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二娶》 楔子 她从小到大的心愿只有一个,对别人来说非常简单的这一件事,对她来说却是难如登天,压根不知道有没有实现的一日。 她想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出房间,不受拘束的天南地北到处行走,但从她出生以来,她的脚就因为不明原因,导致无法步行。 双脚的残疾,让她只能镇日关在房里,身子也跟着不好,总是小病不断,直到现在都已经十九了,也没有人上门提过亲。 对于婚姻,她很早就不抱期望,只希望总有一日双脚的毛病可以好。但爹爹从小到大为她遍寻名医,也不见状况好转,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奇迹能够出现,就算机会微乎其微…… 只是现在,或许她连那微乎其微的机会都等不到了— 「羽茵,妳再撑一会儿,世坤已经去帮妳请名医过来了,只要再几日,再几日就好了!」 她全身发烫,似昏又醒,自从一个月前不小心染了风寒,她就一病不起,越来越虚弱,到现在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听到爹焦急的嗓音不断在耳畔出现。 她的时候到了吗?这样也好,她终于能够脱离这副残弱的身子,不再终日郁郁寡欢,只能从窗户望着外头的天空,犹如囚禁在笼中的雀鸟。 对于爹爹和大哥无微不至的照顾,这辈子她是无法偿还了,下一辈子她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他们的恩情,不会有任何怨言。 下一辈子,她的要求不多,只要给她一副健康的身子、一双良好的脚,身分高低贵贱都不要紧。 她要的,其实很简单,但对这一世的她来说,好难。 意识逐渐模糊,就连爹的叫唤也开始飘忽、远去,越来越听不真切,看来她已经走到尽头,再撑也撑不了太久。 不知下辈子的她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希望上天真能听到她的恳求,怜悯她,别再开这么大的玩笑,给她一个与正常人相同的开始吧…… 第一章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奇怪,是谁在讲话?这个声音……好陌生…… 「没想到王妃这一回真的做绝了,差一点就把自己的命给赔上了。」 「但王妃昏睡了这么久,也不知还会不会醒来呀……」 做绝了什么?王妃?她们到底在说谁? 她从浑浑噩噩的沉睡中睁开眼,感到万分疲累,眼睛好一会儿才凝聚焦距,终于瞧清楚眼前景像,却诧异的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头顶那华丽的床帐,与原本所使用的素雅床帐完全不同,还有屋里所弥漫的浓烈薰香,也让她极度陌生,闻得非常不习惯。 她到底在哪里?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床边的两位丫鬟一听到床上有动静,即刻转过头,见她张开眼,莫不惊喜的唤道:「王妃,您可终于醒来了!」 「您这一昏,可昏睡了将近十日呀,都快吓死咱们了!」 王妃?她们唤她王妃?可她并不是什么王妃呀!她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干哑不已,完全发不出声音。 「王妃,您想喝水吗?奴婢马上帮您倒来。」其中一名丫鬟转身倒茶去。 「奴婢去请御医再来帮王妃瞧瞧。」另一名丫鬟也转身离去。 她头昏脑胀,真的不懂到底怎么了,她又不是什么王妃,爲什么她们一直这么唤她? 她明明就叫朱羽茵,只是个商贾之女,甚至根本从未下嫁于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王妃? 丫鬟倒了杯茶过来,扶起她虚弱的身子,喂她喝茶,她从茶水中见到了自己的倒影,猛然一震,不敢相信眼中所见。 「王妃,怎么了?这茶水……有问题吗?」 她不顾喉咙疼痛,勉强发出一点沙哑到了极点的声音,「镜、镜子……」 「啊?是。」 丫鬟只好暂时将茶杯搁着,转身至妆台拿来一面铜镜,她用着虚软无力的手勉强捧住镜子,在看到镜面上所映出来的容顔后,再度一愣,迟迟回不了神。 镜子里的女子是个娇艳的美人,虽然因爲昏睡多日而显得非常憔悴,但还是看得出原本艳丽的模样,绝对是个倾城倾国的绝色。 怎么会这样?朱羽茵哑然无语。这不是她的脸蛋呀!她再低头看着自己涂上丹蔻的指尖、傲人的胸脯,与过往的纤细如柳完全不一样,再度惊觉这个身子也不是自己的。 这是梦吗?要不然怎么会发生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 「王妃,御医来了!」 朱羽茵还陷在错愕之际,另一名丫鬟已经领着御医进到房内了。 御医在替她把过脉,上上下下都检视过一遍后,微扬笑意说:「王妃的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养、多多进补,很快就能恢复精神的。」 「我……不是什么……王妃……」 「什么?」因爲她的声音非常虚弱,御医有些听不真切。 「我不是……你们口中的……王妃……」 御医一愣,他后头的两位丫鬟也错愕的倒抽一口气,低声喃道:「王妃……失忆了!」 她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失忆,但她到底该如何向他们说明白呢? 御医镇定的再帮她诊了一次脉,上上下下又看了一遍,才道:「王妃,请别担心,您可能是因爲意外受到太大的冲击,而暂时失去了记忆,才记不得自己的身分,不要紧,多休息个几日,记忆应该就会慢慢恢复,要是过一段时日还没恢复的话,咱们再来想其他的治疗办法。」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或许她真的在梦里,只要从梦里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她不必惊惶害怕! 所以她不再与他们争辩她的身分问题,浓浓的疲惫感爬满全身,她躺回床榻,闭上眼,心想这么做或许就能离开这诡异的梦境,回到她所熟悉的真实世界。 结果她睡了醒、醒了又睡,浑浑噩噩又过了三日,却始终都在这一间华丽的陌生房间里,陪伴在她身边的,一直是那两名陌生的丫鬟,直到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接受事实,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上天再度开了她一个大玩笑,她以爲自己病死了,就该去阴曹地府报到,没想到阴曹地府没去成,却附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因此又活了过来! 爲什么?她真的不懂,上天如此的安排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从刚开始的错愕震惊,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她不知道这种状况会维持多久,或许再过个几日,鬼差就会发现这个错误来将她带走,那么在这个错误结束之前,她又该如何自处? 想来想去,也只能先暂时顶替这个身子原本的主人过日子,没有其他方法了。 希望鬼差来带走她的日子不会太久,因爲她不想占着其他人的身子太久,毕竟顶替着别人的身分过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日子,心里总觉得不舒坦。 等到第四日,朱羽茵暂时对现状认命、精神也好上不少时,一个男人不期然的闯入房里,不但吓了她一跳,还带给了她极大的震撼— 「你可终于醒了,这一回没死成,真不知是你的遗憾,还是我的遗憾。」 她坐在床上,傻愣愣的瞧着眼前男子,他非常年轻,约莫二十五上下,长得非常俊秀,全身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但那冷傲的表情,再加上不带情感的讥讽口气,却有种强大的疏离感,难以亲近。 「你是谁?讲话爲何如此不客气?」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只因他那冷淡无情的话语实在是太过刺耳,让她很不舒服。 「寻短不成,现在开始装失忆,想博取我的同情或愧疚?」男子冷哼一声,明显的不屑。「不管你的失忆到底是真是假,都别以爲我会因此改变对你的看法,所以你还是省省吧。」 寻短?这个身子原本的主子是自杀而亡的?爲什么?她错愕的呆愣住,久久没有接话。 一旁的丫鬟见她呆愣又苍白的表情,以爲她被男子所说的话大大打击到,只好硬着头皮出声缓颊,「王爷,王妃才刚苏醒没几日,身子还虚得很,请王爷……怜悯一下王妃吧。」 王爷?所以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就是她现在所依附的身子主人的丈夫?看来这一对夫妻的感情……很不好。 朱羽茵此刻真有一种想笑的冲动,笑此情此景的荒谬,她居然得哑巴吃黄连的承受根本就不属于她的讥讽,她何其无辜? 男子冷瞪了出声的丫鬟一眼,丫鬟畏惧的瑟缩一下,之后才转身拂袖离去,临走前道:「希望你好自爲之,别以爲你每一回都能那么好运的逃过一劫。」 直到那男子离去,两个丫鬟才松下一口气,不过瞧着她的眼神都有一些尴尬,似乎怕她会承受不了刚才那些无情的话语。 朱羽茵只是淡淡笑了笑,根本就不介意,因爲她又不是他所厌恶的正主儿。但她想,她有必要弄清楚这对夫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不会像刚刚一样,没头没脑的被骂了一顿。 瞧见主子不怒反笑,两个丫鬟错愕的对望一眼,如果是从前,她们俩可能就要开始收拾满屋子被摔碎的花瓶残片了。 「你们俩……一个叫春花、一个叫秋月是吧?」 「是。」两人同声应答。 「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你们可以告诉我,我所该知道的一切吗?」 「呃……这个……」她们有所顾忌的犹豫着。 「不要紧,好的坏的全都告诉我,我不想听好听话,我要听的是实话,就算是难听的实话,我也不会怪罪你们,放心吧。」 秋月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是这样的,王妃……」 经由两个丫鬟的述说,朱羽茵才明白,这个身子的主人名叫「姚孟筝」,是当朝户部尚书的独生爱女,虽然是个绝色美人,却被家人宠得任性骄纵,脾性是出了名的泼辣。 而刚才那名男子,正是当今皇上的三皇子闻人玄绪,受封礼王,爲周贵妃所出。 姚孟筝之所以会嫁给闻人玄绪,全是她主动向爹提起的,因爲她偶然间见过闻人玄绪一回,就被他那不容人随意靠近的矜贵之态所吸引,打定主意非他不嫁。 户部尚书爱女心切,只好硬着头皮向皇上提了这门亲事,而因爲户部掌握国家的财政,皇帝多有倚重,便允了,于是姚孟筝顺顺利利成爲礼王妃。 但这却是一切错误的开始。她的任性骄纵在嫁人后一点都没有改变,让闻人玄绪非常厌恶,所以夫妻关系没几个月就闹僵了,闻人玄绪甚至直接与她分房居住,在王府内能不见她就不见她,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姚孟筝怎么能够容许自己被冷落,因此开始在府内拚命惹事,就是要逼他出现面对她,这任性的举动导致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糟,如果不是碍于是皇上指婚,再加上她有户部尚书撑腰,他早就将她休离,哪还容得下她在礼王府作威作福。 两人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就在十多日前。 姚孟筝在后花园内拉住看到她就要离开的闻人玄绪,两人停在大池边大吵一架,接着他愤而甩袖离去,不打算再与她说任何一句话— 「闻人玄绪,你给我站住!」姚孟筝拔高嗓音尖叫,「你再不站住,我就跳池寻短,让你后悔莫及!」 他根本甩都不甩她,继续往前迈步,她总爱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他早就没感觉了,况且他很清楚她只敢嘴上逞能,才没那个勇气真的寻短。 然而这一回她是真的被气到失去理智,也象是突然着了魔,居然不顾一切地转头一跳,栽入又深又冷的池子里。 「啊—王妃跳池了!」 「快来人救命哪—」 在场的春花及秋月尖叫求救,闻人玄绪才惊觉她真的跳池了,他即刻跑回来,跳入池里救人,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将不断往下沉的她捞起。 姚孟筝先被赶到池边的仆人们拉上去,紧接着闻人玄绪才被拉上来。 他一身湿淋淋的焦急询问:「王妃状况如何?」 其中一名仆人颤抖的探了探躺在地上的王妃的鼻息,才小声回答,「王妃……没气了。」 「你说什么」闻人玄绪讶异的来到姚孟筝身旁,伸手一探,真的没气了,再摸她颈间脉搏,也感受不到跳动。 她就这么死了?简直太可笑、太荒谬了! 「快、快去请御医!」闻人玄绪回头命令仆人,就算这么做根本于事无补。 此刻的他心绪很混乱,不知自己到底该懊恼刚才的不理不睬,还是庆幸自己终于解脱了,不必再面对这么一个骄纵、不可理喻的女人? 他虽然厌恶她,但也没想要逼她死,她爲何要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甚至真的将命给赔了去? 正当他紧皱双眉、内心纠结不已时,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姚孟筝突然眉一皱,噗的一声吐了好大一口水,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王妃?」他讶异的再度探她鼻息,发现她又开始呼吸了,虽然气息非常微弱,但肯定是有的。 真没想到她在断气没多久之后又活过来了,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听完两个丫鬟讲完十多天前那让人惊愕连连的一日,朱羽茵的心里终于有个底了。看来姚孟筝那赌气的一跳,真的将自己的命给跳没了,她才会阴错阳差的取代她继续活着。 难怪刚才闻人玄绪对她的态度会如此糟糕,原本的姚孟筝得负极大责任,怨不得别人。 丫鬟们小心翼翼的瞧着王妃的表情,就怕她有什么不悦,却见她一脸的心平气和,和之前的性子天差地远,说真的,她们实在非常的不习惯。 难道人一失忆,不但过往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连性子也会跟着改变?如果真是如此,那王妃应该更早一点失忆才是! 第二章 朱羽茵瞧着她们那有些不解的表情,淡淡一笑,「没事的,你们就当过往那个骄纵跋扈的姚孟筝已死,现在这个姚孟筝已经重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了。」 她因爲残疾,再加上小病不断,长年待在房里,看透人世无常,所以性子也偏淡然了些,真的假装不出姚孟筝那骄纵的性子,干脆就不装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反正说不定再过不久她就会离开这个身子,重新投胎去,所以她也懒得费神装模作样,走一步算一步就是。 「是。」两个丫鬟同声应答,内心还是有许多想不通的困惑。 只因王妃自昏迷苏醒之后,整个人气质都变了,虽然还是那一张娇艳的脸蛋,但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温柔娴雅,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 如果失去记忆真能让一个人彻头彻尾的改变,那她们希望王妃干脆就不要恢复记忆好了! 朱羽茵继续待在房里养身子,脑子里所想的却是爹和哥哥,她的死肯定让他们非常伤心,但她除了跟着难过之外,也无法做任何事。 她现在在帝都明曜城,与她的故乡长乐县相隔千里之遥,她根本无从知道家人目前的状况,也不敢知道。 因爲她怕在得知家人的消息后,她会舍不得死,会想回去看他们,但她现在是姚孟筝,且随时都有可能回归九泉之下,所以她甯愿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将来再度离开时,牵挂也会少一些,也免得家人再受一次生离死别的痛苦折磨。 闻人玄绪疏离她、冷落她,对她来说是好事,因爲她可以静静的等死,不必应付他,乐得轻松,只不过姚孟筝的家人,却是个棘手的麻烦呀— 「呜……筝儿,你可终于醒来了,娘都快被你给吓死了……」 朱羽茵本坐在床上发愣,却被突然闯入房内的中年妇人紧抱在怀里,勒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中年妇人一直在她耳边哭哭啼啼,很是激动,她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干脆就让她抱个够、哭个够,自己还是少说话的好。 这位有些福态的夫人就是姚孟筝的母亲?真好,她真正的母亲很早就死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亲人间的拥抱,就趁这个机会回味一下好了,反正她也挣不开。 姚夫人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才止歇,松开环抱住女儿的手,瞧着女儿依旧有些憔悴的脸蛋,「听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吗?」 「是呀,娘,对不起,女儿连您都不认得了。」朱羽茵有些无奈的苦笑。 「我苦命的女儿呀……」 姚夫人又抱着她的头开始大哭特哭,让朱羽茵很是头痛。 「早知如此,当初娘拚死也要阻止你嫁他,也不会落得现在这番境地了。」 一旁的春花及秋月对望了一眼,内心一阵默然,这段婚姻到底是谁苦命,还真有得说呢。 朱羽茵刚才只是假装有些无奈,现在倒是真的无奈了,她似乎该说些什么话以示安慰,但就怕安慰不成,反倒让姚夫人哭得更是凄厉,害得自己耳朵疼。 就在姚夫人还抱着女儿不断地哭哭啼啼时,闻人玄绪进到房里,毕竟是岳母到访,他就算再如何厌恶来到这里,还是得露一下面,尽一下最基本的礼数。 「岳母,近来可好?」 「你—」姚夫人一听到女婿的声音,立刻放开女儿,站起身来气呼呼的指着他骂道:「要不是你,咱们筝儿怎会落到这种地步?你还有没有良心,居然对筝儿不闻不问,一点情义都没有!」 照理说闻人玄绪是王爷,姚夫人根本没有资格指责他,但身爲母亲,护女心切,使得她已经完全忘了礼数。 他脸色瞬间一沉,没反问她过去这些年到底是如何教养女儿,可以将女儿养得如此骄纵跋扈,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岳母,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要不然这座礼王府早就没有她容身之处,她寻短来威胁我,导致现在伤身又失忆,是她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你说什么—」 「娘,别再说了。」朱羽茵赶紧拉住姚夫人的衣袖,她大概已经知道,姚孟筝的性子是怎么来的,就是被毫无条件宠坏的。「这事我的确有不对之处,您就别再和王爷争执了,好吗?」 姚夫人不敢置信的倒抽一口气,回过头来瞧她。自己女儿的性子她当然清楚,从来只有别人认错的分,哪可能她认错。 闻人玄绪也讶异的瞧了她一眼,真不敢相信她也有自我反省的一日,老天这时恐怕要下起红雨来了。 春花及秋月再度对望了一眼,很能理解他们此刻错愕的反应,不感到错愕那才奇怪。 「哎哟,我可怜的女儿呀……」姚夫人又坐回床上抱住女儿,声音哽咽,「你肯定被他的无情伤得不轻,才会如此绝望,娘明白、娘全都明白……」 朱羽茵哭笑不得。这到底是哪一种的明白?分明就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女儿性格大变。 「别担心,娘马上带你回家休养,别留在这里让人糟蹋了,好吗?」 「娘,女儿既然已经嫁人,就不该因爲一点小问题就避回娘家去,这会给人说笑的。」她虽然还没真的嫁人,但这点道理她还懂得。 「呃?」姚夫人再度不敢置信的一愣。 朱羽茵不知道的是,之前姚孟筝可是三天两头就回娘家哭诉闻人玄绪是如何的冷淡,两、三天不回礼王府是常有的事,才不管别人笑话不笑话。 闻人玄绪神色复杂的瞧着她。怎么她死里逃生后,不但失忆,连性子都变了,从任性骄蛮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识大体的小女人? 「筝儿,别担心,娘明白你的不正常只是一时的,等身子逐渐恢复后,脑袋也会跟着回复正常的。」 姚夫人还是不愿意面对现实,让朱羽茵有些头痛。 不管女儿怎么劝,姚夫人都打定主意要带女儿回娘家,愤怒的对闻人玄绪说:「王爷,我要将筝儿带走,亲自帮她调养身子,请您别阻拦!」 「岳母请放心,我完全不打算阻拦,你想带她回去调养多久就调养多久。」他非常爽快的大手一挥,「需不需要我多派几个人来帮忙整理行囊,好让你们能够更快回去?」 没想到女婿这么不留情面,丝毫不加以挽留,甚至象是恨不得她们马上离开一样,姚夫人更是怒不可遏,「你—」 「娘,别这样。」朱羽茵再度拉住她的手,「我不会回去,我要留在这儿继续休养。」 「筝儿,你疯了不成?」姚夫人拔高嗓音,瞧着女儿的眼神活像是见鬼了。 「我没疯,我是真的不想走。」 她在这里,虽然会被冷落、无人闻问,但这正是她想要的处境,反倒回到姚孟筝的娘家,一天到晚被娘家的人关心、包围,那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麻烦呀。 因爲她根本就不是姚孟筝,她只想默默的过完这一段荒谬日子,不想再引起更多没有必要的注意。 「不行,娘不放心让你继续待在这儿了,你必须跟娘一起回去!」 「娘—」 姚夫人反抓住她的手,使力拉她下床,没想到这一拉,居然拉出意外来,她冷不防从床榻上摔了下来,痛呼出声,「啊!」 「筝儿?」姚夫人担心的蹲下身,懊悔不已,「你还好吗?哪里摔疼了?」 「王妃!」春花及秋月也赶紧来到主子身边关心。 只有闻人玄绪还是站在原地,没有靠近的打算。他微蹙眉心,不懂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她是故意在他面前摔下床,好示柔弱?难道她现在知道耍骄纵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关怀,所以改用哀兵政策了? 「我没事……我没事……」她强忍着痛意,勉强漾起一笑,「只不过在床上躺久了,身子虚,就连脚也使不上太大的力气,才会不小心跌下来。」 她的脚……居然有痛觉了!这个认知让她大受震撼,也猛然惊觉,姚孟筝是个正常人,双脚是好的,可以自由自在的到处行走,不受拘束。 她在死前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知道靠自己的双脚走路到底是什么感觉,没想到这阴错阳差的附身,居然让她有机会实现死前心愿,该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 原本了无生趣、只想默默等待鬼差来讨命的她,此刻终于瞧见了一丝希望光芒。或许她能趁着再度离去之前,靠着这个身子一圆梦想,不再有任何遗憾。 闻人玄绪继续瞧着她,感到非常的不对劲。一个人不可能因爲失去记忆就连性子也跟着改变,她如果不是在作戏,肯定是有什么隐情! 他暗暗冷哼,他就等着看她还有什么把戏可耍,相信以她那骄纵的性子,想僞装也撑不了多久,一定很快就会原形毕露,变回从前那个让他厌恶的姚孟筝! 姚夫人要带女儿回娘家休养的这一出戏,最后还是在朱羽茵的强力坚持下,顺利落幕,虽然姚夫人还是不敢相信女儿的性子会变得她都不认得了,但也只能无奈的打道回府。 好不容易请走姚夫人,朱羽茵暗暗松了口气,而闻人玄绪对她的态度依旧冷淡,冷哼一声就离开房间,也让她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 很好,没人理她了,这正是她所想要的,求之不得。 原本没有生存目标的她终于振作起来,不再一个劲的只坐在床上发愣,等待鬼差来接走她,她已经决定要好好珍惜这一段多出来的日子,靠着姚孟筝的身子一圆多年来的梦想—靠自己的双脚走路。 如今她一有空,就会在房内学习走路,摸着家具慢慢行走,丫鬟们都以爲这是久躺在床上所出现的后遗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陪着主子一同练习。 「王妃,小心一点!」 「累了吗?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了?」 朱羽茵从一开始的频频跌倒,摔得脚上青一块、紫一块,慢慢地终于领会其中的诀窍,这样的欣喜,让她常常练习到脸蛋都冒起薄汗,还不打算休息。 这种可以自由行动的感觉真好,原本郁结的心也跟着开朗起来,脸上总是漾着开心的笑意,像个玩心十足的小女孩。 等到她已经走得有模有样后,她不再将自己关在房里,开始试着走出去,在附近走走绕绕,并且不要春花与秋月的跟随。 因爲她们俩太大惊小怪了,见她身子略微不稳的一晃,就赶紧靠过来扶她,然后拚命的求她休息,吵得她很头痛,所以她甯愿自己一个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乐得清静。 此刻的她正是一个人,走在院落附近的穿廊上,摸着穿廊的扶手慢慢行走,走累了,就扶着栏杆站着休息,一边吹着自然的风,一边看着王府内的景致。 很舒服、很自在,她很喜欢。 好巧不巧,刚回府的闻人玄绪经过附近,就见她独自一人站在穿廊上,表情看起来极爲悠闲自在,与过往的气质完全不同。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衫裙,脸上不施脂粉,绾起的发髻上只插了几支简单的玉簪子,与从前艳丽的装扮截然不同,反倒看来顺眼不少。 他微蹙起眉,听说这段时间她的记忆一直没有恢复,个性也没有回到过去那骄纵的态度,对任何人都客气有礼得很,已经吓到不少人了。 而她的双脚似乎因爲长久卧床而有了些后遗症,最近非常努力的在练习走路,似乎还将走路当成了兴趣,乐此不疲。 而他这一阵子对她的不闻不问,也没听到她发出任何的抱怨,甚至是怡然自得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好像有没有他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第三章 他本以爲她假装个几日就会故态复萌,没想到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她似乎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改变了。 但她怎么可能会变得这么多?