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神的凡间一世游》 第1章 嘴馋误神啊 花娴是被舌头舔醒的! 脸上涩涩的湿漉触感让她幽幽转醒,一张毛茸茸的大脸放大在她的面前。原来,她是被狗舔醒的! 望着这张放大的狗脸一边哈气一边继续朝她探出湿漉漉的舌头,花娴本能的伸手去挡,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手变小了,原本让她引以为傲的青葱玉指变成了肉乎乎的小巴掌,花娴顺着手臂看向身体,天哪,她变小了!真的变小了! “汪汪!”大黄狗憨憨的朝她咧嘴笑。 花娴看向这条傻狗,一股陌生的记忆灌入了她的脑海。 这个小小的身体名叫花娴,是楚州府着名的茶商花适谦的嫡女,与她同名也叫花娴。 花家本是楚州府富豪榜三甲之一,但是却在一系列变故之下,家道中落,在花娴三岁的时候,花适谦在春茶上市之际暴毙于自家茶山,死因不明。 花娴的母亲是楚州商户海家第三女,名为海嫣,与花适谦感情颇深,在花适谦亡故后仅一月,郁郁而终。 花娴作为孤女,便被花氏族人吃绝户,名义上是把她送到公孙家养育,实则是为了侵吞她的家产。 桃花神花娴穿越来的这个人类小花娴时年五岁,刚刚在公孙老宅度过了两年寄人篱下的岁月。 要说这个公孙府,也是一言难尽啊,对于花娴这个小孤女来说,虽不是龙潭虎穴,也不输于虎狼窝。 “你,过来!”花娴指着大黄狗。 大黄狗有点懵的看着小花娴。 “说你呢,土狗!” 大黄狗试探的伸起一只爪子指指自己。 “对,就是你!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花娴见大黄狗想装傻,伸出小胖手薅住它一只狗耳朵:“别装了!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你,你怎么知道?”大黄狗脸上的表情是裂开的震惊。 “你刚刚跟墙头上懒洋洋走过去的吃瓜三花猫说的话我听见了,你们说我可怜,在这儿昏迷一天一夜了也没人找过来。” “妈呀!你还真能听懂我们说话!” “土狗,你跟我说说我昏迷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人过来找我?” “我不叫土狗!” “土黄狗。” “行吧,不能好好聊天了是吧?”大黄狗生气的磨腚转身就要走。 “要不叫土黄?” “你为什么就一定得带上土字?黄狗、大黄、阿黄哪个不行,你就非得喊我土黄?” “哦,”花娴听懂了:“嫌我把你喊土了?人间的狗真虚荣!莫不是喊你天狗就高兴了?这样吧,以后就叫你天狗!” “天狗啊?”大黄狗立马挺直脊背,抖了抖毛发,还装模作样的转了两圈:“天狗,行吧,就叫天狗!” 被“封”为天狗的大黄狗神气活现的告诉了花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花娴听后更加确定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处境不妙啊。 原本就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要是能抱紧未来小娇夫公孙白的大腿,以后的日子也未必不能越过越明朗,可惜,这个公孙白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花娴晕倒是因为被人下了毒,而之所以没有人关心她的处境,是因为公孙老宅失踪的家主夫妇,也就是花娴未婚夫公孙白的父母公孙无忧与夫人高芷鸾的尸首在一个山洞里被找到了。 那个成亲后被分出去立府的公孙府的庶长子公孙无虑借口来公孙老宅吊唁,上门就不走了,意图谋夺侄子公孙白的家产继承权。 按照嫡庶尊卑,公孙府即使家主身故,公孙无忧的嫡子公孙白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是,如果公孙白死了呢? 花娴从天狗的口中弄清楚了,自己这个身体之所以中毒身亡,是因为误食了原本炖给公孙白吃的燕窝。 花娴叹了口气,嘴馋误神啊! 自己这个堂堂的上古十二花神之一的桃花神之所以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不也是因为贪嘴司酿仙君新出品的“桃花酿”而在醉酒后跌下谪仙台,这才误打误撞穿越到这个五岁的小肉团子身上吗? 想到自己的小娇夫,花娴眯眼笑了,桃花神花娴在天界是公认的“好色”之徒,她爱看所有美丽的事物,美女、美男、美景、美食……公孙白眉眼已经长开了,剑眉星目,长身玉立,妥妥一个美男胚子。还时不时喜欢装高冷,臭屁的念几句诗词。花娴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如此,这趟“人间一世游”也不是那么全然无趣了。 “我——来——啦——” 肉包子花娴甩动两条小短腿,在天狗大黄的带路下,朝前厅出发“救夫”去! 花娴被人堵在了花园里。 堵住花娴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原主的记忆告诉花娴,这个穿着淡粉色绣彩蝶衣裙的小姑娘叫林霜儿,是公孙家庶长子公孙无虑正房夫人林氏的侄女,与大房长子公孙焱青梅竹马。 这个姑娘,自己母族没落,在小公孙府寄人篱下,自己日子都过得不咋地,还总喜欢欺负这个比她小三岁的花娴来寻找存在感。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花娴急着想去前厅寻公孙白,不想与这个无脑小姐纠缠,就往旁边绕路想过去。 林霜儿使了个眼色,她跟前的两个婢女彩春和彩夏一左一右拦住了花娴的去路。 “让开!好狗不挡路!” 天狗听了不满的“汪”了一声,心想,人挡道赖着狗啥事儿! “我说,你这个花家小破落户,这又是想去哪儿卖惨啊?” 林霜儿这样一说,花娴想起来了,去年中秋的时候,林霜儿跟着小公孙府一家来公孙老宅过节,家主公孙无忧为了活跃气氛,拿出了一些类似于盲盒的首饰,让几个姑娘挑选。 花娴抽中的一串珍珠项链被林霜儿相中了,林霜儿便哄骗花娴想换过去。 花娴自然是不依的,林霜儿便下手生抢,还狠狠推了花娴一把,这一幕碰巧被小公孙府的姨娘柳氏看见。 柳氏本就嫉恨正房林氏,送上门的报仇机会不可能不用,于是在柳氏添油加醋的借题发挥下,林霜儿不仅要还回珍珠项链,还被罚去跪了一整夜的祠堂。 林霜儿也因此记恨上了花娴。 花娴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三个女孩,暗想,这要是原主花娴,今天肯定要吃大亏了。 可惜,她是桃花神花娴,而且是从来都是让别人吃亏的暴脾气花娴! 花娴抬头看着林霜儿邪魅一笑:“挡我的路,你确定?” 第2章 没什么是一根肉骨头解决不了的 林霜儿想象着花娴一会儿被欺负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心里爽得不得了。林霜儿不会承认,她嫉妒花娴!而且非常嫉妒! 同为孤女,凭什么花娴就可以养在公孙老宅,而这座千年老宅却是他们小公孙府可望不可及之所在。 公孙老宅坐落在钟灵毓秀的栖梧山脚下,老宅占地面积千亩,布局精巧,大小院落数十有余,对于林霜儿而言,每年只有在大小节气才有可能随姑母一道来老宅过节,莫说是在老宅里肆意闲逛了,就连后院的大花园,林霜儿都没有机会走遍过。 后院大花园中间有一个种满了荷花的天然湖泊,名叫莲池。莲池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湖心岛,为了方便主人赏荷,岛上建有精致的亭台楼阁,还种植各类花卉及果树。更为奇观的是,岛上还建有一座很高的观星亭,据说站在亭子顶端能遥看整座楚州城。 可是,除了住在老宅的这些人,他们这些随着老家主公孙瓒的庶长子公孙无虑出去开府令立的“小公孙府”的人,莫说是观星亭了,就连湖心岛都不得随意登上。 可是花娴呢,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却可以随意泛舟暗香之间,甚至有一次,林霜儿还站在岸边看到花娴坐在湖心岛的台阶上,脱了鞋袜边吃桃子边用脚逗弄水中的小鱼。 而她呢?她永远忘不了那日的羞辱! 那是个夏末的午后,姑母林氏奉自己姑父公孙无虑之命,上门给老宅主母送礼物,实则是因为公孙无虑新近在谈一单丝绸生意,急需一笔资金周转,便想到了老宅主母高芷鸾。 高家是公孙白的外祖家,主要做钱庄生意,也兼做当铺与首饰铺的生意。高家钱庄不仅开在楚州地界,放眼整个大宋,只要是富庶繁荣之地,都有高家的分号。 公孙老宅的老家主公孙瓒给嫡子公孙无忧定下的主母正是高家嫡女高芷鸾。庶长子公孙无虑迎娶的是林家嫡女林雨珊,也就是林霜儿的姑母。 公孙无虑成亲后就被撵出老宅开府另立。公孙瓒给了公孙无虑一处地处楚州城北区的宅子,占地有百亩,在楚州城也算是富贵的好宅院了,但是公孙一族是千年大族,再好的宅子与气派的公孙老宅相比,都不值一提! 作为妯娌,回到老宅来跟弟媳妇借钱,林雨珊本就觉得憋屈,带着林霜儿一道出门也不过是好有个借口说是带孩子来老宅消夏。林雨珊去与高芷鸾说正事儿,便嘱咐林霜儿在园子里简单逛逛,切记不可乱跑。 林霜儿带着彩春和彩夏逛到了莲池,见湖中荷花开得甚好,莲蓬也多有成熟,便想摘几支荷花带回去插瓶里,再采几朵莲蓬回去吃个新鲜。 彩夏听了姑娘的吩咐,见园中并无其他丫鬟小厮可使唤,只得自己脱了鞋袜,挽了裤脚,去替姑娘摘靠近岸边开得旺盛的那支荷花。 “小手莫动!” 一声悦耳的小奶音传来,喝住了彩夏伸出去的手。 林霜儿闻声看去,只见湖心亭边坐着一个身着浅绿纱衣的小姑娘,约莫四五岁,小姑娘扎着一对俏皮的双髻,发髻上系着同色系的绿丝绦。正是花娴。 花娴坐在湖心岛的台阶上,脱了鞋袜的脚浸泡在水里,嘴里还啃着一个桃子。更可气的是,她喝止彩夏的时候,还不忘了边吃桃子边用脚逗弄水中的小鱼。 “你,还有你们,干什么呢?” 花娴用手里啃了一半的桃子指着林霜儿一行人。 “奴,奴婢见过娴姑娘,奴婢想为姑娘采几支荷花。” “为哪个姑娘采的?”小花娴皱了皱眉头:“你不知道这池中的荷花不许随便采摘吗?” “奴婢彩夏,是小公孙府表姑娘霜儿姑娘的贴身丫鬟。” “小公孙府的?表姑娘?” 明明只是重复彩夏的话,林霜儿却生生的听出了轻贱之意。 后来,荷花没采成,因为花娴不允许,彩夏也就不敢造次。可是,林霜儿永远忘不了,那日,她和姑母准备告辞时,小花娴抱着几支荷花跑进主院;“鸾姨,你看,今日荷花开得多好看,我采了湖中最香的几支来给鸾姨插花用。” 高芷鸾宠溺的摸着花娴的脑袋:“娴儿真棒!娴儿采的花总是最香的!” 而林霜儿,双眼如淬毒般的望着花娴怀里的那几支荷花,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碎了,原来,不是不可以采,是外人不可以采! 呵呵,今非昔比!林霜儿面容扭曲的看着被拦住去路的小小的人儿,当日那个护着花娴的公孙老宅当家主母高芷鸾已经和她的好夫婿公孙无忧一起躺在棺材里了,再没人可以护着这个小贱人! “花娴,你这个小贱人,你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在我手里吧?” “你到底想怎样?”急着去找美人夫婿的花娴很是不耐烦:“有什么条件快说,反派死于话多你不知道吗?” “我要你游到莲池中,去给我亲手摘几支最香的荷花!” 听到这里,关于去年夏天那段原主与林霜儿之间关于荷花的梁子记忆闪现在桃花神花娴的脑海中。原来,这是原主留下的祸端啊! 不过,这也怨不得原主,公孙老宅上下都知道,主母高芷鸾极爱荷花,莲池中准许采莲,但不许无故摘取荷花,除了高芷鸾自己,只有公孙白和花娴可以随意采摘荷花。 花娴瞄了大黄狗一眼,黄狗装作没看见的舔舔爪子,心想,这是你们人类之间的事,祸不及狗,自己解决! “一碗红烧肉,外加两根肉骨头。”花娴淡淡的亮出条件。 “你说什么?”林霜儿一脸茫然。 “得嘞!成交!”大黄狗狗眼放光:“娴主子您忙您的去,这三个人类母幼崽就交给天狗啦!” 林霜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大黄狗立起身朝她扑过来,林霜儿尖叫一声就逃跑。 彩春和彩夏也顾不得拦花娴了,急忙从园中找到一根树枝去追赶大黄狗了,开玩笑,林霜儿要是真被狗咬了,她们俩也别想活了。 花娴得意的吹着口哨往前厅走去。 没有什么是肉骨头解决不了的,一根不行就两根! 第3章 绿茶小夫婿 花娴凭着原主的记忆找到了通往前厅的路,公孙老宅是真大呀! 许是这副身体刚刚中过毒,从后院到前厅这段路走得花娴虚汗直冒。 花娴试着想“飞”过去,结果自然是不可能的,从谪仙台降落凡尘的神仙是不会保留法力的…… 咦?花娴发现了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她,桃花神花娴,是喝醉了酒误闯谪仙台掉下来的,可是,所有下凡历练的仙人都是没有仙界记忆的,为什么她却是个例外? 可是,既然天道放水了,那何不一放到底给她点法力啊!花娴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花娴舔舔嘴,哪怕,给她个点金术变点钱来买吃的也是好的。 悲催的桃花神花娴已经从原主花娴的记忆里得知,自从半月前家主公孙无忧和主母高芷鸾去栖梧山上香失踪未归,小公孙府一家子就借口担心兄嫂和年幼的侄子,在老宅住下就不走了。 小公孙府的柳姨娘还接管了老宅的中馈,嘴上说是怕公孙白主幼奴欺,实则是觊觎公孙老宅的家产。 也是打柳姨娘接管中馈那天起,原主花娴的吃喝用度就被消减了。 对了!他们还带来了很多随身衣物和一概用品,就好像,他们已经预知家主和主母回不来了!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花娴揉了揉肚子,路过花园的时候摘了几个李子在衣摆上擦了擦啃了下去。空腹吃了李子,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但是,总比饿得头晕眼花强。 花娴撇撇嘴,原主真可怜,已经被毒死了一天一夜却还没有人发现。 花娴拍拍自己的肩膀,就像对朋友说话一样:“你放心,既然本花神接管了你的身体,就一定会帮你报仇!你且安心的去吧,你这一世,本花神定为你活得精彩!” 说来也是奇怪,花娴说完这些话后,原本胃里被酸李子烧得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居然减轻了,想来,这副身体有原主的怨气所在,还没有完全与她适配。 到了前厅,花娴一眼看到摆在厅中的并排两幅棺木,呵,不是刚找回来尸体吗,才一天的时间就寻来了上好的棺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早早就提前备下了棺木似的。 厅里已经搭好了灵堂,香案旁跪着三个男孩子,两个都是十岁左右,还有一个是七八岁。除此之外,厅内再无旁人,就连伺候的奴婢小厮都没有一个。 原主的记忆里自然是认得这三个孩子的。 两个大点的,一个正是花娴的小夫婿公孙白,长得剑眉星目,宽肩窄腰,不过皮肤过于白皙,看起来有些孱弱。 另一个长着一对桃花眼的大点的孩子是小公孙府家主公孙无虑的庶长子,妾室柳韵兰所出,名为公孙庆,与公孙白同为十岁。 最边上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一点的男孩子叫公孙焱,是公孙无虑的嫡子,主母林雨珊所出,今年八岁。 至于小公孙府为什么是庶长子比嫡子还要长两岁,这里面实有隐情,之后会细表。 花娴进厅的时候,这三个孩子自然都看见了。 只见公孙庆大吃一惊,继而又掩饰的装作面无表情。 公孙白则紧皱眉头的盯着花娴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孙焱呆萌的看向花娴,第一个开口:“娴妹妹,你跑哪儿去了,你知道家里发生大事了吗,小叔叔和小婶婶的尸体被找到了……” “阿娴,你面色不对,可是身体不适?你一日没有露面,我本想去找你,可是,此等况遇……我实在无暇顾及你……”公孙白一脸担忧的看着花娴,他眼睛肿得像个桃子,神情悲切,还不忘了关心花娴。 花娴心里有点暖暖的,这个府里还是有人关心她的。 突然,花娴盯着公孙白的脸征愣住了,这张脸,为何如此熟悉?忽略掉公孙白哭成桃子的眼睛,这张脸的轮廓,缩小了的……再放大了……啊啊啊啊啊!花娴在心里狂呼!是他!居然是他! 那个绿茶神仙!白莲鼻祖! 花娴想起天界那个整日里有事没事逗弄他的白龙天孙,气得牙痒痒。 白龙天孙名为白辰锦,是天帝的第三子,也是天帝最小的孙辈。 天帝还有一个长孙和一个孙女分别名为白辰熙和白凌薇。 在花娴的印象中,白龙长孙白辰熙总是挂着温润的笑容,而龙女白凌薇则清冷傲娇。不管怎么样,两位龙孙和龙女身上都很符合神龙族的气质。 可是,唯有幺孙白辰锦总是一副又茶又婊的做派,不是拔了孔雀仙官的尾巴毛做羽扇,就是偷了在天池洗澡的仙子的七彩纱衣,非要人家承诺奉上赎金才肯归还。 最可气的是,白辰锦特别喜欢吃桃子!她掌管的仙界桃园的桃子总是等不到仙桃会就被白辰锦偷摘走了最大最甜的那些,害得她每每被掌管仙宴的司膳仙君数落。 有一次,她生生抓住了又来投桃子的白辰锦,她用从司海神君那里借来的神网撒向白辰锦,把他像鱼一样的困住,可是这个不要脸的茶神居然大喊大叫说她非礼天孙,吓得她急忙撤了神网,谁料下一瞬间手里的神网落到了恢复自由的白辰锦手里。 当花娴被白辰锦用神网捆得严严实实的时候,她哭了,是被气哭的! 因为不要脸的白辰锦说,放了她可以,但为了惩罚她以下犯上冒犯天孙,网住花娴身体部分有几个网眼,花娴就要亲白辰锦几口! “你做梦!” 白辰锦看着花娴气红了的小脸,笑得更欢了:“做梦啊?这种梦叫啥梦?凡间好像称之为——春……梦……” “你不要脸!” “桃花神这才发现啊!” “你休想!本花神冰清玉洁,绝不会亲你的!” “也是哦,桃花神高风亮节,如何能自堕身份来亲本天孙,那要不……我亲你?” 见花娴真被气哭了,白辰锦这才讪讪的松开了神网,嘴里嘟囔着:“还真哭了啊?你这神好生无趣,一点儿都玩不起……” 花娴发誓,整个天界,她最讨厌的神就是白辰锦!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你说你讨厌我,没有之一,只有唯一?”白辰锦扬起嘴角,坏坏的笑着:“好啊!那我就做你的唯一!” 小花娴收回思绪,看着眼前这个跪在灵堂前的小小的男孩子,就说嘛,白龙天孙为何有些时日没到桃林去捣乱了,原来是下凡历练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白辰锦比花娴早几日来凡间,正好公孙白比花娴大五岁。原来如此! “你喜欢吃桃子吗?”花娴试探的问公孙白。 “你说什么?”公孙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被花娴这句不合时宜的话给问傻了。 花娴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白辰锦的下凡并没有带着仙界的记忆。 哈哈?他没有带仙界记忆? 他没有开启神格? 那岂不是,这一世,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辰锦,你死定了,本花神定要把你在仙界的欺辱尽数讨回来! 不要着急,我的绿茶小夫婿,这凡间一世,换我欺负你了! 花娴心里美坏了,若不是因为身处灵堂,面前还躺着两口棺材,花娴定要得意的大笑出来。 第4章 骗狗粮呢 花娴和大黄狗人眼都狗眼的互瞪了老半天了。 大黄狗是满脸怒气。 “骗狗呢!骗狗粮呢!连狗粮都骗!” 面对大黄狗那深深的怨念,花娴心虚的辩解:“不是,你听我说啊土狗,哦不,天狗,是这样子的,红烧肉嘛,会有的!肉骨头吗,也会有的!” “什么时候有?” “过几天,过几天啊,等我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你能拿到掌管府中中馈的权利吗?” “不能。”花娴很清楚自己这个寄人篱下的小“童养未婚媳”的斤两。 “那你能跟掌管中馈的柳姨娘要到钱买肉吗?” “这个嘛……” 大黄狗的狗眼一亮。 “也不能!” 大黄狗眼中的亮光熄灭,狗脸上的期待表情也垮了:“算了,我不问了,你自己吃饱饭都是问题,我还指望一个五岁的人类母幼崽能给我弄来肉骨头,我可真是想撞狗运了!我还不如去厨房讨好讨好厨娘来得实在。” “厨娘能给你红烧肉吗?” “不能……” “厨娘能给你肉骨头吗?” “好像……也不能……”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重说一遍。” “行了行了,我一只成年狗,跟你一个撒谎精人类母幼崽在这说什么,我跟你说得着吗?就知道画骨头!” 见大黄狗要走,花娴急了,以她现在这个五岁的小身板,还没有法力傍身,她在这个府里能依靠的眼下也就是这只大黄狗了:“你听我说,天狗,我不是有意诓骗你,我其实是有办法给你拿到肉骨头,只不过,眼下还不到时机。但是我只是暂时欠你的,绝不会耍赖。” 大黄狗冷哼了一声,转身继续走。 “再说了,除了我,还有人欠你骨头吗?” “好像,没有。” “也没有人欠你红烧肉吧?” “好像,也没有。”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重新说一遍!”花娴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大黄狗的脊背:“你想想,像我这样人美心善又能听懂你说话的人类,没有其他人了吧?你结交我这个朋友不亏,你才和我合作第一天,就已经得到了一碗红烧肉和两根肉骨头的欠款,那以后,随着我们合作加深,你将从我这儿得到的红烧肉和肉骨头岂不是更多?你怎么能忍心错过我这么优秀的合作伙伴呢?你不傻吗?你不亏吗?你心灵不痛吗?” “你这个人类母幼崽说的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自信点,把……” “行啦行啦!我信你了还不行吗!走啦!” “去哪儿?” “本天狗带你去找吃的,你要是饿死了,谁来还我的红烧肉和肉骨头。” 花娴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忽悠了天狗加入自己的阵容,有了天狗的保护,有很多事情她做起来就容易多了。 花娴刚刚发现,自己不仅带着天界的记忆来到凡间,她居然还有一些神格没有被封闭,比如,她能够催熟一些植物,这也是她纠结着眼前李子树上的果子不如旁边还没成熟的桃子好吃的时候,发现,在她的念叨下,那颗桃树上离她最近的小毛桃疙瘩居然肉眼可见的迅速成熟了几个。 花娴决定凭借此等技能让大黄狗带她去山里找一些值钱的药材和果木,催熟后拿去换钱。没有大黄狗的陪伴,就她这个小身板进栖梧山还不够给野兽送菜的。 唉,没办法,她必须想办法挣钱,谁让她还有一个绿茶小夫婿要养活。 小公孙府那波人办事效率神速,三日之内就把公孙老宅的家主公孙无忧和主母高芷鸾下葬了,说是横死的不能在家里停灵太长时间。丧事办完后,这波人也没有走。 回小公孙府?回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公孙无虑找来族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二弟和弟媳一场,又把公孙白强行搂在怀里哭着说公孙老宅偌大产业若没人打理,主弱奴强,定会生祸事,他不忍侄儿有遭遇横祸之险,就暂且携小公孙府家眷暂住公孙老宅,帮助侄儿公孙白打理家产,待公孙白冠礼之后再将老宅祖产交予他手。 公孙无虑的心思,所有人都能看出,可是,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族长叹了口气,答应了公孙无虑的要求。 公孙白想开口说什么,柳韵兰一把抱住公孙白,儿啊肉啊的边哭边说他可怜。 这是明显着不想让公孙白开口啊! 族长和众位爷叔们对视几眼,起身借口家中有事便一一离开了。 眼下公孙老宅就 是一滩浑水,谁也不想搅和进去。 彼时,花娴和大黄狗,外加那只爱吃瓜的三花猫坐在一簇花丛里观察着厅里的动静,三花猫舔舔爪子:“以后,你和公孙白的日子难过了哦,小公孙府掌管老宅,那个表小姐林霜儿尽可以找你寻仇了。” “我和她有仇吗?” 三花和大黄狗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像花娴是个傻子。 这之后的几日,公孙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柳氏对公孙白倒是没有苛刻,毕竟明面上,公孙白才是这座公孙老宅最正经的主子。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小公孙府的人,绝不会让公孙白活到冠礼那一天! 在林霜儿这朵真莲花的授意下,花娴这个比“寄人篱下的表小姐”更低一等的“寄人篱下的花家小破落户”就仅仅是饿不死了。且不说饭食是否新鲜,那些点心和肉食是万万不可能有的,所以,花娴承诺天狗的红烧肉和肉骨头自然也无法兑现了。 “你放心,天狗,本姑娘绝不会骗狗粮!” 花娴鼓舞士气的朝大黄狗攥紧小拳头:“你就记住了,跟着娴主子,保证有肉吃!” “肉呢?” “别急呀,接下来我们就要做很重要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 “钻狗洞!” 于是,一人一狗凭借身高优势,大摇大摆的从老宅的狗洞里爬了出去。 看着眼前的栖梧山,身为花神残留的神格告诉花娴,这里面有很多可以换来银钱的宝贝在等着她! 花娴对着大山喊了一句:“栖梧山——本神……哦,我来啦!” 第5章 祸不及狗啊 花娴怀着豪情壮志带着大黄狗往栖梧山深处去。 其实,她想多了,以凡人花娴这副身体的体力,她根本走不到深处就累得瘫倒在地。 “我说,娴主子,你到底行不行啊?” 看着大黄狗那副嘴脸,花娴作为桃花神的自尊心驱使她很想怼回去,可是,她身上薄薄的衫裙已经被汗浸透了。 “人类,真弱!”花娴忍不住骂了一句。 想到自己在天界的时候到哪儿都是御着一片桃花瓣飞行,千里之行也不过须臾之间即可抵达,可现在,她只能凭借两条腿地走着,而且还是一个五岁小孩的肉乎乎的小短腿! 花娴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仙君或仙子把她从谪仙台踢下凡间的,花娴发誓等她回仙界,一定要找出这个人,也把他或她踢下谪仙台! 不!踢一次不够!至少踢三次!送他或她个“三生三世凡间体验大套餐”! 远在天界正在研究新膳食的司膳仙君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人类,真弱!”大黄狗从花娴的身上找到了自己身为狗的优越感,也跟着重复了一句花娴刚刚发泄的话。 花娴凉凉的目光瞄向大黄狗,大黄狗居然在盛夏的山坡上感到了犹如密林深处灌木丛里才能感受到的冷飕飕。 好吧,大黄狗承认它从这个小小的人类母幼崽身上感受到了跨物种的血脉压制。 忽然,花娴盯着大黄狗宽宽的脊背,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看到花娴这副神情,大黄狗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上次花娴让它扑林霜儿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大黄狗心想,这个人类母幼崽又准备算计人了。 大黄狗左右看看除了它和花娴以外空无一人的山坡,不,这回应该是算计狗了 “嘻嘻天狗……” “我不同意!” 大黄狗打算实在不行就扔下这个一肚子坏水的人类母幼崽磨腚就走。 “我还没说呢,你就说不同意!”花娴气呼呼的双手叉腰:“你知道我想说啥啊!” “我不知道,但肯定没好事!” “不,这次真的是好事!你想不想吃红烧肉?想不想吃大骨头?” “想啊!” “你看那山林里有很多珍贵的草药,我们采下来能换很多很多的红烧肉和大骨头!” “那我们快去呀!” “我走不动了”花娴的小脸垮下来,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可怜兮兮的看着大黄狗。 “那怎么办啊?” “不如,你驮着我去!” 大黄狗终于明白自己那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最终,大黄狗认命的让花娴爬上它的狗背,驮着花娴往栖梧山深处走。 进入山林深处,花娴的神识更加清晰了,她能够反应的何处有珍稀植物的香气。 “往右走,对,顺着这丛灌木往前走,再往前,先不要停……好,停下!就是这里,放我下来。” 大黄狗在花娴的指挥下停在了一棵高大的松树前。 花娴从狗背上滑下来,兴奋的循着香气往松树的根部寻找。 一大丛一大丛的蘑菇出现在花娴的面前。原来,这就是那香气! 花娴的脸垮下来了,蘑菇啊,蘑菇也不怎么值钱啊! 虽然“做凡人”还没几天,可是原主花娴出身商业世家,血液里的商业嗅觉也随着这副身体给留给了桃花神花娴。 可能是不忍心看小花娴受打击,大黄狗难得没有怼她,反而安慰她说:“蘑菇嘛,蘑菇也挺好的,我看府里的采买也经常买蘑菇,想来,蘑菇也能换银子。” 算了,大黄狗说得有道理,反正蘑菇也能换点铜子儿,来都来了不能浪费。 花娴把大蘑菇全部都采了,装进从府里堆杂物的地方顺出来的麻袋里,便在大黄狗无效的抗议中给绑到了大黄狗的背上。 待蘑菇采完,一股更浓的香气飘了过来,花娴几乎趴在草丛里仔细寻找,居然在一片浓密的杂草里找到了一片花期正盛的当归。 花娴几乎要笑出声了,心想身为花神,我就说嘛,以我残留的神格,哪怕神识再弱也不可能只找到一堆蘑菇。且等我催熟这些当归就挖出来换钱! 花娴便按照之前催熟桃子的方法对当归念叨着让它们快点成熟。 大黄狗也屏住呼吸等着这些当归的神奇变化。 一息,两息,三息…… 当归的花瓣在轻柔的山风中摇曳,却是一丁点儿没有变化! 花娴不可置信的看着当归丛,难道自己的法术只对桃树好使? 花娴看到树根旁边有几颗很小很小的蘑菇,她试着催熟了一下,几乎是瞬间,蘑菇就长成了很大的一片。 花娴顺手又试着催熟旁边的一株梨树,只见离她最近的那一枝梨树上的原本有点生的果子都迅速变成大个儿的熟梨子。 花娴又不信邪的去催熟当归,还是无济于事。 于是,花娴明白了一个悲催的现实,那就是,她能催熟的东西似乎是按照这种物品在凡间所值的价值来定的。 也就是,她只能催熟便宜的东西! 花娴手指着天空狠狠地咒骂着:“无耻天道,无辜堕我下凡尘,还不给我厉害点的外挂,让我堂堂上古花神活得如此憋屈,你这是欺负神啊!” 随着她的这句话落音,远远的天边外划过来一道晴天霹雳,不偏不斜的刚巧打到花娴和大黄狗身上。 被熏黑的花娴和大黄狗面面相觑,似乎是为了与这画面应景儿,大黄狗身上背的一包蘑菇“轰”的一声掉在地上,然后,燃起火来慢慢烧成灰烬了。 那灰烬冒起的烟儿居然还绕着花娴转几圈,这才慢悠悠的飘向树林深处消失不见。 啊啊啊啊啊!士可杀不可辱!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啊! 花娴正想接着开口骂,大黄狗嗷呜一声跳起来逃离花娴好几步远:“娴主子,你你你,这雷电该不是被你骂出来的吧,你要骂就离我远一点,祸不及狗啊!” 呜呜呜祸不及狗啊!可怜我那干净美丽油光水滑的大黄皮毛呀!看着自己的一身焦黑,大黄狗都快哭了。 第6章 小娇夫脸红了 花娴垂头丧气的带着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的大黄狗从狗洞原路返回。 回到自己居住的的玲珑阁时,花娴惊讶的发现公孙白居然在院中等着他。 因有孝在身,公孙白着一袭天青色长袍,外罩一件白色褙子,晚霞的柔光笼罩着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孩儿,美得像一幅画。 花娴很没出息的咽了一下口水,没办法,她喜欢所有美的事情。美酒美食美人美景…… 虽然白龙天孙白辰锦的样貌在天界是数一数二的俊美无铸,但是他那纨绔浪荡的做派让桃花神花娴很是鄙夷,所以欣赏美这种事对着白辰锦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是眼前这个小号的白辰锦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是那么的引人注意,身上带着一种圣洁的光环,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白哥哥来了啊!”花娴挂上甜甜的笑容冲公孙白走过去。 公孙白转身,当看到花娴一身的焦黑,嘴巴惊讶的张大了,愣了半天没回过神。 花娴露齿一笑:“白哥哥怎么不说话?你是傻了吗?” 可别说,一身焦黑的花娴眼下就是牙齿是白的,这一笑,更是衬得牙齿白森森的,这副画面很是滑稽。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莫不是钻了灶台?” 花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狼狈模样惊着公孙白了。 “这个……嘿嘿嘿,一言难尽。白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公孙白看着花娴的脸,欲言又止,终于叹了一口气:“我这几日没顾上你,怕你吃不好,给你送了一些点心过来。” 这厮原来是来关心她的。说实话,被人关心的感觉挺好的,花娴心里暖暖的,虽然她是神,而且是活了好久好久,自己都记不住岁数的上古花神,可是眼下自己在凡间的属性毕竟只是个五岁小女孩,她需要吃饭,需要睡安稳觉,而不是现在这样每日担惊受怕的防着别人算计。 一股热流从眼睛里流下来,花娴知道,这是原主的情绪,是这副身体的本能反应,可是她红了眼眶的模样还是狠狠地刺痛了公孙白。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别怕,告诉白哥哥,白哥哥会保护你。”公孙白把手放在她松乱毛躁的发髻上揉了揉。 花娴忍不住伸手环住了公孙白的腰。她的身高只到公孙白的肋骨,她踮起脚把自己的脸埋在公孙白的肚子上。似乎是为了汲取温暖,花娴还把脸在公孙白的肚子上像猫咪那样的蹭了蹭。 公孙白的身体紧绷住了,似乎在强忍着不推开花娴。半晌后,容花娴在他怀里哭够了,公孙白拉开花娴,掏出一条洁白的帕子给花娴擦脸。 花娴眼尖的发现,她的小娇夫脸红了!不仅脸红了,连耳朵尖都是红的!粉粉的很可爱。 原来,小号白辰锦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花娴准备把这一幕牢牢的记在心里,等将来回天界后拿来笑话白辰锦。 待原主情绪消化得七七八八,花娴这才把自己带着大黄狗钻狗洞出去,到栖梧山深处找值钱草药的事情告诉公孙白。 公孙白的拳头攥住了:“原来,小公孙府住进来后,居然连顿像样的膳食都不给你?我去找大伯好好说道说道!” “怎么说?你觉得你那个好大伯会替我们主持公道?你认为柳氏敢如此行事,这中间就没有你那好大伯的授意?” “柳姨娘太过分了,她若是克扣我饮食就算了,你一个小姑娘,她也好意思下手欺辱?” 花娴想了想,拉着公孙白进屋,把门关上。见花娴关门,公孙白有一丝扭捏,脸上神色也开始不对劲了:“你……说话就说话,关门作甚……” 花娴瞪了公孙白一眼,这厮,还以为下凡后能收敛,果然坏胚子就是坏胚子,从小就会胡思乱想,她一个五岁的女孩子,关门能对一个十岁男孩子做什么? “白哥哥,对付柳姨娘,我有一个办法,咱们不能硬碰硬,咱们要学会借力打力。” “说来听听。”见花娴关门是为了说正经事,公孙白为自己刚刚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于是,他的俊脸又红了。 见小娇夫的脸又红了,花娴忍不住又想逗弄一番,想了想,又怕暴露自己这副五岁身体里的成年灵魂,只好作罢。 花娴掩饰的咳嗽了几声:“是这样的,我们首先要明白自己的处境,在这座老宅里,我们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平安长大。所以,我们要保存实力,决不能以卵击石。柳韵兰如今掌管府中中馈,可她毕竟是一个姨娘,公孙无虑宠妾灭妻,这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我们要利用这件事情,让林氏和柳氏斗起来!” “一个正妻,一个妾室,只要她们俩撕起来,就会暂且无暇顾及到我们。” “正是这个道理!白哥哥,我们都需要时间,我们需要变强,只有这样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在这个府里,他们口口声声是代我掌管宅院,可是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实际处境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所以我们要想破局,就不能千年防贼,而是要让贼人自乱阵脚。” 宠妾灭妻本就为世家大族不耻,况且,公孙一族嫡支本就是有千年家训,除非主母无生育能力,否则公孙家主不可纳妾。 原本,公孙白的祖父公孙瓒也要遵循不纳妾这条家训的,可是,这中间出现了一个意外插曲。 公孙白的祖父公孙瓒和祖母李芸儿是娃娃亲,两家离得不远,公孙瓒小时候经常上门和李芸儿一起玩耍。年少后两家长辈出于“男女授受不亲”便让两个孩子避嫌,于是李芸儿的贴身丫鬟秋菊就成了两人之间鸿鹤传书的使者。 李芸儿出嫁后,秋菊顺理成章的作为陪嫁丫头跟着去了公孙老宅。李芸儿过门数年没有身孕,公孙世家派出族长出面劝李芸儿给公孙瓒纳妾。 公孙瓒的意思是实在不行就从旁支抱养一个过继进府,秋菊便趁机跪在自己小姐面前说抱养来的虽是公孙世家的后代,但到底不是爷的骨血。不过如果纳妾的话,与其抬进来一个狐媚子分宠,还不如把她抬妾,知根知底的,既能帮小姐拢了爷的心,也能为小姐分忧。 于是李芸儿听信了秋菊的话,不顾公孙瓒的反对就把秋菊抬了妾。 秋菊做了姨娘后还是主动留在自家小姐身边伺候,李芸儿的起居用具皆是由秋菊一概负责。不久秋菊就怀上了孩子,李芸儿便由不得她反对,做主给她另外拨了院子,派了丫鬟婆子好生服侍她养胎。 秋菊由于胎像不稳便不得不卧床养胎,说来也奇怪,秋菊没有近身服侍的这段时间,李芸儿居然也怀有身孕! 听说李芸儿怀孕后,秋菊很慌张,挺着大肚子近身伺候,后来不知道怎么触怒了李芸儿,李芸儿把一碗安胎药摔到秋菊脚下发了好一通脾气。秋菊只哭并不辩解。 公孙瓒听说此事后和李芸儿闭门商量半天,便宣布打掉秋菊的孩子,给她一笔钱遣送出去。 秋菊挺着大肚子在主院跪了一个晚上,最终打动了李芸儿。公孙瓒命人把秋菊迁至西北方位一个偏僻的院子,着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是从此不准秋菊再出现在主母面前,更不准靠近主院一步! 第7章 浴桶水位有点深 公孙白的祖母李芸儿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之善留下秋菊母子的性命会将公孙府未来的命运推向怎样的深渊。 原来,李芸儿之所以多年未孕是秋菊做的手脚。 秋菊懂医理,又跟李芸儿一起长大,常年为李芸儿煮药膳调理身体,所以她是李芸儿最信任的丫鬟,很多事情都带她一起参与,包括和公孙瓒一起玩时也会带着秋菊一起。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秋菊对公孙瓒早已情根深种,无奈公孙家主从不纳妾!于是她给李芸儿的日常饮食做了手脚让她难以受孕。 秋菊怕其他大夫查出来,所以也不敢给李芸儿下很重的药,所以李芸儿并没有被伤了根本。秋菊养胎这几个月近不了李芸儿的身,这才给了李芸儿怀孕的机会。 然而秋菊至此并不醒悟收手,她想生下公孙老宅唯一的孩子,于是就铤而走险给李芸儿的安胎药里下堕胎药。好在李芸儿怀孕后公孙瓒就接了稳婆和大夫住进老宅日日诊脉调理安胎,这才发现那碗被动了手脚的安胎药。 事发后,李芸儿心善让公孙瓒留下秋菊母子一命,秋菊被迁至老宅西北角一处偏僻的院子,无事不得踏出西北小院,从此秋菊至死也没再得到过公孙瓒的一个眼神关顾。 公孙无虑出生后被抱到李芸儿院子里和嫡子公孙无忧一起养在主院。但是李芸儿没有原谅秋菊的背叛,所以并没有把公孙无虑记在自己名下,秋菊所出的儿子身份是庶长子。 这个“庶出”是李芸儿不愿意为秋菊之子拔除的一根刺!这根刺,也让公孙无虑恨李芸儿这个嫡母一辈子。 虽然,李芸儿并未虐待过公孙无虑,可是公孙无虑的存在时刻提醒着秋菊的背叛,所以,李芸儿待公孙无虑并不亲厚。 公孙无虑从小就很羡慕弟弟公孙无忧可以在李芸儿膝下撒娇,他从李芸儿身上渴望得到的母爱是那么的可望不可及,于是,他就把这份求而不得变作无边的恨意,报复到弟弟公孙无忧的身上! 弟弟是嫡子,将来要承袭老宅的家主之位,可是,如果弟弟死了呢! 花娴听公孙白讲了自己祖父母的这段纳妾往事,不禁唏嘘,凡间的富贵人家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像公孙世家这样的家训已实属清流,可惜,老家主被人算计,可见,人性的贪欲促使下,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主仆情分也抵不过心底的那份诱惑。 公孙无忧和高芷鸾的死因,经官府查验,被定性为流寇谋财害命便草草结案。可是,公孙白和花娴都很清楚,这件事情绝对与公孙无虑脱不了干系! 公孙白吩咐自己的小厮给花娴打来洗澡的热水,花娴现在的这副全身焦黑的模样属实是见不得人。 花娴的玲珑阁里一个下人的身影都没有,可见,柳韵兰第一个下手的目标是花娴。当然,区区花娴并不能给小公孙府这波人造成威胁,那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柳韵兰想用花娴来试出公孙白的底牌。 身为公孙世家的少家主,老家主不可能不给公孙白留下保命的后手! 洗澡的浴桶很深,花娴得踩着凳子才能爬进去。说来,公孙白的小厮倒也实诚,给打了几乎满满一浴桶的热水,可惜,这种活儿男人做来就不够心细,这个水位对小花娴来说,有点深了! 花娴打死都想不到,她和公孙白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是因为——浴桶水位有点深! 可能是急于把自己清洗干净,花娴踩着凳子跳进浴桶的时候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实:她在浴桶外面需要踩凳子,那么浴桶里面呢? 见花娴关上房门准备沐浴,公孙白便也打算带着小厮清风回自己的松竹轩了。不过,他看着空荡荡的无人把守的玲珑阁,又担心花娴沐浴时会有什么人闯进来。 于是,出于一个未婚夫的职责,公孙白打算在院中守着花娴沐浴。 也正是公孙白的这个决定救了花娴。否则,花娴的“凡间一世游”就提早杀青了。 随着房内“噗通”一声传来,紧接着就是花娴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公孙白迅速推开房门,待要闯入时又犹豫了。 公孙白盯着屏风外面溅得满地的水渍发愁,花娴毕竟在沐浴,虽然她只有五岁,可是他已经十岁,男女七岁不同席,这男女大防即使是未婚夫妻也不能轻易打破。 花娴的小手在对她来说明显过于巨大的浴桶的水面扑腾着,一边挣扎一边呼救。眼见花娴的呼救声越来越弱,公孙白决定豁出去了,救人要紧! 公孙白脱下外衫罩住整个浴桶,然后隔着外衫在桶里捉住花娴,再把她拎出水面。这过程中,花娴已经喝饱了洗澡水。 公孙白把花娴抱出来,虽然他的衣袍对于花娴来说足够大,但是在被水打湿后打皱的情况下,花娴的小腿还是露在外面的。 公孙白把昏迷不醒的花娴翻过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顺着后背使劲拍着,让花娴把肚里的洗澡水吐出来。 花娴幽幽转醒后,见公孙白抱着她,她便一把搂住公孙白的脖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公孙白一只手揽着花娴,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哄她不要哭。等花娴情绪平息之后,公孙白把她抱到床上放下帘子遮住。 “白哥哥,你不要走……” 隔着帘子,花娴的声音委屈巴巴的。 公孙白脚步一顿,声音不由得温和下来:“我不走,我去给你重新安排沐浴事宜。” 花娴对于自己此刻的无助感和对公孙白的依赖感也实属无奈,她只能感叹,莫非是在这副身体里待久了也会染上原主的一些脆弱情绪? 嗯,一定是这样的!花娴这样自我安慰着。 开玩笑,她可是堂堂上古桃花神啊,她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区区十岁的凡人产生依恋之情,而且,这个凡人的真实身份还是缩小了的白龙天孙白辰锦! 公孙白走到院中狠狠的责骂了清风一顿,让他去给花娴寻来小号的浴桶,再重新打来热水让花娴沐浴。 清风这次不傻,不仅找来了小号浴桶,还吧松竹轩的一等婢女明月带来了。 明月今年十二岁,是公孙白的贴身婢女。她给公孙白行了个礼:“公子,奴婢来伺候娴姑娘沐浴。” 公孙白对清风的安排很是满意,他对明月点了点头:“也好,日后你且留在玲珑阁伺候吧。” “是!” 明月知道公孙白是想让自己留在这里保护花娴。清风和明月是一对龙凤胎,公孙白出生之后,这对刚刚两岁的双生子便被老家主公孙瓒寻来陪公孙白一起长大。 对外,清风和明月一个是公孙白的贴身小厮,一个是贴身婢女,但是只有老家主和公孙白知道,这对双生子是公孙瓒从暗卫营调来的。 公孙世家的暗卫营,只有历代家主可以继承,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暗卫营在哪里,也不知道暗卫营有多少人,甚至于,公孙家族除家主之外的人还会怀疑,这个所谓的延续千年的“公孙暗卫营”是否真的存在。 待到公孙无忧继承家主之位后,老家主公孙瓒并没有把暗卫营交予他手,反而是暗暗的传给了嫡孙公孙白,他似乎早已预料到,公孙无忧守不住公孙世家的家主之位。 第8章 狗不配吗 明月伺候花娴梳洗打扮后,又去大厨房给花娴取了一份像样的晚餐。 到底是少家主的一等婢女,厨房这波人虽已被柳韵兰收买了,倒也无人敢在明月面前造次。 晚餐不算很丰富,倒也说得过去了,有两份肉菜,两份素菜,一盘凉拌小菜,一盘糕点,外加一碗鱼肉蔬菜粥。 跟花娴之前吃的快要馊掉的饭食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好了。花娴一边用饭一边感叹,看来,她的小未婚夫的少家主身份眼下还是好用的。 花娴想起了与她一起冒险的还算仗义的大黄狗,便让明月去把它喊来。苟富贵莫相忘! 对于花娴很有良心的喊它一起来分食晚餐,大黄狗心里非常满足,它感动而又温暖的想着,到底娴主子心里还是有它的! 花娴一边吃着咸香软糯的鱼肉粥,一边观察着大黄狗身上洗的不均匀的斑驳毛发。大黄狗发现了它的目光,撇撇狗嘴:“看什么看,你当本天狗像你一样有人帮忙刷洗皮毛啊!” “你这澡,是在哪里洗的?”花娴咽下一口鱼肉粥,慢悠悠的问道。 “是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浴池里洗的。” 听到“很大的浴池”这几个字,花娴有一瞬间怀疑大黄狗是不是在内涵她差点淹死在浴桶里这件糗事。但是想想公孙白已经对这件事下了封口令,大黄狗不可能知道,便放下心来。 “那个大浴池?” “你猜!”大黄狗俏皮的冲花娴眨了眨狗眼。 “该不是……”花娴倒吸了一口气:“莲池?” “正是莲池!莲池的水又多又清,反正我水性够好,去莲池洗澡最合适了!怎么样,我聪明吧?”大黄狗半眯着狗眼,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天狗,以后再不准去莲池洗澡了!” “为什么?莲池那么大,我就是去洗个澡而已,怎么就不行了!不就是因为主母喜欢莲花吗,可我区区一个狗子还能把一池水洗脏了不成?你也忒小气了吧!” “总之你不要再去莲池就是了。” “咋了?狗不配吗?” “你听我说天狗,”花娴正色道:“现在的莲池,和以前的莲池不同了,总之,你记住我的话,要离莲池远一些,千万不要再去莲池洗澡。” “那要是我去莲池喝水呢?” “喝水也不行!不,是喝水更不行!” “究竟是为什么啊?” “我,我说不好……”花娴也有些忧心,残留的神格让她对莲池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深深的恐慌,仿佛那莲池水底下暗藏着对她致命的危险。 “总之,你听我的准没错,我对于植物有感知,就像……”花娴寻找着合适的话语来说服大黄狗:“就像,我能听懂你说话,也能听懂其他动物说话一样。” “就像你能催熟桃子一样?” “算是吧,反正,你听我的准没错!” 大黄狗想想,这方面,眼前这个五岁的小女孩的确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那就听她的吧。 花娴想着,得找个机会告诉公孙白,莲池底下似乎有异动,让他没事就不要靠近莲池,免得给什么未知的东西送菜。 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大门被人给踹掉了。 花娴皱皱眉头看来是有人过来寻不痛快了,她还没吃饱呢,真是晦气! “人都死哪儿去了!” 院子里传来林霜儿那故意拔尖嗓门的嚣张声音。 花娴叹了口气,放下才吃了半碗的粥,起身来到房门口。她站在长廊的台阶上俯视着林霜儿。 林霜儿带来了两个丫鬟和四个粗壮的婆子,立在院中以一种势在必行和幸灾乐祸的神情看着花娴。 “有事吗小公孙府的的大夫人的寄人篱下的表小姐?” “你!”林霜儿气结,破口大骂:“你这个有人生没人教的花家小破落户,我看你能嚣张几时,等一会儿有你哭的!” “你这是想好了怎么算计我啊,这位从小公孙府跟来老宅蹭着打秋风的表小姐?” “牙尖嘴利!”林霜儿的乳母康婆子见自家姑娘嘴上功夫说不过花娴,便替自家姑娘接过话来“少跟她废话,给我搜!” “等会儿,”花娴抬手制止住想涌向各处房屋的奴仆们:“这是怎么个情况你们谁先给我说道说道?” “我家姑娘的一套红宝石头面丢了,有人看到娴姑娘今天上午偷偷去了我们姑娘的院子,这头面,定是被娴姑娘拿了。” “哟,栽赃啊?再贼喊捉贼?可以啊林霜儿,你这是民间的话本子看多了吧?小小年纪攒尽了宅斗绝学啊!” “你若是心中没鬼,便让我的奴仆们进去搜一搜。” “凭什么?我要是说,我丢了一套东珠头面,我怀疑是你偷的,我是不是也可以去你院中搜一搜了?” 花娴这是在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且不说她今天一整日都和大黄狗在栖梧山上寻宝,就凭她这个没人把守的四处漏风的小院儿,林霜儿想栽赃她太容易了。 花娴这是在等公孙白来帮她,她就不信了,林霜儿这么大的动静公孙白会毫不知情?这偌大的公孙老宅,公孙白要是没有自己的眼线,恐怕他很快就会被他的好伯父一家子给送下地府去和他爹娘团聚了。 不,是提前完成白龙天孙的凡间历练,白辰锦那家伙以闯关失败提前杀青回天界报到,继续他的“天界第一纨绔漫漫神仙路”。 说到这个花娴就更生气了,无耻天道,同样是下凡历练,凭什么公孙白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而她就得家破人亡寄人篱下,连想吃一口热饭都得抱公孙白大腿! 都是神,天道凭什么厚此薄彼啊! 花娴刚想破口大骂,忽然想到自己之前的凄惨焦黑场面,赶紧闭了嘴。但是,随着她的腹诽,天上还是隐隐出现了几道远在天边的雷电。 突然,花娴想到了一个不求人只求己的好办法,只见她眼珠一转,迅速跑下台阶,在林霜儿还没反应过来时冲到她身边把她紧紧抱住。 “无耻天道!不要脸的天道!……(此处省略若干字的输出)” 见花娴把自家姑娘抱住了,林霜儿随行的所有人都着急忙慌的围绕过来想把嘴里不停咒骂的花娴给拉开。 “轰——” 远远的天边晃着几道雷电,以极其精准的范围锁定劈到花娴和林霜儿一行人身上。 花娴被劈过一次有经验了,她巧妙凭借了八岁的林霜儿的身高优势,在雷电劈来的瞬间把自己整个小小的身躯缩到了林霜儿的怀里。 第9章 表小姐好大的威风啊 公孙白走进玲珑阁后看到的就是一片焦黑的场面。 一堆焦黑的人形物品呆若木鸡的立在院中,犹如被施了定身术。 公孙白赶紧在院中寻找花娴的身影,只见到同样目瞪口呆的明月立在廊下犹如傻了般盯着一个方向。公孙白顺着明月视线的方向,看到小花娴正手脚并用的从这堆焦黑的人形阵中爬出来。 明月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把花娴拉出来。 “这是发生何事了?”公孙白冷然开口。 随着公孙白的声音,这堆焦黑的人形阵仿佛被解了封印,林霜儿最先反应过来,看着自己浑身的焦黑,哇的一声哭出来。 林霜儿随行的乳母康嬷嬷顾不得自己也是周身的灰头土脸,忙不迭的拉着自家姑娘查看,还不忘哭诉:“少家主,你可要为我们姑娘做主啊,我们姑娘在这凌玲阁里可被欺负紧了!” “很好,你们还知道这是玲珑阁!”