖和的悸动,烦躁的心灵也能渐渐平复下来,他知道,他的心已被她彻彻底底的占有了,但他却一点也不害怕。 曾经冷酷而陷在阴暗中的他,因为她,愿意让久违的阳光进入心房,因为在她面前,他不必非得要冷硬无情、不必掩藏真实的自我,而他也相信她是老天爷垂怜自己而送给他的命中女子。 “你还不够幸福,等你的病治好了,你会知道你可以有多幸福。”他想娶她,也想跟她孕育子女,虽然在此刻看来,机会渺茫。 “我知道,只是,爷也是很幸福的人,所以,别站在幸福里仰望幸福。”她语重心长。 “我没有,张开眼就见得到我的幸福。”他笑着。 “不!我想说的其实是,爷是上天眷顾的人,拥有极好的天赋,有能力让人生、让人死--”她刚说了一半,晋婆婆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 “醒了吗?老太婆我可熬好汤了。” “先趁热喝了再来谈,那是灵芝熬煮的汤药,对你十分有益。”他看着她道。 “我听说灵芝被称为神仙之草?” “是,神木灵芝乃不死药,但主子可一点都不会舍不得。”晋婆婆笑咪咪的端着药汤边走过来边道。 “那应该留给爷喝,那么珍贵。”她摇摇头。 “你喝!你得把身体养壮点,才有能力抵抗蛆毒。”阎冥接过那盅汤,作势要喂她,但她仍摇头。 “别浪费在我身上,反而你太劳累,该由你--” “你再不喝,我可要生气了。”他口气一冷。 “秦乐,你放心的喝,这珍贵的药材主子多得是,之前杜恒那家伙为了替皇上弄什么不死药,从皇宫的草药库,还有各地搜括买来的就有好几万支,里面有青芝、赤芝、黄芝、白芝、紫芝……”晋婆婆受不了的直摇头,“唉,人哪有不死的,想要做不死药好长生不老,真荒谬!” “有那么多灵芝?”她错愕的看着他。 他点头,“是,那可是皇上眼中的仙草,皇宫里多得是,都为取悦龙心。” “听闻‘王者仁慈,则芝草生’,相反的,政治紊乱的王朝,则少灵芝,没想到银川王朝竟能有这么多?”她不解。 “当然能多,因这不过是拿民脂民膏向其他国家购置,再贵也买得下手,更有许多贪官污吏搞得圣上恩宠,右手抢劫,左手进贡!”他冷笑。 第十二章 “听来你对此颇有不屑,那又为何助约为虐?”她突然神情严谨。 “我有我的道理。”他回得理直气壮。 “为取得各奇珍异草当药引来研究丹药不择手段?凭爷的能耐,应该可以用别种方式取得,爷不是心中没有是非之人--” “你在教训我?”他黑眸道出怒火。 “哎呀,秦乐,你不明白--”眼见双方又唇枪舌剑起来,晋婆婆急着想打圆场,却被口气极冷的阎冥打断。 “好,我是非不分、冷血无情,那又如何?!” “不,你不是,爷若是,就不该为我绞尽脑汁思考治愈之道?”她语气坚定。 那是因为她是他惟一在乎的,难道她不懂吗?!他咬牙,“我高兴不成?” “不,爷,请你想想我的遭遇,不管是谁害了我,总是有人先炼制了青蛆毒,才会用在我的身上,我此生幸运遇到爷,若不幸,早已魂断。” 他嗤之以鼻,“人各有命。” 她眼眶微红,“请爷别当帮凶--” 他眼中怒火迸射,“够了!你是病人,我不想跟你谈那么多,晋婆婆,你伺候她喝下。”说完,他迳自离开。 “对,快喝,凉了就不好了。”晋婆婆边说边看着主子甩袖走人的身影,再使了眼色给秦乐。真不知她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训主子计没瞧见主子脸色都铁青了吗? 其实秦乐只是想要他将心比心,何况,她看得出来,他对她的病没辙,那代表下一回她再病发时便再也没机会改变他的人生观了。 估计主子走得够远了,晋婆婆边喂着她喝汤边问:“怎么回事?主子还特别吩咐我将珍藏的灵芝拿出来熬汤让你补气养血,好延续你的生命,你怎么还激怒他?” 秦乐轻轻推开她手上的汤,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不掉下来。 “晋婆婆,爷那么优秀出色,在医药上的才华更是无人能及,为何得那样卖药?我真的希望他在将药以重金卖出前,能知道买家会如何使用,毕竟这该是用药者的道德使命,不应冷血的不闻不问!” 晋婆婆摇头叹道:“这件事你就放弃吧,别想左右他,我劝他很多年了。” 她泪水盈聚,“真的没希望?” “爷对人性很失望,所以不管善恶,在他眼里,只认定好人未必有好报……” 她叹息一声,“爷的事我不能多嘴,若是他愿意跟你说,他会开口的。” 再叹了几声,要她别辜负他的心意,也别浪费这珍贵仙草,硬是看着她喝完了才道:“你睡一会儿吧。” 晋婆婆离开了,秦乐却迟迟没有睡意。虽然与他那么亲密的晋婆婆也认为这事没希望,但那才是她这名刺客来这里的主因,只是她若真的无法劝服他,也只能用最后的方式解决了。 她的目光落在梳妆镜前的首饰盒,里面有一只蝴蝶钗,藏了无色无昧的断魂散……这是联盟大主子给她的最终指令,亲手了结阎冥,与他同归于尽! 而老天爷似乎不打算给秦乐机会,在阎冥刻意避开她,在炼丹房待了五天后,汉阳山庄里来了一名贵客。 得到消息的阎冥喜形于色的走进议事厅,挥手要所有侍从退下,仅留索先、郑尹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坐在楠木椅上的欧辰威在看到好友进来时,才拿掉遮了半张脸的面具,露出俊美容颜,“我的闭友,好久不见了!” “看来我得好好惩处我的探子一番,就我所知,你应该是四天后才会抵达。” 欧辰威手一摊,“本该如此,不过情势所逼,我只能丢下我舒适的马车、美人,找个人易容成我,才能顺利甩掉一些找我麻烦的黑衣人来你这里。” “有人找你麻烦?难道你我是友人的事已经曝光?!” 传言活阎王是不交朋友的,因为朋友代表弱点,这也是阎冥选择独居山林的主因。 但欧辰威是个异数,知道他们是朋友关系的,可以说只有天地和彼此。 按理,没人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发现两人自小到大的过人情谊,而且他们还是从九岁时就互看不顺眼,一次在大街上打起来,因为打成平手,即相约一个月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打,就是要分出输赢,结果这一打再打打出了友谊,真可谓不打不相识。 “有没有人知情这一点我已不介意,我比较想知道的是--”欧辰威勾起嘴角一笑,“虽然你这里号称铜墙铁壁,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但我的人还是能送给我消息,说你对秦乐很不一样。” “什么铜墙铁壁,两派未知人马都能自在地进到我这里,你的人我更不用意外。”阎冥忍不住自嘲。 欧辰威在京城及各大城都拥有赌坊、青楼,跟朝廷官吏、皇亲国戚,甚至江湖黑道的关系都极为良好,当然,这中间有金山银矿当中问人,凡事好商量,消息也易互通。 而他跟他虽为至交好友,但个性天差地别,他远居山上,活动范围就在这座山上,哪儿也不去,欧辰威则是五湖四海走透透,但该做的生意他一笔也没落掉,尤其在买卖消息方面更是生意兴隆,论身家,他应是富可敌国。 “总之,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见见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 “先谈正事吧,查得如何?”阎冥比较在乎这事。 欧辰威却笑着摇头,“不急!我总得喘口气、歇息一会儿、看点赏心悦目的事,免得晚一会要说的事,可会让我没心情看美人。” 既然好友如此强调,阎冥也不好再坚持,他唤来索先将秦乐请来。 不一会儿,秦乐步步生莲的走进来,乍见欧辰威,不由得一楞。 她本以为五日不见,阎冥找她来是想跟她聊聊她提及的事,可现下看来并不是如此。 欧辰威看着眼前的天仙绝色,能明白好友怎会沦陷,毕竟美人乡即英雄冢! 在两人打量的当下,阎冥也向秦乐介绍两人的朋友关系及欧辰威的背景。 秦乐很诧异,就组织给她有关阎冥的背景资料里,他相当孤僻,并无友人,但显然资料有误。 而欧辰威与阎冥一样,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他长相俊美,天生就有一股极具帝王的尊贵魅力,只是与这等气质相反的,他却是个邪魅花心的地痞流氓,专营赌场、青楼? “天下第一美人果真让人惊艳!可惜了,你跟你娘待的青楼不是我开的--” 话语未歇,阎冥瞪了好友一眼。 见她略微困窘,欧辰威大笑,自知言语失当,拱手道:“抱歉,别说你,说我好了。我呢?烧杀掳掠样样行,但凡是敢在我的地盘上白吃、白喝、白嫖的,我惩治的手段可多又残酷,但要能残酷,还得谢谢阎冥,因他给了我很多药丸。你应该知道他很病态的研究过各种死法吧?”他突然邪魅手穴,咧出森森白牙,“看是要痒死、烧烫而死、万蚁穿心,还是像疯子似的挖掉自己的眼楮、咬自己的肉、流血不止,最后还是看着自己的血肉腐烂发臭而亡” 他愈说愈血腥,听得阎冥的眉头愈揪愈紧,秦乐的脸色亦愈来愈苍白,几度欲呕-- 阎冥没有打断好友抑扬顿挫愈来愈夸张的形容那些毛骨栋然的死亡画面,而是以眼神示意,要秦乐先退下去。 因为他发现好友是故意的! 刚好秦乐一点也不想留下来,看他说得忘我,她轻声离开。 “可以了,她已经走了。”阎冥淡淡打断还说个不停的好友,但黑眸里却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正想说他几句,没想到好友的下一句话却是-- “不错了,能撑这么久,难怪是‘异色组织’旗下的刺客之一。” 他脸色悚地一变,“你在胡说什么?!” “对,异色组织,号称非到最后关头,绝对不‘见血’的刺客组织,他们在全国各地都安插了探子,负责搜集情报,也对某些特定分子进行监视、暗杀,而你就是他们眼中的特定分子之一。”他指指门口,“刚走的秦乐是他们派来摆平你的人。” 他难以置信,但好友没理由骗他,因好友是他这一生寥寥无几能信任的人之一,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刺客。 顿时,他的心像几万根针深刺心坎般,痛得差点要喘不过气来。 “她打算怎么摆平我?”他想知道,在他掏心掏肺的对她之后,她的回应会是如何。 “方法有两个,但第一个方法有个前提,你得是他们组织极欲收买的人才之一--” 他突然想到她曾经批评过他的道德感,不自觉脱口而出,“所以才让她进入我的山庄,为的是要改变我?!” 欧辰威点点头,“对,以爱感化你,让你学会慈悲后,不再对我这种心思阴沉的地痞流氓无限量的供应毒药。” 他简直不可置信。 而欧辰威继续道:“她要能感化你最好,不成就是下下策了。” “暗杀?不!她没有功夫!”这一点他还有把握。 “不是她出手,是别人。” 他冷嗤一声,“天真!不管是我还是这里的侍从,个个都武功不凡。” “是,你的功夫,还有你的人的确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异色组织在刺客界相当显赫,是因为神秘的掌舵者不知道打哪来的通天本领,找的都是一些得天独厚、十分有天分的人超乎外界的想像,各式各样你想也想不到的刺客出现,而且,使命必达,目前还没有失败的情况。” “你怎么这么清楚?!”他并不喜欢好友对该联盟的赞美。 “他们打着牺牲自我,完成大我的精神,就算死也要完成使命,很吸引人。听说,我是他们的下一个对象,”他突然莞尔一笑,“好巧不巧的,我在里面也安插了内应,而且,安插了许久,好不容易最近总算有消息传了出来。” 