从前的她是三天两头的想引他注意,一不顺心就吵吵闹闹,泼辣得很,可现在的她,已经看不到傲慢之气,反倒散发出一种温柔娴雅的气质,让他一直有种错觉,在他眼前的这个姚孟筝不是原本的她,而是披着姚孟筝外皮的另一个女人。 有这种可能吗?明知这种想法很荒谬,他还是忍不住这么想,因爲除此之外,他已经找不到更贴切的原因来解释她的改变。 朱羽茵休息得差不多,又开始迈步行走,路经三阶的矮阶,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踩下矮阶的脚步一滑,顿时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往前摔跌— 「啊—」 「当心!」 闻人玄绪没有多想,马上冲了过去,在她跌落地的前一刻,从后方环住她的腰际,稳住她的身子。 心惊胆跳的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转头瞧着抱住她的男人,发现竟然是闻人玄绪,她马上脸一红,站稳了脚步,亟欲挣脱他的怀抱,不想与他太过亲近。 虽然这个身子原本的主人是他的妻子,可她不是,她还是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不习惯与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见她避他避得快,好像他做了什么唐突的举动,他不禁蹙了蹙眉,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这真的是他的妻子?之前她爲了靠近他,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果是以前的她,绝对不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肯定紧紧缠着他不放。 真是矛盾,他居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到底该继续把她当成从前那一个姚孟筝,还是该重新认识改变后的她? 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悦的神情,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似乎不太对,赶紧躬身道谢,「多谢王爷拉了我一把,才没让妾身跌得狼狈。」 闻言,他眉心的皱痕又深了几许,一双深沉的黑眸瞧着她好一阵子,象是想从她身上瞧出什么端倪来,好一会儿才答道:「从前的你,不会如此客气。」 「是吗?我忘了。」她淡淡一笑,反正有什么问题,一律都推到失忆上头,也没人能够奈她何。 但他瞧她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己的秘密会被他看穿似的,所以她一心只想着赶紧离开,免得被他越看越心虚。 「如果没别的事,妾身就不打扰王爷了。」 朱羽茵再对他行了一次礼,也不管他探询似的眼神,转身继续往前走,当作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似的。 闻人玄绪瞧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的困惑也越来越深,思索了一番,决定改变过往对她不闻不问的态度,好好关注她。 她爲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出答案不可! 之后,闻人玄绪开始命人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无论她做了什么,都要巨细靡遗地向他回报。 经过这阵子的观察,他可以确定她是真的改变了。从她醒来之后,她对下人的态度就很好,不再用王妃的身分颐指气使,与过往判若两人,而原本对她多有微词的下人们,也慢慢改观,甚至有不少下人在私底下偷偷讨论,希望她永远不要恢复记忆。 而她的喜好似乎也变了,命下人备了不少书,她现在不是在王府内到处走走看看,就是窝在房里看书,倒成了个小书痴。 有趣!越是观察她,他就对她的改变越有兴趣,更想追根究底。 朱羽茵当然不知道闻人玄绪暗中在注意她,她还是照着自己的心意过日子,珍惜着多出来的每一日。每当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没被鬼差带走,她都会心怀感激,然后好好的过完新的一日。 这一日,她照样甩下两个丫鬟,一个人在王府内走走看看。 她不得不赞叹礼王府的腹地广大,她每日逛一点、逛一点,逛了许久都还逛不完,甚至常常会迷路,总是得等丫鬟寻到她,或是恰巧遇上路过的奴仆们,她才找得到回去的路。 走着走着,她来到了一座荷花池前,池边有一座花亭,打算到亭内稍作休息,怎知一走进去,却发现石桌上搁著文房四宝,还有一幅画了一半的山水画。 「奇怪,这是谁画的?」 这是一幅气势磅礡的流瀑图,瀑布流动的笔触强劲有力,毫不拖泥带水,看得出来应该是男人所画,而且画技不凡。 「画得真好,真可惜没有完成……」 「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 闻人玄绪质问的嗓音突然从亭外传来,吓了她好大一跳,她将眼神从画中擡起,转移到他脸上,才发现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悦。 原来是他画的?他是在怪她的出现打扰他画图的兴致吗?实在怪不得她要这么联想,因爲她知道从前的姚孟筝非常不得他的喜欢,他是能不见就不见的。 虽然如此,她还是漾起淡笑,客气的说:「妾身只是偶然逛到这儿,想要进来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会打扰到王爷作画的雅兴,真的很抱歉。」 他进到花亭内,目光依然紧瞅着她不放。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认爲她在找借口接近他,是故意到这里来与他「不期而遇」,不过这阵子她变得太多,已经无法用过往的那一种想法看她。 她的镇定自如,优雅得如一朵亭亭而立的白莲,那云淡风轻的浅笑,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让人玩味不已。 要是以前,他肯定会马上要她滚,不过他现在对她很有兴趣,也就不介意继续与她周旋。 他瞧了瞧自己画了一半的画,似笑非笑的问:「你说这画好,那么究竟是好在哪里?」 他不打算赶她走?她虽然有些讶异,但他既然问了,她也就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笔法苍劲有力,流瀑的水势一气呵成,完美的勾勒出水流湍急之感,栩栩如生,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她对品画还算是有些心得,之前因病待在房里时,哥哥怕她无聊,都会搜罗一些不错的画卷来给她品评一番,藉此消磨时日。 他讶异的挑了挑眉,她是真的懂画?失忆前不懂的东西,怎么可能在失忆后不经学习就突然懂了?她带给他的惊讶与不解,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另外有一种感觉,妾身不知到底该不该说……」她略微顿了顿。 「但说无妨。」他倒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些什么。 她瞧着花亭外荷叶错落的景致,再瞧向桌上的画,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王爷面着荷花池作画,但落笔而出的却是流瀑,似是心不在此,或许流瀑所在的山林,才是王爷心之所向,只不过因爲某些原因暂时无法随心所欲,才会藉由画画抒发心情。」 闻人玄绪猛然一震,不敢置信,她居然将他的心思说得分毫不差,恍若心有灵犀 之前他与她不必说心意相通了,各种喜好、习惯全都不一样,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她却能侃侃而谈他的画作,气质迥然不同,让人刮目相看。 朱羽茵见他一直盯着自个儿瞧,却迟迟没有搭话,不禁有些紧张,「妾身……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你没说错。」他终于回过神来,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笑意,是真心的笑,而不是过往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冷笑。 这是上天对他的弥补吗?他本以爲这段婚姻已经没救了,这辈子都得与骄纵的妻子绑在一块儿,但事情居然出现转机,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如果她一开始就是如此温婉得体,能够懂得他的喜好,甚至能够与他有共同话题的交谈上几句,他又怎会无视她的存在? 她这一变,真是变得太好了,连他也忍不住希望,她绝对不要再变回原来那个让他厌恶的女人! 第一次瞧见他对自己笑,朱羽茵不禁感到有些羞窘,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只好选择赶紧离去,免得自己会越来越手足无措。「妾……妾身不打扰王爷的雅兴了,就此告辞。」 她微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笑脸,脚步微急的从他身旁经过,离开花亭,却在花亭前的岔路愣住,左瞧右看,不知该往哪边走才好。 闻人玄绪瞧着她有些慌乱的举措,居然觉得此刻失了稳重的她,竟也异的吸引人。 「若要回你的院落,就往左边走,往右只会离你的院落越来越远。」 「呃?」她心虚的一愣,他竟看出了她的无措,真是丢脸极了! 她转头一瞧,果然见到站在花亭内的他还是带着笑意,与过往冷淡至极的态度截然不同,害她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 她可以应付他的冷淡,但他莫名的对她好,反倒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有种头痛的感觉。 她不想招惹他,看来往后在王府内散步时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免得又与他碰上了。 朱羽茵状似冷静的朝他行礼,才赶紧往左边的回廊走去,只可惜略微仓卒的步伐早已泄露出她真正的心思。 闻人玄绪瞧着她的目光依旧没有收回,嘴角的笑意也深了几许,因她刚才的反应玩味不已。 失忆前的她,恨不得想尽办法靠近他,求得他的关注,没想到失忆后的她,倒是开始避起他来,反撩拨起他的兴趣,他暗自在心中做下决定,得多找找机会,主动接近她。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反正无论怎么转,他们俩都还在礼王府内,依旧是夫妻,想避也避不了的! 闻人玄绪派人来传话,今晚要过来与妻子一同用晚膳,这个消息让春花及秋月又惊又喜,赶紧特地再整理一遍房间,每一处小细节都不敢马虎。 坐在窗边看书的朱羽茵瞧两人兴奋的,实在是哭笑不得,不懂闻人玄绪只是来吃顿饭,真有那么大不了吗? 「王爷过来吃一顿饭,你们就如此大惊小怪,不怕被人取笑?」她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王妃,您还真是把所有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呀。」春花赶紧向主子解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王爷已经许久不曾到您这儿来用膳了,这难得一见的好机会,怎么能够轻易错过?」 「是呀王妃,王爷既然打算来用膳,如果晚膳的气氛不错,或许就会顺势留下来过夜,这对王妃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呀。」秋月跟着附和。 「呃?过夜?」朱羽茵错愕的一愣,完全没想到这个可能。 这副身子与闻人玄绪是夫妻关系,留下来同床共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问题在于,现在住在里头的灵魂,已经换成她朱羽茵了。 一想到必须和一个与陌生人差不多的男人同床,她终于感到情况不太妙,忍不住开始紧张起来。 他不是很厌恶自己的妻子?既然如此,应该不会想要留下来,主动找罪受吧? 「王妃,奴婢等一会儿就帮您精心妆扮一下,肯定能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春花已经雀跃不已了。 「千万不要!」她心惊的即刻拒绝。 「爲什么不要?这是王妃的大好机会,只要王爷愿意留下来过夜,与您好好的缠绵一番,您就有机会怀上孩子,这样才能巩固自己在府内的地位呀。」秋月不解的轻蹙起眉来。 缠绵一番?怀上孩子?朱羽茵的脸蛋立刻涨红。她还是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这些话对她来说太羞人了,她根本不敢想那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对于男女间的情事,甚至夫妻间的闺房亲密,她是完完全全的门外汉,不知该如何应付。 不行,她绝不能慌了手脚,就此坐以待毙!他过来用膳,她不会阻止,但是他绝对别想碰她一根寒毛,她得赶紧想应对的办法,好避开这件事,如果他到时真想对她做些什么的话。 春花及秋月纳闷的对望一眼,只因主子现在紧张的表情,真象是即将大难临头,但王爷愿意过来,明明是一件非常难得的好事呀。 第四章 两个丫鬟在朱羽茵的极力坚持下,并没有替她做什么特别的装扮,反正她就是打定主意故意不把他的到来当一回事。 所以当闻人玄绪来到,朱羽茵在门内迎接时,就见她素着一张脸,一身简单的家居服,头发也只是简单绾起,连个簪子都没插,朴素到连一旁的丫鬟都比她亮眼。 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问:「王妃不欢迎我过来?」 「当然不是。」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爲何打扮如此的……朴素?」 「妾身想,咱们既然已是夫妻,也不必如此见外,不需特地打扮一番好掩饰缺点,就让王爷直接看到妾身最真实的一面吧。」 她知道这么做会被人解读成她是故意的,故意不把王爷的到来当一回事,但她就是要这么做,希望他会因此感到恼火,转身离去。 然而他却是伸手轻擡起她的下巴,将她的素顔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赞许一笑,「的确干净简单多了,比起你以前的花枝招展,现在这个样子反倒比较顺我的眼。」 「呃?」 「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他的指腹在她柔滑的脸蛋上轻抚了一下,笑意又深了几许,才收回手,进到屋里。 朱羽茵错愕的摸着被「调戏」的脸蛋。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他是故意要与她唱反调吗? 她感到困扰的轻咬下唇。这一招不行,她还有其他招,就不信激怒不了他! 朱羽茵跟着闻人玄绪一前一后坐上桌,开始用起晚膳,其间两人互动冷淡,可以说是各吃各的,她甚至连瞧都不瞧他一眼,象是完全当他不存在。 见两个正主儿之间的气氛似乎陷入僵局,在一旁服侍的两个丫鬟好生焦急。 春花明知这么做有些逾越了,但爲了主子着想,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王爷,奴婢等一会儿是否要准备……消夜呢?」 这句话问得很委婉,就是拐个弯询问他是否要留下过夜,他当然不会听不出言外之意,朱羽茵也是。 朱羽茵终于擡起头来瞧向他,有些紧张不知他会如何回答,他也在这时瞧向她,两人恰恰好四目相对,暗潮汹涌。 她终于愿意擡起头来正视他的存在了?闻人玄绪毫不客气的盯着她,没有移开视线,微黯的眸光隐含着挑衅意味。 「就准备两份吧。」 「是!」春花欣喜的回答。这就表示王爷打算留下来了! 朱羽茵心一慌,赶紧拿出早已想好的借口,「王爷若真要留下,恐怕妾身只会扫了王爷的兴。」 「哦?爲什么?」他好整以暇的喝着汤,等着听她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她微红起脸蛋,有些尴尬的开口,「因爲妾身最近的身子……不方便。」 春花与秋月讶异的对望一眼,主子的身子到底方不方便,她们做贴身丫鬟的当然一清二楚,立即明白主子是在找借口拒绝王爷留下来过夜。 爲什么?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放弃很可惜呀,王爷下一回又不知要多久之后才会踏进这间房。 「无妨,这个理由并不妨碍我留下来的决定。」他毫不介意的回答。 「什么?」她不敢置信的睁大眼,他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怪癖,连正在月事中的女人也有兴致染指?「难道你……」 「你到底想歪到哪儿去了?」他勾起一抹淡笑,调侃意味十足,「有谁规定我留在你这儿,就一定得发生什么事情不可?还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反倒让你失望了?」 「我才……才没有!」她这下子连耳根都红了,简直丢脸极了。 这个女人真好逗弄,象是对男女情事感到非常棘手一样。闻人玄绪心情大好的看着她窘迫的表情,忍不住想再戏弄她一番。 她越是不想要他留下,他就越要留下,她这一阵子带给他的惊奇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不知接下来她又会做出什么异于过往的举动,让他刮目相看? 朱羽茵苦恼的微咬下唇。看来他是存心与她杠上了,她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她战战兢兢,他则是难得的轻松愉悦,各怀心思的两人就这么彼此磨着,直到夜更深,是时候该上床休息了。 朱羽茵如临大敌,浑身僵硬,却只能努力强装镇定,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在紧张害怕。 但无论她如何保持冷静,还是逃不过他的法眼,他知道她非常不自在,甚至一直抗拒他的靠近。 两人分别由丫鬟服侍更衣,脱去外衫,只剩最里层的单衣后,就躺上床去,躺在内侧的朱羽茵尽可能不着痕迹地往里头靠,尽可能与他拉开距离。 然而闻人玄绪却在这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制止她继续往内缩,吓了她好大一跳。 「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他刻意反问。 她紧张得都快冒出冷汗来了。他如果想不顾她的意愿强要了她,她绝对会抗拒到底,绝不屈服! 他存心吊她的胃口,让她七上八下的穷紧张,好一会儿之后才解释,「被子就这么丁点大,你离得这么远,是打算自己不盖,全都让给我,还是存心要让我盖不到,好一整夜受寒?」 「呃?」她错愕的一愣。他的语调明显带着笑意,难道他是故意要让她紧张的? 「如果你觉得缩在床的内侧会比较安心一些,那也好办,我跟着过去就是。」 她马上倒抽一口气,只因他的话音刚落,人就马上靠了过来,两人之间几乎没了空隙,让她刚才好不容易拉开距离的小心机顿时成了白费功夫,属于他的气息也漫天扑鼻而来,将她给团团围住。 这下子可好了,她后头已经没有退路,直接面对的就是他的胸膛,还真是走入了死巷子里。 闻人玄绪将被子拉过来,稳妥盖住彼此,「好了,睡吧。」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她的心儿一直卜通卜通的狂跳着,声音大到她自己都听得见,她怀疑或许连他都听见了。 「轻松一些,你的身子很僵硬,这样怎么有办法睡得着?」 「……王爷要是退开一些,妾身……就睡得着了。」 「如果我说不呢?」 她轻咬下唇,恼意渐生,他分明就是存心欺负她! 「那么妾身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闻人玄绪轻笑出声,身旁的小女人终于被他给激恼了,不过他可不打算让步,她越是想躲他,他就越不让她如愿。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越抗拒,反倒更引出他想征服她的欲 望,直到她投降臣服不可。 这是一场男女间的角力,也是夫妻间的角力,他不想输,因此很有耐心的与她耗着,甚至乐此不疲。 闻人玄绪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听说你最近看了不少书,都看了些什么?」 「……小说。」她虽然正恼着,什么话都不想说,但就怕她的沉默反倒会自讨苦吃,引来他更多的捉弄,只好闷闷的回答。 「什么样的小说?」 「才子佳人,风花雪月。」 「你们姑娘家就喜欢这种的?讲一个剧情来听听。」 「王爷不会有兴趣的。」 「谁说没有?我现在不就正表示自己的兴趣了?」 朱羽茵气恼的瞪了他一眼,但在早已熄灯的房内,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她就算眼睛瞪得再大也没有任何用处,只是累着自己而已。 「快一点,我的耐心有限。」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随便找一个印像最深的故事,开始当起了说书人。 她一边说,他不时会轻应一声,表示自己的确有在听,听到他不以爲然的剧情时,还会批评几句,让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不知不觉的,她对他的防心渐渐松懈下来,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放松,讲到后头,困倦感也越来越浓烈,到最后她根本就是闭着眼睛在讲话,讲着讲着,就糊里胡涂睡着了。 直到她迷糊睡去,闻人玄绪还是清醒的,幽深的目光更显锐利,脑海中某个想法也越来越强烈。 他虽不看才子佳人那类的风月小说,儿时却曾经着迷过一些志怪小说,书房内现在甚至还留有那些小说,虽然已经久久不曾翻阅,有些故事还深深印在脑海内。 有些志怪小说曾写到一个人因爲各种意外而性情大变,是被其他东西给附了身子,有时候是山精野怪,有时候则是人的魂魄。 所以他身旁的女人,是因爲早已换了一个魂魄,才会出现截然不同的性子? 但这世上真有如此玄妙的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证实他这个假设? 闻人玄绪到王妃院落用晚膳且过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春花及秋月很开心,朱羽茵却很苦恼,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不是很讨厌自己的妻子吗?爲何突然改变态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虽然与她同床共枕,却从未强迫她进行那档亲密事,他不是问她又看了什么故事,就是天南地北的与她闲聊,每一回都是她先进入梦乡。 然后白日一醒来,她就会发现自己与他靠得好近好近,近到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气息,一刚开始她还会吓得忍不住往后靠,将还在沉睡中的他扰醒,次数多了之后,虽然她依旧会有些心慌意乱,却已不再惊慌失措,习惯了每晚都与他同睡一床,习惯一早睁开眼瞧见的第一幕,就是身旁的他。 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她不得不怀疑,他每晚与她的闲聊,是有计划的在消除她的防心,让她习惯他的存在、靠近,不再排拒。 而他的确成功了,这却也是让她更困扰的地方,因爲她不希望与他有太多的瓜葛,免得到时要离开时,会有什么不必要的牵挂不舍。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闻人玄绪的事情已经够让她烦心了,没想到姚孟筝的娘亲又在此刻出现插上一脚—— 「筝儿,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在被各色繁花包围的花亭内,姚夫人忧心忡忡的瞧着女儿,那淡雅的气质,说实话,让她很陌生,觉得母女关系似乎也跟着疏远了。 「娘,真的很抱歉。」朱羽茵还是只能苦笑,因爲她无法说出实话,真的姚孟筝早已香消玉殒,她只是暂时占着这个身子,多赖活一段时日而已。 「怎么会这个样子?」姚夫人重叹了口气,看起来非常失望。 「娘,这种事情急不来的,吃些糕点吧。」 她眼神一瞥,身旁的秋月赶紧帮两人倒茶,倒也机灵。 春花更是将一盘红豆小馅饼移靠近姚夫人一些。「夫人,这馅饼内包的是您爱吃的红豆,多多少少吃一些吧。」 「是呀,娘要多吃一些,女儿觉得您这一回过来,似乎瘦了。」她顺势说道。 姚夫人瞧着红豆馅饼,一点胃口都没有,一心还是挂记着女儿「很不正常」这件事情上头,非得找出解决办法不可。 「对了!」姚夫人猛然想起,「听说京内有个专门帮人解决疑难杂症的仙姑,非常有名气,很多奇奇怪怪的病症她都治得好,她甚至能让疯子变正常,或许我该带你去给那名仙姑瞧瞧,说不定去让她瞧一遍,你就能恢复正常了。」 朱羽茵心虚,如果那仙姑是招摇撞骗的也就罢,如果那仙姑真的有什么神力,看出她根本就不是姚孟筝,那她究竟该如何应付? 想了想,她还是赶紧找借口,不想去自找麻烦。「娘,我看还是不必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你已经顺其自然这么久了,也没顺出个所以然来,这要我怎么放得下心继续等下去?」 「或许再过一段日子,这种状况就会好转的。」她只能尽可能的安抚,非必要,绝不去见那什么仙姑。 「要是再拖下去,只是让你的状况更糟糕那怎么办?不行,择日不如撞日,娘今日就带你去见那位仙姑吧!」 姚夫人马上站起身,拉住女儿的手就想往花亭外走。 朱羽茵心惊的挣扎着,努力停在原地不动,「娘,真的不必这么做,我不想去见那什么仙姑。」 「筝儿,娘这么做是爲你好呀,难道你不想早些恢复正常吗?」姚夫人诧异的睁大眼,和女儿拉扯起来。 第五章 一旁的春花及秋月忍不住傻眼,现在这种情况,她们到底该不该帮忙?又是该帮谁呢?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不行,你现在这反常的性子,我怎么瞧都觉得怪不对劲,今日你非得和我走这一趟不可!」 「娘……」 「你要是还认我是你娘,就别再反抗,跟我走就对了!」 「啊——」 姚夫人的力气终究还是比朱羽茵大,她硬生生被拉出花亭,还踉跄了好几步,差点就跟不上姚夫人,有些狼狈。 