公孙白蹙眉看着变成黑炭的林霜儿:“霜儿姑娘好大的阵仗!” “白表哥,霜儿今日来玲珑阁,是为了寻找丢失的红宝石头面。原也不想为难娴儿妹妹,实在是,这副红宝石头面是我母亲的遗物,对霜儿来说意义重大,所以才……” 林霜儿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想引起公孙白的怜悯。可惜,她看不见自己现在这副尊容。除了脸蛋被熏得焦黑,林霜儿的头发也被劈得仿佛上了发胶,以一种奇怪的形状分叉伸展着,外衫衣摆也被雷电撕成一条一条的,再配上她此刻矫揉造作的表演实在是滑稽逗乐。 公孙白的面容越来越冷,可是林霜儿还是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林霜儿对这位表哥是有一些复杂的畏惧加向往的双重感受。最初她第一次跟着姑母来公孙老宅走动的时候,见到公孙白的第一眼就被这位清冷矜贵的小公子吸引住了。 公孙白身上的气质和小公孙府的两位公子都不一样。公孙白身上自带一种圣洁不容侵犯的高冷感。 小公孙府的嫡子公孙焱许是自幼不得父亲重视,母亲林氏也生性软弱不敢为他争取权益,甚至为了谋取公孙无虑那一点点的宠爱,让公孙焱不要生事对柳姨娘母子的寻衅处处忍让,久而久之便让公孙焱养成了畏缩懦弱的性情。 而柳姨娘所出的那位小公孙府的庶长子,则是自幼便过得比嫡子还要滋润,但这也种下了一个大大的弊端,那就是——公孙庆被养废了。具体情形如何,稍后会交待。 林霜儿自林氏式微后便被姑母林雨珊怜惜,带到小公孙府养在自己身边,甚至动过念头把林霜儿许配给自己的儿子公孙焱,可是,林霜儿是万万看不上生性懦弱的公孙焱的。 林霜儿中意的人是公孙白,可惜公孙白从来对她都是冷冷的,更何况,公孙白已有未婚妻花娴。 公孙白的母亲高芷鸾和花娴的母亲海嫣是手帕交,两位闺秀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极深。不仅高芷鸾和海嫣是手帕交,她们的母亲也是手帕交。 世家大族的交情错综复杂,往往是几代人共同维系的世交。公孙白的外祖高家和花娴的外祖海家就是如此。 林家在楚州城根基虽然和不浅,可到底也只是小小的茶商,虽比同为茶商的花家要弱上很多,但是林家茶山和花家茶山毗邻,两家虽为竞争对手,但也只限于商场上的良性竞争。 林家遭贼人算计倒台的时候,花娴的父亲花适谦还为林家唏嘘不已,可谁知造化弄人,林氏倒台的数月后,花适谦猝死在花家自己的茶山上,花家也家破人亡。 于是,楚州城最大的两家茶商在一前一后尽数消失,巧合得仿佛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幕后黑手在暗处悄悄操纵似的。 林霜儿的奶娘最先看出自家姑娘此刻的糗态,她侧身挡在公孙白和林霜儿之间,想找出帕子为林霜儿擦擦脸,却不料,掏出的是烧焦了的一把布丝儿。 康嬷嬷给林霜儿使眼色:“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先回月影阁梳洗一番。” 林霜儿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狼狈,下意识的就要转身走,可又不甘心设下的局就此作罢,犹豫片刻,指着因为站得远而免遭池鱼之殃的明月发号施令:“你,去给本姑娘打一盆干净的水来,本姑娘要梳洗一番。” 林霜儿又指着自己的一个丫鬟:“彩春,你回去给本姑娘取来干净的换洗衣裳。其他人,去给我继续搜!” 得到公孙白的眼神示意,明月放心的开口收拾林霜儿一行人:“哟,表小姐好大的威风啊,这是代我们老宅正经主子发号施令啊!” “主子说话,你一个卑贱的奴婢插什么嘴!” “哟——敢情是奴婢逾矩了啊,那敢问这位表小姐,你是哪家的主子?是小公孙府的?还是林府的?” 花娴忍不住想为明月拍手叫好,这个小丫鬟是真的机灵啊,才跟了她不到一日,就学会了自己怼人的语气,而且,还能一下子从自己跟林霜儿的语音交锋中找出林霜儿心底深处最大的自卑所在,然后一针见血,一击而中! 林霜儿被明月这几乎与花娴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话给气狠了,可又不敢在公孙白面前造次。只能朝着公孙白跺脚撒娇:“白表哥,你看看她,一个奴婢也敢欺负主子……” “明月说得没错,你是哪家的主子?”公孙白凉凉的补刀。 不知道花娴是不是有错觉,她感觉公孙白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瞥向自己,隐隐有一种求表扬的感觉,就好像是小狗狗摇着尾巴向主人邀功那样。 “哟,这是玩什么呢?玩得挺花啊!” 大门外传来一句每个感叹词都故意拉长音的痞里痞气的声音,随着声音落地,一个穿着骚包的宝蓝暗纹丝质长袍的少年大步跨进玲珑阁。 来人正是小公孙府柳姨娘所出的那个被养废了的庶长子公孙庆。 这个公孙庆,年纪不大,只有区区十岁,却已经是楚州城各大赌场的熟客。亏得有个出身风月场所的娘亲管教,并且利用她自己之前对各大温柔乡的熟悉,着人放话不准放自己的儿子进去,否则,公孙庆的那帮狐朋狗友们才不管他是否还未长开身量,都会拉他去体验体验,毕竟,有公孙庆这个冤大头所在,就有人为他们买单了。 公孙庆看到林霜儿的一身狼狈,不仅不为她出头,反而感觉心里很畅快。 原来,男人并不是全部都看不清绿茶的。尤其是,公孙庆这个被养废了的楚州城第一纨绔。 第10章 公孙庆的神助攻 公孙庆和林霜儿的矛盾,完全是因为两位长辈的不同阵营带来的。 小孩子就是如此,自家大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 林霜儿的姑姑贵为主母,却被柳韵兰一名妾室欺压多年,林氏自然视柳韵兰为眼中钉肉中刺。而柳韵兰,仗着公孙无虑的宠爱在小公孙府要尊贵有尊贵要体面有体面,自然更不把林雨珊这位挂名主母放在眼里。 林霜儿已经在姑母膝下养了近两年,自然是听惯了柳韵兰母子的坏话,有时候,她为了讨姑母欢心,还会故意寻着话头说一说柳韵兰的闲话。 而公孙庆,他身为男子,虽不屑于像林霜儿那样听大人说另一个女人的坏话,但是,柳氏在管教他的时候,时常拿不能让主母抓到明面上的把柄来限制他,所以,公孙庆觉得林雨珊是个麻烦的存在。 眼下,见林霜儿一行人在花娴这里不仅没讨着便宜还惹了一身狼狈,公孙庆觉得非常的畅快。 “你来干什么!”林霜儿自然是知道,公孙庆只会来看自己笑话。 “听说表妹丢了一套珍贵的红宝石头面,我来关心关心你。” “关你什么事!” 林霜儿直觉,公孙庆此举肯定没好事。 果然,公孙庆慢条斯理的在玲珑阁院中寻到没被劈黑的一张石桌,一撩衣摆坐了下来,身边的仆人很有眼色的给他摆上了随身携带的茶水糕点。公孙庆一边享用,一边观察着公孙白的反应。 公孙白拉过花娴,帮她摘掉头发上落着的一根林霜儿衣服上掉落的布丝儿:“时间不早了,让明月给你打水,早点梳洗歇息吧。” “白表哥,我要找出我的头面!” 公孙白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林霜儿:“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哟,大哥哥好凶哦!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公孙庆咽下一口糕点,开始拱火:“可怜霜表妹一介孤女,寄人篱下的生活本就凄苦,出了事还无人出头,啧啧啧……” 公孙庆的话听起来句句在维护林霜儿,可听起来又句句都不像那么回事儿。 林霜儿气狠了,她最在意别人说她寄人篱下,想她堂堂林氏嫡女,也曾经是天之娇女,锦衣玉食惯了,自从跌下云端,她就得仰人鼻息,处处小心揣测姑母心思,又在柳韵兰手底下夹缝生存,她恨透了命运对自己的不公,久而久之就有了些许心态扭曲。 是以,公孙庆这厮简直在神助攻! 林霜儿果然失去了理智:“来人,给我进去搜!谁敢阻拦就给我狠狠的打!打出了事算本姑娘的!” 林霜儿带来的仆人和婆子们不敢违背自己姑娘的吩咐,就四散开来冲向玲珑阁的各处搜索。 公孙白倒是不慌不忙的剪着双手与公孙庆对视良久,公孙白面无表情,公孙庆嘴角挂着坏坏的笑容。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算计。 明月有些着急,林霜儿敢如此行事,必是早有准备,而公孙庆,显然是在逼迫林霜儿行事。这些人相互算计,却都拿花娴做筏子,果然是柿子捡软的捏! “姑娘……”明月晃了晃花娴的衣袖。 “无妨。”花娴见公孙庆如此拱火林霜儿,反而心下落定,这个公孙庆,表面看来是一介纨绔,这厮的某些做派和白龙天孙白辰锦的某些做派有些相似,这样的人都善于伪装,而他们所谋定的,往往会因为善于伪装的外表使得对手麻痹,然后一击而中。 公孙庆此举,必有所谋!而公孙庆的目标,显然不是一个小小的花娴! 果然大户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玲珑阁不是很大,不消多时,仆人们已尽数回到林霜儿身边,随着一个接一个的摇头,林霜儿脸色煞白:“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早就……” “明明早就怎么样?”花娴抱着膀子接过林霜儿的话。 “是你!”林霜儿指着公孙庆:“是你做的对不对?” “霜表妹说什么呢?表哥怎么听不懂?莫非表妹是心疼红宝石头面没有找到?要不这样,你不要心疼,等日后表哥发达了,再给你买一套更贵的头面怎么样?” 听了公孙庆的画饼,花娴没忍住噗呲笑出声了。 这时,大黄狗在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的状态下,悄咪咪的蹭到了花娴的脚下。 “娴主子,老爷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往这边来了。” 花娴明白,大黄狗是提醒她,此事惊动了公孙无虑,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果然,公孙无虑的管事嬷嬷李嬷嬷过来传了他的话,命众人去前厅问话。 林霜儿到底是闺阁贵女,李嬷嬷容她回月影阁梳洗整理一番再去前厅问话。 待林霜儿沐浴梳洗重新换好衣服赶到前厅后,只见众人都坐着品茗吃点心在等着她。就连她想构陷的花娴,也坐在椅子上,正优雅的接过明月为她剥好的橘子小口小口的吃着。 公孙无虑一脸铁青的坐在主位上,而她的姑母林雨珊,坐在主母的位置上,神情焦灼,坐立不安。在她下首座位上的柳韵兰则是一脸得意。 林霜儿深吸一口气,拿出她认为的最优雅的姿态给公孙无虑和林雨珊行礼:“霜儿问姑父金安,问姑母淑安,柳姨娘淑安。” 公孙无虑哼了一声,林雨珊刚想让林霜儿起来,就听柳韵兰抢过她的话:“霜姑娘,你今日所为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林霜儿心里一顿,以为柳韵兰说的是她带人闯玲珑阁一事,便用提前想好的话不慌不忙的辩解:“柳姨娘教训的是,霜儿知错了。但霜儿因母亲留下的红宝石头面被贼人所偷,一时心急,又想到柳姨娘和姑母琐事繁多,顾不得请示,便自作主张搜了玲珑阁。” “红宝石头面?”柳韵兰抬手捋了捋额上垂下的一缕碎发:“你母亲留下的啊,如此说来倒也是一片孝心,只不过……” 柳韵兰瞥了一眼主母位子上端坐着的林雨珊:“林府好家风啊!林家姑娘撒谎不眨眼的功夫怕不是也尽得林府真传吧!” “柳韵兰你什么意思!”见柳韵兰出言辱林府名声,林雨珊怒了。 柳韵兰冷笑着拍了拍手,只见一个小厮快步呈上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张薄薄的纸片,赫然是一张当票。 柳韵兰的贴身婢女梅香上前拿起那张当票呈给柳韵兰,柳韵兰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尖微翘,拈起那张当票:“老爷您瞧,这张当票上写的物品是昨日所当,而所当之物正是——红宝石头面一套!” 第11章 林姨真有眼光 林霜儿脸色苍白的跌坐在地上,她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来,她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姑,姑母,这,这不可能,红宝石头面,明明是丢失了……”霜儿迅速开始合计着如何自救,到底是个孩子,在毫无对策之时第一反应是向大人求助。然而此举几乎坐实了此事林雨珊也参与其内。 林雨珊到底是从小长于高门大院,见惯了后宅腌臜,岂能不知这其中缘由。但是她知道,从当票拿出来的那一刻起,这一局,林霜儿就输了!林霜儿输了就是她林雨珊输了、 柳韵兰要对付的,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寄人篱下的林氏孤女林霜儿! 相比于林霜儿的惊慌失措,林雨珊要沉得住气多了,她知道,如果她想为林霜儿审查此事,那么柳韵兰一定会提出早就布置好的认证物质,层层闭环之下,还是会全部落到林霜儿的月影阁头上。 林雨珊在内心交战良久,又看了看瘫坐的地上的林霜儿,终是不忍的别开目光。林雨珊干笑几声:“霜儿,你这孩子怎能如此粗心,头面明明典当了,又怎能忘记呢,亏得此事没有闹大,但毕竟也是让娴姑娘白白吃了委屈,霜儿,还不想你娴妹妹道歉。” 林雨珊又转向花娴:“好孩子,让你受了委屈了,你霜儿姐姐也不是成心的,她只是忘记了,又因是母亲遗物,事关重大,是以关心则乱,便同你玩闹了些。乖,看在林姨的份儿上,就别生你霜儿姐姐的气了,回头林姨差人给你送些礼物过去压压惊。你和霜儿同为孤女,寄居在我公孙府,原就该相互体恤,相互扶持。虽然你和我隔着一些亲,但日后我待你和霜儿必当一视同仁,你们小姐妹就做个手帕交,日后在这偌大的宅院中也好个依仗。” 好家伙,林雨珊不愧是大户人家自幼做当家未来世家主母培养出来的嫡小姐,说话圆滑,这番话中既有安抚,又有敲打,既有道歉,又有威胁。 花娴都忍不住想为林雨珊拍手叫好。花娴心里奇怪,按着林雨珊这样的心性,又如何能被柳韵兰一个妾室压在头上多年? 花娴不知道的是,林雨珊再有心计,也抵挡不住公孙无虑这个主君一颗倾斜的心。公孙无虑不爱林雨珊,他娶林雨珊为嫡妻,只不过是因为小公孙府需要与林氏联姻,一个刚刚开府单过的庶子,得不到家族更多的资源支持的情况下,若没有姻亲的势力支持,又怎能在世家权贵云立的楚州城立足。 楚州城地处大宋的中部,且水路与陆路皆顺通,是非常重要的交通枢纽,相当于大宋的心脏所在。此地气候宜人,既不像南方那样酷暑炎热,也不像北方那样一年多半是料峭寒冬,楚州城四季分明,非常宜居,且物产富饶。京城世家权贵多半都在楚州城置有别院,久而久之,楚州城就成了仅次于京城的繁荣富贵之地所在。 小公孙府的家主公孙无虑以公孙世家庶长子的身份开府令立,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主母心善,不忍公孙无虑在老宅以庶子的身份被压制,放他出府令立,公孙无虑便能以小公孙府的嫡老爷身份面对楚州城的权贵世家了。 而实际原因,只有老宅的少部分人知道,公孙无虑是被老家主公孙瓒赶出老宅的!据说是公孙无虑做了一年惹得老家主震怒的事情,原因与公孙无虑的生母秋菊姨娘有关,但具体事宜,别说楚州城外人,就是老宅的大部分家仆奴婢都不知情。 只不过,小公孙府开府的当晚,秋菊姨娘就在公孙老宅西北角那处破落荒凉的小院子里悄无声息的毙命了。府中并未替秋菊姨娘发丧,公孙瓒虽未让秋菊被一条草席裹着送去乱葬岗,但也只是差人以一口薄棺草草葬于某处,除此之外,秋菊姨娘的所有痕迹就被抹去了,就好像,她从未存在过似的。 花娴听了林雨珊这席话并不生气,她很庆幸自己是带着仙界的记忆来到凡间的,残存的一缕神格也不会让她去跟这些寿命短暂的凡人们一样,短浅的目光拘泥于小小的一方后宅,蝇营狗苟一世,到头来发现所图之物终究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好呀!”花娴对着林雨珊甜甜一笑:“林姨,娴儿怎么会生霜儿姐姐的气呢,正如林姨所说,娴儿姐姐定是脑子不好!” 林雨珊气结,她什么时候说过林霜儿脑子不好,但此时想救林霜儿不被赶出公孙府,就只能哄得花娴这位苦主不追究此事。 “娴儿真乖,不愧是花家的好孩子!” “林姨真有眼光!娴儿也觉得我们花家的孩子生来就很有教养,林姨放心,娴儿自然不会与霜儿姐姐一般见识。” 瘫坐在地上的林霜儿差点被花娴气出心梗,她刚想还嘴,就看见姑母投来的冷冷的警告目光。 花娴就当没看见林雨珊和林霜儿那犹如便秘的眼神,继续用甜得腻人的声音追着林雨珊问:“林姨要给娴儿什么礼物做补偿呢?就不必麻烦其他姐姐送去玲珑阁了,不如就直接交给娴儿吧,免得林姨院中的姐姐还得多折腾一趟。” 林雨珊气得深吸几口气,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简直就是生要啊!偏偏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前厅,她还反悔不得。本想回院子后随便捡两样不值钱的东西糊弄一下花娴得了,可这丫头偏偏提出现在就要给。 “是啊,姐姐,娴姑娘今日受的委屈可不小啊,听说,你这好侄女儿带人把人家的玲珑阁都给烧黑了,姐姐可得好好补偿人家。” 林霜儿更是要气疯了,什么叫她带人去烧黑了玲珑阁,她能说,是她带人去玲珑阁被烧黑了吗! 并且,这个讨厌的花娴偏偏在雷电劈过来的时候钻到了她怀里,毫发无损!就好像她提前预知了她们会被雷劈一样! “是啊,林姨,我的玲珑阁都被烧黑了,损失惨重啊!林姨,你给个五百两银子不过分吧?” 花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而又无辜的看向林雨珊。 第12章 公孙世家出了个渣男 “五百两!”林雨珊还没说话,林霜儿先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不去抢!” “我也想啊,”花娴双手一摊:“可是我抢不到。” “你!” 林雨珊使劲调整了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被气得颤抖:“娴儿,你知道五百两银子是有多少吗?五百两也太多了……” “五百两吗?”花娴天真的歪着脑袋看向林雨珊,摆着胖乎乎的手指头数着:“娴儿听府里的采买嬷嬷聊天说,府里每日需要采买的各类果蔬菜品要花去三十两,而三十两够普通人家好几家人嚼用一年。林姨的每季衣裙首饰需要五百两,而五百两够城西普通百姓一条街的人嚼用一年……” 花娴的意思很明显,五百两银钱多不多,取决于花费于何处。此言一出,若林雨珊不愿意赔给花娴五百两银子,那就说明,林雨珊不是没有,而是不愿意。 “行!”林雨珊饶是再努力,也没控制住语气中透出的咬牙切齿;“秀珠,你去取五百两银票给娴姑娘送来。” “谢谢林姨,娴儿就知道,林姨最大方了,林姨最疼娴儿了。” “好孩子,林姨疼你那是自然。” 林雨珊和花娴的商业互吹背后,都在心里各自翻了个白眼儿。 柳韵兰见花娴狠狠地宰了林雨珊一把,心里在痛快之余,也对这个将将五岁的花氏孤女有了另眼相看。不过,花娴不是她的目标,她眼下重要的心愿,是彻底扳倒林雨珊,这个女人,在主母这个位置上坐得也太久了,实在是碍眼得很! 要说柳韵兰如何能在林雨珊这个主母之前生下公孙庆这个庶长子,这就不得不说,公孙世家的嫡枝居然出了个薄情寡义的渣男!虽这渣男只是老家主的庶子。 其实,公孙无虑早在勾搭上柳韵兰之前就背着家族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姓曹的豆腐铺的姑娘。 据说公孙无虑后来在父亲公孙瓒跟前的辩解时说,曹氏与他先于林氏认识。他说自己之前喜欢吃曹家铺子的豆腐脑,就这样结识了“豆腐西施”曹翠翠,后来因为自己和林家小姐林雨珊定亲才不得不辜负曹翠翠。 可那“豆腐西施”曹翠翠对自己一片痴心,非他不嫁,出于无奈他只能悄悄在外面置办个宅子安顿曹翠翠。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打消公孙无虑迎娶曹翠翠的真正原因是,自己的弟弟公孙无忧在一场公孙府为了给儿子相看而举办的“赏荷宴”上和同为楚州世家的高家嫡女高芷鸾所谓的“对眼姻缘”,让公孙无虑受了刺激。 高家家世显赫,凭什么弟弟公孙无忧能迎娶这样的一位妻子,而他公孙无虑却只能娶小门小户的豆腐铺女儿。 当然这个原因公孙无虑没敢说与父亲。 不过,在那场“赏荷宴”的“曲水流觞”游戏中,公孙无虑确实格外留心的也给自己物色了个“意中人”。对方是楚州茶商林家的大小姐林雨珊。 林家在楚州有座百年茶山,就在栖梧山的脚下。栖梧山钟灵毓秀的气场培育出的茶自然是上上品,据说林家栖梧山的云雾茶曾是贡茶,后来林家人得罪权贵被摘了皇商的帽子,从此栖梧山云雾茶的贡茶皇商的帽子就落到了同为茶商的花家的头上。 而林家从此就很低调的专心经商,不再接触官宦。 林家这一代育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林家主母也是个厉害的,林家家主纳有三房妾室,但多年来均无所出,即使有怀上的也会因各种原因小产,所以这一代林家子女就只有主母所生的嫡长子林韫之,嫡次子林逸之,再加上大小姐林雨珊。 公孙无虑“看”上了林珊儿,便跪到嫡母李芸儿面前请求母亲为他上林家提亲。 李芸儿虽恨秋菊,但公孙无虑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她也是很疼爱他的,于是她亲自上门为公孙无虑求娶林雨珊。 林家虽嫌弃公孙无虑是庶子,但也知道这个庶子是在主母跟前长大的,且公孙世家为千年大族,能与公孙家联姻是楚州权贵梦寐以求的亲事,于是林家欣然答应这门亲事。 两家原定好次年成婚,不巧的是林家家主在外出谈生意的时候遇到船难,整船的人与货皆沉入江中,长子林韫之接任家主之位,而林珊儿要为父亲守“小孝期”一年。 谁也不能预想到,就这区区的守孝一年,公孙无虑居然能与一个女支子柳韵兰搭上,并悄悄为她赎了身,与他当初豢养豆腐西施曹氏一样,悄悄的养在了外头。 这柳韵兰也真是好本事,不仅让公孙无虑为自己神魂颠倒,还能让公孙无虑同意她先于尚未迎娶进门的当家主母林雨珊之前生下庶长子公孙庆。等林雨珊进门后,成婚第二日,林雨珊和公孙无虑去公孙老宅给父亲母亲敬过新妇茶后,回到小公孙府,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被逼着喝下了柳韵兰这碗妾室茶。 为了不让柳韵兰在林雨珊面前过于扎眼,公孙无虑还“有情有义”的顺便让曹氏也给林雨珊敬了妾室茶。 林雨珊刚过门就喜提后宅妾室两枚,还买赠庶长子一枚,气炸了,也因此沦为楚州城权贵圈内的笑柄,被人拿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许久。 这柳韵兰原本是楚州城清吟小班的花魁“妙音娘子”,据说她们这些女童,是自幼从各地贫家女中出来筛选的,被楚州城上等风月场所精心培养,用来取悦达官显贵。但是玩物归玩物,想要出人头地的翻身是万万不能的。 但柳韵兰仗着自己姿容出众,存了攀龙附凤之心,想勾搭上途经楚州的京城权贵,不料被那权贵的当家嫡母得知。这嫡母也是好手腕,不仅没让柳韵兰进门,还让柳韵兰被贬入了二等茶室。 清吟小班那是风月场所的“龙头”所在,一般是作为清倌人,卖艺即可,只接待达官显贵! 以公孙无虑庶子的身份是万万不会被清吟小班接待,但是二等茶室就不一样了,公孙无虑开府后兴许是为了找补自己多年“被压制”郁结心态,所以就附庸风雅的频繁出没茶室这些地方。 柳韵兰原本是他摸不着够不到的上等歌妓,当有一天,这位楚州城鼎鼎大名的“妙音娘子”就坐在他身侧为他挽袖烹茗,公孙无虑彻底沦陷了。 他忽略了待到林雨珊的“小孝期”一满就要迎娶林氏嫡女为当家主母的责任,也忘记了在“别院”苦苦等待他娶完嫡妻就抬进门的曹氏,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迫不及待的为柳韵兰赎了身。 第13章 话本子来源于生活 柳韵兰和公孙庆顺着林霜儿的栽赃计,借力打力的坑了林雨珊一笔,原也没指望就此能把林雨珊从主母的位置上拉下来,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林家虽然没落了,也从茶商业界消失了,可林家人还没死绝呢。凭借林家在楚州城的几代根基,外加上林家人骨子里的商业嗅觉,很难说会不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况且,柳韵兰很了解自己的枕边人,公孙无虑这个人极端自私,兴许是太过于缺爱,这样的很难拥有给予别人爱的能力。 他总是害怕失去,也总是很贪心的想要多得到,就像一个饕餮一样,永不满足自己的所得,只要有机会就想占有。 这样的人,他只爱他自己! 对于公孙无虑来说,他嫉恨兄长所得到的一切,其中,他最大的逆鳞就是“庶子”这个身份,这让他极端自卑又极端自尊,以至于,任何让他觉得有自堕身份风险的事他都得反复斟酌。 这个人极爱面子,喜欢被人追捧,这样的人最好拿捏,像柳韵兰这样风月场所训练出来的人应付公孙无虑,可谓是一算一个准儿。 所以,柳韵兰知道,公孙无虑不会因为她而做出有损于他自身的事情。他不会付出的! 至于保养豆腐西施曹氏为外室子,还有为她这个青楼女赎身这种事情,虽然有损名声,可归根到底,公孙无虑是在“得到”! 但是,把林雨珊这个出身名门的世家嫡女从主母的位置上拉下来,让她柳韵兰这样一个出身低贱的娼女支做他公孙无虑的正妻主母,那是万万不能的。 当家主母除了掌管府中中馈,还要操办府中各大宴席,负责与各个世家交往,其中盘根错节,牵涉颇多。 公孙无虑,好不容易让自己不再理会“庶出”带来的心理阴影,又怎肯再让一个“娼女支主母”来让自己沦为楚州世家大族的笑柄呢? 不过,柳韵兰也不会就此坐以待毙,她已经买通府医让林雨珊“缠绵病榻”许久,也因此得到了家中对牌钥匙暂代林雨珊掌管府中中馈。 既然权利已经到了自己手中,那么林雨珊想再拿回去,也没那么轻而易举! 柳韵兰端起茶碗撇了撇茶沫子,从茶盏中看着自己的被水纹荡开的眼神里一抹算计,林雨珊,不用着急,这只是前菜而已,主菜,也该端上桌了…… “主母,主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主母……” 一个婢女一边呼喊着一边朝前厅奔来,正是林雨珊的陪嫁丫鬟之一秀禾。 秀禾满头大汗的奔进前厅,进门时许是太着急,没顾上看路,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大马趴。 林雨珊脸色难看极了,呵斥道:“何事惊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秀禾顾不上查看摔疼的手臂,一眼瞧见脸色铁青似酝酿着万钧雷霆的家主公孙无虑也在,顿时吓得不敢言声,只是蜷缩起来跪在地上磕头:“老……老爷也在啊……给老爷问安,给主母问安,给柳姨娘问安。” “哟,这不是姐姐身边的秀禾吗,平时瞧着挺稳重的一个大丫鬟,今儿怎么跟失了魂似的,这可不像高门大户出来的做派。” “混账东西,成何体统,来人,拉出来打二十大板!” 柳韵兰的眼药上得正是时候,林霜儿挡掉红宝石头面又贼喊捉贼的事情,害小公孙府在公孙白和花娴面前丢了脸,公孙无虑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泄,秀禾这是撞上来了。 柳韵兰使个眼色,兰花苑的掌事嬷嬷邱嬷嬷便带着两个粗壮的婆子过来拉秀禾。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婢子,婢子是有大事急于禀告主母,这才在老爷和主母姨娘面前失态,求老爷饶婢子一次,婢子下次不敢了!” 秀禾不傻,这打板子可是颇有门道的,二十大板可重可轻,要是轻拿轻放的打,秀禾可能也就是个表面狰狞的皮肉伤,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但要是打板子的人下狠手,这二十大板,不要了秀禾的命,也会让她落个终身残疾。 现如今,柳韵兰掌管着府中中馈,里里外外的人几乎换了一大圈,大部分都已是柳韵兰的人,就单看这打板子来提她的是柳韵兰院中的邱嬷嬷,这二十大板要是真打下去,恐怕秀禾是凶多吉少了! 柳韵兰这是存心想“趁你病要你命”,借此机会除了秀禾,也就断了林雨珊一条臂膀。 “老爷!”林雨珊赶紧开口:“秀禾一定是有了不得的事要禀报,要不,先听听她说什么。” “哼,说!” “谢,谢主母,谢老爷。”秀禾惊魂未甫的大口喘气,待到稍微平息一些,说:“主母,婢子今天去给主母添置胭脂水粉,听,听外面的人说,二,二老爷摊上大事儿了……” “呯”地一声,林雨珊手中的茶盏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秀禾口中的“二老爷”是林家次子林逸之。林家老家主遭遇江上风浪船队尽沉人亡后,嫡长子林韫之接任林家家主之位,却不幸造人暗算,林家凋敝之后,次子林逸之就低调的与妻子凭借着手种的一处铺子,低调的开了个面点铺子,虽富贵不再,到底只要林逸之一房还存在,林家就没有完全消失。 林逸之,是林家最后的希望! 听到林逸之出了事儿,林雨珊再也坐不住了。 “你快说!到底是何事!” 秀禾不敢再耽误时间,语速很快的把听到的转述给自家姑娘:“听说,是有一个客人今日在林家面铺吃完面食后,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似是中毒迹象,不多时,人,人就没了……” “这怎么可能!” “主母,那客人的家人报了官,说是二老爷的铺子吃死了人,就着差人拿了二老爷和二夫人,下,下了狱……” 林雨珊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全然没了主意。 “主母,主母您快想想办法吧。” 柳韵兰噗呲笑出声:“哟,你家主母快想办法?你当这衙门是你家主母开的啊!” 花娴托着下巴,仿若看戏本子似的看得津津有味,嘴里自言自语道:“果然那些下凡历练的仙君们没有骗我,凡间的话本子里的故事,均来自凡间的生活。这公孙老宅一日上演的戏码就如此精彩,可不正应了那句——话本子来源于生活!” 第14章 呜呜呜我的银子啊 “老爷,”林雨珊扑通一声跪在了公孙无虑脚下:“老爷,求您救救奴家二哥!老爷,求求您了,看在林家是姻亲的份儿上,救救奴家二哥吧!” 花娴用胳膊肘捅了捅坐在隔壁的公孙白:“喂,敢不敢打个赌。” 公孙白抬眼看了花娴一眼,示意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花娴满眼都是吃瓜兴奋的小星星:“咱们打个赌,你这好大伯会不会替你这便宜伯母出头。” 公孙白撇了撇嘴角,冷笑一声,眼神里是满满的不屑。 花娴有些怒了,啥意思,不屑于跟本姑娘赌?这一瞬间,花娴似乎从公孙白的身上看到了那个桀骜不驯的白辰锦的影子。 “赌嘛赌嘛,白哥哥,”花娴悄悄拉住公孙白的衣袖,动作很小的晃了晃:“白哥哥,你就跟娴儿赌一赌吗,不然,这凡间的生活多无聊,哦不,是这一世多无聊……” 公孙白诧异的看了花娴一眼,花娴心跳漏了一拍,生怕公孙白听出个什么来。好在这厮很快恢复平静,无奈而又略带宠溺的问:“你想怎么赌?” “我赌他不会帮,你来赌他帮好不好?彩头是十两银子。” “你不是已经有了大伯母赔给你的五百两吗?再说,哪有给别人规定好选项的赌约。” “哼!小气!你就是怕输给我十两银子!你身为少家主,要钱有钱,要人有……” “好。” “啊?” “我跟你赌了。” 花娴闻言笑得眉眼弯弯,不料公孙白下一句话让她变了脸色:“不过十两我不赌,要赌就赌五百两。” “什么!”花娴忍不住捂紧了刚刚从秀珠手里得到的五百两银票。 “怎么?怕输?你若赢了,你就有一千两了。” “我赌了!” 花娴笃定公孙无虑那个自私又薄情寡义的男人绝不会对一个没落的姻亲伸出援手的。 “来人,套马车,去衙门。” 在花娴的目瞪口呆中,公孙无虑那个渣男居然在她妻子眼中走出了“英雄光辉”的背影,绕过了前厅的影壁墙。 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的大手伸到了花娴面前,在花娴快要哭了的表情中,抢走了花娴还没捂热的五百两银票。 “喂,站住!你站住!” 花娴甩动着两条小短腿使劲跑着才追上了花园里的公孙白。花娴双手插腰,奶凶奶凶的拦住公孙白:“你如何知道公孙无虑一定会出手援助林家?” “你又如何断定他不会出手相助?” “凭他是个渣男啊!你想想,他能让主母林氏交出对牌钥匙,交给柳氏一个妾室掌管府中中馈,如此宠妾灭妻的人,薄情寡义,又怎会在没落的姻亲出现祸事时不选择明哲保身呢?” 公孙白扬起嘴角,低下头与花娴对视,月光下,氤氲的雾气绕在两人的身上,花娴有一瞬间的晃神,仿佛回到了自己和白辰锦在天界时的相处岁月。 有一次,白辰锦在仙池畔堵到花娴,硬塞给她一串碧绿的沙漠葡萄,说是紫宸仙君巡查荒冥结界时,从沙漠带回来的水果,他存了一串特意拿来给花娴,赔偿之前偷的仙桃。 当时,花娴不愿意原谅白辰锦,也不愿意收下那串沙漠葡萄,白辰锦倔强的逼她收下,两人当时在仙池畔的对视,也如同今日这般。 “想什么呢?”公孙白抬起一根手指,给了花娴一个脑瓜崩。 花娴怒了,揉着脑袋:“你干什么呢!好疼的!” 公孙白闷声笑了,这个十岁的男孩已经抽条了,也长出了姣好的轮廓,这一笑,仿佛春风吹皱一池春水,也仿佛一瞬间桃李花开香煞满园。 花娴喜欢看美人的毛病是改不了的。她承认,这一刻的公孙白好看极了。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流口水了!” “啊?”花娴赶紧擦了擦嘴角,又听到公孙白吃吃的闷声笑,才知道又被他戏弄了。哎,不对,这厮不是很高冷吗,什么时候会戏弄人了。他是公孙白,又不是白辰锦那个仙界第一纨绔! “为了利益!” “啥?”花娴脑回路一时没跟上。 “你想想,林家完全垮了,于公孙无虑有何好处?” “似乎,没有。” “以公孙无虑如今的公孙世家代家主的身份,你觉得楚州地界的官员不会给他几分薄面吗?” “对哦,他现在对外打出的身份是公孙世家代家主哦!” “况且这个‘代’字,说不定哪一天就去掉了。” “那不可能!家主是你的!” “那若是,我死了呢……” 花娴紧皱眉头,虽然她是神,知道凡人一世也就短短几十载,也知道公孙白历练完就会回到天界,可是她还是希望公孙白这一世能安全无虞的寿终正寝。 可能是,她现在占据的这副身体原主会如此希望吧,她既然占用了人家的身体,就要帮助人家完成心愿。 “先不说这个了,白哥哥,你说,如果林氏面馆真的吃死了人,那公孙家再把林家二爷捞出来,岂不是在那人就白白枉死了?” “就算,林家二爷没被捞出来,那吃死了的人也是枉死,毕竟,林家二爷定然不会是真凶。” “什么!那……不对!”花娴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你早就知道答案了!你故意坑我五百两!” 公孙白不置可否。 花娴怒了:“大骗子!故意坑我五百两!快把银子还给我,呜呜呜,我的银子啊……” “银子,已经归我了。拿回去,也不是不可能,你可要想办法再从我这里赚回去。” “真的?” “自然。” “好!我一定再赚回来!”小姑娘只知道要把银子再赚回来,却忘了问怎么赚回来。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玲珑阁,你早点休息吧。”公孙白转移了话题。 花娴打了个哈欠,这副小小的身躯其实早就乏了,亏得是花娴这个在仙界待久了的桃花神“没有见识”,甫一见人间大宅院里的诸多趣事儿,就吃瓜吃得兴奋了。 公孙白这一说,她就撑不住了,连带着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摇晃了,走起路来也困得东倒西歪。公孙白无奈的摇摇头,牵着花娴的手往玲珑阁去。 花娴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好几次差点绊倒,公孙白干脆弯腰捞起花娴,把她公主抱着往玲珑阁走去,花娴困极了居然也不反抗,就这样在公孙白的臂弯里睡着了。 明月上前想接过花娴:“主子,要不奴婢来抱吧。” 明月的手插进花娴腋下,刚想把花娴从公孙白怀里接过来,谁知花娴的小手在睡梦中紧紧抱着公孙白的脖子不撒手。 “算了,还是我抱吧。” 公孙白把花娴稍微调整了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明月和清风对视了一眼,他们都觉得,主子在抱起娴姑娘的时候嘴角很愉快的上扬着。 第15章 你良心不会痛吗 翌日,花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而且,正如她刚穿到这副身体时一样,她是被舔醒的。 湿漉漉的还带点涩涩的粗糙感的大舌头舔在花娴的脸上,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花娴嘟囔了一句,用手挡开扰人清梦的东西,翻个身继续睡觉。 谁知那讨厌的大舌头又跟着她翻身的方向舔了过来。 花娴恼怒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狗脸。 “醒了啊!” 大黄狗的脸上绽放出一朵它认为很灿烂的笑容,但是在半梦半醒的花娴眼中,睡醒就见到了露着一副白森森的牙齿的大嘴,桃花神的战斗属性使得花娴本能的给了大黄狗一记“还狗漂漂拳”。 大黄狗嗷呜一声翻身滚下地。花娴也被这一嗓子的悲鸣弄得彻底醒了。 “怎么回事啊?” “呜呜呜,”大黄狗哭得好不委屈,一只狗眼上带着一个很大的乌青熊猫眼:“人家就是想喊你起床,你看你给人家打的……” “嘿嘿嘿,对不起啊天狗,我不是故意的……”见大黄狗似乎想讹上她,花娴柳眉一竖,奶凶奶凶的问:“不过你为何要一大早把脸放大在我面前?你不知道狗吓人吓死人吗?” 花娴的强词夺理居然镇住了大黄狗。大黄狗想了片刻,低下脑袋,把下巴搁在前爪上委屈巴巴的看着花娴,说:“人家是想喊你起来吃饭。” 听到“吃饭”两个字,花娴的肚子适时的咕噜一声响了。没想到自己这副小身板还挺能吃呢。 明月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水盆的小丫头。 “姑娘起身了?奴婢伺候您洗漱更衣吧。”明月又指了指那个面生的小丫头:“她叫细雨,是公子遣来玲珑阁,和明月一起伺候姑娘的。” 那个叫细雨的小丫头看起来约莫跟明月年龄相仿,个头比明月略矮一些,脸蛋圆圆的,五官柔和,笑起来还有一对小酒窝,看起来很讨喜。 明月是鹅蛋脸,五官立体,眉眼间总带着淡淡的疏离,兴许是练家子的缘故,明月总是能敛去自身的气息,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细雨明显与低调的明月不同,她语速很快,未语先笑,走起路来也是脚步轻快,浑身上下充满活力。 细雨放下水盆,跪在花娴脚边,实实在在的给花娴磕了三个头:“奴婢细雨,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了,日后但凭姑娘差遣,唯姑娘马首是瞻。” 花娴明白,细雨和明月都给自己磕了头,这意思就是说,她们以后不再是松竹轩的人了,归属权归了玲珑阁。 大黄狗屁颠屁颠的围着花娴和明月细雨转来转去,好不容易等到花娴梳洗完毕,待到饭食摆上桌,大黄狗的狗脸垮了。 餐桌上摆着一碗八宝粥,一盘烧麦,一盘豆沙白糖糕,一碟凉拌笋尖,一碟小炒猪肝,还有一杯养颜的红枣玫瑰花茶。 大黄狗要咆哮了,这品类,这分量,完全是没考虑狗啊! 花娴似乎没看见大黄狗的幽怨,没心没肺的对着食物大快朵颐。倒是细雨发现了大黄狗急的几乎要抓耳挠腮。 “姑娘,这大黄狗是姑娘养的吗?真是可爱得紧,” “你别光夸我可爱啊,赶紧给点好吃的啊!” 大黄狗改成围绕着细雨转来转去,可惜,除了花娴,细雨和明月都听不懂它说的话。 “给你。” 花娴丢了一个烧麦给大黄狗,大黄狗叼住烧麦,趴到门边用两只爪子抱着又急又慢慢的吃。 急,是因为它真饿了。慢慢吃,是因为,烧麦烫! “姑娘,您这狗,怎么两只眼睛长得不一样啊?” 细雨打量着大黄狗被花娴一拳打出来的乌青熊猫眼。 花娴咽下一口豆沙白糖糕:“被我打的。” 细雨听了脖子一缩,拉着明月到一边:“明月,咱们姑娘,平日里喜欢打人吗?” 等花娴吃完,明月和细雨把盘盏收下去,大黄狗舔着嘴巴蹭到花娴脚边:“那个,红烧肉,和大肉骨头,你可以跟我兑现了吧。” “我没钱!” “啥?没钱?骗狗呢是吧?我昨天可听三花猫说了,它趴在前厅的墙头上,亲眼看见你讹了林氏五百两银子!五百两啊!你跟我说没钱,你良心不会痛吗?” 提到那五百两银子,花娴就气得牙痒痒的。 公孙白!你良心不会痛吗? “不要脸的公孙白,生生骗了本姑娘五百两!本姑娘现在就去找他给赢回来!我就不信了,我一个活了数不清岁月的成年神女还对付不了一个十岁的小屁孩!” 花娴在心里给自己鼓足了气,带着大黄狗雄赳赳气昂昂的冲着公孙白住的松竹轩杀去。 路过花园的时候,花娴居然看到一个穿着藕荷色上袄,系着天青色衫裙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支荷叶两支荷花,在通往前院的月洞门前来回踱步。 原主的记忆让花娴猜出,这是公孙无虑的良妾,豆腐西施曹氏。 这个府里,能有这身打扮的一定不是下人,那么所有的主子中,除了林雨珊和柳韵兰,剩下那个,必定就是曹翠翠无疑了! 曹翠翠是公孙无虑的第一个女人,在林雨珊之前就养下的外室,等林氏进门后,曹翠翠和柳韵兰一起被抬进小公孙府,曹氏得了个良妾。 按道理,曹氏虽是豆腐铺的小家女,可到底也算是良家女子,封个良妾倒也算合适。 但是,柳韵兰出身风月场所,这等风尘女不仅没有被封为最低等的贱妾,反倒是越过曹氏的良妾身份,被封为了贵妾。 这对曹氏来说是奇耻大辱,对当家主母林氏来说同样是奇耻大辱。 这曹氏知道自己已经失去公孙无虑的宠爱,起先倒也试着跟柳韵兰争过宠爱,被摆了几道后,曹氏就学乖了,只求能在这后院安生活着即可。 可是今日,这曹氏怎么出了她的紫藤苑? 花娴瞥了瞥曹氏怀里的荷花,自打高芷鸾离世,这公孙老宅就无人能护住那些荷花了。 不对!荷花……莲池…… 莲池最近有异动啊,可是,这曹氏在采摘荷花时没有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吗? 花娴想着,就理了理衣服,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走上前去:“曹姨娘安好!” 第16章 好久不见,桃花神! 曹翠翠被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她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肉嘟嘟的小姑娘是那个花家寄养在公孙老宅的嫡女。 虽然花娴没有见过她,但是公孙无虑带他们居家搬迁进老宅的时候,她远远的看见过这小姑娘一次。 “娴姑娘安。” 曹翠翠给花娴行了个屈膝礼,虽然花娴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但好歹也是主子,而曹翠翠只是个妾,还是公孙家庶子的妾。 花娴对曹翠翠的安分守己还是挺满意的,也更加确定这是个聪明的女子,能够很清醒的看到她自己的处境地位。 林氏家境优越,带有世家贵女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柳韵兰在公孙无虑的盛宠加持下更是嚣张跋扈。曹翠翠与这两个女人共处一个后宅,在谁的手下讨生活都不容易。 但曹翠翠却能跟这两个女人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虽没能生下孩子,但能安稳的活着,这就是有一定的好本事。 “曹姨娘手上的荷花真香啊,是曹姨娘自己采的吗?” 花娴偏着脑袋,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大眼睛长睫毛扑闪扑闪的,天真无邪的看着曹翠翠。 曹翠翠的心都要化了,谁能抵抗得住这样香香软软的小人儿,况且曹翠翠多年无子,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曹翠翠伸出手揉了揉花娴头上的小揪揪,温柔的说:“这荷花呀,是曹姨娘的丫鬟下去摘的,娴姑娘喜欢吗?要是喜欢,曹姨娘就分一支给娴姑娘。” “不用了,娴儿就是好奇,这荷花离岸边那么远,曹姨娘的丫鬟是怎么采到的,危不危险啊?” “回娴姑娘,不危险,奴婢见湖边泊有小舟,就划着去湖中采来的,奴婢见湖中帘子也快成熟了,娴姑娘要是想吃,过几日奴婢去为姑娘采一些来。” 曹翠翠身边的丫鬟红儿回道。 花娴闭上眼,朝着湖边感应了一下,她的神识现在还很弱,只能隐隐约约探到莲池的方向的确有令她感到不安的东西。 难道,这东西只会对她有危险?还是说,只有她才能感应到危险? “姑娘可是困了?”红儿见花娴闭上眼,好奇的问,同时,探究的目光望向跟在花娴身后的明月和细雨。 明月和细雨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能”三个字。开玩笑,她们姑娘可是刚起床啊! “谢谢曹姨娘,就不打扰你了,娴儿去玩了。”花娴也给曹翠翠行了半个礼,吓得曹翠翠赶紧回了个全礼。 待得花娴走远,曹翠翠还兀自对着花娴的背影啧啧叹息:“多么好的孩子呀!多么体面的一个世家贵女!可惜呀可惜……” 花娴带着两个丫鬟和一条狗,在通往莲池和通往前院的岔路口来回踱步良久,大黄狗急了:“我说娴主子,你这莫名其妙的跟曹姨娘说了半天莫名其妙的话,又莫名其妙的在这转了半天,你到底想去哪儿啊?” “我在想,是去找公孙白要回五百两银子,还是去莲池看看呢……” “去要银子!” “要说,现在是大白天,就算莲池真的有怪物,现在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去要银子!” “要不我去莲池看一眼?咱们有这么多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去要银子!” “行了,咱们去莲池!”花娴做了决定。 大黄狗急了:“不行!娴主子!我要吃红烧肉!我要吃大肉骨头!我今天就要!现在就要!” 大黄狗干脆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撒起泼来。 细雨弯腰看着大黄狗:“姑娘,这大黄狗是怎么了?奴婢怎能在他脸上看到很多种表情,就像人类一样的,有委屈,有赌气,还有一丝……无赖!” “你才无赖!你全家都无赖!”大黄狗生气的咒骂着,可惜细雨听不懂。 “不理它,我们去莲池看看吧。” “是姑娘,刚才姑娘一个人自言自语半天就是在犹豫要不要去莲池吗?”细雨叽叽喳喳的绕着花娴蹦蹦跳跳的:“我听少家主说,以往莲池的荷花是不准外人采的,因为主母她……” “细雨!”明月喝退细雨。 “对不起姑娘,细雨她刚被少家主召回来,不懂府里的规矩,姑娘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明月赶紧拉着细雨跪下请罪。 花娴皱着眉头:“你们这是怎么了呀,别动不动就跪的,就好像我很凶似的。” “请姑娘责罚。” “好啦好啦,都起来吧,我不责罚你们。” “谢姑娘。” “明月,你刚刚说,细雨是刚被召回来的,从哪儿召回来啊?” 明月默了默,不敢接话。 “说!不然我就让你们都回去!” “不管是从哪儿来的都不重要,奴婢们以后就是姑娘的人,只听姑娘差遣。”明月答非所问。 “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到,我猜猜啊,明月和清风是一对孪生子,你们是自幼随公孙白一起长大,和他一起练武习文,看似小厮丫鬟,实则是侍卫。而细雨么,她虽然和你性格大不相同,但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你们都是练家子,而且武功也不低。我猜,你们都来自一个神秘组织,并且这个组织只听命于公孙世家的历代家主对吗?” 花娴所言让明月和细雨都惊住了。 花娴都猜对了!但是明月和细雨谁也不敢应声。 公孙暗卫营,对外界来说本就是亦真亦假,亦梦亦幻的存在。 说话间,三人已经行至莲池。 夏日里的莲池,已有部分荷花绽放,也有一些小荷才露尖尖角。间或也有几朵即将成熟的莲蓬,夹杂在层层绿伞中。 池畔种有千年垂柳,万千丝绦垂至湖面随碧波荡漾,偶尔几尾锦鲤游过,荡起几圈涟漪,又调皮的钻入水底,游至一丛荷叶间摆尾嬉戏。 “哇,这莲池好美啊!”细雨到底年纪幼小又生性活泼,转息间就被眼前美景吸引住了,忘却了刚刚才被训斥过。 明月扶着花娴站到一棵垂柳的阴凉下,夏日正午的日头很毒,不仔细些容易中暑。 天气很热,明月和细雨顾不上自己热得满头大汗,一个拿着团扇给花娴扇风,一个拿着帕子替花娴轻轻拭去额头上的细汗。 就连大黄狗,也热得趴在树下伸出了舌头散热。 但是花娴却好像感觉不到热,虽然她的身体在流着汗,可是周身却被一层阴冷的凉气挟裹着。 残存的神格和微弱的神识让花娴看到,莲池中,荷叶间,有一缕黑色的烟雾正慢慢浮起,这缕黑烟凝成了一个细长的影子,好像是一条蛇,又好像是一条龙,正慢慢的向花娴她们所在的岸边飘过来。 “好久不见,桃花神!” 一句森凉的声音从湖底传上来。 是他! 第17章 哎呀真丢神 花娴的头开始疼起来,是一种直透天灵盖的放射性剧痛。 湖底传来的这个森冷的声音她记得!但是,她不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花娴对这个声音的记忆来自于很久很久以前,太久了,久到她都记不得多少年了。 她依稀记得这个声音最早出现的时候,她正躺在一片桃花林里午憩,有一条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蛇冲着她的右手小臂咬了一口,一下子把她给疼醒了。 被搅了清梦的桃花神自然是怒醒的,她一把抓住这条不长眼的蛇。这条蛇长得很奇怪,它有一对跟普通蛇不一样的大大的眼睛,浑身黑漆漆的,布满着不规则的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头上还长着一个小小的尖角。 黑蛇被桃花神抓住了七寸,只能无助的扭来扭去,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桃花裳神花娴,想从她手上挣脱。 花娴看着手里的蛇,蛇身扭动的上方就是自己被咬出血的小手臂,这蛇下口挺狠,除了留下深深的牙印,还要两道血印子顺着花娴的手臂流下来,正好落到她手里扭动的小黑蛇身上。 小黑蛇原本是拼命的挣扎,但是当花娴的血流到它身上时,它突然就不动了,大大的眼睛半眯着,呈现一种诡异的享受状。 而更诡异的是,花娴的血落到小黑蛇那丑陋的黑色鳞片上居然很快就渗透鳞片,消失不见了。 饶是上古花神,花娴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小黑蛇凭借仅能动弹的角度,对花娴使劲的示好,大眼睛还水汪汪的泫而欲泣,仿佛花娴狠狠得欺负了它似的。 花娴把小黑蛇放下,想看看它到底耍什么花招。 当小黑蛇获得自由后,它那对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就不再是天真无邪的眼神了,只见它狡黠一笑,退到离花娴好几步远的一株桃花树后面,便绕着这株桃花树,以一种奇怪的路线绕来绕去,仿佛在画符,又仿佛在布什么阵法。 花娴一开始还好整以暇的看着小黑蛇的举动,然后,她慢慢感觉不对劲了,她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只见脚下有一条用黑色的巨石修成的路向远处延展着。 巨石路的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峭壁,也是由黑色的巨石组成。 花娴听到有奇怪的声音在召唤着她,像是语言模糊的歌声,又像是吟唱一首无字歌,像是女人的哼鸣,又像是孩童的呓语。 花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站起来,脚步不受控制的顺着这条通往不知名处的黑石板路往前走,往前走…… 突然,一声冷哼传来! “放肆!” 树林间的蝉鸣声传来,夏日特有的闷热感也袭面而来。 哪里有什么桃花林,又哪里有什么黑石铺就的路,花娴分明站在了莲池边,一只脚已经蹚到了水里,还有一只脚在岸上,看样子随时准备下水。 一只骨节分明的莹白的手伸过来拉住花娴的手腕把她拎上了岸边。花娴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莹白的下巴杵在她的脸前。 拉她上岸的人居然是公孙白! 公孙白单手拎着花娴,而花娴,不知道是不是被惊着了还是怎地,竟然紧紧抱着小娇夫的腰身不松手。所以她抬头看到的就是小娇夫的下巴。 “哼!”公孙白胸腔震动了一下,很不悦! 花娴以为是公孙白不喜欢被她这样抱着,就赶紧松了手。谁知道,随着公孙白的冷哼,明月和细雨吓得赶紧跪下请罪。 