说得正得意,却看到好友一张漠然的脸,看来是没心情听他的丰功伟业,他拍拍阎冥的肩膀,安慰道:“世间事中,情字最伤人,你跟她谈谈吧,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把调查的事说给你听,我也不能久留,因我的地盘也有人不怕死的想占为己有……” “快跟我走。” 秦乐独坐在寝房窗前时,门口突然闯进一奴仆。 她蹙眉,觉得这个人好眼生,因为她可以自由在山庄走动,所以,在里的仆人侍从她几乎都看过,再加上记性极佳,她完全可以确定他不是庄里的人。“你是谁?”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只写着“异”字的木婢,“你的身份曝光了,得快点走!” 她眼前一黑,差点昏厥。 “来不及了!快!” 蓦地,男人一把抱住她,施展轻功从窗外飞掠而出。 “放下她!” 陡听闻阎冥的暴喝声,她回头,就见他竟像闪电般疾掠而来,不禁倒抽口气,“快走,不要做无畏的牺牲!”她急急看着陌生男子。 男子听懂了,明白两人绝对逃不了,所以他不得以放下她。 阎冥要追上前时,她突然跪地哀叫,不意外的,他急停在她身旁,她便立即抱住他,“放他走!他没有要加害于你。” 阎冥再抬头,那男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哼!功夫真是了得,竟在没有惊动庄里任何侍卫的情况下,一路来到自晴楼。 第十三章 他黑眸一眯,神情阴鸷的抱起她,一个飞掠回到寝房,大手一挥,房门“砰砰”两声关上,随后他放开了她,咬牙迸射,“他没有要加害于我的话,那你呢?无法感化我就暗杀我?!”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你全知道了?” “我知道,但我要听你说!”他表情阴沉,充满肃杀之气。 “我也没有要加害于你,我的任务就是要你爱上我,但我得先赌上我的真心,万一,你无法对我心动,我就是掏了心肺亦是惘然……” “色易守,情难防是吗?所以,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你步步为营设下的温柔陷阱,好让我对你宠溺疼爱、任你予取予求?!” “并非如此,我不敢要你悬壶济世,只是希望你能区分善恶,拒绝帮一些不该帮的人。”她深吸口气,知道她只剩这个机会可以跟他说明白了。 她娓娓道明目前在朝廷的两大势力。 杜丞相性情残暴、嗜杀成性,以阎冥所制的毒药控制了朝廷多位要臣,再以美人讨好皇上,致朝政松散,这便是他取得帝权的手段,现下他已成为皇帝身后的实权皇帝。 而京亲王出身官宣世家,允文允武,早年曾带兵镇压乱军,官场得意,一路扶摇直上,然而,他的野心并未因此满足,再加上他握有部分兵权,现今已私下招兵买马,储备叛军力量,更与周边少数民族结盟,妄想起兵叛变。 这些内幕消息都是异色组织与其他刺客组织秘密联盟后,多年来联合出于卧底才查出的,而且已有相应的行动。 两方人马对集结在关外叛军的带兵主帅、副主帅下毒,清楚一旦群龙无首,京亲王便不得不按兵不动,但阎冥给了解药,延续了两人生命,两派人马又已打草惊蛇,再难下手。 目前得知,两名主帅身体康复,就等京亲王的指示,届时,叛军将起兵叛乱,致使生灵涂炭,百姓们也将受到战争的荼毒,流离失所…… 阎冥只是静静听着,却是面无表情。 “你是关键人,他们两方都利用你所制的各式毒药来进行他们的阴谋,也皆老谋深算,以同样的方式在增加自己的势力,目前双方互相牵制着,形成诡异的平衡。” 虽然阎冥不清楚,但也并非全不知情,只是这些权谋之争他从没放心上,因他在乎的是别件事! “我会来汉阳山庄,不是为权势、金钱,而是一旦战事掀起,百姓们只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一脸真诚,“所以,我来是希望唤醒你的良知,别再帮一些坏人做肮脏事、耍手段,毕竟你的药左右太多人的幸福!” “我才是我自己的主宰,谁也撼动不了我的决定,何况,人都是自私的,那些一觊觎你美色、让你家破人亡、迫使你逃命的,不也是那些高官贵族?至于你关切的老百姓,也多是畏事冷漠、自扫门前雪的懦夫!” “那是我的选择,何况,我早已中毒,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是要重于泰山还是轻若鸿毛罢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自己的生命所剩无几,还不肯好好善待自己,只一心为别人牺牲奉献?!真是坚强得令人心疼。 心疼?!他黑眸候地一眯,他气疯了吗?她靠近他是别有用心,是带着目的来的,这一点,要他如何释怀?她的一切一切都是经过设计,都是虚情假意! “所以,这是美人计?要我像古代的一些帝王英豪一样,只要自己心爱的女人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乖乖的被你驯服,成为昏庸好色之徒?” 她急急摇头,“不是的!” “不是?你真是因为悲天悯人才如此吗?”他怒、他恨,在他眼里,她该是聪明的,但如此无畏的来到山庄涉险,妄想改变他,她以为他是纸老虎?是面恶心善的大善人?还是认定凭她的美貌一定能完成任务?他懂了!“是了,是征服我好沽名钓誉吧!天下第一美人进到天下第一药庄,牺牲自己感化活阎王,而后名留千史!” “不是的,真的不是!我的确是自愿来的,但绝不是为了名!” “我不想再听下去,我只想告诉你,我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改变自己,当然,即使像是你这样的天仙美女,也绝绝对对无法上我的心!”他的神色愈来愈阴冷,身上更散发出一股冷峻的气息。他知道,自己必须把心再冰封起来,不让她称意! 他又成了一尊冰冷的雕像,不许任何人亲近了吗?!她难过的强调,“我绝对是带着善意而来,因为人心不全都是坏的!”她的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要他因为她而多一点点的人性。 “人心不坏?”他冷冷笑道:“那么,当年有恋童癖的父亲将魔爪伸向我,还要我目睹他喂食母亲毒药,只为逼我屈服……”他说不下去,父亲狰狞的发狂脸孔是他心中最黑暗的阴影,也是他的恶梦源头,更是他心中最深的创痛! 闻言,她惊愕得难以置信,但心疼的泪水也在瞬间滚落眼眶。 难怪,他把自己隔绝在这里,拒人于千里之外。,难怪,他不在乎世人对他的评论,毕竟该是守护一家的支柱、应为他遮风挡雨的父亲,己那么丑陋…… “所以还要我相信人心不坏?”他嗤笑的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门口走,并喊道:“索先、郑尹!” “在!”两人立即出现在门口。 “带秦乐去顾炼丹药的炉子,负责添柴看火,绝不能让火熄了!” “呃--”两人一怔。 “去!”他怒声道。 两人察觉他的怒火,虽不明白原因,但也不敢再多言。 偏偏秦乐还很主动,直直走到他们身边,表情一如过往的沉静,只是眼里多了抹哀伤,两人直觉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只能带着困惑领她前往炼丹房。 阎冥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却在心里怨着自己。 他在想什么?!他心软了?还是因为他的心已给了她,所以,他无法冷血对待她的虚伪与背叛?! 因他竟把她放置在最安全的地方!欧辰威说汉阳山庄内卧虎藏龙,能混进来当卧底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只是各有盘算才按兵不动,也因为如此,形成一股诡谲而交错的保护网,这也是到现在汉阳山庄能如此平静的原因。 至于上回的黑衣人,是由侍妾楼一位美人的床底下挖一条至半山腰的密道才偷渡进来的,因而没有惊动岗哨,而善意的另一派封了密道,也适时的发送讯号弹示警。 两个不同的刺客组织不管是交叉监督,还是互相敌对,都代表着他无法控制全局,而她的安危,他也是无法完全保护的。 只有炼丹房,在层层精挑细选的黑衣护卫及仆从保护下,才是真正固若金汤的地方。 所以,他将她留在那里,再加上,他交代要适时添放药材在炉火里,那散发出的药味能制止她体内的青蛆蠢动还能压制她的毒。 不可思议还是愚蠢?即使在盛怒下,他仍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他跌坐在椅上,他恨,恨自己不争气,恨他爱她! 世间事,情字最伤。 世间事,情事最难了解。 郑尹跟索先虽然听从主子安排,将秦乐带到炼丹房,但他们打从心底喜欢她,因为她让主子变得不一样,所以,他们趁主子在书房忙时,向晋婆婆通风报信。 “你们是说真的?不可能!除非秦乐又激怒了主子……不、不可能,主于舍不得让她去受苦的,所以,惟一的可能是她自愿的?” “不知道啊,哎呀,晋婆婆,你去问不就好了吗?”索先受不了的催促。人老了怎么变得这么麻烦啊。 “也对。”晋婆婆也觉得自己笨了,连忙往炼丹房去。 结果还真的看到秦乐蹲在火炉前,放进一根又一根的木柴,再用扇子扇火,而那炉火又是灰又是烟的,她却不懂得闪,才一边咳一边忙着。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将秦乐拉起来,“炉火那么烈、温度这么高,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苦?你为主子做的已经够多了,怎么连这粗活也做?!还有你们,是眼瞎了还是怎地,敢让她做这些事,主子若怪罪下来--” “是爷下令不准帮的!”两旁被斥责的仆从之一忍不住开口。 “晋婆婆,对不起。”秦乐也低声接话。 晋婆婆皱起柳眉,拉着她的手就往另一边的房间走去,“你又惹恼了主子吗?没事的,走,我替你求情去。” “不!”她连忙摇头,谨慎地将房门关上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晋婆婆一脸难以置信,几乎要瘫软在地上,“你、你怎么可以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天啊,我不成了帮凶?!” 秦乐感到愧疚,但是,她并不后悔。“晋婆婆,我并没有伤害他--” “不!你已经重重的伤害他了!你不知道他会把自己困在这里,就是因为世上他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因为最亲的父亲对他做了最丑陋的事!” “我知道,他告诉我了。”她也很为他心疼。 晋婆婆沉沉的吸了口长气,神情哀痛,“那你可知道,到后来夫人想,自尽,好让主子解脱,没想到却被老爷发现了,他才逼她吞下一种毒药,让她全身瘫痪,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秦乐一惊,顿时怔住了。 晋婆婆回想当年,眼眶泛泪,“但母爱好伟大,她在药效发作前,及时将自尽的药放入老爷正在研制的药丸里,于是老爷就在试药时毒发身亡,也真的让主子解脱了。” “我不知道这些……外界都传言,爷的父亲邪医死于试药,而他娘也因为以身试药中了奇毒,七年前就离开天堂山找寻解药,至今生死未卜。”