「王妃?」两个丫鬟错愕的对望一眼,赶紧冲出花亭,跟上前去。 「娘,别这样,请冷静下来好吗?」朱羽茵一边被拉着走,一边皱眉恳求。 她一点都不想让秘密被拆穿,多惹事端,她只想平静的过完这段日子,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但头痛的是,麻烦似乎接二连三的主动找上她,想避也避不了! 「你都变成这样了,教娘还怎么冷静得下来?我——」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男人带着怒意的嗓音突然响起,紧接着朱羽茵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脱离了姚夫人的箝制,下一刻却又落入了另一个宽厚的掌心内,她都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就被一股力量往后一推,被高大的身影遮掩在后头,彻底与姚夫人分开来。 等她终于站稳脚步,擡头一看,才惊觉闻人玄绪出现了,是他将她拉到自己的后头护着,她微探头看他,他瞧着姚夫人的眼神非常不悦,带着非常的怒气。 她的心猛然一跳,不自觉被他的保护姿态撼动心魂,心湖的震荡一波接着一波,难以平息。 「岳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非得和孟筝这样拉拉扯扯不可?」他冷下嗓音质问。 要不是他恰巧经过附近,听到有不寻常的争执声,决定转过来一探究竟,真不知情况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姚夫人忍不住错愕,她们母女的事,他来插手做什么?况且他不是不管自己妻子的死活吗? 「我要带筝儿去找仙姑,治治她这失忆的病,不行吗?」 「病了该看的是大夫,而不是招摇撞骗的神棍,岳母别被外头那些未经证实的传言给骗了去,白白跑这一趟。」 「你又怎知那是假的?说不定是真的。」姚夫人火大的指着他,「王爷,别欺人太甚,你之前不管筝儿的死活,放任她独自养病也就算了,现在又要阻止我带她出去求医,你是存心不让她好吗?」 「她的身子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岳母要是不放心,我可以马上命人唤御医来证明。」 「现在不是身子的问题,而是脑子的问题丨,」 「无论她的脑子到底有没有问题,真要我说的话,我觉得她现在这样挺好的,不必再有任何改变。」他毫不客气的回答。 姚夫人气得指着他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你、你……」 「要不然咱们问问孟筝的意愿好了。」闻人玄绪偏头瞧向她,「你想去见那什么仙姑吗?」 她的心再度一跳,有些羞涩的低下头,轻摇脑袋,「我很好,没事的。」 得到她的回答后,他微勾唇角,得意的瞧向岳母,「既然我与孟筝都认爲没这个必要,岳母又何必多此一举,徒惹人嫌呢?」 姚夫人不敢置信的瞧着闻人玄绪,又瞧了瞧自己的女儿。现在到底是在演哪一出,爲什么她有看没有懂呢? 这个王爷女婿不是一直无视女儿的存在,这会儿怎么会跳出来帮她说话、替她撑腰,难道两人有了什么意外的进展? 「你们俩……是怎么了?你对咱们筝儿……」 「岳母不是一直不满我冷落她,现在她有所转变,而我也终于打算对她好了,岳母该要乐见其成才是,而不是帮倒忙,非得逼她重新拾回过去那一点都不讨喜的性子。」 朱羽茵心慌意乱的轻咬下唇。他果真在对她好,所以态度才会改变得如此之大,不只其他人讶异,连她都讶异不已。 之前他没说破,她还可以骗自己是她多想了,但他现在都当着姚夫人面前承认,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再怎么不想面对都没办法。 怎会演变成这个样子?这全是她始料未及的状况! 姚夫人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很是尴尬,「可你不觉得……她这样的改变很奇怪、很不寻常?」 「一点都不觉得,我倒觉得改得好。」闻人玄绪毫不客气的直言,「岳母,身爲孟筝的娘亲,你应该是希望她嫁得好、嫁得幸福吧,现在有个契机,能让咱们原本糟糕的夫妻关系有所转变,你不是应该要开心吗?」 「这……」 「所以你现在该做的不是拼命质疑她爲何改了性子,而是接受已经改变了的她,乐见咱们的关系改善才是。」 姚夫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当然乐见女儿与女婿之间的关系改善了,但对于女儿变了一个性子,她还是觉得非常不习惯,一时之间真的难以接受。 「岳母,你还是回去好好的想一想吧,孟筝身子才恢复没多久,这样一折腾也累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那什么仙姑的地方就不必去了。」 姚夫人又挣扎了一会儿,才像只斗败的公鸡,灰头土脸的离开礼王府,不再强逼女儿一定要去给仙姑看个究竟。 确定姚夫人暂时不会再来找麻烦,朱羽茵才暗暗的松下一口气,庆幸终于逃过一劫。 直到再也看不到姚夫人的身影,闻人玄绪才回过头,「下一回岳母要是再逼你做些你不愿做的事,而你处理不来,就赶紧派个人通知我,由我来应付她。」 「嗯。」她轻应一声,故意微低着头,以免视线与他对上。 他挑了挑眉,她这是在刻意避他?他马上伸手擡起她的下巴,逼她面对他,自己的脸蛋也微微俯下,与她靠得好近好近,几乎都快碰在一起了。 朱羽茵瞧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蛋,心头的悸动也跟着益发强烈,双颊不由自主的绯红一片,甚至觉得浑身上下都无法克制地热了起来。 「咱们俩都已经同床共枕那么多日了,还这么害羞?」他勾起带有邪气的笑意,双唇与她的唇瓣只剩短短的一寸之距,几乎都快碰上了,「之前的你可没那么害臊。」 她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能强装镇定,板着脸回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呵,也是。」他轻笑出声,转到她耳旁低喃,「不过就是现在这样的你,才让我觉得有意思。」 她的身子一僵,来不及有所反应,他就从她身边退开,转身离去,态度从容又潇洒。 朱羽茵这下子连耳根都涨红了,连忙擡手捂住右耳,有些惊疑不定,只因刚才他的唇瓣似乎轻扫过她的耳垂,惹得一阵酥麻之意也跟着震荡开来,让她猝不及防。 她这是……被调戏了?被人趁机轻薄了? 「王妃?」 「王妃小心!」 想着想着,她突然脚一软,差点就跌坐在地,幸好春花及秋月眼捷手快的赶紧一左一右扶住她,才没让她真的出了糗。 「王妃您还好吗?要不要奴婢派人去唤御——」 「我没事,什么人都不必叫!」她羞红着脸,重新站直身子,才没脸承认自己是因爲他刚才那暧昧至极的举动而腿软。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男人轻薄调戏,不只心慌意乱,就连脑袋也跟着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如果接下来,他对她做出更亲密的举动,她又该怎么办?她又羞又苦恼的咬着下唇,觉得状况越来越棘手了,根本不是她有办法控制的。 她控制不了的不只他,还有自己的心,明知他根本就不属于她,也不断抗拒着,但她还是忍不住对他……心动了。 真糟糕,真不应该…… 朱羽茵的困扰越来越多了,她不但得应付闻人玄绪对她日渐增多的暧昧举动,还得努力控制自个儿的心,不能再继续动摇下去,免得情况越来越失控。 她不曾喜欢过一个人,不知该如何应付他对她逐渐明显的「兴趣」,总是只能在被他趁机调戏后气呼呼的瞪着他,完全没办法反击。 爲什么她还在这里?鬼差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来将她带走,他们是忘了还有她这一个在外飘泊的魂魄吗? 她真的想不透,自己爲何会遇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占了别人的身,代替别人继续过活,难道她真的要代替姚孟筝过完一辈子? 「哎呀!痛……」 她恍然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房里剌绣,绣着绣着就开始走神苦恼她与闻人玄绪的关系,一不注意就扎了自己一针,活该受到皮肉痛。 她将才绣了一点的手帕搁到桌上,瞧着被扎到的左手食指,上头已经冒出一颗小血珠来,在白嫩的指尖上显得特别的剌目。 「怎会这么不小心?」 她都还没来得及回神,手就被从后靠过来的闻人玄绪握住。她讶异的转头瞧向他,他什么时候进到房里的,她怎么不知道? 而原本在房内的春花及秋月早就不见人影,就剩他们俩待在房里,气氛暧昧得很。 他瞧着她指尖上的血珠,忍不住皱起眉,没有多想,即刻弯下身,将她的指尖含入嘴里,舔去那剌眼的红痕。 她呆呆的瞧着他,羞窘到了极致,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能任由他乱来。 指尖上的热度、酥麻感,也同时干扰着她的心魂,他所抓住的似乎不只是她的手,还有她的心,一颗初尝情滋味的羞涩少女心。 对情爱之事异常生嫩的她,怎么招架得住他连番的亲密举动?这也是她最苦恼之处,却是想避也避不开。 他含着她的指尖好一会儿,才啓唇松开,见指头已经不再流血,他才皱眉轻念道:「在想什么?居然这么魂不守舍的,连自己的手都给扎了。」 她羞红着脸赶紧收回手,偏过头不再看他,「我才没想什么。」 他又来扰乱她的心了,无论她对他的态度再如何冷淡,似乎都影响不了他,他对她的兴趣依旧浓厚,真像赶也赶不走的苍蝇。 偏偏他们是夫妻,他来见妻子天经地义,与妻子调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连严正制止的立场都没有。 他知道她又在害臊了,也就没有再逼问下去,转而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绣帕问:「你绣的?」 「嗯。」他转移话题,她倒也暗暗松了口气。 「绣得挺不错的。」 「已经许久没碰针线了,其实有些生疏。」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自觉泄露了些许秘密。 闻人玄绪倒是很敏锐的察觉其中语病,她说许久没碰针线,那就表示她已经想起从前的事,所以才会知道自己的绣技已经有些生疏了。 但过去的姚孟筝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成性,根本就不会刺绣。 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失忆,只不过因爲她不是原本的那一个姚孟筝,对姚孟筝的事情完全不清楚,干脆就假装自己失忆,省得麻烦? 他对她的真实身分越来越好奇了,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够得知她一直隐藏的秘密? 他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说道:「这样想来,你还不曾绣过半个东西给我,何时补绣一个送我?」 「我还没遇到有人讨东西讨得这么理所当然。」她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他故意俯下身,轻轻环住她的身子,在她耳旁暧昧低喃,「做妻子的,帮自己的丈夫绣点东西,难道不应该吗?」 他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耳,害她不由得敏感的轻颤,偏偏想避也避不开,她已经被他先一步给锁在怀里,只好投降认输。 「你想要什么东西?」 「随便,只要是你亲手绣的就行。」东西的好坏在其次,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是那一份心意,她对他独一无二的心意。 第六章 他知道她对他是有感觉的,只是一直爲了某种原因在抗拒他,他也不急,慢慢的与她磨着、耗着,相信铁杵终能磨成绣花针,总有一日能够打开她的心房,接纳他的进入。 「那么……你想绣什么图样?」 「都可以,随你高兴。」 她再瞪了他一眼,这种事哪能随她高兴?要是她绣个一点都不适合男人的仕女图给他,他也收得下手吗? 朱羽茵考虑了一会儿,才提议,「大鹏鸟好不好?这挺适合男人的。」 以前每天躺在榻上时,她常常会希望自己变成大鹏鸟,能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中翺翔,不受任何拘束。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变成大鹏鸟了,但还是对这个动物情有独锺,只不过以前一直没机会绣,就趁这一回绣一只给他吧。 「好,就大鹏鸟。」 「不过我希望由你来画一张大鹏鸟,我再照着你画的图绣,可以吗?」她此刻瞧着他的明亮目光中倒有些挑衅。 他找了个麻烦给她,她也要将他拉下水,他不画,她就不绣,看他什么时候画出来,她就什么时候绣。 最好他永远都不画,她就可以省了一件事,乐得轻松。 这是在反击,对他下战帖? 他挑了挑眉,扬起一笑,「有何不可?」 她敢下战帖,他就敢接,乐得与她纠缠下去! 闻人玄绪对「妻子」所隐瞒的秘密越来越好奇,只不过始终想不到一个好法子能够顺利探知。 他也曾经有过姚夫人那样的念头,带她去寻找有异能的术士,但一方面不确定那些术士是真有异能,还是招摇撞骗,另一方面就是他不相信那些人,就怕真被那些人探得什么秘密,没过多久就传了出去,反倒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他想探知她的秘密,却也不想伤害她,所以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除非出现他能信任的人。 这一日,闻人玄绪正要出门,才刚来到王府门口,尚未坐上马车,一名年轻男子突然从对街窜了过来,身手利落的停在他面前,对他拱手行礼。 「王爷,近来可安好?」 「又是你。」他没好气的冷瞪着来人,「你怎么还是不死心?」 「在尚未说服王爷之前,在下是不会死心的。」年轻男子淡淡一笑。 这名男子长得很斯文,身穿米白色布衣,外表看似寻常,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不寻常之气。 他叫做封无涯,是名咒术师。 闻人玄绪第一次见到他,是三个月前的某间酒楼内,当时的他做寻常百姓打扮,但封无涯却拦下他,说他有帝王之气,并且希望能够爲他所用。 封无涯一直在找能够施展抱负的路,而他相中了闻人玄绪的帝王之气,想要辅佐他登上皇位,于是开始缠着他不放。 说实话,闻人玄绪对当皇上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有时候觉得王爷的身分是种束缚,所以当时他直接叫封无涯去找当今太子闻人玄卿,但封无涯执意要跟他,让他烦不胜烦。 他已经连番拒绝好几次,并且说得很明白,他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偏偏封无涯已经认定他,还说当今太子帝王之气不足,他才是最适合当皇上的人选。 「封无涯,别挑战本王的耐性。」闻人玄绪沉下表情,冷声威胁,「当心本王一声令下,派人将你押入牢里,治你个妖言惑衆之罪,到时无论你有再大的抱负,也无用武之地,只能老死在牢里!」 「在下是真的想要跟着王爷,希望能爲王爷所用,就算王爷不争皇位,那也不要紧,在下已经不强求了。」他退而求其次,先让他答应收了自己再说,其他的事情之后再来想办法也不迟。 「你——」 闻人玄绪猛然想到,封无涯是咒术师,那么是否有办法探知他妻子现在所隐藏的秘密? 他正愁找不到足以信任的人,但封无涯一直想要爲自己所用,执着到已经近乎偏执的程度,他是否可以信任他? 闻人玄绪犹豫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终于做出决定,「你真的想留在本王身边,不计任何代价?」 封无涯眸光一亮,听得出来他的态度已经开始软化了。「那是当然!」 「那也得你的能力能够让本王认可才行。」 「王爷打算如何试探在下的能力?」 闻人玄绪冷冷一笑,「有一件事,就看你办不办得到。办得到,本王就决定收你,要是办不到,当心你的小命不保。」 他已经决定了,就豁出去这么一次吧,反正他终究要搞清楚妻子的秘密,既然有人主动上门来爲他所用,不用白不用! 「好奇怪……」 「不知王爷与那人有什么关系……」 春花与秋月端着新泡的茶进到房里,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低声讨论着,声音虽小,还是引起朱羽茵的注意。 她放下看到一半的书册,瞧向两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春花先将茶壶放上桌,才来到主子面前,回道:「王妃,奴婢们刚才听说,王爷收了一名来历不明的男子入府,很是奇怪。」 「怎样奇怪?」 「因爲听其他人说,是那名男子主动缠上咱们王爷的,希望替王爷效力,王爷本来不收,但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改变心意,就让他进王府大门了。」秋月也来凑一脚。 听完她们的解释,朱羽茵不由得轻笑出声,「只是收了一个人而已,瞧你们大惊小怪的。」 「因爲这是头一回嘛。」春花有些羞窘的回答。 叩叩!此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在经过朱羽茵允许后,一名丫鬟进到屋里,对她有礼的行礼,「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书房一趟。」 「要我过去书房?」她不免有些讶异,因爲这是闻人玄绪第一次请她去书房。「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奴婢不知。」 难不成他已经把大鹏鸟画好,要她过去拿?不对,他大可以过来她这里时顺道带来,要不然吩咐丫鬟直接送过来也行,再怎样都不该叫她亲自过去拿吧? 虽然心里有困惑,朱羽茵还是起身离开房间,由春花及秋月陪伴着,往闻人玄绪的书房方向前进。 只不过一来到书房外头,得到指示的丫鬟就请她留下春花及秋月,表示王爷不希望有外人干扰。 她心中更是纳闷了,但也只能照办。 等她独自一人进到书房后,就见闻人玄绪坐在书案后,案旁有一名陌生的白衣男子。她不自觉的微蹙眉头,难道这名男子,就是刚才丫鬟们提的那个人? 封无涯对朱羽茵躬身行礼,「草民封无涯,参见王妃。」 「不必多礼。」她客气回答完,瞧向闻人玄绪,「王爷,这是……」 「他是我找来帮助你的人。」 「帮助我什么?」 他从椅上起身,来到她面前,轻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说:「虽然我挺喜欢你现在的性子,但也担心你迟迟恢复不了过往记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才打算请他来帮你看一看,确定有无大碍。」 她顿时心一惊,但表面上还是装得非常镇定,「怎么看?」 「草民会先点个熏香让王妃放松心魂,之后草民问什么,王妃只要照实回答就可以了。」封无涯简单解释。 她轻蹙眉头,隐约有些排斥。 她这些细微的反应,闻人玄绪全看在眼里,不过他还是柔声哄道:「只是简单的问一些问题,问完后,要是他确认没什么大碍,以后我也无须再挂记担忧了。」 真有如此简单吗?朱羽茵不得不担心,就怕被问出什么端倪,泄露了真正的身分。 「孟筝,不必怕。」他微微缩紧握住她的手,「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对你怎样的,放心。」 她微咬下唇,瞧向闻人玄绪。现在这种情况,她要是再拒绝下去,只会令人生疑,对她没什么好处。 反正想避也避不开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暗自祈祷这个叫封无涯的男人并没有那么厉害,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你能答应,那就好。」闻人玄绪欣喜一笑,转头对封无涯说:「那就准备开始吧。」 「是。」封无涯拱手行礼。 他在另一间小房间内点起一座小熏炉,里头放着不知名的香料,刻意选在太阳下山之后进行,小房间内只放了两尽灯,让里头虽有光线,却又不会太亮。 朱羽茵被请入小房间,坐在较深处的椅子上,燃起的熏炉就在她的左手边,香气逼人。 而闻人玄绪则站在门边暗处,远远的在一旁观看封无涯如何套问出他想知道的答案。 此时小房间内就只有闻人玄绪、朱羽茵、封无涯三人,最靠近熏炉的朱羽茵很快就觉得头有些晕,熏香的香气太过扑鼻,让她不是很舒服。 而熏香对封无涯没有任何影响,离得最远的闻人玄绪也已经被封无涯事先告知过,熏香有松懈心神的作用,因此他也小心避免闻入太多香气,甚至用袖子适时的遮掩口鼻。 封无涯站在朱羽茵面前,在她因爲熏香而开始有些精神恍惚时,从袖里拿出一块绑着红绳的白色圆玉,垂吊在她面前。 「王妃,请您看着这块玉,千万别移开视线。」 她精神不振的瞧了他一眼,还是遵照他的指示,瞧着微微晃动的圆玉,意识越来越模糊。 紧接着,他开始念起普通人听不懂的咒语,嗓音低沉,接连不断,声音直入她的脑海内,让她困倦的感觉更深了。 过了一段时间,她慢慢的闭上眼,停住不动,象是睡着了,身子却依旧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犹如老僧入定。 直到此刻,封无涯才收起白玉,开始询问,「你是姚孟筝吗?」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的回答,「不是。」 朱羽茵的意识已经暂时被封无涯控制住,所以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无法自我控制。 闻人玄绪眸光一凛,仔细听着封无涯与朱羽茵的问答,不想错过任何一句话。 「你怎会不是姚孟筝?你又如何不是姚孟筝?」 「姚孟筝已经不在这个身子内了,我只是不小心占了这副身子,所以……我不是姚孟筝。」 在姚孟筝体内的魂魄果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个!闻人玄绪虽然心里已经有底,但在听到她亲口坦白,还是忍不住讶异。 封无涯轻蹙眉头,他是有听过这种身子被另一个魂魄占去的例子,不过自己倒是头一回遇到。「你爲何会占了这个身子?有什么原因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的语气有些恍惚,「我本来以爲自己快要病死了,没想到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进到这副身子里,靠着姚孟筝的身子继续又多活了这段日子……」 「所以你打算顶替姚孟筝继续活下去?」 她摇摇头,「我一直在等……」 「等什么?」 「等鬼差来将我带走,好结束这段阴错阳差的日子,可不知爲什么,我等不到鬼差来,只能一直待在这个身子内,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闻人玄绪心一惊。她一直想走?难怪她从苏醒后就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象是什么都不在意。 要不是她的改变让他开始注意她、主动接近她,或许两人真的在不知不觉间错过了。 封无涯思考了一会儿,才又询问,「那么你原本的身分,到底是谁?」 她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对这个最关键的问题産生强烈的抗拒挣扎,紧蹙起眉摇了摇头,不愿说出口。 看来这个问题是她最顾忌的,爲了减缓她的心防,封无涯决定先改问其他问题。 「那么你原本的家中,有些什么人?」 「爹、哥哥,还有一堆丫鬟、仆人……」 「你尚未嫁人?」 她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自嘲,「嫁不了的……」 「爲什么?」 朱羽茵又开始挣扎,最后只是不断的摇头,又出现抗拒的反应。 见她迟迟抗拒不说,封无涯只好再下一次命令,语气加重,「告诉我,到底爲什么?」 第七章 她还是摇头,并且抗拒得更加厉害,身子也跟着摇摇晃晃,表情也非常痛苦,象是抗拒他的命令会带给她非常大的折磨。 闻人玄绪见情况不对,即刻冲向前,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抱住,「够了,不必再问下去了。」 「但她尚未回答出……」 「我说够了!」他微恼的低斥。 封无涯抿了抿唇,一弹指,原本还在挣扎的朱羽茵顿时像断了线的木偶,全身瘫软,在闻人玄绪的怀里失去意识。 闻人玄绪心慌的紧紧抱住她,瞪向封无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王爷不必担心,王妃只是暂时晕过去,不会有事,很快就会苏醒,等她苏醒之后,不会记得在下曾经问过什么,也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回答过什么。」 闻言,他原本担忧的心才得以放下,即刻将她打横抱起,要送她回房休息。 封无涯在他即将离开小房间前开口询问,「王爷,您打算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 他停下脚步,不过没有回头,语气严肃的威胁,「刚才的事情,若传出去一字半句,本王会要你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打算保下那一个来路不明的女魂?封无涯虽然讶异,还是镇定的回答,「那是当然,刚才的事情,在下绝对不会泄露半句,那么王爷与在下的约定……」 「你可以留下。」 「多谢王爷!」封无涯立即欣喜的躬身道谢。 闻人玄绪不再回话,抱着朱羽茵离开小房间,脚步又快又急,恨不得她能快一点苏醒。 爲什么会有这种阴错阳差的状况出现?他不得不想,或许是上天的安排,让他们俩以这种方式牵上缘分,让他终于遇上真正能够打动他心的女人。 既然是上天给予的机会,他当然要紧紧把握,绝不放手! 朱羽茵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当她终于从沉睡中苏醒时,人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里。 她的记忆只到自己瞧着封无涯手中的圆玉,之后究竟怎么了,她便一点印像都没有。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有没有泄露出不该让其他人知道的秘密? 