花娴偷偷吐了下舌头,原来公孙白哼的人不是自己。忽然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她堂堂一个上古花神居然被一个人类的十岁小屁孩给震慑住! 哎呀真丢神! “属下失职,险些让姑娘遇险,请少家主责罚!”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明月和细雨面面相觑。 “明月你说!” “禀少家主,属下和细雨陪同姑娘一起来莲池戏耍,然后,然后属下就闻到一股桂花香,奴婢看到,看到了……” “看到什么?” “奴婢看到在一个种满桂花树小院,奴婢和红鸾一起嬉闹玩耍……然后,一支箭射过来,红鸾推开奴婢,那支箭射中了红鸾的脖子……奴婢眼睁睁看着红鸾流干了血,死不瞑目……奴婢正要伸手帮红鸾合上眼皮,就,就听到了一声冷哼,奴婢,奴婢就醒了……” 明月说的红鸾也是公孙暗卫营的一名成员,两年前死在了一场厮杀中,红鸾殒命处就是一片桂花林…… 公孙白闭了下眼睛敛去情绪,然后问细雨:“你呢?” “禀少家主,奴婢……奴婢看见了哥哥……奴婢看见哥哥去给奴婢买糖葫芦,哥哥足足给奴婢买了六串呢,让奴婢吃个足瘾,奴婢刚拿起一根糖葫芦,还没来得及吃到嘴里,就,就被少家主喊醒了……” 细雨的哥哥叫无尘,他们兄妹也是孪生子,和清风明月一样,出自公孙暗卫营的“双子营”。公孙暗卫营的双子营收揽的都是双生子,有双生姐妹,有双生兄弟,也有一些龙凤双生子。 双生子的名字一般都会取自相互关联,如“清风、明月”,如“细雨、无尘”。 而细雨的哥哥无尘,在一个月前被派出调查家主公孙无忧和主母高芷鸾的死因,从此下落不明。 公孙白明白了,花娴她们是中了幻阵! 而且这种幻阵的高明之处在于,会牵动每个入阵者心底的意难平而幻化出相对应的幻境。 公孙白脸色森寒的看向莲池的水面,夏日阳光下,湖面波光粼粼,娇荷碧波间锦鲤游动,一幅岁月静好。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表象! 湖底,一定有了不起的东西,这个东西能催发幻阵。 只是…… 公孙白看向花娴,水底的这个东西,看样子是想诱花娴入水,如果花娴入水,会不会被那东西拖入湖底呢? “娴儿,以后离莲池远一些。” “啊?为什么啊?” 花娴歪着脑袋,跟公孙白装无辜。 “没有为什么,总之以后不准再靠近莲池半步。” “可是,人家的五百两银子被白哥哥坑走了,人家现在没钱了,还想摘些莲子来换些银钱。要不,白哥哥把坑我的银钱先还我一些?” 花娴扬起小脸纯真无邪的看向公孙白,笑得像一朵花蝴蝶。 第18章 原来是在保护她 花娴是被公孙白拎回玲珑阁的。 公孙白拎着花娴的衣领,花娴使劲挣也挣不脱,就干脆使劲蹬着小胖脚一路哭喊着:“我的银票啊,呜呜呜我的银票……我的五百两银子啊……” 一路上遇到众多匆匆向他们行礼的小厮婢女,花娴不收敛哭声,公孙白也不害怕引来注目礼,两人就这么较量着回到了玲珑阁。 回到院中,公孙白放下花娴的衣领,花娴脚一沾地,哭声也戛然而止。 这叫一个收放自如啊! 明月、细雨和清风都看呆了。 “不嫌丢人是吧?堂堂少家主坑人家银钱!” “我丢什么人,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又不是我。” 花娴闻言一怔,跑进屋里对镜子一看,果然,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花脸猫,惨不忍睹啊! 明月强憋着笑给花娴打来了洗脸水。细雨一边伺候花娴梳洗,一边扁着嘴说:“少家主也真是的,咱们姑娘好歹也才五岁,瞧这哭得一个惨,少家主就算不把银子全还回来,好歹也还回一点让姑娘舒舒心。” “少家主自然有少家主的考虑。”明月去柜橱里给花娴翻找换洗衣裳。 “那也不能就这样让咱们姑娘一路哭着回来啊。” “至少这样,老宅上上下下都知道姑娘的五百两银子被少家主拿走了不是吗?” 细雨这才明白了,一拍手:“我就说嘛,少家主明明很心疼咱们姑娘,却能忍心让姑娘一路哭着回来,原来算计在这里啊!” 花娴还在生气公孙白刚刚拎着她的领子回来,还让她哭成花脸猫狠狠丢了一把脸,就没细想两个侍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张口就问:“他又算计我什么?” “哪里是算计啊,”细雨嘻嘻哈哈的笑道:“少家主分明是在保护姑娘,想想啊,五百两银子也不算是小数目,若是放在姑娘身边,且是全府上下都知道姑娘有五百两银子,那会怎么样?” 花娴明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原来,公孙白这厮哄走她的银子,又明目张胆的让老宅上上下下全都知晓,是在保护她! “红烧肉啊!大棒骨啊!” 脚边传来悲鸣,花娴不用瞅都知道是大黄狗。 花娴虽然明白了公孙白的好意,还是有点生气,哼哼的坐到梳妆台前让细雨给她梳头。但是,当她打开首饰盒时,发现里面居然放着两颗小银锭,每颗有五两。 银子!十两银子啊! 花娴把银子抱在怀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天狗,我们有红烧肉吃了,不准再说我骗狗粮了啊。” 想来,公孙白那厮还不是太坏,还知道偷偷给她放十两银子零花钱。 花娴把银子揣在怀里,想了想,拿出一锭扔给了明月:“明月,你去买一些五花肉,再买一些大棒骨,晚上在小厨房好好煮上一大锅。” “这……” “怎么了?” “姑娘,玲珑阁没有设小厨房。” “……” 晚餐时,花娴带着明月和细雨外加一条狗,在公孙白的松竹轩借用小厨房。 公孙白执着一本书,闲庭信步的穿过院子,淡淡的瞥了眼厨房一众人等,便踱步去了书房。 花娴很想一拳揍扁公孙白那张装模作样的脸。 花娴有一种错觉,越是跟公孙白相处久了,她越是能从这个十岁的人类幼崽脸上看到那个讨人嫌的天界第一纨绔白龙天孙白辰锦那张欠扁的脸。 还好还好,花娴自我安慰道,虽然自己下凡这一世要钱没钱,要人也没人,就连小厨房也得蹭这个白龙天孙的,但好在,她有神格啊! 哈哈哈哈哈哈,她的桃花神的记忆没有被谪仙台抹去,神格也留了一丝,让她偶尔能有一些不靠谱的时灵时不灵的法力,她的神识也能感应到一些凡人感应不到的气息。 而白辰锦呢,哦不,应该说公孙白呢,他,就是一个凡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弱鸡凡人!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神比人,气死人! 想到这些自己比公孙白拥有的优越感,花娴得意洋洋,情不自禁的吹起了口哨。 要说这口哨,还是有一次白龙天孙去她的桃花林,偷吃她的仙俾新做的桃花糕,花娴追着打却追不上只能气得干跺脚。 这厮远远的吹着口哨戏弄她,还说这口哨是他有一次偷溜去凡间听话本子,看凡间男子调戏女子时所用。 这种口哨据说还有个恶名,叫“流、氓哨”。 花娴就是这样学会了吹口哨。 此刻,花娴一边吹口哨,还一边得意的冲着公孙白所在的书房位置响亮的吹几声。 花娴没有看到,书房里,公孙白拿着一本书许久都没有翻页,听到花娴的口哨声,公孙白的嘴角悄悄的上扬了。 清风见主子的面容如同春水敛开,心想,还得是娴主子才能让自家主子的万年冰山脸融化。 当一锅红烧肉煮好后,花娴和大黄狗一个在桌子上,一个在桌子底,都吃得一个满嘴冒油。 细雨到底活泼些,也更多愁善感,见自家姑娘吃个红烧肉就一脸满足,忍不住心疼的喃喃自语:“姑娘这是受苦了呀,奴婢没来之前,姑娘定是被这波黑心肝的亲戚给磋磨了……” 细雨和明月从来在私底下都是把小公孙府那波人称为“亲戚”。在她们眼里,什么狗屁“暂代管家”,就是一群亲戚的鸠占鹊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说公孙无虑被林氏求着去衙门救自己的二哥,后续到底是怎么个结果。 这公孙无虑到底是代管公孙老宅,凭着公孙世家的名号,倒也是狐假虎威给林逸之保了出来。 按道理,人家苦主那边不管怎地都是出了一条人命,公孙家也好,林家也好,自当出一笔银钱安抚一下苦主。 可公孙无虑这个混不吝的,从来只有他坑人家的,哪有别人讹上他的,愣是把闹事的苦主打了一顿赶走了。于是,苦主一家的未亡人,居然一头撞死在林家的面馆门口。 这下子把事情闹得更大了! 楚州城里闹得是满城风雨,上到贵族富商,下到贩夫走卒,一连几日都在议论面馆的人命案。 可巧不巧的是,宣扶使大人偏偏出使青州,此时正好路过楚州,闻听此事,便要亲自审理。 为此,除了公孙无虑坐立不安,忧心忡忡,就连后院的柳韵兰也开始提心吊胆了。 要知道,这个所谓的“面馆中毒案”,最初可是柳韵兰的一手筹划! 第19章 有人做局 第二日一大早,花娴就收拾妥当,带着明月和细雨去松竹轩找公孙白了。 花娴到的时候,公孙白正在竹林里练武,少年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劲装,身姿矫健,步步生威。随着少年掌风掠过,竹林间落叶翻飞,伴随着蓝色衣摆翻动,画面美极了。 是一种力量之美。 花娴不禁看呆了。 公孙白瞥见花娴,便一个旋身跃起,脚踩着竹节接力,轻盈的弹跳到竹节顶部,在花娴的惊叹中,摘下竹子顶端的一枚竹叶,再以一个漂亮的旋转落地,稳稳的停在花娴面前。 公孙白向花娴伸出手掌,莹白的掌心躺着一枚竹叶。 “啥意思?” 花娴自然知道公孙白摘的这枚竹叶是送给自己的。但是不解他为何要去竹子的顶端摘取,难道顶端的叶子和底下的叶子不一样吗? “送给你做书签。” “啊?”花娴张大了嘴巴。 公孙白还在保持着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出手掌的优雅状,林间晨风撩起他的发丝和衣角,再加上少年那汗津津的额角和晴朗的眸子,看起来又欲又仙。 这要是依着桃花神花娴的性情,必然会大呼养眼。 可惜,花娴似乎越来越适应于自己这副肉体凡胎了,她撇撇嘴:“第一,我不看书。第二,就算要做书签,你从地上捡一片叶子给我不就得了?跳那么高去摘不累吗?” 明月和细雨使劲咬着嘴唇不敢笑,清风已经笑得肩膀一抖一抖了。 公孙白的表情龟裂,不可置信于花娴的不解风情,转而又想,也是,她这副身体毕竟才五岁,兴许心智也与之匹配,自己,是不是有点心急了…… “白哥哥,你还要沐浴更衣对吧?你快点啊,别耽误时间。啊对了,你吃没吃早饭啊,要不别吃了,让明月去大厨房拿点包子带着,咱们在马车上吃吧。”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吗?”公孙白接过清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好整以暇的看着花娴。 “……”花娴愣了片刻:“你忘了吗?今天是宣扶使大人公审林家二爷的日子,咱们要去衙门看热闹啊?” “哦,这事啊,”公孙白好像在记着刚刚花娴害他出丑的仇:“我记得是要今天去见宣扶使,可是,我没说带你去啊。” “你!”花娴突然爆出震天的哭声:“哇——我不管,我不管,你昨天明明说了要带我去,我就要去——” 公孙白掏了掏耳朵:“吵死了,动不动就哭,爱哭包!” “你才爱哭包,你全家都是爱哭包!” 听到花娴哭声跑来的大黄狗闻言,也跟着汪汪了两声给花娴助威。 “清风,去套车。” 公孙白自行进屋更衣,不再理会花娴。 花娴眼珠转了转,便大声说:“不带我去就不带我去,我去莲池荡舟采莲去!” “明月,还不去大厨房取几样你家姑娘爱吃的点心,从老宅驶到衙门还需一段路程,恐怕赶不上去城里吃早饭。” 明月得了公孙白的吩咐便高高兴兴的去大厨房取吃食了。 花娴高兴的自言自语:“我就知道这一招好使!” 公孙白使用的马车是一辆外表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马车,但是马车的车架很大,用了两匹马拉车。马车内部空间很大,可以供三个成年人并排躺下。 马车里还布有暗格,可以放些茶点书册,最神奇的是,马车的底部还安装了一个夹层,可以藏匿一个成人的大小。 这辆马车是公孙白专属的,公孙无虑从未考虑过要把这辆马车据为己有,因为这辆马车的外表一点儿都不华丽。 公孙无虑占用的是公孙无忧之前的一辆马车,虽不是十分张扬,但也符合了公孙世家千年大族家主身份的低调奢华。 公孙无虑每每出行都要把公孙府的徽记挂在马车上,让衣着张扬的家仆赶车,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公孙家的马车,不,是公孙老宅的马车! 公孙白的马车上并没有挂着徽记,是以,在进入城区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但即便如此,他们刚出现在通往衙门的主街上,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楚州着名酒楼知味斋的三楼贵宾室窗口,一个紫衣公子摇着扇子注视着公孙白乘坐的马车。紫衣公子的身畔立着一个身着藏青色劲装的侍卫。 紫衣公子微微一笑:“学而,去,通知张大山,目标出现。” 名唤学而的劲装侍卫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紫衣公子微扯嘴角冷笑:“林韫之,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身死债消吗?你做梦!我要让你后悔曾经生在世上,后悔生而为人!” 紫衣公子执起茶壶想给自己续上热茶,谁知手却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起来,茶水凌乱的洒在桌子上。 紫衣公子放下茶壶,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桌面上的水渍,状似癫痴的呢喃:“姝漓姐姐,是你在哭吗?你是等太久了吗?姝漓不怕,少锦来了,少锦一定会帮你报仇……” 兴许是楚州百姓被流言吸引,便格外关心林家面馆的人命官司,衙门口一大早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公子,再往前马车就进不去了。”清风跳下马车,皱着眉头看向被堵死的主街。 “那我们就在此下车走过去吧。” 公孙白掀开车帘,率先跳下马车,再转身接过花娴,把她抱下马车。 明月和细雨踩着隔板下来后,就主动站到花娴的一左一右,把花娴护得死死的,生怕在人群中被冲散了。 “不用,你们跟着就行了。”公孙白牵起花娴的小手领着花娴往前走。 突然,角落里冲出来一个阔脸壮汉直奔公孙白一行人奔过来。 清风“唰”地一声抽出佩剑护在公孙白和花娴面前。 那壮汉奔到公孙白脚前跪下就磕头:“小人张大山求公子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生路!” 公孙白皱眉不语。 清风喝到:“何人在此造次,冲撞了我家主子和姑娘!” 那壮汉只砰砰砰的使劲磕头:“小人张大山求公子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生路!” 这名自称为张大山的汉子磕头用力太猛,不一会儿额头就磕破了,血顺着脑门的伤口流下来,满脸斑驳的血水看起来很吓人。 由于动静太大,不一会儿就引来了众多百姓的围观。 众人见张大山的惨状,又只听到这一句反反复复的求高抬贵手的话,就单方面的判定为一起权贵仗势欺人案。 百姓们纷纷叫嚷着要让宣扶使大人来为张大山伸张正义,主持公道。 公孙白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下了然这明显是一个提前部署好的局。只不过,这做局之人究竟意欲何为。 可能是心有感应,公孙白抬眼望向知味斋的三楼窗口,与立在窗前冷眼睥睨的紫衣公子目光相碰,两人对视良久。 第20章 那就把水搅得再浑一点 公孙白与紫衣男子隔街对视,公孙白虽然只是一个将将十岁的少年,但紫衣公子还是在他森冷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威压。 紫衣公子率先避开了目光,退后几步隐入室内。 阔脸壮汉往前膝行几步,想抱住公孙白的腿,清风出于保护主子的本能反应,一脚踢向阔脸壮汉的肩膀,阔脸壮汉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半天没起来。 这下子人群可是炸窝了。 公孙白的脸色也变了,清风此举可算是把他们以权势欺人坐实了。 阔脸壮汉捂着肩膀痛苦的呻吟着,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举着一只帕子伸到了他的面前。 阔脸壮汉顺着帕子抬头,看到花娴正蹲在他面前,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真诚的关心。 “大哥哥你先把脸上的血擦一擦吧,你肩膀疼吗?清风不是故意踢你的,你这样突然冲过来吓着我们了。” 女童奶声奶气的言语提醒了人们,拦路的是壮汉,被拦住的只是一群小孩子。 果然,人群里的风向标开始变了。 “这么一个粗壮大汉突然冲出来,难怪人家孩子们害怕。” “就是,要是我家孩子被一个陌生的大汉拦路,也会被吓着。” 花娴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扎着两只小揪揪,上面系着同色丝带。小小的身影蹲在阔脸大汉面前,衬得她更加很小只。 “大哥哥,你是遇到难事儿了吗?你怎么不去找我们家大人啊?你这样拦着我们几个小孩子,好吓人呀。” 花娴五官生得极美,气质也颇为出众,再加上奶声奶气的声音,扑闪着长睫毛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萌化了。 这下子,原本摇摆不定的人也开始向着几个孩子了。 “这人真是,有什么事找人家大人说,拦着孩子算怎么一回事。” “就是啊,往人家孩子跟前一跪就拼命磕头,这不明摆着在逼迫人家小娃娃吗。” 那阔脸大汉看着花娴手里干净的帕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开始手足无措起来,也不再呼痛,而是局促地搓着脚。 “大哥哥,你先擦一下脸吧。” 阔脸大汉透过眼前模糊的血雾似乎看到时光缝隙中,曾有一个人也举着帕子对他说;“大山哥,你先擦一下脸吧。” 阔脸大汉呜呜哭了起来。 这样一个身材魁梧的成年男人一旦哭起来,便让人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是在命运之手摆弄下的无助悲切。 “对,对不起,我不是想为难你们,我是没有办法,我弟弟在林家面馆中毒身亡,原本知州大人已经收押了林家面馆的老板,可是,可是自从公孙府的大老爷去了一趟衙门,那凶手就被放出来了,可怜我那弟妹,求告无门,只能一头撞死在林家面馆门口……” 楚州是个州府,所以百姓告状就直接由知州府衙受理。 人群又开始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有那心软的妇人见这汉子哭得着实可怜,便也跟着唏嘘不已抹起眼泪。 在人群中有那早已安排好的带节奏的人开始引导百姓:“哎,你们知道吗,听说,那公孙府大老爷的当家主母就是林家嫡女,而那林氏面馆的老板,就是林家嫡女的嫡亲哥哥。” “那跟这几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这几个孩子什么身份你们不知道吗?” “什么身份啊?” “看到了没,那个穿着淡蓝色绣暗纹锦衣的小公子,正是公孙世家的新任家主。” “啊,他们是公孙世家的人啊,那他们这时候来衙门,莫非就是为了林家面馆的命案来的?” “可不是,据说宣扶使大人要亲自重新受理此案,公孙家主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能为了什么?” “怪不得,难怪这汉子要拦车哭诉,这也是被逼得实在没辙了……” 谁也没注意到,人群中那个原本带节奏的人见舆论引导成功,便悄悄的退到人群外面溜走了。 知味斋三楼包厢,劲装侍卫推门进来。 “主子,属下已经安排人引导百姓舆论了,只是没想到,公孙家的这几个孩子居然还有几分应变能力。” 紫衣公子转着拇指上的汉白玉扳指,沉思不语。 “主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等。” “是。” 劲装侍卫不敢再多言,默默退到角落里敛去气息,由着紫衣公子自己发呆。 大街上,花娴眉头紧皱。 “白哥哥,有人带节奏,显然是有备而来。只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冲着我们?” “有人想趁机把水搅浑了……很好,原本我想先安静的看戏,既如此,那我们就如其所愿,把水搅得再浑一些。” 公孙白对着人群拱手行了一个书生礼,人群马上安静下来。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读书人有着一种约定俗成的敬重。 “诸位街坊,我乃公孙世家第三十三代家主公孙白。不过,大家自然也听到我的侍卫称呼我为少家主。实不相瞒,我公孙世家第三十二代家主公孙无忧,也就是我的父亲,在上个月与家母一同出行途中遇害,至今凶手不明。我庶伯父因我年幼,特请示族长,在我父母葬礼期间举家搬进公孙老宅,以代家主身份替我掌管家产。庶伯父与族长商定,代我冠礼后,交还家主之位与我。是以,在下虽已继承家主之位,但却并无半点管理公孙家庶务的权力。林氏嫡女是我庶伯父的嫡妻,诸位若是对林氏面馆一案心存异议,可去衙门旁听案件审理,也可去找我庶伯父分说一二。若有在下能帮上之处,在下绝不推辞。” 公孙白这一段话含有一定的信息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楚州百姓: 第一、公孙世家的权柄目前在庶长子公孙无虑手上。 第二、公孙家的庶长子与族长勾结,欺幼子弱小,意图谋取家产。 第三、公孙世家的上一任家主与主母遇害一案至今是无头悬案。 第四、林家面馆一案的亲属是公孙家的庶长子公孙无虑的嫡妻,与公孙白无关。 第五、公孙白与公孙无虑不是一条心,若有人帮助他铲除公孙无虑,他会提供协助。 人群中有一个身着绛紫色布衣的气度不凡的中年人一边听着公孙白的一席话,一边若有所思的捋着稀疏的胡须。 中年男人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微微发福的矮个子中年男人。 灰衣男人焦急的催促绛紫色衣服的男人:“大人,咱们得赶紧去衙门了。” “不急,不急。” 灰衣男人急得直跳脚:“可是大人,林氏面馆案件的审理时间快要到了,总不能再让师爷接着冒充您审理案件吧?” 这个绛紫色衣服的男人,正是途经楚州去往青州的宣扶使大人袁昱青。 第21章 白辰锦你也有今天 街道边上有一家干货店,店主是一对夫妇,逢人不笑不开口,看起来很面善,平日里与街坊四邻关系融洽,老主顾也很多。 正是这样善良的一对夫妇,在楚州主街这样人群熙攘闹的市区,仍能在房梁上护住了一个燕子窝。 燕子一般会把窝筑在它们认为安全的屋檐下,且会认准一家主人,在来年春天从南方迁徙回来后仍把窝筑在同一家屋檐下。 干货店家的燕子从窝里探出头,歪着脑袋观察了小花娴半天,略作犹豫后,便展翅掠过人群,落在了花娴的肩膀上。 众人只觉惊奇,干货店的店主见自家燕子落在小姑娘肩膀上,生怕这孩子会伤害燕子,便结结巴巴的说:“姑,姑娘,这是我家的燕子,不懂事,弄脏了姑娘的衣服,请姑娘千万高抬贵手啊……” 又是“高抬贵手”这几个字,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几个孩子都是恶人似的。 花娴虽心生不悦,但也没有生气,歪着脑袋说:“这位叔叔,难怪这燕子要选你家的屋檐下筑巢,原来你们彼此都把对方当做家人。”花娴又对着肩膀上的燕子说:“你的眼光很好!” 最后一句是一语双关的话。既是夸奖了燕子选中的人家是善人,又是肯定了燕子过来跟自己做交易是正确的。 燕子被夸奖,便略带得意的说:“那倒是!我也觉得我眼光很好。” 得!又是一只傲娇动物! “说吧,你想交换什么?” 花娴小声跟燕子说话,落在旁人眼里,也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跟肩膀上的燕子细语呢喃,仿若燕子真能听懂似的。 很多人也会跟自己家的宠物自说自话,花娴与燕子的交流也就不显得那么突兀异类了。 “我家孩子想吃对面铺子的栗子糕。这个糕点买的人都会小心的吃完,我捡不到。” “行,我给你买一包。” “一块就行!” 得!这还是一只不贪心的鸟! “行,把你知道的信息告诉我,要是值得,我日后着人多给你送几次栗子糕。” “成交!” 燕子附在花娴耳边小声说着它知道的,花娴听后表情越来越凝重。 “细雨,你去买一块栗子糕,放到干货店屋檐下的燕子窝里,小心一点放,不要惊到了窝里的小燕子。” “是,姑娘。” 细雨按吩咐用轻功把栗子糕放进了燕子窝,燕子见了就满意的飞走了。 众人见这青衣侍女一个飞身就跳到了屋檐的高度,仿佛看了杂耍似的过瘾,更有甚者还给细雨鼓起了掌。 趁着这阵哄乱的杂音掩护,花娴拉着公孙白的衣袖晃了晃,示意他把耳朵附过来。 公孙白蹲下身与花娴平视,花娴柔软的小嘴靠近公孙白的耳朵把燕子说给她听的消息转述了一番。 公孙白只觉得小姑娘柔软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刮着他的耳朵,耳朵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咦,白哥哥,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花娴目光清澈的看着公孙白的眼睛,小姑娘眼中的单纯让公孙白对她有了一丝愧疚,她才五岁,自己怎能对她有心动的感觉呢。 即使他明知道这副幼小的身体里真正的芯子是谁…… 花娴看着公孙白局促的表情心里有一丝捉弄的快感,呵呵,好你个天界第一纨绔,好你个白龙天孙,白辰锦,你也有今天! 谁让你在仙界总是欺负本花神,如今你钻在这个小小的十岁的肉体凡胎里,且看本花神怎么为自己找补报仇把!花娴笑得越发得意。 公孙白迅速整理好情绪,同时在心里消化着花娴刚刚告诉他的那些消息,既然如此……那就将计就计吧! 公孙白自认不是良善之辈,只是不喜仗势欺人而已,但是若有人算计到他的头上,他不介意陪对方玩一把。 “清风,我们也去府衙旁听吧。” “啊?……是!属下这就护着主子和姑娘过去。” 原本公孙白只打算在府衙附近的茶楼吃茶,让清风去府衙旁听,然后回来禀报。 公孙白状似不经意的看向街边,视线扫到那个身着绛紫色布衣的中年男人,公孙白与他目光相碰,只一息便看向别处。 不细想,都不会发现公孙白是故意和这中年人有个眼波交锋。 “公孙世家这小娃娃有意思,莫非,他已经发现老夫的身份了?” 另一边,府衙内,后院厢房。 身着宣抚使官服的“袁大人”急得来回踱步。衙役已经前来请过两遍了,都被他以闹肚子的借口往后拖延。 “袁昱青怎么还不回来啊!再不来就要开始审案了,总不能让本师爷替他升堂审理吧!” “本师爷倒也不是没有本事把案件查清,只是,若是本师爷太过优秀,趁得我家大人难看可咋办啊?” “凉拌!” “那就凉拌……啊?大人!”水师爷突然意识到有人接了自己的话,再一看,自家大人正站在自己身后,顿时吓得舌头打结:“大大大大大人,您您您您回来啦……” “要不我再晚来一会儿,给水师爷个机会,把我这个大人给比下去?” 袁昱青似笑非笑的看着水师爷。 水师爷嘻嘻哈哈的不接袁昱青这话,伸手朝脸上一撕,脸上的人皮面具便被撕掉,露出一张清秀的雌雄莫辨的面容。 水师爷又伸手扯去袁昱青脸上的人皮面具,眼前的袁大人已然不再是那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了,而是一个面容清隽的青年男子。 “既然大人回来了,沅沅就功成身退了。”说完蹑手蹑脚的往后一步一步的退着步子。 “水沅沅!” 袁昱青的声音就像一把钩子勾住了水沅沅的衣领似的让其立在原地。 水沅沅的脚一前一后的保持着随时可溜的姿势。 “楚州到了,本官要私访的事情也厘清了,水沅沅你是不是该回开封了?” “不嘛不嘛,人家不嘛!” 刚刚还想开溜的的水师爷立马化作绕指柔,上前扯住袁昱青的衣袖来回晃动,嘴唇微嘟的撒着娇。 “昱青大人,看待沅沅一路帮你易容微服私访的份儿上,不要赶人家回京城嘛,你就让沅沅随你去青州好不好,人家的一手易容术可不是盖的,一定能帮你很多忙的!” “本官此去青州,若没有你一介女子相助,就不能成事?” “难!没有我,你会有很多困难!” “本官就这么需要你的相助?” “需要需要!你一定需要!” 水沅沅小嘴微微嘟起,扑闪扑闪着大眼睛,拼命的向袁昱青示好,看起来像摇尾乞怜的小狗狗。 袁昱青喟叹:“沅沅,你身为水家嫡女,怎能随小舅舅一起出访青州,孤男寡女一路同行,势必会影响闺誉。” “你不是小舅舅!你不是我外祖父的血脉,你只是袁家养子,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那又如何?即便我不是袁家血脉,这也改变不了你我的甥舅关系!” “不!我不认!你不是我舅舅!你在我心里就只是袁昱青!” 第22章 小舅舅的跟屁虫 袁昱青是袁家养子。 袁家在京城是个上等世家,虽不是王府侯府那种存在,但是袁家在开封府,与木家、水家、李家并称“东京四大家族”。 袁家是书香门第,世代出文官,袁家家主袁訾赟曾官拜左丞相,虽已告老还乡,但袁家子弟都很争气,无论嫡庶都有所建树。袁家养子袁昱青更是深得圣心,被授以西川路宣抚使。 宋朝行政区划实行州、县二级制,同时在地方设置直辖于中央的监察机制,称之为路。能被授予宣扶使的势必为帝王心腹之人。 袁昱青原本只是一个孤儿,有一次袁丞相去江南赈灾,不幸感染疫症,身边的仆人也逐一病倒,就在袁丞相感叹要客死他乡的时候,衣衫褴褛的袁昱青出现了。 小袁昱青当年只有七岁,家人都在逃荒的路上感染瘟疫离世了,就连小袁昱青也染上疫症。 也是天不绝他,小袁昱青爬到一个水塘边趴着喝了些水缓解了身体的痛苦,便想躺着等死。 出于饥饿的折磨和人的求生本能,小袁昱青啃食了池塘边野生的一些野草根茎,居然误打误撞的缓解了疫症。 当小袁昱青能够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候,在破庙里捡到了高烧不退的袁丞相。 袁昱青拔来那能缓解疫症的植物根茎碾碎了给袁丞相喂下去,硬是凭着这植物把袁丞相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待到太医的队伍赶上来后,太医用袁昱青找到的植物根茎试验出治疗疫症的药方,这才救了一城百姓。 待到袁丞相回京复命时,就把袁昱青带回了京城,收做义子。 袁丞相后院有一妻两妾,妻子出自盈家,闺名语柔,是家中嫡次女,父亲盈知礼官拜开封府尹,从一品。 袁訾赟与盈语柔的亲事属于“榜下捉婿”。 袁訾赟是寒门学子,一路从徽州考进殿试,并且是难得的“三元及第”,也就是连中乡试、会试、殿试第一名。 盈知礼当年还是从三品的京兆府尹,因嫡次女盈语柔已到婚嫁之龄,硬是凭借职务之便,打着关心外乡学子的名义,对所有的好苗子学子广撒网。 果然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情况下率先定下了自己嫡次女和袁訾赟的亲事。 盈语柔育有一子一女,可惜嫡子早夭,又因生幼子时身体受损,多年后仍无所出,便把身边的两个陪嫁丫鬟开了脸升为妾室,为袁家开枝散叶。 盈语柔所出的嫡女名为袁念晴,比袁昱青长十五岁。 袁昱青被领回袁家的时候,袁念晴已经定下婚期,夫家是同为京城四大家族的京城水家。 小袁昱青刚到一个陌生环境,心里又思念父母,常常偷偷哭泣。 袁丞相政务繁忙自然对袁昱青无暇顾及,主母盈氏常年吃斋念佛,对于养在前院的这个养子自然也没有给予更多关注。 待在家中绣嫁妆的袁念晴有一次在花园假山里发现这个偷偷哭泣的孩子后,就对这个敏感的孩子多有照顾。 袁念晴带着袁昱青时常在自己母亲面前走动,再时不时状似不经意的说几句类似于自己的亲弟弟要是还活着,也差不多是袁昱青这个年龄了之类的话。 几次三番后,盈语柔在自己女儿的“润物细无声”之下,也越看袁昱青越觉得聪慧灵敏,连带着要是有几日见不到袁昱青还会挂念。 袁念晴趁机让盈语柔把袁昱青养在身边,以慰孤寂。 就这样,袁昱青获得了来自袁家当家主母所支持的一应资源,袁家待这个孩子犹如嫡子一般的栽培。 对于袁念晴来说,她是出于自己即将出嫁,生怕母亲会孤独,便让这孩子养在母亲身边,给母亲一个心理安慰。 但对袁昱青来说,在陌生环境得到的第一份温暖,对于一个孤寂的孩子来说是一种非常珍贵的精神依赖。 袁念晴出阁后的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女儿,就是水沅沅。 袁念晴嫁的是水家大房的幺子,排行第六,由于是水家最小的公子,被祖父祖母宠得没边没际。 水家本是武将世家,出了很多将军,但是水家第六子水成浩却文不成武不就,靠着祖上庇荫捐了个闲差,天天与一群狐朋狗友出入花街柳巷。 袁念晴是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死的,一尸两命。 那一年,水沅沅六岁。 得知袁念晴情况不好的时候,袁昱青不顾水家奴仆阻拦,冲进产房握住姐姐的手。 袁念晴强撑着掀开眼皮看着弟弟,只来得及交待弟弟要照顾好自己的外甥女水沅沅,便撒手人寰。 袁念晴死的时候,水成浩正在东京最大的女支馆“倚香楼”和别人争夺一个新来的花魁大打出手。 从此后,袁昱青便遵照着姐姐临死之前的嘱托,照顾着水沅沅。除了经常来水府探望水沅沅,还会隔三差五的以外祖母想念的名义把水沅沅接去袁家小住。 水沅沅和温温柔柔的袁念晴性格大相径庭,她继承了水家的武将基因,从小喜欢舞刀弄枪。 虽然水沅沅的眉眼与母亲袁念晴一样清秀温婉,但是骨子里的尚武让这个姑娘身上英气十足,若是身着一袭男装,真真是雌雄莫辨。 父亲对于水沅沅来说,就是一个名称,她依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小舅舅袁昱青。 水沅沅自幼就是小舅舅的跟屁虫,袁昱青有时候会对着水沅沅的面容发呆,随着水沅沅的长大,他越来越能从水沅沅身上看到袁念晴的影子。 但是,她不是袁念晴,袁念晴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这一世,死生寻不到了…… 待到水沅沅长到十岁,袁昱青已经是十八岁的青年才俊了。 袁昱青十六岁中探花,入翰林,十八岁就简在帝心,为皇帝起草诏书。 从袁昱青中探花那年起,欲与其结亲的人家就踏破了袁家的门槛,但是袁昱青一直推脱着。直到他二十四岁,同龄人的孩子都已经入学开蒙了,他还是孑然一身。 从水沅沅十岁起,袁昱青便开始刻意与这个外甥女拉开距离。可是在水沅沅那里,什么男女大防,不存在的! 只要小舅舅出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她水沅沅! “袁大人,咱们该去升堂了!”水沅沅不知何时已经脱下宣抚使的官服,此时一身棉麻色儒士服上身,还颇有一丝师爷的意味。 袁昱青瞥了一眼水沅沅,罢了,先去办公事吧,等下堂后再与她分说则个。 这一次,他不能再随着她任性做跟屁虫了,水家来信,已为水沅沅定好亲事,着水沅沅即刻回京,择日完婚! 楚州知州府衙大堂内。 袁昱青翻看着卷宗,楚州知州季淮安坐在袁昱青下首,不时的用衣袖擦一擦脑门上的冷汗。 堂下跪着的原告正是那个当街拦公孙白一行人的阔脸大汉张大山。苦主张大壮是张大山的弟弟。 案件本身倒不复杂,苦主张大壮在林家面馆吃完一碗面后中毒身亡,原本面馆老板林逸之被缉拿,又被姻亲公孙家保出来。可是公孙家不愿意赔偿苦主银钱,说是中毒一事为诬陷,张大壮的妻子王翠花求告无门,便一头撞死在林氏面馆门前。 那么,苦主究竟是在面馆中的毒,还是有别的病症倒地身亡? 案件的关键就在于中毒原因的调查。 “仵作何在?” “小人在。” 仵作赶紧站出来。 “验尸结果可出来了?死者是否确为中毒身亡?” “回大人,小人……小人未曾验尸……” “哦?” 袁昱青冷冷的一声哦吓得仵作腿一软跪下:“回大人,并不是小人不想验尸,而是……而是,尸体,不见了……” 什么?尸体不见了? 堂外围观的众人被这个消息轰得炸了窝。 第23章 张大壮是个街溜子 好好的尸体放在义庄居然会不翼而飞? 袁昱青下意识的捋着胡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假胡子已经随着人皮面具一起摘掉了。 堂外,公孙白抬起右手弯曲着手指放在下巴处,左手自然而然的放在腰间扶着右手的胳膊肘。 公孙白的动作让花娴内心惊诧,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是那个天界第一纨绔白辰锦在思索时的惯用动作,怎么公孙白也有这样的习惯? 花娴想了想又释然了,也对,公孙白是白辰锦下凡历练的身份,那么多多少少会保留一些白辰锦的身体习惯,倒也说得过去。 “好好的尸体怎么会不翼而飞?除非……”堂内,袁昱青自言自语。 “除非有两种可能……”堂外,公孙白自言自语。 “第一种可能是,有人偷了尸体。可是为什么要偷尸体呢?是为了不让人查出来尸体中毒情况?但是如果有人下毒栽赃,那么一定会希望仵作查出来尸体是中毒身亡。”堂内,袁昱青推测。 “第二种可能就是,尸体,是自己走的……”堂外,公孙白推测。 “那么有可能是……中毒之人,根本没死!”袁昱青捋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大胆的做出推测。 “来人!” “在。” “调查一下这个张大壮的情况,所有的细节,包括他一天吃几顿饭,去几次茅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总之所有能调查到的都给本官找来。” 衙役领命下去。 袁昱青冷眼俯视跪在堂下的张大山:“张大山!” “草民在。” “本官问你,你与你那弟弟张大壮感情如何?” “啊?” “宣扶使大人问你什么,你就如实答复即可!”楚州知州季淮安说道。自打升堂,这还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如实说来,不得隐瞒。”师爷身份的水沅沅冷喝了一声。 “是!小人,小人和大壮,这几年不常走动……” 张大山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议论纷纷。 “哦?为何?” “是因为,因为……小人常年进山狩猎,大壮自打成亲,就搬到了镇上住,我们兄弟俩就很少见面。” “你家中都有何人。” “只有小人和胞弟张大壮。” “你弟弟张大壮,在镇上作何营生?” “这个……小人不知。” “嗯?” 正在这时,衙役把整理好的张大壮的情况送了过来,不多,只有一张纸。 袁昱青快速的扫完这张纸,若有所思的敲着桌案,孰不知,这无意识的敲击节奏却如一只重锤敲击在张大山和季淮安的心鼓上,敲得两人心惊胆战。 季淮安怕袁昱青与他算收受公孙无虑贿赂,释放林逸之的事情。 张大山则是有隐情瞒着袁大人。 “张大壮是个街溜子,张大山你知道吗?” “这个……小人不知。” “你自己看看吧。”袁昱青把手里的这张纸卷起来投掷到张大山面前。 袁昱青的准头很好,一看就知道没少玩投壶。 张大山想捡起纸卷,手伸出去,又犹豫着缩回来:“小人……小人不识字……” 堂外,花娴晃晃公孙白的衣袖:“白哥哥,你说,张大山既然跟张大壮不熟,那么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会很好吗?” 公孙白一顿,继而,嘴角上扬:“娴儿果然聪慧!” 花娴莫名其妙的被夸奖,疑惑的抬头看着公孙白:“我说了什么值得被夸奖的话了吗?” “既然兄弟俩常年不走动,那么感情能好到哪去?”公孙白淡淡说道。 花娴恍然大悟:“呀!你们这些凡人可真是满肚子花花肠子!既然兄弟俩感情没那么亲厚,那么刚刚在大街上,张大山拦住我们跪地求饶的那场戏,就显得很突兀了不是吗?除非,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给弟弟讨回公道,而是另有所图!” “什么叫,‘你们这些凡人’?” 公孙白盯着花娴的眼睛,看到小姑娘眼中有一丝仿若露馅了的慌乱和懊恼,愉悦的扬起了嘴角。 花娴正准备找个借口搪塞公孙白,就听见袁昱青洪亮的声音传来:“大胆刁民!你既与弟弟多年不常走动,彼此间感情也必然并不亲厚,既如此,你在大街上当街拦住公孙世家新任家主的行径,究竟意欲何为?” “呀!这个大人不傻啊!”花娴心里狠狠地夸奖了袁昱青一句。谁知因为激动,小姑娘居然大声喊出了这句心声。 于是,原本肃穆沉重的公堂氛围被一句奶声奶气的“童言无忌”给打散了。 袁昱青循着声音瞥向花娴,花娴与袁昱青目光相碰,她也不害怕,只是为打扰了袁大人审案而抱歉的笑了笑,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五岁小女孩的乖巧呆萌让袁昱青仿佛看到了水沅沅幼时的模样,他不禁笑了笑。 跪在堂下的张大山傻了,原本鼓起勇气打算说出那紫衣公子帮他编好的说辞被袁昱青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给吓得忘记了。 张大山大脑一片空白…… “张大山!” 袁昱青旁边的年轻师爷,也就是女扮男装的水沅沅见自家小舅舅突然宕机,便接过了小舅舅刚刚的审案节奏。 “你可知你家兄弟张大壮是个街溜子?” “草民不知。” “你可知张大壮的媳妇王翠花是他从赌桌上赢来的?” “草民……” “如实说来!” “草民,知道。” 张大壮的媳妇王翠花,原本是楚州城西一个更夫的媳妇,那更夫好酒又好赌,王翠花便是他在赌桌上输给张大壮的。 那王翠花也是个可怜人,改嫁给张大壮后,日子也没有比跟着那更夫好过些。 更夫好歹还每月有固定进项,而张大壮,却是完全凭借给人看场子,收保护费,以及做仙人跳的局骗钱等下作手段过活。 张大壮在林氏面馆“中毒身亡”后,他欠下赌债的赌坊和他赊账的卤菜摊、酒铺等都拿着账单来逼迫王翠花还债,还放话说如若还不上,就要拉王翠花去青、楼卖笑还债。 王翠花原本指望着林氏面馆能赔偿一些银子用以还债,谁知公孙无虑宁可把银子拿去贿赂知州大人,也不愿意赔偿她一文钱。 绝望的王翠花只好一头撞死在林氏面馆门前。 张大壮是真死还是假死尚且不知,但王翠花是真的死了。 堂外百姓听完王翠花的故事唏嘘不已,已有妇人在咒骂那张大壮狼心狗肺,死了也要坑自己婆娘一把。也有妇人趁机拧住自家男人的耳朵,威胁着若是敢如此对自己,就买老鼠、药与夫家上下老小同归于尽。 花娴摇头叹息:“人,真可怜!” 五岁的小女孩一本正经的装深沉模样很有一种吸睛的反差萌。 公孙白也跟着摇头叹息:“神,亦可怜!” 第24章 认真的男人最帅 随着公孙白那句“神,亦可怜”,花娴讶异的抬头看向公孙白。 公孙白自觉失言,但心里并不惊慌,面色如常的接着道来:“你只见世人可怜,你又怎知那所谓高高在上的神就没有他们的‘不得不’和‘不可为’呢?” 花娴打消了公孙白可能也留有天界记忆的怀疑,心中一松,还好还好,这厮没有神格觉醒,可以继续欺负。 堂内,袁昱青“啪”的一声拍响惊堂木,吓得张大山浑身一抖。 “大胆刁民,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草民,草民虽与胞弟并不十分亲厚,可,可到底是一母同胞,血,血脉相连,是以,胞弟遇害,草民,草民也心中悲切……” 花娴皱着眉头,公孙白伸出莹白的手指抚平她的眉心。 “你干什么!”花娴本能的往后躲。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皱眉,小心提前变成老太婆。” “老太婆?对呀!”花娴突然兴奋的说:“这一世,我会有机会体验变成老太婆!” 在仙界,众仙人可凭借法力保持外貌的青春状态,除非仙寿将尽,法力慢慢消散才会逐渐外表苍老。 尽管如此,这样只是针对于一般的仙人,像花娴这样的上古十二花神之一,是从未经历过衰老。就连牡丹花神曾因拒绝违背花期冬日绽放,被凡间一位女帝利用帝王之气惩罚过,也仅仅是容貌憔悴了一段时间,而后就恢复了。 公孙白见花娴因为能体验一次衰老而兴奋,笑着摇了摇头。 “对哦,”花娴又苦恼的说:“那也得我这一世能活到这么久才行。就我现在这处境,偷吃个燕窝都能被毒死,哦不,都能中毒,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给害死了,这一世体验也就提前结束……” “你放心!”公孙白打断花娴的伤春悲秋:“这一世,我定护你周全!” 公孙白收起笑脸,认真的对花娴承诺着。 花娴注视着一脸认真的少年,心居然怦怦直跳,心想,果然话本子诚不欺我,认真的男人最帅! “啊对了,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被你给打断了……”花娴想到了正事被打岔,有点气恼:“让我捋捋,你刚刚让我不要皱眉头,我皱眉头是因为张大山说了一些话,那些话,我觉得很奇怪……” “一个猎户又怎能说出这些文绉绉的话。”公孙白轻飘飘的接住花娴的思路。 “啊!对!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他说的话和他身上的气质不符合。” 堂内,袁昱青听完张大山一席话冷喝一声。 “张大山!” “草民在。” “你可读过书?” “草民,不识字。” “来人!把这大胆刁民拿下,重打二十大板!” 张大山懵了:“大人,为何要打草民板子,就,就因为草民不识字吗?” “哼,”袁昱青冷笑:“一个没有上过学堂的猎户是如何能说出这样一席文绉绉的说辞?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还不快快供出幕后主使?” 张大山一脸灰败的瘫坐在地上,忽然,又想起那紫衣公子给自己的第二条方案。 张大山定了定心神,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求大人恕罪,草民那些话,的确是有人帮草民写下来让草民背住的,不过,不过那人不是什么幕后主使,而是,清水县的一个讼师帮草民写的。” 张大山家住青河镇,青河镇隶属清水县,是楚州辖区内的下属城镇。 “既如此,你又为何在一开始隐瞒不说。你那胞弟张大壮现如今人在何处?” “草民不知。” 张大山这种滚刀肉的态度激怒了袁昱青。 “来人,行刑!” 二十大板打下去,张大山臀部已经渗出血迹。这个常年进山狩猎的汉子属实刚硬,饶是如此,也只是微微呼痛,没有大声求饶。 行刑完毕,衙役把张大山放下,张大山趴在地上直呼冤枉。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那胞弟张大壮何在?” “草民,真的不知!” “来人……” “大人!”张大山为了避免继续受刑,决定按照紫衣公子的指示,供出一部分真相:“大人,草民招供。大壮,大壮的下落,草民,实在不知……”见袁昱青勃然大怒,张大山赶紧加快语速:“实在是因为,草民与大壮许久未见,就连,就连大壮的案子,草民也是给清水县酒楼送猎物的时候听说的。草民之所以来楚州府衙告状,是因为,因为草民想要借大壮之事报复林家。” “哦?报复林家?” 堂外众人一听,这案件居然又牵扯出一些内幕,不禁打起精神,开始新一轮的吃瓜。 “小人在清水县酒楼送货时,听见有人议论林氏面馆的人命案,草民听说时,已经是弟妹撞死在林家面馆门外之后了。草民听说弟妹之所以撞死,是因为公孙家的大老爷为自家主母林氏营救胞弟,草民就用一只野兔跟清水县街上的讼师换了状纸,那讼师见我不识字,还好心的一句一句教我背会。” “那讼师姓甚名谁?” “讼师叫什么草民不知,但是别人都喊他赵秀才,他每日在清水县最大的酒楼遇仙楼的斜对面摆摊。” “去查!” “是!”一个衙役领命出去。 张大山这些话让楚州知州季淮安越听越急,生怕深挖下去会牵扯出自己的收受贿赂一事:“大胆!此案是张大壮中毒一案,谁让你攀扯其他不相干之事!” 袁昱青冷冷的瞥了季淮安一眼,语气淡淡的说:“要不,本官与季大人换个位置,由季大人来审案?” “袁大人说笑,下官不敢不敢……”季淮安恨不得缩到椅子里面不出来。 “张大山,你与那林家有何积怨?” “草民的未婚妻李木棉,被林家家主林韫之强行聘去做妾!” 此言一出,堂外旁听的吃瓜群众们“轰”地炸窝了,议论之声纷乱嘈杂。 “肃静!肃静!” 袁昱青拍了拍惊堂木,衙役们顿了顿手中的刑棍,百姓们这才安静下来。 “来人,传林家家主林韫之。” 堂下一片安静。 “带林韫之!” 袁昱青又说了一遍。 “回大人,”楚州知州季淮安艰难的开口:“林韫之,已于年前去世。” 袁昱青闻言怔住了。 “既如此,传张大山所言的那个妾室李木棉来回话。” “咳,”季淮安再度艰涩的回道:“林家大房一脉,已绝户。” 第25章 尘缘羁绊人 因线索中断,去清水县调查的官差还没有回来,袁昱青只能将张大山暂时收押,随后再审。 好家伙,张大山原本是原告,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反转。 公孙白拉着花娴的小手慢慢的在街上踱步。 清风请示:“公子,咱们现在是回老宅,还是……” “不急,我们先去吃饭吧。” 公孙白抬头看向知味斋三楼某包厢的窗口,那里曾站着一个紫衣公子,不知此时,此人是否已经离去。 公孙白一行人甫一踏上知味斋的台阶,店小二就一脸堆笑的迎上来。 知味斋作为楚州知名的大酒楼,此间的店小二南来的北往的客人见多了,最是人精,一眼就从公孙白等人的装扮上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必然是非富即贵。 “几位客官里面请,请问可有预定?” “没有预定,给我们开一间三楼包厢。”细雨笑吟吟的开口吩咐店小二。 “这……请几位客官见谅,二楼包厢可以给您开一间,三楼包厢是不对外开放的。” “不对外开放?为何?” “是这样的,我们知味斋的三楼包厢都是按季度预定的,这一季刚定出去,几位客官要是想在三楼拥有自己的专属包厢,可以差人来提前预定下一季。” 几人心下了然,随即在二楼开了一间包厢。 小二殷勤的递上菜单,公孙白示意递给花娴。 “娴儿,看看你想吃什么。” 街上有犬吠声传来,花娴征愣了一下,以为是啊大黄狗跟来了,顺着窗口看下去,发现是一只大黑狗和一只大花狗打架。 “小二,给我来一盘红烧肉,再来两根大棒骨,打包。” “啊?”花娴的操作给店小二直接整不会了。 公孙白笑了笑:“按照姑娘点的打包起来,然后,把你们酒楼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好嘞!”店小二愉快的出去了。 “白哥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贪吃燕子说的话吗?” 公孙白点点头。 “那白哥哥接下来有何打算?” “不急,且先看看这位宣扶使大人的本事究竟怎么样。” 袁昱青吗?公孙白在心想,这么快就遇到第一位“尘缘羁绊人”了…… 公孙白还记得下凡前司卦仙君跟自己说的话,他这一趟下凡历练,一共会遇到七名“尘缘羁绊人”,只要遇到这样的“尘缘羁绊人”,他就会感应出来。 公孙白此次凡间历练的使命,有一部分就是要帮助这些“尘缘羁绊人”解决掉与他有关的凡尘琐事,如若置之不理,听之任之,最后结果可能会反噬到他的身上。 因为,这些“尘缘羁绊人”都是二十八星宿里,因遭受神罚而缺位的星宿。 毕竟,凤,快要觉醒了…… 公孙白看向花娴,他不知道桃花神为什么也会下凡,而且身份还是他这个凡间身份的未婚妻。 不过,花娴不知道他也是带着仙界记忆来到凡间的,这样也好,至少……这一世,会有趣很多。 “白哥哥,你……你怎么不奇怪,我能听懂燕子说话?” “你能听懂燕子说话很奇怪吗?” “啊?” “这世上有很多能人异士,你具有与动物沟通的能力,这一点也不奇怪啊。” 花娴扁扁嘴,能与动物交流,这可是她与凡人不同的“大能”之一!本想在公孙白面前炫耀一把,这厮居然见怪不怪,真是白瞎了她准备了好久的,等到听见恭维话之后的假意谦虚的腹稿。 “明月,安排下去,把定了知味斋这一季三楼包厢的所有客人的名单尽快拿到。” “是!” “清风,带人去楚州西郊十里营镇的一个破庙里把张大壮抓起来。先把他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注意一定不能让别人先找到他,小心被人灭口。” “是,属下这就带人过去。” 清风本想从窗口翻出去,窗外来往穿梭的百姓提醒了清风这是大白天,而且是在喧闹的楚州主街,此刻若是翻窗出去反倒是招摇,便讪讪的收回推窗户的手,改从门出去。 “白哥哥,燕子说,它去捉虫子时路过义庄,看到有一具尸体活过来了,你怎么能猜到那具尸体就是张大壮呢?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他藏在十里营镇的一个破庙里?” 公孙白给花娴倒了一杯花茶:“你猜。” “呀!该不是你早就知道了这是一个局吧?” “布局之人,原本要网住的是林家二爷林逸之,但是,却发生了一些不可控的意外。” “白哥哥先别说!让我猜猜,如果所谓张大壮中毒一事是假的,那么第一个意外就是,公孙无虑居然真的会为了林雨珊保林逸之出来。