她喃喃低语。 夫人还活着,但晋婆婆不想多言,她只说:“家丑不可外扬,至于夫人,主子仍尽力想救治,毕竟他身为邪医与圣医的后代,比同龄孩子都懂得药材及医学知识,所以,这么多年来,他苦心钻研医、毒,发现很多药,不够冷血、不够血腥是做不出来的,他就逼自己变得冷戾无情,得忍人所不能忍,但其中的孤独跟痛楚,我这个老太婆都看在眼底。” “晋婆婆,就因为他如此辛苦、尝过许多的痛楚才站到这个位置,更不该没有选择的帮助恶人,日后,倘若真的生灵涂炭,也会记上他一笔的呀!”那样,她会替他感到不值! 晋婆婆不明白吗?只是,她更在乎的是他的快乐。 “你欺骗了我、欺骗了他,立意就算再良善,也无法让你的行为正当性,再说,若改变不了主子的态度,你敢说你也不会用另一种方式解决他?” 她无言默认。 见状,晋婆婆脸色蓦地一沉。任何对主子不利的人,就是她的敌人! “我懂了,难怪你说过,就算爷要你走,你也会,向他请求让你留下,因为,刺客只有两种下场,一是成功,二是死亡!” 晋婆婆离开了,她回到炉火旁,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加柴火,并让晶莹泪水一滴一滴的滚落眼眶。 雨水一滴一滴的落下,阎冥仅抬头看了阴沉沉的天空一眼,接着继续策马奔驰。 前方的陡峭断崖上,多条瀑布飞潜而下,另一边却是松木苍翠,下方还有一弯溪流奔腾而过。 这些景致,秦乐都曾生在他怀里和他一起欣赏。 但他不是来回忆的,只是想藉着与风竞速忘却心中烦躁,然而,长长的路程下来,他非但没有沉淀心情,胸口的怒火反而愈烧愈旺。 第十四章 该死的,为什么?!秦乐! 是她!都是她的错!他本该是一个冷血残暴之人,任何人想制止他或控制他都是痴人说梦,但他确实是被她主宰了! 不过,快了!只要青蛆毒的解药完成,他将她扔出天堂山,就不会再挂念她了,也能将她扔出他的记忆之外……是吧? 雨愈下愈大,在他策马返回山庄时,已是全身湿透。 沐浴更衣后,他走进寝房,见晋婆婆已为他准备好晚膳,饭菜都是热腾腾的。 晋婆婆也注意到他看着桌上菜色的眼神,她知道他想到了谁。 “虽然秦乐是刺客,但是有些事,我想是值得沿用的。” 他蹙眉看她,她苦笑,“是,我跟她谈过,全明白了。” 此时,敲门声陡起。 “进来。” 索先跟郑尹相借走进来,像是鼓起极大勇气准备说什么的样子。 在互看一眼后,索先开了口,“禀爷,秦姑娘在炼丹房跟着里面的奴仆吃一样的粗食,今晚也一样睡那里,始终没有半句埋怨--” 郑尹斗胆的接下道:“可是,炼丹房温度太高,她浑身湿漉漉的,一天下来,一餐吃得比一餐还少,我们在想爷是否能让她回自晴楼去?” 见阎冥冷冷的看向他们,两人顿感狼狈的低头。 他们真的不明白主子在想什么,秦乐可是个娇弱的美人儿,甚至还是一个能让主子脱离恶梦、好好睡上一觉的功臣,而且她尽力服侍爷的生活所需,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么长的一段日子下来,不笑的爷也有笑容了!爷不也为了炼制青蛆毒的解药,另外在一间炼丹房制药,算算时间,再半个月就能成功了,怎么爷却改变了态度,舍得将她留置在炼丹房? 还有晋婆婆也恁地奇怪,他们请她去了解状况,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结果,怎么问她她也不答,还狠狠的瞪他们,让他们摸不着头绪。 当然,他们都知道这个变化是欧辰威到访后才发生,然而,他来去匆匆,爷又不说,秦乐也沉默,他们简直快被这莫名其妙的状况给逼疯了! “好了,别烦你们的爷了,这一切都是秦乐咎由自取,毕竟她连我也给骗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异色组织的人!”瞧两人挺委屈的,晋婆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但也自怨不己,若不是她的推波助澜,秦乐哪有本事接近主子,还拥有了他的心? 郑尹难以相信,“异色组织坏了我们不少好事,也让爷做了好多次白工,她怎么可能是……”这几年来,发生好几回丹药在出货时被拦劫,偷走买家的货,让这些买家们都怀疑是汉阳山庄想再赚第二笔,害得山庄的名誉被破坏! “她若真的是,在炼丹房炼药就太轻饶她了,应该将她关起来严刑拷打,问问是否还有同伙在咱们山庄内活动才是!”索先更是义愤填膺。 阎冥凌厉的瞪向他,“这里何时换了主子?!” 索先脸色随即变得难看,“爷!” “她就在炼丹房内做我要她做的事就行,而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她一根寒毛!听到没有!你们退下吧。”阎冥生气的道。 “是。”两人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但他们仍愤愤不平,他们看得出来,爷早已丢了自己的心,只是真心换来的却是虚伪的感情,教他们怎么不气! “爷太可怜了,而那秦姑娘太可恨了!” “就是,爷再一次被最爱的人背叛,教他情何以堪?!” “但谁又想得到,秦姑娘竟然是刺客!爷对她太感情用事了,青蛆毒的解药也应该不要做了,就让她去痛死才好……” 两人沿着长廊边说边往炼丹房去,也因为太气惯了,压根没注意到影苑前两个美丽的身影。 她们是侍妾楼的美人,因为这段日子以来阎冥独宠秦乐,侍妾楼其实与冷宫无异,所以她们倦了,想离开山庄,这会儿,是想来向阎冥告知她们的决定,但听了郑尹和索先的话后,显然情况已有变,她们决定先回侍妾楼通知姊妹们这个好消息。 原本被冷落的侍妾们听得是心花朵朵开,对秦乐完全是同仇敌忾,当有人高声一呼,一群美人儿就理直气壮的前去影苑,表明要见阎冥一面。 这可是头一遭,美人们集体前来,还勇敢的表达情绪,阎冥便接见了。 大厅里,美人们排排站,看着久未见面的男人,一一表现关切之意。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可不能让爷一人承受被背叛的苦。” “是啊,阎爷,咱们应该将她赶出去才是,一个刺客进到这里,一定有所图,不可不防。” “她不是要爷的命,就是要那些珍贵奇药,爷不该将她安排在炼丹房里!” “想当初她用尽心机才独占爷,让爷允了她可以自由行动,想必上回那些黑衣人--” “够了!”他怒上眉头,眼神锐利如刀,吓得美人们都不由得打起冷颤。“听好,谁敢再在这件事上多嘴,谁就先出山庄!” 她们个个脸色苍白,只能点头,吭也不敢再吭一声。 只是心里总是不平的,刺客又不是她们,阎冥却独排众议将她留下来,这是为什么?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为什么?这也是秦乐心中的疑问。 日复一日,她同样做着添柴扇火的粗事,却没有另外的惩罚,还有吃有住,有得净身,更有专属的一间砖造房,若真要说和以往有何差别,是没再喝药汤压制她腹内的青蛆毒。她原以为自己会因而香消玉殒,但不知是否在看顾护药炉时,闻进了不少药味,身子还算舒服,不过,一回到砖房后,又是盗汗难眠,有发病迹象。 但她不害怕,或许这就是她等待已久的解脱! 而身边人对她的态度也开始转变,不知道消息是如何传开的,有人好奇、有人困惑、也有人愤慨…… “本以为你蕙质兰心又善良,没想到竟是个刺客!” “你真的是刺客吗?但你怎么一点也不像?不会功夫怎么置人于死地,是美人计吗?” “也不知道你来的这段日子里,送了多少消息出去,又有多少同谋?害得山庄里的气氛变得很不安定,大家吃喝都不安心,感觉个个都形迹可疑……” “上一次,侍妾楼的美人们还去跟爷谈过你这事,要爷别执迷不悟,至少该把你赶出去才是!” 她身边的耳语愈来愈多,但她知道再听也不会太久了,她应该很快就能解脱了,于是她忍着熟悉的心绞痛,又蹲在火炉前,将木柴放进去,再用扇子扇火。 “爷?!” 蓦地,惊呼声响起,围着她的众人急急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他来了?秦乐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她一直知道他也有来炼丹房,只是,是另一间比较稳密的炼丹室,不必经过她这里,可天知道,她有多渴望能再见他一面。 她略微狼狈的起身,忍住胸口痛楚,勉力一福,“爷。” 她看起来很不好,这里的确很闷热……他明明一直都知道的,那他此刻是在心疼吗?他脸色一沉,越过她就要往里面走,没想到,她突然上前阻挡他的去路。 这个动作吓坏了所有人,惊呼声又起,众人想也没想就冲上前来,将阎冥挡在身后,似乎忘了她是没有武功的人,而他却是武功高手。 “退下!”阎冥冷冷的下令,众人虽不情愿,但还是退下了。 他其实不孤单,每个人都爱戴他。她真的为他感到高兴,不由得一笑。 他蹙眉,没想到在这当下她还笑得出来。 “我愿意死,也愿意离开,总之,请给我一个痛快,别让庄里人心惶惶,该恢复庄里应有的平静。”她定定的看着他。 “你这么急着投胎?”他冷哼一声,没有解药,她离开也是死! “我是,而你,是对我还无法割舍才将我留下的?”她问得无畏,也引来在一旁听的众人来不及咽下的惊呼声。 他黑眸蓦地一沉,“别太自以为是!” “也许是吧,但还有更坏的结果吗?我不怕,我的动机是良善的,若不是,我愿遭天打雷劈!当然,若先死于青蛆毒,这个毒誓就不适用了……” 闻言,阎冥一双黑眸迅速闪过愤怒,其他人则屏气不敢出声,静静瞧着她那无畏沉静、一如她初来这里的眼神。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是她的眼眸里多了抹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情。 这也是令众人动容的地方,她是真的爱爷,无庸置疑。所以,是刺客爱上了行刺的对象?爷会愿意原谅她吗? 蓦地,秦乐那双动人明眸闪过一道痛楚,众人几乎都看到了,而阎冥也看到了,所以他下意识就要去把她的脉。 但她将双手放到身后,“不需要了。” 她胸口持续剧痛,此刻已痛得身子抽颤、面如死灰,但她仍咬牙撑着,忍着不哀号,只是低低呻吟,任一颗颗冷汗从她额际落下。 若能痛到麻痹是最好了,那么,要离开他的痛楚也就不会那么难以承受了。 “你发病了!”他脸色微微一白。 “没关系的,阎爷,你知道吗?最幸福的事便是相爱的两人将彼此烙印在心坎里,而我不贪心,只想求一个平凡的幸福,就是至少有个人会把我的爱藏在他心底的最深处”她如此坦白,是不想要有遗憾。 他听出来了,但他一点也不高兴。“不必说了,你跟我走。”他拉着她就要往另一间炼丹房去。解药应该完成了,那其实也是他来看她的原因。 “不要……不必了,”她虚弱但坚定的抽回自己的手,“我早已做好随时都可能会失去一切的准备,因我满足了,老天爷给了我好多好多,比我想要的更多。” “你满足了,我可没有!”他嗓音更加阴冷,伸手要再拉她。 她却突然蹲下身来,“痛……好痛……”她的脑袋昏沉、五脏六腑都在绞痛着。 他再不管其他,一把将她抱起来,快步往另一个炼丹房奔去,等踢开了木门,就见守着丹药的索先跟郑尹正照指示将完成的药丸装入瓷瓶。 “把药给我!”他边吼边将她抱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在索先递上一瓶白玉瓶后,他急忙从中倒出一颗白色药丸,放入她口中,接着回身再看,向索先。 