「唔……」她动了动想起身,但或许是熏香的效力还没完全散去,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无力,费了好一番劲才坐起来。 在房内的闻人玄绪一听到有所动静,即刻从圆桌边来到床畔,关心的瞧着她,「你还好吗?」 她瞧着他关心的神情,忍不住感到有些心虚,就怕在她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事的那段时间,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她摸了摸还有些晕眩的头,「我……刚才到底怎么了?」 因爲身子仍不大舒服,再加上有些惊慌,她一时忘了礼数,大剌剌地在王爷面前自称「我」,不过闻人玄绪也不介意,他反倒觉得这样比较不生分。 「你说了些话,然后就晕过去了。」 「我说了什么话?」 「也没什么,反正都不重要了。」他对她温柔一笑。 他已经决定,就让这一切将错就错吧,他喜欢这个换了魂魄的妻子,无论她的真实身分究竟是什么,那都不要紧,他不在乎。 她不敢吐实,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与她一同装傻,也能理所当然的将她锁在自己的身边,继续与她培养感情。 她对男女情事的生涩,原来就是因爲她尚未成亲,难怪总显得惊慌失措,恐怕她连情爱的滋味都没有尝过。 不过不要紧,他会教会她情爱的滋味,要她离不了他,心甘情愿的爲他留下来,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分。 「真的没什么?」她困惑的轻蹙眉头,不相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要不然你认爲会有什么?」他干脆把问题丢回给她。 她有些困扰的轻咬下唇,就是觉得莫名的不安,虽然他对她的态度没什么变,但她就是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别想太多,反正你继续照着之前那样过活就是了,你我之间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闻人玄绪轻抚着她的脸蛋,想要安下她的心,但他这样的举动反倒让她的心更乱了,低下头不敢再继续瞧着他。 他们俩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这怎么可能?至少她的心……已经不受控制的在改变了。 从对他的淡然疏离,慢慢的开始産生动摇,而且越来越明显,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该怎么办?她好挣扎、好苦恼、好……心慌意乱…… 几日之后,闻人玄绪说要出王府几日,并且吩咐朱羽茵准备些简单的行囊,跟他一同出门。 她不懂他出门又何必非得带着她,倒是她身旁的两个丫鬟兴奋得立即帮她整理起行囊来。 「王妃,王爷愿意带您出门,这是一件好事,您千万不要拒绝呀。」看主子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春花一边打包行囊,一边忍不住开导。 「是呀,王爷不时都会离开个几日,不过都是自己一人出去,主动要王妃陪伴,这还是头一遭,这表示王爷越来越看重王妃了。」秋月也开心的附和。 朱羽茵苦笑了笑,就是因爲他越来越看重她,她才忍不住苦恼呀,本以爲他出门几日,她正好可以趁机喘口气,没想到他连出门也不放过她,非得要她同行。 而她又能如何?她现在正扮演他的妻,他的要求她除了照办之外,又哪有其他选择?或许她说不,也阻止不了他的决定,他还是会将她硬拉出府的。 所以她也不打算抗拒,乖乖认命就是。 等到出行的那日到来,朱羽茵与两个丫鬟坐马车,闻人玄绪骑马,除了车夫之外,就只有四名随从随行,果然一切从简。 不知他要带她去哪儿?虽然心里的困惑不少,朱羽茵还是没有多问些什么,反正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马车很快便离开明曜城,往附近的山林驶去,约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山中的一座别院前,终于停下步伐。 别院大门前早已有一名中年男子等候多时,他见到闻人玄绪下马,即刻躬身行礼,「恭候王爷驾临。」 闻人玄绪朝他点点头后,才转头瞧向马车,「孟筝,下来吧。」 春花帮忙掀开车帘,朱羽茵紧接着探出头来,对这座隐藏在山林中的别院到底是做什么的,真是好奇不已。 闻人玄绪对她伸出手,「来吧。」 她握住他的手,缓步下了马车,一闻到与京城截然不同的清新凉爽空气,就舒服的微漾笑意。 看来她在礼王府也快闷坏了,礼王府大归大,但里头的一景一物皆是刻意雕琢过的,远不如这里绿意盎然的自然景色有生气。 她瞧着大门上什么都没写,从外观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这里是……」 「我的私人别院。」他别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这是只属于我的一方天地,有时京里待得烦了、闷了,我就会来这儿小住几日,而你……是我头一个带到这里来的人。」 朱羽茵一愣,即刻低下头来,微红起脸蛋。他对她的特别,她真的消受不起,也倍感苦恼呀。 行李就让丫鬟和护卫们忙碌去,闻人玄绪直接带她进到别院内,牵着她的手也没打算松开,不知情的人瞧见,会以爲两人的感情有多好,好到时时刻刻都如胶似漆。 她有些羞窘的瞧着两人交握的手,想甩也甩不掉,幸好这里人不多,要不然她真要无地自容了。 此处别院非常幽静,小庭院都是自然的花草,少了匠气,多了抹自然清新。 他带着她走在两旁都是竹丛的穿廊上,一边说道:「这附近的山景很不错,不远处还有一道瀑布,四季都有不同风韵,不时来这里小住,总有种能够洗濯身心的感觉。」 她瞧着身旁的景致,保养得很好,花草也生长得很茂盛,应该随时都有人在看顾,感觉得出来他对此处的用心以及重视。 「王爷爲何会在这里建一处别院?总觉得……王爷似乎喜欢这里胜过在京城?」 闻人玄绪微微一顿,紧接着倒是笑开嘴,「你就是这一点让我惊喜不已。」 他在想什么,不必开口,她都懂,这种心灵契合的感觉,正是他将她放在心上最关键的原因。 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到能与自己心灵相契合的另一半,他既然有幸遇到了,又怎会轻易放手?或许错过她,他就再也遇不到另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放上心头的女人了。 「妾身问东,你答西,我又怎么会明白你的意思。」她故意装作不懂,不想再继续害羞下去。 「你说得没错,我喜欢在这里,胜过待在京城。」 他虽然生来尊贵,是皇子之一,但却一点都不喜欢因身分带来的束缚,偏偏这又是他摆脱不了的命运。 他喜欢书画,不爱权力斗争,但母妃却时时刻刻叮嘱他,身爲皇子之一,皇位也有他的分,只要有机会,绝不能放弃皇帝这个位置。 从小听到大,他早就觉得厌烦了,多么想离开这犹如牢笼的明曜城,四处遨游,只可惜他的身分不容许自己这么做,只好在明曜城附近寻了这一处幽静之地,建一座只属于自己的别院,不时来这里小住几日,寻求心灵上的放松及慰藉。 所以当初封无涯主动找上门时,他才会如此排斥。不是每个人都渴望权力,与其当皇帝,他甯愿带着笔墨纸砚离开繁华帝京,画尽大庆王朝每一处美丽的风景,这才是他最向往的事。 朱羽茵听他娓娓道来,才惊觉他与自己是如此的相似,都想无所顾忌的到处遨游,摆脱掉禁锢着自己的束缚。 她懂那种不自由的感觉,对于他,她似乎又靠近了一些,不是身子上的靠近,而是心灵上的靠近。 原来他们都是渴望自由的人,是因爲这样,上天才会安排两人以这种方式相遇吗? 关于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她只知道,对他的防备,似乎因此更加软化不少,想抗拒都抗拒不了…… 他们来到这里已是午后,再处理一些入住的琐碎事后,也已傍晚了。 用完晚膳,朱羽茵本以爲终于可以休息,没想到闻人玄绪又拉着她往外走,而且还只有他们俩,不许其他人跟随。 他甚至连灯都没提,就拉着她走在漆黑的廊道上,害她不得不紧靠在他身旁,难掩紧张地问道:「王爷,咱们要去哪儿?」 「别紧张,就只是后院。」他当然感觉到她害怕的靠近,暗自低笑着,「还有,以后私底下你不必如此拘束,别老是妾身妾身的,也直接唤我的名就好。」 她微咬下唇,有些心慌的刻意忽略他后头所说的话,「咱们不能白日去,非得摸黑去不可?」 「『那一件事』就是得摸黑去不可。」他刻意卖起关子来。 到底是哪一件事?她真是越听越胡涂了,不过也没再追问,只是紧跟着他。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某一处,就着月光,朱羽茵只看到在小水池边遍布着及膝的草丛,而草丛的最外围有一组矮石桌椅,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他带她来到石桌椅边坐下,她才正要坐在他旁边的石椅上,他却突然说道:「夜里石椅冰凉,且不知会不会有什么虫子乱爬,你还是坐我这儿吧。」 「坐你这儿?怎么坐?」 「还不简单。」 「啊——」 闻人玄绪手一张,即刻环住她的腰,让她跌坐到自己的大腿上,两人顿时紧紧相依,气氛着实暧昧。 她先是错愕的瞪大眼,接着气恼的瞪着他,「你——」 「咱们是夫妻,这样靠着挺正常的,不是吗?」他笑笑的抢先一步堵住她所有可能的抱怨。 她一时语塞,直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无奈,谁与他是夫妻了?她可是个尚未嫁人的黄花大闺女! 「别恼,等一会儿就会有『惊喜』了。」他放柔嗓音安抚。 第八章 她火大的继续瞪他,管他什么惊喜,她现在就是气恼,恨不得能够马上离开他的怀抱,但他的手臂稳稳扣着她的腰,害她根本就动弹不得,被他吃尽了豆腐。 他笑看着她困窘的模样,然后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丢到前方的草丛内,顿时草丛沙沙作响。 她纳闷的偏过头,不懂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却在下一刻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表情。 数不清的萤色光点从草丛里飞了起来,慢慢的在他们四周环绕着,象是天上的星子降落地面,点缀了这一方小天地的璀璨。 这时她已经完全将对他的不满抛诸脑后,好奇的瞧着这些飘飞的荧光,语气隐带着兴奋,「这是什么?」 「是萤虫,咱们来的时间刚刚好,能瞧见牠们在夜里发光的景像,这可不是随时都看得到的。」 朱羽茵像个孩子似的,伸手想要摸飘飞在身旁的萤虫,却怎样都摸不到,不过她一点都不气恼,反倒开心的轻笑出声,觉得很有趣。 闻人玄绪瞧着她开心的笑顔,心里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是同样的相貌,却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气质,好似她还有另一个个性完全不同的双生姊妹。 本以爲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就算不知道她的真实身分也不要紧,但越和她相处,他开始感到有些贪心了,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于她的事,越多越好。 他将她伸在半空中追流萤的手抓住,收了回来,果然顺利引回她的注意力,她转回头,轻蹙柳眉,不懂他又怎么了。 「你有小名吗?」 「呃?」 「给我一个名字,只属于咱们之间的名字。」他不想再称她孟筝了,因爲她毕竟不是姚孟筝,如果可以,他真想知道她的本名。 她愣了一下,不懂他爲何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但说实话,她也厌倦顶替着别人的名字过活,因爲那始终让她感到奇怪别扭,迟迟无法适应。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回答,「茵。」 「什么茵?」 「碧草如茵的茵。」 该不会这是她真实姓名的其中一个字吧?他扬起开怀的笑意,「那么往后,我就唤你茵儿。」 她羞涩的轻轻点头,脸蛋热呼呼的,想来应该是早就羞红了脸,这下子她倒庆幸没有灯火,什么都看不清,要不然她会更觉得无地自容。 但他还是看出了她的娇羞,心弦一动,再也难以抑制对她的渴望,趁着月色朦胧之际,倾身向前吻住了她柔嫩的红唇,终于一偿所愿。 他想要的不仅如此,但就怕进展太快会吓坏她,所以只能非常克制的只占有她的唇,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 但这一吻却足以让朱羽茵震撼不已,她瞪大双眼,完全呆愣在他的怀里,不知该如何反应,一颗心慌乱的急遽跳动,甚至失了序,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他们俩不该走到这一步的,因爲她目前的存在根本就是个错误,是不该出现的! 惨了,再不赶紧想办法阻止,就怕接下来的情况会越来越不受控制,她想脱身都难! 闻人玄绪的一吻,将原本暧昧模糊的界线彻底打破,虽然之后他没有再对她做出更逾越的举动,还是逼得朱羽茵不得不认真思考两人目前的关系。 她以爲只要装傻、不回应,能拖多久算多久,这样就够了,但她没考虑到的是,他的锲而不舍,会反过来动摇她的意志,让她苦恼又爲难。 「王妃,您要到哪儿去?」 「我只是出去透透气,你们不必跟过来。」 朱羽茵甩下两个丫鬟,一个人离开别院的厢房,在庭院内散心透气,自从昨晚那意外的一吻,直到现在,她的心还是混乱不已。 她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闻人玄绪了,昨晚她佯装身子不舒服,想一个人好好的休息,才暂时避开与他同睡一房的窘境,难道她接下来还要用相同的理由来避开他?他肯定会瞧出不对劲的! 她不是他的妻子,且不知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身子,所以就算她对他萌生出再多的好感,她也不敢放任心绪,只能不断的抗拒。 但如果……她就是得依附在姚孟筝的身子上,与他过完这一辈子呢?这有可能吗? 心思混乱,越想越是心浮气躁,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想逃得远远的,暂时不想面对任何一个人。 走着走着,不经意在别院内迷了路。这也难怪,她昨日才到这里,对别院完全不熟悉,而刚才她又边走边想事情,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走到哪里去了,会迷路也不奇怪。 她走在廊道上,随意拐弯,不经意见到一处微开的小偏门,她便来到偏门前,好奇的往门外瞧。 外头是一条小山路,不知通到哪里去,她一时好奇,便推开门,走出了别院,踏上小山路。 山路有一点湿滑,应该是夜里山中雾气浓,露水未干,所以她小心翼翼的走,然而才往前走没多远,就听到山林深处似乎传来了若有似无的流水声,更是让她好奇不已,放胆往声源走去。 越往深处走,流水声就益发明显,朱羽茵加快了脚步,想要赶紧寻到目标,没想到不慎踩到一个小窟窿,紧接着脚步一滑,就从小山路滑下一旁的陡坡,吓得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啊——」 她一边滑一边滚,好不容易才在坡底停了下来,全身不但沾满泥泞,还疼痛不已,痛得她趴在地上好一会儿都起不了身,只能拼了命的喘气,差点没痛晕过去。 「痛……好痛……」等到全身的痛楚好不容易减缓了些,她才勉强撑坐起身,担心害怕的瞧着周围。 坡底距离方才所走的小山路,有好一段高度落差,她根本就爬不上去,就算硬要爬,肯定没几步就又会滑下来,但她又不能坐以待毙,只能试试看找其他出路。 她想站起身,却在试图站起的那一剎那,左脚脚踝传来强烈的剌痛,整个人又随即跌坐在地,痛得忍不住泛出泪来,「哎呀!好痛……」 糟糕,她的脚扭伤了,这下子她连走都没办法,该怎么找寻其他出路? 她不禁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如果她没有一个人离开别院,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落得孤立无援的下场,只能无助的跪坐在原地,不知自己能不能顺利脱险,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来救她? 她已经离开别院有好一段距离,就算她开口呼救,院里的人应该也听不到,只是白费力气。 到底该怎么办?谁会来救她?她不想就这么胡里胡涂的死在这里呀! 另一方面,接近午时,即将要用午膳,春花在别院内寻找主子的行踪,想要请主子回房用膳,但她几乎把别院都给走遍了,却没见到主子的身影,不由得感到不妙,赶紧去书房找王爷。 闻人玄绪就算来到别院,府里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他尽快做出决定,府内总管还是会派人来别院请示他的意见,所以他现在正在书房内见从府里过来的仆从,一听到春花说找不到朱羽茵的行踪,眉一蹙,即刻责问,「王妃出房散心,你们怎么没有一个人陪着她,任由她自己一个人,这样还算她的贴身丫鬟吗?」 「王爷,是王妃不让奴婢们跟随的。」春花一脸委屈,「要不是王妃命令咱们别跟去,奴婢也不敢如此大胆的让王妃一人落单呀。」 况且别院就这么大,她心想主子再逛也逛不到哪里去,也就没有多留心,谁知道好死不死就出问题了! 闻人玄绪立即命令别院内的所有人赶紧在附近寻找朱羽茵的下落,打算等一会儿要是再没有任何线索,就要把王府的人手全都调过来,扩大寻找范围。 她怎会突然失去消息?他知道自己昨晚的唐突吓到她了,所以她要求一个人休息,他便顺着她,甚至今早也没有打扰她,让她能有足够的时间整理心情思绪,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她是故意不告而别的?不,他绝不相信,肯定是有其他原因! 「王爷!」没过多久,一名别院仆人冲入书房内,「侧门被人打开了,而且山路上留有新脚印,王妃很有可能自己一个人踏上山路了!」 闻人玄绪原本慌乱的心似乎瞧见了一丝曙光,恨不得马上冲出去,「赶紧找几个人过来,与我一同寻人。」 「是!」仆人即刻转身离去。 仆人找了另外三个人,再加上闻人玄绪,一共五个人走上侧门的小山路,希望能够顺利找到朱羽茵的行踪。 「茵儿——」 「王妃,您到底在哪儿?」 「王妃——」 他们一边往前走,一边不断的喊着,声音回荡在山间,接连不断。 闻人玄绪一边寻找,一边祈祷,希望只是虚惊一场,她或许只是恰巧出来别院看看,正在回来的路上,就快要与他们相遇。 这一条山路没有岔路,她如果真在山路上,他们绝对不会遇不到,怕就怕她根本不在这条路上,他们就算寻再久也是白寻。 「茵儿,你听到我在唤你吗?听到就快出点声回答我——」他心急如焚,完全冷静不下来,只是奋力的嘶喊,「茵儿——」 「呃?」 原本沮丧的坐在坡底的朱羽茵,听到了上头传来的叫唤,又惊又喜,她赶紧开口大喊,想要让他们知道她的所在。 「我在这里——王爷——」 闻声,闻人玄绪神色一喜,即刻往前疾走,后头的仆人们也马上跟上。 「茵儿,你到底在哪里?」 「王爷——」 他们循声来到朱羽茵滑下的地方,往下一看,终于在约四个楼层深的坡底发现到她的身影。 闻人玄绪先是欣喜,随即又担心不已,「茵儿,你受伤了吗?哪里伤着了,严不严重?」 「我还好,只是一脚扭伤了,其他没有大碍。」 确定她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他大大松下一口气,赶紧命令身旁的仆人,「快回去拿绳索过来,并且找更多人来帮忙。」 「是!」其中一人马上转身离去。 「茵儿,再忍耐一会儿,我一定会将你平安救上来的。」他出声安抚道。 「嗯。」朱羽茵微哽着嗓音点头,突然有股好想落泪的冲动。 能在最无助的时候看到他,她好开心,所有的不安在见到他出现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重新涌现了希望。 幸好他找到她了,要不然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包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沙沙沙…… 她本静心等着他们取来绳索救她,却在这时听到远处的草丛发出奇怪的声响,忍不住惊叫出声,「啊——」 「茵儿,怎么了?」闻人玄绪担心的询问。 「我……我不知道。」她紧盯着怪声来源,就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窜出来,「草丛内有沙沙的奇怪声响,而且似乎逐渐朝我这儿靠近。」 草丛内的奇怪声响?难道会是蛇?他内心暗叫声不妙,但还是镇定的对她说:「别担心,别妄动,咱们就快下去救你了。」 她虽然很想保持冷静,但她现在行动不便,根本没法逃,听到沙沙声响越来越靠近,她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整个人紧张得不自觉微微颤抖。 此时不只她紧张,闻人玄绪也非常心急,频频往回头的山路上望。 「人还没回来吗?」 「小的马上回去催人!」其中一名仆人赶紧回头去看情况。 沙沙沙…… 听着那越来越靠近的声响,朱羽茵慌得只能不断的往后缩,但她已经退无可退了,这么做简直就是徒劳无功。 闻人玄绪已经无法再等待仆人拿绳索过来,他干脆豁出去,直接从她滚下去的路线滑下,一边滑一边抓着一旁的草枝减缓速度。 第九章 险像环生,吓得仆人们惊呼出声,「王爷,小心呀!」 「王爷——」 听到喊声,朱羽茵擡起头来,才发现闻人玄绪正不顾自身安危的滑下,同样又惊又错愕。 「王爷,危险!」 「茵儿,小心前方!」 「呃?」她连忙转头一瞧,才发现一条青竹丝从前方的草丛蜿蜒而来,顿时害怕的惊叫出声,「啊——」 「茵儿!」 闻人玄绪一滑到底,即刻扑向朱羽茵,将她压倒在地,青竹丝也在此时猛地窜出,直往两人袭来。 嘶嘶嘶—— 他随手抓起地上的枯枝,往毒蛇身上狠打过去,青竹丝又嘶叫了一声,即刻转身窜回草丛内,沙沙声响绵延不绝,迅速远去。 被扑倒在地的朱羽茵紧张不已,直到压在她背上的闻人玄绪撑起身子,她才睁开紧闭的双眼,确认毒蛇已经远离了。 她松口气,之后赶紧直起身子,转身关心他的情况,「王爷,你还好吗?」 他居然爲她做出这么危险的事来,不但冒险滑下陡坡,还替她挡下毒蛇的袭击,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那怎么办? 「别担心,我没……」他本欲安抚她,却突然脸色一变,「唔!」 他赶紧拉起左袖,发现左小臂上出现了蛇的咬痕,正渗出黑血来,原来他刚才还是不慎被毒蛇咬了一口,刚开始还没什么感觉,等到危机过去,一放松,才开始感觉到痛。 朱羽茵此时也看到了他手臂上的咬痕,又担心又紧张,想帮助他,却不知该怎么做。 闻人玄绪当机立断,自行将黑血吸出,吐到一旁,她手忙脚乱地将细腰带解下,等他吸完大部分的黑血后,帮忙把腰带缠在他的上臂处,希望能顺利减慢蛇毒扩散的速度。 瞧着她一边打结,手却拼了命的颤抖着,他赶紧扬起笑,不想让她继续担忧。 「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她眼眶泛红,嗓音哽咽,还是无法不担心,因爲他的脸色已经开始转白了。 「当然是真的,相信我,咱们都会没事的。」 「王爷,小的就来了!」在上头的仆人们大喊,回去拿绳索的人终于回来了,他们正将绳索绑在一旁坚固的树干上,接着把绳子往下抛,好拉着绳索走下陡坡去救人。 见救兵终于到了,闻人玄绪暗暗松下一口气,但还是不忘继续安抚着依旧紧张的朱羽茵,「你瞧,已经有人来救咱们了,不会有事的。」 「王爷……」她紧握住他的手,眼眶中的泪水越积越多,激动、感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对她的好,她怎有办法视而不见,继续排斥下去?光他愿意爲她不顾性命,就足以将她的心防全都瓦解,让她正视他的情意。 然而闻人玄绪本以爲自己还可以撑下去,但一见救兵已经到来,原本紧张的情绪更加放松,神志也跟着松动,一股强烈的晕眩感立刻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随即眼一闭,往前倒入朱羽茵的怀里,不再有任何反应。 「呃?」她错愕的抱住他,一颗心提到了最高点,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滚滚滑落,「王爷,你别吓我呀,王爷!」 她摸着他的鼻息,还有气,但是非常虚弱,她难以克制地心慌害怕,就怕蛇毒会害了他的命。 她不想见到这种悲剧发生,他不可以死,绝不可以死! 朱羽茵紧紧的将他护在怀里,泪如雨下的激动咆哮,「快呀!快来人帮帮忙,快点救救他——」 仆人们紧张的将陷入昏迷的闻人玄绪先救上山路,之后才把朱羽茵给救上来,一行人火速回到山间别院,然而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大夫,他们只好又赶紧将王爷送回明曜城,紧急唤御医前来救治。 朱羽茵不顾脚伤、不顾自身的狼狈,坚持守在闻人玄绪的床旁,看着他始终苍白的脸色,没有任何反应,她就心急如焚,完全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爲什么御医还不快出现?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且折磨人,煎熬着她的心,让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王妃,您还是先回房去休息吧。」一旁的春花担心不已,「至少也先把这一身衣裳换下来,等御医过来了奴婢再扶您过来,这样好吗?」 她神色凝重的摇摇头,「不,我不想离开他……」 她此刻真的不想离开,只想紧紧守着他,与他一同走过这个难关,陪着他一起撑下去。 他会平安无事的!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她,只能不断的祈祷,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爲他祈福。 「来了!御医来了!」 秋月领着御医急急冲入屋里,终于带来了一丝希望,朱羽茵由春花扶着先退到一边,让御医能够顺利替王爷诊治。 朱羽茵静静的在一旁等着,但其实心中焦急不已,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御医处理好闻人玄绪的伤势,她才紧张的询问,「御医,王爷的状况还好吗?」 「幸好在第一时刻就将毒血给清得差不多,体内残余的蛇毒并不多,虽然王爷暂时昏迷,但只要按时帮他喂药,快的话一日,慢的话几日之后就会苏醒的。」御医恭敬的回答。