第二个意外嘛,应该就是王翠花之死了!我说的对不对?” 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仿佛璀璨的星河,兴许是因为兴奋,脸颊红扑扑的,像红红的苹果一样芬芳诱人。 公孙白宠溺的伸手揉了揉花娴的脑袋:“答对了,不过,还漏了几点。” “是张大山吗?” “张大山算是吧,不过张大山背后的人和最开始的布局之人目的有一点是一致的,都是林逸之。但是两人的最终目的又不太一样。” “那是什么呀?” 店小二敲了敲门:“客官,您点的菜来了。” 知味斋的招牌菜是江米酿鸭子、黄金炸三块、松鼠桂鱼、香煎羊排。可能考虑到客人是一群孩子,店小二还给上了一份樱桃酥酪、一碗虫草花鸡丝汤。 花娴在仙界从未吃过这些人间烟火气的美食,穿越过来的这个月又处处被小公孙府拿捏,大厨房有什么就给她吃什么,她哪见过这些子花样的美食啊! 花娴顿时就被食物吸引住,什么布局人啊,什么其他线索啊之类的都给抛之脑后了。 花娴拿起筷子笑得眉眼弯弯:“白哥哥,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清风已经出去办事了,包厢里只剩下明月和细雨两个丫鬟,花娴便招呼她们坐下一起吃。 明月和细雨哪敢跟主子同桌啊,公孙白淡淡的说:“你们既然跟了姑娘,姑娘说的话便要听。” 明月和细雨这才谢恩坐下来一起吃,但也只敢夹自己面前的那盘菜。 这厢,花娴公孙白一行人吃得畅快。 那厢,柳韵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兰花苑的掌事嬷嬷邱嬷嬷着急忙慌的往自己的院子赶,在外面有别的小厮丫鬟她还能尽量压着步子快走,待到进了兰花苑的大门,邱嬷嬷再也绷不住了,一溜小跑往主屋奔去。 “姨娘,姨娘,大事不好了!” “邱妈妈,你也是府里老人了,遇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姨娘,张大壮不见了!” “什么!” 第26章 仙界神罚 兰花苑,主屋地板上,柳韵兰腿脚瘫软的坐在地上。 “姨娘,姨娘,快起来。” 邱嬷嬷赶紧上前扶柳韵兰。 “人呢?我让你好好看着的人去哪儿了?怎么会不见了!” “姨娘,老奴安排的是,让老奴的的大儿子大勇亲自带人把人看管在城西十里营镇一个破庙里的。今日晌午刚过,大勇忙里慌张的跑来说,张大壮人不见了!真真是桩怪事,门口看管的人未曾离开半步啊。” “好好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凭空消失?邱嬷嬷,你家大勇当真正没有离开半步?” “这……姨娘,大勇是这么跟老奴说的,兴许,兴许却是没有离开过……” “我告诉你邱嬷嬷,”柳韵兰咬牙说道:“倘若张大壮被人发现了,再供出了不该说的话,我就让你的大儿子大勇去抵命!” 邱嬷嬷明白柳韵兰的意思是,一旦事发,她就会把一切都推到他们母子身上。 邱嬷嬷跟了柳韵兰多年,知道自己这位主子素来心狠手辣,后背瞬时起了冷汗。 邱嬷嬷跪在地上磕头:“姨娘饶命啊,老奴这就差人去寻回那张大壮!” “记住!要悄悄的寻!莫要惊动了老爷!” “是!” 邱嬷嬷连跪带爬的跑了出去。 柳韵兰的指尖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这才发现由于用力过猛,她右手无名指的指甲被抵在茶桌上攥断了。 柳韵兰正要喊丫鬟进来帮她包扎伤口,突然一个匕首从窗外射了进来,稳稳地扎在柳韵兰身侧的花架上。 匕首准头很好,只消再偏上那么几分就会擦着柳韵兰的身体。 “来人!来人!有刺客!” 柳韵兰吓得大呼小叫。 柳韵兰的贴身侍女梅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自己姨娘身边,第一眼就看到了柳韵兰染血的手指。 “来人呐!有刺客!姨娘遇刺受伤了!快传府医!” 随着梅香的呼喊,院子里脚步纷杂,脚步重的是护院,脚步轻的是丫鬟婆子。 “等等!” 柳韵兰喝住了想要进屋查探的丫鬟婆子。 梅香顺着柳韵兰的目光也看到了扎在花架上的匕首,匕首上钉着一张字条。 梅香怕匕首上有毒,隔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摘下了匕首,打开字条呈给柳韵兰看。 梅香是不识字的,但是柳韵兰自幼因为容貌出众便被作为楚州最着名的清吟小班的未来当家花魁培养,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只见字条上只有一行字:“今夜子时观星亭”。 观星亭就是公孙老宅后院那个占地面积很广的莲池中的小岛上的亭子。 投掷匕首的人显然是约柳韵兰去观星亭见面,时间就是今夜子时。但是邀约地点是在观星亭,这就有些强柳韵兰所难了。 且不说那莲池中的观星亭是老宅禁地,就那湖心岛,别说柳韵兰只是一个姨娘了,就是公孙无虑本人,据说也从未被允许踏上湖心岛一步。 “姨娘,上面说的什么啊?” 邱嬷嬷被派出去找张大壮了,梅香虽是柳韵兰信任的心腹丫鬟,但是梅香素来没有邱嬷嬷的心机谋略。 可是眼下除了梅香,柳韵兰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商量了,只得捏着鼻子跟梅香讨论了。 梅香第一反应就是不能去!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可问题是,就算是陷阱,又是谁要给她挖呢? 梅香说:“会不会是主母,她明知道湖心岛和观星亭是禁地,却要邀约姨娘前去,然后等姨娘上了岛,她再跟老爷告状来抓您个现行?” 柳韵兰顿时失去了想和梅香交流的兴趣。她这个贴身大丫鬟,忠心可鉴,就是有点蠢。 不!自信点!把“有点”去掉重新说一遍,就是蠢! 另一边,楚州主街知味斋二楼包厢,吃饱喝足的小丫头花娴正心满意足的喝着杨梅果茶消食。公孙白坐在窗口俯瞰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下午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浓烈的饱和度,柔和的光线均匀地洒在公孙白的身上。少年逆光下的侧颜棱角分明,柔和的下颌线配上薄薄的唇线,在雕花窗棂的构图下,居然有种局部被放大的特写似的美。 花娴不禁看痴了,平心而论,公孙白这厮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公孙白注意到了花娴正托着下巴痴痴地看着自己发呆,他在心里略微得意了几分,便突然冲到花娴面前,宠溺的剐蹭了她的鼻子一下:“发什么呆呢!” “啊?”花娴反应过来,放下左手的茶杯:“喝茶呢。” “杯子早空了。” “哦,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呢?” “我在想,白哥哥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是局中局。” “我算出来的。” “骗人!” “真没骗你。”公孙白的确没有骗花娴,他的推算占卜之术,并没有被谪仙台洗去。 也许,正是因为公孙白没有被洗去的这部分神格,直接导致了这副身体的生身父母代他承受了“仙界神罚”。 公孙白低垂眼帘敛去情绪,罢了,既然他拥有了这世上凡人所不能拥有的法力,那么势必要失去一些,比如,亲情……比如,陪伴…… 公孙白看了眼花娴,若不是,花娴的身份同为贬斥凡间修行的神,那么她这个未婚妻的身份是不是也要承受一部分他的“神罚”…… 或者,她,会不会已经代他承受了神罚?毕竟,花娴的父母亲人,也离开了她…… 是以,当花娴说“人,真可怜”的时候,公孙白才会说“神,亦可怜”! 身为仙界的神,他明明知道这一世自己的凡间父母是代自己受过,却毫无办法去保护他们,哪怕是,帮助自己的亲人略微转圜那些厄运……哪怕减轻一丝痛苦…… “白哥哥,我们在等什么呢?” “等有人来找我们。” “啊?有人会来找我们?白哥哥,你约了人吗?” 包厢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一个甜腻的撒娇声传来:“昱青哥哥,你就答应沅沅好不好嘛?” “喊小舅舅!”冷冽的男声传来,赫然是宣抚使大人袁昱青的声音。 “昱青哥哥!” “小舅舅!” “昱青哥哥!昱青哥哥!” 男人叹了口气,放弃抬杠:“先吃饭!” “可是昱青哥哥,沅沅不回京城,沅沅要跟昱青哥哥一起去青州。” 公孙白嘴角上扬,笑得像一只小狐狸:“娴儿,我们等的人来了!” 第27章 袁昱青是氐土貉 公孙白听到包厢外传来袁昱青和水沅沅的声音,便起身理了理衣角,状似不经意的打开包厢门:“娴儿,要不我们下次再打包红烧肉和大棒骨头可好?等下我们要去栖梧山找人,带着这些吃食不方便。” 刚刚从公孙白的包厢前走过去的袁昱青闻言转身看过来,发现是公孙白,略显惊讶。 好在花娴瞬间接住了公孙白的“戏”,小嘴一扁:“我不嘛!我答应了大黄狗要给它带红烧肉和大棒骨头,” 袁昱青对着公孙白拱了拱手:“公孙家主。” 公孙白也拱手回了礼:“袁大人。” “公孙家主适才说要去栖梧山找人?” 公孙白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在下对家父家母之死心存疑虑,是以想去案发现场再探寻一番,兴许能找到樵夫或猎户,看看可有目击线索什么的。” 袁昱青听着公孙白提到“樵夫”和“猎户”,想起张大山的猎户身份,眼睛一亮。 张大山是个猎户,那么他一定会因为打到猎物而去酒楼、肉铺之类的地方送货。张大壮作为小混混他的行动轨迹可能查起来稍微费力,可是张大山一定很好查。 张大山在公堂上供出来的那些话,一定不完全是假的,而是真假各掺一部分。 比如,他的那个被林家家主抢去做妾的未婚妻或许是真的,他说的和张大壮不太亲厚也或许是真的,但这其中一定隐瞒了一部分真相没有交代,那就是他状告林氏面馆的真正目的。 如果不是宣抚使袁昱青半道截胡了这个案件,按照张大山背后之人的原计划,楚州知州季淮安一旦受理此案,下一步的步骤定然是为了护着行贿人公孙无虑而力保林氏面馆。 那么一旦事情走向如此发展,张大山的命运会如何呢? 张大壮的老婆王翠花已经撞死在林氏面馆门前了。张大壮的哥哥张大山要是再死在林氏面馆前呢? 更何况,张大山还在升堂前在闹市上跪求了公孙家主“高抬贵手”,若是这样一个在楚州百姓面前露过脸的大活人在“为弟伸冤”求告无门之后,转天就吊死在林氏面馆门前,舆论的矛头会指向哪? 必然是公孙府! 可是,此人为何要把矛头对准公孙府呢? 袁昱青和公孙白无声的交流,两人显然都已经明白了对方均想到了这些问题。 袁昱青冷冷一笑:“公孙家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惊才绝艳的谋略,实在让袁某佩服!” “不敢当!袁大人十六岁高中探花郎,才冠绝伦,更是让在下仰望不及。” 花娴支着下巴边吃糕点边看这两只公狐狸商业互吹,觉得茶男之间的绕弯弯实在是累! 不就是想找借口一起相互套套话吗,何必这么迂回,实在是茶,太茶! 花娴直接招呼一旁立着的水沅沅:“漂亮姐姐,你要不要一起吃块糕点?” 水沅沅早就饿了,见花娴吃得香甜,肚子就跟着咕咕叫了,心里想吃身体更是诚实,水沅沅一步跨进包厢:“好啊好啊,可爱的妹妹。” 这边,袁昱青和公孙白还没相互试探完,那边,水沅沅和花娴已经姐姐妹妹的相亲相爱的吃起了糕点。 公孙白和袁昱青目瞪口呆的对视了一眼,均对两位姑娘的社牛自来熟心生佩服。 这样也好,省得找借口了,两人相互谦让一番便一起走进了包厢。 “公孙家主是故意在此等候袁某吧。” “袁大人睿智!” “敢问公孙家主有何事需要袁某出手相助?” 公孙白苦笑着摇了摇头。 袁昱青看在眼里,便联想到了公孙白目前的处境。 虽说公孙白已经继承了家主之位,却被大伯掣肘。于是,袁昱青顺理成章的理解为,公孙白是想借助自己之势拿回家主的权利。 袁昱青清咳两声:“公孙家主若是需要袁某帮助彻查你父母死因,袁某或许能帮助一二,但若是你公孙府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实在不便插手。” 世家有世家的规矩,世家内部的争权夺势往往都是遵循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是惯例,哪怕夺权之人再名不正言不顺,可一旦此人是家族纷争的胜利者,那么这个家族的历史就由这个话事人来重新书写。 在这残酷的生存规则面前,外人,是插不了手的! 袁昱青不知道的事,公孙白苦恼的问题另有他事。 随着袁昱青与自己的物理距离更加靠近,公孙白更能感应出,此人,就是自己这一世遇到的第一位尘缘羁绊人! 什么家族纷争,什么凡间的报仇雪恨,作为神,公孙白并不太看重。 人生一世长如客,白驹过隙中,世人所苦恼执着的终归会化为一缕尘埃散尽。 每个人的命数终有因果,公孙白不会执着于此。而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要帮助袁昱青化解神罚。 所以,他要想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留在袁昱青身边。 袁昱青,正是二十八星宿中所属与东方苍龙七宿中的第三宿“氐土貉”,是东方苍龙之前足。 十万年前,那场差点让三界众生毁灭的上古“龙凤之争”战役之后,东方苍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以己身封印凤凰一族于栖梧山,但因手段过于极端而遭受神罚,以至于这“四象”身体都多有损坏,其身体部位相对应的星宿便散落凡间,跌入轮回,且生生世世因“神罚”而不得善终。 白龙一族掌管仙界之后,便陆续派遣神下到凡间历练,逐渐去收集因神罚而跌落凡间的各大星宿,如今只剩下七宿便集齐二十八星宿。 可是,凤凰一族被封印万年,近来已有觉醒之兆,留给仙界的时间不多了。 若不能在凤族觉醒之前集齐二十八星宿补齐仙界的结界,那么,势必会有一场新的纷争爆发,而且极有可能像十万年前那场“龙凤之争”一样惨烈,祸及三界! 公孙白定了定神,亲自给袁昱青续了一杯茶:“袁大人此言差矣,在下又怎会让大人涉及去公孙家族的内部纷争。实在是,在下仰慕大人才学已久,今日得见,便忍不住想与大人把酒言欢。”公孙白顿了顿,又端起茶杯:“咳咳,以茶代酒。” 袁昱青扯了扯嘴角,与公孙白碰了下茶杯。显然,公孙白的话,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娴妹妹,这是什么糕点啊?真好吃!” 水沅沅正往嘴里塞一块糕点,可能是太美味,差点吃噎住了。 袁昱青赶紧给水沅沅倒了一杯茶,无奈的说:“你慢点吃,” “昱青哥哥,这个糕点太好吃了,你尝尝。” 水沅沅拿起一块糕点递给袁昱青,袁昱青本不想接,但是看着水沅沅的满脸期待,便勉为其难的接住轻轻咬了一口,入口是糕点的酥脆绵甜,随即是奇妙的桃花香气在口腔里溢开,旋即,整个胃里都能感受到令人舒爽的桃花香气。 袁昱青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然后便不再言语,而是一口气吃完了一整块糕点。 “怎么样,昱青哥哥,我没骗你吧,这糕点可好吃了。娴妹妹,这是什么糕点啊?” “这个呀,叫桃花酥。其实就是按照蝴蝶酥的做法,在里面加入了桃花粉做的。但是这个糕点,全天下只有我们公孙老宅才能做出来哦!” 明月和细雨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盘蝴蝶酥,明明是在知味斋点的好不。 水沅沅吃的糕点的确是知味斋做的蝴蝶酥,只不过,花娴看出来公孙白想套住袁昱青,所以,她就悄悄的给这盘蝴蝶酥施了法力,让这盘糕点浸染了桃花香气。 她看出来了,袁昱青很宠溺这位水沅沅姑娘,只要搞定这个姑娘,就不愁接近不了袁昱青。 “昱青哥哥,你看这两个孩子这么可怜,你就帮帮他们吧,即使不能直接插手公孙家族的内部事务,但是若能查到他们那个恶毒庶大伯对他们加害的证据,也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水沅沅显然是被花娴的糕点收买了。 花娴闻言,立马露出甜美的笑容:“漂亮聪慧美丽善良的沅沅姐姐,你真是太好了!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好!娴儿邀请沅沅姐姐和袁大人一起去公孙老宅做客好不好呀?” 飘散着桃花香气的糕点,再加上小姑娘奶声奶气的邀约实在是让人无法抗拒。 在水沅沅期盼的目光中,袁昱青犹豫的点了点头。 第28章 首饰的作用 公孙老宅距离楚州城中心距离并不近。 老宅坐落在栖梧山脚下,墙体依托山体而建,栖梧山便成公孙老宅的一面天然屏障。 公孙白和花娴带着袁昱青与水沅沅赶到老宅的时候,已经是月朗星稀了。远处的栖梧山在夜色下深浅不一,山林深处传来各种动物及夜鸟的鸣叫,趁得夜色更加寂寥无边。 袁昱青和水沅沅被安排在前院的客房。 安顿好水沅沅,公孙白带着袁昱青去了青竹轩的书房继续相谈,花娴就打了个哈欠回玲珑阁睡觉了。没办法,这副身体才五岁,实在是需要很多睡眠。 兰花苑,柳韵兰焦急的等着邱嬷嬷回来,却迟迟不见邱嬷嬷的身影。 柳韵兰想着那个钉在匕首上的字条,那个子夜观星亭的邀约搅得她心神不宁。 “梅香!” “奴婢在,姨娘有什么吩咐?” “你去前院探探,看看邱嬷嬷要是回来了,让她马上来见我。” 梅香领命去了。 柳韵兰斜倚在软榻上,拈起一枚糕点,刚吃了没几口,梅香就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了,边跑边喊:“姨娘,姨娘,不好了……” 柳韵兰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不好了”这三个字。 “小蹄子,想好了说话,仔细你的皮!”柳韵兰被惊得心砰砰跳,咬牙切齿的怒喝。 “姨娘饶命,”梅香跪在柳韵兰脚边:“奴婢,奴婢刚刚去前头打探邱嬷嬷有没有消息,却听前院小厮说,少家主带了个了不得的人来老宅。” 因公孙无虑截胡了公孙白的掌家权,所以即使公孙白名义上已经继承了家主之位,小公孙府的人还是让老宅从上到下称呼公孙白为“少家主”。其司马昭之心世人皆知。 “少家主带了什么人来老宅?” “听说是宣抚使袁大人。” “谁?”柳韵兰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宣抚使袁大人?他是来抓我的吗?” “姨娘胡说些什么?袁大人为什么要抓姨娘?” 柳韵兰定定心神:“那袁大人被安置在何处?” “少家主安排袁大人住在前院客房,现在少家主正和袁大人在松竹轩的书房说话。” 柳韵兰强行镇定下来,左思右想:“老爷知道吗?” “老爷听说后就去了松竹轩求见袁大人,但是袁大人不见老爷。” “哼!”柳韵兰冷笑:“活该!谁让他去帮林雨珊那个贱人疏通!如今林氏面馆的案子把老爷架在火堆上烤,宣扶使袁大人进了公孙老宅都不见老爷,想必老爷此时会更加恼怒林雨珊这个贱人!” 柳氏想了想:“梅香,你去让小厨房给老爷煮一碗面做宵夜,以主母的名义送去给老爷。” “是。” 柳韵兰的脸上现出扭曲的笑容,林雨珊,只怕老爷见了这碗面就会想起林氏面馆,就会更加恼怒你给他惹的麻烦! 柳韵兰比谁都了解自己这个枕边人,这个男人凉薄至极,自私自利,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 公孙无虑他保林氏面馆只不过是因为不希望自己主母的娘家彻底失势,他还是抱着希望林家有朝一日东山再起能给他带来助力。 但是眼下,这个林家让公孙无虑惹了一身腥,他恨不得能杀了林氏,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出手相助捞出林逸之。 院子里起风了,柳韵兰想着那个神秘字条和子时的观星亭之约,心中烦躁,万分盼着邱嬷嬷能早点回来,好让自己有个商量的人。 “吧嗒”一声,窗户被风吹开了,柳韵兰吓了一跳,想喊丫鬟进来关窗户,还没等她出声,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只手的主人及时预判了柳韵兰的反应,把她的惊慌尖叫尽数捂住。 “不要出声,我慢慢放开手。” 柳韵兰惊恐的点了点头,那人果然慢慢松开了她。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眼距很宽,嘴唇厚厚的阔脸,这张脸柳韵兰认识,正是引起楚州满城风雨的“林氏面馆中毒案”的苦主张大壮! “听说你要找我?” 张大壮压低声音逼问。 “没……没有……” “你让邱嬷嬷和大勇把我看管起来是为了杀人灭口吗?” “不,不是……” “柳姨娘,我劝你最好老实点,把许给我的好处兑现了,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张大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柳韵兰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在女支院的那些年,三教九流各种极品的人几乎都打过照面,此时她已经从张大壮陡然出现的惊慌中镇定下来。 “少他妈废话!快给钱!” “钱,我不是给过了吗?” “你觉得给齐了吗?” “说好了事成之后给你五十两,你拿了钱别想不认账!” 张大壮眼珠子转了转,心下了然:“哦,五十两啊?那我婆娘的一条命怎么算?” “什么怎么算?关我什么事!” “我婆娘撞死在林氏面馆门前,一条命,值多少钱?” “我说张大壮,我只是让你假装被毒死,给你五十两,至于你婆娘,又不是我让她去撞死的,凭什么我赔钱给你?要赔也是林氏面馆陪?要不,我给你支个招,你去海棠苑找林雨珊那个贱人,她哥哥惹下的祸,理应由她来赔!” 张大壮压低声音阴恻恻的笑着;“你这个毒妇,你是想让我被人给抓起来吧?我告诉你,我要是被抓了,第一个就供出你!” 院子里传来丫鬟的声音:“邱嬷嬷回来了啊,姨娘等你很久了。” 张大壮有点着急,左看右看,抄了盘糕点倒在怀里,又恶狠狠的拔下了柳韵兰头上的金钗子,再撸了柳韵兰手上的一只金镯子,便在柳韵兰的骂骂咧咧中翻窗跑了。 柳韵兰怒得朝着窗子方向摔了一只茶盏。 邱嬷嬷进屋就见到自家姨娘摔东西,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姨娘恕罪,老奴并非拖延不回,而是,而是实在没找到张大壮那混蛋的踪迹,也找不着大勇的下落了,就在外面多打听了会儿。” 柳韵兰叹了口气:“别找了,张大壮那王八蛋来找我了,刚刚抢了我的首饰翻窗跑了。” 邱嬷嬷这才发现柳韵兰发丝被扯得狼狈,吓得赶紧上前去帮她整理,这副样子要是给外人见了,只怕要多想。 公孙老宅一处偏僻的院落里,刚刚从柳韵兰院里跑出来的张大壮立在清风面前,抬手撕去脸上的易容,只见“张大壮”变成了一张非常普通的脸,这张脸丢到人堆里立马就会被淹没,这种让人记不住的脸正是公孙暗卫营“沫子营”的成员。 “沫子营”与“双子营”都是公孙暗卫营为历代公孙家主培养的精英护卫,双子营里全都是双生子,而沫子营里的成员不论男女都长着一张普通脸,几乎没有什么辨识度,非常方便为公孙家主打探消息。 此时,这个刚刚易容成“张大壮”的暗卫就出自于沫子营。 “回禀清风属领,属下刚刚已从柳韵兰处确认,林氏面馆中毒案的第一位布局人就是这位柳姨娘。这是属下替‘张大壮’从柳韵兰哪里讹来的打赏。” “很好。” 清风接过柳韵兰的首饰,首饰嘛,都是纯金的,分量足,很贵。 但是,首饰的作用,最贵的用处还是,让它发挥出更重要的作用! 第29章 捉、奸、去! 雾气缭绕的桃花林,暗香浮动,间或几片飘落的花瓣打着璇儿落在地上的粉色花海中。 桃林深处的一个用天然巨石雕刻出来的石床上铺着一层松软的七彩羽毛织成的软垫。 身着粉色纱衣的少女侧躺在七彩羽垫上,瀑布般的青丝铺在身后,粉色的花瓣落满了少女的青丝,粉色与黑色交错,铺在七彩羽垫上,美得炫目。 石床下东倒西歪的放着几个晶莹剔透空酒坛子,酒坛是用五彩琉璃做的,里面装的琼酿正是司酿仙君最新酿造出来的加了孔雀雨露的桃花酿。 司酿仙君喜欢用仙桃林的桃花瓣酿酒,光是各种配方就有上千个。这种加了孔雀雨露的配方是桃花神花娴的一个奇思妙想,契机是有一次花娴无意中看到孔雀仙君在露水中展翅开屏,用初晨新露洗刷羽毛。 花娴极为喜爱美丽的事物,孔雀仙君羽毛上的晶莹剔透的露水如同玉酿琼浆一般赏心悦目,就不知道尝起来是否也如此美味。 于是,花娴把自己这个脑洞大开的酿酒理念贡献给了司酿仙君,没想到,司酿仙君还真酿制成了孔雀雨露桃花酿。好喝是好喝,就是后劲有点大。 花娴享受着树梢的桃花瓣间或落在脸颊、发上、身上的惬意,她很喜欢在桃花林里睡觉,做个梦都是充满香气的。 突然,脸颊上的香软花瓣触感改变了,随即而来的是粗糙的湿漉漉的大刷子刮过脸颊。花娴不耐烦的用手挡了一下,手背上也挨了一下又湿又粗糙的大刷子。 花娴一激灵的醒了,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狗脸! 搅醒了花娴香香美梦的果然是大黄狗! 果然又是这只不懂避嫌的大黄狗,好歹它也是个老么咔嚓眼的公狗,天天对着自己这个娇嫩的脸颊舔来舔去,还要不要狗脸了! “红烧肉和大肉骨头好吃吗?那可是我专门从知味斋给你打包回来的,我对你好吧?行了你走吧,我接着睡了。困……” 花娴打了个哈欠,推开大黄狗那张贴近了的放大的脸。 “娴主子,快起来,有正事儿!”大黄狗用脑袋拱了拱花娴的肩膀。 花娴抬眼望向窗外,院子里黑漆漆的。 “什么时辰了啊?” “时辰?”大黄狗愣了一下,偏着狗脸思索后,试探着说:“这会儿兰花苑那个姨娘带着丫鬟悄悄去花园了,我听三花猫说,有人约她子时去后花园莲池湖心岛的观星亭上约会,那么,这个时辰约莫是快子时了吧。” “你说的正事儿就是柳姨娘要去观星亭与人私会?”花娴顿时来了精神:“那还不快点!咱们得去看热闹,顺便,找个借口把那个什么小公孙府的庶长子公孙无虑也喊来,让他去捉个奸。这一家子从上到下都不是好东西,要是能扳倒一个,对公孙白那厮来说,都能减轻点压力。” 花娴兴奋的穿外衣,还不忘八卦一下:“对了,奸、夫是谁?” “……”大黄狗呆了呆:“三花猫没说见着了什么人。” “什么?”花娴系衣带的手停了下来:“没见着外男?没见着你怎么知道柳氏跟人有约会?” “三花猫说,它在兰花苑的墙头上打盹的时候,突然起风了,然后它就想找去屋檐下找个地方避风。它跳到走廊的时候有一个匕首顺着主屋的窗户射过来,钉在了一个雕花的木花架上。真的好险,要是三花猫再多跑几步,说不定那匕首就会伤着它了。三花猫被匕首吓着,就留心躲在窗户底下听了会儿动静。只见那匕首上面还钉着一张字条,三花猫听见柳姨娘念出来,是有人约她子时去观星亭相会。” 花娴悉悉索索的穿衣服鞋袜,明月和细雨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到穿戴整齐的花娴,两个侍女愣住了。 “姑娘可是饿了?是要吃些糕点还是要奴婢着人去松竹轩小厨房做些宵夜?”明月试探着问。 “宵夜不吃!明月,去,喊上公孙白,咱们捉、奸、去!” 花娴想象着柳韵兰和奸、夫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小公孙府众人那一脸便秘的尴尬状,柳韵兰矫揉造作的抱着公孙无虑的大腿哭泣,什么悔不当初啊,或者是干脆推给主母林雨珊,说自己是遭人陷害,再然后,公孙无虑最好把这两个女人都处置了。 嗯,林霜儿那个小绿茶最好也顺道被撵出去,哈哈哈哈哈,只留个目前看来人畜无害的曹翠翠,谅她曹氏一个人也翻不了天。然后花娴再好生看管着公孙白的这个渣渣便宜大伯,不让他暗中残害公孙白,想来公孙白这厮就能平安长大了吧。 花娴在脑海中过着这一帧帧画面,越想越美,忍不住笑出了声。 明月和细雨还在怔愣,花娴便自己去开门:“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明月和细雨面面相觑,也没有多问,主子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只管听命就是了。 花娴跳着脚跑下台阶,抬眼望向院子,愣住了。 只见公孙白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月色皎洁,树影斑驳。微风中,公孙白的影子在地上拖得长长的,被夜风撩起的衣摆的影子在地上飘来飘去。 花娴皱起眉头,对公孙白有了些许怀疑:“白哥哥?你怎知我要去寻你?” “算出来的。”公孙白老神在在的回答。 花娴瞬间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行吧,”花娴不想与他在此事上浪费时间:“咱们快点去莲池,柳韵兰和奸夫约了子时在观星亭相会。” “不许去!” “哈?”花娴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许接近莲池。” “为什么?我以前经常去莲池荡舟,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去?”花娴搜索了原主的记忆,原主花娴的确经常一个人在莲池泛舟,也经常去湖心岛上玩耍。 虽然近来花娴感觉到莲池有异动,可是近几日,那种奇怪的不安感消失了。 “娴儿,听话,你先回屋睡觉,柳韵兰的事你就别管了。” “白哥哥,你听我说啊,我得到可靠消息,柳韵兰要在子夜时分和奸夫见面,地点就在观星亭!咱们现在就去捉住他们,这个女人最有心机,是这个府里最坏的人,把她扳倒了,以后就少了一个人害你了!” 小姑娘认真的抬头对公孙白晓以大义。 公孙白心下了然,原来花娴是为了保护他才要去捉柳韵兰。 公孙白心里暖暖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花娴毛茸茸的小脑袋。 所有人肉眼看不到的是,随着公孙白的动作,一个金色的手掌隐隐的融入了花娴的头顶。 “娴儿真乖,白哥哥知道你是要保护我,娴儿放心,白哥哥不需要娴儿的保护,这一世,白哥哥会保护娴儿。” 公孙白温柔的语气和宠溺的眼神让花娴这个万年老花神心里打个个冷颤。 真是恶寒啊,自己这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神仙居然被一个凡人小奶狗表白了。 花娴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手心里柔软的触感陡然消失,公孙白留恋的轻轻握住手掌,回味了刚刚的触感。这小脑袋真好摸,下回多摸摸…… 花娴今晚会去莲池的确是公孙白推算出来的,莲池底下的那个东西前几日对花娴和明月细雨施展了幻术,公孙白便对那东西施以了小小的处罚,给那东西下了一个禁锢术。 果然那东西安静了几日,可是,公孙白推算出今夜子时那东西似乎会得到一个契机挣脱禁锢术,公孙白担心此事会波及花娴,便提前来堵住花娴禁止她接近莲池。 只是,实践证明,即使是神,也无力改变一些必然发生的事情走向…… 第30章 弑神笺 花娴嘟着小嘴提出抗议:“不嘛不嘛,娴儿就要去抓柳姨娘!” 反正在公孙白和所有人的眼中,花娴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那么她就拿出小奶娃的优势撒娇卖萌。 公孙白摇了摇头,叹口气走向花娴。 公孙白伸出手,待花娴以为小娇夫要妥协牵着她的手一起去莲池的时候,公孙白迅速一个掌刀劈向花娴的后颈。 花娴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就软绵绵的晕倒在了公孙白的怀里。 公孙白把花娴抱起来放回床上,吩咐明月和细雨伺候花娴休息,便踏着月光朝莲池走去。 夜晚的花园更加寂静,公孙老宅的院子是就着栖梧山的山体修建的,莲池也是山脚下的天然湖泊,子时正是阴阳交接之时,神秘人选择这个时候约柳韵兰去观星亭,只怕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柳韵兰只带了梅香赴约。 这主仆二人显然已经到了多时,柳韵兰被白天的匕首传信和张大壮的挟制惊吓住,此时仿若惊弓之鸟,只要周遭有任何动静她都能吓得跳脚。 柳韵兰对着宽阔的湖面犹豫着,莲池很深,据说千年来曾淹死过不少在池中戏水之人。 一阵风吹过湖面,已经接近中秋,芰荷残影映在被风吹皱的清波涟漪中,此间美景给人的观感不是岁月静好,反而是暗藏危机的诡异感。 “姨娘,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梅香吓得牙齿都打颤。 柳韵兰抬眼望向湖心岛,观星亭的暗影在夜里看来更有威压感。 想着那个匕首上的字条,以及逃窜出去的张大壮,柳韵兰不敢怠慢,银牙一咬:“梅香,去找一艘小船,我们划去湖心岛。” “姨娘,三思啊……” 梅香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快去!” 梅香只能战战兢兢地去把拴在树桩上的一条采莲小舟解开。 梅香先自己爬上小舟,再扶着柳韵兰踏进去。 柳韵兰因为紧张,上船的时候手背在船沿上剐蹭了一下,偏偏这条船是旧船,船沿是有铁钉裸露了出来,柳韵兰手指被刮伤,血顺着船沿流到了湖面。 没有人发现,湖面上的那一点点血迹居然氤氲成一条细细的红色血线,慢悠悠弯曲曲的往湖底钻去…… 正当小舟要划出去的时候,公孙白抱着膀子出现在湖边:“我要是你,此刻就绝不会去湖心岛。” “是你!”柳韵兰正拿着帕子包扎受伤的手指,见公孙白出现,便心思转了转;“小崽子,原来是你送的字条?” “柳姨娘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公孙白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望向柳韵兰。 “深更半夜,你一个小娃娃不去睡觉,来莲池作甚?”柳韵兰决定先发制人。 “深更半夜,柳姨娘一个后宅妇人不去睡觉,来莲池作甚?”公孙白学着柳韵兰的语气回怼过去。 “你……” 柳韵兰正要动怒,突然,刚刚还平静的湖面剧烈动荡起来,只见湖心有一股巨浪从湖底翻涌出来,像一面墙一样远远的朝着柳韵兰所乘坐的小舟推过来。 柳韵兰和梅香吓得麻了爪,顿时身体僵硬忘了反应。 公孙白暗叫一声不好,便顾不上在柳韵兰面前藏拙,施展轻功,一手一个把柳韵兰和梅香拎到了岸上。 三人的脚刚接触地面,柳韵兰和梅香乘坐的小舟就被那个巨浪翻到了湖底。 柳韵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扶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 公孙白背着双手望向湖面,这个东西居然解除了自己日前下的禁锢……到底是靠得什么? “姨……姨娘,你,你没事吧……”梅香吓得直哆嗦,还是没忘记自己身为奴婢要去安慰主子。 公孙白转身看向柳韵兰,视线落在她包扎着手帕的伤口上,原来如此! 原来,这东西是靠着活人的血而得到了能量,那么,这东西刚刚的目的是想把柳韵兰和梅香翻到湖底去做“活人生祭”! 靠着“活人生祭”提升法力的物种……是它!它居然,还活着…… 公孙白不禁庆幸,自己及时把柳韵兰和梅香救了下来,若是让这东西得到祭品,那么它提升的速度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 虽然自己并非解决不了这东西,可是,氐土貉已经出现,他目前不能分心处理其他…… 柳韵兰稍微缓过来,见公孙白在望着自己发呆,还以为他在懊悔刚刚在自己面前暴露了身手。 柳韵兰撇撇嘴:“你放心,少家主,你此番救了妾身,出于道义妾身也不会向老爷多嘴。你会不会功夫,妾身不知道。” 公孙白勾了勾嘴角:“柳姨娘果然是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只是,你为何要拦我去湖心岛?莫非你早已预知妾身会在莲池遇险?” “柳姨娘真是好想象!在下若有这个本事,如今小公孙府众人还能在老宅称呼在下为‘少家主’吗?”公孙白的逻辑重音放在了“少”字上。 公孙白的话让柳韵兰脸上火辣辣的,是啊,自己这一大家子可不就是欺负人家年幼便鸠占鹊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硬是把人家名正言顺的“新任家主”称为“少家主”。 “柳姨娘,莲池是我母亲极为在意之处,我不希望有外人打扰我母亲的平静。”公孙白的语气听起来有着孩子对母亲思念的淡淡忧伤。 原来如此!公孙白的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周芷鸾生前的确不允许闲杂人等染指莲池和湖心亭。柳韵兰闻言便对公孙白放了心。 这边,公孙白凭借神格的推算预知,把莲池异动最大限度的化解掉了。 然而,公孙白不知道的是,他前脚离开玲珑阁,后脚就有人站到了花娴的床前。 来者是一个戴着鬼刹面具的黑衣人。 黑衣人望着被公孙白劈晕后陷入沉睡的花娴,摇了摇头:“啧啧,真是可惜了一个好好的美人胚子。怪只怪,你不该卷进来……罢了,让你在睡梦中离去,想必你不会有太多痛苦吧……” 黑衣人弯曲手掌,在掌心凝聚出一团紫色的雾气,紫色雾气中还隐隐透着黑色的烟雾。 “死在失传已久的上古‘弑神笺’上,桃花神,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黑衣人手心的雾气渐渐凝成一张信笺形状的薄片,大喝一声:“弑神笺出,神魂消散,轮回无皆,杀!” 薄薄的被黑烟包围的紫色“弑神笺”带着肃杀之气投掷向花娴的头顶。 当“弑神笺”即将击中花娴的时候,花娴的头顶突然弹出了一道金色的手掌形状的盾牌,“弑神笺”和“金手掌盾牌”撞在一起,“砰”的一声,“弑神笺”被撞得四分五裂,渐渐化作黑烟消散不见。而那个金色的手掌只是轻轻抖了抖,又慢悠悠的退回花娴的头顶,隐没不见了。 黑衣人被反噬的吐了一口黑血。 “好一个白龙天孙白辰锦!什么天界第一纨绔,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没想到你居然给桃花神留了一道保护禁制。”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黑衣人不甘心的看向依然熟睡的花娴,也只能咬咬牙,一翻身,从窗口翻出,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明月推门进来,先查探了一下花娴的床铺,见花娴安然无恙在鼾睡,便松了口气给花娴掖了掖被角。 明月见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只道是自己和细雨忘记关了,便把窗户关好,轻轻的带上门出去了。 院子里,风渐渐止了,公孙老宅依然在沉睡,月色柔美,看起来,一派岁月静好。 第31章 张大壮现身了 袁昱青和水沅沅在公孙老宅住了三天,期间公孙无虑求见过好几次都被袁昱青拒见。 林霜儿因为林氏面馆一案低调了好一阵,不敢再跟花娴捣乱,大厨房也难得的没再克扣花娴的伙食。 花娴和大黄狗吃得顺心,也就没再去松竹轩借用小厨房。 继栖梧山寻宝失败归来后,花娴想重振旗鼓再去一次栖梧山麓。主要是,花娴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试一试自己的神格究竟觉醒了几层。 大黄狗在花娴的好一番“画狗粮”中,答应午饭后驮着花娴再上一次栖梧山。 于是,一人一狗悄悄的顺着狗洞爬出了老宅。 花娴不知道的是,待她和大黄狗蹑手蹑脚的爬出老宅后,明月和细雨对视一眼,轻轻一跃翻过围墙,悄悄的尾随在花娴身后保护她。 明月和细雨本就是公孙暗卫营“双子营”出身,虽然她们以大丫鬟的身份被安排到了花娴身边,但是此番做回暗卫的日常工作对二人来说游刃有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海棠苑内,林雨珊守着一桌快要冷却的饭菜,焦急的等待这公孙无虑的到来。 自从前几日宣扶使袁昱青大人把状告林氏面馆为弟弟申冤的张大山收监后便再无动静,这对于林氏面馆的涉案人来说,简直像是刀架在脖子上悬而不落,让人在等候的过程中被无边的恐惧折磨着。 林雨珊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公孙无虑爱吃的菜肴,着人去书房请公孙无虑。 林雨珊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求老爷保住自家二哥。 林雨珊的陪嫁大丫鬟秀珠亲自去请公孙无虑了,另一个陪嫁丫鬟秀禾留在海棠苑伺候着。 眼见饭菜的热气全无,秀禾开口道:“主母,奴婢着人把饭菜再热一热如何?” 林雨珊木然的点头,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公孙无虑被各种事务绊住脚的画面。 在林雨珊的想象里,公孙无虑要么是在书房里与幕僚商议生意而没空过来;要么是去松竹轩求见宣扶使大人被耽误了;更或者,公孙无虑被柳韵兰那个贱人请去了兰花苑;甚至,林雨珊连公孙无虑在花园偶遇曹翠翠,被曹姨娘请去紫藤苑,然后那个昔日的“豆腐西施”用一碗豆腐脑唤醒了公孙无虑对她的旧情,于是公孙无虑顺势答应今晚留宿紫藤苑也想到了…… 就在林雨珊胡思乱想的时候秀珠回来了。 林雨珊期期艾艾的看向秀珠的身后,见并无公孙无虑的身影,脸瞬息就耷拉了下来。 “主母,老爷他并不在府里,门房说,老爷一大早就出门了……” “出门了啊……”林雨珊见自己瞎想的那几种可能性都没有出现,心里反而有了一丝退而求其次的舒爽。 “那主母,这饭菜……” “把西湖醋鱼、剁椒鱼头、荷塘月色和红烧狮子头拿去热了,其他的菜,倒了喂狗吧。” 林雨珊留下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让倒了喂狗的都是公孙无虑爱吃的菜。 这个男人并不把自己当回事,要不是自己有求于他,那么,她也不会把这个狼心狗肺的薄情男放在心上! 自打成亲第二日,公孙无虑逼迫自己喝下柳韵兰和曹翠翠的妾室茶的时候起,公孙无虑这个男人在林雨珊的心里就已经死了。 她讨好他,假装在意他,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嫡子公孙焱谋求一份嫡子应得的尊贵! 公孙无虑的确是一大早就出门了。他是被气得出门的。 一大早,公孙无虑难得亲自吩咐柳韵兰让大厨房做上一桌丰盛的早餐,然后他带着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端着装了各色早点的食盒去了安顿宣扶使大人的客院。 然而,就在一众仆人面前,公孙无虑被宣扶使大人拒见了! 不管怎样,他现在好歹是公孙老宅的“代家主”,宣扶使大人下榻公孙老宅,居然忽略他这个公孙世家的实际话事人! 叔可忍婶不可忍! 公孙无虑让丫鬟小厮把为宣扶使大人精心准备的早餐全部倒了喂狗! 于是,在公孙无虑和林雨珊这对小公孙府的家主和主母的交待下,大黄狗从早饭到午饭吃了个撑。 公孙无虑吩咐套车,他准备去衙门拜访一下知州大人季淮安。 就在公孙无虑的马车即将驶入主街的时候,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摔在了公孙无虑的马车前。 车夫慌忙勒住了马的缰绳,好险,差一点就从这个男人身上碾过去了。 “怎么走路的!找死啊!”车夫怒骂道。 倒在马车前的男人也吓坏了,当男人抬头与车夫打个照面的时候,车夫惊呆了,指着这个男人的脸:“你,你你,居然是你……” 男人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就跑…… 车夫结结巴巴的跟公孙无虑汇报:“老,老爷,张大壮!是张大壮啊!这个人是张大壮!” “什么?张大壮?追!” 张大壮都快哭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人从城西破庙里掠走,然后被关押在一个小黑屋里好几日,再然后就没人搭理他了。 这些日子张大壮虽没受什么折磨,可是那种不知道白天黑夜的日子实在是折磨人。 尤其是这两个看守每日只给张大壮提供粗粮饼和清水,自己却天天在门口吃烧鸡呀大肘子之类的,那肉香味都快把张大壮馋哭了。 这日张大壮好不容易趁看守吃坏了肚子抢茅房的时候偷跑了出来。 那两个看守在着急上茅房解衣服的时候还从身上落下了一个金钗和一只金镯子,张大壮逃跑时就顺手也捡走了。 张大壮本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了,却不料在大街上被人绊了一跤摔到了一辆马车前。 而这辆马车里坐着的好巧不巧就是他栽赃陷害的林氏面馆老板的姻亲! 张大壮的两条腿哪里跑得过马车,不一会儿就被抓住了。 车夫和家丁把张大壮捆得结结实实,堵了嘴丢到马车里。 “去小公孙府!”公孙无虑狠狠地踢了张大壮一脚,嫌弃的挪到马车一边,尽量离这个衣衫褴褛的臭烘烘的男人远一些。 街边窄巷里,清风抱着膀子斜倚在墙上,见载着张大壮的马车掉头朝着小公孙府的方向驶远了,清风冷笑一声也回去给公孙白复命了。 兰花苑,梅香正在给柳韵兰的手指上换药,公孙无虑一脚踢开了房门。 柳韵兰吃了一惊,然后就娇嗔的瞪了公孙无虑一眼:“老爷这是在哪儿吃了邪火,没见妾身的手受伤了吗,老爷不安抚人家,还在这里吓唬人家。” “都下去!” 见公孙无虑脸色不虞,梅香和其他小丫头都吓得赶紧退出去,还贴心的关紧了房门。 “老爷——”柳韵兰拖长音的立起身,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公孙无虑身边:“老爷把丫鬟们都赶出去了,是要亲自给妾身上药吗?” 公孙无虑见柳韵兰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的往自己身边蹭,却没有如往日那般被她哄了去。 公孙无虑想起张大壮在小公孙府地牢里的交代,再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怒上心头,抬手就给了柳韵兰一个大嘴巴。 柳韵兰冷不迭的挨了一巴掌,本就没有心理准备,再加上公孙无虑这一巴掌打得着实狠,柳韵兰整个身子都被掀翻在地,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柳韵兰跌在地上扶着脸颊,眼角含泪,不可置信抬头望向公孙无虑:“你,你居然打我?” “啪嗒”一声,有东西扔在了柳韵兰脚边。赫然是“张大壮”从柳韵兰身上强行撸走的金钗和金镯子…… 第32章 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柳韵兰是亲眼见到“张大壮”从自己这里抢走了金钗和金镯子,眼下这两样首饰出现在公孙无虑的手里,她就知道张大壮这个王八蛋显然是把她供出来了。 柳韵兰面露颓色:“老爷您都知道了……张大壮他……” 见柳韵兰承认,公孙无虑怒急攻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公孙无虑一个踉跄倒在地上,痛苦的抓挠着胸口。柳韵兰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扶住公孙无虑;“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啊!传府医!” 一阵兵荒马乱后,府医取下公孙无虑身上的银针,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柳姨娘,老爷已无大碍了,只是老爷今日急火攻心,伤了元气,这阵子尽量不要让老爷再受刺激。” 府医开了方子,梅香跟着去抓药,柳韵兰使个眼色给邱嬷嬷,邱嬷嬷带着所有丫鬟退出去,小心的关上房门。 柳韵兰温柔的用帕子拭着公孙无虑脸上的汗:“老爷,您别生气了,都是妾身不好,不该与主母斗气,让人跟林氏面馆开玩笑……” 好好的人命官司被柳韵兰说成了“开玩笑”,想必在柳韵兰眼里,人命的确不算什么,一句轻飘飘的“玩笑”就想揭过。 公孙无虑闭了闭眼,偏巧在他心里,像张大壮、王翠花这样的贱民的确是人命不值钱。所以,当初他与柳韵兰能够勾搭到一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和她是同类人! 可是,公孙无虑想到了那两件首饰从张大壮身上搜出来的情形,便忍不住又要动怒。 在小公孙府地牢里,公孙无虑恼怒因张大壮的“诈死”而使自己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便着人先把张大壮痛打一顿再问话。 谁知家丁在扒掉张大壮外衣的时候,一支金钗和一个金镯子掉了出来。 这两件首饰对于公孙无虑来说是非常熟悉的,这是他亲手买来送给柳韵兰的。还记得他为柳韵兰簪上这支金钗的时候,柳氏柔若无骨的倒在他的怀里,极尽温柔的感谢他的心意…… 可是,现在这两件首饰居然从这个肮脏的男人的怀里掉出来! “小兔崽子!居然还偷了这么贵重的首饰!你可知就凭这两件首饰的价值,你这辈子都别想从牢里出来了!” 一个家丁从地上捡起首饰,他不知道这两件首饰的主人正是自家柳姨娘,为了在老爷面前邀功,就开口恐吓了张大壮几句。 宋朝对于偷窃的量刑是按照失窃物品的价值而定罪的,柳韵兰的这两件金饰用料都很足,工艺也繁琐精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张大壮若是被安上了偷盗罪名,可不是要把牢底坐穿。 张大壮吓坏了,这他可不能认啊!要说偷盗首饰,他还真是冤,因为这的确不是他偷来的。 “不是,不是我偷的,我没有偷首饰……” “你可别说是你捡来的。”家丁似笑非笑的把首饰呈递到公孙无虑的手中:“老爷,您看这首饰,做工如此精细,必不是凡品。” 当然不是凡品,这可是他公孙无虑为了博美人一笑,特意着人从京城寻来最新的首饰样式,请了楚州最大的银楼“琳琅阁”定制打造的。 公孙无虑看着这两件首饰,脸越来越黑。落在张大壮眼里,俨然就是这“捡来”的首饰价值很高,足以让他获得最高的量刑。 张大壮眼珠一转,决定编造一个听起来似是而非的故事蒙混过去。 他本就是个街溜子,多年来混迹于各种场所,风月故事别说听的多,就是自己亲自参与的也经验不少。 张大壮打定主意后便认认真真的给公孙无虑磕了几个头:“老爷,老爷,小人招供,小人全都招了!” “说!” “这两件首饰,是小人的一个姘头赠予小人的……” “放屁!”公孙无虑闻言怒砸了手中的杯子。 张大壮吓得全身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老爷,老爷,小人没有撒谎。是,是有一位夫人,有一次找到了‘柳梢楼’,说,说是她家中夫婿不,不行……便想,便想来柳梢楼找个小倌换换口味。刚巧那日,小人去‘柳梢阁’寻一个好友,便,便被那妇人瞧见,许是那妇人在此事上吃惯了山珍海味,也想换换乡野粗粮尝尝……于是小人就被那妇人拉进了雅间。那妇人见小人生得粗壮,说,说与他夫婿果真不是一个口味,就,就与小人春宵一度……事后,那妇人对小人的工夫很是满意,便赏了小人这两件首饰……” 张大壮虽是满口胡诌,但是他说的这个“柳梢楼”公孙无虑却是知道的。 “柳梢楼”顾名思义取自“月上柳梢头,人月黄昏后”,做的也是风月生意。只不过,这柳梢楼里没有姑娘,清一色都是从各地寻来的俊俏郎君。 楚州城的柳梢楼名声很大,莫说是楚州境内好男风的权贵,甚至东京都常有权贵慕名而来挑选自己心仪的小倌温存一番。 既是小倌楼,那么除了好男风的权贵,也偶尔会有一些戴着帷帽幕篱的贵妇人乔装打扮来此处偷腥。 公孙无虑瞟了一眼张大壮,这厮宽脸阔嘴,身材高大,皮肤粗糙,长相着实潦草,但也正是如此,便符合了张大壮胡诌出来的那个“换个口味”。 公孙无虑心中醋海翻腾,想着自己千娇百媚的柳姨娘在这个肮脏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还要编排他“不行”,心里像吞了一只苍蝇的恶心。他真是怒极了! 公孙无虑压下怒火,用尚存的一丝理智咬牙切齿的问:“你口中那妇人,生得何等模样?” 张大壮早就料到会有此问,所以也就打好了腹稿。楚州地界虽是中原地带,但也靠近南方,此地妇人多半生得婀娜多姿,口音虽不是吴侬软语,但也多是温柔端庄。 可是,既然能去柳梢楼寻欢的妇人,又不能太端庄。于是,张大壮就说了个模棱两可:“那妇人的模样,小人没有看清,只因那妇人怕暴露身份,屋内没有掌灯。但是小人知道那妇人身量娇小,皮肤光滑,身材很匀称,腰里没有赘肉,但是其他地方却珠圆玉润……” “来人,给我打!狠狠的打!” 公孙无虑这是真的忍不了了,好巧不巧,张大壮随口胡诌的“楚州贵妇特征总结”的模样,真真是和柳韵兰一模一样,全无二般! 柳韵兰无辜躺枪!且是全中! 公孙无虑只觉得自己头顶一片青青草原,瞬间五雷轰顶! 第33章 墨蛟一族 公孙无虑躺在床上,哆嗦的抬起手想撕烂柳韵兰那张千娇百媚的脸。 柳韵兰只以为公孙无虑是恼怒她设局陷害林氏面馆而动怒,旋即握住公孙无虑的手:“老爷,可千万不可动怒啊,韵兰不该瞒着老爷做下这些事,就算老爷不处置韵兰,韵兰也没有脸面继续赖在老爷身边。