索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端了杯茶水来。 她虚弱道:“谢谢。” 索先并未回应,只沉默的退到一旁。他不懂爷为什么还要救她,他不是以德报怨的人,该是对她挫骨扬灰才是! 很神奇的,那颗白玉药丸才入了喉,她身上难忍的痛楚竟就减轻了一半,她微微喘气,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阎冥。 “这可是爷夜以继日,近乎不吃不睡才完成的--” “多嘴!” 被他打断,两人只好低头不看,免得气到吐血。 她真是爷的克星!即使他们已从她的东西里,找到一只藏有断魂散的蝴蝶钗,那种毒只要一沾上身就神仙难救,爷竟还-- “这药能治你的毒,一天一回,服用二十一日后,体内毒素就能全数排除。”阎冥看着她道。 她眼眶含泪,心热烘烘的,没想到他还真的费尽心力为她炼制了解药。“谢谢你--” “索先、郑尹,可以带她下山了。”他又接着道。 第十五章 两人先是一楞,再惊呼出声,“爷?” 她也不由得一楞,“为什么?既然要我走,为何还要……” “还要给你解药?”他冷笑,“你以为是因为我爱你、舍不得你死?你错了,我并不在乎你的生死,你这条命只是暂存在你那里,一旦有需要时,我还是会将它收回来,总之,我只是暂时给你一点点的自由,也让庄里上上下下能眼不见为净而已。” 离别在即,他的话可真令她伤心,她低声又问:“你不怕我离开了就不回来?” “这一点我还有把握。” 她深深凝睇着他。他既然可以把她看得如此透彻,为什么没看到她的心已经给了他,还是他其实不屑要,所以才视而不见? 秦乐终于离去,但阎冥对她不若之前所想,能随心意遗忘她。 他以为他可以淡忘的,然而,日复一日,他的心绪仍浮躁紊乱,他想她,脑袋开始无法自己主宰,思念之情更是变得难以抑制,只有专注于研发丹药时,他才可以不再那么失魂落魄,可以不让脑海浮现那张天仙绝色! 但一日一日下来,她的影响力在发酵,要忘了她似乎比之前更难! 于是这阵子,汉阳山庄里的人,常会看到的就是他望着远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在某一个下着大雪的冬日,他做了个指示。 七天后,当冬阳露脸时,一辆接着一辆马车往山下奔驰而去。 侍妾楼全空了,美人走得一个不剩,而且,离开前,个个都被“叮嘱”,秦乐的事只要有一丝一毫传了出去,她们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面对这样的威胁,美人儿们还不致笨得拿命开玩笑。 他对秦乐如此保护,却只是嘴硬的说了句,“她的生命已被我预定,除了我,谁也不许夺走!” 真是如此吗?但晋婆婆、索先、郑尹等人都很明白,他心里很清楚他需要的人是谁、想的是谁,可却莫名不找她回来…… 时间会说话,当秦乐离开一段日子后,众人激昂的情绪也慢慢沉淀下来,很多疑问也慢慢浮现-- 秦乐是哪门子的刺客?肩不能挑,连花拳绣腿的功夫也没有,凭什么害人?阎爷又是什么样的人?山庄里毒药无数,又有不少人们即使倾家荡产也想求得的旷世奇药,真能拿个一两颗出去,这辈子就够用了! 但她什么也没拿走,更没闭口要求,留下的,只是曾经给了阁爷快乐的回忆,还有,让他多了一点热血人性与道德感…… 近日来外界传言,阎冥江郎才尽,无法再制造出那些特殊的毒药与解药。 事实是,山庄卖药,只是没有过去那么随兴。 为恶者买不到毒药,过去一些只有老客人才知道的门路也全数关闭,偏偏汉阳山庄危机四伏,不是九命怪猫者还不敢上山。 行善者若遭人陷害,会有人送上解药。听闻,曾有人在夜晚见一名俊朗男子上门行医赐药,救了该大善人一命,传言那就是活阎王。 江湖上亦有云,由于朝廷正处风雨飘摇之际,多名自诩正派清廉的高官贵族企图瞒人耳目,辗转以重金透过武林中人,欲拿到阎冥的毒药来清君侧,但一样不得其门而入,反之,有人宝贝藏妥欲陷害忠良的毒药,却在于夕之问消失无踪。 传言,那是异色组织与其他刺客组织秘密联盟一起犯下的。 传言,那是阎冥去收回来的,因为他已炼制不出来了。 传言纷飞,愈传愈多,但没人知道流言是真是假,而事实上,处流言中心的当事人并不在乎那些流言。 此刻,雪花纷飞,风声尖啸,在几乎看不见眼前景致的状态下,阎冥带了几名属下乘坐马车,在雪地里奔驰。 马车内的阎冥脸色冷峻,看上去瘦削了些,晋婆婆也一脸严肃地捧着一个包袱。 马车在雪花中飞驰又一、两个时辰后,终于,雪停了,天空也变得清朗,远处雪峰绵亘,白雪皑皑,很是美丽。 他们来到一结冻的冰瀑前,在车快勒住了马儿,让马车停下后,两人从车上走下。 一切看似平常,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一名侍从不过拿了火折子在冰瀑后方点了火,融化某块冰后按了一下,前方山洞内就传来轰轰声响,好像什么被移动了。 接下来,竟有两名男子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爷!”两名侍从拱手,迎他入洞。 这个冰山洞其实藏有玄机,分为上下两洞,上方为旱洞,下方为水洞,得天独厚成一钟乳石景,宛如仙境,从冰砌而成的台阶往下走去,便见一冰棺放置于下方。 他示意众人停下脚步,独自走上前,看着躺在冰棺内的母亲。 当年他用一种特殊的药,让母亲的身体处于沉睡状态,但最多只能撑八年,超过时间,她便永远沉睡。 所以,现下他必须让她醒过来,即使能解父亲所下的毒的回魂丹只进行到一半,而他另外炼制的“凝香”最多也只能维持母亲一年半的生命…… 但时间迫在眉睫,他没有选择余地! 他沉沉吸了口长气后,抬手示意,两名侍从立即上前,小心翼翼的推开冰棺,将全身僵硬的夫人抬到另一个己铺了厚厚毯子的木床上。 他上前,将备好的药放入母亲的口中,再以深厚内力将真气注入她体内…… 阎冥的母亲胡伶仪苏醒过来了,在由晋婆婆为她净身着衣后,回到了汉阳山庄。 知道她被冰封在冰洞内的只有几名守岗哨的亲信,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是自行出外寻找解药,生死未卜。 因此,这次她回来,山庄里的人都以为她是养好了病,健康的回来。 事实上,她仍然全身瘫痪,是由阎冥抱着她回到晋婆婆的院落,方便晋婆婆照顾。 她看来十分苍白瘦弱,一开口,就喘了好几口气,但即使如此,她仍笑着跟他们点头。 众人不解,但也明白在这山庄里不能对事太好奇,甚至要懂得闭口。 而阎冥也已下令,关于秦乐的事一律禁口,若谁敢在他娘面前嚼舌根,只有离开的分,所以胡伶仪并不很清楚这些年发生了些什么事。 胡伶仪清楚记得当初她愿意入冰棺、吞下那颗药丸时,儿子是忧心的,怕他没法子将她唤醒,但她对这个儿子很有信心,所以在睁开眼眸看到他时,她就知道儿子完成了一项非人的卓越成就。 此刻,她躺在床榻上,吃力的想抬起眼皮,虽然在几个时辰的马车颠簸后,她着实累了,但她得说点话,只因儿子脸上的愧疚太深,“你……做得……很好……” “不,我让娘失望了,‘那个人’下的毒太厉害,儿子没能完全分析出成分,无法完成解药,但儿子保证,接下来的日子里,儿子会努力钻研--”他顿了一下,决定还是开口,“如果娘有什么心愿,我也一定会努力完成。” 胡伶仪静静的看着儿子。在她入冰棺前,他已备受折磨太久,她很心疼, “别、别忙……了,听说你……曾义无反顾的……用尽世人无法接受的残酷方法求药,为的……就是娘这个无用的身体,只是--”她慈爱看着眉宇间多了沧桑的儿子,“天下间的母亲都一样,我希望你能有个家庭、能传宗接代,别让自己的一生埋葬在那些药丸药草里……” 他心里挣扎,知道自己并不想生儿育女,但他忍住没说。 “我……也想感受含饴弄孙的滋味,那么……在阖眼后,也能含笑九泉。” 晋婆婆就站在一旁,明白当年夫人要面对残酷病态的老爷,又要护卫儿子,实已身心俱疲,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心结,此刻,看到他黑眸里的挣扎,她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夫人,其实主子--” “我知道了,娘,我会照做的。”他突然开口承诺。 晋婆婆一脸震惊。 “是吗?那么,找个让你上心的姑娘吧,能培养感情的更好,娘很希望在离开前,也能看到你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样子。” 她愈说愈见精神,但在阎冥跟晋婆婆眼中看来,仍是虚弱而苍白的。 他深吸口气,“我知道了,娘,你先休息,晋婆婆,好好伺候我娘。”而后转身准备离开。 “是。”她很想跟上去,问他心里可有人选,但还是忍下了。 “晋婆婆,冥儿这几年过得很辛苦吧?为了我,他是否都困居在这座山上……” 离去前,他听到母亲语露不舍,走向书房的脚步便愈形沉重。 半晌后,他在书桌前坐下,思忖好一会儿后,将两名随侍叫进书房,交代了一些话。 两人一脸错愕,“她会愿意跟我们回来?” “她若拒绝,不择手段也要将她带回来。” “是!”两人很惊讶,但还是拱手接令。 在两人退下后,他静静凝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下有了决定。她必须回来,这是她欠他的!若够幸运,及时怀了他的孩子,她就可以逃过以身试药的命运! 在另一片天空下,一个熙熙攘攘的热闹城市里,住着天下第一美人秦乐,而另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是,位在静巷中的美丽园林是阎冥安排的,毕竟当时的她倾其所有去汉阳山庄寻求庇护,再下山时,一无所有的她也只能听任安排。 庆幸的是,阎冥不是个吝啬的人,豪华园林、金银珠宝、奴仆佣人,该有的都有,而虽然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如在山庄那么平静,但也相去不远。 照说她会因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引来些麻烦,可因她进过汉阳山庄,即使再多男人对她有兴趣,也不敢贸然行动,就算曾有色胆包天的采花贼想偷香,第二天,他就像被凌迟般惨死更高挂在树墙上。,也曾有人趁着她上街时,偷摸她柔荑一把,翌日,在睡梦中被人剁去双手。 这些事一传十、十传百,没有纨绔子弟、地痞流氓、采花贼敢再动她脑筋,就连失了爱子的杜恒也不曾上门关切,除了纡尊降贵有失身份外,他的爱子因她这个美人丧命,皇上就算再色欲熏心,也明白生命可贵,自是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所以,她过得很自在、过得很平凡,比起从前,走到哪儿就有一群男人包围追逐,现下她的视野可清净多了。 而且她知道,她身边有他的人,不管是保护她还是怕她逃走,她都不在意,因为她很清楚,她可以很放心的过日子。 而她的任务看似失败,但组织给了封密函,要她稍安勿躁。 事实上,近半年来,她仍会特别去探听有关汉阳山庄的消息,显然,阎冥已在改变…… 所以,她在等,等着他来找她。 虽然朝政腐败,但这个离京城有百里远的城市仍然繁荣,只是,贫富不均的情形严重,多是看不起病的穷人,所以,她花钱请了大夫来这里义诊,她则在一旁当助手认识药材,也学习简单的医术, 如此一来,除了能贴近他的生活模式,她也能为他积些善德。 “何大夫,我四肢无力,有时连吸口气都觉得困难……” 雅致的厅堂里,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正为一名年轻男子把脉,再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脸色潮红,是不是喉头干?全身大量发汗像火在烧?” “是啊,是啊。”男子点头如捣蒜。 “这是暑邪,夏日多火邪,过度流汗消耗津液,还排气不颐,才会四肢无力、吸口气也困难,我开个药方,吃个几帖就会转好。”老大夫拿起毛笔写了药方,秦乐也站在一旁抄写注记,俨然是个认真的好学生。 第十六章 一个一个排队看病的全是衣着破旧的老百姓,她笑着招呼,来回忙碌,又是端水杯、又是安抚哭闹生病的孩子、又是帮忙包药,除分文不取外,还耐心的一再叮咛关切,让他们对人美心也美的秦乐是感激得频频称谢。 直至夜幕低垂,终于,最后一名病人领完药离开。 “何大夫,您辛苦了。”她朝老大夫深深一福。 “不不不,一点也不辛苦,难得秦姑娘如此有心,我坐着看诊,你可是忙里忙外,还是早点休息吧。”何大夫笑着摇头。 “谢谢何大夫,我送您。”她陪着老大夫走到门口,看他坐上马车后,这才进屋,走进厅堂,拿着手写的册子往后庭团走去,在经过亭台时,她示意走在身后的丫鬟,“你们也累了,去休息吧。” “是。” 两人退下后,她独自走回寝房,但才推开房门,竟看到两张久违的脸孔,不免错愕,“索先、郑尹!” 两人尴尬一笑,异口同声道:“好久不见了,秦姑娘。” 马车哒哒的上了天堂山,坐在车内的秦乐自窗外看着这熟悉又怀念的美丽风景,忍不住开口请车快停车。 这个山崖一角,曾是阎冥策马载她赏景的地方。 下了车远眺,见终年积雪的冰峰,再看眼前潺潺飞溅的流水,往事历历在目,她不由得阖上眼,张开双手,听风在她耳边呼呼的吹,想像他正策马与她共骑…… 这正是阎冥策马过来时看到的一幕。 见她就站在崖边,双手大张,像要飞上天际,他不禁脸色丕变,想也没想的就施展轻功,颀长的身躯飞掠向她。 她只感到腰部倏地一紧,一回头,就见到阎冥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孔,在他抱住她一个腾空飞掠,坐回高骏的马背上时,她仍然失神怔楞着。没想到,才想到他,瞬间就回到这个久远的温暖胸膛。 索先、郑尹及随车的持从、车夫等人都被阎冥这突如其来的腾空一抱给尝到,个个一脸惊讶。 他先朝着索先跟郑尹怒声咆峰,“你们怎么办事的?她要跳下去了--” “我若真要死,何必费事的跑来这里跳崖。”秦乐总算回了神,微笑打断怒不可遏的阎冥。 他们才半年没见吗?怎么她眼中的他看来更俊美、更迷人,即使此刻的神态有些困窘,但那双让她朝思暮想的冷峻黑眸依然犀利。 索先及一群侍从很想点头附和,但没胆子这么做。这一路上,弃乐非常好相处,也没有半点想逃的迹象,事实上,她的心情可以说是十分愉悦的。 他冷冷的瞠视着她,却不愿承认,她该死的看起来好极了,没有哭哭啼啼、没有怨怼畏惧,而是笑吟吟的,在摆脱青蛆毒的折磨后,看来更是美极了! “何况,我愿意回来,是存着好心,想说好话、做好事来回报你的救命之恩。”她又笑着道。 “报恩是你回来的惟一理由?”这话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 她微笑,“没有其他理由啊,还是你比较希望听到,像是我想你之类的话?” 他抿紧了唇,不愿承认自己的确这么想过,所以无法只在山庄等待,忍不住策马前来,只是……“我没想到你的心情会这么好。” “回来了,就再也不会孤单了。”这句话就说明了她想他。 他心中一热,却口是心非,“甜言蜜语对我没用。” “我知道,但我是被请回来的,自然就有爱人与被爱的权利,当然,在这条命还给你以前,我会好好把握。”她眼神仍充满着深情。 但谈到这敏感的事,他神情顿时一冷,“不错,还记得你这条命是我的。” “当然,我敢回来,就不担心你索回我这条命。”她说得洒脱也勇敢。 “显然我们有共识,那就进行下一步吧。”他眼眸冷漠寡绝,看不出任何佩服或赞赏之意。 所谓的下一步,指的竟是要她跟他成亲生子?这算是另一种还法,要一命还一命?! 不管如何,阎冥这一招的确大大出乎秦乐的意料之外,毕竟索先跟郑尹先前只是请她跟他们回汉阳山庄,其余的,他们不能多说,所以答案揭晓时,她一怔,久久说不出话来。 外头天寒地冻,山庄里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只不过,除了山庄的人外,没有一名客人。 由于她是孤女,再加上阎冥的母亲身体虚弱,因此,成亲拜堂的程序免了,由泪光闪闪的晋婆婆亲自送这对新人进洞房,而后退了下去。 垂挂着绣花红幔的新房里,点燃着龙凤蜡烛,透着暖意。 阎冥将酒杯斟满,拿起喜秤挑起覆在秦乐脸上的喜帕,与她并坐在床扬上,喝起交杯酒。 在烛火光影下,珠翠环绕的她端坐在铺着鸳鸯绣被的床榻上,美得如梦似幻,简直是天仙下凡。只是两人间的氛围不尽是喜气,一身新郎袍服的他看来严峻,不见新婚的喜悦,她的表情却相对的柔和沉静,面对未来不似他忐忑。 他很清楚,他只是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可以把她拉回自己身边的理由,而她,一如从前的豁达,竟勇敢的回来面对他,所以,他终究是被她征服了?! 莫名的怒火涌上胸臆,他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的放不开! 蓦地,他夺走她手上的酒杯甩落地上,大手再一挥,烛火顿时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接着他摘去她头上凤冠、拉掉霞帔,结实修长的身体欺身压向她,迫得她不得不往后躺平在床上。 她才稍喘口气,他的手猛地撕开她的红色绸裙及亵裤,大掌探入腿间,她不禁倒抽口谅气,随即颤抖起来,而在感受到他手上粗糙的厚茧碰触着最柔软的部分,她呻 吟喘息,意识迷离-- 瞬间,他撩袍挺身,一次又一次的冲 刺,狂野而热烫的在她的体内释放。 认真说来,这一晚的洞房花烛夜只是交代,没有激 情、没有柔情、没有深情凝睇,有的只有让人难堪的“下种”,连身上的衣物都没有褪得完全。 看着他背对自己,她用最大的包容,只轻声说了,“我很高兴自己成了你的妻子。” 高兴引他紧绷着身体,没有回应。天知道,他那样草率的占有她,根本无法满足,他的欲火熊熊,发烫的身体仍备受煎熬,彻夜反侧。反观她,不仅睡得香甜,柔软的身体还不自觉朝他依偎,更是折磨! 于是,他几近一夜无眠。 天刚濛濛亮,一阵骚动惊醒了秦乐,她张开眼眸,看到他已经起床更衣完毕,她慵懒的坐起身来,笑道:“早安,爷--不对,冥。” “你还是叫我爷吧。”他丢下这句话就往门口走去。 “那可不成,我是你的妻子,既然有了新关系,就该有新称谓。” 她含笑的嗓音传了过来,他脚步不禁一停,回过身,定定看着她笑盈盈的目光许久才抿唇,“随便你。” 她点点头,下了床,“我去帮你准备早膳。” “不必了,我要去炼丹房,另外,接近晌午时分,晋婆婆会带你去看我娘,她的身子还没好,记得别让她太过激动,也别说太多不必要的话。” “是。”她俏生生的行了个礼。 他蹙眉,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步出房门。 接下来,秦乐一人无所事事,还好,晋婆婆很早就过来陪她,只是令她惊愕的是,她以为山在里的人对她不会太友善,没想到,每个人见到她竟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少夫人”,脸上的真诚笑容一点也不虚假。 许是看出她的困惑,晋婆婆代大家回答。 “少了你在身边,主子很不快乐,而且,在你离开的这半年,大家想到你为他做的一切,再想到这段日子,主子对丹药的交易有所坚持,而后少了一些凶神恶煞进到山庄内,也是真的平静不少……” 她微笑的轻拍她的手,“总之,感受很多。且如你所言,你这个刺客是带着善意而来,再加上,主子,太孤单了,又夫人的病尚在未定之天,主子所制的自魂丹虽然已快完成,但有没有效,可得吃进肚里才见分晓,在这个时间点,你能回来陪在爷的身边,大家感激你都来不及,哪还会给你脸色看?” 她眼眶微红,这是善意的回应。 “再说,你现在可是山庄的少夫人。” “没错,谁也不能对少夫人不敬。” 索先跟郑尹走了过来,两人一人一句,站定拱手,同声道:“早,少夫人。” 她微微一笑,“你们好。” “爷要我们来提醒少夫人,可以前去看夫人,但别逗留太久。”索先笑答。 “虽说丑媳妇早晚也要见公婆,但少夫人那么漂亮,主子在担心什么啊。”晋婆婆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屋内,胡伶仪躺卧在床上,秦乐坐在一旁,脸上的不舍及忧心相当明显,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给了这个骨瘦如柴的婆婆一个温暖的微笑。 “我吓到你了吧?”胡伶仪虚弱的笑道。 “不会的,娘,只是你太瘦了,害我刚刚看到时,还以为冥虐待你呢,心里想着回头就要找他算帐,替娘出口气!”她巧笑倩兮的说着。 胡伶仪眼眶微湿,伸出瘦弱的手轻轻握住她的,“好,有一双温暖的手、一双沉静温柔的眼眸,娘相信你会是一个贤淑的妻子,看来老天爷终于眷顾我儿子,给了他这么一个美丽又温婉的妻子。” “是的,娘,老天爷是真的眷顾到冥了,所以,这里才有我、有娘,再过不久,还会有个小阎冥。” “好好好……太好了。”她高兴的泪水直落。 “哎呀,娘,不能哭,这是多好的事,咱们要笑,免得--”她突然放大了声音,“有人以为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害您哭,回头要找我算帐呢。” “噗哧”一声,晋婆婆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们刚刚过来时,可是不小心看到某人也站在外头,像是不放心,但又没跟着进来,而此刻铁定听着呢。 秦乐这一席俏皮话,就连虚弱的胡伶仪也呵呵直笑。 见状,晋婆婆马上就湿了眼眶,“好久、好久没听到夫人的笑声了。” “哎呀,晋婆婆,娘疼惜我才笑出了声,可你却哭了,那某人一样会找我算帐的,你别害我。”秦乐开玩笑的说着。 “是是是……少夫人,我笑了,请某人可千万别怪罪,少夫人。” 在跟秦乐一搭一唱之际,晋婆婆朝胡伶仪使了个眼色,胡伶仪便明白,门外还有另一个人看着呢。 “我也好关心,秦乐,好棒的名字,哪像阎冥,唉,我一直责怪自己,没胆子跟自己的丈夫争议阎冥的名字,他的名字实在太晦暗了,感觉很深沉。”胡伶仪愈看媳妇愈喜欢,打心底称赞着。 “所以,月老才安排了主子跟秦乐在一起啊!”晋婆婆又哭又笑的说着。 “对了,娘,我不能待太久,你的身子需要静养,我明儿再来陪你。”她一向很知分寸。 “好,媳妇儿,冥是个苦命的孩子,请你一定要好好待他。” “我知道,我很感激他,也很心疼他,我会尽我所能对他好的。” 闻言,胡伶仪又想哭了,不禁哽咽,“好、好、好。” “娘,请你好好养身子,我也会天天为你祈福的。” 