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有办法喘上一口气,整个人虚软得差点跪坐在地,要不是春花扶着她,她真会在御医面前出糗了。 「御医,咱们王妃身上也有伤,请您也帮王妃处理处理吧。」秋月提醒道。 「那是当然,请王妃在椅子上坐着,在下好帮王妃瞧瞧。」 朱羽茵点点头,在春花的搀扶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让御医帮她处理手上的一些擦伤,还有左脚的扭伤。 幸好她的脚伤也不严重,只要多休息几日就会好转,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后遗症。 这时她才愿意随着春花回房,将一身脏衣换下,稍微梳洗整理一番,接着又赶忙回到闻人玄绪的房里,决心守着他。 除非他能顺利苏醒,要不然她无法彻底放下心来,根本就无心休息。 春花与秋月虽然担心主子如此折腾自己,也会跟着病倒,但她们劝不了,只好一同陪着、熬着。 朱羽茵坐在床畔,由两名丫鬟帮忙喂他药,她自己却是一口饭都吃不下,也没有睡意,直到夜已深,丫鬟们都趴在桌边疲累的睡着了,她还是没有阖眼,始终关注着他的状况。 到了半夜,闻人玄绪似乎作起恶梦来,眉心紧蹙,不时的摇头。 见状,她赶紧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道:「王爷,没事的,王爷……」 「别走……」他无意识的反过来与她十指紧紧交扣,哑声喃道:「茵儿……别走……」 「我不走,哪儿都不会去了,所以你可以放心,安心的休息……」她微哽着嗓音回答。 此时此刻,她再无法对他筑起心防了,更不想再压抑对他的喜爱,下了决心,能陪在他身边多久是多久。 她不知自己还能留在这个身子内多久,但只要她还在的一日,就不会再继续排拒他了。 或许这一场错误,是爲了要让她有机会遇到他,不只弥补了她想靠自己双脚走路的遗憾,还给了她本不敢奢想的情爱,让她的人生能以另一种方式圆满。 就算她必须一直顶替着别人的身分而活,永远无法以自己的真面目见他,她也没什么好怨尤了。 只要他能苏醒痊愈,她什么都不顾忌了,他希望她怎样都好,她都依他,全都依他了…… 早晨的阳光从窗户逐渐照入房里,带来一室的明亮。 房内悄无声息,两个丫鬟仍然趴在桌上睡着,而守了一整夜的朱羽茵终究还是抵挡不了疲累的侵袭,侧躺在闻人玄绪的身旁,睡得极沉,但一只手还是与他紧紧交握着,就连在睡梦中都没有放开。 她本来只想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竟胡里胡涂的睡熟了,连天亮了都一无所觉。 结果最先醒过来的,反倒是受伤的闻人玄绪。 他睁开疲惫的双眼,感到身子还是非常虚弱,脑中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意识终于清明了些,想起自己被毒蛇咬伤,才真正清醒过来。 他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里了?那么茵儿呢? 他紧张的本欲下床寻人,可一转头,就见到她的沉睡面容,眼睛下方还可以见到明显的暗沉,显得非常憔悴。 他心一突,没想到会见到这种景致,他与她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甚至只要再往前靠一些,就能与她耳鬓厮磨,好不亲密。 这是梦吗?还是一场美好的梦? 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掌心贴掌心的温度,却让他的心瞬间暖起来,不禁暗自感到开心。 这就是因祸得福?那么再被毒蛇多咬几口他都甘愿。 「唔……」 因爲他举手的动作,连带牵动到朱羽茵,让她终于从睡梦中苏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恰巧与他四目相对,紧接着她便呆愣住,迟迟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怎么突然傻了?」他嗓音微哑,带着笑意说道。 「王爷!」她微撑起身子,激动的叫出声来,忍不住喜极而泣,「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谢天谢地,他终于没事了!她紧张了整整一日的心终于可以彻底放下,好好的松一口气。 幸好他安然度过难关,化险爲夷,她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没事了,别哭……」 他用另一只手抹去她滚滚滑落的泪水,原本交握的手更是合得更紧,两人都不想放开。 她漾起笑容,由着他帮她擦拭泪水,已经不再拒绝他对她的好,以及举手投足之间所传递出的情意。 春花与秋月都被主子突然的高喊给吓醒了,一醒来就瞧见床上那亲密互动的身影,不由得相视一笑,非常识相的不在此刻出声打扰,免得坏了好气氛。 接下来,肯定会有一番新气像的…… 闻人玄绪苏醒后,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但朱羽茵还是坚持要他在床上好好休息个两、三日,这样她才能安心。 爲了让她安心,他只好顺着她的意,乖乖地在床上休养,不过他一点都不觉得无聊,甚至乐在其中,因爲她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旁,亲自照顾着他。 她终于愿意敞开心防接纳他了,这是他盼了许久的事,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了。 这一晚,用过晚膳,朱羽茵亲自喂闻人玄绪喝药,她坐在床畔,仔细小心的用汤匙舀药汤,稍微吹凉后,才递到他面前。 「王爷。」 闻言,他浓眉一蹙,颇不满的说:「你唤我什么?」 「呃?」她突地一愣,下一刻才意会到,他自从醒来后,就一直要她直接唤他的名,别再生疏的唤王爷,「从前唤王爷习惯了,一时之间很难改过来。」 「只是很难改,又不是改不过来,只要多唤几次,自然而然就会习惯了,像我现在都能很自然的唤你茵儿。」 「我知道,下一回我会多加注意的。」她有些羞涩的微红起脸蛋。 「不必等到下一回,你这一回就能试着改正,不是吗?」 她有些爲难的瞪了他一眼,再瞧到随侍在旁的两个丫鬟正偷偷抿嘴轻笑,更是羞窘不已。 「你还犹豫什么?难道真这么困难?」他锲而不舍,就是执意要听她唤他的名。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拗不过他的坚持,语气娇羞的唤道:「玄绪。」 他听得心花怒放,笑得可开心了,「这才是我的好妻子。」 「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快点喝药,免得药凉了效果就打折了。」 闻人玄绪终于心甘情愿的喝药,感觉不到药的苦,倒是满心的甜意,没多久一碗汤药便已见底。 朱羽茵将空碗交给一旁的春花,见他嘴角有药渍,即刻掏出绣帕,「你的嘴角有药渍。」 她动作轻柔的擦掉药渍,本欲收手,却被他突然握住,害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 第十章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幽深的眼眸瞅着她,瞧得她莫名有些害羞悸动。 两人凝视多时,他才低吻着她柔嫩的手指,一指吻过一指,明明那吻只落在指头上,她却觉得全身上下都被他给一同吻遍似的,忍不住轻轻一颤,敏感不已。 春花及秋月见气氛越来越暧昧了,颇识相的无声退出房间,不打扰王爷和王妃正在进行的闺房情趣,嘴角始终轻扬,乐见接下来的发展。 很快的,房内就只剩闻人玄绪与朱羽茵两人,他更是无所顾忌的慢慢靠近她的脸蛋,试图得到她的吻。 这几日两人毫无隔阂的相处,已经让他越来越压抑不住渴望她的心,多么想赶紧与她更进一步,彻底稳稳的抓住她,无论是身或心。 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想得到一个女人过,她是唯一的一个,也会是他生命中绝无仅有的一个。 她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眸中酝酿多时的欲 望也清楚可见,她虽然感到万分羞怯,却没有逃避,由着他慢慢靠近,直到四唇相贴,再也没有任何空隙。 他先是轻轻的、慢慢的吻着,等到身子紧绷的她慢慢放松下来后,他才再进一步的含 住她的唇瓣,诱引她爲他轻啓朱唇,更深一步的唇舌交缠。 两人越吻越浓烈,情火逐渐高涨,即将一发不可收拾,他伸手环住她的腰,收紧双臂,两副身躯紧密相贴,也快速的热了起来,深藏在体内的欲 望被强力勾起,再也难以克制。 闻人玄绪一个翻身,就将朱羽茵带上床,压在自己的身下,她原本有些迷茫的意识,被吓得突然又清醒了不少,身子再度紧缩,又开始紧张起来。 「茵儿,别怕……」他一边埋首吻着她雪白的颈项,一边哑声柔哄着,「我会好好待你的……别怕……」 她鼓起勇气,伸手回抱住他,将自己全然交给他,想当他真正的妻子,想感受与他缠绵的滋味,也想满足他,所以都依他。 她不怕,她也很渴望他,就犹如此刻的他一样…… 一夜的缠绵,倦极的两人相依而眠,睡得又沉又甜,即使天已大亮,两人还是一无所觉,也没有不识相的人进来破坏气氛。 直到接近午时,闻人玄绪才率先转醒,他瞧着怀中依旧睡得香甜的人儿,满足的扬起一抹淡笑,贪恋着此刻甯静却甜蜜的感受。 他静静的瞧着她许久,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没有将她吵醒。 等他打理好自己,走出房间,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春花及秋月即刻向他行礼,「王爷。」 「王妃还在睡,别进去吵她,等她自己醒来后,你们再进去服侍她。」 「是。」秋月顿了一下,才开口询问,「那么王爷,您要在哪儿用午膳?」 「拿到书房去,另外,叫封无涯来书房见我。」 「奴婢知道了。」秋月再次行礼,才转身离去。 这下子只剩春花在房门外,闻人玄绪低声嘱咐,「好好在这儿候着,有什么事就来书房向我报告。」 「是。」 吩咐完后,他才放心的到书房去,一连休养了好几日,有不少事情都搁着等待处理,无法再拖下去。 他进到书房处理事情没多久,接到传唤命令的封无涯也来到书房内。 「见到王爷已经顺利痊愈,并且终于得到王妃的芳心,属下由衷的爲王爷感到开心。」 他淡淡一笑,心情很是愉悦,「不必多说废话,我要你查的那件事,有结果了吗?」 「属下几乎翻遍了能够查找的书籍,说实话……还是没有一个明显的答案。」封无涯老实回答。 闻人玄绪在知道姚孟筝的身子内早已换了另一个新魂魄之后,就命封无涯搞清楚爲何会发生这种事情,以及这种情况是暂时还是永久的,然而结果不尽理想,这种灵魂转换之事是有记载,但都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促成的,由古至今始终都是一个无人能解的谜团。 至于这种情况到底是暂时还是是永久的,书中的记载都很简单,并没有多加详述,所以封无涯也无法肯定,现在依附在姚孟筝身上的魂魄到底会不会离开,如果真的离开了,姚孟筝的魂魄是否又会再回归到自己的身子? 闻人玄绪微蹙起眉头,「那依你所见,她会离开吗?」 「如果没有任何料想不到的意外状况,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他只能保守的回答。 「难道就没有预防的办法?」闻人玄绪还是很不放心。 他要的不是只有一时,而是一辈子,他要茵儿陪着他直到天荒地老,两人要一同白头到老。 「请王爷给属下一些时间,让属下想些预防的办法,到时要是真有意外,属下会尽力而爲的。」 闻人玄绪点点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好吧,你可以下去了。」 「多谢王爷,属下告退。」 封无涯行完礼后,就退出书房,一带上门,他原本恭敬的面容随即扬起一抹诡笑,看起来非常不对劲。 真没想到,闻人玄绪会对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魂魄上了心,爲了留下她,不惜一切代价,他甚至也因此终于进到礼王府,可以逐步开始他的「计划」。 他本来还在苦恼,找不到任何强而有力的原因促使闻人玄绪争夺太子之位,现在倒是让他瞧见了一个大好方向,可以好好的利用利用。 那个来路不明的魂魄,正是他最好的机会,绝不能放过! 朱羽茵与闻人玄绪的感情快速进展,既然两人已有肌肤之亲,对彼此的爱意也逐渐加深,再分房也只是在自我折磨,因爲他们恨不得能够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 所以闻人玄绪搬进她的院落,与她每日同床共枕,她从一开始的万分害羞,怕见到丫鬟们偷笑的表情,终于慢慢习惯,对于他的亲密举动,不再害羞扭捏,欣然接受了。 但他要是在大庭广衆之下也像私底下一样毫不节制、无所顾忌,她倒是会板起脸禁止,叮嘱他别太放肆。 王府的下人都发现,王爷的性子明显有了转变,之前都冷冷的,一身高傲之气,但在与王妃的关系转好之后,笑容一多,原本冷傲的表情也跟着和缓不少,不再像从前那样高贵不可侵犯。 而他们也喜欢王妃现在温和客气、体恤下人的模样,都暗自希望王妃不要再变回原来的性子。 一切都很好、很美满,幸福的日子过去得也快,不知不觉间,朱羽茵靠着姚孟筝的身子,待在礼王府也好几个月过去,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她不得不想,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是不是错了?她并非阴错阳差的误入这副身子而是她本就该与闻人玄绪相遇、相爱,只不过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 毕竟他身爲王爷,还住在明曜城,而她只是普通的商贾之女,还带有残疾,整日都只能锁在房里,甚至住在遥远的长乐县,两人想要相遇,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不知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天意,她只能心怀感谢,感谢上天让她遇到了他,让她感受到从不曾奢望能得到的爱情。 只不过……她还是有一点遗憾,因爲她无法以自己的真面目对他,只能当着他以爲的「姚孟筝」…… 「在想什么?」 「呃?」 朱羽茵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才感觉到闻人玄绪正从后将坐在桌边的她给搂入怀里,下巴轻靠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柔声低喃。 用完晚膳后,他一直都在书房里忙碌,因爲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忙完,她便吩咐两个丫鬟先去休息,她一个人在房里等待。 爲了打发时间,她本来正在帮他绣新的钱袋,上头的展翅大鹏鸟只绣了四分之一,她就不知不觉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没想到这一恍神,连已经入夜了都没注意到,甚至连他回到房里都不晓得。 「还在发愣?我问的问题,真有这么难回答?」 「的确很难回答。」她淡淡一笑,「因爲我只是纯粹绣累了,偷偷发呆一会儿,脑袋根本就是一片空白,你要我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呢?」 「真的?」他微微蹙眉,但他刚才看她沉思的表情,一点都不像脑袋放空,说心事重重还比较像。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你认爲我有什么事情好想的?」她不知到底该不该向他坦承自己的真实身分,她还在犹豫挣扎当中,所以只能暂时装傻了。 如果将她所经历的这些不可思议状况告诉他,他会不会将她当成妖怪,然后开始排斥她、疏远她? 现在的她过得太幸福了,幸福到她想尽可能的保有这一切,不想失去,所以到底该如何做才好,她真的很犹豫,迟迟做不出决定。 「这当然要问你,我又不会读心术。」 「好了,夜已深了,咱们快休息吧,别再花工夫讨论这些无意义的问题。」她将手中尚未绣完的东西放上桌,从椅上起身,「我来帮你更衣。」 她在逃避问题!虽知如此,他也没有再逼问下去,暂时饶过她。 换下衣裳,只着简单的单衣,两人一同躺上床,他习惯性的将她搂入怀里,亲密的互相依偎,在这寒冷的冬季,他们就是彼此最好的暖炉。 朱羽茵在他的怀里舒服的漾起笑,他的拥抱不但温暖,还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所以睡意很快就袭来了。 「茵儿。」 「嗯?」 「快过年了。」 「是呀,怎么了?」 「除夕那一晚,咱们得进宫参加家宴,这是你失去记忆后头一回参加宫里的宴席,肯定有不少人等着瞧你。」 她性子转变的事情早已经在宫内传开来了,大家都对她好奇得很,只差没有一个正式的名目与她见面,所以这一回的家宴她肯定会成爲所有人注意的焦点,他得先提醒她,让她心里有个底,免得到时被吓得手足无措。 「呃?家宴?」她突然被吓得睡意全消,赶紧睁开双眼,「参加家宴该注意些什么?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对皇宫的规矩一点都不懂呀,之前是曾经接受过皇后的召唤进宫过两次,但那都只是私底下简单的话家常,和参加宴席完全不一样。 而且到时出席的人肯定不少,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她到底该如何应付,她可一点头绪都没有! 「别紧张,我会派个人来教导你家宴时该注意的一些礼仪规范,要是真遇到你不知该如何应付的状况,那很简单,就来到我身边,我会帮着你、护着你的。」他轻笑出声,就知道不先告诉她,她肯定慌了手脚。 听他这么说,她顿时松下一口气,心想还有时间准备,自己不必太过惊慌。 「到时要是我给你出了糗,你可别怪我。」 「放心,我相信你的能耐,你绝对可以表现得很好的。」他这可不是盲目的说好话安抚,而是她真的有与生俱来的娴雅气质,比姚孟筝更像个有气度的王妃。 朱羽茵继续依偎着闻人玄绪,不过已经没有什么睡意了,因爲过年,她想到了自己那远在长乐县的爹与哥哥。 在礼王府安定下来的这段日子,她不只一次想要请人到长乐县去,探探爹与哥哥目前过得好不好,但她担心要是让闻人玄绪知道,她无法向他解释自己与他们的关系,所以只能压下对家人的思念。 她知道她的离去,肯定会让他们非常难过,她只希望他们能够早些摆脱失去她的伤痛,好好的过活。 她应该已经回不去了,她只能在遥远的明曜城帮他们祈福,但她永远不会忘记,她曾经是住在长乐县的朱羽茵…… 很快的,已届除夕,朱羽茵一大清早就起床着装准备,打扮得非常隆重。 第十一章 虽然闻人玄绪已经派人教导她该注意的所有礼仪,她还是忍不住紧张,很怕自己一时慌乱,就什么都给忘了,在衆人面前大大的出糗。 等到准备出门,闻人玄绪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凉,知道她正紧张着,他便扬起笑,柔声安抚,「别担心,有我在,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嗯。」她点点头,虽然依旧紧张,但还是努力漾起一笑。 两人坐上马车,很快便抵达皇宫,此时天色也已经逐渐暗下,皇宫内到处点着灯火,隐约传来丝竹乐声,原本严谨肃穆的皇宫,难得显现出喜气热闹的一面。 闻人玄绪先带她去正殿觐见皇上及皇后,皇上闻人震祺见礼王妃气质丕变,端庄娴雅,忍不住啧啧称奇。 「朕听皇后说,皇儿的王妃象是换了个人似的,本来还不相信,认爲皇后夸大了,真见了面,才知一点都不夸张,这实在是太让人讶异了。」 朱羽茵微微红起脸蛋,不知该如何回应皇上的话。 倒是闻人玄绪帮她开了口,「人总是会变的,父皇应该是乐见其成才是吧?」 「啧啧啧,皇后你瞧,朕都还没说什么重话,皇儿倒是已经开始维护起自己的王妃了。」皇上故意取笑道,「看来性子变的,不只有一个人啊。」 「这样很好呀,臣妾的确乐见其成。」坐在一旁的穆皇后端庄一笑。 虽然这个三皇子不是她亲生的,但她对皇上的子女该照顾的都有照顾到,气度大方,因此才能稳坐皇后之位。 看出朱羽茵的窘困,皇上没有再多问什么,在寒暄几句之后,就让他们离开,这让朱羽茵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心稍微安了点。 向皇上及皇后请完安后,闻人玄绪便带着她去见自己的生母周贵妃,等到开宴时辰到来,才转移到偏殿去,参加家宴。 一进到偏殿,皇上的子女及后妃们都齐聚一堂,好不热闹,果然如闻人玄绪所预料的,朱羽茵一出现,马上成爲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只不过碍于皇上及皇后在场,他们不好造次,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朱羽茵随着闻人玄绪在长桌边坐下,开始用起晚膳,晚膳的气氛非常热闹,大家有说有笑的,就算原本生疏的,说了几句话聊开之后,也就熟稔起来。 只不过面对这么多人,朱羽茵几乎都不认识,不禁有些苦恼,他看出她的困扰和不安,所以在用膳之余,便会轻声在她耳边提点每个人的身分,从别人的眼中看来,他们俩就象是在讲夫妻间的私语,感情好得很。 「坐在最靠近父皇旁边的男子,就是太子,太子旁边的女子是太子妃。」 朱羽茵跟着将视线转移到皇帝身边的男子上头,他看起来与闻人玄绪差不多年纪,面貌俊秀,嘴上始终挂着温雅淡笑,似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原来他就是大皇子闻人玄卿,而他身旁同样笑意盎然的女子是太子妃梁鹂芝,她暗暗记下,免得以后再相见却认不出来,那就丢脸了。 「坐在母后身旁的是五皇弟,目前尚未娶妃。」 她继续调转视线,来到皇后身旁一个气质淡漠,脸上没有半点情绪的男子身上,原来他就是被封爲静王的五皇子,闻人玄羲。 听说五皇子曾经拜师学艺,是个「阵术师」,虽然他是王爷,却常常行踪不定,甚至对成亲一点兴趣都没有,让他的生母穆皇后非常头痛。 一顿饭吃下来,朱羽茵该记的人都记得差不多了,饭后皇帝将子女们留下来继续话家常,而皇后则带着其他女眷们到她的寝宫内聊些女人家的话题,朱羽茵当然也被迫离开闻人玄绪的身边。 幸好有皇后在,这些女眷们虽然对她的改变万分好奇,也不敢问些太过分的问题,所以她暗暗又松了一口气,与这些女眷们聊得愉悦,时间不知不觉很快就过去了。 等到皇后累了,各家女眷也准备散场,各自回去,朱羽茵同样跟着退出寝殿,却在刚走出殿外没多久,眼前一道身影闪过,象是闻人玄绪的背影。 那身影快速的弯入穿廊转角,一下子就不见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脱离了女眷的行列,弯入刚才那道身影消失的转角里,却什么都没发现。 「奇怪,是我眼花了吗?」她左右瞧了好一会儿,发现这条长廊没有其他人,安静得可以,与之前在皇后寝宫内的热闹截然不同。 她本来打算转身离开,顺着来时路回去找闻人玄绪,那道身影却又在此时一闪而过,在前头的穿廊转角又转弯消失。 「玄绪?」她试着唤道,「是你吗?玄绪……」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此时她更加疑惑了,最后她还是选择往前走,想要一探究竟,但因爲太过专心注意着前方的情况,导致完全没有察觉到,就在长廊旁的幽暗树丛内,有个人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而那个人,正是偷偷潜入皇宫的封无涯。 封无涯暗暗冷笑,朱羽茵刚才所见到的身影,就是他用纸咒人幻化而出的假象,他等这个大好时机已经等很久了,终于可以开始实行他的计划。 朱羽茵一直被酷似闻人玄绪的身影诱引,一路往前行,穿过长廊、花园、渡桥,终于见到那身影上了一座在湖边的高亭。 那高亭约有一层楼高,需要走阶梯上去,她在阶梯下停顿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拾级而上。 「玄绪,是你吗?」 她一来到亭子,果然见到有个背对着她、面向湖畔的男人身影。 男人闻声愣了一下,才转过身来,一看见来人,难掩惊讶地问道:「三弟妹?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 「呃?」她错愕的愣住,怎么在亭子内的人是太子,而不是她一直以爲的闻人玄绪? 隐身在附近的封无涯见所有条件终于都到位了,即刻从袖里掏出一张长形符咒,食指中指夹咒一甩,符咒便飞黏到朱羽茵的背后,没有任何人发现。 他低声念咒,她即刻浑身一震,象是被撕裂般的痛楚开始折磨着她,让她疼痛得紧抱住双臂,表情扭曲难看。 闻人玄卿察觉到她的异样,即刻关心的问道:「三弟妹,你怎么了?」 痛……好痛!好像有股越来越强大的力量要将她的魂魄扯离这个身子,但她不想离开,挣扎得越强,反噬回来的痛苦就越强烈,她已经痛得冒出一身冷汗。 意识随着逐渐加强的痛意越来越涣散,几乎快晕了过去,她好害怕,因爲她有预感,只要晕了,就什么都无法挽回,她的魂魄就会被抽离这副身子。 不,她想留在玄绪的身旁,一直一直陪伴他,她不要离开,放过她! 「啊——」 朱羽茵突然惨叫一声,紧接着身子往后一倒,眼看就要从楼梯上跌下去。 危急时刻,闻人玄卿已经顾不得礼节,赶紧冲向前,想要抓住她,「三弟妹——」 他伸手一抓,却还是差那么一点点,指尖擦过她的衣袖,眼睁睁看着她从楼梯上往下坠,又急又快,犹如一朵从树枝上掉坠在地的散瓣山茶花。 原本一场好好的除夕家宴,居然发生了料想不到的意外,整座皇宫也跟着混乱起来。 闻人玄绪一从太监那里得知消息,就心急如焚地立刻奔往御医院。 礼王妃突然发生意外,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目前正在御医院里,御医正全力救治当中! 她怎会发生意外?她不是在皇后的寝宫内与其他女眷谈天,那里能够发生什么意外?御医正全力救治?她到底伤得多严重,会让传话太监支支吾吾的,不敢把情况说明白? 他好不容易冲到御医院,早已气喘吁吁,一踏入室内,就见多位御医正来来去去的忙着,但奇怪的是,太子也在。 闻人玄绪无暇理会爲什么太子也会在场,赶紧抓住其中一名御医,急急的问道:「我的王妃呢?她现在在哪儿?情况如何?」 「王妃目前还在诊间内。」御医先试图安抚,「请王爷再稍等一……」 他才管不了那么多,马上冲入诊间内,就见朱羽茵苍白着脸躺在床上,脸上擦痕斑斑,床旁多位御医努力想办法救治,脸色都非常凝重,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其中一位御医见礼王爷出现,即刻行礼,「王爷。」 「到底怎么了?她本来好端端的,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下官也不甚清楚。」