只是,只是老爷眼下病了需要人伺候,老爷就算再不喜妾身做下的事,也请老爷为了自己的身子暂且别跟妾身一般计较,一切权等老爷养好了身子再来分说责个……” 柳韵兰只是实话实说,听在公孙无虑耳中却是:“老不死的,你现在病了,要是再找我麻烦,仔细我让你养不好病。” 柳韵兰这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直气得公孙无虑嘴唇颤抖,流下恶心的粘粘唾液。 柳韵兰还以为公孙无虑是在护着林氏,所以才对她不依不饶,便也有些恼怒了。 柳韵兰似笑非笑的看着公孙无虑:“老爷还是仔细点自己的身子,别忘了府医刚刚交待的,老爷要是再动怒,搞不好会落下偏瘫……” 到底还是同类了解同类,柳韵兰这几句话可算是“对症下药”了。 公孙无虑深吸几口气,勉强算是平息了下来。 柳韵兰见状,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再说花娴带着大黄狗再一次进到了栖梧山,此时已临近中秋,山上的果子也多半成熟。花娴不再是数月前那个吃不饱饭的小可怜,便对这些果树失去了最初的热情。 “我说娴主子,咱们是要找什么呢?是梨子不好吃吗?还是桃子不香甜?” “别急,我们再找找。”花娴是想找合适的东西来试一试自己神格觉醒的程度。眼下野果多半都已成熟,催熟什么?总不能把熟透了的果子给催烂了吧。 “那去哪儿找?”大黄狗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再往深山里走一些。” “我说小祖宗,要走你倒是走啊,那你下来自己走啊!不带这么欺负狗的。” 大黄狗快哭了。自打进山,花娴就一下子跳到了它的背上,薅着它的颈毛,它也不敢使劲甩她下来,一则是怕把她甩下来摔伤了,二则是怕花娴薅下它一撮毛来。 好家伙,这翻了大半天的山,花娴有坐骑自然是不累的,可大黄狗快累趴了。 “天狗,到了那块大石头我就下来。”花娴指着前面的一座巨石林说。 这片巨石隐藏在一片浓密的野果树林后面,还有一些灌木丛挡着,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从山间小路往巨石林走去的路还真不好走,好在大黄狗是动物,这种山路对它来说困难并不大。 大黄狗驮着花娴顺利通过陡峭的坡地,爬到了灌木丛前。 “娴主子,这灌木丛得靠你自己钻过去了,我要是带着你钻过去,只怕藤蔓会划伤了你。” 这倒是实话,大黄狗是穿皮草的,它不怕这些刮人的灌木丛,但是花娴的细皮嫩肉是经不起这般折腾的。 花娴从大黄狗背上滑下来,脱掉外衣把裸露的皮肤包裹的严严实实,对大黄狗点了点头,大黄狗便钻进了灌木丛开道,花娴也一猫腰跟在大黄狗屁股后面钻进了浓密的灌木丛。 明月和细雨从树梢翻下来,花娴钻入灌木丛就不见了,她们也只好顺着花娴爬过的痕迹钻进去找她。 等明月和细雨爬出灌木丛时,只见眼前是一片错综复杂的巨石阵。这些大石头被削成形态各异的柱子,按照未知的阵法排列。 此间别说是花娴了,就连大黄狗的身影也寻不着。 “坏了,你我闯下大祸了……”明月腿一软,差点瘫坐到地上。 “明月,要不,要不咱们喊一喊姑娘,兴许姑娘能听见会回应一声?” 明月和细雨也别无他法,只能试着喊一喊花娴,然而,回应她们的只有巨石阵里的回声,还有林间穿梭的山风…… 再说花娴和大黄狗钻出灌木丛之后,入眼可见的也是这片巨石阵。 花娴却是激动起来,这个阵法她太熟了,她的仙桃林里有一片桃树就是按照这个阵法种下的,还是她亲手种下的。 要说这个阵法的出处,还要追溯到上古时代。那时候天地间还是一片祥和,天地之间由龙族和凤族共同掌管。 彼时的仙界、魔界和人界并没有太严苛的界限,三界之间不仅开设商市互通有无,甚至还有跨界通婚的。 花娴那时候还小,大概相当于人界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嘴馋贪吃的年龄。 有一次魔界开市,花娴去魔市上玩耍,吃中了一种用鲜果制作的酪浆。 卖酪浆的摊主是一个与花娴年纪相仿的魔族小男孩,男孩长得很好看,皮肤是古铜色的,挺翘的鼻梁,饱满的嘴唇,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睫毛长长的像太阳花一样,一头卷曲的栗色长发,头顶上长着一个黑紫色的锃亮的犄角。 男孩的身量比花娴略高一些,宽肩窄腰,身材匀称,少年的脊背挺得直直的,看起来既有气质又有一种尊贵的气场。 花娴很喜欢吃这个小摊铺上的酪浆,酪浆有好几种口味,搭配了不同的魔果。 “你的酪浆做得真好吃,但是全部都是使用的魔果,你有没有试过使用仙果呢?” 花娴提出的问题让小男孩愣了一下,男孩低垂眼帘想了一下,然后认真的说:“仙果没有试过,主要是魔界中人去不了仙界,不像你们仙界人可以随意往来于三界。” 男孩这样一说,花娴便想起的确如男孩所言,虽说三界可以互市,但也只是限于魔界和人界的相互开放,要是想去对方的市集,只需要“通界文牒”就可以相互到各自的地盘走动,但是仙界却不对魔界和人界开放。 仙界之人可以随意去往魔界和人界,甚至连“通界文牒”都不需要检查,只需出示一下“仙牒”即可。 所以,在这魔市上,若想得到仙果,除非仙人提供,否则魔界中人还真得不到仙果。 花娴想了想,便对男孩说:“如果我给你提供仙果,你可不可以教我做这种酪浆?” 花娴说完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花娴的小馋猫状逗笑了男孩,男孩双手交叠,行了个魔族的友人礼:“我叫蛟冉,是魔族的墨蛟一族,你叫什么?” 花娴闻言有些惊讶,墨蛟一族是魔族的王族,那是魔族尊贵的存在,但不知这个小墨蛟族人为何会沦落到在魔市上售卖酪浆为生。 “我叫花娴,是天界的桃花神。”花娴双手交握于胸前,给蛟冉回了一个仙界相互问候的手势。 就这样,幼年的桃花神花娴和幼年的墨蛟族人蛟冉成了朋友。 每每等到魔市开市,花娴就眼巴巴的站在街市上等蛟冉出摊子。 花娴给蛟冉带来了从仙果林里采摘来的各类仙果,蛟冉也给花娴制作了各类的仙果酪浆。 蛟冉甚至还尝试着用仙果和魔果混合在一起制作出什锦酪浆,味道居然也是出奇的美味。 花娴和蛟冉的友谊很稳固,维系的原因也很简单:一个爱吃,一个爱做。 但是花娴是手残党,无论蛟冉怎样手把手的教,花娴都学不会制作酪浆。于是,花娴便生出了想邀请蛟冉去仙界做客的念头,这样就不用等待魔市开市了,她啥时候想吃酪浆了啥时候就邀请蛟冉去自己的仙桃林。 蛟冉还真想出了办法! 在天地初成的时候,三界还没有区域划分,天地之间是一片苍茫的混沌空间。后来天地生出灵智,便衍生出各种空间。 为了给各类生灵划分生存栖息之地,远古上神们研究出了一些阵法结界用来封印空间。 那么,有封印空间的阵法,自然也就有联通空间的阵法。 蛟冉拿出了一个残破的原石简给花娴看,这里面有墨蛟一族保存下来的上古阵法残片。 也算是花娴和蛟冉都是人中龙凤,一个仙界的小孩和一个魔界小孩一起研究了数月,居然还真补齐了这个残阵。 花娴在自己的仙桃林里按照阵法种出了一片桃树,这个桃花阵就是开启魔界和天界通联的空间裂缝。 蛟冉要是想来仙界找花娴,只要两人在裂缝的两端同时催动阵法,就可以往来于仙界和魔界。 然而,待花娴用术法催生桃树生长,通联阵法长成的那天,战争爆发了! 就是十万年前的那场着名的“龙凤之争”! 这场战争本是龙族与凤族争夺三界主导权,却差点给三界带来了灭顶之灾。 也是从那天起,花娴再也没有见到过蛟冉。 第34章 花娴失踪 甫一见到这熟悉的阵法,花娴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虽然最初和自己一起补齐这个阵法的原主人已经消失了十万年,但花娴总觉得他一定还活在三界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蛟冉,那个做得一手好酪浆的笑起来很温暖的魔界王族小男孩,花娴相信,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他们还会见面。 大黄狗浏览着这些看起来凌乱摆放的巨石林,啧啧称奇:“娴主子,你说这些石头是什么人摆在这里的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花娴也很想知道这个阵法是谁布在这里的。 蛟冉说,这个古老的联通阵法是某位上古神所创,后来随着上古神的陨落,阵法也就失传了。墨蛟一族所保存的残片是这个古老阵法留存在世间的唯一孤本。 对啦,既然是通联阵法,那么眼前这个以石林复刻的古老阵法通联的时空缝隙是通往何处?如果催动这个阵法,是不是就可以到达这个地方…… 花娴心里既激动又期待。既然这个阵法已失传,那么能够补齐这个阵法的只有她和蛟冉,这个隐藏在栖梧山山麓的上古阵法是不是联通着蛟冉的下落? 蛟冉,是你吗? 花娴抚摸着眼前的石块,手微微颤抖。 想了想,花娴蹲下身与大黄狗平视,大黄狗从未见过花娴用这样认真而又犹豫的神情看着自己,它的第一反应就是花娴定是在谋划什么不好的事情。 “天狗,我要去一个地方,你,考虑一下是跟着我,还是你自己先回老宅去。” “去什么地方?” “我现在还不知道。” “娴主子你不是说笑吧?” “天狗,我要去的地方,可能会有危险,要不你还是先回老宅吧。” “有危险啊……”大黄狗犹豫了,最初它决定跟着花娴的时候,只是出于有人能听懂自己的语音,这样方便讨要一些可口的食物。可是随着这几个月的相处,大黄狗已经习惯了总是看到这个古灵精怪的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做事又挺靠谱的主子。 但是,至于危险嘛,大黄狗从未考虑过以它和花娴现在的情分,到底有没有到了值得它陪着这个人类母幼崽去冒险的程度。 花娴也看出了大黄狗的犹豫:“天狗,你听着,我从未想过要求你要陪着我冒险,而且我也不会要求你对我有着这个义务。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一个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形的未知地域,你没有必要陪着我去冒险。” “既然是不知道的地方,娴主子你还是不要去冒险了,咱们回老宅好不好?现在也不用饿肚子了,每天还有肉吃,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花娴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天狗,我知道现在的生活跟之前比起来要好很多了,可是,这个石林有可能会带着我去找到我的一个朋友,他失踪了很久,说不定他遇到了危险等着我去救他。” “哦,是你的朋友啊……” “对,天狗,如果知道朋友有可能遇到了危险,我不能不去管它对吗?” 大黄狗点点头,这个道理它懂,它们狗族最懂忠诚。 “天狗,要不这样,你还是回老宅吧,”花娴替大黄狗做了决定:“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为了另一朋友,而把你这个朋友置于危险。你退后几步,我要入阵了,一会儿石林可能会动起来,你退到安全的地方保护好自己。” 大黄狗木然的点点狗头,稍微退后几步,坐在地上看着花娴的背影慢慢走向石林深处。 “朋友,她说,我也是她的朋友……”大黄狗回味着这个人类母幼崽刚刚的话,眼里有了异样的光芒…… 大黄狗知道这个小姑娘的生日就在中秋节那日,眼下这个将将要到六岁的人类母幼崽的身形居然在石林丛中斑驳的夕阳下被拔高了很多。 明明她只是个小女孩,可是大黄狗硬是从她身上看到了成年姑娘都没有的那种从容不迫。 就在花娴的身影要消失在石林中的时候,大黄狗猛然蹿了出去,使出了它平生最快的脚力冲向花娴的方向:“等等我娴主子,既然是我天狗把你驮上栖梧山的,你就不能丢下我,我还得把你驮下山呢。” 花娴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大黄狗,笑得如春花绽放。 待到大黄狗走到身畔,花娴就带着大黄狗继续往石林深处走去。 既是自己补全的残阵,花娴定然是十分熟悉的。花娴找到阵眼所在之处,便让大黄狗咬住自己的衣角千万不要松开,以免一人一狗在时空横流中被冲散。 花娴尝试着催动了阵法。 是的,她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去催动。因为这个阵法需要通联地域两方共同催动,但是只需要共同,并不需要同时。 换言之,只要有一端的阵法已经被催动,那么另一端随时都可以开启这个阵法。 花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阵法就是蛟冉留给自己的钥匙,是让她找到他的钥匙! 花娴双手翻飞,如穿花引蝶般的打出让大黄狗眼花缭乱的手诀,只听得“轰”的一声,石林动了起来,削刻成各种形状的直指天际的巨石迅速移位,速度快得让大黄狗两股战战,生怕被某块大石头撞飞。 “别动!”花娴喝止住了大黄狗的慌乱:“不想出意外就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咬着我的衣角千万不要松开!” 虽然还是那个人类母幼崽特有的奶音,但是花娴此刻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凌厉和严肃。 大黄狗不敢再动,只能闭上狗眼,不看就不怕,不怕就不会乱动,不乱动就不会把狗命交待在此处。 大黄狗闭上眼睛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惊恐使它下意识的张口哀鸣,就在花娴的衣角从它的口中滑落的时候,一双肉乎乎的手臂紧紧的抱住了它的狗头。 花娴在大黄狗吓得松开了咬住她衣摆的狗嘴时正好打完了最后一个手诀,花娴一把薅住了大黄狗的狗头,把狗脖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避免了大黄狗和她被时空横流冲散开。 待到大黄狗和花娴被一股吸力吸走,晃得七荤八素后,一人一狗又被一股惯性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地面不是很硬,软软的,触感是一块草地。 花娴和大黄狗在地上趴了半天才缓过来。 花娴从草地上爬起来,只见眼前是一个被围起来的四周高高的山谷,谷里种满了各色果树,一条小溪从山谷中间流过,溪水清清蜿蜒伸展,溯源望去是一个飞流直下的瀑布,瀑布底下有一汪碧绿色的深潭。 深潭边种满了桃花,此时不知山谷季节,却只见桃花摇曳满枝头,潭水涟漪处飘荡着落英缤纷。 更让花娴惊奇的是,水潭不远处有一个茅草屋,屋后是一片竹林,屋前有几畦菜地,各色蔬菜茁壮生长,烟火气与世外仙气共融,毫无违和感。 再说花娴消失后,栖梧山上的这片石林又神奇的移位回到最初的布局。 夕阳下,石林残影寂静,山风柔煦,仿佛这里从未来过一个小女孩和一条狗,一切痕迹都被抹去,就好像从未发生任何事。 明月和细雨站在石林阵前欲哭无泪。 到底是明月性子沉稳,她最先定下心神,吩咐细雨:“细雨,你速回老宅,将此间事报与公子。我守在这里,若是姑娘有动静,我也好接应。” “是!” 细雨不敢怠慢,施展轻功飞快的向山下掠去。 当细雨带着公孙白和清风返回时,夕阳已经沉入山谷,晚霞的余晖给石林笼上一片血色的寂寥。 公孙白见到石林阵法陡然惊住。 他认出了,让花娴消失的这片石林,俨然是一个消失许久的上古神阵。 第35章 人类母幼崽 花娴和大黄狗对视一眼,一人一狗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片茫然。 “既来之则安之。” 花娴打破了平静,拍拍身上的尘土,决定先去探访一下这个未知的领域。 这个山谷里的瀑布和小溪很是奇特,与别处不同的是,小溪与瀑布虽是同一条水源,却有着不同的温度。 小溪处的水温是夏日那种温热的,不仅如此,水流还在靠近山体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池子,池子里的水温居然是温泉。 温泉边长满了各种高高的灌木丛,仿若给温泉池围了一个屏风,也不知的天然的还是后天种植的。 但是瀑布底下的那个水潭却透着森凉的寒气,温度如同春水初潋。 花娴摸了摸潭水,点了点头,难怪水潭边会桃花盛开,这里的气候俨然就是早春。 花娴带着大黄狗沿着缝隙里开着野花的青石板路去往那个茅草屋。 茅草屋看起来很普通,就是简简单单的农家草房子,堂屋有三间屋子大小,中间是饭厅,也相当于客厅,左右各有一个厢房。院子里还有一个偏屋用来做厨房。偏屋对面是一个鸡圈,里面饲养着一些公鸡和母鸡。 更为精妙的是,此间主人居然在院子里靠近大门院墙之处引了一方泉眼,还是活水! 用几块灰色的大石头削刻出来的一个不规则的水池,底部铺满了鹅卵石,泉眼就在鹅卵石底下。泉水从鹅卵石底往上溢出,又顺着靠近院子那方的一个出水口流出,流出的水被引出院子,直接浇灌到门口的菜地里。 此间主人,真是个妙人! 花娴进了堂屋和偏屋都查探了一番,家具器皿一应俱全,厨房的灶台边也整齐的码放着砍好的柴堆。鸡圈里的鸡群均不急不躁的或是踱步或是栖息,似乎刚被喂饱。 花娴转到屋后,看到了一个修葺得很整洁的茅房,屋后的竹林里还有一些新鲜的竹笋在冒尖。 这里的一切井然有序,看起来,此间主人很是整洁利落。 花娴和大黄狗四处转悠之后,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 于是一人一狗开始期盼此间主人快些回来。可是一直等到月上中梢,花娴的眼皮都在打架,还是不见主人回来。 “娴主子,我饿了……”大黄狗委屈巴巴的趴在地上,把下巴搁在自己的前爪上。 “我也饿了……”花娴有气无力的说。 她现在的身体是一个六岁的凡人小女孩,桃花神花娴可以不用吃饭,但是凡人花娴不吃饭会饿死。 “要不,”大黄狗瞄着鸡圈里打盹的鸡群:“我们先借一只鸡来吃……” 花娴闻言眼睛一亮,随后又快速否定了大黄狗的提议。 “先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一人一狗本着对此间主人的尊重,硬是忍着饿睡着了。 当破晓的第一声雄鸡打鸣传来,寂静的山谷仿佛被解除了沉睡的封印,瞬间各种鸟鸣声响起。 花娴动了动僵硬的手臂和腿,趴着睡着的滋味很是不好受,为了不太打扰此间主人,花娴没敢进厢房睡在床上,而是坐着凳子趴在饭桌上将就着睡了一晚。 相对于花娴的受罪,大黄狗就充分发挥了狗族的优势,睡得那叫一个四仰八叉。 花娴拖着僵硬的腿挪到大黄狗旁边,不轻不重的踢了它一脚。大黄狗懵懵懂懂的睁开狗眼,眼底迷茫显示出睡了一夜它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花娴推开房门,清晨湿润中带着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院子里一夜安稳,没有任何有人闯入的痕迹。 倒是鸡圈里的那群鸡,见天光大亮,慢腾腾懒洋洋的抖擞鸡毛,在一个身量最高大的毛色发亮的枣红色大公鸡的带领下,次第飞出鸡圈,迈着四方步结群走出了院子。 花娴目送着这群鸡走进了门口的菜地里四散开来寻找虫子吃早餐。她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的叫了。 “娴主子,要不,咱们还是先跟这里的主人借一只鸡吃吧……” 大黄狗看着这些水光油亮的鸡群直流口水。 随着大黄狗话音刚落,领头的那只枣红色的大公鸡回头狠狠的剜了大黄狗一眼。 见此,花娴和大黄狗都愣住了。 “娴主子,莫不是,这大公鸡能听懂我们说话?” 花娴叹了口气,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食,趁主人不在借用点吃食还勉强说得过去,偷杀人家的鸡,着实有点过分。 很快,花娴和大黄狗立在厨房的米缸和面缸面前面面相觑。 挺大一个米缸和面缸,里面,空空如也! 大黄狗不死心的说:“娴主子,你再找找,兴许碗橱里能有一些吃食,说不准还有肉菜呢……” 大黄狗说着都流哈喇子了。也不知是饿的还是馋的。 花娴闻言眼里冒出希望的光芒,奔到墙角的碗橱里打开一看,整齐的碗筷餐具摆放整齐,至于吃的,全无! “要不,咱们还是借只鸡……”这次开口的是花娴。 大黄狗眼睛一亮:“赶紧的!还等什么啊!抓鸡去!” 一人一狗摩拳擦掌的往门口的菜地奔去,可出了院子却傻眼了。 “鸡呢?怎么都不见了!都哪儿去了!”大花狗跺脚哀嚎。 花娴也傻眼了,莫说是鸡,就连鸡毛也一根不剩了。 花娴看着园中的小青菜,顿时灵光闪现:“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是人类啊!” “你是人类啊,还是个人类母幼崽……”大黄狗有气无力的接着话。 “我可以吃青菜啊!” 花娴欢呼着奔向菜地:“小青菜们,姐姐来啦!啊呜,想死姐姐了……” 大黄狗留在远处傻眼了,虽然,狗,是杂食动物,可是,只吃青菜的话,狗嘴里还不得淡出鸟来…… 大黄狗欲哭无泪的看着这个人类母幼崽拔了一大把青菜洗净。 这缺心眼的茅屋主人,居然知道在院子里引来一汪泉眼用以解决洗菜吃水问题,却不知道往米缸面缸里填满粮食。 出于不能被饿死的原则,大黄狗哭丧着狗脸和花娴分食了一大盆只放了一点点盐的水煮青菜。 到了晚间时分,院子里有了咯咯哒咕咕咕的动静。俨然是鸡群回来了! 鸡群还是由那只枣红色毛发的公鸡领着,次第飞进鸡圈,然后,三三两两靠在一起,气定神闲的或是踱步或是栖息。 “娴主子,你看这些鸡,似乎不需要主人……” 花娴也看出来了,这些鸡的规律生活作息,完全不像是依赖人类而存活。那么也就是说,此间主人在与不在,不能从此处的家禽状态上看出来了。 花娴径自推开了西厢房的门:“我要进屋睡觉了,你是和我一起进西厢房,还是在客厅睡觉,你选一个。” “啊?这?”大黄狗被整不会了:“娴主子,你不是说,主人不在,客人不能随便使用别人的卧榻吗?” “嗯,所以我进的是西厢房,主人家一般住在东厢房。” “可是……” “天狗,”花娴一脸正色道:“我们还是吃饱睡足养精蓄锐吧,接下来,我们可能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什么意思?” “我们要靠自己想办法离开这个山谷。”人类母幼崽花娴说:“因为,此间主人,可能不在了……” 第36章 两难之局 次日清晨,当鸡鸣声和鸟鸣声响起,花娴就一咕噜爬了起来。 花娴穿上鞋子,顺脚踢醒了睡在她床榻前地上的大黄狗。 一人一狗目送着鸡群在枣红色大公鸡的领头下,有次有序的出去觅食。 “天狗,我们去查探一下周遭环境吧,我看看能不能找到阵眼什么的。” “你那个朋友呢?你不说这个阵法是你的一个朋友留下来的吗?” 花娴皱着眉头:“刚进这个山谷我就感应了,这里没有他的气息,或者,是有他的气息,但是我感应不到……” 花娴有点沮丧,虽然她的凡间行是有神格记忆的,甚至还有一点点法力,但是却太低太低了,低到了她想使用“寻踪术”都不够…… 花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副凡人身躯能不能修行提升法力…… 花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山谷沁人心脾的空气,只觉得经脉畅通,气海润泽。 花娴心念一动,跑到门口的菜地里对着一陇青菜就打出手诀,只见这陇青菜迅速的拔高身形,拔节、开花、结籽、枯萎…… 花娴惊呆了,没想到这个山谷里充沛的灵气居然能让自己提升法力。那是不是说,如果她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就能使用这副凡人身躯来承载自己身为桃花神的一部分法力? 再说到栖梧山巨石阵外。 公孙白艰难的消化了花娴消失在眼前这个失传的上古神阵中的事实后,一言不发,落寞的转身往回走。 明月细雨和清风交换了眼神后,也不敢言语,只能静默的跟在公孙白的身后下山。 “主子……”进老宅之前,清风艰难的开口了:“计划已经启动了,那娴姑娘这边……” 公孙白脚步一顿,清风所说的计划他很清楚。 眼下,张大壮盗走的首饰已经成功离间了公孙无虑和柳韵兰,柳韵兰势必要进行反扑;再加上袁昱青出于“避嫌”而拒见公孙无虑,公孙无虑感觉自己的头顶悬着一把剑随时会掉下来;而林雨珊对自己二哥的担心焦虑也到达了顶点。 这三方的反扑点集合到了一起,那么依着小公孙府这帮人的揍性,破局方案一定是对公孙白下手! 虽然这下手的方式还是未知,但按照公孙白谋算的结果,无论如何,在公孙白的引导下,事情的走向一定会推动公孙白在公孙老宅待不下去。 那么,公孙白就会借此契机让袁昱青带着自己一起去青州。 与袁昱青同行,这是公孙白谋算的目的!也是他必须达成的目的! 袁昱青是二十八星宿的四象之一东方苍龙七宿中跌入凡间而受神罚的氐土貉,身为被神罚而堕入轮回的星宿,永生永世不得善终。 公孙白已经推算出,属于袁昱青这一世的神罚将至。 而这一世,让袁昱青陨落的是情劫,情劫羁绊就是袁昱青身边跟着的小姑娘水沅沅。 如果公孙白不能顺利化解袁昱青的神罚,此次青州之行,就是氐土貉星宿此生身死肉消魂归之处。 可是眼下花娴的失踪,打乱了公孙白的计划。 公孙白陷入了两难之局! 按计划,公孙白原本是打算带着花娴一起去青州的,不然以花娴现在的孩童自保能力,可能很快就会折损在小公孙府这帮虎狼亲戚的手里。 可现如今花娴陷入了上古神阵中,且不说公孙白有没有能力闯阵救她出来,就算是在阵外等候她自行出阵,只怕也是没有时间了…… 是留在此处等候花娴?还是丢弃花娴让她自生自灭? 公孙白无解。 接下来,果然如公孙白所推算,小公孙府那帮人坐不住了。 袁昱青在公孙老宅盘桓数日后,林氏面馆一案所需证据也搜集齐全。去往清水县和青河镇调查的衙役带回的消息与张大山所言几乎一致。完美闭环! 袁昱青皱眉,当案件很容易的呈现出完美闭环,就说明有问题。 可惜,他没有办法去破局,案件关键人张大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张大山供词中的林家大房一脉也早已化作黄土一抷…… 张大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因为他被公孙无虑打死在小公孙府的地牢里。 青州之行不能再耽误,袁昱青只能把张大山放出来,判处林氏面馆赔偿一些银钱给张大山作为补偿。 关于楚州知州季淮安的所作所为,袁昱青客观公正的记录在案呈报给了皇上。至于皇上如何判处,那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了。 对于此等结果,楚州百姓算是满意的,但是,有人是非常不满。 张大山从牢里出来,怀揣着一笔赔偿“巨款”,刚走到一个小巷子就被人揪住了衣领拉进一个小院子。 张大山吓坏了:“救命啊!有人要抢银子啊!” 一个破布卷堵住了张大山的嘴,但是并没有钳住他的四肢。 张大山呜呜咽咽的挥舞四肢挣扎,却抬眼看见一双冷冽的丹凤眼在睥睨着自己。那神情,就像在看一介蝼蚁无二般。 眼前之人赫然是那日出现在知味斋三楼包厢的紫衣公子。 见张大山不再乱喊,紫衣公子示意侍卫拿掉他嘴里的破布。 “贵,贵人!”张大山忙俯下身磕头。 紫衣公子依旧冷着脸,一言不发。 “一百两银子的赔偿金,兄台拿着可还满意?”侍卫问道。 张大山闻言更害怕了:“贵人,小人没有完成贵人的交待,实在是没办法,小人,小人没想到,宣扶使大人会查到小人与大壮的平日往来……要不,要不这银子,小人不要了,都给贵人……”张大山肉痛的取出银票,颤抖着双手不舍的递出去。 “哼,你当我家公子会贪图你那点银子!” “是,是,贵人身份贵重,哪会看得上小人这点银钱……”张大山不住的赔小心。 “张大山,可知日后该怎么做?” 紫衣公子终于开口,略带沙哑的嗓音充满磁性,慵懒低沉的声调带着一种不将万物放在眼中的威压,让张大山更加恐惧。 “小人知道,小人这就滚回青河镇做回普普通通的猎户,小人再不来这楚州城。” “还有呢?” “还有,还有……还有小人从未见过公子!小人从不知有公子这位贵人的存在。” 紫衣公子点了点头,示意了侍卫。侍卫拎起张大山,像扔一块破抹布似的把他丢出了院子。 饶是张大山这样的大块头,在这精壮的侍卫手中,也是轻飘飘的就拎起,这让张大山更加对紫衣公子心生忌惮,不敢造次。 小院子里,紫衣公子负手而立,紧绷的下巴显示出他的不悦。 “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原本此行,我是要让楚州林家彻底覆灭!!没想到,柳韵兰这个没用的东西,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若不是我提早安排了张大山这个后手,只怕柳韵兰这次都要折在袁昱青的手里。哼,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当初还妄想进我京城木家的门,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那大哥岂是她能肖想之人!也是我那大嫂心善,留她一命,只着人把她贬到二等茶室。竟不想这个女人居然眼见攀不上我大哥,转头就勾搭上了小公孙府那个庶长子。枉我大哥还对她心存惦念,好生伤情一阵子……” 紫衣公子自语一番,忽而道:“袁昱青,他不是要去青州吗?” “是,林氏面馆一案了结,想来袁大人不日也该启程了。” “青州……学而,收拾一下,我们也去青州。” “可是公子,我们此行不是冲着楚州林家而来吗?” “楚州林家覆灭了吗?若不是袁昱青横插一手,本公子的计划也不会有失!袁昱青,既然你坏了本公子的事,本公子也要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学而欲言又止,可是想到大公子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三公子,袁家在京中势力枝繁叶茂,咱们还是不要碰了……” “你倒是做起我的主了?” “属下不敢!只是,临行前,大公子说……” “既然大公子有吩咐,学而你又言听计从,那不妨从今日起,你就回到大公子身边听差吧。” 学而噗通跪下:“属下不敢!属下对三公子忠心可鉴!求三公子不要赶走属下!” 学而拼命给紫衣公子磕头,直到额头血肉模糊,紫衣公子才淡淡开口:“罢了。今日之事本公子就当没有发生,如若再有下次,你就不要留下了。” 学而松了一口气,恭敬的退至一旁。他是京城木家培养出来的精英侍卫,这些侍卫从小就被分配给了木家各位少爷,木家家规很严,如若被主子厌弃,轻则重罚,重则处死。 第37章 得罪了东京贵女圈 京城木家为百年簪缨世家,木家家主木先煦官拜兵部尚书。 木先煦育有四子,且均为嫡母所出,分别取名木少名、木少书、木少锦、木少轴。 出自《神童诗·劝学》中的“名书锦轴”——“遗子黄金宝,何如教一经。姓名书锦轴,朱紫佐朝廷。” 木家长子木少名,谦恭虚己,早早就奉父母之命娶了门当户对的李家千金。至于木少名因何与楚州清吟小班的花魁柳韵兰有所牵扯,那是后话了。 李家与袁家、木家、水家并称为“东京四大家族”,其中以木家为首。 京城木家人丁兴旺,且木家家主对子孙约束严格,是以子孙多有建树,不仅在朝堂,即使在商界也根基深广。 木家长子木少名和次子木少书入朝堂,木家三子木少书则从商。 木少锦为人圆滑,处事颇有手段,未到而立之年就将木家商行产业遍布各州各县。虽说士农工商,商人身份最为低贱,但身后有京城木家为依托的木家三子那身份却是既富又贵。 要说木家长子木少名在弱冠之时是青年才俊,盛名在外,为东京贵女的春闺梦里人,那么木家三子木少锦的名号则比自家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木少锦少年中秀才,十二岁就以秀才之身考入太学,在当时的京中引起轰动。木少锦也是个奇人,不仅学习太学专设的儒家传统课程《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等,还选修了太学为培养多类型人才而开设的医学、天文学和地理学等。 就在京都上流社会所有世家都以为木家三少会比木家长子在仕途上更加出彩的时候,木少锦却退学从商了! 木家三少这个人人扼腕的选择居然还得到了木家家主木先煦的支持。 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是因为木家风头太盛,为了平衡稳固,才不得已将颇为引人注目的三子藏拙,这样才能继续保住木家百年世家的富贵繁荣。 至于木家幺子木少轴,则是比较低调的存在,传闻木家幺子先天不足,身体羸弱,自幼养在深山寺庙里,开封城内各大小宴席从未见过这位幺子出席,久而久之,木家这位神秘幺子也就不为人所关注了。 出现在楚州城小院中的紫衣公子,正是京城木家的传奇三少木少锦。 木少锦时年二十七,在这个早婚早育的时代,与他同龄的男子,孩子都快要议亲了,而木少锦却依旧孑然一身。 对此,京都曾有传闻,木家三少之所以不近女色,实因断袖之癖。木少锦本人对此传闻无动于衷,倒是木家上下对此是又急又气却束手无措。 木少锦自己知道,所谓的断袖之癖实为无稽之谈。他不仅取向正常,而且,也早已心有所属。只不过,所属的那个人在这个世上却再也找寻不到了…… 木少锦爱的那个姑娘叫江姝漓,也是京城人士。只不过江家不是贵族世家,只是一介商户。但江家又不是普通商户,而是皇商。江家主要做的是丝绸生意,为皇城提供丝绸贡品。 江姝漓是江家嫡次女,嫡长女江姝影嫁给了袁家庶长子。就是袁昱青的养父袁丞相家的庶长子。 原本,以江家的身份是攀不上袁家的门第的,但是袁家主母只诞下一个嫡女,袁家两位公子都是姨娘所出,这两位姨娘还是袁夫人的陪嫁侍女抬的妾。 袁夫人没有把庶子记在自己名下,只专心教养自己的嫡女,让两位庶子跟着自己的姨娘养大。于是,袁丞相虽身居高位,两位庶子虽也争气,均步入朝堂,但是这样的身份还是让他们在婚嫁之时有些尴尬,高门贵女不会下嫁,身份太低又攀不上袁家。 江家身为皇商,嫡长女带着丰厚的嫁妆嫁与袁家庶长子,倒也勉强算是合适。 就这样,江姝漓的姐姐江姝影嫁进了袁家。 那一年,江姝影十六岁,江姝漓十二岁,木少锦九岁,而六岁袁昱青,还未被袁家收养。 袁家庶长子大婚后,江姝影作为袁家唯一的长媳,担负了袁家与京中贵族走动的责任,自然是要时不时的开设一些赏花宴的。 江姝漓作为袁家长媳的妹妹便也经常在宴席上出现。这也是江家的私心,希望借助嫡长女的跨阶层,能把妹妹也提携了。 毕竟江姝漓已经十二岁,再过两年也该议亲了。 木少锦就是这样在袁家秋季赏荷宴上与年长他三岁的江姝漓相识的。 那日秋高气爽,袁家花园里摆满了从各地重金购得的各色名菊,再加上以菊花入食材的各类糕点花茶,美食美景,悦耳丝竹辅之,令人心旷神怡。 江家不愧是皇商,江家嫡女最不缺的就是钱,不仅将赏花宴办得高贵雅致,就连出席宴席的各家贵女,都能得到一份专门定制的以赏菊宴为主题的高端伴手礼。 按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可偏偏京都这些锦衣玉食的高门闺女们最大特征就是既要又要还外带看不起。 她们虽然暗暗佩服江氏赏花宴办的好,别的不说,就这人手一份的价值不菲的高端定制赏菊主题伴手礼,她们就不是每家都舍得拿出来的。 更遑论宴会上的昂贵餐具都是以赏菊主题特殊定制的,要不是富甲一方的商户,普通官宦世家还真出不起。 这些高门闺女们自是嫉妒的牙痒痒。不就是一个商户吗?一身铜臭味! 她们不仅心里想了,还这么说了出来。当然是小声议论的。 可是偏巧不巧,这些议论被十二岁的江姝漓听到了。 江姝漓气得眼睛都红了,这些贵女们,明明拿了姐姐送的礼物时一个个嘴角上扬暗暗高兴,可一转身又看不起姐姐商户出身,背地里说姐姐坏话。 江姝漓一跺脚,双手叉腰与这些世家贵女们理论起来。 事情一闹出来,贵女们脸上挂不住了,纷纷矢口否认,还污蔑江姝漓挑事儿,争吵到后来竟然动起了手。 眼见江姝漓就要被推进贵女们玩曲水流觞的池子里,一只骨节分明的少年的手抓住了江姝漓的手腕,生生把她拽住了。 拉住江姝漓的正是京城第一世家木家的三公子木少锦。 九岁的木少锦生得很好,虽年少,个头却蹿得很高,比十二岁的江姝漓还要高半个头。少年皮肤白皙,大大的丹凤眼眼角微挑,额头饱满,高高的鼻梁,下巴中间有一道可爱的窝窝,嘴唇并不是很薄,是线条很优美的唇线分明。 木少锦此时虽还没有到考入太学时的盛名,却也是京中贵女们悄悄议论的京城优质贵少之一。 见木少锦拉着江姝漓的手腕不放,已经有大家闺秀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江姝漓眼睛也是红红的,是被这些贵女们气红的。 木少锦见江姝漓站稳后便放开了手,少年紧抿嘴唇,紧绷的下巴显示了他的不悦。 有贵女最先反应过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开始恶人先告状:“木家三少,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我们姐妹们是应袁家少夫人的邀请赴宴,却被这个劳什子商户女欺负,好好的心情都给搅合了。” “就是就是,这个商户女实在是过分,果真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一个商户女,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满身的铜臭味,跟她同席真是掉身价!” 少女们的言语不可谓不毒辣,天真烂漫的年纪偏偏能说出最伤人的话。江姝漓气得摇摇欲坠。 “哦?商户女?商户女怎么了?商户就低人一等吗?你们身上穿的衣服,头上戴的首饰,还有餐桌上吃的佳肴,如若没有商户的南边往来,你们又能从何处得来?倒是你们这几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高门贵女,倘若有朝一日家族遭变,堕入俗世,你们恐怕连商户自力更生的本事都没有!到时候,恐怕能依仗的也只是这一身精心饲养的本体了。” 木少锦冷冷的瞥向几位高门闺女,眼神中的不屑就像是在睥睨卑贱的蝼蚁一般,几位贵女直接被气懵了。 木少锦这席话实在是毒辣,直接讽刺这些贵女们是草包,一旦没有高门倚仗,恐怕此时拿来炫耀的身娇肉贵,在彼时正好是拿来卖个好价钱的本钱。 这直接是把家族对她们的高门教养,骂成了风月场所豢养姑娘们的待价而沽。 木少锦以一己之力成功得罪了大半个东京贵女圈!同时连累了本就不得贵女们待见的江姝漓! 第38章 跨越一生的距离 凡人苦,苦在短短一世,却要经历无数个意念平。 而往往一个意念平就要跨越一生的距离。 木家三少木少锦与江家嫡次女江姝漓既是如此! 经过袁家赏菊宴之后,九岁的木少锦总是找各种借口跟在十二岁的江姝漓后面转,且一转就是三年。 江家不像其他宗室家族那么死板,未出阁的姑娘也是可以去巡查铺子的,这也是江家这个百年皇商家族教养子女的过人之处,正是凭借于此,在江家几次遭遇沉浮之时,江家女人顶起了半边天,使得江家在男人遭遇变故之时不至于家族覆灭。 江姝漓的经商才能在江家小辈中是颇为突出的,如若不是江家在后来遭遇的那次灭顶打压时牺牲了江姝漓,那么江姝漓没准也会书写出江家女人的商业传奇。 那一年江姝漓十五岁,木少锦十二岁。 十五岁的江姝漓等着议亲,十二岁的木少锦以秀才之身考入太学,成了当朝最小的太学生。 木少锦本就有木家嫡子的光环,太学给他带来的锦上添花使他更加炙手可热,成了众多京都宗室贵女议亲的热门人选。 然而木少锦并没有因为太学生的身份而对小姐姐江姝漓有所转变,仍然是在下学后买了糕点守在江姝漓巡查铺子回来的必经之地,眼巴巴的递上糕点,像摇着尾巴的小狗一样小心翼翼的看着江姝漓的脸色,等着小姐姐的夸奖。 这日木少锦休沐,一大早,少年就带着小厮学而去排队买詹记的水煎包。 詹记是百年老字号,水煎包只在早餐时段供应一个时辰,而且限量。 木少锦的小厮刚排到跟前,就见排在前面的素衣丫鬟买走了最后两份。 素衣丫鬟让摊主用油纸包给包成两份,然后跑到一个华丽的马车前小声说了几句。只见马车帘子被掀开,一双白嫩的玉手伸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扶着丫鬟的手臂,从马车上下来。 这位从马车上下来的少女身着七彩撒花裙,虽未及笄,发饰没有那么复杂,却也是环佩叮当。 彩衣少女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份水煎包递给木少锦:“原来是木家三公子,我听丫鬟说你家小厮来晚了没买到水煎包,我家丫鬟刚巧买了两份,原本我是打算给我母亲一份,这样,我把我自己这份让出来送给你吧。” 木少锦退后一步,并没有接水煎包,而是恭恭敬敬的给彩衣少女行了个礼:“安乐郡主淑安!既然郡主的水煎包是为惠然长公主买的,少锦就不夺人所爱了。” “既然给你,你就拿着吧,母亲这份我着人送过去,分给你的是我自己的这份。” “还是不用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相!我家郡主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那么多话!”安乐郡主的素衣丫鬟率先动怒了。 “怎么着,还有强行送人家东西,人家不要还不行?”木少锦的小厮也生气了。 “这样吧,既然郡主忍痛割爱,那少锦就恭敬不如从命。学而,把银子付给郡主,这水煎包就当是我们从郡主这里买的。” 木少锦的这番举动比直接不要包子还让郡主生气。可是,更让她生气的还在后面。 木少锦拿着从安乐郡主这里分到的水煎包,看到对面铺子门口出现的一个绿衣少女,少年脸上的笑容如春水绽放,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木少锦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姝漓姐姐,早啊!吃包子!我让学而一大早就去排队了,特意为你买来你最爱吃的詹记水煎包。” 郡主:“……” 木家三公子木少锦终日缠着江家嫡次女江姝漓,这在熟悉的圈子里不是秘密。 木家对于自家三少的举动倒是不置一词,木家家风虽严,但三少爷不需要担负继承家族大业的重担,自然就活得肆意一些。 虽说木家尊贵,但是江家嫡女,袁丞相家娶得,木家为何娶不得? 袁家迎娶皇商江家嫡女的虽说是庶子,但是袁家没有嫡子啊! 所以,当木家主母想要制止木少锦继续与江姝漓来往的时候,被木家家主劝住了。 至于江家,也不是没有肖想过木家三少,曾为此郑重其事的把嫡长女江姝影从袁家叫回来,一家子关起门来商量过。 但是,还没等商量出个章程,江家出事了! 江家负责的一批丝绸贡品在抵达京都码头的时候发现,有三船的货是有瑕疵的。 江家家主虽经过大风大浪也禁不住腿软,贡品有损,这是杀头大罪!而且损毁的是整整三船!倘若是一船货,以江家的实力也好补救。 木少锦闻言,去央求了大哥木少名。木少名叹口气,答应弟弟为江家去一趟楚州。 楚州林家,与江家同为皇商,但是林家的贡品是茶叶,也就是有名的“栖梧山云雾茶”。不过,林家虽然在做贡茶生意,却也在江南范围内做丝绸生意。 江家贡品需要的那些生丝,正好林家也进了一批货,这批货的订单是京城木家定下的。 京城木家名下也有一些生意,如今就在木家长子木少名的手中打理。 木少名央不住弟弟的请求,答应亲自去一趟楚州,用从林家定制的这批生丝赶制出江家那批贡品,帮助江家免去灭门祸殃。 但是,木少锦不知道的是,自己大哥答应自己之后,却又在暗中遵照木家家主和主母的命令,做了一些事,成功拆散了他和江姝漓。 拆散一对不相配的有情人,这对于木家来说,无可厚非,因为江家本就配不上木家,若是相安无事的时候,两个孩子感情又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成全了。 可是,木家查出了江家贡品一事的幕后推手居然是安乐郡主! 多年后,二十七岁的木少锦在午夜梦回时遥问十二岁的木少锦,如果早知道,自己对江姝漓的爱会为她带来祸殃,那么,那个活得肆意妄为的木家三公子,还会像之前那样,任凭喜好去释放心意吗? 他会懂得在护不住心爱之人的时候去藏拙吗? 再给他一次选择,他还会去接近那个美好的如同永远在梦幻中的女子吗? 他不知道,这一切,他永远也不知道了…… 第39章 宠爱不是爱 安乐郡主的母亲是惠然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 安乐郡主年方十三,在太学公布榜单的时候看上了十二岁的太学生江少锦。 少年慕艾的安乐郡主有好一阵子都在精心打扮后去太学堵江少锦,可江少锦却对她爱搭不理,然后转头去跟江姝漓献殷勤。 江姝漓只是皇商之女,还比木少锦大三岁,在安乐郡主眼里那就是个地位卑贱的“老女人”而已。 骄傲的安乐郡主岂能咽下输给这样一个身份地位的女人那口气,于是就有了贡品被毁之事。 木家出手保住江家,是因为木家深知自家三公子的脾气,倘若江姝漓一家老小真因为安乐郡主的陷害而全家人头落地,那么木家三少木少锦就能暗杀郡主为心上人报仇。 木家长子木少名在木家家主的嘱咐下悄悄找到惠然长公主,两方密谈后商议的结果是:安乐郡主捅的篓子由木家去弥补,安乐郡主不可再出手加害江家。但是,木家三少木少锦也不得与江家嫡次女江姝漓议亲。 “母亲,为何要放过江家那个小贱人?” 木少名走后,安乐郡主从屏风后出来。 惠然长公主刚刚三十出头,由于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惠然长公主悠然的撇去杯中茶叶沫:“安然,你当那木家三公子是个傻的?既然木家大公子能查出是你出的手,木家三公子便也能查到。” “查到就查到,又能怎么样?” “又能怎么样?安然,你有没有想过,如若江家真因此而满门抄斩,就算那木少锦因为你是皇室中人而不敢动你,但是你此生若想得到他,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安然郡主闻言大喜:“母亲的意思是,会助孩儿得到这门亲事?” 惠然长公主放下茶杯,侧躺到软榻上,涂着蔻丹的素手撑着额头,打量着眼前这个自己养大的小女孩,若有所思。 安然郡主上前去为惠然长公主揉着额头解乏:“母亲,你会帮孩儿的,对吗?” 惠然长公主叹口气:“且不说木家三少,年仅十二岁就以秀才之身考入太学,就说这木家在京中的势力也不可小觑,安然若是能嫁入木家,于我们余家也是好事。” 惠然长公主的夫家姓余,在京城是个不大不小的世家。原本余家子弟到了安然郡主的父亲这一代也是有所建树的。 惠然长公主的丈夫余泽亦是进士出身,本已做到翰林编纂,但是因为尚了公主,便只能得个闲差,再无进一步的可能。 余家其他子弟也没有大出息,不过凭借着惠然长公主的庇荫,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如若安然郡主与木家联姻,这对余家来说,可是相当大的助力了。 即便如此,惠然长公主也只敢破坏木少锦和江姝漓的婚事,却不敢如同安然郡主那般不管不顾的戕害江姝漓。她是想结亲,可不是结仇。 原本惠然长公主提出的条件之一是要木少名答应为三公子迎娶安乐郡主。 这个条件木少名可不敢替弟弟答应,自己这个弟弟什么德行他还是知道的,公主和郡主这边能逼婚,木少锦那边就能假死脱身。 于是木少名就替江家答应了折中之法。 其实这个办法也很好实施:由木少名授意楚州林家出面对江家出手相救,只字不提木家。然后林家要求答谢的条件就是替林家嫡长子林韫之迎娶江家嫡次女江姝漓。 木少锦得知林家与江家的婚事后,翻墙去了江姝漓的院子。 “姝漓姐姐,我来带你走。” 少年单薄的身子上挎了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包袱,月光洒在少年的身子,把少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就像两人之间的鸿沟那样长。 “少锦,别闹了,回去吧。”江姝漓站在闺房的窗口,紧抿着嘴唇,把就要溢出口的悲伤狠狠地压住。 “我没有闹!我把我这些年攒的银钱都带着了,我们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你会做生意,可以用我带的这些银钱开个商铺,我是秀才,也可以找个私塾教书,我们这一生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你去私塾做先生,我开个商铺……真好……” “对!对!就是这样,姝漓姐姐,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够在一起,我,我一定会用一生护着你,拿命护着你……” “真好……真好……” 江姝漓和院中的少年隔窗相望,她要把这一幕深深的印刻在心里,往后余生,就要靠着这些美好的回忆来慰藉孤寂…… 江姝漓没有和木少锦私奔,她不能!她的身后背负着江家上下几十口的人命。 江姝漓出嫁那天,嫁妆装满了一整条船队。 木少锦被锁在家里,等他撬开了窗户骑马赶到码头的时候,江家船队已经走远了。 和江姝漓的最后对话仿佛就在昨日,仿佛就在耳边: “你去私塾做先生,我开个商铺……真好……” “我一定会用一生护着你,拿命护着你……” “真好……真好……” “……” 木少锦立在码头久久不动,此后经年,他们相隔千山万水,相隔一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要说木家长子木少名和楚州名女支柳韵兰的交集,也就是在那一次的楚州之行的阴差阳错。 对于楚州来说,京城木家来人,来的还是木家嫡长子木少名,楚州林家非常重视,由林家家主亲自接待。 此时林家老家主已经亡故,嫡长子林韫之刚刚接任家主之位。林韫之刚过弱冠之年,若不是守孝,也要迎娶林家主母了。 林韫之在楚州有名的清吟小班设宴接待木少名,柳韵兰作为头牌清倌,被林韫之点来弹琴助兴。 那柳韵兰生得娇小妩媚,青楼养大的姑娘,眼波流转都颇带韵味,木少名哪里见过这个,自然扛不住柳韵兰的勾引。 木家家规森严,饶是木家嫡子,也甚少涉足风月场所。 木少名虽已娶妻,但主母是同为东京四大家族的李家嫡女,正经的大家闺秀。 贵族宗室对于女子的教育是自幼按照高门主母的规矩教养的。所以,跟风情万种的柳韵兰比起来,李氏慧儿在情爱之事上就略显木讷了。 这柳韵兰也是个能豁出去的,得知木少名为东京四大家族之首木家的嫡长子,虽已娶妻,但若是能挣得个木家妾室身份,那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于是,柳韵兰使出浑身解数,趁着木少名在楚州逗留的半月之内,让木少名为她痴迷。 柳韵兰还让木少名做了她的第一个男人,这对于清倌人来说,属实是豁出去了。 这柳韵兰的“献身”也是有些花活儿的,这也让木少名对她念念不忘多年。 那日,柳韵兰在一个四处临水的船坞上把身子给了木少名。 船坞内有一间布置精美的卧榻,柳韵兰着人在室内悬挂了各色轻纱,室内没有掌灯,只在船坞各角落点上灯笼。柳韵兰让窗户大开,由窗户送进来的暖风和着四角的柔弱的灯笼之光,使得整个环境看起来如梦如幻。 柳韵兰身着一袭若隐若现的轻纱,给木少名表演了她的反弹琵琶绝活。 柳韵兰在此绝活上是下了苦功夫的,不仅能弹奏,还能边舞边弹奏。 柳韵兰一边舞蹈着一边时不时的伸出抹了熏香的玉足去勾木少名的身体一下,或者是一个跪下腰,将半果酥胸送至木少名的鼻息前,就在木少名弯腰亲下来的时候,再一个扭身旋转出去,旋即再抛个欲说还休的眼波,之后便背对着木少名,挺翘的臀部和着柔软的腰肢如同水蛇一般大幅度的扭动着。 好家伙,柳韵兰这一番逗弄直接勾出了木少名的邪火。 木少名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柳韵兰抱起,扔到了室内的软塌上,也顾不得脱衣服就把人压在身下胡乱亲吻起来…… 柳韵兰的功夫可是自幼被女支馆名师调教出来的,花样百出。那滋味自是让木少名这位循规蹈矩养大的世家公子欲罢不能。 于是,男人在饕足后,女人提的要求多半会随口无脑答应。 “公子,奴家想永远服侍公子好不好……” “好好!” “公子,奴家香不香?” “香香!” “那公子为奴家赎身带奴家回京城行不行?” “行行!” 原本,柳韵兰做好了木少名为她赎身的准备,木少名也答应了启程之时带她一起回京城。 可是,两人万万没想到,木少名的妻子,李家嫡女李慧儿悄然抵达楚州。 李慧儿把木少名从女支馆叫走,在人前不吵也不闹,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柳韵兰,只是到了下榻的别院,李慧儿才开始掩面痛哭。 “爷好生糊涂啊!爷若是想纳妾,只消说一声,妾身自会为爷张罗,旁的不论,木家的妾室总得是身世清白的女子,爷怎能让青楼女支子污了木家清誉……我李家之女,也誓不与青楼女支子同檐!” 这李家也是京都四大家族之一的存在,木少名与李慧儿本就是家族利益联姻,李慧儿亲自来撕野花,木少名又怎会因为区区一个柳韵兰和李家嫡女翻脸。 于是,柳韵兰被李慧儿狠狠羞辱一番后,被鸨儿贬入二等茶室。 令柳韵兰寒心的是,李慧儿收拾柳韵兰时,木少名从头至尾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柳韵兰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男人来说,宠爱不是爱! 第40章 上古神的阵法 花娴和大黄狗在山谷中已经住了两天两夜。 