知道再说下去,老人家会太激动,她便跟晋婆婆先行走出房间,一点也不意外的在门口处看到阎冥,就算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仍是微笑一福。 第十七章 见状,晋婆婆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虽引来他一记冷冷的自光,但昔婆婆没有在怕的。 等两人离开视线后,他才走进房间,在母亲的病榻边坐下。 “我喜欢她,你们认识很久了?”胡伶仪眼中含笑的问着。 他回避这个敏感问题,“娘,你好好养身体,别太激动,不是想含饴弄孙吗?” 她是个体贴的人,知道这里面应有些不好说出的故事,就没再追问,只道:“我明白了,不过,她看来是个好姑娘,你得好好待人家。” “我知道。” 阎冥在跟母亲又聊了一会后,即转身朝影苑走去,很快的,他就找到他要找的人。 “你跟我娘说那么多做什么?” 秦乐原本还跟晋婆婆讨论要做些什么较好吞食的菜肴给婆婆吃,阎冥无声无息的靠近不说,还冷飕飕的怒问,把她们这一老一少给吓了一大跳。 晋婆婆抚着怦怦狂跳的胸口,秦乐则是拚命的吐气。她没好气的瞥他一眼, “何必吓人!”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火大的问。 “你怎么变得跋扈又蛮横?我喜欢娘,跟娘多聊一些不成吗?”她反问。 “噗哧--”晋婆婆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她真的很开心,没想到主子会找少夫人的碴呢。 阎冥更是气得语塞,秦乐是向天借胆了吗?!“我跋扈蛮横?” “是--不是,我是说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我身边有晋婆婆,还有庄里上上下下的人在盯着,作不了怪的,何况,你是谁,你是活阎王呀,我这小媳妇哪敢造次。” 其他奴仆听见这一席俏皮的话,都憋住气不敢笑。 但许是人多壮胆,明明阎冥此刻还是一脸阴狠冷峻,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不怎么可怕,又或许是因她那张笑盈盈的丽颜太动人,软化了气氛,总之,人人都笑了。 阎冥咬咬牙,用袖走人。 她变得不一样了。 的确,日子一天天过去,秦乐的确跟过去不一样了。 打从她回来后,庄里有很多琐事都由她接手打点,她也会定时到母亲那里嘘寒问暖,在他面前,她不再是一个沉静温柔的妻子,多了点俏皮。 对他每晚的求欢,也不是逆来顺受,虽然,他很想要速战速决,她却不依。 两人在过去已翻云覆雨多回,他的喜好、敏感处,她是懂得的,对于洞房花烛夜,她愿意包容,但再来的云雨之乐,她可不想当死鱼。 她很清楚阎冥的欲 望有多强,只要她稍稍主动献吻,就能点燃大火,就像现在只是软柔的舌吻住他的唇瓣,生涩的轻舔轻啄,然后一手抚上他坚硬胸膛,他随即就拿走主控权了。 他的唇近乎掠夺的吸吮,再往下滑落到她的脖颈,大手迅速褪尽她身上碍事衣物,热烫的一一爱抚,薄热的唇亦随着手到处放肆品尝。 听她呻吟轻喊,他立即再吻上她的唇,带着她给他的折磨,刻意放慢速度与她缠绵,就是不顾满足她,直到她泣声娇喘,“请你……” 他看着她泛着情欲的迷濛黑眸,这才满意地占有了她,更引领她一步一步进入情欲狂潮…… 庭园的亭台内,备了一整桌酒菜,从上面熟悉又久违的菜色看来,他知道是她亲手烹煮的。 同桌的晋婆婆更是笑咪咪的要他快坐下,“这些都是我亲眼看着少夫人做的,她每一样都试过了。” “是,每一样。”秦乐笑得灿烂,“我本来也想请娘一起用的,可是,她想躺着歇息,所以我们约好了,等她身子好一些我再煮一桌,到时我们一起吃。” “其实,少夫人很有心,另外煮了些较软嫩的给夫人吃,夫人吃得很高兴呢。”晋婆婆又笑着说。 阎冥闷闷的坐下,盯视着坐在他对面的秦乐,她眼眸里的深情太浓、笑意太浓,仿佛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他忍不住道:“你不需要假装很快乐。” 晋婆婆一怔,满脸不解。 秦乐却明白他的意有所指,“也许你对我还有怨怼、仇隙等复杂情绪,但我相信你心底对孩子有着渴望,而我,是真的很高兴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为你孕育儿女,这种快乐是真实的,绝非伪装。” 她当初离开他是不得已,离情依依,如今能再回到他身边,是上天对她的恩宠,何况,她已不是刺客身份,而是他的妻子,她只想要真实的呈现自己的情感。 她那双明眸里的真诚太吸引人,他反而无法直视太久的别开了脸,拒绝再看。 “是不是假装我都无所谓,但你要记得一件事,若生不了孩子,你就得用另一种方式偿债,也就是试药,这两件事就是我把你找回来的惟一理由!” 晋婆婆倒抽了口凉气,瞪大双眼,“主子--” “最好是。”秦乐却是笑着回应。 他黑眸候地一眯,“你说什么?” “呃,不是,我是说,我明白了。”她故意装必恭必敬,开口说的更是-- “我知道我是最合你脾胃的女人,所以,才拥有这等荣幸为你生儿育女,甚至是试药,不管是惟一、还是惟二的理由,我都很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他瞪着她。还真是好本事,若是别的女人听到她存在的“用处”只是如此,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但晋婆婆却捂嘴憋住笑,她实在很享受两人的唇枪舌剑。 他抿紧了薄唇,语气更为凝重,“我不相信你是真的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我已将我的目的说得一清二楚,你不必在我面前装幸福,你对我而言不过是生孩子跟试药的工具。” “你老了吗?这事你已经重复好几遍了,而我只想再强调一点,我会尽我所能的让你快乐,不求回报,其他的,像是你那些想伤人的话,我都可以从这里进、那里出。”她俏皮的指指自己的左耳跟右耳。 晋婆婆已经快忍不住,笑意憋到要肚疼了。 敢说他老?!阎冥咬咬牙,“你的胆子跟以前比起来,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嫣然一笑,“谢谢,但这个胆子是你养大的,因为我还没怀上孩子,也还没当试药的牺牲品,所以在那之前,我想我都可以很安心的放大胆子,甚至无法无天。” 他竟然无语驳斥,因为她说的是对的! 晋婆婆已经改成捂脸了,因为她实在忍不住笑,不断抽搐颤抖。这两人的事实在太有趣,晚一会她一定要跟夫人说去。 不想再做口舌之事,他闷闷的拿起碗筷,一口接一口的吃,但好像这些菜跟他有仇似的,他咀嚼得有点久。 这孩子气的模样,让交换着目光的两个女人都差点噗哧地笑出来。 但秦乐对他是心疼的,毕竟他的身心曾被重重伤害过,再加上自尊心高,要他坦承对自己的感觉,可能要等到下辈子吧。 而这个感觉究竟是恨、是爱还是怨?可能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相反的,她却很清楚自己的感觉,好不容易老天爷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即使眼前的幸福可能还只是表面而已,不够货真价实,在幸福底下仍有着隐藏的忐忑与未知,但她的病好了是事实,那么,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来证明她的心。 她真的很不一样了,美丽的双眸总绽着湛然的慧黠,脸上的甜笑更是迷人,过去那股楚楚可怜的纤弱感已然消失,惟有胆子依旧,面对他那双深邃若海的冷峻黑眸,也依然能巧笑倩兮。 晋婆婆很能明白她的想法,惟有柔能克刚,对全身上下每一寸线条都刚硬得不得了的阎冥,她的态度绝对是正确的-- 总有一天,主子会忍不住原谅她,更接纳她。 若以某些事情来看,阎冥的确已原谅了秦乐。 他无法不要她,当然,他要生娃娃,理由充分,他无法不看她,因为她比他记忆中的更美,而且,在成为人妻后,更是倾国倾城;他也无法不跟她说话,因为她的声音轻柔之外还多了抹俏皮、多了活力,他无法不被吸引…… 只是--这些都是不对的情绪! 此刻,待在书房内的阎冥伸手拿了桌上的茶杯,闷闷的喝了一口,接着再放回桌上。 他要她回来是有目的的,尤其是为他试药这事,那有一定的风险,而回魂药超乎预期的顺利,已在昨日完成,他应该要开心的,不管是药材的取得、炼制的火候与时间,都比他预期的快了三个月。 他要是孝子,应该拿秦乐来试药,因她曾中过青蛆毒,身体受过长时间的毒害,虽然痊愈了,却是最适合的实验活体。 可该死的,他一点也不想要她去试药,那么娘呢?她已等待那么多年…… 心绪复杂汹涌,难以形容的郁闷充塞胸口,一个不小心,他竟将手上陶杯捏碎,碎片割伤了虎口,伤口处鲜血直流。 冷硬薄唇抿紧,他看着自己的手,犹疑着。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根本无从选择…… “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秦乐惊愕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他一楞,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她已进到书房。“我没事。” “还说没事!”她快步走近,看到了桌上的碎杯子,立即明白他受伤的原因。 她先拿了绣帕拭去血痕,边动作边皱着柳眉,没想到伤口还不小。“我帮你抹药。” “不必,只是小伤。” “小伤也是伤,而且我行的,我可也是一个老大夫的小学徒。”她记得书房里也放有一个医药盒。 她凭着记忆从柜子里将医药盒拿了出来,接着坐在他身边,替他擦药包扎。 她的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但这不过是见血的割伤而已,事实上,他有一瓶上好的创伤药,一神奇无比,只需轻轻抹上,不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大半,但是-- 他不得不承认,被疼惜的感觉还不坏,也就不提了。 一会见,她为他包扎好伤口,将桌面整理后,再把药盒放回柜子,来回忙碌,动作却十分轻盈,且她没有多话,只是静静坐回他面前,然后,带着那抹沉静的笑容看着他。 他的确需要这抹笑容来沉淀自己烦杂的思绪。曾几何时,秦乐,成了他的镇定剂,她替他摆脱了纠缠多年的恶梦,她也成了一股能量,有她陪伴,再困难的事他也能一一征服…… 她,合该是属于他的,不管他再怎么自欺欺人。 两人四目忘情凝望,久久……久久……或许是此刻的氛围太好,也或许他潜意识里明白,只有她的倾听能抚慰自己此刻的不安,所以,他先开了口,“回魂丹已完成,我却没信心给娘服用。” 因为是自己最在乎的人,勇气便消了一半,她懂。 “为什么你会没信心?”她温柔的问。 “我没看过活体服用后的反应,毕竟回魂丹后效极强,一个不小心,若娘的身子骨承受不住,会暴毙而亡。” 活体?她想到他先前说的试药。“所以,这药需要一个健康的人来试吗?” “也不是,反而一个健康的人来试药并不妥,要承受的药效反应会更大,因为没有药病相抵,药效显现时,五脏六腑会更痛,死亡速度也会比有病的人更快。” 