御医老实回道,「刚才太子殿下急急忙忙将礼王妃送过来时,王妃就已是这样,身上诸多擦伤,气息微弱,听太子殿下说,王妃不知因何原因,突然从楼梯上跌了下去,然后就失去意识,目前下官们正全力检查王妃的伤势,尽可能的救治王妃。」 「是太子送她过来的?」他不解的微蹙眉头。 「是的,听说事发当时,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在场。」 他即刻转身走到外头,沉下表情质问太子,「她爲何会出意外?又爲何只有你在场?」 「三弟,你先冷静一点,我也不懂爲何会发生这种事情……」 闻人玄卿在皇帝与诸位子女话家常时提早离席,一个人到亭子里吹吹凉风,想要好好独处一下,却没想到不期然遇到三弟妹,亲眼见着三弟妹自己摔下楼梯,然后失去意识。 他将在亭内发生的事情简单解释一遍,闻人玄绪却不相信,认爲太子肯定隐瞒了什么事情没有说出口。 「你说我的王妃是自己摔下楼梯的?好端端的她又怎会摔下楼梯,伤势还这么严重?」 「我的确实话实说了,她当时的情况有些诡异,象是中邪似的,我曾经试着想拉她一把,很遗憾的,我并没有成功。」闻人玄卿表情同样很凝重。 「中邪?好一句中邪。」闻人玄绪忍不住哼笑出声,「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场,你说什么都没人能够反驳,事实到底如何,又有谁能证明?」 他不信她会莫名其妙从楼梯上跌下来,要是没有什么冲突、争执,又怎会无缘无故发生意外? 「要不然你认爲事实又会是如何?」闻人玄卿沉下脸色,微微动怒,「我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接下来我不会再多作解释了。」 此时原本在诊间内的御医们全都退了出来,表情依旧凝重,闻人玄绪一看他们的阵仗,内心就有股非常强烈的不好预感,忍不住心惊胆跳。 爲首的御医往前跨了一步,沉默良久,才躬身道:「请礼王爷……节哀顺变。」 闻人玄绪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说什么?」 闻人玄卿也非常错愕。御医的意思是……礼王妃死了? 「王妃她……已经去了。」御医硬着头皮解释,「她身上虽有多处外伤,但那些外伤都不至于要了性命,下官们真的找不出任何致命原因,但王妃的脉息还是逐渐弱下,无法挽回,就这么……咽下最后一口气。」 闻人玄绪脸色大变,马上冲入诊间内,来到床边,他看着她更加惨白的脸色,伸出微微发颤的手,好一会儿才终于覆上她的脸蛋。 她的脸蛋是凉的,他再将手移至她的脖子,感觉不到脉搏跳动,没有呼吸,胸前也失去了起伏,全然缺乏生气。 「茵儿?」 她象是睡着了,睡得很沉,没有任何反应。 「茵儿……」 这怎么可能?没有致命伤害,她又怎会离他远去,他不相信! 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要不然不会是这种结果,他无法接受! 他强忍着惊惶悲痛,打横将她从床上抱起,急急走出诊间,要将她带回礼王府。 御医见他神色有异,怀里还抱着已经没了气的礼王妃,担心他受不了打击而做出什么疯狂的事,纷纷上前劝阻,「王爷……」 「滚开!」 他冲出御医院,在皇宫内快速奔走,上了自家马车,要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礼王府。 第十二章 「茵儿,你会没事的。」在马车内,他紧抱着身子越来越凉的妻子,微哑着嗓音低喃,「会有办法的,我相信封无涯能找到方法救回你的……」 既然她不是因外伤而亡,那就是魂魄因爲意外而离开身子,那么只要抓住她的魂魄,将魂魄再塞回这个身子,她是否就能苏醒过来? 他不知道这种方法是否行得通,但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想尽办法都要将她给救回来! 一到礼王府,闻人玄绪立刻抱着妻子跳下马车,即刻焦急的大喊,「快,快去唤封无涯过来见我!」 府内丫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感觉得出来气氛非常诡异,赶紧转身跑步唤人去。 他先将妻子带回房里,春花及秋月见到王妃居然是失去意识地被抱回来,担心不已,马上迎上前,「王爷,到底发生……」 「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他口气冷厉的命令。 两个丫鬟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多问一句话,赶紧离开,她们从未见过表情如此恐怖的王爷。 闻人玄绪将姚孟筝的身子小心放上床,等着封无涯出现,没多久,封无涯便应召进到房里。 「王爷,怎么了?」 「快,快帮我救回茵儿!」闻人玄绪急急抓住他的手臂。 闻人玄绪将在皇宫内发生的事能讲的全都讲了,封无涯听完,先是微低着头沉默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这或许是王妃的魂魄因爲意外而离开了身子,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与他想的相差无几。「那么你有办法找回她的魂魄,让她重新回到这个身子内,然后活过来吗?」 「属下可以试试看用『引魂咒』。」封无涯凝肃着表情解释,「借由引魂的咒语,试图再将王妃的魂魄给引回来,如果能够顺利引回,王妃就很有可能再度苏醒。」 「那么你快去准备!」一有了希望,闻人玄绪的眼神即刻一亮,迫不及待。 「但属下必须先告诉王爷,引魂咒不一定能成功,若是七日过后,还是引不回魂魄,就代表王妃的魂魄已经被带回地府,到时属下也无可奈何了。」封无涯必须先说明情况,免得到时候咒术失败,王爷反倒怪罪他办事不力。 「还没试过,又怎知能不能成功?你快去准备吧!」闻人玄绪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试试看再说。 「是!」 封无涯在另一个小房间内摆了一张床,将姚孟筝的身子平放在床上,床的四周贴满了符咒,除此之外,小房间内的窗子全都用黑布遮起,只在房间四个角落点上烛火,看起来阴暗诡谲。 接着他每隔三个时辰就会念一次咒语,试图引魂魄回归。 过程中,闻人玄绪一直都待在小房间内,时时紧盯着状况,始终忐忑不安。 他已经下令,没有他的允许,除了他与封无涯之外,任何人都不准踏入房间里头,以免破坏咒法,阻碍朱羽茵的回归。 府内下人本来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只觉得王爷及封无涯的行动非常诡异,后来他们才得知消息,原来王妃在皇宫发生意外,已经身殁了。 皇帝知道消息后,好几次派人来关心三皇子的状况,但那些使者没一个人见到三皇子的面,全都被赶出王府,就连太子亲自来探视,也是无功而返。 大家都在传,礼王无法接受王妃突然逝去的事实,大受打击,所以已经失去理智,想尽办法要让王妃复活,可以说是走火入魔了。 衆人忧心忡忡,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爷霸着已死王妃的尸身不放,迟迟不愿意面对现实,让她入土爲安。 闻人玄绪几乎没阖眼的等着床上的人儿重新呼吸、苏醒过来,但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的情况却没有任何改变。 他心中所怀抱的希望,也随着日子的过去越来越少,整个人也越来越无助,彷佛快要撑不下去了。 「茵儿,你快回来呀。」他站在贴满符咒的床边,神色憔悴的瞧着她,哑着嗓音不断跟她说话,不管她到底听不听得到,「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走的,要一直陪伴在我身旁?既然如此,你又怎能食言,留我在这儿苦苦等着你回来,却始终都等不到?」 他不相信她如此狠心,不相信她在瞧见他此刻憔悴的样貌时不会心疼,还能毫无牵挂的放下他,彻底离他远去。 「茵儿,你要是心疼我、不舍我,就快点回来吧,别让我失望……」 但无论他说了多少话,她依旧不爲所动,他的意志也跟着越来越消沉,越来越绝望。 转眼间,第七日的最后期限已经到来,床上的人儿还是没有半点反应,闻人玄绪跪在床畔,紧握着她早已没有任何温度的手,爬满血丝的红眼一眨也不眨的瞧着她的睡顔,心痛到极致,似乎也慢慢麻木了。 封无涯算算时间,七日的时限已过,慢慢来到王爷身旁,淡淡的说:「王爷,今日已经是第八日了。」 他在除夕夜对她下的是离魂咒,硬将她的魂魄拉离身子,因爲她本就非这个身子的主子,是意外占有的,所以离魂咒对她的效力非常强大,顺利将她的魂魄驱逐出这个身子。 而他跟王爷说,他所施的是引魂咒,其实根本就不是,他连那陌生女魄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又怎么有办法顺利且正确的引到那个女人的魂魄? 他设下的其实是屏障,禁止任何魂魄靠近这个身子,甚至是依附上去,他不知道那个女魂是否仍在附近徘徊,但只要他的符咒未除,她就根本靠近不了,也就无法还魂苏醒。 闻人玄绪沉默了许久,才用着极度沙哑的嗓音开口,「真的已经第八日了?」 「很遗憾的,是的。」 「……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 「王爷,属下万分惭愧。」 闻人玄绪不发一语,绝望到了极致,反倒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他只是痴痴的瞧着她的容顔,多么想一直这样瞧着她,不必有任何改变。 但他的视线,却逐渐弥漫了一层水雾,让他连她的容顔都看不清,眨了好几次眼,却一点用也没有,只是让眼界越来越模糊。 绝望的泪终于滚滚而落,一发不可收拾,他明明还紧抓着她的,但她却早就离他远去,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一直盼望,她还能爲他再回来。 他早就已经失去她了,他终于肯面对事实,这个让他彻底心碎的残酷事实…… 「姚孟筝」死去八日后,礼王府终于发丧了,仆人们哀戚的准备着王妃的后事,府内的气氛非常凝重。 闻人玄绪的心一死,整个人也没有任何生气,提不起劲处理后事,所以所有事宜全都交由王府总管打理,他根本无心过问。 他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准丫鬟们将与她有关的东西处理掉,房间还维持着她在世时的模样,好像这么做,她就不算真正离开,她还是停留在这里,只是他看不到而已。 他知道这么做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但还是控制不了思念她的心,只能用这种方式继续逃避。 虽然他很清楚,她真的已经离去了…… 封无涯推开房门,静静的进到房里,就见王爷独自坐在床边,双眼无神,消瘦许多,连他进来都没有半点反应,象是将自己的心彻底封闭,不想知道外界的任何事情。 但封无涯还是来到床边,唤道:「王爷。」 闻人玄绪没有任何反应,象是当他不存在一样,眼睛连眨都没眨。 「王爷,您如此折磨自己,不但于事无补,也『便宜』了其他人,何必呢?」他刻意加重便宜这两字的语气,希望能顺利引起王爷的注意。 果然,闻人玄绪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淡淡的开口,「什么意思?」 「王妃死得不明不白,让王爷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难道王爷就真的认命,不打算追究,还给王妃一个公道?」 他偏过头,死气沉沉的眼睛终于瞧向封无涯,等着看他还想说些什么。 「正如王爷所想的,王妃不可能无缘无故从楼梯上摔下来,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太子隐瞒了某些实情,甚至该说,王妃失足跌落的最关键原因,太子可能因爲有某些顾忌,而选择略过不提。」 「你到底想暗示什么,你就直说吧。」 「那么属下就斗胆冒犯了。」封无涯不再有顾忌的说,「该不会当时在亭内太子殿下想对王妃做什么,遭到王妃的抗拒,王妃才会意外跌下楼梯而亡?」 「放肆!」闻人玄绪怒骂出声,「你竟敢随意出口诬蔑皇室中人,难道不怕掉脑袋?」 「属下是站在王爷这一边的,只是帮王爷把不敢说的话给说出来,难道王爷就不曾这么想过?」封无涯大胆反问。 闻人玄绪表情一僵。他的确是如此想过,或许是太子对茵儿有什么踰矩的行爲,遭到茵儿的反抗,她才会意外失足跌下楼梯。 但依他对太子的了解,太子是不会做出什么悖德无礼之事,所以他心里也很矛盾,不知到底该不该这么想。 「往后你别再提这种想法,毕竟当时没有第三人在场,已经无人能够证明到底事实真相爲何。」 「但不管如何,王妃之所以会死,太子绝对脱离不了关系,王爷真的能够忍下这口气,看王妃含冤入土,而太子殿下却依旧逍遥自在,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这番话,瞬间化爲一根针,狠狠剌入闻人玄绪的心房,本以爲已经死透的心又浮出阵阵痛意,忽略不了。 他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他最爱的女人因别人而死,还死得不明不白,不管过了多久,他都不可能释怀。 爲什么死的人是她,而不是太子?爲什么他必须面对丧妻之痛,而太子却什么事情都没有,继续过着原本的日子? 这不公平!他不甘心,说什么都无法接受! 封无涯见王爷本来死沉的眼神开始出现怒火,重新恢复生气,知道自己的计谋生效了,于是他继续火上加油,非得彻底勾起王爷对太子的愤恨情绪不可。 「只有王爷能替王妃报仇,只有王爷能让太子殿下得到报应,只有王爷……能安抚王妃的在天之灵,让王妃毫无怨恨的安心离去。」 闻人玄绪神色一沉,象是入了魔,所有的悲痛情绪全都转爲愤恨的怒火,终于因恨而振作起来。 他要报仇,要太子付出应有的代价,以慰茵儿在天之灵! 她在一片黑暗中不停地挣扎,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即将何去何从。 她不想离开闻人玄绪,她想留在他身边,所以绝对不能离开姚孟筝的身子,她必须死赖着不走。 让她回去,她一定要回去! 「呃?」 朱羽茵从昏迷中睡开双眼,冷汗泛满全身,虚弱的急喘着气,刚苏醒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等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脑袋才慢慢开始运转,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虚弱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她现在在哪儿?她瞧着淡雅的床幔,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却冷不防浑身一颤,不敢置信。 这里似乎是……她还是「朱羽茵」时所住的闺房,她是在作梦吗?还是……一名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在此时靠近床畔,看到睁开眼的朱羽茵,先是瞪大双眼,紧接着激动欣喜的泪滚滚滑落,立即握住她的手,泣不成声,「小姐,您可终于醒来了……小姐……」 是她的贴身丫鬟桃儿呀!所以她……真的回来了? 之前她一直误以爲自己死了,看来她原本的身子一直还活着,所以她才会在离开姚孟筝的身躯后,又回到自己的体内,然后苏醒过来? 「小姐,奴婢马上去唤老爷及少爷过来,他们盼这一日已经盼许久了!」桃儿笑着抹去脸上的泪水,急急冲出房间报好消息去。 第十三章 没多久,朱羽茵的爹爹朱金及大哥朱世坤同样脚步急促的冲入房里,奔到床畔边,激动得眼眶含泪,迟迟说不出话来。 真的是爹与大哥!久未见面,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着唤道:「爹,大哥……」 「羽茵!」 父子俩也跟着哭成一团,紧抓住她的手不放,一家子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止住泪水,破涕爲笑。 原来当初她病重昏迷后,还剩一口气在,大夫都说没有救了,朱金却还是不放弃,用大量珍贵的药材吊住她最后一口气,就盼着她终有一日能苏醒。 这段日子,她就像活死人一样,但他们还是小心翼翼的照料着她,将她的身子顾得好好的,与从前没什么差别。 能与家人重新相聚,朱羽茵固然高兴,却也忍不住难过,因爲这就表示她必须与闻人玄绪分开,或许这辈子再也无法见面。 而她也没有脸再出现在闻人玄绪面前了,因爲真正的她根本配不上他,不只身分配不上,残疾之身更是。 她完全不敢去想,他要是知道他曾经喜爱过的她,事实上是个身有残缺的人,他会有多么的震惊错愕?是否会觉得她欺骗了他? 罢了,就当与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她也应该回到现实,认清自己的身分,别再有任何奢望。 她不再是他的礼王妃,变回真正的自己,那个永远无法靠着双脚走出房门、可悲的朱羽茵…… 朱羽茵苏醒之后,变得有些郁郁寡欢,但在家人面前,她还是会努力漾起笑意,不让家人担心。 但其实她爹及大哥都知道,她有心事,只是不说,他们也只好当作不知道,暗地希望无论是什么事情,她都能快一些想开,让自己活得快乐些。 她请大哥打听了一下京城礼王爷的事情。朱世坤虽然不明白妹妹打听这个做什么,还是帮她办了,所以她知道,礼王府已经发了丧,礼王妃正式入土爲安,闻人玄绪已经接受妻子已逝的事情。 在那之后,她便不再打听京城内的任何消息,彻底死心,安安分分的在长乐县过日子。 不知不觉间,半年已过—— 一辆马车行驶在偏僻的小道上,速度缓慢,而坐在马车内的,就是朱羽茵以及大哥,还有丫鬟桃儿。 「羽茵,你别丧气。」朱世坤笑着安抚,「世上神医哪有那么容易寻到的,咱们这一回又遇到了僞装神医的庸医,他才医不好你的脚,总有一日咱们一定会遇到真正的神医。」 「大哥,别担心我,我已经看开了,医不医得好都无所谓的。」朱羽茵淡淡一笑。 就在十天前,朱金打听到一名医术高明的神医,就要儿子带着妹妹求医去,其实这早已不是第一次,她从小到大不知看过多少名医,却没有一个有办法医治她的脚疾。 她早已认命,出发前就不抱希望,果然如她所料,所以得知结果后,她依旧很冷静,难过的反而是大哥,只是大哥不知道她的心思,还反过来安慰她。 此时原本平稳行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朱世坤纳闷的开口询问车夫,「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少爷,路上横躺了一个人,挡住咱们的去路。」车夫无奈回答。 「什么人躺在路上?死的活的?」 「请等等,小的下去察看。」车夫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报告,「少爷,人还活着,瞧不出什么明显外伤,而且这人身上穿的衣料还挺高贵的。」 「只有他一个?附近没有什么其他马车之类的?」 「没有,就只有他一人。」 在这偏僻的小道上,怎么会有人莫名其妙倒在路上?这事情想起来就古怪,如果可以,还是少碰爲妙。 朱世坤本不想理会,但朱羽茵却开了口。 「大哥,既然人还活着,咱们就带他到附近的镇上让大夫瞧瞧吧。」 「如果他不醒怎么办?你就不怕招惹麻烦?」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有试过,又怎知他到底会不会醒?况且咱们是做善事,我相信老天爷有眼,不会让咱们招惹到麻烦的。」 朱世坤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敌妹妹的恳求,终于点头答应帮忙,要车夫将那昏迷的人擡进车里,好送到附近的镇上看大夫。 车夫费了好一番劲才将一个昏死的男人擡入车里,男人身上穿的衣料虽然高贵,却是一身狼狈,象是经历过一番磨难。 朱羽茵瞧着男子昏迷不醒的苍白美容,第一眼就觉得面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自己再哪里见过,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警觉认出了男子的身份。 他是太子闻人玄卿!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昏迷不醒? 朱世坤发现妹妹一脸错愕,纳闷的问:「羽茵,你怎么了?」 「呃?没事。」她赶紧恢复镇定,「咱们快走吧,免得耽误送他看大夫的时间。」 她不得不感到困惑,太子不是该待在京城内,怎会落难昏倒在偏僻的小路上,究竟发生来了什么事? 他们将闻人玄卿带至最近的城镇求医,但看了好几位大夫,没有一个人查得出他爲何昏迷不醒,但他们都觉得他并没有病。 人迟迟不醒,这对他们来说倒成了棘手麻烦,不过朱羽茵还是坚持将人带回长乐县,然后请大哥再度帮她打听京城的消息,尤其是关于太子的消息。 后来她才知道,太子代替皇上南下巡视,却在船上出了意外,生死未卜。没过多久,朝中有一派人马开始上书请求皇上,改立闻人玄绪爲新太子。而身爲当事人之一的闻人玄绪,由着那派人马进言,并没有表态不接太子之位,换言之就是他其实是默许这件事情发生的。 爲什么?他不是对权势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还有四海遨游的打算,怎么现在却打算争位了?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在!她虽然心急,却不能主动将太子送回京城去,一方面他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她说他是太子,没人会相信;另一方面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再与皇室有任何牵扯,甚至让闻人玄绪发现到她的存在。 虽然她的样貌已变,他八成认不出她来,但她就是不想冒险,也不想再见到他。 见了面却不能相认,只是徒增心痛,那么她又何必自讨苦吃? 眼见无论请多少大夫都无法让太子苏醒,朱羽茵转而求助长乐县内掌握各种小道消息的「消息王」刁南儿,要刁南儿帮她寻找能够解决「特殊」疑难杂症的人,就这么找到在长乐县内有「小仙姑」之称的谈梧霜。 谈梧霜拥有一项异能,就是能在梦中看见或预知一些事情。 朱羽茵这才得知原来太子被人下了绝命咒,才会始终昏迷不醒,也靠着谈梧霜破了咒术,终于让太子醒过来。 只不过,太子清醒后,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他失去了所有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朱羽茵坐在房里靠窗的榻上,独自沉思着,因爲太子失忆,她只能帮他暂时取个名字叫「阿鹏」,她不能主动提点他的身分,所以看着他迟迟恢复不了记忆,她很心急,却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除此之外,他被下咒的事情也让她很不安,究竟是谁在背地里用咒术害他?没来由的,她直觉想到封无涯。 她对他一直有种说不出的忌惮,现在再回想起她从姚孟筝身子离开时那奇怪的感受,还有太子意外在场的事,总觉得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有所关联,似乎有什么阴谋正在暗中运转着。 既然有人想加害太子,她更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回到京里,这只会让他暴露在危险中却不自觉,反倒是在害他。 「老爷。」 桃儿恭敬的叫唤声,将朱羽茵的思绪拉回,她才发现爹爹已经进到房里来了,她即刻振作精神,漾起一笑。 「爹,您怎么来了?」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你这儿看看?」朱金故意不满的皱眉。 「女儿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继续笑着,知道爹根本就没有生气。「桃儿,快搬张椅子过来呀。」 「是的小姐。」 桃儿手脚利落的搬了张椅子放在榻旁,朱金坐下后就握着女儿的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羽茵,你也二十了,是不是觉得……有些寂寞?」 「有爹和大哥在,女儿又怎么会寂寞?」 「我指的不是这种寂寞,而是……你会不会希望有个男人能够朝夕陪伴着你,给你快乐,甚至是幸福?」 她原本的笑意一窒,终于明白爹爹在暗示什么。 爹想帮她找成亲的对像,是这样吗? 「爹,我不想嫁人。」她直截了当的说,「我这个样子,没有资格嫁人的。」 「爹也没打算将你嫁出去,咱们可以招个夫婿进来呀,我看你对那个『阿鹏』挺好的,而你将他救回来,还医醒了他,对他有救命之恩,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家在何处,干脆就让他留下来报恩,成爲咱们朱家的赘婿。」 朱羽茵错愕的睁大眼。人家可是当今太子,万万不成啊! 然而她无法将事实说出,只能心急的再次拒绝,「爹,我真的不想嫁人,阿鹏更是万万不可!」 「爲什么不可?我说行就行。」 朱金其实早就做好决定了,今天只是来知会女儿一声,本以爲女儿会答应,没想到女儿竟是这般反应,他不禁有些恼火,然而他并不打算改变决定。 「你只要乖乖当个新嫁娘就好,其他的事情爹会张罗得好好的,你别担心。」 他专门经营吃喝嫖赌,钱虽然赚得多,却也引来不少怨恨,百姓甚至在私底下说她之所以一生下来就不良于行,就是因爲他赚了太多黑心钱,报应在女儿身上,所以他对这个女儿非常心疼,却也感到非常亏欠。 他不管其他人如何看待自己,说他强逼人报恩都不要紧,他就只是个爱女心切的父亲,不希望女儿孤独一生,所以这门亲事非得成功不可! 「爹……」 「你好好休息吧,到时候才能当个美丽的新嫁娘。」朱金拍拍女儿的肩膀,不再多言,起身离开房间。 朱羽茵心慌意乱的瞧着爹爹离去的背影。事情居然出现她预料不到的发展,她即将被逼着与失去记忆的太子成亲?! 她知道爹爹是言出必行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达到目的,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她绝对不能让这门婚事有机会办成! 「桃儿!」她的语气难掩焦急。 桃儿赶紧来到榻边,「小姐,怎么了?」 「快,快去帮我唤大哥过来一趟!」 爲今之计,她只有找大哥帮忙,希望大哥能站在她这一边,因爲在朱府内,能够帮她的,就只剩下大哥了! 朱金果然言出必行,即刻向阿鹏提出娶朱羽茵报恩的事,但他早已倾心谈梧霜,所以断然拒绝朱金的要求。 朱金火大不已,马上将他软禁起来,并命人开始筹备婚事。 朱羽茵在知道爹开始筹备婚事后,并没有加以阻止,看似认命了,其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只是在等,等最好的时机,破坏这一门婚事! 就在成亲的十天前,她终于等到机会,开始行动了—— 「小姐!」