这两天两夜,花娴带着大黄狗走遍了谷中的每一个角落,除了深潭底,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依然没有找到阵眼。 这个山谷中灵气充沛,如若不是花娴担心公孙白找不到自己会着急,那么花娴真想在此地修炼,好让这副凡人身躯能够承载更多的神格,施展更多的法术。 大黄狗经过两天的追踪,也终于摸清了鸡群的活动规律。 这些鸡群每日活动路线很固定,先是去院子前的菜地里除虫,然后再由枣红色公鸡带领,以奇怪的路线在屋后的竹林里散开,消失。 到了晚上,这些鸡群又从竹林里钻出来,回到院中的鸡圈里休憩。 花娴看出这些鸡群走的路线是按照阵法的步行走的。 原来,竹林里还藏有阵法! 若是普通人知道竹林中有未知阵法是万万不敢闯的,可花娴却不用顾虑这些的。 桃花神,身为十二花神之一,也是上古神! 花娴决定尾随鸡群闯阵! 花娴看了看身边那个一脸憨笑的吐着舌头的大黄狗,想了想:“天狗,要不你还是不要跟我一起闯阵了。” “为什么?” “万一有个危险什么的,我怕顾不了你。你还是在茅屋里等我回来吧。” “那不行!” “天狗,听话。” “娴主子,我都跟你到了山谷,还有什么地方不能陪你去呢?就你这小身板,遇到危险跑也跑不赢,还不是得靠我驮着你逃命?再说了,万一,你要是跟着鸡群进了竹林,却没有跟着鸡群回来,那我岂不是要陪着这群傻鸡在这山谷里终了狗生?” 花娴明白大黄狗其实是怕自己有危险,才想跟着自己的,心里有些感动。 花娴紧紧地抱住大花狗的脑袋,把脸贴上去:“谢谢你天狗。” “撒手!撒手!你要勒死本狗啊!” 不一会儿,鸡群吃完了门口菜地的虫子,果然列队朝竹林来了。 为首的枣红色大公鸡瞄了一人一狗一眼,花娴似乎是错觉的发现大公鸡的眼神里有一丝嘲笑。 鸡群进竹林了,花娴不敢怠慢,吩咐大黄狗紧紧跟着自己的脚步,不可踏错一步。 到底是上古桃花神!花娴成功的尾随鸡群进入竹林深处。就在花娴以为要找到阵眼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枣红色公鸡回头冲着花娴眨了眨眼睛,然后仰脖冲天鸣叫了一声,鸡群似乎是听到了指令一般,迅速朝四面八方散开,瞬间消失在竹林里。 花娴和大黄狗傻眼了,鸡群的这波操作实在是狠,别说留下一只鸡做向导,就连一根鸡毛都没给花娴和大黄狗留下来。 “娴主子,怎么办?要不,我们顺原路返回吧?” “……” 花娴也想顺原路返回,关键是,啥是原路?原路在哪? “既来之则安之!”花娴思索片刻,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待鸡群回来。 “天狗,从现在开始,一步都不要移动,要是累了就原地坐下。” 花娴在仙界的时候除了打理三界的所有桃林事务以外,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研究各种阵法。饶是熟知众多阵法,鸡群的这种在阵中四散开来的方式,还是让花娴对眼前的阵法不敢轻举妄动了。 众所周知,身处阵法中,牵一发动全身,只要踏错一步,就可能会引起阵法的不可预知变动。 一人一狗原地打坐到天黑,鸡群还是没有回来。 大黄狗开始不安的扭动屁股。 “怎么了天狗?” “我想尿尿……” “尿呗,反正你是狗。”花娴淡淡的说。 “哎,娴主子,不带这样蔑视狗的,我是狗咋啦?狗就没有狗耻了吗?” “行行行,我转过身去行不狗大爷?” “叫谁大爷呢?人家正当年,还是狗界一枝花,哦不,一根草!” “你到底尿不尿?” “尿!” 花娴转过身,半天听不到动静,只听大黄狗犹犹豫豫的说:“娴主子,你说,本狗子一泡尿,会不会把阵法冲了?” 花娴心里咯噔一下,还真有这种可能! 见花娴半天没有回答,大黄狗再也憋不住了,便翘起狗腿搭在一根竹子上,敞开了尿。 “娴主子,你咋转过来了,你偷看本狗子尿尿……” 花娴见大黄狗一只狗腿搭在竹子上,心说不好,只来得及说“天狗,不要动竹子……”竹林的阵法就开始变动起来。 大黄狗憋回了半泡尿,在竹林开始移位的时候,迅速蹿到花娴身边,张口咬住了花娴的衣摆。 花娴万万没想到,身为上古花神的自己,在一个解不开的阵法里,因一泡狗尿冲散了阵法,困住了自己。 就在竹林迅速移位困住一人一狗的时候,花娴和大黄狗不可置信的看到鸡群沿着竹林的边缘正列队往院子里走。 为首的枣红色大公鸡回头看了一人一狗一眼,狡黠的目光中带着满满的嘲笑。 “娴主子,我觉得这群鸡是故意的!它们引我们入阵……啊……” 大黄狗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却忘了它正在咬着花娴的衣摆,随着大黄狗的一声“啊”,花娴和大花狗被一排竹子隔开了。 花娴只觉得眼前的竹子转动的越来越快,快到让她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花娴眼前一黑,被一股神奇的吸力吸到了一个空间。再睁开眼的时候,花娴正光脚踩在一个光洁的湖面上。脚底下的触感是柔软的水面,脚心有涟漪晃动,但是神奇的是,花娴并没有陷落入水里。 花娴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她不再是那个六岁的小小人类了,她此时的身量比六岁的人类还要小一些! 又缩小了几岁的花娴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衫,这种衣料的洁白不同于人间的织染,是带着圣洁光芒的仙界那种白。花娴发上没有一件装饰品,连束发的丝带都没有,就这么披在肩上,顺着腰拖到地面。 这样的自己让花娴很陌生。但却是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你来了……” 一声暗哑的男音传来。 花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湖心深处有一个岛屿,岛屿上有一座高高的亭子,这……这看起来像是公孙老宅的莲池和湖心岛上的观星亭! 而那个男音,正是从观星亭内发出。 “你是谁?” 花娴发出的声音是软软糯糯的小奶音。 “我是你要找的阵法主人,我叫北冥。” 北冥?上古神北冥?那个在十几万年前就陨落的上古神? 花娴瞬间明白自己为何在山谷感应不到蛟冉的气息了,因为这个栖梧山石林阵不是蛟冉布下的,这个阵法的真正主人,是上古神北冥! 第41章 念穿云 花娴踩着脚底下胶融状的湖面,向湖心岛走去。 一开始,花娴每踏出一步都很小心,生怕脚底下的湖水会化开。 花娴可以肯定脚底下踩着的就是公孙老宅的莲池,但是这个湖里却没有一支荷花,连一朵荷叶都没有。 不过湖里倒是有很多鱼儿,有几条鱼还很大胆的吻了吻花娴的脚心。小姑娘胖胖的脚指头被鱼儿一口嘬住还挺痒的。 花娴试着用脚去逮鱼儿,那鱼儿一个纵身跃出水面,在空中抛出一个美丽的弧线落在远处沉入水底。 花娴明白了,这湖水被上古神北冥施了法术,让她不会沉没。 但是这个法术只限于水面,而且只是她所处之地的水面,水底下的水流没有被封住,远处的水面也也没有被封住。 花娴的脚甫一踏上湖心岛,整个湖心亭的水面瞬间化开。花娴试着投入一个石子,石子噗通一声沉入水底。花娴又拿起一个石块打了个水漂,石子在水面上跳了九下后没入水底。 “九下,不错嘛!” “上神也会玩打水漂吗?” “我没玩过,但是我认识一个最会打水漂的人,他能让石子在水面上跳几十下……” 不知道花娴是不是错觉,她在北冥上神的声音里听出了淡淡的忧伤和怀念…… 花娴在心里瞬间脑补出北冥上神说不定有过一个爱人,并且和这个爱人因为身份地位而不得成就姻缘…… “小丫头,你在想什么?” “没有啊,就是在想,上神所说的那个很会打水漂的人,如果有可能,我很想见见她,让她指点指点我……” “如果有可能,我也想再见见他……” 花娴站在岸边,拎着裙摆伸出脚趾试探着撩向水面,脚指头把湖水踩的陷进去一块,依然是花娴踩到哪里,哪里就会呈现出凝胶状态。 “敢问上神,这是什么法术?” “流光浮影。” “流光浮影?果然,虽然水面像地面一样可以踩踏,但是又没有像冰冻一般静止住湖水,脚在在水面上,脚底的湖中光影依然波动,这个法术真的好神奇!” 花娴转身踏上岛上的青石板路,面向观星亭:“北冥上神,这个‘流光浮影’是上古神术对吗?” “算是吧。” “上神可知,我是桃花神,勉强也算作上古神,可是我却从未听过‘流光浮影’这个法术,可是此神术已经失传?” “创造出‘流光浮影’”的上古神叫俞浅,俞浅上神在很久以前的一次祸及三界的战争中陨落,这个法术也就失传了。 “祸及三界的战争?是十万年前的‘龙凤之争’吗?” “比这还早,是天地初分之时的‘三界之争’。” 北冥上神说的“三界之争”花娴听说过,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三界之中也没有十二花神,据说是天地初从一个完整的混沌分隔出来,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天界”的仙人、“魔界”的魔族、“人界”的凡人之说,所有人都住在同一个空间。 渐渐的,混乱纷争出现了,因为没有制定规则,无序的混沌给了弱肉强食以无上的机缘,在那个混乱的世界里,强者生存,弱者卑贱若蝼蚁。 天地间大部分最好的资源都掌握在极少数的那部分强者手中,人口占比最大的弱者们只能在极少的一部分恶劣生存环境中厮杀翻卷。 那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嗜血可怕! 直到有一天,一个匡扶正义的组织出现了,这个组织是由三界中心怀正义的强者们组成的,无论是仙族、魔族还是人族,只要愿意匡扶正义、锄奸扶弱,都可以加入。 这个组织的名字叫“天行阁”。 天行阁的阁主名叫孖归,是仙界中人。孖归上神的身边云集了三界中最优秀的青年才俊,有些还是后世中叱咤风云的人物。 然而,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在那场战役中陨落了,他们有的持神格降落在某一地,化行为湖海或化形为山川,以最后的神力继续保持的三界的岁月长青。 花娴心弦一动,问道:“北冥上神,你……传闻中,你是不是也……” “是的,我也在那场战役中陨落了,你现在见到的只是我的一缕残念。” “那上神你是不是化作了北冥海域?” “并没有。” “那上神你……” “我没有化作山川湖泊中的任何一物,那场战役中我受损颇重,已经没有余力去化形了,只保留了这缕残魂等待有缘人。” “有缘人?那这个有缘人,是我吗?” “不然呢?你以为人人都能破解得了我的‘念穿云’阵法吗?” “原来那个阵法叫做‘念穿云’啊,可真好听。这个阵法是用作通联,莫非上神也有时常想见但又不便时时见面的朋友?” “时常想见但又不便时时见面……” 北冥上神陷入了回忆。 一座古香古色的庭院中,少年北冥噔噔噔地踏着青石板路跑上走廊,推开带有雕花木纹的房门:“阿俞,你快来,我新发现了一种吃食,就在北疆的人界,我带你去尝尝。” 屋内书桌前,一个身材消瘦的青衣少年正手持一把小小的匕首对着一块玉牌用法力隔空雕刻着。 “阿冥,我还没做完师父吩咐的功课,我就先不去了,要不,你去替我多吃一些……”青衣少年嘴上拒绝,可忍不住舔舔嘴唇的举动暴露了他也心念着北冥说的美食。 “俞浅上神,你可真没意思,每次我找到好吃的,你十回有九回能跟我一起去就来不得了,你法术比我学得好,还比我刻苦,怎地你还想努力做下一任天行阁的阁主吗?” 北冥和俞浅都是天行阁阁主孖归上神的徒弟。 “要不,你想办法创造一个联通阵法,下次你找到好吃的,就催动阵法,我穿过阵法就能找到你一起去品尝美食啦。”俞浅上神随口说道。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阿俞你真聪明!怪不得你是师父的首徒!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这就去研究阵法去……” 少年北冥火急火燎的跑走了,俞浅上神目送他离去,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十几万年前,两个年轻的少年上神为了一口吃的创造出了联通阵法“念穿云”,没想到,在他们双双陨落后,一个仙界的小花神和一个魔界的王族少年也是为了一口吃食,补全了“念穿云”的残阵。 “上神,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为了谁创造了‘念穿云’这个联通阵法啊?” 北冥闻言低声笑道;“小花神,你问的太多了。” 花娴吐了吐舌头:“请问上神,我可以进观星亭吗?” “进来吧。” 花娴心想,原来此地还真是观星亭呢!那自己是否此时就身处栖梧山老宅的莲池? 栖梧山老宅莲池的湖心亭,花娴从未进入过,她搜索了原主凡人花娴的记忆,没有找到关于观星亭的任何记忆,可见凡人花娴也从未进入过观星亭。 这个观星亭看起来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了,因为花娴发现,自己此时身处的湖心岛上并没有公孙世家建造的观景阁,也没有那些人工修葺的花圃和茶桌。一条朴实的青石板路从湖边的栈台上直通观星亭的正门。 正门是一个灰色的石门,上面雕刻着古朴的花纹,看起来像是结界守护禁制。 花娴正在想要如何打开结界,大门就自动在她面前打开了。等花娴抬脚进入观星亭,正门就在她身后关闭了。 塔内并不像花娴想象的那样光线昏暗,反而是一种光怪陆离的景象。 花娴仿佛身处一个星界地带,不仅是头顶,就连脚下,身侧,都有各色星辰浮动,有的光芒四射,有的黯淡氤氲,还有的犹如流星般拖着长长的尾巴绕着花娴的身体调皮的钻来钻去。 “他们见你来了很高兴,十几万年了,他们太寂寞了。”上古神北冥开口道。 “这些星星难道是……那些陨落的上古神?” “是的。观星亭,实则是上古神的坟冢。” “北冥上神,花娴有一疑问,不知可否请教上神?” “但问无妨。” “请问上神,为何我是你的有缘人?这里真的是公孙老宅莲池里的那个观星亭吗?那为何湖中没有莲花呢?并且,我的身体怎么变小了?还有就是,既然我见到了你的一缕残魂,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让我帮你完成?并顺便再传授给我一些你的绝技作为回报之类的……” 花娴一口气说完后,听到北冥上神闷声发笑。 “上神为何发笑?” “你这个小花神,你问的何止是一个问题?你说,本上神回答你哪个好呢?” 第42章 你不讲神德 北冥上神继续闷笑,随着北冥的笑声,那些上古神陨落后化作的星星也活跃的跳动穿梭起来。 落在花娴的眼里,那就像是在集体嘲笑。 花娴的脸拉了下来。 “有这么好笑吗?” 见花娴真的生气了,北冥收住笑声,一个闪身出现在花娴面前。 北冥的真身是一个身着墨蓝色长袍的身材颀长的俊朗青年,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北冥的发色是青蓝色的,泛着深海水面的光芒。 花娴喜欢所有美丽的事物,眼前帅气的北冥直接让花娴看呆了。花娴痴迷的上下打量着北冥上神,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光芒。 北冥上神皱了皱眉头:“小花神,你这是什么神色?” 花娴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双手交握在身前行了个晚辈礼:“桃花神花娴见过北冥上神。” “小花神,你既然能进入我在栖梧山石林中留下的‘念穿云’阵法,既是有我有缘。如你所言,我将授予你我独创的一些术法,作为回报,你要帮我完成一个心愿。” “请问上神有什么心愿?” “你去替我到人界的北疆地带寻找一种吃食,是用糯米和红豆做的,搓成一个个小丸子,再放入锅中以油烹制,起锅后沾上白糖。” “这种吃食啊,听起来很好吃……”花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北冥上神看到花娴的这个动作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穿过时光的浮影,看到另一个青衣少年在听到他报美食时舔舔嘴唇。 “上神是要我为你寻回这种美食吗?” “我要你学会做这种美食,然后在我的山谷茅屋院子的厨房里制作这道美食。” “再然后呢?” “这样就可以了。” “那,若我在那山谷茅舍中做出这种美食,上神会去品尝吗?” “不会,”北冥上神摇了摇头:“我已神魂俱散,如今你见到的只是一缕残念,连残魂都算不上,等你做完美食,我心愿得以完成,我的这缕残念也就该消散了。” 花娴闻言很是不解,刚想询问,北冥上神就开口说道:“好了,你走吧。” 北冥上神一挥衣袖,花娴的身体便飘动起来,迅速被观星亭顶端的星空吸附进去。 花娴俯瞰着负手而立的北冥上神的残念疾呼:“上神,上神,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答应我的,要传给我你的术法作为回报……啊啊啊,先别送我走啊,我的好处还没拿呢……堂堂上古神怎可出尔反尔……你不讲神德……” 花娴眼前一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挤压,一种失重感袭来,就仿若那日在石林阵中被传送的那种失重挤压感。 耳畔传来北冥上神的声音,虚无缥缈的仿若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既然应了传你术法,本上神就不会食言。只是以你如今的凡人身躯,即使传你术法,你也无力承受,且等到一切机缘适合之时,我便应对承诺。” “骗子骗子骗子!” 花娴气呼呼的坐在深潭边的草地上,大声怒吼着心底的怒气! “骗子骗子骗子!” 同样怒吼的是趴在花娴身边的大黄狗。 只不过,大黄狗的狗眼是满含怨念的怒瞪着鸡群的方向。 “什么且等到一切机缘适合之时,就是骗小孩呢!堂堂上古神骗小孩呢!呜呜呜我什么都没得到,白白耗费了时间,什么好处都没给我……堂堂上古神北冥不讲神德啊……” 花娴躺在草地上来回翻滚蹬腿,就像一个撒泼打滚的熊孩子。 花娴的举动把大黄狗整懵了,大黄狗舔了舔嘴:“我说,娴,娴主子,你这是咋的啦?” 花娴见自己翻滚半天,衣服都滚上了青草汁,也不见北冥上神有动静,就知道自己此番和北冥上神的机缘暂且告一段落了。 花娴叹口气,利索的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没什么,自己跟自己撒娇呢。” “啥?”大黄狗看着一步步朝茅草屋走去的花娴,叹了口气:“唉,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娴主子虽然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却命运不济,没爹没娘,就连想撒娇也没人哄,只能自己惯着自己,可怜的娴主子啊……” 花娴自然是不知道自己一番试探上古神北冥的操作引发了大黄狗这么多感叹。 “堂堂上古神怎可出尔反尔!不讲神德!什么北冥上神!什么‘天行阁’弟子!就是个大骗子!哼,本以为这次闯阵,不找到蛟冉,也能得点适合这副凡人身躯修炼的术法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有,我还得被迫吃草!” 说到吃草,花娴就怨念很深的看向门口那吃了几天再吃就要吐了的菜地。 突然想到,北冥上神让她在这山谷茅屋的厨房里做那种糯米和红豆的吃食,那是不是说,这个山谷里是有稻谷和豆子的植物? 花娴冲出院子被,直奔菜地而去,将慢腾腾跟过来才将将走到菜圃的大黄狗差点撞了个四仰八叉。 “娴主子你这是又抽什么风?” “嘘,别说话!要是今晚不想吃草就陪我找稻子。” “稻子?”大黄狗用前爪挠了挠头:“娴主子,我记得稻子也叫水稻?” “恭喜你答对了!” “那既然叫水稻,是不是得去有水的地方去找?” 大黄狗的话让菜地里正在一株株翻看的花娴愣住了。 “对啊!得去水边!” 当一人一狗在小溪边找到了一片稻田的时候,花娴抱着大黄狗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口:“天狗你真是太棒了!你怎么这么聪明啊!你真是我的福狗!” 花娴用术法催熟了稻谷,当天晚上,一人一狗吃到了香喷喷的米饭。 花娴都快吃哭了,从来没有觉得,原来大米饭是这么好吃,即使没有肉菜,干吃一碗也觉得是那么香甜! 花娴不知道的是,这山谷中的一草一物,她每日喝的水,吃的青菜,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灵气极为充沛的。带来的好处是,她的这副凡人身躯变强了! 如若不是她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山谷,以她这副羸弱的凡人身躯去承受桃花神完整的神格记忆,那么这副身体最多能活到及笄,便会油尽灯枯。 吃饱喝足后,大黄狗趴在院中面对着鸡群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鸡群不屑地转过头去。 大黄狗咧嘴笑了,故意问花娴:“娴主子,你说这大米,咱们吃得香,要是鸡群吃了香不香啊?” 花娴到底是和大黄狗有了患难相交,瞬间默契,便故意托着腮想了想,说:“许是觉得香甜吧?我见院中有嬷嬷喂鸡时用过稻谷,想来鸡群是能吃大米的吧。” 果然,花娴这番话让鸡群纷纷立直了脖颈,竖起了耳朵。 “要不,”大黄狗慢吞吞的说:“我们也给鸡群吃点大米?” “还是算了吧,咱们今天舂米也挺累的,也不知道还得在这山谷里住多久,这些鸡群每日自力更生好得很,想来也是不差咱们这一口米。” “其实,我们直接吃稻谷就可以了……”枣红色大公鸡忍不住开口接道,刚说完,大公鸡瞬间觉得上当了,赶紧闭嘴,却是来不及了。 花娴和大黄狗对视一眼,笑了。 小样,我就知道,没有什么是一把大米解决不了的,一把不行,那就两把! 第43章 神鸡挺好听的 鸡群如愿吃上了稻谷。 枣红色公鸡边吃边时不时不安的仰脖子向水潭的方向观望一眼。 花娴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水潭依然是一派宁静,花树掩映中,碧波随柔风荡漾,飞瀑激起银色的浪花四散纷飞,偶尔有几片树叶飘到浪花里,旋即被漩涡带走,流向小溪,飘向远处…… 鸡群吃到稻谷是和花娴做了一番交易。 花娴答应给鸡群吃稻谷,作为交换,鸡群要打开竹林的阵法禁制,放花娴和大黄狗离去。 “喂,小孩,你想好了吗?真的要离开这山谷?” “怎么,”花娴掀了掀眼帘:“你还要反悔不成?” “若是反悔又怎样?”枣红大公鸡试探着问道。 “没什么,反正我和天狗这阵子只吃青菜,嘴里也寡淡了,我们要是离不开,那就吃野山菌炖鸡。” 大黄狗听了拼命的点头,嘴里还配合的流出了黏糊糊的哈喇子。 枣红色公鸡闻言顿时哑了声。 “我试过了,我这副身躯这几日在谷中灵气的滋养下强壮了很多,就算抓不住你,抓住一两只小鸡还是有把握的。”花娴起身装作随意转悠,突然一个纵身向鸡群扑过去,鸡群吓得腾飞四散开来,花娴扬了扬手,果然有一只倒霉的芦花公鸡在她的手里扑腾着翅膀,徒劳的挣扎哀鸣。 “好吧!”枣红色公鸡叹了口气:“明日一早我就放你们走。” 花娴闻言便直接松手,芦花公鸡没料到花娴连个铺垫都不打就放了它,芦花公鸡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咯咯哒哒的哭了起来。 枣红色公鸡抬脚给了芦花公鸡一下子,把它踹得离花娴远一些才觉得放心。 “小孩,你可知你要是离开了这山谷,你就损失大了。” “我损失什么?” “你这副凡人身躯,若是身体康健,最多可活百年,但是你若是在这山谷中再住上一年半载,得谷中灵气日夜滋养,再食得谷中灵物,你就可无病无灾活到百岁,若是能在谷中住上十年八载,你就可以如仙人般修炼,假以时日没准能位列仙班,得长生不死之躯。” 枣红公鸡的一番言语对于普通凡人来说的确是诱惑力很大,可惜,花娴不是凡人,她的真身是桃花神花娴,活了漫长岁月的上古桃花神! “就这样啊,我知道了,明天日一早你放我走吧。” “这……你确定你不想在这山谷里多修行些时日好获得一些术法?没有术法持身,你如何去自保?”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这样啊……小孩,你且记住,你答应了我家上神的事情,你可得放在首位去完成……” 花娴闻言心念一动,问道:“土鸡,我且问你……” “不要叫我土鸡!”枣红大公鸡咬牙切齿的说。 “土红,那个……” “哦哦哦,天鸡!”见枣红色公鸡的毛竖了起来,大黄狗赶紧打断自己家主子,给枣红色公鸡取了个自己天字辈的名字。 “田鸡?!你这只土狗居然敢侮辱本神鸡!”枣红色大公鸡闻言,直接飞扑到大黄狗的脖子上恨恨地啄了一口。 随着一大撮狗毛飞到天上,大黄狗嗷呜一声哭喊了起来:“神鸡!神鸡又了不起,神鸡又能比天鸡好听到哪儿去!” 花娴见枣红色大公鸡又要扑大黄狗,赶紧挡住大黄狗:“神鸡!好吧,神鸡挺好听的!” 枣红色大公鸡闻言,收起了翅膀,气定神闲的踱步到稻谷旁啄了一口。 大黄狗气得想扑上去给这鸡一口,被花娴一脚踢到一边去。 花娴瞪了大黄狗一眼,心说,你还能有点儿点数吗,就你那凡人狗子的战斗力,拼得过这日日得山谷灵气滋养的看家护院大公鸡吗。 大黄狗也看懂了花娴的意思,讪讪的磨腚退到一边去了。 “咳咳,”花娴清了清嗓子:“那个,神鸡啊,我且问你,若不是我用稻谷骗……哦,哄得你开口,你打算何时放我们出阵法?” “恐怕,最快也要十年吧。” “啊?为什么?” “我等神鸡一族奉北冥上神之命,在此等候有缘人,已经等了十几万呢了,我们这些鸡群,也赓续了几百代了。” “几百代了?你多大了?”大黄狗从花娴身后伸出狗头问道。 枣红色公鸡瞄了它一眼,语气淡淡的说:“也就快六百岁了吧。” “六百岁……”大黄狗真的哭了,是被自己蠢哭的,它一个凡间狗子,是脑子不好吗,跟一只六百岁的妖鸡什么架呀。什么神鸡,就是个长命老妖鸡! 枣红色公鸡继续开口说道:“北冥上神吩咐过,倘若来此的有缘人是神族、魔族之类,待到此人见到上神的残念就可放其出阵。但若是凡人嘛……” 枣红色公鸡不屑地瞥了花娴一眼,眼中是满满的对于弱者的蔑视。 “若是凡人又如何?” “上神吩咐,若是弱小的凡人得此机缘,便让其在谷中修炼十年,待其拥有比百年还要长久一些的寿命,再修习一些基本法术,使其拥有可自保的能力,再放其出谷去为上神到人类北疆地界寻找吃食。” 花娴:“……” 这北冥上神可真是!可真是,大费周章的设了个上古神阵,居然只是为了一口吃食! 不过,花娴想想,自己和蛟冉与这位上神又何等相似,两人费时费力的补齐失传已久的上古残阵“念穿云”,不也就是为了一口吃食吗! “你且放心的放我出阵,北冥上神的这点心愿,我必能为他完成。” 枣红公鸡得到花娴的保证之后,看花娴的眼神还是直刺刺的“你可别还没找到吃食就先死了啊”的既视感。 花娴心中不爽,但也没有计较。 她已经明白了这个北冥上神的确没打算就此放她出阵,他的一切最高任务果然是围绕着等到有缘人为他去北疆学做糕点。 但是花娴不能再继续困在这里了,她已经失踪好几天了,还不知道外界是何等状况,只怕公孙白要急疯了…… 想到自己那个清风明月的凡间小夫婿,花娴忍不住嘴角上扬。 花娴不知道的是,此时,她的凡间小夫婿公孙白已经不在栖梧山老宅等着她了,因为公孙白被——赶出了家门! 公孙无虑在综合多方因素考虑后,做了一件损出的事儿! 公孙无虑见宣扶使袁大人造访公孙老宅都不接见自己,并且袁大人处理完了林氏面馆一案还继续逗留在楚州就着急了。 他也顾不上和柳韵兰生气了,钻到兰花苑和柳韵兰密谈分析了半天,又去了林雨珊的海棠苑和林雨珊交谈一夜,综合考虑了两方结论,再加上自己的推理,公孙无虑肯定了袁昱青继续逗留楚州的原因就是——为公孙白探查父母身亡的真相! 第44章 男人对男人的承诺 公孙无虑不知道的是,袁昱青之所以继续逗留楚州,是因为要劝说水沅沅回京城,可水沅沅却执意要跟随他前往青州。 于是,公孙无虑就使了银钱找到一位“隐世高僧”,这位高僧一副世外高人的观感,灰白的胡须长及腰际,配上一袭洗的发白的旧僧袍,看起来超然世外,仙风道骨。 高僧先是无意中造访公孙老宅,自然而然的讨一顿斋饭,饭毕,再高深莫测的说出要为主人赠上一卦答谢斋饭之恩。 于是高僧就“算出”了一个生辰八字,说此人是“天煞孤星”,生而不祥,克父克母,倘若不化解,便会使得身边之人无论身份高低,逐渐被克身亡。 送走高僧后,公孙无虑就做模做样的下令“封口”,实则是因为当时高僧是在前院园中占卜,看热闹的仆人丫鬟一大堆,很多人都听到了这个生辰八字。 接下来的几日,要么是有仆人在花园假山上摔断了腿,就是有丫鬟不小心掉进莲池淹掉了半条命。 渐渐的,关于这个“天煞孤星”的传闻就捂不住了,大家议论纷纷,谣言四起,甚嚣尘上。 这个生辰八字直指一个人——公孙世家的新任家主公孙白! 清风听到这个传闻气坏了:“主子,小公孙府那帮人,为了谋得家产,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这个好大伯,可真是没有让我失望!”公孙白依然在不疾不徐的书写着一幅字帖。 “都什么时候了,主子还有心情练字。” 公孙白平心静气的写完这幅字,拿起来看了看:“还不错,许久未练习,居然没有退步。” “主子……” “行啦,我知道了,你去安排一下,让‘沫子营’做好准备,过几日,我需要出现在栖梧山古刹中。”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清风见公孙白心中已有了章程,就不再着急了。 公孙老宅里,作为下人即使害怕也不敢说什么,但是这日,公孙一族的族叔们坐不住了,纷纷赶至公孙老宅。 起因是有一位旁支家的老人吃糕点噎死了。其实可能就是正常的噎死,可是赶在这个所谓的“天煞孤星”的传闻里,就是一切那么巧合! 要不是宣扶使大人还没离开青州,公孙无虑不敢太放肆,他都以为这个旁支的老人之死是自己计划中的一环了。 于是族叔们请来了族长,大家齐聚公孙老宅,唉声叹气,各种场面话,各种不舍轮番表演了一遍后,便纷纷表态,让公孙无虑请出这位隐世高僧为公孙家族化解这个“天煞孤星”带来的灾祸。 于是,公孙无虑在三推两阻之后,前往高僧“暂时下榻”的寺庙请来了这位隐世高僧。 隐世高僧笑眯眯的捋了捋长及腰际的胡须,一声“阿弥陀佛”后,给出了解决方案:把这个生辰八字之人远远的送走,送到栖梧山深山处的千年古刹去“赎罪”,用千年古刹的“梵音”镇住煞气,待得赎去一身前世的业障罪责之后,就可以化解其为亲族带来的祸殃了。 于是,公孙白就这样在族人的“悲切不舍”中,被赶出了家门,送去了栖梧山千年古刹。 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待得马车行至半山腰,车厢里坐着的公孙白已经不是本尊了,而是公孙暗卫营沫子营里的一名暗卫易容而成。 真正的公孙白正站在一个山崖上负手而立,看着脚下半山腰的山道上马车徐徐而行。 “主子,你说,他们会不会半道上出手让马车出个意外?” “原本说不好,不过现在暂时不会。” “为何不会?” “因为,宣扶使袁大人还没有离开楚州!” “公孙家主好算计!” 公孙白口中的宣扶使大人袁昱青出现在他的背后。 公孙白徐徐转身,公孙白的生日和花娴是同一天,都是中秋节,过了中秋,已经十一岁的少年身量依然没有拔高多少,小小少年的身高只到了二十四岁的袁昱青的胸口。 公孙白抬头与袁昱青对视,虽然身高上有差距,但是气势上小小少年并不输袁昱青一分一毫。 “袁大人所言差矣,在下算计了谁?” “……” 的确,至少就此看来,公孙白并未算计谁,只不过是在自保。 “公孙世家真是底蕴深厚不容小觑,不愧为千年大族。公孙家主手中果然有底牌,不说别的,单说这马车中的替身就不好找。” “改日,我让下属帮助水姑娘提升一下易容术。” 公孙白也不藏着掖着,跟聪明人对话不需要完全掩饰底牌,而是,淡淡的揭露对方的底牌。 果然,袁昱青听到公孙白提及水沅沅易容成自己的事情,便不再纠缠此事了。 袁昱青摸了摸鼻子,第一次觉得居然有人能让自己吃瘪,而且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袁大人有何打算?” “公孙家主的意思是,打算和袁某同行?” 公孙白叹了口气,适时地示弱:“袁大人也知晓,若不是大人还在楚州,只怕这山路上乘着在下的马车已经遭遇不测,一如在下的父母一般……” 提及父母,公孙白顿了顿,低下头不语。 袁昱青以为公孙白感伤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公孙白感激的冲袁昱青笑了笑:“在下还能站在这里与大人说话,还是仰仗了大人在楚州镇着,使得宵小之徒不敢轻易出手。所以,在下认为,跟在大人身边是最安全的,大人,定能护住在下平安长大……”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公孙白只说希望平安长大,只字不提长大后要如何。这份留白给了袁昱青充分填补的自由。 袁昱青直直地盯着公孙白的眼睛,公孙白也坦然的回望过去,少年眼中的坚强让袁昱青动容,他仿佛看到了年幼失去双亲的自己。 “行吧,你暂且跟着我,待我料理完青州一事,到时候,你是想跟我回京城,还是想让我陪你回到楚州,咱们再议。” 去京城,就是护着公孙白在自己身边成长;回楚州,就是为公孙白撑腰,并为他料理掉小公孙府的绊子。 这是男人对男人的承诺! 公孙白知道,对于袁昱青来说,一旦允出承诺,就必然会兑现!因为袁昱青是真君子! 袁昱青对公孙白伸出的援助实在是很重,使得公孙白在心里给袁昱青重新评了分,并也重新考虑,要用什么方式去化解袁昱青身上的氐土貉星宿神罚了…… 第45章 动不了你就动你的心上人 秋天的栖梧山色彩缤纷,山林以青色、赤色、黄色等色交互呈现出一幅斑斓的山居秋景图。 公孙白袁昱青顺着一条小路下山,清风和袁昱青的侍卫一虎默默的跟在自家主子身后。 “我叫清风,敢问大哥如何称呼。” 知道自家主子以后要跟着袁昱青大人混了,清风主动和袁昱青的侍卫套近乎。 “一虎。” 一虎的话不多,人也显得很清冷。 话痨清风继续找话套近乎:“一虎?你的名字真奇特,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一豹?” 一虎沉默了几息,居然回答了:“的确有一兄弟,就是叫一豹。” “你们兄弟这名字挺有趣啊,若是有四个,岂不是要叫一豺、一狼、一虎、一豹,啊哈哈哈哈哈正好集齐了豺狼虎豹……” 清风正笑着,见到一虎侍卫的脸黑了,便止住笑,不自然的咳了两声。 一虎侍卫眼中冒火的瞪了清风一眼,意思是“你觉得你很幽默吗?再瞎说话,小心我削你!” 走在前面的公孙白和袁昱青也听到了这番对话,公孙白的嘴角抽了抽。 “公孙家主,我们走的这条路好像不对,这不是回城的路。” “袁大人,这的确不是回城的路,这条路通往的是,林家茶山。” “林家茶山?莫非是专伺贡品‘栖梧山云雾茶’的皇商林家的茶山?” “应该说是前皇商,后来提供‘栖梧山云雾茶’的是皇商花家。” “哦,这我有所耳闻,不过好像花家也出了事,那现在的‘栖梧山云雾茶’由哪家接手?” 袁昱青虽是京官,对于皇商的更迭并不是特别清楚。 “目前是由京城木家接手。” “京城木家?”袁昱青皱了皱眉头:“没听说木家有做皇商生意。” “林家与木家有多年的生意来往,虽说林家出事后贡茶由花家接手,但是花家并没有经手几年,家主就遭受了意外,这贡茶一时半会也没有哪家商行能接手,京城木家在楚州设有分号,也因与林家多年有生意往来,还算是熟知云雾茶的事宜,所以木家接手是最合适的。木家,也算是临危受命。” 公孙白故意把逻辑重音放在“临危受命”几个字上。果然,袁昱青咀嚼了这几个字。 “临危受命?”袁昱青沉吟:“就不知,这‘危’是因何而来。” 袁昱青不愧是熟读卷宗之人,瞬间察觉到了“栖梧山云雾茶”皇商更迭之中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听闻京城木家商号是在三公子木少锦手中打理,袁大人和这位木三公子熟悉吗?”公孙白淡淡的开口。 “木家三公子木少锦?”袁昱青皱了皱眉头,想起了一些往事。 “听闻,这位木家三公子当年也是惊才绝艳之人,年仅十二岁就以秀才之身考入了太学,以木三公子的学识,若是入朝堂,只怕今日也不可小觑,只是可惜,那三公子不知因何事退学从商了。” 因何事?这袁昱青还真是知道! 因为这事发生时,袁昱青已经被袁家收养了,正好在京城。 当年,安乐郡主横插一杠,拆散木少锦和江姝漓的事情,虽说惠然长公主和木家大公子让人抹去了痕迹,但是在京城贵族圈是没有秘密的! 江姝漓远嫁楚州,木少锦恨毒了安乐郡主,只是碍于安乐郡主是皇族中人动不得。 但是,动不得安乐郡主,木少锦可以动安乐郡主的心上人! 诚然,安乐郡主的心上人就是木少锦自己! 于是,堂堂木家三公子木少锦,这个惊才绝艳的少年,作为本朝最有前途的世家子弟,太学最小的学生,他毅然决然的退了学,去做了安乐郡主最看不起的一介商贾! 动不了你就动你的心上人! 你最喜欢的人成为了你最看不起的那类人! 木少锦这一招对于安乐郡主来说不可谓不狠辣。直觉绝了安乐郡主对他的肖想! 惠然长公主是绝不会容忍自己金尊玉贵的皇家郡主嫁给一介商贾,哪怕那个人是京城木家的公子! “袁大人可知,已故林家家主林韫之的当家主母是从京城迎娶来的,听说也是出自皇商家族,林家主母名叫江姝漓,是京城皇商江家的嫡次女。” 公孙白之言直接让袁昱青证实了之前林氏面馆案件闭环所造成的的怪异感。 林氏面馆的店主是没落的楚州皇商林家二公子林逸之,林逸之的兄长正是林家家主林韫之,而林韫之的嫡妻林家主母是江家嫡次女江姝漓。 林家皇商帽子被摘,兜兜转转了一圈之后落到了京城木家手里。京城木家商号全部都是木三公子木少锦在打理,而木少锦,正是因为江姝漓远嫁楚州林家而弃学从商…… 巧合!这一切,真是太巧合了!巧合得诡异! “公孙家主处心积虑的带袁某来到林家茶山,又拐弯抹角的告知林某这些,意欲何为?” “我带你来看一个人。” “谁?” “嘘,他快到了,我们不便现身,且先躲起来。” 公孙白拉着袁昱青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去躲起来。袁昱青低头看向公孙白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并不动步。 这个天之骄子般的男人如今在朝堂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他不能容忍自己一步一步的被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牵着走。 公孙白心下了然,微微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袁大人对在下施以援手,救在下于危难之时,那么在下也要投桃报李。这是其一。” “那么其二呢?” “其二,是在下的私心……”公孙白垂下眼帘,敛去眼中情绪,故意让声音低沉一些:“茶商花氏,是在下的姻亲,花家嫡女花娴与在下自幼定亲,花伯伯和海伯母对在下很好,他们……是很好的人……” 花家家主花适谦死于非命,主母海嫣殉情一事,袁昱青在初入楚州时已有所耳闻。公孙白此言合情合理,既有报答他之意,也有为自己姻亲厘清事因的私心。 人有私心不怕,怕的就是没有私心。公孙白把对花家的私心说出来,反倒使袁昱青放心了。 公孙白再试着去拉袁昱青的袖子,袁昱青没有反抗。 公孙白拉着袁昱青躲在了一丛灌木林后面,灌木林处于一高地上,枝繁叶茂,刚刚好够公孙白一行四人躲避。 四人皆是习武之人,敛去气息之后,便与这山风虫鸣融为一体,若不是武林高手,定然发现不了几人的踪迹。 不一会儿,他们等候的人就到了。 来者不是武林高手,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猎户。此人身量高大壮硕,宽面阔口,赫然正是被袁昱青收监多日的猎户张大山! 只见张大山手里拎着香烛供品等物件,到了茶园外面,便躬身摆放供品点燃香烛。 “木棉,我来看你了。”张大山坐在供品前面,对着茶山高声喊话。 “对不起木棉,原本几日前就应该来看你,都怪那狗官袁昱青把我抓了起来,这才耽误了你的忌日……” 灌木丛后,“狗官”袁昱青闻言脸色铁青。 “木棉啊,你有没有想我啊,你自己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中寂不寂寞?不要怕,等再过些时日,我多猎一些猎物,就去收养一个孩子,我把孩子养大,待到我百年之后就让他把我也做成肥料,洒在这茶园里,这样,我们就能做个伴了。木棉,好妹子,你别急,别怕啊,大山哥总有一天会来陪你的……” 张大山说着说着就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这样一个高大的汉子,情到悲处,哭起来也让人动容。 “木棉啊,我心上的娇娇,我的好妹子啊,你说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在那吃人的林家后院是怎么熬日子的啊,你被那帮狠心的狗杂碎做成肥料的时候疼不疼啊?怕不怕啊?呜呜呜,我可怜的木棉妹子啊,大山哥恨不能替你去受苦啊,木棉啊,我恨不得杀尽那林氏满门替你报仇……” 听到张大山说的木棉被“做成肥料”,袁昱青探寻的望向公孙白,公孙白点了点头。 袁昱青的脸色愈发凝重。这林氏面馆一案,若是深挖,定有其他隐情! 第46章 欲结两姓之好 张大山口中的木棉名叫李木棉,是楚州辖下清水县青河镇李家圩子的村民。 李家圩子如同村名一样,整个村子都姓李,只有张大山张大壮这一户外姓人是逃难过来落户的。 最初的时候,张大山的爹张继祖带着一家六口人来到李家圩子的时候,村长还不愿意给分地,直到张继祖带着张大山和张大壮弟兄俩上山猎了一头野猪,分给了村长整整一条猪后腿,村长才在山脚下划拉了一处宅基地给张家,还顺便给了山脚下的几亩薄田。 就这样,张继祖带着张大山的娘朱巧儿,并上张大山张大壮哥儿俩,再加上自己的爹娘,一家六口人算是在李家圩子落了户。 张大山家的宅基地是村里最外面的一家,紧挨着后山。这对于普通村民们来说,实在不是个好住处。 李家圩子的后山叫鸡鸣山,山如其名,长得像一个清晨站在大石头上鸣叫的大公鸡。 鸡鸣山与栖梧山毗邻,山上郁郁葱葱,物产丰富,枝林繁茂,这也意味着山间野物多。 村民们害怕有凶猛大兽之类的下山祸害,就不愿意在靠近后山的地方安家。 但是张家是一门猎户家庭,靠近后山反而方便了他们打猎,也不必顾忌收获颇丰的时候惹来其他村民眼红,直接从山上拖进了自己的院子就行了。 李家圩子世代以农耕为主,待到农闲时或是有时令短工期到来的时候,就基本上倾巢出动去做工,挣些铜板贴补家用。 靠近鸡鸣山与栖梧山交界处就是皇商李家的茶园,每年春茶和秋茶上市之际,李家圩子的女人们就会结伴去李家茶山采茶。 张家只有朱巧儿一个年轻女眷,按说单靠着张氏父子三人打猎营生,也不需要朱巧儿去做工赚钱贴补家用。 但天有不测风云,张继祖这日打猎时不幸踩到了自己之前装的忘记收走的一个捕兽夹,腿虽保住了,却要将养一段时间。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在这捕猎最佳的秋季,对于一个猎户来说,养完伤腿基本上就要猫冬了。 张大山才将将十五岁,张大壮也就十三岁,没有了老爹的带领,张家是万万不敢把两个孩子独自放上山的。 于是,全家围在堂屋里商量了半宿后拿出了个章程:张继祖在家好好养伤,由张家两位老人照顾;张大山继续去山上放捕兽夹,但是不准进深山;张大壮去镇上寻一个短工,实在找不到短工活计就去做个学徒学门手艺也行;朱巧儿则跟着村民们去林家茶山上收秋茶。 张家作为李家圩子的外姓人,一般情况下跟村民们鲜少有交集,这下子朱巧儿要去茶园做工,就有些犯了难。 收秋茶和收春茶一样要抢工期,林家茶山虽说希望做工的人越多越好,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门槛,朱巧儿得找到一个以前去过茶园的采茶女引荐她。 于是,朱巧儿就拿着一条腌制的野味去了隔壁的村民家敲门。 “哟,这不是他张家婶子吗?” 开门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妇人着一身老蓝色的粗布夹衣,面容生得清秀,虽年岁不算大,但是却因为过分操劳,脸上呈现出早衰的疲惫态。妇人开门时的一脸戒备因为来者是个女人而松懈下来。 朱巧儿有些局促:“他婶子,我这贸然上门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哦,家里做了些腌肉,都是孩子他爹上山自己猎来的,我拿来给你尝尝……” 姚桂花的视线落在朱巧儿手中的野味上,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庄户人家平时很难吃上肉,不像猎户人家,虽然过得也清苦,但与普通的土里刨食的农户相比起来胜在不怎么缺肉吃。 “娘,是谁来了啊?” 院子里传来年轻姑娘的清脆声。 “哦,木棉啊,你快过来,是你隔壁的张家婶婶来了,你快去烧点水给张家婶婶冲碗糖水。” 村里人对待贵客的方式之一就是冲泡一碗糖水,姚桂花见朱巧儿是拎着礼物上门的,所以也相应的以贵客之礼招待了朱巧儿。 姚桂花安抚了院子拴着的两条大狗,就引着朱巧儿进了堂屋。 姚桂花是个寡妇,她的丈夫在几年前病逝了,她一个年轻女人家没有改嫁,而是服侍公婆为他们养老送终,还拉扯大了一双儿女,这在十里八乡也是为人称道的。 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姚桂花的公婆去世后,她就养了两条凶猛的大狗,为了怕有人给狗子下药,她每日都把狗子喂得饱饱的。而且在夜晚,也是留一条狗子在院子里,另一条关在堂屋里,这样即使有人对院子里的狗动了手脚,屋里的狗子也能保全。 姚桂花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叫李木棉,刚刚十三岁。小儿子叫李鹤,比李木棉小两岁。 姚桂花母女是每年春茶和秋茶农忙时节都要上林家茶山的,往年公婆在世时,母女俩留着李鹤在家还有两位公婆帮忙看着,可是清明后,两位老人先后离世,这一季秋茶的采收实在是让姚桂花为难。 若是母女俩留下一个人在家看着小儿子,就势必要少挣些银钱,但是若母女俩一同去茶山,小儿子一个人在家又实在是不放心。 朱巧儿的敲门对姚桂花来说,实在是解决了她的困扰。于是两家约定,姚桂花母女带着朱巧儿上茶山,张家老人帮忙带手照看一下李鹤。 村民之间就是这样淳朴的相互搭把手的交情。 朱巧儿和姚桂花年岁相仿,两个女人搭伴儿去过茶山后,便成了好姐妹,时不时的我家给你家送一碗兔肉,你家给我家一盆水煮花生。 李鹤也时常跟着张大山去山脚下放一些简单的捕兽夹,偶尔也能猎到一些兔子山鸡之类的。 若说两家交往后最大的变化是张大山和李木棉。 李木棉虽是庄户人家的女儿,但是生得眉清目秀,鹅蛋脸,柳叶眉,小巧的鼻子,微微有肉的嘴唇,再加上大大的杏核眼顾盼生辉,实在是妥妥一个美人胚子。 张大山时常看着李木棉出神,李木棉发觉后就面颊绯红,两个年轻的孩子彼此间心照不宣的暧昧着。 两家大人也有心让两个孩子结亲。 朱巧儿想的是,自家是外姓人,家底也不殷实,又养了两个儿子,要是想给两个儿子都说到可心的亲事还真不太容易,难得张大山和李木棉两个孩子彼此有心意,作为男方父母自然是乐见其成。 姚桂花想的就更简单了,她一个寡妇千辛万苦的拉扯大两个孩子,闺女要是能嫁在眼跟前,还能帮衬帮衬自己。再说了,自己跟朱巧儿也算是姐妹,张大山这孩子也算是知根知底,木棉要是嫁过去万万不会受委屈。 就这样,两家欲结两姓之好。 第47章 在她面前低人一等 张大山十七岁,李木棉十五岁的时候,两家正式开始议亲。 古代的婚礼一般都有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步,宋朝只保留了纳彩、纳吉、纳征、亲迎这四个程序。 本身庄户没这么多大讲究,再加上两家本就亲近,于是张大山亲自去猎了一对雁,张家又请了村里的一个媒婆,带上几尺红布,并上几盒糕点,二斤红糖,还有张家父子去猎的几只野兔、几只山鸡,就把纳彩和纳吉一起过了,并定下了一个黄道吉日纳征。 至此,张大山和李木棉就算做是正式定亲了。 两家甚至定下了婚期,就在来年春茶收采后。 两家女眷打算在婚期前再去采一季茶,多存些银钱,也好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于是这年冬季,张继祖带着张大山趁着大雪还没有封山之前又进了一趟山。秋冬季的动物皮毛都厚实,要是能打来一些大型动物,能换来不少银钱。 张大壮据说在镇上找了个赌坊做打手,虽不是什么正经差事,但好歹也有一些进项。张大山已经说亲了,张大壮也不小了,转年就十六了,彩礼钱也得多多积攒一些。 姚桂花则带着闺女李木棉在家接了一些绣品的活儿。虽说女子出嫁前要自己绣嫁衣,但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扯来大红布,自己裁剪出来,简单绣一些花纹就是嫁衣了。 姚桂花想趁着闺女出嫁前多接一些绣品活儿存些银钱,毕竟,闺女出嫁后就是人家人了,再赚了钱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往娘家贴,可是姚桂花还有个儿子李鹤来年也要十四岁了,说议亲就议亲了……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年春茶采摘的季节,姚桂花依然带着李木棉,再加上准亲家朱巧儿一起上了林家茶山。 这是李木棉做姑娘时的最后一次采摘春茶了。待嫁的姑娘许是心存喜事,眼角眉梢都是春情。 春日的茶园暖风熏人,李木棉想到在村里等着自己的大山哥,脸颊飞上红云。 “木棉,你过来一下……”临上茶山前的晚上,张大山站在李木棉家的院墙外面悄悄的喊李木棉。 张大山的身量很高,姚桂花家的院墙已经不算矮了,但是张大山依然能露出个脑袋。 李木棉走到墙根,也不敢抬头看张大山,只悄声回道:“大山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木棉妹子,你出来一下,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这样啊,大山哥,今天有点晚了,要不,要不你明天一早再给我……” 少女的矜持让张大山急了:“木棉妹子,好妹子,你就出来一下吧,我这几天都在给镇上的酒楼送货,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趟,明天一大早,我又要跟酒楼的车队去给清水县送菜,再说了,你明天也要去茶山了……” 猎户在春天是封猎的,让动物绵延后代。所以,张大山便在镇上找了个酒楼打打杂,赚些卖力气的辛苦钱。 李木棉挨不过张大山的请求,就出去了。 张大山递给李木棉一个雕工精美的木簪子,簪子顶部雕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木棉花,还被染成了木棉一样的火红色。 张大山搓着手嘿嘿的憨笑着:“我,我前几天去清水县送货,看到了这个木簪子,我就想,你一定会喜欢,我就给买来了,木棉妹子,你,你戴上它,等去了茶山,就像,就像我陪在你身边……” 李木棉的确很喜欢这个簪子,更为张大山的一番心意而感动。 “傻哥哥,我很喜欢,你……帮我戴上……” 张大山闻言开心的咧嘴笑了,张大山身量比木棉高很多,十六岁的少女只堪堪到高壮的少年的胸口。张大山弯腰把簪子很认真的对着李木棉的发鬓比对了几下,然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簪了上去。 少年还未来得及直起腰,少女便突然在少年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还没等张大山反应过来,木棉就捂着发烫的脸颊跑进了院子,只留下被偷亲了的少年在原地轻抚着嘴唇傻傻的笑着回味…… 此时,木棉正一边采茶,一边回味着那个青涩的初吻,瞬间羞得面飞红霞。 青青茶园中,身着鹅黄粗布上衣、淡蓝色阔腿裤的明媚少女,眼波若翦翦秋水顾盼生辉,红润的脸颊与发间木簪子上的火红木棉相辉映,娇艳欲滴的像是一朵春日待放的花骨朵。 这一幕刚巧落在了站在半山腰巡视茶山的林家新任家主林韫之的眼中。 林韫之不久前刚刚迎娶了京城皇商江家的嫡次女江姝漓。原本新婚燕尔,应该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 可那江姝漓心里有人,这原本也是林韫之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林韫之还是难免心生芥蒂。 他知道江姝漓和京城木家三公子木少锦是被生生拆散的,但是他认为,江姝漓既然嫁进了林家,就应该与过往的一切划分界限!此后余生江姝漓的满眼满心都应该是他这位丈夫! 可是,江姝漓做了林家主母,做了林韫之的嫡妻,却没有让林韫之走进她的心里。 林韫之也是生得堂堂一表人才,这位林家嫡长子自幼饱读诗书,性格温润,在楚州地界也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可是,在这个从京城迎娶来的皇商家的嫡次女江姝漓面前,林韫之却时时刻刻有一种抓心挠骨的耻辱感,那就是: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低人一等。 