所以,是有病的人会难受,没病的人会承受数倍的痛苦?她深吸口气,“那我……” “我不会用你!若半年内你还没有怀上孩子,我才会考虑。” 她都还没说,他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她忍不住莞尔,“所以,你会先找别人来试药?” 第十八章 “那是我的事。”他不想跟她谈太多,这个话题太敏感。 “我想多了解嘛,都说了我现在可是一个老大夫的小学徒。” “你对学医真的有兴趣?”当初在听到探子回报她办义诊并学医时,他难以理解,现在才忍不住问道。 她眼楮陡地一亮,“你要教我?” “不!”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学医的路太辛苦,他很清楚个中滋味。 “也是,万一没怀孩子,就是试药的活体,实在没必要白费力气,学医这事不是一献可几的,我该有自知之明才是。” 他没那个意思,但因她的话无言了。这太可悲了,是她将他的心变得柔软,迫使他无法随便抓个人来试药,可听她坦然接受自己可能就是试药人,却又教他无所适从。 他的沉默,让她无法不难过,但是,不知怎么的,她能体谅,一个是娘,一个是妻子,要如何取舍?真的是很为难。 这一夜,没有情欲纠缠,他也不若以往拥着她入眠,而是要她先睡,自己则坐在桌前,心事重重的望着幽微烛火。 她也没睡,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她爱他,很清楚有些事不速战速决,只会苦了三个人,一旦婆婆的身体愈形虚弱,他心里的挣扎必定更剧,她不忍心,他等待了那么久、辛苦那么久,总该有个良善的结果。 于是,她暗自下了决定。 翌日一早,阎冥连早膳也没心情吃,即前往议事厅。 秦乐则去探视婆婆,在陪她用了早膳后,即拉着晋婆婆前往炼丹室。 “你想看回魂丹?” “是啊,我有在学医,昨天冥还跟我说了有关它的药效,我觉得太神奇了,也想瞧瞧。” 两人边交谈边走进假山群入口,在走到宝药库时,侍卫见来的是少夫人跟晋婆婆,也没多问,就让两人进去。 晋婆婆找了下拿起了一瓶金黄色瓷瓶,“就是这个。但你怎么不跟主子问?既然他都跟你谈到药效了,不会怕你看的,反而找我这记性退化的老太婆。” “他担心我会吞了它,是不会给我看的。”她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着。 闻言,晋婆婆递出药瓶的手一缩,惊愕的发现秦乐的表情变得严肃,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不可以!” “不成功便成仁,我明白这药性,但我不怕,”她努力的游说着,“再说,他受尽天下人唾弃,研究那么多毒药,不过只是想从中找到以毒攻毒的解药,救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些辛苦不能自费。” 晋婆婆摇头,“不行!这太危险了,万一……” “这是我的决定,我一定要为他试药,何况,癸水刚过,这身子没有受孕,不会有伤了孩子的问题。” 晋婆婆频频摇头,“但他要你回来,是为了生儿--” “生不出来也要试药的,你也听到的,何况,冥的亲娘只有一个,妻子可以再娶。” “可是--”她被说得语塞。 “晋婆婆,婆婆等了好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回魂丹,有机会恢复健康,而我,如果没有遇上冥,早已离世,”双手握住她的,“我已经多活了好长一段日子,我满足了,你就帮帮我吧。” “不成,他在乎你啊,孩子,虽然过去他说他惟一在乎的只有我跟他娘,但我看得出来,你在他心上的重量也不轻啊。”晋婆婆眼中含泪,但她知道秦乐心意已定,她劝也劝不住的,只是她舍不得啊! “那么,为他牺牲,让他永远记得我也是很值得的。” 晋婆婆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瞬间的变化实在太快了,秦乐趁着握手的机会,一把抢过她手上的瓷瓶,迅速退后几步并将瓶子打了开来。 晋婆婆连忙上前,“不可以!” 但秦乐的动作还是快了一步,她已吞下一颗。 晋婆婆大惊失色,急着大喊,“来人啊!快来人--” 接下来是一片混乱,秦乐被紧急送回影苑的寝房。 人在议事厅的阎冥一听到消息后,脸色惨变,接着是火大气恼,狂奔至房内。 没想到,他娘早一步得到消息,己要侍从抱她过来,而晋婆婆则在一旁拭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出他愤怒下的困惑,晋婆婆主动开口,但声音喷咽,“少夫人决心以身试药,我拦阻不及,而夫人在听到消息后,硬是要过来看看少夫人……” 他复杂的目光看,向躺在床榻上的秦乐。此刻她脸色苍白,痛得冷汗直冒,还频喘着气,令他的心不禁揪疼。 “这孩子--”胡伶仪一开口就哽咽,她抬头看着儿子,“竟然为了救我跑去试药?她是很傻,而我太震动、太感动、也太舍不得了!”她的心中热血澎湃,替儿子高兴他讨了这么有心的妻子,“冥儿,你一定能救媳妇吧?她还那么年轻,而娘这辈子有了你跟这么孝顺的媳妇,已经值得了呀!” “我一定会救她的,娘,您放心。”他语气坚定,再看了侍从一眼,“抱夫人回房。” “夫人,你先回去吧,让主子好好的看看少夫人。”晋婆婆眼眶含泪道。 “好好。”胡伶仪频频拭泪,忧心的眼眸在离去前,仍一再回头看着床上苍白的人儿。 而房门甫关上,就传来阎冥破门而出的暴吼声。 “是谁准你牺牲自己来救娘的!” 房内吼声隆隆,秦乐眼眶泛泪的看着气坏了的阎冥,勉力开口道:“我、我不重要……”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人告诉你,你不重要?!”他失控的再次朝她大吼。 她很想跟他说,她好痛、痛得快要死掉了,他有必要让她的耳朵也轰隆隆的响吗?可是,她太痛了,即使想说些好笑的话来安抚他的怒火也没有力气,只能含泪低喃,“我只想要你幸福……” “没有你就没有幸福,你这该死的女人怎就不懂!”他黑眸冒火,气到他的心也好痛! 闻言,不争气的泪珠扑簌簌滚落眼眶,她含泪望着他,“我以为……你要我回来只是因为要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只是为了要回这条命……” “笨蛋!”他咬牙迸射,“你该想想,这世上不知有多少女人可以为我生个一儿半女,我为何独独要你回来?” 她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我知道的,所以……那些女人都有机会为你生孩子了,而我,就把该还给你的命还给你。” “你是想气死我吗?!我只要你、只要你,你明明知道的……”他说不出那一句话,但这个女人有多聪敏,他是知道的! “不……我只知道你怨我。” “我爱你、我爱你!该死的!可恶!秦乐,你听到了没有?我没有怨过你!” 他一连吼了出来。 “……值得了,我终于听到你说出口”她微微一笑,虽然声音很虚弱、脸色惨白,但此刻的她很美,脸上洋溢的幸福光彩,还有眼眸里的满足,让她看上去美极了! “撑过去!”他咬牙,口气近乎哀求。 “若能撑过去,可以许我一个愿望吗?”她笑中带泪的问。 “行!一百个、一千个,甚至一万个都可以!” 可惜了,他给她这么多愿望,但她只想到一个,“别再帮--虽然我已听到不少传言,但杜丞相、京亲王是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两大祸根……至少,让他们暂时制衡下去,不敢轻举妄动,好吗?” “那很简单,我一人喂他们几颗毒药,要定期吃解药才能活下去,那还有谁敢叛变?只要一作乱就得死!”他再度咬牙。他一点也不想要听到这样的烂愿望! 她虚弱一笑,“难怪,大主子说,只要感化了你,很多麻烦事都很好解决,自我跟你在一起后,也对你很有信心,我知道,就算再难摆平的事,只要到你手上,就容易多了,因为呼呼生命太宝贵了。”好痛,她话说得太多,只能不住喘气。 “既知生命宝贵,为何还做这样的傻事?!”他心中一抽,眼楮胀痛。 “这是我的……抉择,那娘就麻烦你……了。”她痛到一口气都快喘不过来。 “不准--不可以!”他的黑眸盛满了痛楚。 “不准……壮志未酬身先死吗?可我这一生很值得了,尤其在汉阳山庄的日子。”她勉强再挤出一丝微笑。 “不够!还不够!你给我听着,只要汉阳山庄还在、我还在,你也一定要在!”他真的不能失去她! “我……”蓦地,她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乐几乎都是在痛楚中苏醒过来,又在痛楚中昏厥过去,就这么半醒半昏的,偶尔听到阎冥带着沉痛的低哑声音,有时,在模糊视线中隐约看得见他自责的俊颜,但有更多更多时候是没有意识的。 日日夜夜,她常痛得浑身发抖,而阎冥能做的,就是紧紧抱着她,让她知道他一直守在她身边。 十天过后,她开始被迫喝下药汤,那药苦极了,也不知加了多少黄连,苦到她想吐,咽也咽不下去,但阎冥以口喂她,那代表不论她觉得这药有多苦,他都跟着她尝了,那苦似乎因此淡了些。 整整一天一夜,他衣不解带的照顾她,记录她痛楚发作的时间长短变化、喂以内服药后,多久得以减缓因药效产生的不适……只是,她醒来的时间跟次数都更少了,几乎都处在昏迷状态。 他心里的后悔与自责,深切的教他很想杀了自己! 这些痛都不该由她承受的,青蛆毒已折磨她三年多,他不该要她回来的,在外面,她至少活得健康快乐…… “痛……痛……” 每次听到她在昏睡中的痛苦呻吟,他的心也跟着抽痛,不住祈求上苍快快让她复原,终于,老天听到了,在今天,在他守了她一整夜,看见窗外晨日洒进一道道金色光芒后,她睁开了眼眸。 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阎冥憔悴的脸孔,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微喘着气,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撑……过来了?” 他沉重的点点头,俊脸上不见喜悦。 “你、你不高兴?” 他无法高兴,她所承受的痛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那些全是他害的! 她拧起柳眉,“怎、怎……么了?药不……不……行吗?” 蓦地,他怒声大吼,“你多关心下自己不行吗?那么善良做什么?你已经够苦、已经备受折磨了,为什么还不懂得对自己好一点、不自私一点,竟牺牲自己来成就别人,你是笨蛋吗?!” 这段日子里,他只能无助的看她在自己面前承受药效的折磨,他的心中憋了太多太多的痛与不舍,这一吼,宣泄了,但心仍痛着,一双黑眸更湿漉漉的。 “冥……”他居然哭了?! 他别开脸,冷冷的道:“一等身体养好,我就送你下山。”随即起身离去。 “什……”她挣扎着想起身,无奈躺了近一个月的身子太过沉重而僵硬,再抬头看向门口时,已不见他的身影。 够了!他根本什么也不能给她,只有痛楚而已! 这次是试药,那下次呢?!他过去得罪太多人,这个国家的皇上昏庸,群臣各有打算,刺客蠢动,他没有把握能好好保护她…… 终章 阎冥深吸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寝房一眼。