桃儿神色紧张的冲入房内,「少爷已经开始行动了!」 朱羽茵凝肃起面容,镇定的开口,「快带我去后院的偏门。」 「是!」 她坐在特制的椅子上头,左右都有轮子,一推就能行走,桃儿推着她快速来到已经打开的偏门边,就等着大哥将被软禁的阿鹏带过来。 今日爹不在,所以是他们行动最好的日子,要是错过了,太子想要离开会更加困难,所以今日一定得成功不可! 没多久,朱世坤就顺利带着阿鹏急急奔来后院偏门,这是阿鹏在拒绝婚事后,第一次有机会见到她,无论如何,他都觉得自己必须向她道个歉,并且说明原由。 第十四章 「朱小姐,真的很抱歉,在下已经心有所属,实在无法答应这门婚事。」 「鹏公子不必介意,因爲我的心里也早就放了其他人了。」朱羽茵苦笑着,赶紧将放在膝上的一包沉重的锦囊交给他,「这给你,让你在路上应急可用。」 那是一只以淡蓝色锦缎爲底,绣上一只展翅翺翔大鹏鸟的锦囊,他打开封口一看,才发现里头放了不少大额银票及便于使用的小碎银,顿时讶异不已。 「朱小姐,我不能……」 「你一定要收下,因爲我能帮你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这个了。」她坚定的说着,「离开长乐县,去帝都明曜城,想办法与静王见上一面,等见到静王之后,我相信你就安全了。」 静王闻人玄羲与太子是同母所出,并且淡薄名利,对权力争夺完全没有兴趣,所以她相信,提点太子去找静王,是对他最安全的一条路。 她能帮他的就只有这样了,接下来的事情,与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只想静静的在长乐县过活,终老一身,她绝对不会嫁人,无论对象是谁,她都绝不答应。 因爲她的心早就给了闻人玄绪,对她来说,她早已经嫁过人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他。 就算他完全不知道这一切也不要紧,只要她自己明白,也就够了…… 闻人玄绪爲了向太子报仇,无所不用其极,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利用早就与太子貌合神离的太子妃,在船上制造了一场「意外」,让太子落河失踪,又命封无涯设下绝命咒,务必要让太子死在外头,再也回不来。 要了太子的命、夺太子之位,就是他对太子所做的报复,既然他因太子而失去了挚爱,就要把太子所拥有的东西全都夺过来! 恨只恨太子福大命大,落河不但能够顺利脱险,加诸于身的绝命咒也在即将成功前被人破解!他甚至派封无涯去袭击正踏上回京路程的太子,却也在郦水城外被赶去救援的五皇弟阻止,而太子也因受到剌激而恢复记忆。 现在,太子顺利回京了,他夺太子位的计划也跟着停摆,上天始终在与他作对,就是不让他报仇。 「可恶!」 闻人玄绪在书房内,狠狠的捶打书架,震得书架摇晃猛烈。 他神色阴郁,咬牙切齿,继续思考对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太子得到应有的报应,并且不会再受到阻碍? 他就不信太子是只九命怪猫,怎么杀都杀不死,就算真是九命怪猫,命终也有用完的时候,不是吗? 所以只要他锲而不舍,绝不放弃,他相信总有成功一日的! 「王爷。」此时一名仆人进到书房里,紧张的说:「王府内有客人来了,想求见王爷。」 不能怪这个仆人如此紧张,只因王爷的性情大变,常常无缘无故动怒,而他们却连他动怒的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客人?」 「是……太子殿下。」 闻人玄绪锐眸一瞪,语气也跟着沉了下来,「他来做什么?」 「小的……小的也不清楚。」仆人明显感受到王爷正在发怒,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他冷哼出声。这太子真够大胆,这样都不怕死,居然敢来踩他的地盘! 好呀,他就等着瞧,看太子打算来做什么,是亲自来送死吗? 闻人玄绪来到前厅,还没踏进厅里,就见太子表情有些凝重的坐在厅内等待,他一边迈开步伐,一边嘲讽道:「真是稀客,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历劫归来,不是应该待在东宫殿内好好休养,怎还有心情跑到我这儿来作客?」 见到三弟出现,闻人玄卿即刻起身,凝重的神色不改,「三弟,我知道你对我有诸多误解,所以我此次前来,是希望能与你好好谈一谈,将误会解开。」 「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他冷冷回绝,「除非我的王妃能够死而复生,要不然说什么都没用。」 「你爲什么始终认爲是我害死她的?」闻人玄卿忍不住叹气,如果当时还有第三人可以作证,或许他就不必蒙受这不白之冤了。「我可以对天发誓,三弟妹的死真的与我无关。」 「如果太子今日前来只是爲了想澄清这件事,那么请回吧,恕皇弟没那个心思与太子在这个问题上头多说。」闻人玄绪很不耐烦的下完逐客令,就打算转身离 「三弟,等等!我还有一样东西想让你看看。」 「我什么都不想看,太子别白费力气了。」他虽然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回身子。 「你真的不想看?就算这么做你肯定会后悔?」其实闻人玄卿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但还是故意夸大,就爲引出三弟的好奇心来。 闻人玄绪眉一蹙,终于转过身,「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人玄卿从怀中掏出了朱羽茵给他的那个锦囊,递到他面前,试探性的问:「这东西,你可有兴趣?」 谈梧霜爲了爱跟着闻人玄卿来到明曜城,不久前她在梦中看到闻人玄卿将这锦囊拿给闻人玄绪的一幕,认爲朱羽茵肯定与闻人玄绪有某种关系,而他们兄弟之间的心结,也很有可能因朱羽茵而化解。 所以她要闻人玄卿找机会来见见闻人玄绪,她相信事情会有好进展的! 果然闻人玄绪一瞧见锦囊,就错愕的睁大眼,锦囊上所绣的大鹏鸟,他再熟悉不过了,因爲正是他亲手所绘的! 他即刻抢走太子手中的锦囊,仔细看手艺,与茵儿留下来的那些绣帕是一样的,就象是她亲手绣出来的一样。 「你怎会有这个锦囊?是什么时候到手的?又是从哪里得到的?」闻人玄绪一改态度,难掩激动的问。 闻人玄卿暗暗讶异,还真被谈梧霜给说中,他此次过来会有意想不到的进展。 「我流落到长乐县城时,是被一名商贾之女所救,当我要离开回京时,她用这个锦囊装了盘缠给我,所以我才会有这个锦囊的。」 「商贾之女?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朱羽茵。」 「朱羽茵?」闻人玄绪内心的震撼更是强烈了,「哪一个茵?」 「碧草如茵的茵。」 给我一个名字,只属于咱们之间的名字。 茵。 什么茵? 碧草如茵的茵。 「碧草如茵的茵……」闻人玄绪低声喃道,想起与她之间曾经有过的对话,她也是碧草如茵的茵,这究竟只是凑巧,还是……那一个朱羽茵,就是曾经陪伴在他身边的茵儿? 难道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不过不是用姚孟筝的身子,而是改用这个叫做「朱羽茵」的女人身子? 若是只有一个相似之处,可以叫做巧合,但若是相似之处超过两个以上,那还会是巧合吗? 无论如何,他都打算去一探究竟,搞清楚这个「朱羽茵」到底是不是他的茵儿! 「你说她是长乐县的商贾之女,她住在长乐县何处?」闻人玄绪努力压抑着激动询问。 「朱家在长乐县非常有名,住在城西,专门经营各种吃喝嫖赌的事业,你在那里随意找个人问,他们都能告诉你朱家在哪儿。」 闻人玄绪即刻转身,已经迫不及待飞奔到长乐县去。 闻人玄卿却又在此时开口,「三弟,再等一等!」 他停下脚步,不过没有转过身,「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若是真想去见她,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心里先有个底,免得等真正见到了面,你出现任何震惊错愕的反应,有可能会伤了她。」 闻人玄绪微蹙起眉,转头瞧他,「到底是什么事情?」 「朱小姐她……从小不良于行。」闻人玄卿表情慎重的说,「她是一个好姑娘,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行走,是个半残之人。」 果然,闻人玄绪面露错愕,无法即刻接受这个惊人消息,迟迟回不了神。 她……无法行走?他脑中猛地闪过她刚依附在姚孟筝身上时,像个新生婴孩似的努力练习走路,甚至还因此跌了不少次,难道那根本就不是卧床太久的后遗症,而是……她本就不良于行,完全不会走路? 似乎越来越多迹像显示,这个朱羽茵与他的茵儿真的有某种关系存在,绝非纯粹的巧合那么简单! 「这样子,你还想去见她吗?」 闻人玄绪回过神来,没有回答太子的问题,而是脚步坚定的往门外走去,以此表明了他的答案。 他很快就厘清了自己的情感,无论她是美是丑、是残缺是完美,只要她是与他心灵相契合的那个茵儿,他就要她。 他爱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的心魂,那才是最重要的! 封无涯躲在前厅外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眉心紧蹙,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当初依附在姚孟筝身上的那个魂魄,真的还没消失,又依附着另一个身子活过来了?这对他来说,是大大不利的消息! 王爷对太子的愤恨之心,完全是靠着失去挚爱推动的,要是失去了这一个理由,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将会前功尽弃,再也无法煽动王爷争夺太子之位。 不行,他必须跟着去瞧瞧,绝不能让那个女人坏了他筹备已久的大事! 闻人玄绪只带了少数几名心腹便出门了,他本要封无涯随行,但封无涯却以近日京里可能有异变,必须留下来才好帮王爷挡下因异变而可能出现的祸事,请求留在礼王府。 闻人玄绪急着想见朱羽茵,也就没有心思多理会,封无涯不跟就不跟,他带着其他人即刻上路,马不停蹄的赶路。 一来到长乐县城,他马上命人打听朱家的事情,发现朱家小姐朱羽茵曾经病重昏迷好长一段日子,直到半个月前才又再度苏醒过来,这个奇迹可被长乐县民津津乐道的讨论着,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仔细推敲,会发现朱羽茵病重之时,也就是姚孟筝负气跳池后昏迷不醒的时候,而朱羽茵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正是茵儿依附在姚孟筝身上在礼王府生活的时候,甚至茵儿因意外离开姚孟筝的身子,就此断气后,原本昏迷不醒的朱羽茵也在同样的时间苏醒,每个关键点都非常完美的衔接上。 他越来越肯定,朱羽茵与他的茵儿一定有关系,很有可能朱羽茵在病重时魂魄离开身子,依附在姚孟筝的身子上,与他生活了那一段日子,之后发生意外,她的魂魄被迫离开,才又重新回归到自己的身体内,再度苏醒过来! 所以他在搞清楚朱家的所有状况后,就迫不及待的到朱家去,希望能见上朱羽茵一面,确定她是不是就是他的茵儿。 而朱羽茵在将太子放走,亲自毁了自己的婚事后,不得不以死要挟爹爹,别再逼她嫁人,朱金只能重重一叹,不再强迫女儿,因此在太子离开后,她的日子也很快就重新恢复平静。 「小姐!」桃儿急急忙忙冲入朱羽茵的房内,表情非常的困惑,「有人想要求见小姐。」 正坐在床上看书的朱羽茵将书册给放下,「有人想见我?」 这倒奇了,基本上,她深居简出的,根本就没有朋友,又怎么会有人特地来见她呢? 桃儿非常用力的点头,「老爷要奴婢来问问,看小姐见是不见。」 「到底是什么人?你不说,我怎知到底见是不见?」 「那人说,他是从京城来的礼王爷,叫做闻人玄绪。」 听到登门求见的人是礼王爷,朱金整个人都傻眼了,一度怀疑来人是骗子,但闻人玄绪带上长乐县令证明自己的身分,并且登门求见的礼物也是稀世珍品,朱金想要不相信都不行。 闻人玄绪求见的理由,是代替太子来感谢朱羽茵当初的救命及收留之恩,朱金这时才知道,原来落难的「阿鹏」居然是当今太子,他差点就强押着太子当朱家赘婿了。 「闻人玄绪?」一听到他的名字,朱羽茵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从没想过他居然会出现在长乐县。 他爲什么会来到这儿?还指名要见她?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不见!你出去告诉他们,管他是王爷还是太子,我都不见!」她激动的双手紧握在胸前,已经失去了平时的冷静淡然。 第十五章 她不要让他见到她此刻的样子,她自惭形秽,强烈的自卑感瞬间从内心深处涌出,一下子便将她灭顶。 桃儿虽然不懂小姐的情绪怎会突然激动起来,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模样,还是轻应了一声,离开房间去转告答案。 朱羽茵紧张得微微颤抖着,闻人玄绪现在就在朱府里,他与她近在咫尺,这却让她害怕,怕他要是有心,想冲过来也没人拦得下他,两人终究要相见。 她好想赶紧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她左瞧右看,心慌不已,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让她躲藏,而且闻人玄绪想找也找不到的? 「小姐。」没过多久,桃儿去而复返,却是一脸的爲难,「那位王爷说,无论如何都想见您一面,就算只有一眼也好。」 「不,我就是不要见他!」她紧张的抓住桃儿的手,「你去告诉爹,要爹无论如何都得请他离府,就算用赶的都要把人赶走!」 「可是……」 「王爷,请您留步,女儿家的闺房实在不适合让人随意乱闯呀……」 朱金急急阻止的声音由远而近,看来闻人玄绪已经等不下去,亲自过来见人了。 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更是心慌意乱,焦急的催促,「桃儿,快将门上锁!」 「好。」桃儿赶紧奔到门边,将锁给套上。 「还有窗户,所有窗户也全都拴起来!」 「是。」 这时闻人玄绪也来到了朱羽茵的房门外,但并没有强硬闯入,只是站在门外,微哑着嗓音开口,「朱小姐,近来可好?」 他与她,就只差这一扇门的距离了,然而她却不愿意见他,这让他的心隐隐刺痛着,非常不好过。 难道她一点都不思念他?一点都不想见他?她真忍心继续彼此折磨,甯愿心痛也不愿意面对他? 朱羽茵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语气冷静的开口,「多谢王爷来探,王爷代替太子殿下来向小女子感谢之事,小女子已经心领,王爷舟车劳顿的来到长乐县,肯定累了,请尽早回去休息吧。」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闻人玄绪苦笑着,「连门都不让我踏入一步,连面也不让我见一眼?」 「小女子没什么好见的,见了也只怕污了王爷的眼,所以请恕小女子无礼。」 他瞧着紧闭的门扉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开了口,「……茵儿,你是茵儿吗?」 她的心狠狠一揪,她只是一个人的茵儿,只有一个人会如此唤她,他果然知道了! 她紧捂住自己的嘴,心酸的泪不受控制地滚滚滑落,好怕自己的哭声会被他听见,让他有更多线索肯定她就是他的茵儿。 「我从太子那里得到了一个锦囊,上头绣着一只展翅翺翔的大鹏鸟,我一眼就认出了你的手艺,所以我相信,无论你变成何种模样,我也能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你来。」 别说了、别再说了!她心痛的泪流满面,用尽力气死咬着唇瓣,才没有呜咽出声。 她就是不想让他认出来,甯愿他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死心,不再奢望两人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她真的没勇气见他,别再逼她,她快承受不住了…… 闻人玄绪迟迟等不到房内的人儿有任何响应,他只能无奈一叹,「茵儿,我会再来的,直到你愿意见我爲止。」 他又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去,他不希望逼她逼得太紧,决定给她一些时间整理一下心绪。 桃儿在门边观望许久,在确定闻人玄绪已经远离后,才回到床边,「小姐,人已经走……呃?」 桃儿吓了一大跳,直到此刻才发现小姐早已泪流满面,她很少见到小姐哭得如此凄惨过,「小姐,您到底怎么了?」 「呜呜呜……」 朱羽茵转身扑倒在床上,把脸蛋压入被子里,终于敢放声痛哭,她不是不想见他,而是不敢见他,他究竟知不知道她心里的痛苦挣扎到底有多大? 他太美好了,根本不是她敢碰触的,所以她只能强压下对他的思念,残酷的对待他,也同样残酷的对待自己…… 朱羽茵在大哭一场之后,就因爲耗尽心力,发烧病倒了。 朱金与朱世坤怎样都想不透,爲什么朱羽茵在面对礼王爷时会如此激动,象是两人认识一样?他们只能赶紧请大夫来,先医她的病再说,就怕她这一病倒,又会去掉半条命。 她就算陷入昏睡,整个人还是很不安稳,不断的挣扎、呓语、哭泣,烧迟迟无法退去,她不只身子受到煎熬,就连心也一同煎熬着。 「唉……」 浑浑噩噩间,她似乎听到有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叹气,那叹气声中蕴含着诸多无奈,让人不由得心酸。 「茵儿,你要快些好起来,不只你的家人担心,连我也担心不已……」 那声音……真的是他吗?还是她病昏头了,才会以爲他在身边,用着极度温柔的嗓音哄着她,依旧将她视若珍宝? 「看你憔悴得……我的心都疼了,如果你舍不得我继续心疼下去,那就快点苏醒,好吗?」 她怎舍得他心疼?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她真的不想这样伤害他。 但是她真的别无选择,她也很痛……很绝望的…… 朱羽茵终于从昏迷中睁开双眼,逐渐恢复意识,眼角还泛着明显的湿意,鬓边泪痕犹未干去。 她究竟昏睡了多久?熟悉的无力感又爬满全身,让她明白,自己肯定又病得不轻了。 「小姐?」守在房内的桃儿发现她有所动静,马上来到床边,终于欣喜的松下一口气,「太好了,小姐您可整整发烧了三日,好不容易才退烧苏醒过来。」 「桃儿……」她虚弱的开口。 「是。」 「在我昏睡的这段期间,除了爹和大哥外,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呃?」桃儿的表情即刻变得有些奇怪,「没有呀,除了老爷以及少爷外,还有谁能够进到小姐的房里呢?」 朱羽茵一看桃儿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说谎,不过她并没有继续追问。 「我知道了……」 在她昏迷时所听到的声声轻唤,真的只是她的幻觉?她不相信,他肯定来过。 她忍不住在心中叹气,她的状况在长乐县是人尽皆知,他既然都已经寻来了,难道不曾打听过,怎会还不明白她有何残缺? 看来不与他把话说明白,他是不会死心的…… 虽然朱羽茵的烧已经退了,但身子还是很虚弱,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休息,只有用膳及吃药时桃儿会将她唤醒,其他时间都让她好好的静养着。 然而其实她并没有真的虚弱到一天到晚都得躺在床上不可,她只是在等,等他再度出现,她好与他把话说明白。 她已经觉悟了,既然逃不了、躲不掉,那就勇敢面对吧,彻底把两人之间的问题解决,别再继续拖拉下去。 果然,隔日午时过后没多久,闻人玄绪出现在朱府,他的确在她昏迷不醒时来探望过她,而朱金之所以愿意让他见女儿,那是因爲他已经将两人之所以会认识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朱金,并且向朱金许诺,只要朱羽茵点头,他便会马上准备婚事,将朱羽茵迎娶回去。 虽然朱金觉得他所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堂堂王爷都许下誓言,要娶自己的女儿,且用情之深,毫不掩饰,他这个做父亲的当然也没有多犹豫,就答应让王爷进女儿的房里探病。 他进到朱羽茵的房内,守在房里的桃儿便起身向他行礼,他一摆手,桃儿就识相的暂时退下,让他与小姐独处。 他来到床边,动作轻柔的坐在床畔,不想惊动她,瞧她已经不再挣扎连连,睡得极爲安稳,他也跟着松一口气,放心不少。 她是个长相秀气的姑娘,要不是因爲长年待在房内,脸色是不太健康的苍白,其实她的姿色不会差到哪去,虽不美艳,却让人觉得舒服顺眼。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抚上她有些憔悴的脸颊,能摸到还活着的她,真好,他本以爲今生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他们俩还是有缘的吧?要不然不会在他以爲两人已经生死相隔,再也无法相守时,大鹏鸟又带来了她的消息,引领他来到长乐县,寻到她,再度牵起彼此之间尚未圆满的缘分。 朱羽茵本就没有真的睡去,在感受到脸颊上那依恋不已的抚触后,即刻睁开双眼,看清来人,「你果然来了。」 他愣了一下,苦苦一笑,「我无意吵醒你。」 在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她是他朝思暮想的茵儿,绝对不会错,外表能骗人,但那眼神不会骗人,他在她眼中瞧见了熟悉的娴雅之气,与他的茵儿一模一样。 她试着想起身,他却赶紧阻止,「你的身子还很虚弱,好好的躺着继续休息。」 「不,我要起来,别阻止我。」她坚持撑起身子。 他只好伸手帮忙扶起她坐好,免得她使太多力气,耗费元气。 朱羽茵坐好后,神色复杂的瞧着他,好一阵子都没有开口说话,似是有口难言。 「太久没瞧见我,所以现在要一次看个够吗?」他笑着缓和气氛,「只要你别再拒绝我来见你,你想时时刻刻瞧着我都行,不是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我的茵儿。」 「我不是你的茵儿,我是长乐县的朱羽茵。」她终于狠下心来,把话给说明白,「身有残疾的朱羽茵,无法行走的朱羽茵,绝对不是你的茵儿!」 「无论是朱羽茵或茵儿,都一样,都是同一个人,都是我所爱的女人。」他语气坚定的强调。 「不,完全不一样。」她眼眶微微泛泪,语气也隐隐激动起来,「茵儿能够以礼王妃的身分待在你身边,可以陪着你遨游四海,可朱羽茵不同,她只是平凡商贾之女,甚至生来就是个残废,只能将自己锁在这一方小空间内,难登大雅之堂!」 他一定得逼她将自己的处境如此赤裸的摊在他面前,让她无地自容吗?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难道他还不明白? 她与他的差距,犹如天地之遥,他是天上展翅翺翔的大鹏鸟,她却是地上折了翼的雉鸡,飞不了,永远到不了他的身边! 「我不许你这样看轻自己!」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痛心不已,「不良于行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因此自卑,更不必觉得会配不上我,我不是如此势利之人!」 瞧见她的残缺,他心疼都来不及了,又怎会鄙夷、轻视她?他更想好好的守护着她,让她摆脱自卑,勇敢的走出去,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在他眼里,她是最美好的存在,谁都比不了,她真的不必如此看轻自己,她值得更好的对待! 「你不在乎,并不代表别人不在乎,有这样一个残缺的妻子,别人会如何看待你,你想过没有?」 她很明白那种异样的眼光是多么让人难受,她不想连累他,害他也被人指指点点,这种痛苦她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我管其他人怎么想,他们目光短浅、心胸狭隘,我何必与他们一般计较?只要我知道这么做是值得的,那就够了!」 「不!你根本就不该这么做,你会后悔的……」她终于在他的怀里痛哭出声,不断捶打他的胸膛,他爲什么就是不肯放弃,就是如此执迷不悟? 凭他的身分,要多少完美的女人都有,爲何偏偏执着于最糟糕的她,来侮辱自己? 他是个笨蛋!全天下最笨的笨蛋! 「茵儿,别拒绝我。」闻人玄绪哽咽着嗓音,柔声对她许诺,「我可以当你的双脚,带你遨游天下,你做不到的事情,有我在,我可以帮你做,只要你愿意敞开心胸,给我这个机会。」 「呜呜……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根本就没资格……」 「你要是没资格,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有资格让我倾心、迷恋,甚至是不顾一切!」 第十六章 他奋力的嘶吼让她浑身一震,内心大受震撼,所有拒绝的话语瞬间梗在喉咙内,没一句话能够说出口。 「茵儿,别再离开我了,别再让我独自尝着寂寞的痛苦,好吗?」他卑微的哑声恳求着,此时的他早已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王爷,只是一个爱她的男人,爱得心已经伤痕累累的男人。 朱羽茵不再挣扎,只是窝在他怀里默默流泪,任由他将她越搂越紧,象是想将她揉入他的身子里。 她真的可以放开所有的顾忌及自卑,接受他的情意吗?她不知道,她的心好混乱,做不出最后的决定。 所以她只能继续痛苦的挣扎,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尽头…… 闻人玄绪并没有逼朱羽茵一定要马上给他答案,只希望她能好好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别再拒绝他来探望她,至于她要考虑多久,他都愿意等,不会爲难她。 这样还不叫爲难吗?她暗自苦笑,因爲他的态度,表明了会等到她答应接受他的情意爲止,她要是不答应,他就会继续等下去。 面对如此执着的男人,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说实话,她很苦恼。 夜已深,朱羽茵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脑中所想的都是自己与闻人玄绪目前僵持的关系,她真的没有勇气接受他的情意,因爲长久以来根深柢固的自卑感,是无法如此轻易拔除的。 他千里迢迢从京城追来长乐县,她很感动,但光是感动,还是无法解决其他现实中的问题。 「唉……」 黑暗的房里,本该只有她一人在幽幽轻叹着,然而此时却有一道暗影无声无息的闪到她的床边,吓了她好大一跳。 「是谁?」她马上从床上挣扎起身,「是谁胆敢半夜闯入我的房里?」 