虽然他们也算是门当户对,虽然江姝漓待他相敬如宾,可是每当江姝漓看着他的时候,她的眼神是游离的,仿佛在通过他的面容去看另一个人。而这个人,是那么的惊才绝艳,无论是出身还是自身的建树,都让林韫之永远可望不可及! 男人,最怕被自己的女人拿去跟另一个男人比,而且是一个自己永远比不上的男人! 这一切,让林韫之暴怒无比。 可林韫之是个很有涵养的人,他不会对江姝漓大喊大叫发泄怒火,他只是用冷暴力去折磨江姝漓。他冷落她,无视她,却觉得,此举似乎让江姝漓悄然松了一口气。 原来,她巴不得自己离她远一点! 明白了这一点,让林韫之更加气恼。于是,他就每夜都歇在江姝漓的院子里。 他夜夜折腾江姝漓,近乎歇斯底里的在江姝漓的身上发泄着,他亲吻她,轻轻的撕咬着她,但是她既不反抗也不回应,就像是一个木头人。 这让林韫之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你才满意?你到底想要什么?”林韫之终于忍不住冲江姝漓大喊。 江姝漓平心静气的捡起衣服披在身上,波澜不兴的面容上带着古井般的冷凝:“妾身会做好林家主母,爷怎样高兴就随着性子即可,妾身会尽力配合。” 林韫之闻言怒得眼睛通红,一把扯掉江姝漓的衣服扔到地上,把她死死地抵在床沿上,凝脂般的皮肤被雕花木床搁出了红痕,江姝漓单薄的后背也被坚硬的床柱子搁得青紫,但是江姝漓依然不呼痛不反抗。 江姝漓都像一尊瓷娃娃,沉静、冰冷、不抵抗、不配合…… 林韫之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切都让他那么的无力。 林韫之捏住江姝漓的下巴逼着她看向自己:“好!好!江姝漓!你好得很!” 林韫之捡起衣服胡乱的披上,一脚踹开房门冲了出去。 江姝漓失魂落魄的看着随着惯性来回晃荡的木门,耳边仿佛响起一个声音,少年脆生生的声音因为撒娇而带着一股奶音:“姝漓姐姐,你吃水煎包吗?我让学而一大早去排队为你买的……” “姝漓姐姐,你等等少锦,你别生气啊,要不,少锦给你买糖葫芦……” “姝漓姐姐,你喜欢什么花呀?等花期到了我带你去看……” “姝漓姐姐,我来带你走……” “姝漓姐姐,这一世我会护着你,拿命护着你……” 林韫之本就对这门亲事怄着气,在对一个女人失望的时候,另一个女人就很容易的闯入他的心间。 于是,青葱年华娇艳欲滴的李木棉闯进了林家家主林韫之的心扉。 第48章 做林家的妾 林韫之本不是好色之徒,在迎娶江姝漓之前,也就只有两个母亲赐给他的通房。 这两个通房一个叫娇红,一个叫柳绿,在江姝漓进门之前,林韫之将她们打发去了庄子。在江姝漓对他冷淡的这些时日,为了气江姝漓,林韫之动了把娇红和柳绿从庄子上叫回来的念头。 然而,还没等娇红和柳绿等来机会,李木棉出现了。跟自幼被林家后院嬷嬷调教出来的大丫鬟比,李木棉就像是一株在山中肆意生长的野花,味道清淡,颇有乡野雅趣。 兴许林韫之因为厌恶江姝漓,而连带着厌恶一切守规矩的女人,这个平日吃惯了细糠的富家公子决定尝一尝山间野味。 林韫之把扇子收起,负手而立,目不转睛的欣赏起茶园中正在采茶的那抹鹅黄的小野花。 李木棉因为走神,新摘的一捧嫩茶叶没有精准的扔进背后的竹篓里,尽数落在了地上。 “喂!那个黄衣服的丫头!干什么呢?能不能干?不能干滚蛋!” 工头见状,便狠狠的训斥起李木棉。 原本工头是不会这么凶的,本就是周边村镇年年来做工的乡邻,一般情况下只要不过分,工头们大多会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不巧,今日林家新任家主来巡视茶园了,工头们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 只能说,李木棉不走运的撞上了。 李木棉正沉浸在儿女情长的回忆中,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工头这么一吓,直接脚底一个踩滑,绊在了一陇茶树的树根上,便这么直刺刺的脸朝下的趴进了茶树丛里。 工头也吓坏了,他害怕李木棉把茶树给压坏了,赶紧去把李木棉拉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毛手毛脚的!你快点起来,这些茶树可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神仙,你要是压坏了,就是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林韫之也吓坏了,他见李木棉是脸朝下的摔下去的,生怕茶树枝条把她的脸划伤了。 林韫之赶紧从山坡上下来,待他冲进茶园,李木棉已经被拉起来,低着头抽抽噎噎的在挨训。 林韫之一把拉起李木棉上下打量,眉头紧皱,脸色也越来越黑。 工头们见家主如此脸色,也吓坏了,赶紧跪下:“家,家主恕罪,小的这就检查茶树的损伤,也会把这个闯祸的小丫头开了。” “你没事吧?”林韫之盯着李木棉脸上被茶树划着的伤口眉头紧皱,他忍不住伸手抚向李木棉的伤口:“这些伤口得赶紧处理,小心留疤。” 工头:“……” 林韫之的手直接抚上李木棉的脸颊,这一举动是李木棉万万没有想到的,兴许是受了这一番惊吓让她的头脑还沉浸在一片空白中,李木棉居然忘记躲避林韫之的手。 林韫之见少女怔愣的模样心里更加怜惜,他的手掠过李木棉脸颊的划痕,抚到嘴角,还鬼使神差的抚摸了一下李木棉红嘟嘟的肉肉的嘴唇。 农家少女身体壮实,血色也充沛,即使没有涂抹口脂,天然的唇色也是娇艳欲滴。 因为两人身体离得很近,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和着青草汁的味道沁人鼻端,林韫之的心里柔软了几分。 林韫之感受到指腹抚上少女嘴唇的柔软温热的触感,忍不住喉结一动,咽了一下口水,他居然对这个陌生的采茶女有了身体反应。 若不是碍于身份,林韫之恨不得马上把李木棉抱起来扔到床榻上。 李木棉许是吓傻了,没有反应过来,刚巧她娘姚桂花已经摘满了一筐茶叶去过秤了也不在身边。 好在朱巧儿干活的那陇茶离李木棉不远。 朱巧儿最先反应过来,她冲过来拉住李木棉轻轻往自己身后一扯,妇人粗壮的身体挡住了娇小的少女。 朱巧儿给林韫之鞠了个躬:“贵人莫怪,乡下孩子不懂事,惊扰了贵人,我代她给贵人赔个不是。” 手边温热柔软的少女被人拉走,林韫之有些不爽,他蹙眉看着这个挡在李木棉身前的乡下妇女:“你是何人?” “我是她婆婆。” “婆婆?她……居然成亲了?” 林韫之语气中的不舍毫不掩饰。这让朱巧儿的危机感更加浓烈。她本想说是,但又不敢撒谎,只能如实说道:“木棉已经和民妇的大儿子定了亲,只等到收完春茶,就要正式办喜事了。” “那就是还未成亲……” 林韫之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木棉已经消化了刚刚的惊惧,这会儿稍微回过神来,有一些好奇的从朱巧儿的身后探出头来,一脸呆萌的看向林韫之。 李木棉的这个举动取悦了林韫之,林韫之冲她温和地笑了笑,瞥了一眼工头,淡淡的说:“这个小姑娘受了惊吓,回头你补偿补偿她。还有,去找个大夫来给小姑娘治脸,若是留下疤痕我拿你是问!” 工头连忙点头哈腰的应下,连带着看李木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于是,李木棉没有被开除,还被工头照顾着,给她过秤的时候不敢缺斤少两,还给她故意多支了些工钱。 林韫之也从此每日亲自来茶园“巡视”。李木棉采茶时,他就跟在身边查看,还时不时的用自己名贵的扇子给李木棉遮挡阳光。 林韫之的企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朱巧儿急了!李木棉已经是她板上钉钉的媳妇了,眼见采完这季春茶,李木棉就要和她大儿子张大山拜堂成亲了,这半路杀出来个林家家主林韫之算怎么个回事? 朱巧儿去找姚桂花说道此事,姚桂花支支吾吾,朱巧儿就知道要坏事了。 待得春茶采摘完毕,张大山和李木棉的亲事也正式作罢了! 因为,姚桂花收了林家一百两银子的彩礼,把李木棉许给了林韫之做妾。 待张大山听闻此事从镇上冲回村里的时候,林家送来的聘礼已经满满当当的堆满了李木棉家的小院子。 张大山红着眼眶质问李木棉:“为什么?为什么!” 李木棉也哭得梨花带雨:“大山哥,你就把我忘了吧,我不配……” “木棉妹妹,是不是林家逼你的?我这就去找他们!他林家再有钱,也不能抢别人的妻……” “大山哥,你别去!”李木棉拉住张大山。 “木棉妹妹,咱不嫁林家啊!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去找林家,要不,要不我们马上成亲,今晚就成亲!” “好孩子!”姚桂花红着眼眶走了出来:“好孩子,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你,你就当木棉不配吧。” “姚姨,到底是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吗,等收完这季春茶,就让我和木棉完婚。我这阵子,这阵子跟镇上的酒楼送了好几趟货,也攒了不少银子,我会对木棉好的,也会跟木棉一起好好孝敬你,姚姨,你别让木棉去林家做妾,那是做妾啊!” 姚桂花闻言也绷不住了,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会让自己娇养长大的女孩子去做人家的妾。 姚桂花虽是农户,但骨子也没那么重男轻女,对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她还是疼爱的。可是,她有她的苦衷。 姚桂花咬咬牙,决定实话实说:“林家答应给李鹤在镇子上找个铺子做学徒,还给了一百两银子的聘礼,李鹤十四了,也该说亲了,我一个寡妇,实在是没有能力……” “所以,你就把木棉妹子给卖了?”张大山眼睛红的嗜血。 姚桂花闻言面子上挂不住了:“什么卖不卖的,林家是楚州富商,比镇上的员外老爷还要富裕,林家说了,等木棉嫁过去,就给她单独一个院子,还给配上几个丫鬟使唤,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跟着我受苦去下地干活上山采茶!” “可那是做妾呀!是做妾呀!” “做妾,也是做林家的妾!” 张大山泪眼朦胧的望向李木棉:“木棉,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李木棉哭得声音都哑了,她低着头不敢看张大山,只蠕喏的说道:“大山哥,你,你就当木棉我死了吧……” 彼时,十六岁的少女还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 第49章 木棉花落 张大山坐在茶园里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在他心里,只知道李木棉是为了给弟弟换取一百两的银子娶媳妇才去做了林家的妾,直到李木棉被一顶小轿抬去林家的头一天,他还在幻想木棉能回心转意毁了林家的亲事。 张大山不知道的是,倘若说林韫之在最初瞥见李木棉时是有一些被她的青涩新鲜所吸引,那么李木棉的“不得不”做林家的妾,却是缘于林韫之与江姝漓置气而引发。 随着林韫之频繁出现在茶山,并且发展为干脆就住在了茶山边上的庄子里,林韫之在茶园对一个采茶女另眼相看的风言风语也多多少少传入了后院。 自然,江姝漓之所以能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也是林韫之授意丫鬟们故意传过去的。 江姝漓院中除了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两个陪嫁大丫鬟飞星和逐月以外,还有两个大丫鬟是林韫之给她的,一个叫春分,一个叫夏令。 这日,春分按照林韫之的吩咐,装作无意的在江姝漓房门前与夏令聊天:“夏令,你听说了吗,爷这几日频繁出没于茶山。” “爷去巡视茶山不也是寻常事吗。” “不是,你没听说吗?就是,那个,爷好像是被一个采茶女给迷住了……听说那个采茶女生得小家碧玉,对爷那叫一个小意温柔……” 江姝漓的大丫鬟飞星听了不乐意了,在房中咳嗽了几声。 春分和夏令听见了忙进房内跪着请罪。 “你个小蹄子,家主的闲话也是你等能嚼舌根的?”飞星板着脸训斥道。 春分和夏令吓得直磕头求饶。 “罢了,念你们是爷派到院中伺候的,今日且饶过你们一遭,若是再有下次,便是爷也护不住你们,定要将你们发卖出去!” 飞星骂走了春分和夏令,心里依然气不过:“姑娘,你看看这些林家的下人,成何体统!一个奴婢也敢背后议论主子,还有没有规矩了!” “住口!莫忘了,你和逐月如今也是林家的下人了。”江姝漓轻轻呵斥飞星,却是为了让飞星注意分寸,免得被人抓了把柄去。 飞星比逐月心思活泛,她眼睛转了转,说道:“主母,你说爷这些时日也不来后院,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言,被一个采茶女勾住了魂?” 江姝漓正在对镜梳妆,她拔掉逐月给她插的一支繁琐的步摇,换上一支素玉簪,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语气淡淡的说:“爷若是喜欢,直管抬进后院便是了。” “姑娘!”飞星性子急躁,当下就沉不住气了,急得直跺脚。 “飞星,要喊主母!”逐月性子沉稳,当即呵斥道:“别忘了这里是林家,我们莫要在小事上落人口实,给主母添麻烦。” “是。”飞星委委屈屈的应承了。 不一会儿,便有嬷嬷来传话,说是老太太担心林韫之在茶山上多日未归吃住不好,让主母江姝漓带些补品送去茶山。 江姝漓便依言吩咐大厨房炖了一些膳食,着人用食盒装好,便乘上马车,带着十几个奴仆,浩浩荡荡的去往林家茶山。 林韫之听闻江姝漓来探望自己,心里很高兴,他以为自己故意让人往后院放采茶女的消息令江姝漓紧张自己了。他不知道的是,江姝漓实则是奉老夫人之命而来的。 “你……你来了?” “嗯。” “你要不要,去看看茶山?” “来的路上在马车上看到了。” “那你,你要不要去看看茶农们怎样采茶制茶?” “还是不了,这些膳食已经做出多时,爷还是赶紧吃了吧,别凉了。” 林韫之以为江姝漓是关心自己吃冷菜冷饭胃不舒服,便说:“没事,茶山的庄子里也有厨房,着人热了就行。” “如此,爷便好生用饭吧,妾身回去了。” “你!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林韫之一把抓住江姝漓的手,恨恨地问道。 “我奉老夫人之命,来探望爷。”江姝漓眼观鼻鼻观心,语气疏离的如同她的名字。 林韫之怒了,正巧李木棉背着一篓茶从旁边路过准备去过秤,林韫之一把拉住李木棉,托住李木棉的后脑,就粗暴的吻了下去。 李木棉吓得忘了反应。 江姝漓冷漠的看着林韫之的举动,轻扯嘴角,眼中满是讽刺。 “如此良辰美景,爷美人入怀,妾身就不打扰爷的雅兴了。” “不准走!来人,把夫人关进主屋!” 林韫之让人把江姝漓关到了自己在茶山庄子里歇息的主屋,自己则把李木棉一把抱起也进了主屋。 林韫之把主屋的门锁上,江姝漓出不去,只能冷笑着坐到了靠近门的软榻上。 而与软塌只有一张屏风之隔的卧床上,林韫之正在撕扯李木棉的衣服。 林韫之此举是为了刺激江姝漓! 他多么希望江姝漓能够哭闹,能够嫉妒,只要江姝漓开口,他就会停下来。 可惜,江姝漓就像个木头人,毫无声息。 李木棉整个人是傻住了。直到发间的木发簪随着林韫之的撞击掉落,那木簪一头雕刻着的火红色的木棉花与她滴落的处、子之血相呼应,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这一生,被毁了…… 乡下人的嫁衣简朴,扯一身红布自己裁剪,再简单绣些花样上去就是嫁衣了。 李木棉的嫁衣早就缝制好了,红艳艳的很好看,和张大山送她的木棉花木簪一样红艳艳的。 可惜,她去林家是做妾,做妾是穿不了大红色的,一顶小轿,一身粉红色的新衫裙,李木棉就这样从一个采茶女变成了楚州皇商林家的一个良妾。 她在林家后院,从绽放到败落,也就短短一个春秋…… 虽已是秋末,但楚州地界偏于南方,山上的蚊虫还是未绝迹。尤其是公孙白和袁昱青等人藏身的灌木丛处,更是因为临近草木招来的蚊虫众多,而让躲藏的四人但凡裸露的皮肤都布满了大包小包。 蚊虫叮咬倘若只是疼痛,几人还能忍受,偏偏是又痒又疼,那滋味,饶是武林高手也感觉仿若身处酷刑。 袁昱青用目光询问公孙白,意思是能否现身了,公孙白摇摇头,用唇语告诉袁昱青,不要和张大山打照面。 于是,张大山对李木棉的一腔深情诉说在几人眼中便是磨磨唧唧的让人难以忍受了。 张大山终于哭完了。 “木棉啊,大山哥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你放心,林家的仇我会帮你报,林韫之虽然死了,但是我没有亲手为你报仇就总觉得亏欠与你,好妹子,总有一天,大山哥一定会替你出一口气!” 张大山又磨磨唧唧的说了几句倾诉衷肠的话,便抹了抹眼泪,晃晃悠悠的下山了。 待张大山走远,几个人从灌木丛后争先恐后的出来了。第一件事情就是不顾形象的抓痒。 在蚊虫叮咬面前,不管你是世家公子还是平民百姓,那刺痒难耐的滋味都是公平的。 公孙白此时无比怀念自己身为白龙天孙时的神仙之躯,没有蚊虫敢去叮咬仙界的上神。 公孙白和袁昱青到底还顾及一些身份,稍微抓了抓缓解刺痒之后便不再掏着衣领抓着脚脖子了。 “公孙家主,不知你安排袁某观看这一出戏,为的是什么?” “袁大人觉得呢?” “莫非公孙家主想让袁某彻查林家皇商更迭之事?” “只怕,袁大人不好继续再在楚州耽搁时间了。” 公孙白说的是事实,袁昱青身为西川路宣抚使,此行的任务是要去青州暗访当地官员勾结金国胡虏之事。 第50章 感应到花娴的气息 北方的游牧民族对资源富饶的大宋蠢蠢欲动,边关本有护国大将军徐徽率领徐家军镇守,但是近半年却因布防图被偷,接连吃了败仗,还丢了一座城池。 好在徐家军勇猛,硬是凭借着惨烈的拉锯战把丢失的城池抢了回来。 徐徽大将军的嫡长子徐言镇守益都孤城,但是因为援军久久不至,城中粮草断绝多日。 徐小将军拒绝金兵的劝降,还在城楼上射杀了金兵主将完颜室的长子完颜娄,于是在破城之日,徐言用砍出众多缺口的大刀与金兵肉搏。 这场惨烈的战斗最后以徐言小将军被金兵乱箭射死而告终。益都失守!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徐家满门忠烈,徐徽大将军举家镇守边关数十载,嫡子庶子均折损于战场上,徐家男儿到最后只剩下徐老将军落得个白发苍苍,孑然一人。 益都失守后,朝廷调派的临淄援军才到。 待得援军与粮草抵达,徐家军仅用了二十天的惨烈恶战,就夺回了益都。 率领徐家军部众收回失地者,是徐徽大将军于今唯一的后人——徐家嫡女徐楠英! 这位自幼长于军营的巾帼女英雄,在兄长幼弟接连殉国后,主动请缨上战场,身先士卒,挂伤无数,终于替徐家军和大宋赢回了尊严! 将士们在边关流血牺牲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份牺牲里暗藏着自己人的背后捅刀子。 显然,有人通敌叛国! 袁昱青此番青州之行,就是奉皇帝密旨,肃清内敌,铲除奸佞。 “袁大人早就该离开楚州了,为何还在此盘桓?” 袁昱青瞪了公孙白一眼,他就不相信公孙白能查清他这么多事,会不清楚他为何会继续在楚州逗留。 偏偏公孙白这厮继续装傻:“楚州之事若要厘清,也非一朝一夕可成就,袁大人何不明日就启程,先去往,歙州!” “歙州?” 歙州在楚州之南,而青州在宋朝最北端,若是去往歙州,对于袁昱青的最终行程无疑是南辕北辙。 “大人身为西川路宣扶使,本该出巡的是成都府治内。青州为京东路宣扶使治内,既要出访青州,为何圣上不派遣京东路宣扶使呢?况且这楚州,也本该是由淮南路宣扶使掌管,大人既然已经越俎代庖,再去一趟江南路治内又有何妨?” 袁昱青听懂了,他此番去青州是密访,所以才故意绕道楚州,一路上遇到的不平事虽也有多次出手,但都是水沅沅易容成自己去做的,只有楚州的案件使得他真身暴露了。 那么他接下来的动静只怕已经被有心之人盯上,若是直抵青州只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反倒不如声东击西,先去歙州转一圈,虚晃一招,扰乱别人的视线。 至此,袁昱青看公孙白的目光又是不一样了,眼前这个小小的十一岁的男孩,真的不容小觑,不愧为公孙世家这个千年大族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但为何是歙州?” 公孙白但笑不语。袁昱青与他对视良久,决定信他一次。 “公孙家主,袁某大胆猜测,今日公孙家主安排的这一出戏定然不是为了让袁某平白的来这林家茶山喂蚊虫,莫非袁某此次青州之行遇到的事情,还会与林家的事情有所交集?” 公孙白微微一笑:“袁大人莫急,该来的自会来。” 十一岁的公孙白虽然身量不高,但此时他高深莫测的神情,再配上山风吹拂他的衣袂而带来的氛围感,居然让袁昱青从他身上看到了隐世高人的风姿。 既然公孙白不愿多说,袁昱青便也不再追问,也罢,该来的总会来的! 突然,公孙白的心间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敛住心神,掐指一算,面上露出微笑:“歙州!没错,就去歙州!事不宜迟,袁大人,我们即刻启程吧。” “可是,袁某还有事情没有解决……” “无妨,歙州离东京更近。”公孙白淡淡的说。 袁昱青心想,果然这小子什么都门儿清!他之所以迟迟不动身,就是因为忧心水沅沅的事。 公孙白想到自己刚刚卜算到的事情,禁不住漾起笑容。 公孙白的长相偏清冷,目若寒星,挺鼻薄唇,小小的年纪脸上却没有婴儿肥,脸颊线条棱角分明,侧颜挺括,曲线如刀刻般清隽。 这样的一张脸,最适合的表情理应是疏冷矜贵,但是,当公孙白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仿若春水潋滟,眸中光芒灿若星河,炫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公孙家主听闻要去歙州,竟如此高兴?” 袁昱青身为男人,也禁不住被眼前这个小小少年的笑容吸引,又想到眼前这个小小只实则是个小狐狸,不禁猜测起他鼓动自己绕道歙州是否有其他企图。 公孙白瞬间收起灿烂的笑容,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矜贵,也不回复袁昱青的话,只嘴角微扬,淡淡一笑。 公孙白之所以如此高兴,是因为他感应到了花娴的气息! 且说回上古神北冥的残念山谷。 花娴和大黄狗美美的睡了一觉后,就早早起床堵在鸡圈门口等着枣红大公鸡带他们出阵法。 花娴还从厨房里找到了一个编织袋,装了满满一袋子的稻谷和小青菜,捆在大黄狗的背上让它驮着准备带走。 作为回报鸡群,花娴还留了一部分稻谷洒在了鸡圈里。 当山谷中第一缕阳光洒进小院的时候,枣红色公鸡飞到栅栏上,仰起脖子喔喔喔的叫醒整个山谷的沉睡,随即,鸟鸣声像开了闸门似的充斥满山谷。 鸡群跟在枣红色大公鸡身后次第飞出鸡圈,照例先去门口的菜地里除虫。 枣红色大公鸡却没有进菜地,而是在大门口等着花娴与大黄狗。 “小孩,你想好了?真的要离开这个山谷?” “喂,大公鸡……哦不,神鸡,你不会想反悔吧?”大黄狗大声说道,昨天在这只活了六百年的老妖鸡面前吃了亏,大黄狗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山谷,离这群妖鸡远一些。 枣红大公鸡不理会大黄狗,继续劝花娴:“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缘能进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本神鸡看出来,你不是普通的人族小孩,你居然天生具有掌握植物系的心法,还能与动物沟通,你若是在这里修炼,假以时日必能得道升仙。” “好的我知道了。” “哦。” “那劳烦神鸡带我们离开吧。” “啊?” 枣红大公鸡以为花娴听劝了,谁知人家根本就没心动。 但是枣红大公鸡还是忍不住又劝了劝:“小孩,是得道升仙哎!你不想做仙人吗?可以拥有长生不老之躯,还能飞,穿梭千里之途只需须臾间。” “嗯,知道了。” “你不心动吗?” “还行。” “那你……” “请神鸡为我们打开此阵的禁制,我真的要离开了。” “小孩呀,凡人一世短短几十个春秋……” “正因为短短几十个春秋我才不能浪费。” 花娴此言不完全是基于她本就身为上神而做出的选择。 离开前的这一夜她认真思索过,倘若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之躯,她会怎么选择呢? 留在这个山谷,修炼数十载,获得飞升上仙的机会? 听起来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若是如此,她势必要舍弃在这短短凡尘一世间与公孙白的相伴。 那个孱弱的失孤凡人少年,若是没有她的保护,但凭他单薄的一个人,要怎么才能在虎狼般的亲戚手中讨生活? 比起寂寞漫长的神仙岁月,花娴更想认真的体味这“桃花神的凡间一世游”:观世间百态,品凡尘悲喜。做自己话本子里的主角,做旁人话本子里的配角。 一年四季,一日三餐,日升月降,花开花落。在时光长河中品鉴旁人的悲欢离合,于浮光掠影中享受爱人的几十载相伴…… 第51章 这个老妖鸡坏得很 花娴的言论让枣红大公鸡沉默了,罢了,人各有志,那就放她走吧。 “你可别忘了,你答应了北冥上神的。” “你放心,待我学会制作那道小食后,就会回到山谷完成北冥上神的心愿。” 枣红公鸡让花娴和大黄狗跟自己走,大公鸡踱着四方步在前面不紧不慢的引着路,居然不是去往屋后的竹林,他们去的方向是——深潭! 原来,阵眼在瀑布下面的那口深潭!难怪在竹林中花娴丝毫看不出解阵的生门之处。 枣红大公鸡绕着深潭来回行走,错综复杂的迷步让大黄狗觉得被晃瞎了狗眼。饶是大公鸡步法飞快,花娴还是看清了其中的解法,只见那一道道路线由大公鸡的脚幻化成了手诀,花娴在心里跟着打了一遍手诀,等大公鸡用爪子划完最后一道咒语,花娴也在脑海中打完了最后一道手诀。 枣红大公鸡见花娴眼神清明,便了然的笑了:“小孩,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很多,这样吧,我送你一套心法,可助你在凡间吃得开一些。” 枣红大公鸡不等花娴回答,就飞掠到花娴的头顶,在她脑门上轻轻地啄了一口。 “哎呀娴主子快跑!这个老妖鸡坏得很!呃……”大黄狗见枣红大公鸡去啄花娴,吓得大喊大叫。 大黄狗话音刚落,枣红大公鸡就飞落到它的狗鼻子前。大黄狗只“呃”了一声,就夹紧了尾巴躲到花娴身后去了。 “好了,你们走吧。”枣红大公鸡用翅膀指了指深潭的水面。 “走?咋走?娴主子你会游泳吗?这水底下有漩涡吗……” 花娴双手交握在胸前,给枣红大公鸡行了个仙界的礼节,便举步踏上了湖面。 果然如她所料,湖面已经被枣红大公鸡施以了术法“流光浮影”,此时,她和大黄狗的脚踩踏之处如同凝胶会托住他们。 大黄狗惊奇的用脚在湖面上来回尝试,还流出了可耻的哈喇子。 “天狗,咬住我的衣摆。” “啊?哦!”大黄狗学乖了,迅速咬住花娴的衣摆,死死的再不敢松开。 枣红大公鸡见她们准备妥当,便潇洒地挥了一下翅膀,正如同修仙者挥了一下衣袖那般,花娴和大黄狗被一股吸力吸进了时光缝隙。 枣红大公鸡直到一人一狗消失在湖面,才反应过来,适才花娴给它行的礼大有来头,那是,标准的仙界朋友之间致谢或问候的礼仪! 这个人界小女孩,她居然给自己行了个标准正宗的仙界礼仪! 时光缝隙中,花娴防止大黄狗会惊呼撒嘴,便死死地搂住了大黄狗的狗头。 不过大黄狗这次有了经验,不管时光缝隙中的失重挤压有多么难受,它都没有松开咬住花娴衣摆的狗嘴。 待到花娴和大黄狗被甩得一屁股落到地面上的时候,花娴这才发现,她被枣红大公鸡摆了一道!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竹林! 是那种很深很密很高的竹林,和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茅屋后面的那片竹林不同,这片竹海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不是栖梧山! 花娴可以肯定,枣红大公鸡没有把她们送到进残念山谷的石林阵法那个入口处!栖梧山上树木很多,但是,栖梧山没有竹林! 果然如大黄狗所言,这个老妖鸡坏得很! “娴主子,这地界儿,好像有点不太对……” “是的,这里不是栖梧山……” “我就说这个老妖鸡肯定不会这么好心放我们走,娴主子,莫不是老妖鸡又用了另一个阵法困住了我们?” 大黄狗见到竹林,就以为还在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的竹林阵中。 “那倒没有,这片竹海是人界的,不是某个阵法结界里的。” “哦。” 大黄狗也没有多想花娴口中的“人界”一词,其说话立场是把她自己摘出来的。 “走吧,我们去探探路,总不能困在这里。” 花娴拍拍屁股站起来,大黄狗站起来的时候花娴扶了它一下,还没等它感动,才发现花娴是把它身上驮的食物口袋扶正了一些。 大黄狗:“……” 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内,枣红大公鸡还在对着花娴和大黄狗消失的湖面发愣。 枣红大公鸡一时间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给她们解开的禁制上使了点小手段,但愿这个不似一般人族的女孩子日后不要来找它的麻烦…… 不过,枣红大公鸡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女孩早点变得更强好能完成北冥上神交待的任务,这样想着,枣红大公鸡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直气壮的理由。 毕竟,它给她们指的路,是很适合这个女孩子修行的地方! 枣红大公鸡已经感知到花娴身上具有天生的植物感应能力和与动物的沟通能力,作为临行赠礼,它还给她开启了一定的驾驭植物和动物的能力……那么,自己自作主张的把她放到整个人界奇珍异草最最繁茂之地,她,应该感谢它吧…… “我真是谢谢你全家!” 在确定自己被枣红大公鸡给放到了一个陌生的地界后,花娴咬牙切齿的“问候”了枣红大公鸡的整个神鸡群。 “娴主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办法,先弄清楚我们是在什么地方吧。我们先想办法找个人问问路。” 仿佛是为了回应花娴的话,竹林深处适时地传来了如诉如泣竹笛声。 花娴虽不通音律,但也能听出此人音乐造诣不低,因为花娴能够从此人的笛音中听出情绪,那笛音忽而如恋人之间的耳边细语,忽而又如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离别,继而又如同秋夜萧索江边的孤寂…… 花娴带着大黄狗循着笛声往前走,待到转过了几圈青石板铺就的林间小路,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开阔地。 只见入眼是一个竹篱笆围绕的小院子,院子门是敞开的,院子里有一个宽阔的二层竹楼,竹楼侧面是一个小偏屋,偏屋对面有一口井,井台旁边是一个石桌子,院子里还种了一棵桂花树,眼下正是秋季,满树金桂飘香,整个院子都浸满了沁人的馨香。 桂花树下有一个青衣公子正斜躺在一张竹制的躺椅上侧对着院门吹奏竹笛,那绿衣公子的侧颜生得很美,高鼻深目,消瘦的下巴配上薄薄的薄唇。那公子的皮肤很白,手执竹笛微微扬起的衣袖露出消瘦的手臂,因为皮肤过于白皙,能隐隐看见青色的血管。 竹林、竹楼、井台、石桌、桂花、躺椅、青衫、公子…… 这一幕落在花娴的眼中实在是一幅构图优美的人间画卷。 花娴欣赏着优美的音乐与躺椅上的青衣公子,不由得在心里赞叹懂音律的人衣品也很好,瞧着公子多懂搭配,外衫是青色长袍,交领中衣则是浅绿色的素衣,再配以浅绿色宽腰带,腰带中间的细带则是与外衫同色系的青色。 不得不说,青衣公子这一身打扮与这竹林相得益彰。 青衣公子觉察到花娴的存在,便缓缓停止了吹奏,转头看向花娴,见来者是一个脏兮兮的五六岁的小女孩和一条大黄狗,不由得轻扯嘴角笑了。 第52章 木四公子 天色渐晚,残阳斜倚,桂花疏影,青衫公子的衣摆随着柔风轻摆,着实是一幅静美的画卷。 花娴忍不住吟出凡人花娴学识库存中的诗句:“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青衫公子闻言,抬眼望向花娴,见来者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和一只背上驮着个大口袋的大黄狗,心下微诧。没想到这孤寂僻静的山野间,居然会有一个小姑娘闯入他的“临风小筑”。 而且,这个小姑娘虽衣衫褴褛,但气质非凡,脏兮兮的小脸蛋上目若寒星,璀璨深邃。能够出口吟诗,显然是个家境殷实并且家风开明,能够让女子也入学读书的家族培养出来的。 青衫公子微笑着与院门外的花娴对视。 见到青衫公子的正脸,花娴不由得眼冒花痴小星星,没想到这公子不仅是个侧颜杀,就连正脸也俊俏得过分。 青衫公子的俊美是一种略带病态的美,过于苍白的面容,微蹙的眉头,使他看起来羸弱易碎,让人担心他下一息就会昏厥倒下。 “你是谁家的孩子?是迷路了吗?你可知,这两句诗实则写的是夜景,你若想欣赏此景,只怕还要等上几个时辰,待得皓月当空,虫鸣林间。” 青衫公子温和的问道。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润润的,就像是上等好玉那般干净。 “娴主子,说话呀。” 大黄狗撞了花娴一下。 青衫公子注意到了大黄狗的小动作,这个身上驮了一个大口袋的狗子也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你这个狗看起来很通人性,还能帮你载物。请问姑娘,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有什么可以让在下为你效劳的?” 他居然称呼她为姑娘!花娴心里冒起了粉红色的花痴小泡泡,眼前这个病秧子美男子居然没把她当做小屁孩,居然像成年人对成年人那样尊称她为姑娘! 花娴心下对这个青衫男子顿生好感,她清了清嗓子说:“你好,这位美人公子,我们的确迷路了,贸然闯进公子的院子,还望公子见谅。” 显然是花娴的一句“美人公子”取悦了青衫公子,青衫公子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哦,果然是迷路了呀,眼下天色已经不早了,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与你的宠物在我院中暂住一晚,明日一早我再让家仆想办法送姑娘回家。” “如此,多谢公子了,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木,名少轴,于家中行四,你也可唤我一声木四公子。” “木四公子?好啊,那我就称你为木四公子。不过你的名字真好听,木少轴,是有什么出处吗?” 木少轴笑了:“的确有出处,是出自汪洙的《神童诗》劝学篇里的‘遗子黄金宝,何如教一经。姓名书锦轴,朱紫佐朝廷。’中的‘名书锦轴’,这名字是我弟兄几人开蒙时先生所赐。” 木少轴没有告诉花娴,他口中的“先生”是京城着名书院“嵩阳书院”的大儒程时。 程时出自百年书香世家,家中有两位族叔就是名震天下的理学大家,书写出着名的“程门立雪”的“明道先生”程颢和“伊川先生”程颐。 程时是嵩阳书院的领军人物,这位名儒精通史学、能文善诗,人称“嵩川先生”。 京城无数世家子弟为了拜入程时门下无不想尽办法,投其所好。然而这位名士大儒性情孤傲、脾气古怪。 但是,这样一位传奇大儒却接连收了京城木家的四位公子,并且为他们赐了名字。 花娴此时遇到的这位青衫公子,正是京城木家那位先天不足,自幼外出养病的行踪神秘的木四公子。 木四公子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略带病态的苍白使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然而,却没有多少人知道,木家四位公子,若说最为冷血无情,手段狠厉的,恰恰是这位外表温润实则腹黑冷凝的木四公子木少轴! “哦,那你在家中排行第四所以你的名字用了‘轴’字,那你的几个兄弟岂不是也按照‘名书锦轴’这四个字的顺序来取名的。” “正是。” 花娴闻言,总觉得这几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可一时半会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花娴,楚州人士,这是我的狗狗叫天狗。” “花娴,好名字!你的名字也很好听……等一下,你说你是楚州人士?” “正是。” “那么,你们是和家人一起出游迷路的吗?” “不是,我家住在栖梧山脚下,我们是自己出去玩迷路的……” “自己出去玩,然后就……迷了路?” 花娴点点头。木少轴的脸色变了,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花娴:“姑娘可知,你现在身处何处?” “花娴不知,还请公子示下。” “你可知,你脚下的这片竹林所处的山脉叫紫阳山?” “紫阳山?”花娴和大黄狗对视一眼,一人一狗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片迷茫。 木少轴叹了一口气:“紫阳山,归属于江南路治下,地处歙州地带。而你所说的栖梧山,地处楚州,是京东路治下。” 花娴听懂了! 大黄狗也听懂了! 一人一狗的脑袋“轰”地一声! 老妖鸡,居然把她们从楚州的栖梧山送到了歙州的紫阳山!亏得花娴临走时还给鸡群留了很多灵米稻谷,早知道,就一颗也不留给它们吃! 花娴既然已经得知此地不是栖梧山,便闭上双目,凝集心神,再释放出神识查探周边的环境。一股股浓郁的植物香气飘入鼻端,花娴终于知道枣红大公鸡为何要把她放到紫阳山了。 若说人界还有何处的灵气最充沛,灵植最品类最繁多,且数量最充盈,那么就要数这个竹海围绕的紫阳山了。 这紫阳山,就是个低配版的北冥上神残念山谷! 果然,这神鸡一族的最高任务是要守护残念山谷,等候北冥上神的有缘人来完成上神的心愿! 枣红大公鸡送花娴来此处的目的,无疑能想让花娴在此间勉强修行,获得一定的自保能力,也就能更好的去为北冥上神寻找人界北疆的吃食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全然不顾花娴是否还有个人事务要去处理。 花娴被气笑了。 木少轴许是说了很多话消耗了心神,便猛烈的咳嗽起来。 花娴见木少轴咳嗽得实在辛苦,便忍不住上前去想帮他拍一拍。只见一道人影从她背后嗖得一下晃过来,那人影一把推开她,抢先一步扶住木少轴:“公子,你没事吧!” 木少轴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撑着扶住他的黑衣少年的手臂,虚弱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侍书,你吓着这个小姑娘了。” 名叫侍书的侍卫也明白了花娴原是想帮忙,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局促的拱了拱手:“对不住了小姑娘,我一时心急,没摔疼你吧。” “没事没事,我没受伤,就是衣服被摔脏了……” 侍书:“……” 第53章 我要吃肉呜呜呜 花娴此番碰瓷,大黄狗都没眼看了。心想,娴主子你有点儿点数好不,就你身上那套衣服,脏得都看不出颜色不说,还有几处衣摆被撕得飘摇褴褛,就这,没有个好一阵子的蹉跎都造不出这种成效!你好意思拿这身衣服去讹人家吗? 花娴还真好意思! 花娴在这须臾间已经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自己和大黄狗沦落到距离栖梧山千里之外的歙州紫阳山,别说想换身干净衣服了,就她这身无分文的家底,若不是大黄狗背上还驮着一袋米和青菜,只怕她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了。 脸面嘛,固然重要,但是活下去,更重要! 桃花神花娴很能屈能伸。 花娴见这院子里连一个侍卫都穿得干净利落,不禁被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弄得有点自感寒碜,便想趁机碰瓷讹一身新衣服。 侍书笑了,是气笑的。 木少轴也笑了,是被逗笑的。 木少轴嘴角微扬,也不揭穿花娴,很有涵养的安排道:“侍书,你速去镇上按这个小姑娘的身形,买几身换洗衣裳。” “可是,公子,天快黑了,我还得给你做饭……” “没事,去吧,速去速回。” “是!”侍书狠狠地剜了花娴一眼,不情愿的转身出去。 “等一下!”花娴喊住侍书。 “你又怎么了?” “既然小哥要去买衣服,那就请买一身粉色的,一身绿色的,再来一身水蓝色的,哦对了,”花娴看了看木少轴身上的青衫:“再加一身跟你们公子身上一样颜色的青色衣裙。” “你!”侍书气结,忍不住出言讽刺:“要不要再给姑娘购置一些配套的头面首饰?” “你若有眼光挑选,也不是不可以。”花娴当做没听懂侍书的讥讽。 “你还真是……哼,真当自己是名门贵女了!脸呢……” “侍书!你是不是忘了规矩。”木少轴面有不豫的开口。 侍书吓得抖了一个机灵,忙恭敬地敛去怒火:“是!公子,侍书知错,请公子责罚。” “罢了,速去镇上,按娴姑娘说的置办。”木少轴淡淡的吩咐道。 “是!”侍书恨恨地走了。 “捡好的置办,不要计较银钱。” 侍书脚底下顿了一下,随即恭敬的回道:“是!” 木少轴的视线落到大黄狗背上驮着的包裹上:“姑娘这随身带着的是……” “哦对了,既然你的侍卫去给我买衣裳了,那晚饭就由我为你做吧。” “你还会做饭?”木少轴怀疑的上下打量这个脏兮兮的五六岁小女孩。 “略会一点。” 花娴投桃报李的从大黄狗的背上解下包裹:“这里面有我种……哦,摘的稻米和蔬菜,我做一些给你尝尝吧。” “如此,就多谢姑娘了。” 花娴看出来这个病秧子似乎有一些先天不足,既然他收留自己于危难之中,那么自己就用从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中带出来的灵米和灵植做一餐饭给他吃,也许能缓解他的症状也未可知。 “娴主子!娴主子啊!肉!你看梁上挂着肉呢!” 大黄狗眼泪汪汪的对着厨房梁上挂着的野味,馋得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明天吃!” “可我现在就想吃!” “刚讹了人家四身衣服,现在还要吃人家的肉食,你要点脸不!” “那四身衣服又不是给我讹的,我又不用穿衣服……” “你再说!如今你和我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肉!我的肉……我要吃肉……呜呜呜肉啊……”大黄山趴在花娴脚边时不时的哀嚎一声。 侍书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花娴就煮好了一锅蔬菜粥,她把从北冥上神残念山谷中带出来的灵米和灵植混在一起熬了一锅粥,只可惜没有山谷里的灵泉水,食物功效会打些折扣。 花娴在熬粥的期间也在不停的人神交战。自打从残念山谷出来,她这副身体能承担更多的桃花神神格了,因此她的神识更加敏锐。 厨房梁上挂的熏制野味的肉香不停的飘入鼻端,不仅大黄狗馋肉馋得想哭,对于十多天未进肉食的花娴来说,看得着闻得着却吃不着,实在是个残酷的挑战。 但是因为怕过多损失从残念山谷带出来的灵米和灵植自身的灵气而失去食疗的功效,花娴硬是忍住了馋,没有往粥里放厨房梁上挂着的肉。 花娴喊着开饭了,木少轴却还是没有从竹椅上起来,只是躺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花娴,神情无助又无辜,还带着……几分撒娇? 花娴觉得自己一定是看花眼了,自己这副身躯,虽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呃,未来应该能长成这样……可是,自己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啊! 木少轴虽然是半躺在竹椅上,看身形,他应该也是那种身量很高的翩翩公子。 他,一个已经弱冠的青年公子,怎么可能会跟自己这个六岁的小屁孩撒娇? 花娴甩甩头,自己给出结论,刚刚定是看花眼了。 “木四公子,粥煮好了,咱们开饭吧。” 花娴把粥端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咳咳,”木少轴拢起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娇弱的说:“劳烦娴姑娘给我端过来吧,我没有力气起来……” 花娴:“……” 好吧,这样一个仪表堂堂的俊俏佳公子,居然连起来吃饭都没有力气……真是天妒英才啊! 花娴把粥端到木少轴的手边,木少轴抖着手去接碗,差一点倒到他自己身上。 “平时,都是侍书喂我吃的……”木少轴微微低下头,声音里有一丝委屈。 花娴:“……” 好吧,好人做到底!花娴承担了侍书给木少轴喂饭的义务。谁让人家把侍卫派出去给自己买衣服了呢。 木少轴见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居然真的煮好了粥,便存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 木少轴见花娴洗干净了的葱白的小肉手端着碗把粥送上一勺,便不由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低头尝了一口。谁知,一口下去,那蔬菜粥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木少轴原本拼命压制的咳嗽居然给止住了。 而且这只放了一点点淡盐的蔬菜粥居然异常鲜美好喝。木少轴一连喝了两碗,当他还想再喝时,花娴不给他盛了。 原因很简单,花娴喂累了! “木四公子,别着急,好吃的话我明日再给你做,一时间吃得太多肠胃会不适。”花娴说得冠冕堂皇。 木少轴觉察到了花娴的小心思不由得笑了。他从不是重口腹之欲之人,居然被一个小女孩做的貌似平平无奇的蔬菜粥给吸引了。 但是,更让木少轴惊奇的是,他此刻居然生出了想在院中散散步的念头。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就真的从竹椅上站了起来。 “呯”的一声,院门口传来重物掉地的声音。 只见侍书站在门口满眼含泪,他手中的包袱因为惊喜而掉落在地上。 “公……公子!你居然……你居然能站起来了!” 第54章 变成植物不怕啊 京城木家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四位公子各个惊才绝艳! 贵族世家大多只知木家大爷木少名克己复礼,矜稳持重,带领木家子弟把家族发展的风生水起。 木家二爷木少书英姿潇洒,风流倜傥,任职吏部,虽是言官,但作为谏言上策者也不容小觑。 木家三公子木少锦,是当朝最年轻的太学生,虽在奔仕之路上昙花一现,但转道商海依旧叱咤风云!当朝虽以士农工商论身份,但在富可敌国的财富面前,没人敢真正的轻视木少锦。 至于木家那位最为神秘的木四公子,世人只知木四公子先天不足,身体羸弱,被木家送出去求医问药多年不曾回京,但鲜少有人知道,木家的“名书锦轴”四位公子中,最为优秀的,实则是这位排行第四的木少轴! 木家目前虽是由嫡长子木少名掌家,但这位木家大爷却对自己这位四弟非常尊重,原因无他,木少轴绝伦逸群、心智近妖,木家很多重要的抉择实际上都是这位木四公子在背后献计操作。 木四公子患的病症原本的确只是先天不足,木家多年为木四公子遍寻名医,都未能医治得了木少轴的病。后来,为了能让木少轴寻得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疗养,木家派人遍访名山大川,终于在歙州地界的紫阳山寻得这处竹海。 木家花重金为木少轴购得此处山林,又按照木少轴的要求修建了简朴雅致的“临风小筑”,安顿其在此修养。 但是近年来,木四公子的身子每况愈下,如今更是发展成了下肢不能动弹。 木四公子久病成医,他自知自己的病症疑似《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记载的“沓风”,此种病兆有医案记载的只有东汉的“成开方”一人。成开方医案记载如是:“……臣意谓之病苦沓风,三岁四支不能自用,使人喑,喑即死。” 也就是说,得这种病症者当病灶发作,会先从四肢不能动弹开始,约三年左右就会全身瘫痪,渐渐的,就不能发出声音,随机,五脏六腑跟着僵死,此时就离大限不远了。 而木少轴于今已经发展成了下肢僵死,上肢也渐渐脱力……可是,此刻,他却凭自己之力站立了起来…… 侍书冲到木少轴面前,眼含热泪的抚摸着木四公子站立的双腿,激动的声音直颤抖:“站起来了……真的站起来了……” 木少轴这也才发现,自己的确是站起来了,而且,是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的。 木少轴试着挪动双腿想走动走动,却因为受力不足摔倒在地。 侍书哪能真让自家公子摔在地上,这位忠心的侍卫趴下来给自己的公子做了人肉垫子。 “我……还是走不了路……”木少轴被扶到躺椅上的时候,有些黯淡。 “公子,不着急啊,咱们站起来了不是吗?能站起来,那就说明,公子的病是能好的!”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花娴弱弱的开口。 “哦,你想要衣服是吧,在门口那个包袱里,你自己去拿吧。” 侍书对待花娴依然没有好声气。 花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好意思,我是想问一下,木四公子的腿……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对不起,吓着你了吧?”木少轴温和的冲花娴笑了笑:“我的腿已经没有知觉近两个月了,今日突然有了力气能够站立,所以,有些失态了。” “哦,这样啊……”花娴心想,这么巧吗?会不会是与她给木少锦吃的这些灵米和灵植有关呢? “天色不早了,要不,我让侍书去烧些热水,娴姑娘梳洗一番,早点休息?” “如此,就多谢木四公子了。” 花娴自然不会跟木少轴客气,烧洗澡水可是个苦力活,她这副小身板还真干不动。虽说残念山谷里有温泉池,但是花娴在没有摸清主人底细的情况下,脑子不好才敢在山谷里宽衣沐浴呢。 木少轴暗暗地观察花娴的反应,见花娴对于下人的侍候自然而然的接受,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判断,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定是哪家贵女不幸失落民间…… 侍书虽然并不愿意伺候花娴,但是听闻木少轴的晚餐是花娴做的,而且自家主子吃的心情舒畅,便勉为其难的为花娴准备了洗澡水。 当花娴把自己泡在浴桶中的时候舒服的长舒一口气。已经十几天未沐浴,她身上早就痒了。大黄狗则趴在浴桶旁边,把脑袋搁在自己的前爪上,跟花娴聊天。 “娴主子,你说,咱们现在真的离公孙老宅有几千里吗?” “差不多吧。” “那咱们怎么回家啊?” “回家啊……”花娴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倘若身为桃花神,她只需须臾间就可驾云抵达,可眼下依靠这副凡人小孩六岁的身躯,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木四公子好像有病。”花娴想了想说道。 “嗯,脑子不大好。”大黄狗有气无力的回答。 “啥?”见大黄狗如是说,花娴有点没跟上节奏。 “你看,若不是脑子不好,怎么会被你讹走几套衣服。”大黄狗盯着屏风上挂着的几套衣服,别说这个叫侍书的办事还算靠谱,买来的衣服做工与衣料都是上品,估计不便宜。 “你才真是脑子不大好!” 花娴用水泼了大黄狗一下,大黄狗抖了抖毛,把水又抖飞到花娴的脸上。 一人一狗来回泼、抖了好几个回合,乐得哈哈大笑。 院子里,木少轴仍半卧在桂花树下,听到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混杂着狗子兴奋的汪汪声,心情不觉得也愉悦起来。这个院子,终归是寂寞了些…… “好了好了不闹了,再闹洗澡水就要给泼没了。”花娴率先发出停战请求,大黄狗便立起身绕着屋子转了几圈,找了块干的地面卧下了。 “天狗,我是说真的,这个木四公子,他好像有病。” 大黄狗这才听明白,花娴的意思,真的就是字面意思。 “天狗你想想,咱们接下来的处境该怎么办,我没钱,你也没钱,而这个木四公子,看样子应该是个有钱人……” “抢他啊?”