总算醒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这个恩情他记下了,但让她离开,才是她能幸福的惟一方法。 而他在接下来的日子还有正事要做,他势必得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医治母亲的病上,才不枉她以身试药的辛苦。 秦乐不敢相信,她竟然被阎冥视为拒绝往来户!更过分的是,他命令索先跟郑尹当她的门神,还不许她去探望娘,要她好好静养就好。 他在想什么?明明最危险的时间都过去了! 要说他有什么让她满意的事,就是为了惩治杜丞相跟京亲王这两大祸害,他派了索先跟郑尹分别送了一份贵重礼物--长生不老药,阎冥还特别对外发出消息,说那是仅存的两瓶完成品。 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两个大人物会很忙,日子势必过得战战兢兢,免得性命不保。 “虽然我们查到散布山庄制造出不死药消息的是京亲玉,但杜丞相因始终没有查到杀儿子的凶手,再加上爷不再供应药品给他,他就把这股怒气全出在咱们身上,跟着渲染这个不实消息,爷便交代要一并解决。” “那请问你家的爷、我的丈夫人呢?”她非常有礼貌的问前来报告的索先。 “呃,爷说只来禀报少夫人这消息后就得走,不能打扰少夫人休息。”索先拱手后就迅速跑出房了。 溜得真快!可秦乐一点也不想追,毕竟索先的功夫高深,而明知他只守在门口,但她若再追上前,他可能就闪更远了,何况,她还算虚弱,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实,每天晋婆婆跟丫鬟们都很细心,把她当宝贝般照顾着,灵芝补汤她是一碗又一碗喝下,三餐加宵夜的调养,身子差不多都恢复了。 也在这一日,她从晋婆婆口中得知,婆婆的身子已有好转,再过半个月,就能自由行走,恢复情形十分良好。 “那冥呢?”她关切的问。他肯定劳心劳力吧。 “他很尽心的在看护夫人,你舍己试药让他很感动,但也气自己的无能,他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你的苦心自费,一定要让夫人健康起来。” “可他没来看我。”她忍不住开口。 其实是有的,但她怎能说,所以晋婆婆欲言又止。 “他要送我走。”这一次,她的口气中带了点怨怼。 “放心,等夫人好了,夫人不会让主子送你走的。”晋婆婆赶忙安抚。 “我也不想走,我是他的妻子。”她不想放弃。 “把药喝了,好好睡吧。”扯开话题,晋婆婆将桌上的药汤端到床前。 “不了,每回喝了,都睡得太况。”她下意识摇头。 “呃--是、是吗?”闻言,晋婆婆显得有些慌,也不敢正视她的眼楮。 她的神情怎么怪怪的?秦乐柳眉一皱。 是了,记得何大夫开药方子时曾跟她说过,有时候大夫会在药方里加些安睡药,是为了让病患能睡得安稳,也让五脏六腑的机能恢复一些……难道,这碗药汤里也加了安睡药? 可没道理啊,这不过是补身的汤药而己,她睡眠也很充足,何必添加……念头一转,“晋婆婆,我突然有点儿饿,可以帮我准备点宵夜吗?” “好,那药……”她有点不安的看了那碗汤药一眼。 “我慢慢喝,有点烫。”秦乐朝她微微一笑。 “那好吧。” 见晋婆婆出了房间,秦乐立即将那碗汤药倒到窗外,再将空碗放回桌上,不一会儿后,晋婆婆拿了些糕饼进来,先看了空汤碗一眼,而后松了口气。 “对不起,我突然很想睡,不怎么想吃了。”秦乐是真的愧疚,让老人家白忙了。 晋婆婆笑了笑,“没关系,睡吧,明儿早膳我再早点备些吃的过来。” “谢谢你,晋婆婆。” “我才要谢谢你,你为这个家做了好多事。”这是肺腑之言哪,只是,她真的不知主子为何要那么自虐,明明爱惨了秦乐,却要送她下山。 她莫可奈何的叹气接着转身,轻轻的掩门离开。 时间慢慢流逝,更深露重,刚过了午夜。 秦乐一直等着、期待着,终于,她听到开门声,也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慢慢往床榻靠近。 然后,有人坐上床榻,以温厚大手抚着她的额,慢慢的,往下摩挲着她的脸蛋,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带着不舍、带着怜惜…… 在抚摸到她温润的唇瓣时,他不住流连,最终,仍是压抑不了内心的渴望,俯身轻轻吻了她的樱唇。 为了爱他,为了救回他最在乎的母亲,她全然的牺牲奉献,不求回报,这就是秦乐,是他最爱的秦乐! 在他眷恋轻吻了数回,依依不舍的起身,怜惜的黑眸看向她的眼楮时,竟看到她那双清亮的美眸也正看着他。 “你怎么?”他错愕,不禁一愣。 “果然,那汤药有问题。”她微微一笑,坐起身来,看着他俊脸上的狼狈和不自在。 “我走了。”他起身,转头就想走。 但下一刻她突然唉叫一声,他随即回头,就见她急着要下床追他,却反被床褥给缠住、绊了脚,眼见整个人就要跌下床来。 他迅捷移动,飞快抱起了她,将她放回床上后,就要走人,但这一次被她双手圈住脖颈,更以身子紧贴着他,不许他走。 “我把话说白了吧,你若真要把我送走,那就让我死在这里!”她坚定说着。 他脸色刷地一白,“你--” “我说过,早在第一次上汉阳山庄时我就决定了,此生也会在这里结束,这不是随便说说的,虽然我的身份是刺客,但我到这里求的也是一线生机,何其幸运,我还遇到了一生的幸福。” 诚恳的声音、纯真的眼眸,让他忍不住将她拥得更紧,但只有天知道,做出要将她送走的决定时,他有多么的痛! “天堂山是你设置的一个完美的隐居地,在这里,你放容了那些在现实里感受到委屈跟残酷的可怜人,你的心是如此宽容而善良,只是你自己不明白而已……” 没想到她竟如此懂他,他眼眶有些湿润。 “我爱你,也许从看到你画像的那一刻开始,就将心许给了你。” 她继而向他解释,在决定执行他这个任务前,大主子给的功课就是要看他的画像,那样至少在与他见面时,不会吓得拔腿就跑。 而他因为她的沉着冷静对她印象深刻,不过他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看到画像就动了心?” “你眼中的悲伤太深,明明眼眸极冷血、极深邃,但我却从那抹冷光中看到了痛,我想来见你,想明白这双眼眸何以如此悲伤。”她眼中泛泪,“而真相实在太痛,你的身心都受了重伤,我真的很舍不得……心也跟着好痛。” “你别为我心痛,自从有了你,我的眸中只剩喜悦。” “那为什么还要我走?你明明爱我、只在乎我,也只想让我孕育你的孩子--” 他喉咙紧缩,声音喑哑,“在你之前,我一直以为山庄固若金汤,但在你来之后,才发现这不过是个笑话。” 这段日子以来,他清查再清查,却也只揪出两个侍从,但他们做的也只是监视山庄进出的新面孔,其他的,也没有能力干涉。 而他心软的让他们走人,没有做任何杀鸡儆猴的杀戮! 原来,他是担心她的安全,但他想太多了。“你错了,你这里真的很难混进来,我的主子说过,就算真的混进来,要近你的身也难,所以,只能用美人计。” 她眼中带笑,“但现在,你的身边只有一个美人,你会担心我对你不利吗?” 心结顿解,他黑眸浮现笑意,“不,对你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事实上,我惟一担心的只有--”他又变得凝重起来,“我身上也有我爹邪恶的血液--” “不!你不会的!”她立即打断他的话,“这事我跟娘聊过了,她爱上的是一个亦正亦邪的男人,后来会有如此变化,是因为他练武练到走火入魔,再加上不当的药物治疗,个性才产生扭曲,有了荒诞不经的丑陋行为。” 他凝睇着她,觉得好不可思议,“怎么你刚好都知道我最在乎的两件事是什么?” “那是因为我爱你、了解你、知道你心里的苦,所以,我得先找出答案,好解开你的心结。” 他的心热烘烘的,相较于她的积极,他突然觉得自己亏欠她好多,他只懂采取不见她,还硬要将她送下山的消极方法,只是为了断绝对她一切的妄念……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把你送走,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他深情的给了承诺。见她泪眼迷濛,他俯身,灼热的唇贴上她的红唇,喃喃低语,“这一生,阎冥只爱一次,只爱你一人,我的秦乐……” 在喜悦的泪水滑落她脸颊之际,他温柔的吮去,又再吻上她的唇,给了她一个最温柔、最甜蜜的吻。 而她心中愁云尽扫,这是她用生命博来的幸福,也算是任务成功。 尾声 数月后。 汉阳山庄多了一个大肚婆,不管她往哪儿走都有一大串人跟着。 “小心,这里有台阶。” “小心,这里有柱子。” “小心,这里有门哪。” “少夫人,小心,这里有--花!” 花?!秦乐忍不住翻白眼,再看着围在身边的婆婆、晋婆婆、郑尹、索先,还有好几个丫鬟。老天,不就是怀个孕,她也只是到花园走走,怎搞得像神明出巡?! “娘、晋婆婆,还有你们大家,我就这么乖乖的坐着,你们离我稍微远一点好不好?”坐在亭台上的她笑着跟大家拜托。 “好。” 她现在是山庄里的宝,每个人都对她言听计从,于是一群人很合作的倒退三步,停,继续盯着看。 天啊,她快疯了! 终于,下一刻,她的救星来了,她差点没流下泪来。 阎冥从回廊走过来时,马上接收到亲亲老婆的求救目光,再看到离她三步,却一双双眼楮都盯着她看的众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笑!也不想想闹出人命的是谁?!他可以自由地四处走,她带球走还不够,更得带一大串肉粽……她真要疯了! “好了,我陪秦乐一会儿,你们--娘,可不可以……”他向母亲示意。 她立即明白的点点头,但不忘叮咛,“你也是大夫,要好好照顾--” “娘,她很健康。”他连忙打断母亲的话。老人家似乎都有碎碎念的通病,从娘的病好了后,他就领教过多回。 “好好好。”胡伶仪笑咪咪地带着一群人离开,让小俩口--不对,连肚子里的算起来可是一家三口了,让他们好好独处。 众人走后,阎冥将娇小的秦乐抱入怀中,“抱歉。” 她一愣,抬头看他,“抱歉什么?” “娘跟大家--” 她笑着摇头,“这种事有什么好抱歉的,我知道他们在乎我、关心我,我很幸福的,只是不好意思让他们跟进跟出,才要他们离远一点。” “他们很乐意。” “我知道,就像我很乐意当你的妻子。” 闻言,他深情的凝睇着她,却无法很乐意的告诉她一个天大的秘密。 虽然秦乐已经将她如何进到异色组织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但显然,有人利用了她的美貌与坚韧的意志,让她主动把自己像祭品般送到他面前。 好友欧辰威才说过,他无意中查到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在她身上下青蛆毒的人,就是异色组织的大主子! 这笔帐还真的很难算,若没有“他”,秦乐绝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可他又让她痛苦了这么久…… “你在想什么?”秦乐不解的看着他。 “我在想--有你真好……” 他低下头,深情的吻上她的唇,决定暂时将这个秘密封存在心底。 反正他们幸福就好--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