来人没有回话,迅速捂住她的口鼻,她只觉一阵呛鼻的气味从鼻腔冲上脑门,紧接着头一晕,就失去意识了。 直到被人重重放倒在地的撞击力,让她痛醒,但脑袋还是非常晕眩。 她努力睁开眼,发现天色已亮,自己在一间似乎废弃已久的小屋内,四处都是蛛网以及灰尘,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听到不远处传来瀑布声,还有不绝于耳的虫鸣鸟叫声。 难道她被带到山里了?这是绑架吗? 朱羽茵瞧向大门边,见到一名男子正背对着她要走出去,她赶紧开口唤道:「等等!你究竟是谁,爲何要把我带到这里?」 「你醒得还真快。」男子偏头朝她淡笑,「比我预计的快了不少。」 「呃?」她错愕的睁大眼,「你……封无涯?」 「你还记得在下,在下真是深感荣幸,朱小姐,或者该称呼你爲……礼王妃?」封无涯冷哼一声。 他表面上没有跟随王爷一同来到长乐县,但其实一路上都在暗处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现在他也已经搞清楚朱羽茵与茵儿的身分了。 「你不是玄绪身边的人,怎会将我绑来这里?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没人能够指使我、控制我,反倒是你心爱的礼王爷,身爲我操纵的傀儡却犹不自知,可笑至极。」 她忍不住泛起一记寒颤,对他的忌惮之感又起。「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必知道太多,你只需要乖乖当我的人质就够。」他冷冷一笑,「只要将你掌握在手,我就不信闻人玄绪敢不继续听我的话。」 她是闻人玄绪最大的弱点,既然他已经无法拿她的死作文章,逼闻人玄绪对太子报仇,那么他就必须反过来拿她做要挟,逼闻人玄绪将这一出戏给演到底! 「你到底想干什么?等等!封无涯!」 朱羽茵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小屋,在门外落了锁,然后逐渐远去,她却因爲双脚不良于行,连阻止他都没有办法,只能趴在原地,痛恨自己的无能爲力。 他想拿她要挟玄绪做什么事?她对玄绪一点帮助都没有,要是又在这种时刻成爲他的累赘,她又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不,她绝不能成爲他的绊脚石,必要时,就算得牺牲自己,她也在所不惜! 天亮,桃儿本欲进房帮小姐梳洗更衣,没想到却没看到小姐的人,她惊慌的赶紧向老爷禀报,朱府顿时乱成一团,到处寻找朱羽茵的下落。 后来桃儿发现小姐的房内留有一封密封的信,且指名交给闻人玄绪,但信封上的字迹却不是小姐的。 虽然不晓得到底是谁把女儿绑走了,也不晓得这件事和礼王爷究竟有何关联,朱金还是派人赶紧去向王爷传消息。 没过多久,闻人玄绪心急不已地赶到朱府。 「茵儿消失了?怎会发生这种事?」 在朱羽茵的房内,他焦急的质问朱金及朱世坤,只可惜他们也无法给他一个答覆,因爲连他们都不懂朱羽茵怎会消失不见。 朱金将找到的那封信递上,「王爷,这是咱们在羽茵房内找到的信,或许里头会有线索也不一定。」 闻人玄绪即刻拿过信,拆开一看,双眉不敢置信的紧紧蹙起,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王爷,到底如何了?里头有羽茵的下落吗?」朱世坤心急的问。 「有,她被人给劫走了。」他气愤的将信捏在掌心,真恨自己识人不清! 劫走茵儿的人是封无涯,他早该在封无涯找理由留在京城时就该察觉怪异,只怪当时他的心里除了茵儿,什么都无法思考,才会让他逮到机会将茵儿给劫走,不过他这么做,到底是爲了什么? 「什么?她被人劫走了?」朱金担心的紧接着问,「是谁劫走她的?他们想干什么?是要钱吗?要多少钱,我都可以……」 「对方要的并不是钱,而是我。」知道朱羽茵目前暂时没有性命之危,闻人玄绪倒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对策,「对方说如果我希望茵儿能够平安无事归来,就一个人到奇岘山去。」 奇岘山就在长乐县外不远处,骑马赶过去很快。 闻人玄绪快速思考完后,对朱金父子保证,「二位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将茵儿平安无事的带回来。」 朱金父子虽然担心朱羽茵的状况,但现在的情况,他们除了相信礼王爷的保证之外,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闻人玄绪即刻带着少数侍从上路,虽然信上说只能他一个人上奇岘山,但他却没蠢到真的什么帮手都不带,让自己陷入绝对的弱势。 他要帮手们都先埋伏在山下,由他一个人上山去,他在怀里藏了一个狼烟,一有什么状况,只要一放狼烟,手下们就能赶紧冲上山帮忙。 他一个人骑着马在山路上奔驰着,一心只想马上见到朱羽茵,确认她的安好,不让她继续陷入恐惧害怕当中,没有任何依靠。 他太过大意了,原以爲他们在长乐县城,没有什么威胁,因此也没派人暗地守着她,才会让封无涯逮到机会将她给劫走! 「果然是个痴情王爷,这么快就追到奇岘山来了,看来朱羽茵这条性命,对王爷来说可不是普通的宝贵呀。」 封无涯嘲讽的嗓音在林间响起,闻人玄绪即刻拉紧缰绳,停在山路上,朝着天空大喊,「封无涯,我已前来赴约,你还不快快现身!」 突然间,沙沙声响动林梢,没过多久封无涯就从树梢落到闻人玄绪面前,脸上扬着浅笑。 「王爷,别来无恙?」 「废话少说,你故意劫持朱羽茵当人质,究竟想与我谈什么,就直说吧!」闻人玄绪冷肃着表情,不想浪费时间。 「也好,那么在下就直说了,在下希望王爷回京继续争夺太子位,非得将太子给斗下来不可。」 「爲什么?太子究竟与你有何怨仇,你非得要他丢了太子位不可?」 闻人玄绪直到此刻才猛然惊觉,自己一直被封无涯煽动恨意,才会一心想着要除去太子,如果不是太子替他带回了朱羽茵的消息,或许他到现在还深陷在恨意当中,一天到晚只想着该如何报仇。 但太子真的有错吗?如果他的确对朱羽茵做出任何无礼之事,甚至将她害死,她还会在太子失去记忆时,倾尽全力帮助他,心无芥蒂吗? 在摆脱了恨意操控情绪后,他的思绪也跟着清楚起来,越来越觉得,这其中有许多事情不太寻常,象是有什么阴谋一样。 「与我有怨仇的并不是他,而是当今至高无上的那个人!」一提起他,封无涯的语气充满恨意,甚至是咬牙切齿。 闻人玄绪讶异的蹙起眉,「你指的是父皇?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这个王爷就不必多管了,您只要听从我的命令,就算无所不用其极,都得让闻人玄卿当不了太子!」 的确,真正与他有仇的人是当今天子闻人震祺,而他与皇室的渊源也非常的深厚,因爲他爹是闻人震视的弟弟。 当年闻人震祺刚登基爲帝时,政局不稳,皇位也坐得很不安稳,随时有可能被封无涯的爹所取代,所以他便安了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将封无涯一家给抄斩了。 当时封无涯年纪还小,侥幸逃过一劫,便立誓将来一定要报仇,他抛弃闻人之姓,改从母姓,等学艺有成之后,就回到京里,准备开始他的报仇计划。 直接杀了闻人震祺,这对他来说根本不够,因爲死亡只是短暂的痛苦,一下子就过去,根本弥补不了他这些年来所承受的苦痛。 所以他要闻人震祺亲自面对儿子们互斗互残、争个你死我活的痛苦,就像当年他们兄弟俩的事件重现。 因此,他才会找上闻人玄绪,怂恿闻人玄绪和太子反目成仇,兄弟相残,朝局若因爲他们互夺太子位而变得越混乱越好,这就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闻人玄绪就算不明白封无涯的恨到底是从何而来,但也大概知道,封无涯是想利用皇子们争夺太子位而引起朝局混乱,他是万万不会让封无涯如意,但必须先设法安抚下封无涯的情绪。 「你想要我做的事情,好商量,但在这之前,请先让我见朱羽茵,我必须确定她的安好,才有心思与你讨论这一件事。」 「您不必担心她的安危,只要乖乖照我的话做,我可以向您保证,她连一根寒毛都不会少。」 「不行,我必须亲眼见到她平平安安的,你也知道她对我有多么重要,无法亲自确定她的安全,我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失控,到时不只你掌控不了我,连我也掌控不了自己,这是你想见到的吗?」 封无涯犹豫了一下,如果让闻人玄绪瞧一眼朱羽茵,可以让他安心,也更心甘情愿的爲自己所用,这有好无坏,最后还是勉爲其难的点头答应。 「好吧,就让你看一眼,不过你别想能够碰触到她。」 闻人玄绪也只能暂时答应下来,先确定朱羽茵平安无事,这一点最重要,之后的事情再来谈都不迟。 闻人玄绪下了马,跟着封无涯往山的更深处走去,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隐藏在山中的小木屋前,木屋大门则用铁链锁着。 封无涯开口,「你只能透过窗子瞧她一眼,无法更进一步了。」 闻人玄绪凝肃着表情点点头。 封无涯在纸糊的门扇上戳破一个洞,以此让闻人玄绪看朱羽茵的情况,然而当他往内一瞧,却瞧不到她的身影。 「怎么会?」封无涯再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干脆拿出钥匙,打开门锁,冲进去一看,朱羽茵真的不在里面了! 闻人玄绪紧跟着进到里头,没见到朱羽茵的身影,纳闷的问:「现在是怎么一回事?茵儿呢?」 封无涯瞧向旁边打开的窗户,窗户旁堆了一张废弃的小木椅,他靠近一看,窗户外头的地上明显有着重物拖地的痕迹,看来她是从这里逃出去了! 他本以爲她不良于行,又是个柔弱无力的姑娘家,出不了什么乱子,便没有特地将她绑住,真想不到,她居然还有办法逃走! 闻人玄绪也跟着来到窗边一看,不必封无涯解释,他大概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茵儿!」 闻人玄绪率先冲出木屋,往拖痕延伸的方向追过去,封无涯低咒一声,也赶紧追上。 第十七章 他们一路奔跑,发现她似乎往瀑布的方向过去了,因爲他们越追赶,瀑布落水的声音就越是清晰可闻,空气中甚至还飘来了一阵淡淡的湿气。 果然,闻人玄绪瞧见朱羽茵正拖着下半身爬到了瀑布边,一身狼狈,就算已经到了瀑布旁的断崖,也不见她有停止的迹像,还是继续往前。 「茵儿!」 朱羽茵错愕的愣了一下,转头一瞧,「玄绪?」 她心一惊,不只有闻人玄绪,连封无涯也追来了。 「别再往前,快停下来!」 「不,你们才别再靠近!」她奋力吼叫出声。 闻人玄绪不敢置信的停下脚步,他来救她了,她爲什么没有半点欣喜,反倒排斥着他? 「爲什么?」 「我无法帮你任何事,反倒成爲你的累赘、弱点,这样的我,还活下去做什么?」她感到悲哀的苦笑着,「我不想再拖累你了,与其让别人拿我来威胁你,倒不如就让我消失吧!」 「不!茵儿,别做傻事!」闻人玄绪听了心惊胆战,没想到她居然爲了他想寻死,「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你想一想,这么做不但会带给我痛苦,还有你爹跟你大哥,他们也会伤心难过的。」 「但我继续留下来,不只是你的累赘,也是爹和大哥的累赘。」她继续苦笑着,「与其成爲你们的负担,倒不如就让这一切结束,不只你,爹和大哥也都能跟着解脱的。」 什么都不行、只能依附别人而活,这种日子她已经受够了,他们就算会痛苦,也只是一时的,一旦痛苦过去,她相信他们还是能继续正常过活的。 「茵儿,冷静下来。」闻人玄绪非常缓慢的靠近,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这个问题咱们可以好好的讨论一番,你不必一开始就否定自己,好吗?」 她哽咽着嗓音摇头,「你别过来……」 「茵儿,有什么话,咱们都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说,你真的不必……」 「别再说了,我……啊——」 瀑布边的土地湿滑,朱羽茵的手一滑,整个人就往崖边扑倒,上半身往下掉,眼看就要从崖上掉进瀑布之中。 「茵儿!」 他情急的往前一扑,不但没有抓到她,也跟着一同滑下崖去,两人接连坠入爆布下的深潭,溅起好大一阵水花,且过了好一会儿,两人迟迟没有浮出水面。 封无涯奔到崖边,没想到情况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的人质没有了,他本欲控制的对像也没了,这样教他的复仇计划该如何继续下去? 「该死!」他愤恨的咒骂出声,非常不甘心。 好难过,她快无法呼吸了! 朱羽茵痛苦的在水底不断挣扎,想要浮上水面,却一直往下沉坠,离光明的水面越来越远。 她想开口呼救,水却因此不断灌进嘴里,充塞口鼻,痛苦至极。 她就要死了吗?这一回,是真的必须去阴曹地府报到了吧?她的挣扎逐渐变得无力,最后只能任由身子一直往下沉。 这样也好……因爲她终于解脱了,大家也都解脱了。 她在水中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朝她游了过来,将她紧紧抱入怀里,然后…… 然后…… 「呃?」 朱羽茵猛然从昏迷中苏醒,急急喘气,等到气息平复下来后,才有心思关心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躺在一间摆设很简单的木屋内,屋里飘着浓浓的药味,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阴曹地府的模样,所以她……还是没死? 她试着撑坐起身,却忍不住痛呼出声,掌心压床所传来的疼痛让她几乎要落下泪,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被包扎起来。 「你醒了?」一名中年男子在此刻来到她的床畔,「放心,你除了手脚的外伤比较严重之外,没什么太大的内伤,只是呛伤要再多等一段日子才能慢慢痊愈。」 她一脸茫然的瞧向中年男子,「你是……」 「我姓许,是定居在这座小村落的大夫,瞧见你和另一个男人昏迷在河岸边,就顺手将你们俩给救回来了。」 另一个男人?那肯定是闻人玄绪! 她激动的询问,「他人呢?他的情况还好吗?」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闻人玄绪跟着她一同从瀑布上落下来,还在水里紧抱着她,那些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就在旁边的另一张床上。」 随着许大夫的伸手指引,她才发现闻人玄绪躺在她对面的床上,仍昏迷不醒。 她此时再也顾不得掌心的疼痛,咬牙撑坐起身子,想到闻人玄绪的身边去。 「小心!」见她差一点就要掉下床,许大夫赶紧抓住她的双臂,「你的双脚不是……」 他在她昏迷时一边帮她处理腿上伤口,一边也知道了她双腿的异样,说得太明白又怕伤害她,真不知该如何啓口才好。 她紧抓着许大夫的臂膀,心急的恳求,「求求你,让我到他的身旁去,好吗?」 「好好好,你稍等我一会儿。」 许大夫先在闻人玄绪的床边放了一张椅子,才抱起朱羽茵,让她坐在椅子上。 她摸着他明显苍白憔悴的脸蛋,担心的问:「许大夫,他究竟怎么了?」 许大夫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坦白道:「他没你那么好运,内伤有些严重,要是这几日无法转醒,恐怕……凶多吉少。」 他在河岸边发现他们时,朱羽茵是被闻人玄绪紧抱在怀里的,所以朱羽茵没受到太大的伤害,但闻人玄绪似乎在水里受到了什么撞击,内伤才会这么严重。 「什么?凶多……吉少?」朱羽茵呆愣住神情,眼角逐渐泛起泪意,眼泪随时都会夺眶而出。 「我只能尽全力的救治他,但他到底能不能熬过这个难关,得看他自己,他得努力想办法撑过来。」 她转头瞧向闻人玄绪,紧握住他的手,心痛担忧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哑着嗓音说:「玄绪,你一定要撑过去,我就在一旁陪着你,等着你苏醒过来。」 他们受了这么多磨难,她都顺利活下来了,她相信他一定也可以,他绝对舍不得留她一人在人世,自己却先离她远去。 接下来的日子,朱羽茵除了每天极少的睡眠,其他时间都守在闻人玄绪的床畔,不时的对他说话,希望能剌激他活下去的意志,赶紧苏醒过来。 但过了三日,他却都没有苏醒的迹像,这让她越等越心急,因爲许大夫说,他昏睡得越久,能够顺利苏醒过来的机会就越低,状况也越不乐观。 看着他又明显消瘦了不少,她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什么忙都帮不上,她真的好痛苦,多么希望他当初没有那么冲动,陪她一同落下瀑布,也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了。 「玄绪,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她紧握住他的手,在床畔哽咽的低喃着,「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醒过来,我就和你在一起,所有的自卑我都可以学着坦然面对,彻底放下,只要你好起来……」 在生死关头,她这一点自卑到底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挽回他的命,她怎样都好,她可以爲他做任何事,爲他站在衆人面前,不再将自卑的自己给隐藏起来。 她会爲他勇敢起来的,这不是他最想见到的事情?爲了她,他绝对不能低头认输,一定要熬过来不可! 「玄绪,你听到了吗?玄绪……」 她将他的手放上自己的脸颊,闭眼不断的流泪,他感受到她的存在吗?他知道她在哭泣吗?他……还心疼她吗? 若是心疼,就快些苏醒吧,别再让她如此焦心难捱了…… 此时她突然感觉到他的食指微微动了一下,她惊讶的睁开眼,无法肯定刚才到底只是她的错觉,还是…… 她紧张的瞧着他,就见他的眼睑微微轻颤,接着缓缓睁开双眼,原本毫无焦距的眼神慢慢凝聚起来,终于对上了她的目光。 她睁大双眼,强烈的喜悦让她久久说不出话来,也控制不了激动的情绪,眼泪扑簌簌地直落。 「玄绪!」 她扑倒在他的胸膛上,又怕会加重他的内伤,所以只敢轻轻的靠着。 「你可终于醒来了……」她哑着嗓音呜咽着,「谢天谢地,你没有抛下我,你还是回来了……」 闻人玄绪虽然全身虚弱无力,还是擡起一只手,覆上她的背,轻柔的拍哄着,扬起淡笑,「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可不能食言……」 她说她愿意和他在一起了,爲了这一句话,他拼死也要从鬼门关前回来呀,怎么能够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她终于爲他敞开心房了,那么就算他受了再重的伤,就算得缺手断脚的,也非常值得。 她擡起头来,抹去脸颊上的湿意,对他微笑道:「只要你赶紧好起来,我就不食言。」 「好,我答应你……」 他欣慰的与她十指紧紧交扣,就爲了她的承诺,他会让自己尽快好起来的,别再让她担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他的福气,终于要来了…… 闻人玄绪醒来之后,伤势恢复的速度就快了许多,精神也日渐转好,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长。 看着他的情况逐渐好转,朱羽茵忍不住感到欣慰,笑容也跟着变多了。 他们在小村落内休养着,虽然吃食都很粗糙,住的也不怎么好,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在这个地方,他们不必管京城发生什么事,不必管自己原本到底是什么身分,只要像个平凡人恬静的过日子就好。 而平凡,正是他们最想要的,没有任何枷锁,无拘无束。 朱羽茵坐在床畔,看着闻人玄绪喝药,等他喝完,她就即刻拿起帕子替他擦嘴,两人的互动亲密自然,不必说话,彼此间就弥漫着浓浓的情意。 他握住她拿帕子的手,温柔一笑,「茵儿,咱们干脆就趁这个机会隐居起来算了,这样就什么烦人的事情都没有了。」 「你真舍得?」 「只要有你在身边,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富贵名利于他如浮云,他要的就只有能够心灵相通的伴侣而已,既然最重要的已经在身旁,回不回京城,对他来说便没什么差别了。 他想隐居,朱羽茵当然乐于相随,只不过他们这样一声不响的失去下落,家人肯定担心,真的不捎一些消息回去吗? 至少让家人知道他们还活得好好的吧,这样,她才能毫无牵挂的与他一同离开繁华尘世,做一对四处遨游的神仙眷侣。 然而朱羽茵都还来不及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许大夫倒是一脸紧张的从外头奔进屋里。 「你们俩到底是什么身分?外头居然有一大批官兵将我这小宅子给围住,看起来真是吓人!」 「官兵?」 闻人玄绪与朱羽茵讶异的对望一眼,不确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紧接着,一名官兵进到屋子里,在见到闻人玄绪时,即刻单膝跪地行礼,「王爷,请恕属下们救驾来迟!」 「王爷?」许大夫睁大了眼,从这个男人落难时所穿的衣料判断,他只知道他应该不是一般老百姓,可却万万想不到,竟会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闻人玄绪困惑的问:「你们是如何寻到这里来的?」 「是静王爷指引的。」 在闻人玄绪随着朱羽茵一同失踪后,封无涯也跟着失去下落,闻人玄绪的随从赶紧寻求援助,但苦于不知生死及寻找的方向,一个头两个大。 后来消息传回京里,闻人玄羲知道之后,就摆下寻人阵,指引他们寻人方向,而他们也真的顺利找到王爷了。 「请王爷跟着属下们回去吧,其他人很担心王爷的下落,正盼着王爷能够平安无事的归来。」 既然人都寻到这里,他们还能说什么呢?闻人玄绪与朱羽茵无奈的对望一笑,看来他们的隐居计划,暂时是实行不了了。 也好,也该回去将所有事情都做个了结…… 尾声 闻人玄绪向朱羽茵问清了她在除夕家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证明一切都与太子没有任何关系,而当时种种的不寻常之处,再加上后来封无涯抓住朱羽茵威胁之事,就算他们无法全面明白所有事情,也十之八九能够肯定,这一切都是封无涯搞的鬼,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兄弟阋墙! 闻人玄绪回京之后,先与太子将话说开,解除了所有的误会,之后两人再一同进宫觐见皇上,将所有事情全都解释一遍。 皇上听到封无涯其实是爲了向他报仇而来,先是一悟,之后长长一叹,难得露出懊悔之色,「看来……是那个孩子来复仇了……」 「哪个孩子?」闻人玄绪及闻人玄卿皆面露困惑。 「那是我这辈子所做出最错误的一次决定……」 皇上坦然将当年使计让弟弟家满门抄斩的事情说了出来,当时的他年轻气盛,许多想法都不成熟,爲了能够保下自己的帝位,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错。 等到年纪越来越大,想法也越来越成熟后,他再回想起这件事,只觉得深深的愧疚,然而却已经无法弥补了。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 「目前已经不知所踪。」闻人玄绪答道。 「是吗……」皇上再度一叹,这样他就算想对那个孩子做出弥补,也没有机会了。 不知他还会不会再出现?算了,一切随缘吧…… 封无涯所引起的兄弟阋墙风波终于告一段落,原本的混乱也跟着消失,重新恢复祥和。 半年后 礼王府今日是热闹不已,内内外外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双喜红字贴满新房,处处洋溢着喜悦之气,奴仆们也是一脸的欣喜。 他们的王爷要娶新王妃了,听说新王妃曾经救过落难在外的太子,所以被皇上封爲「长乐郡主」,听说新王妃的气质神似前王妃,抚平王爷失去前王妃的痛苦,最重要的是,与新王妃订下婚约之后,王爷又恢复了之前的性子,不再阴郁难以靠近,让人害怕不已。 冲着这一点,就算新王妃的娘家只是普通商贾,家世不高,就算听说新王妃身有残疾,不良于行,他们也很期待新王妃的入门。 不但期待,他们更是羡慕,羡慕她虽然身有缺陷,还是靠着一颗善良的心遇到真心爱她的人,愿意与她共度一生。 吉时一到,大红花轿与送嫁队伍浩浩荡荡的出现在礼王府门外,引起衆多百姓们的围观,热闹喧嚣,大家都好奇新王妃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坐在花轿内的朱羽茵紧张不已,她盖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外头闹烘烘的声音,心想肯定有很多人围观。 等一会儿下轿时,陪嫁过来的桃儿会备轮椅让她坐着进门,虽然她已经在心里鼓励过自己无数次,不必害怕其他人的目光,但事到临头,她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难以克服心里的恐惧。 「吉时到,新娘下轿……」 要下轿了?朱羽茵赶紧振作精神,等着桃儿来扶她下轿,却没想到此时轿子外似乎出现奇怪骚动,喧闹不已,不知怎么了。 「王爷,等等——」 轿帘一掀,她都还来不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就感觉到自己被人从轿内抱出轿外,她吓得赶紧攀住那人的肩膀,等静下心,这熟悉的怀抱,令她立刻难掩惊讶的出声,「王爷?」 「我的新王妃,可终于等到你过门了。」闻人玄绪的语音明显带着笑意。 「王爷,这不合规矩呀!」一旁的媒婆急呼呼的说,「哪有人直接将新嫁娘抱走的,咱们还有一堆礼俗没做完呀。」 「在礼王府,我就是规矩,我就是要抱着新嫁娘入门,省去这些繁文缛节,你又能奈我何?」闻人玄绪毫不客气的质问。 「这……」媒婆一脸呆傻,说不出话来。 倒是围观的百姓们一边拍手一边欢呼起哄,看来王爷对新王妃是疼爱得紧,毫不在意在衆人面前展示对她的呵护。 朱羽茵这下子倒是庆幸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外面的人也就看不到她此刻羞窘的模样,就静静的依偎在闻人玄绪怀里,由着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茵儿,咱们走吧。」 「嗯。」她娇羞的点点头,漾起甜美幸福的笑顔。 进了这个门后,就是崭新的人生了,与他的相遇,正是她重生之路的开始,而现在两人进一步的开花结果,许诺相依相伴,她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了。 她由衷的感谢上苍,让她有机会与他相遇,结下这不可思议的缘分,与他继续幸福的往前迈进……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宫阙乱之一《太子别恋》; 2、宫阙乱之二《王爷二娶》。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