大黄狗歪着狗头想了下可行性:“虽说木四公子看起来风一吹就倒了,是个好对付的,可那个侍书似乎是个有武功的,有他在的话,咱们抢钱的可能性不大……” “你想什么呢!”花娴真的有点怀疑自己这个狗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了。 岂不知,花娴的话,一句不拉的落到了木少轴的耳朵里。 木少轴虽身体不好,但作为木家公子,他也是自幼习武。只不过随着肢体的逐渐僵住,他才越发孱弱。即便如此,身为习武之人的耳力他还是好的。 木少轴自然是听不懂大黄狗的语言,在他听来,就单纯是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自言自语,或是童气十足的跟自己的狗狗对话,而狗狗则回应的汪汪汪。 “天狗,你想啊,听侍书所言,木四公子已经下肢僵死数月了,而他今天晚上却莫名其妙的能站起来了,你不想想,这里面有什么巧合吗?” “什么巧合?该不是吃了灵米和灵植的缘故吧?” “还真有可能是!木四公子定是吃了我做的粥,才能站起来的。我想好了,既然木四公子有病,而这紫阳山又有充沛的灵气和数不尽的奇珍异宝,我干脆就去替他寻来,把他医治好,作为回报,他得送我去找公孙白!” “哎,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就算治不好他,只要治不死,咱们能赚他点银钱自己去找白主子也行。” “不!我一定能治好他!”花娴伸出挂着水滴的小肉胳膊,向头顶举起,志得意满的为自己鼓劲。 她已经知道木少轴得的是一种叫“沓风”的僵死病,也就是说,接下来他的身体会逐渐变成植物那样动弹不得。但是变成植物不怕啊,谁叫她是天生具有驾驭灵植能力的桃花神呢! 院子里,桂花树下,半卧在躺椅上的俊美男子则在心里念叨:“她想让我送她去找公孙白,公孙白又是谁呢?会是她的……什么人呢?” 第55章 虎嘴里夺食 花娴沐浴后挑了一件浅蓝色的衣裙换上,看来木家的规矩很严,这侍书没敢阳奉阴违,他虽不喜欢花娴,但是给她挑的衣服却是很好看的样式。 浅蓝色的绸缎上印着蝴蝶暗纹,既活泼又不至于过分高调。外裙甚至还镶上了一层轻纱,若是随风飘舞就像林中仙子。 嗯,是仙子,不是上神。 花娴作为桃花神,平日在仙界是不会穿着太累赘的左一层轻纱右一层宝石的。 因为花娴喜欢吃,素日里最爱跟在司膳仙君和司酿仙君后面学做新吃食,所以就喜欢穿窄袖修身的衣裙。 不过,爱美是女孩子天性!花娴换上新衣裙,瞬间被人界衣裙款式的美丽给征服了,高兴的转了好几圈,看着裙摆和轻纱飞扬,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花娴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最东面的一间,花娴在屋子里就着灯光欣赏自己的新衣裙,岂不知灯光把她的身影投射到了雕花窗棂上。 屋内,小姑娘笑着转着试穿新衣;屋外,孤独人眼含艳羡的看着窗棂上的鲜活的影子。 自由!对身体控制的自由,是每个人都想永远拥有的! “年轻真好……健康真好……”木少轴轻轻呢喃着,眼中含着化不开的悲伤。 “公子,夜深了,该歇息了。” 木少轴点点头。侍书弯下腰,把手穿过木少轴的腋下和腿窝,很轻松的把木少轴抱了起来。 夜风掠过竹海,掀起绿色的波浪,一层一层的翻滚着。竹楼二层西侧露天的晾衣绳上,一条条床单和一件件男子的换洗衣服也随着夜风翻滚着,与竹海林稍的声响一唱一和。 木少轴的房间原本是二楼最中间的一间,随着木少轴的腿失去知觉,日常行动都需要依靠侍书来抱的时候起,木少轴就让侍书把他安置在一楼最东边的一间。 一则,是为了方便侍书伺候他,二则,木少轴希望能够减少一些依靠别人的时间。 他生来就是个骄傲的人,一个骄矜的人连自己身体的自由都掌控不了的时候,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侍书安置好木少轴后,还不忘了来收走花娴的洗澡水。只是这个略显木讷的侍卫依旧是一副臭臭的冰块脸。 “侍书哥哥!”少女甜甜的声音像银铃般清脆。 侍书停住脚步,并没转身,只是冷冷的问:“还有事吗?” “侍书哥哥,其实,你是个好人!”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主子的话是正确的,大黄狗跟着汪汪了两声。 侍书的背影僵了一息,然后飞快的冲下竹楼的楼梯,仿佛背后有什么在追他似的。 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花娴是在大黄狗的惊呼中醒来的。 花娴在梦里隐隐约约听到大黄狗含糊不清的呼救声传来:“酣言谷之(娴主子),够哟我(救我)……够哟我……酣言谷之,够哟我……” 花娴睁开眼往床底下一看,果然大黄狗不在。 花娴的房门开了一条小缝隙,估计是天快亮的时候大黄狗溜出去了。 大黄狗在残念山谷的时候就喜欢和枣红大公鸡比谁起得早,看来到了这临风小筑还是习惯了一样的作息。 “酣言谷之,够哟我……酣言谷之,够哟我……” 大黄狗呼救的声音更清晰了,应该是在临风小筑外面的竹林里。 花娴一咕噜爬起来,胡乱套上外衣就跑下竹楼。 花娴还没冲出小院,就见侍书像一道影子似的从花娴身边掠过去,迅速打开院门,冲进竹林不见了。 花娴循着大黄狗的声音找过去。 须臾,大花狗不再呼救,显然是被侍书救下,但是,却有另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泼皮土狗,居然敢抢我的野兔,还找来帮手!” “骂谁土狗呢?你全家都是土狗!” “不要脸的土黄狗,你也不撅个腚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说你是土狗都抬举你了!土狗还知道不跟老虎抢食,你饿死狗托生吗?连山里的野狗都不如,不讲生存道义,本老虎也是你能惹得起的?” 这个陌生的声音显然处处骂到大黄狗的逆鳞了,大黄狗被刺激得咆哮如雷,在侍书听来,只道是狗仗人势的汪汪汪。 但是在花娴听来却是清清楚楚的:“侍书,削它!往死里揍!揍死这个嘴贱的虎类公幼崽!” 等花娴使劲甩着两条小短腿赶到现场的时候,大黄狗口中的那个“虎类公幼崽”已经身上挂彩了,而侍书除了喘气粗重些,毫发无损。 花娴不禁对这个侍卫起了忌惮之心,他的功夫是真的好! 而被侍书单方面碾压的大老虎,按年龄,的确是大黄狗嘴里的“虎类公幼崽”,因为它显然处在少年和成年之间,还有些稚嫩。 大黄狗看到花娴,狗眼一亮:“呜呜呜娴主子,你可也来了,你家天狗快被恶虎欺负死了……” 大黄狗来回蹭着花娴的腿撒娇,还不忘了把一只野兔叼到花娴脚下。 “这只兔子……就是这只老虎刚刚说的你从它嘴里抢走的?” “哪是抢,就是顺巧捡来的。” “啥意思?” “我早上去竹林里撒尿,空气太好了,就忍不住往竹林深处走了走,再然后,看到一只兔子在前面跑,一只老虎在后面追。最后,这只倒霉的兔子在惊慌中撞到了我跟前的树上,死了。再然后,我就顺巧捡了呗。” 花娴忍不住捂脸:“所以,你是从一只老虎的嘴里夺食喽?” “兔子又不是它猎的,是撞死在我眼前的,说不定是看我站在这里气势太甚,兔子吓死了都未可知。” “天狗!你可真虎啊!” 花娴想象着林子里的画面从一只虎追着兔子跑,变成一只虎追着嘴里叼着兔子的黄狗跑…… 花娴不想说话了,心累! 听到花娴与大黄狗的对话,大老虎惊呆了,嚯地看向花娴,也正是这一闪神的工夫,侍书蹿到大老虎身边,举起碗大的拳头朝着大老虎的天灵盖砸去。 “吼……” “手下留情啊!” 大老虎悲鸣声中夹杂花娴的惊呼声。 侍书的拳头在离大老虎天灵盖两寸的距离堪堪停住了。 第56章 土狗是它的逆鳞 小姑娘清脆而又坚定的声音居然喊停了侍书! 侍书也很惊讶,自己除了公子以外,居然会下意识的听命于一个小姑娘,还是这个看起来很事儿也很讨厌的小姑娘! 侍书停住了砸死大老虎的拳头,便一只脚死死地踩着大老虎的后背,一只手掐住大老虎后颈的皮毛往下按实了,另一只手,仍然做出随时能砸死大老虎的攻击状。 “侍书小哥哥,你放了这只大老虎好不好?”小姑娘的声音里带有一股祈求而拖长音的奶音。 侍书皱皱眉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侍书小哥哥,这件事本就不怪这只大老虎,是我家狗子先抢了人家累死累活追到手的兔子的。” “娴姑娘,你可知,它只是一只畜生!” “侍书哥哥,它便是畜生又如何呢?畜生也好,草木也罢,都和人族一样拥有自己生存的意识和法则。就像这竹海,也如人族一样繁衍后代,次第更迭。春笋破土而出,长成新的竹海,老去的竹子枯黄,逝去……就像人自认为掌控天下苍生,可是在生老病死面前,也一样要遵循四季更替,无可奈何……” 听到生老病死,侍书有些颤抖:“我不要无可奈何,我不相信无计可施……” “侍书哥哥,你放了这只大老虎,我就答应帮你家公子治病可好?”花娴知道侍书的症结在哪。 “你会治病?”侍书闻言,并不如花娴想象的那般欣喜若狂,反而投以一道凌厉的探寻目光。 “你昨日不是看见你家公子能够站立起来了吗?” “你懂医术?” “不懂……啊,略有涉猎。” “你……我警告你,公子待人宽厚,但不代表我会任由你胡来。我家公子身份尊贵,不是你冒犯得起的。” “侍书哥哥,你不要对我有敌意嘛,反正你家公子都治不好了,你让我试试也没损失是吧?” “你试试!”侍书见花娴如此笑谈自家公子的病灶,对花娴起了杀心。 侍书在心里腹诽,这个小姑娘太冷血,太没心!亏得自家公子对她这么好,收留她,还给她买衣服,她居然如此轻飘飘的在笑谈间说起公子的病。 公子那样尊贵的人,神圣不可冒犯,任何人谈论起他都不可如此轻松随意! 可能人性生来如此,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同步,却又会在下意识间去渴求别人与自己同步。 侍书此刻的情绪即是如此!他为了公子的病忧心忡忡,那么便想要求其他人也得和他一样谈及到公子就要情绪黯淡。 这个被公子善待的小姑娘,她凭什么可以用如此轻飘飘的语气谈及公子?凭什么! 花娴看到了侍书眼底的戾气,吓了一跳。大黄狗也吓了一跳。 “娴主子,情况有点不妙,这个侍卫哥哥怎么好像不想杀虎了,改成想杀你了……” 动物对气场的感应很敏锐,大黄狗被侍书的戾气吓退几步,夹着尾巴躲到花娴背后。还不忘叼着那只和大老虎抢食的野兔子一起后退。 花娴也看出侍书是钻了牛角尖,起了心魔,便决定撒个善意的谎言骗一骗这个忠心的直男侍卫。 花娴叹了口气:“侍书哥哥,实不相瞒,我家祖上有一本医书,记载过‘沓风’的治疗方式,小时候我因为无聊,把它当做闲书看过来着……” 侍书闻言眼睛一亮,戾气慢慢消散:“你所言属实?” 花娴认真的点点头。 侍书脚底下的大老虎有气无力的说:“我说,你们慢慢聊,能不能先放开我?” 花娴瞄了大老虎一眼,示意它稍安勿躁。 “侍书哥哥,木四公子的病已经开始恶化了,若是由此病灶发展下去,别说站立,只怕是日常吞咽都会困难,就如同,如厕困难一样……” 花娴描述的只是事实,可是这事实却压得侍书喘不过气。 侍书听到这里,终于不再坚持了。他其实对花娴并无恶意,只是忧心自家公子的病,所以才情绪不好,对谁都没有好声气。 花娴很聪明!她看到了竹楼西侧露天晒台上晾着好几条床单被罩以及换洗衣服,看样子,木少轴多半已经大小便失禁了…… 侍书在心里挣扎半天,深吸一口气,决定但凡有一线希望都要为自家公子争取一下。 “那好,我放了这只大老虎,你替我家公子治病,但你也要小心,倘若你治不好,我就……”侍书挣扎片刻,脸色黯淡下来:“罢了,你只管尽力医治便可,若是治不好,我也不会杀了你……” 花娴闻言心里有了一丝动容,轻轻的说:“你放心,我自会尽力医治。还有,谢谢你救了我的狗子!” 的确,适才若不是侍书及时赶到,只怕大黄狗已经死于虎口之下了。 小姑娘的道谢让侍书一瞬间有一丝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刚刚的确对她起过杀心……侍书避开花娴清澈的目光,低头看向大老虎。 大老虎见侍书在盯上自己的一瞬间目光变得凶狠了,便认怂的缩了一下脖子。 侍书用威胁的语气对着大老虎说:“我现在放了你,但是你不可再伤害人,另外,你要记住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救了你,日后在这山林间若是遇上这小姑娘,”侍书又看了一眼立在花娴身畔挺胸抬头狗仗人势的大花狗,补充道:“还有这条土狗,你日后若是遇到了,也不可伤害。” 大黄狗闻言:“……” 大黄狗心里想的是“我可真是谢谢你全家!你才土狗!你全家都土狗!” 大黄狗对“土狗”这个词如此敏感及抵触是有原因的。 那是一件大黄狗成长历程上的伤心事! 话说,那时候大黄狗刚刚从童年狗变成少年狗,遇到了一个“初恋”,对象是一条雪白的叭儿狗。 那只小白狗是小公孙府的表小姐林霜儿的爱犬,林霜儿随姑姑林雨珊来公孙老宅消夏时把爱犬雪云也带来了。 那日,少年大黄狗在花园里看到那只名叫“雪云”的小白叭儿狗,立马就被它的美貌吸引了。 可是,当少年大黄狗从土里刨出它前几日偷藏的肉骨头叼去讨好雪云的时候,雪云高傲骄矜的用鼻孔瞄了它一眼:“哪来的土狗!就凭你也配讨好本贵族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识相点赶紧带着你那脏兮兮臭烘烘的肉骨头走开,也不嫌寒碜!土狗!” 雪云一磨腚,扭着雪白的短尾巴的小狗臀走了。 大黄狗一下子懵了,从此,“土狗”两个字成了它的逆鳞! 第57章 护他一世周全 大老虎在侍书的威胁下忙慌点头应允,嘴里还发出委屈巴巴的呜咽声,这在花娴和大黄狗的耳朵里听来是:“我以后肯定不会伤害这个小仙女姑娘,还有这条抢了我兔子的土狗。” 大黄狗:“你才土狗!你全家都是土狗!” 侍书看向花娴,花娴点点头,侍书便放开了大老虎。 大老虎得到自由后也不立刻离开,而是犹犹豫豫的走到花娴面前卧了下来,像只猫咪似的翻来滚去的撒娇。 “呜呜呜,我不管,你的狗抢了我的兔子,还害得我受伤,你得赔我!” 花娴见状不禁笑了:“你想要我怎么赔你?” 大黄狗用后腿把兔子往自己腚后面踢了踢藏起来。 大老虎瞥见大黄狗的小动作,撇了撇嘴,然后居然用脑袋拱了拱花娴的腿:“我要你以后陪我玩。” “你说什么?就这?”花娴和大黄狗都愣住了。 “我和哥哥从小是被人饲养的,然后有一天,主人受到了攻击,院子被人放了大火。我和哥哥从火场里逃了出来,然后就走丢了……我自己流浪到了这片竹林已经很久了,我,我不太会打猎……” 花娴点点头,原来是一只人工饲养的老虎,怪不得连一只狗子都能在狗嘴里夺食。 “你点头了?是要收下我了?” “啥?我点头是说我知道了。” 侍书见到花娴和老虎的互动惊住了:“娴姑娘,你该不会是在和这只老虎说话吧?” 花娴知道自己还要和木少轴以及侍书在临风小筑待很久,便也不想瞒着他们自己懂兽语了,免得故意隐瞒造成误会反而不好。 “我天生能够与一部分鸟兽交流,还能……还能让它们帮我找一些药材。” 花娴还是对侍书做了一部分的隐瞒,没有说出自己全部的能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点她还是懂的。 花娴想了想,抬头看着侍书:“侍书小哥哥,我想把这只老虎安置在临风小筑前门的竹林里行不行?” “什么?你要在临风小筑前面豢养一只猛兽,这自然是不行的,即使你能够与鸟兽沟通,可兽类就是兽类!” “侍书小哥哥,我知道你担心它会伤害木四公子,但是你放心,我自会管好它的,绝不让它伤害到木四公子。况且,我还需要它带我去寻找救助木四公子的草药,毕竟有些珍贵药材生长的地方只有动物能够找到。” 不得不说,花娴的这个理由让侍书无法拒绝。只要涉及到木少轴,侍书一定会万般小心,同样,也一定会妥协。 当侍书和花娴带着一狗一虎回到临风小筑的时候,木少轴已经起身了,虽然昨日他已经站起来了,可还是无法行走。 不过这也足以让他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从床上挪到木质轮椅上。这个轮椅是自从他下肢无法行动之后,侍书亲自为他打造的,但是他却很少使用,因为无论他有何需求,侍书都会亲自抱他去。 木少轴和侍书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来,侍书的命还是他捡回来的。 那年冬日,十岁的木少轴发病,木家的马车雪夜兼程,只是为了能赶在大雪封山之前进入悠然山的菩提寺去找一尘大师治病。 木少轴的运气不是很好,虽然赶在大雪之前进入了菩提寺,却得知一尘大师出门云游去了。 绝望之下,木家的老仆忠叔只能遵循小主子的命令,冒着风雪送木少轴下山返回京城。那时候木少轴想的是,如果要死,也要死在家人的身边,而不是悄无声息的殒命于深山古刹中。 那天的雪实在是太大了,马车上即使挂着厚厚的帘子,车内燃着融融的炭火,怀里抱着暖暖的手炉,木少轴还是冷得牙齿打颤。他的身体太虚弱了! 许是因为连日赶路,木少轴的精神很不济,他正斜倚着车窗打盹,突然,一个紧急刹车让木少轴的脑袋磕到了车壁上。马车内伺候的忠叔大怒,呵斥马车夫:“怎么赶车的!伤着四少爷,你有几条命拿来赔?” “忠叔,忠叔,路中间有个死人……” 忠叔跳下马车和车夫一起去查看,木少轴也掀起车帘看出去。只见官道中间斜躺着一个身量不高的人,看身形像是名孩童,已经被大雪覆盖了一半。 “阿召,赶紧把人拖到路边去,别影响了我们赶路。” 车夫奉命去拖雪堆里的那个孩童,木少轴却眼尖的发现,那个孩童的手指头动了动。 “忠叔!他还活着!” 忠叔闻言上前查探,果然发现这孩童还有气息,但是,想到自己少爷的身体状况,忠叔有些为难:“四公子,这孩子已经冻透了,即使我们救了他,他也未必能活下来,况且,况且四公子如此畏寒,这孩子要是放进马车,会让四少爷的病情加重……” 木少轴闻言苦笑:“我于今还有什么加重不加重之说吗?” “可是……” “忠叔,先救人吧,到前门的城池我们先住下来,去医馆给他找个大夫。” “是。” 当侍书从昏迷中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清秀白皙的男孩子的侧影。 窗外阳光正好,洒在窗前消瘦的白衣少年身上,更加衬得他皮肤光洁如玉,莹白孱弱。 侍书挣扎着想坐起来,木少轴听到动静转身看过来,两个少年对视,木少轴露齿一笑:“你醒了?你知道吗,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阳光从木少轴的背后洒在他的身上,就像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身,使得木少轴看起来是那样的神圣不可亵渎。 “你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木少轴给侍书斟了一杯温水。侍书慌乱的伸手去接,却发现手被包裹得成了粽子。 “你的手和脚被冻伤了,原本寻常的大夫也治不好这种严重的冻伤,说来也是你运气好,我们在客栈里邂逅了一尘大师,若无他的医治,你的手脚怕是保不住了。” 在这家客栈里遇到一尘大师,是侍书的运气,也是木少轴的运气。倘若木少轴不出手搭救侍书,而是加快赶路奔回京城,那么他可能就与一尘大师擦肩而过了。 福报即是如此,与其说是救人,还不如说是救己。 机缘巧合下,十岁的木少轴因一念之善救了七岁的侍书,往后余生,却也换得了侍书护他一世周全。 第58章 阿呆是只虎 侍书和花娴带着一狗一虎回到了临风小筑。大黄狗还不忘了叼着嘴里的那只兔子。 “娴姑娘,你让你的这只大老虎待在竹林里,不准踏进院子一步。” “放心吧,侍书小哥哥,我不会让阿呆惊吓到木四公子的。” “阿呆?”大老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弱弱的问一下,阿呆不会是我的名字吧?” “自信点,把‘不会’两个字去掉重新说一遍。”大黄狗乐呵呵的补刀。 大老虎斜着眼瞄了一眼大黄狗吐在脚边的兔子,大黄狗警惕地一脚按住兔子:“看什么看,你这个新来的,这只兔子是我的!” “你们回来了?”木少轴温润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公,公子,你居然能自己起来了!” 侍书激动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木少轴。木少轴今日身着一袭白衣,依如当年侍书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白衣少年一般风采。 “这些日子让你费心了。” “公子快别这样说,照顾公子是侍书应该的,只要公子能好起来,让侍书做什么都行!” 侍书奔到木少轴跟前,蹲下身子抬头仰视木少轴。在公子面前,侍书不会站立着让公子抬头仰视自己,公子,只能让自己仰视! 木少轴抬头望向院门口站着的小姑娘,花娴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群吧上绣着散落的桃花,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系着同色系的发带,竹林中微风拂过,花娴的衣裙与发带随风飞舞,仿若误入凡间的小仙子。 真是人靠衣衫马靠鞍!木少轴想起花娴讹自己几套衣服的情形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 “侍书。” “公子有何吩咐?” “回头你再给娴姑娘置办几身行头,记得要按照她的喜好置办。” “公子,你对这个小姑娘未免太好了吧,咱们可是刚给她置办了四套衣裳。” “侍书,你越来越学会做我的主了?” “侍书不敢。” 侍书低头应下,心里却对花娴越发不喜了,他跟在木少轴身边已经十年了,还从未见自家公子对谁这样上心过,难不成,公子喜欢这个将将六岁的女娃娃?可她也太小了吧?不行!公子谁都不能喜欢,公子身边……只能有他侍书一个人! 头一次,侍书不希望木少轴能够快些康复了,他甚至暗暗怀念起公子需要自己抱着进出的那些时日。公子,只能是自己的!谁也不行!哪怕是这个六岁的小姑娘也不能把公子的关注从自己这里分走! 侍书看向花娴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忌惮和怨恨。 那边,花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侍书暗暗的嫉恨上了。 花娴指着临风小筑门前的那片竹林,偏着头看向大老虎:“阿呆,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可以吗?你需要我给你搭建一个窝吗?” 大老虎拉着脸:“我叫阿呆?” “对,阿呆!”回答大老虎的是大黄狗。 “那这只土狗叫什么?” “我叫天狗!不叫土狗!你以后要是想和我一起愉快的玩耍就永远不准叫我土狗!” “可是我以前在主人的院子里见过主人养的叭儿狗,长得娇小玲珑,主人还给它做了衣服,那种狗听说是贵族狗。主人的院子里还养了几条看家护院的土狗,就长你这样子,其中有一条土黄色的,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身架子比你大一些,可能比你吃的好。” “气死我了!狗可杀……不,狗不可杀也不可辱!” “行了,你们别吵了,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家人,要和睦相处。”花娴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阿呆这个名字很好听,因为,阿呆是只虎。” “什么意思?” “阿呆是只虎!” 这句话,曾经在天界有一个人跟自己说过。 那个人喜欢穿一身骚包的绣着金丝银线大朵图案的华服,头上总是佩戴着各种由名贵宝石做成的头冠。 有一次,那个人骑着自己刚刚收服的一只大花老虎来仙桃林跟自己显摆,那只老虎威风凛凛的,那人指挥着大老虎表演了各种撒娇卖萌的特技后,骄傲的跟自己说:“这是我的新坐骑,天界最凶猛的神虎一族的少主,我还给它取了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叫——阿呆!” “啥?阿呆?它?”桃花神花娴不可置信的指着眼前那只眯缝着眼睛斜睨着她的神虎。 那个打扮得像一只骚孔雀的白龙天孙白辰锦扬起下巴露齿一笑:“没错!阿呆是只虎!” 花娴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公孙白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担心自己,他,会不会想自己…… 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公孙白突然心里有了一丝突如其来的酸楚,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 袁昱青发现公孙白的脸色不大好,关心的问道。 “无妨,我们继续赶路吧。” “公孙家主的脸色不大好,许是我们赶路太急,我看今晚到了下一座城市,我们还是多留两天休息一下吧。” 公孙白毕竟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即使他的意志力再坚定,他的体力还是比不上成年人的。 公孙白对袁昱青的提议未置可否,倒是清风一百个赞同,公孙白的身体这几日的确不大好,天气也在一天天转冷,虽然他们是一路往南走,但南方的气候多变,忽冷忽热的更是容易让人生病。公孙白这几日有些咳嗽,若是能在下一个城镇休息两日,再给公孙白找个大夫开几服药,那是再好不过了。 “袁大人,我家主子一到秋日就会有换季咳,若是能到下一个城镇休息两日让主子喝几服药就太好……” “还不不要如此折腾了,袁大人有皇命在身,切不可因为我而耽误了行程。” “怎么不需要呢,阿白弟弟,你可不能讳疾忌医啊!”水沅沅赶紧劝道:“这几日你咳嗽的越发重了,若是不及时治疗,一旦我们往北折回去,冰天雪地的岂不是更让病情加?” 水沅沅本就不想让袁昱青早日赶到歙州,正愁找不到借口耽误行程呢。她知道,袁昱青是想让她从歙州去京城,他根本不想带自己去青州。 公孙白想到刚刚的那股情绪,心里猜想是不是与花娴有关,他想快一点赶到歙州去寻找花娴的下落,他已经推算出花娴出了上古神阵,也知道神阵把她送到了歙州。 公孙白刚想开口说话,一阵风灌过来,公孙白忍不住一阵猛咳。 “如此,我们就在下一个城镇休养两天吧,给公孙家主寻个大夫。” 袁昱青皱着眉头看了看公孙白,下了决定。还不等公孙白应声,清风就连忙替自己主子谢过袁昱青的好意。公孙白也知道自己如今是凡人身躯,也就不倔强了。 此时,几人还不知道,就在这座距离歙州不过几百里的临水小城,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59章 城主府的神秘客人 袁昱青一行人刚到城池门口,就见到有一行人早早的等在了城门口。 这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小城,临水而建,高大的城门上雕刻着婉约的山水花鸟图案浮雕,浮雕上叠刻着一块牌匾,书写着“丽水城”三个大字。 袁昱青几人是微服出行,为了方便行事更是扮作京城富商,袁昱青和公孙白一辆马车,水沅沅一辆马车,三人以兄妹相称。 城门口一行人约有十来人,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宝蓝色暗纹锦缎的富贵公子,约莫二十多岁,他的身后是一些统一着褐色家丁服饰打扮的下人们。 “大人,外面那些人……莫非是发现了我们?特意来迎接?”袁昱青的随从北山扮作车夫,他最先发现了城门口等候的那拨人。 袁昱青和公孙白闻言掀开帘子查看后,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见机行事”的意思。 “无妨,先装作不知道,径直进城,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必然不会阻拦。” “是!”北山得到指令后,在进城门的时候直接无视这行人,停到了守门的兵士面前,简单的接受盘问后,就交了进城费用,赶着马车大摇大摆的进了城池。 “清风。” “是!” 不等公孙白明示,清风就悄然消失了。待到公孙白袁昱青一行人刚在下榻的客栈安顿好之后,清风就出现了,同时带来了城门口那行人的消息。 “主子,今日我们见到的在城门口等候的蓝衣公子叫谢琰,是丽水城城主谢衡的独子。谢琰今日在城门口等候的人乘坐一辆马车,帘子没有掀开,那谢琰见了马车的态度是非常恭敬,还行了跪拜之礼,然后便低调的迎马车去了城主府,之后再没出来。” “看来,这座丽水城有点意思。”公孙白对袁昱青扬了扬嘴角。 袁昱青笑了笑:“此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奉命出巡青州。” 公孙白掐指推演一番,笑了笑:“但愿如此。” 袁昱青盯着公孙白的脸审视片刻,语气复杂的开口:“公孙家主的推算向来很准吗?” “也不是每次都很准,一般涉及到自己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准确……” 公孙白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落寞,袁昱青只当是公孙白伤心自己无法预测父母的死,便安慰地拍了拍公孙白的肩膀。 “清风,你去查探一下,城主府这几日会宴请什么人来招待那位神秘人。” “是。” 待清风走后,公孙白行至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袁昱青说:“看来,我们要在此多耽搁些时日了……” 袁昱青走到窗前和公孙白并肩立着看向街道。 “昱青哥哥,昱青哥哥……”水沅沅大呼小叫的跑进屋。 袁昱青皱了皱眉头:“阿沅,你要叫我小舅舅。” “就不!”水沅沅吐了吐舌头。她显然是一路跑上楼的,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 “姑娘家家的,也不注意点形象!” 袁昱青一边训斥水沅沅,一边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沅沅接过一口气饮下。 “你慢点喝,你还有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水沅沅满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当大家闺秀很累的,我才不要呢!我想好了,这辈子就跟着昱青哥哥走南闯北的查案子!为百姓伸冤,做个惩恶扬善的大侠女!” 袁昱青沉默了。 水沅沅一蹦一跳的跑到公孙白面前:“阿白弟弟,你说对不对啊?人生在世短暂几十载春秋,就该快意恩仇,不留遗憾,万不该把自己给禁锢在迂腐的理念中。” 公孙白笑了笑:“沅沅姐说的是。” 袁昱青出神地凝视某处,口中喃喃:“人生在世短暂几十载春秋……” 清风很快就折返了,同时也带回了一个消息,今晚城主府请了倚香楼的头牌姑娘娇红去城主府表演。 娇红姑娘是倚香楼的头牌清倌人,且同时擅长琴与箫,在丽水城是出了名的“琴箫双绝”。 “主子,要不要派人潜入城主府?” “城主府既然有贵客临门,必然是戒备森严,怕是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去,万万不可轻易去探,以防打草惊蛇。这样,你且安排人以歌伎的身份今晚随倚香楼众人一起潜入城主府以探虚实,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是。”清风再次领命出门。 公孙白冷静的吩咐着清风,神情间的沉稳远远不似一个十一岁的孩童。 “传说中的公孙暗卫营果然不容小觑。”袁昱青的语气有一丝试探,也有一些真诚的佩服。 公孙白淡淡一笑,并不应承,这也算是默认了公孙世家历代家主继承公孙暗卫营的传言属实。 “公孙家主,袁某可否与你打个商量?” “袁大人请讲。” “倘若有一日,阿沅遇到了危难,袁某可否请公孙家主看在袁某今日对你施以援手的份上,对阿沅看顾一二?” “袁大人言重了,若真有这一日,我公孙家一定会站在沅沅姐这边。” “啊呀你们两个累不累啊,什么袁大人,什么公孙家主的,你们就不能正常点喊一声兄弟吗?” 袁昱青默了默,双手交握,给公孙白行了一个正式的感谢礼:“如此,兄长就谢过公孙老弟了。” 公孙白赶紧抬手回了一礼:“袁兄言重了。” 公孙白回答的是公孙家会站在水沅沅这一边,这是向袁昱青承诺,公孙一族会保下水沅沅,这份承诺远远比公孙白一人许下的承诺要贵重很多。 袁昱青已经接到密信,水家为水沅沅许下的婚事是与京城木家结亲,而结亲对象正是木家那位神秘的常年在外治病的木四公子木少轴! 据说,木家这门亲事是木家大爷木少名亲自与水沅沅的父亲水家六爷水成浩商定的。而且两人商定的契机也很可笑! 那日木少名与友人去酒楼谈事,却在大堂里看见被人围着追要赌债的水家六爷水成浩。木少名为水成浩偿还了赌债解了围,水成浩就拉着木少名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干脆就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以身相许”之类的疯言疯语。 木少名的嫡妻是京城四大家族的李家嫡女,正是那位曾亲自到楚州手撕柳韵兰的李慧儿!李慧儿的手段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狠辣,木少名成亲多年,除了李慧儿亲自给自己的陪嫁丫鬟开了脸的两名侍妾,木少名愣是没敢自己往家里迎回过妾室。 李慧儿自然是不会容许水家六爷的嫡女进门做妾,水家虽败落,但好歹也是名门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水家女儿要是进门做妾,她倒是不好真的作贱。 于是这位厉害的当家主母亲自上门去水家替自己的四小叔提亲,求娶水沅沅做木家四公子木少轴的正妻。 水家本就不想让自己姑娘做妾,只是水成浩欠下的赌债太多,以水家落败的家底是万万偿还不起的,只能顺着水成浩的话拿水沅沅过去抵债了。这下子木家不仅不要水沅沅过去做妾,还给了水家一大笔丰厚的聘礼迎娶水沅沅过去做木四公子的正妻,水家求之不得。 至于木四公子是不是如传闻那般病得快死了,水沅沅会不会嫁过去不久就守寡,在家族利益面前,谁又会在意一个常年亲近外祖家的没娘的孤女呢! 第60章 想看他崩溃的样子 丽水城的一座典型的南方小城,依山傍水,城中还有一条小河自南城门穿到北城门。河边的商铺鳞次栉比,这里并没有宵禁,夜晚街市上挂满了灯笼,行人来来往往穿梭其中,叫卖声与讨价声交杂,一派繁荣景象。 而城主府,则在城中心码头旁边的主街上。从河道去城主府,只消在城中心码头上岸,再往东拐上一条街,就能看到占地广阔雄伟高大的城主府。 “丽水城属于城主自治制度,这里的府衙相当于摆设,虽然朝廷也会派官员驻守,但是城中政务要与城主府协商办理。” 袁昱青一边逛,一边给公孙白解释道。 “朝廷居然能够应允?” “也并不是想应允,只是在太祖举事时,丽水城的老城主曾经救过太祖的性命,还助太祖拿下了丽水城所属的宣州。太祖当时问老城主有何心愿,老城主就说出了希望有朝一日太祖成事后能许丽水城自治。” “原来,这就是丽水城自治的特殊原因所在。” 一阵嘈杂的喧哗声传来,原来是倚香楼的船队过来了。袁昱青一行人驻足观看,只见几条精致的花船穿过桥洞驶来,为首的那艘最华丽的花船上俏生生的立着一位头戴藩篱的红衣女子,她身后跟着两名小丫鬟,一个捧着一架琴,一个捧着一支箫,这让她的身份昭然若知,她必然就是名噪丽水城的“琴箫双绝”娇红姑娘。 果然,当这艘花船驶过来的时候,岸上的人群中发出阵阵欢呼声:“娇红姑娘!娇红姑娘!” 一篮篮的花瓣随着欢呼声被撒向娇红姑娘的花船,娇红姑娘扬手对着人群招手回应,人群的欢呼声更加兴奋了。 “这位娇红姑娘在丽水城很受欢迎呢。”公孙白笑着说。 “看来确是如此。咦,阿沅呢?”袁昱青这才发现,刚刚还跟在他身畔的水沅沅不见了。 “北山!北山!” “哎哎,公子,我在这儿呢。” 北山手里捧着一份油纸包着的果子匆忙的赶过来。 “你去哪里了?” “公子,刚刚小姐说想吃街边的油炸果子,小人这就去给小姐排队买果子了。” “小姐人呢?” “小姐不是一直跟在公子跟前的吗?” 袁昱青的脸色变了:“小姐不见了!北山,快去寻!” “是!”北山也吓坏了:“可是公子,我往哪儿去寻呢?” “不用去寻了。”公孙白一脸凝重:“我想我可能知道沅沅姐去哪儿了。” 袁昱青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此刻也想到了什么:“难道是……” 公孙白点了点头:“多半是如此。” “她疯了吗?她怎么敢!”袁昱青着急的来回转了几圈,一咬牙:“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 “袁兄冷静!”公孙白拉住袁昱青,压低声音道:“袁兄想如何进入城主府?是想亮出身份大摇大摆的进去?还是想以刺客的身份悄悄潜进去?” 袁昱青果然是关心则乱了。此刻他冷静了下来,迅速思索对策。 亮出身份大摇大摆的进城主府显然是不能的!他奉圣命出巡青州本就是密令,他身为京西路宣抚使,出巡的青州本是京东路宣抚使治下所辖,为了声东击西,他原本已经绕道淮南路治下的楚州了,如今绕道江南路,打算从歙州转道北上直奔青州,现下被绊在宣州的丽水城本就是意外,他只求悄然造访,再悄然离去,万不可大肆声张。 公孙白和袁昱青猜对了,水沅沅的确是去了城主府,早在几个时辰前她就从倚香楼偷了一套衣服,待得倚香楼的姑娘们从花船上下来的时候,她不着痕迹的混进去扶着一位手里拎着一面鼓的姑娘上了岸,又顺手接过鼓替这位姑娘拿着,便这么大摇大摆的随着倚香楼的姑娘们混进去了。 水沅沅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的混进城主府,那是因为她接过鼓的这位姑娘正是公孙暗卫营安排前进来的一名暗卫。而这名暗卫看过公孙白身边所有人的画像,她认出了水沅沅,这才替她打了掩护。 水沅沅想潜入城主府的目的很简单,她虽然自幼喜欢习武,不像普通闺秀那样喜欢女红针黹,但是琴棋书画中她天生对绘画有极高的天赋,并且具有识人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是她想要潜入城主府的原因。水沅沅之所以能够替袁昱青制作逼真的人皮面具也正得益于她过人的绘画天赋。 当然,水沅沅心里还有一个目的,她故意瞒着袁昱青潜入城主府,是因为,她想知道倘若自己有了危险,袁昱青会不会紧张。他永远是看起来清风霁月般的淡定,她想看到他崩溃的样子……如果,他会为自己崩溃的话…… 丽水城主府很大,水沅沅一行人被安排在后花园水榭旁边的一排厢房内等待。事实证明水沅沅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她是以倚香楼丫鬟的身份进入城主府的,除了要表演的歌伎外,丫鬟是没有资格进入宴会厅的。 宴会厅的丝竹声已经响起,歌伎们也挨个儿被叫走了,水沅沅非常焦急。她看了看门口的守卫,便试着往门外走。 “唰”地一声,门口的侍卫抽出冰冷的长刀架在一起挡住了水沅沅的去路。 水沅沅假装吓了一跳,捏着嗓子颤抖着声音说:“侍、侍卫小哥哥,你们这是作甚,吓煞奴家了。” 水沅沅娇弱的声音降低了侍卫的戒备心,他们把刀放回刀鞘,温和地说:“姑娘你还是好好的在这厢房内待着吧,城主府内不允许随意走动,待得表演结束便会放你们离去。” “可是,侍卫小哥哥,我的肚子好疼,我想去出恭。”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嗡声嗡气地说:“厢房的帘子后面给你们备了恭桶。” 水沅沅挫败的回到房中,眼见屋内剩下的没有表演的歌伎已经不剩几名了,若是费心费力的潜入城主府却无功而返,水沅沅实在是不甘心。 “喂,你过来。” 水沅沅回转身,见叫自己的是自己帮忙拿鼓的那位姑娘。水沅沅疑惑的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叫我?” 拿鼓的姑娘点了点头,她看了看门口的侍卫,故意大声对着水沅沅喊道:“小桃,你过来,我也想出恭,你陪我一起去帘子后面吧。” 拿鼓的姑娘给水沅沅使了个眼色,水沅沅便跟着她转到了帘子后面。 拿鼓的姑娘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茶壶,一边晃动衣角发出衣料摩擦的悉索声,一边用茶壶浇向恭桶,制造出她们在出恭的假象。 “你会打鼓吗?”拿鼓的姑娘压低声音问水沅沅。 水沅沅茫然的摇摇头。 “那你会什么?” “你们要表演的,我都不会……” 拿鼓的姑娘挫败的扶额,咬了咬牙:“一刻钟!我只能帮你拖住他们一刻钟,你快去吧,从窗子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记住,我只能假装要你赔我在此出恭一刻钟。不管你有没有办完事,你都得在一刻钟内回来,否则,你我都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走出城主府!” 拿鼓的姑娘指了指厢房后面的窗户:“窗户我已经撬开了,等一下我会造出一个大动静,你趁机跳出去。” 水沅沅走到窗前深吸一口气,看着拿鼓的姑娘点点头。只见这姑娘把袖子撸起来,嘴唇紧贴着手臂的皮肤上使劲一吹气,造出了一连串的响屁声。 水沅沅嘴角抽了抽,趁此动静翻窗出去。 第61章 有惊无险 拿鼓的姑娘在帘子后面弄出的大动静同时也惊动了门口的两名侍卫。 这两名侍卫听到这串响亮的屁声先是愣了片刻,随后便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同时嘴里不干不净的调侃:“原来,这倚香楼的姑娘也会放屁,还是这种连环大响屁!” “真看不出,这斯斯文文的姑娘,看起来香香软软的,居然放起屁来如此豪放,这也太不拿我们兄弟当外人了!” 拿鼓的姑娘撇了撇嘴,这若是普通的姑娘被外男如此议论,只怕早就羞愤欲死。但是,她可不是普通的姑娘,她和哥哥是公孙暗卫营双子营的成员,她叫灵犀,她的哥哥名为辟尘,两人的名字出自黄庭坚的诗词“文如雾豹容窥管,气似灵犀可辟尘。” 公孙暗卫营双子营的双生孤儿名字取得都是相互关联的,比如清风的双生妹妹唤作明月;细雨的双生哥哥名叫无尘;灵犀的双生哥哥名为辟尘。 灵犀冷着脸和衣坐在帘子后面的恭桶上,在迅速思索着,倘若水沅沅没有在一刻钟内赶回来,自己该怎么办。她已经知道自己今晚是很难完成打探城主府客人的任务了,因为,她刚刚已经被叫去宴席一次了,城主府的这位神秘客人很谨慎,他坐的主位上拉了一条帘子,这位客人是坐在帘子后面观赏歌舞的。她想了各种可能怎样把帘子掀开都被自己否掉了,便决定放弃铤而走险。 公孙暗卫营有一条规矩,那就是在任务面前,暗卫们的生命从来是被摆在第一位的!若是两者只能选其一,那么暗卫们可放弃完成任务以保全自身。这也是公孙暗卫营得以延续千年且忠心于公孙世家的原因之一。 灵犀得知自己是断然完不成任务的时候,便把希望寄托在了水沅沅的身上。 而水沅沅也的确不负她所望,有惊无险的完成了任务。 水沅沅打昏了一个丫鬟,换上了城主府丫鬟的衣服混入了宴会厅斟酒。她见主位挂着帘子也是像灵犀那样想了各种掀开帘子的方法,然后都一一否掉了。但是当城主府内的一名舞姬想在客人面前表现一番,主动要求在娇红演奏的时候为其伴舞的时候,水沅沅想到了办法。 城主府的这名舞姬果然是有着过人的舞姿,她的胡璇十八转跳得非常好,随着她的转动,场内带起的风把帘子微微掀起。顺着帘子的缝隙,那位主位上的男人的脸露了一息出来,也正是这一息,让水沅沅看到了这个男人的下巴。虽然,她看不清整张脸,但是这个下巴上有着一个很明显的特征——这个男人的嘴角上有一颗贪吃痣! 水沅沅收起了手心里的一颗珠子。她原本想趁着这名舞姬转到帘子跟前的时候用珠子打在她的脚上,使她跌进帘子里。但是如此一来就会很冒险: 第一, 她不确定她的暗器会不会被发现。 第二, 她担心此举会连累这名无辜的舞姬。 好在,她现在看到了这个男人脸上的一部分特征,虽然有些遗憾没看到全脸,但也总比毫无收获强。毕竟,毫无收获也好过打草惊蛇! 想到跟那个打鼓的姑娘一刻钟的约定,水沅沅不敢再耽搁,便悄悄的往厅外移动。 “你,过来帮我斟酒!” 水沅沅刚挪到门口的位置,就被一个人叫住了,而这个人,正是丽水城的少城主谢琰! 谢琰已有些薄醉,他抬手对着水沅沅招了招手:“那个小丫头,你过来给我斟酒。” 水沅沅无奈,只能走过去。她的心里焦急万分,再不脱身,只怕水榭厢房那边是瞒不住了。要是侍卫发现一个大活人消失了,只怕今晚连整个倚香楼都会被连累。 水沅沅深吸口气,为谢琰斟满了酒。谢琰一把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看:“你,你是谁,你叫,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 “回少城主,奴婢叫二丫,是新来的。” “你叫二,二丫?这名字真土!本少主给,给你重新赐名吧,你的眼睛真,真好看,你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以后,你就叫水灵!” 水沅沅强忍着恶心把手抽回来,忙给谢琰鞠了个躬:“奴婢谢少城主赐名。” “你真,真有意思,不,不愧是新来的,一点规,规矩都不懂,你,谢恩不该是给本城主跪下吗……” “少城主。”刚演奏完毕的娇红挪步行至谢琰身边,不着痕迹的挤开水沅沅:“少城主,奴家娇红敬少城主一杯。” 被挤开的水沅沅有一些怔愣,娇红悄悄的给水沅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水沅沅不敢多想,便趁机离开。只听见娇红在身后甜腻的撒娇:“少城主今晚还没跟娇红单独说上话呢,就让娇红伺候少城主喝一杯酒如何。” “好好好,娇红姑娘敬的酒,本少主必须喝!” 宴会厅的嘈杂声被抛在身后,水沅沅一边沿着隐蔽的小径往水榭厢房走,一边把身上的城主府丫鬟衣服脱下来。待她翻窗进入厢房时,正好听到那两个侍卫不耐烦的盘问打鼓的姑娘。 “我说,你们拉了多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侍卫大哥,奴家肚子疼。” “你肚子疼,你旁边那个姑娘也肚子疼吗?你让她先出来。” “侍卫大哥,奴家肚子疼,有点蹲不住,便让这个小丫鬟扶着奴家呢。” “你这是有多娇弱啊?拉屎还让人扶着?” “侍卫大哥,奴家,哎呀,你知道的,我们女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身体娇弱无比,腹痛畏冷,侍卫大哥多体谅体谅啊。” 灵犀一边跟侍卫周旋,一边对翻窗进来的水沅沅使眼色。 水沅沅走到灵犀身边,深呼吸几口气平息了喘息后,便捏着嗓子说:“姑娘,你好了吗?实在是太臭了,奴婢憋气到现在都不敢说话,都快憋死了。” 门口的侍卫闻言哈哈大笑,便更加没底线的调侃起灵犀来:“原来,倚香楼那些香香软软的姑娘们拉起屎来也像我们糙老爷们儿一样臭烘烘的。” 水沅沅扶着灵犀走出来,水沅沅脸色不好的说:“几位大哥还说呢,姑娘家脸皮子薄,可不带这样取笑的。” 说话间,娇红等人也表演完毕回到了水榭厢房。娇红经过水沅沅身边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仿佛刚刚在宴会厅上为自己解围的人不是她这般。 不一会儿,便有仆人来领着倚香楼的人出城主府。娇红在踏上花船的时候转身对水沅沅说:“姑娘自便吧,就不必随奴家回倚香楼了。” 说完后不等水沅沅反应过来,便命人驾船驶走了。 第62章 合王赵懋 水沅沅目送娇红的花船驶远,便转身走进一条隐秘的小巷。 突然,水沅沅像炸毛猫一样的抽出匕首:“什么人!” 袁昱青铁青着脸从暗处走出来。 水沅沅一见袁昱青,瞬间欣喜,但是看到袁昱青的脸色,又心虚的缩了缩脖子,瞬间又小嘴一撇,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在袁昱青发火之前一把抱住袁昱青的腰,率先哭诉起来:“昱青哥哥,人家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呜……” 袁昱青被抱住的时候身体一僵,条件反射的抬起了双手,理智告诉自己赶紧推开这个小丫头,但是当这个小姑娘的身体因为后怕而颤抖的时候,他忍住了推开她的冲动,犹豫片刻,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头发上轻轻的抚了抚,算作是安抚。 “昱青哥哥,你不知道今晚的情形有多凶险啊呜呜呜呜呜,我差点就回不来了,我要是回不来,你会不会想我……” “我说,差不多就行了!”黑暗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正是那个与倚香楼的姑娘们一起进入城主府的打鼓的姑娘灵犀。 水沅沅赶紧松开袁昱青:“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们回去说。”袁昱青掩饰地轻咳几声,便掉转身走在水沅沅的前面。 此刻的他心情很复杂,水沅沅不见踪影的时候,他的心里乱极了,尤其是得知她偷偷潜入城主府那一刻,他恨不得马上进去把她拎出来,可他却为了大局不得不按捺下来等待,可是等待的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那样的煎熬,是一种心快要炸裂的煎熬。 在这个晚上,袁昱青的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去找她,带她离开,从此后再不让她涉足任何危险,什么家国安危,什么百姓安稳,与他何干,与她由何干?他只想护她一世安稳,其他的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她。” 袁昱青这才发现,水沅沅在他心里的分量远远比他想象的要重很多,若说姐姐袁念晴当年的死对他来说犹如天塌了一般痛苦,那么,水沅沅若是出事,对他来说彷如天地分崩离析,这世间一切都再也不复存在! 水沅沅,是他的命! 当他们回到客栈以后已经是下半夜了,公孙白也没有睡觉,正在房中喝茶等着他们。 灵犀向公孙白跪下复命的时候,水沅沅惊讶的嘴巴合不拢:“她,她她她,她居然是你的人!” “灵犀,你既然已经下山,便也不急着回去了,这些时日你先跟在水姑娘身边陪着她吧。”公孙白淡淡的吩咐。 袁昱青明白,所谓的“陪着”其实就是“看着”,防止水沅沅再擅作主张的惹事。 水沅沅显然也明白公孙白此举是想让人看着她,便抵触的说:“不妥吧,她的脸已经在城主府露过面了,便不好再出现在这丽水城吧。哦,我,我今晚可是易容进的城主府。” 公孙白和袁昱青以及水沅沅去街上看倚香楼的花船的时候就是全部做了易容,也亏得公孙白吩咐清风把他们今晚的易容画像也给公孙暗卫营的人看了,否则,水沅沅夜入城主府必然会处于孤立无援的地步。 “水姑娘大可放心,灵犀自然也做了一番安排才进的城主府。”灵犀说完便对着耳后揭去,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你你你,你居然也是易容的,可是,我还特意看了你的耳后,没有发现易容的痕迹啊!” “正好,这些时日灵犀待在姑娘身边,可以帮助姑娘提升一下易容术,如此说来姑娘可是赚了,若是你还想学其他技能,灵犀也可倾囊相授。”灵犀把手臂放到唇边,调皮的对水沅沅眨了眨眼睛。 水沅沅想起了那豪放的人造连环屁的场景,惊慌的摆了摆手:“别!不用了,不用了!”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公孙白指了指桌子上已经铺好的笔墨纸砚:“沅沅姐,灵犀说她并没有看到城主府那位神秘客人的面容,但是沅沅姐却见到了,不知沅沅姐可否将此人的相貌画出来?” “这个呀,我确实是看到了,但是只看到了半张脸,我可以把他的半张脸画出来。” 水沅沅的画技的确高超,饶是只有半张脸,水沅沅硬是画出了这个人的神韵。那线条僵硬的略方的下巴,带着上位者的清高睥睨的嘴角弧度,以及唇边的那颗栩栩如生的贪吃痣,此等相貌特质让袁昱青怔愣了,一张脸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袁昱青从水沅沅的手里接过毛笔,凭着记忆补齐了剩下的上半张脸。 只见画上的人有着一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脸,眉毛浓密粗硬,眼睛是微长的双眼皮,双得有点过于僵硬,仿佛是后天用刀割出来的一样。这人的鼻梁很挺,但是鼻头却是一张鹰钩鼻子,使得整个人面相有些阴翳。再配上唇线模糊的嘴唇,以及唇角的那颗贪吃痣,这个人的整体气质就跃然纸上,这是一个长相阴戾,且冷傲清高的人! 这幅画像虽然是由水沅沅和袁昱青两个人共同完成,却毫无任何违和感,仿佛真有这样长相的一个人似的。 “是他!”袁昱青紧抿着嘴唇,脸色不大好。 “这人是谁?”公孙白问。 “合王赵懋!” “合王赵懋?此人,有何不妥吗?” “倘若真是他,那就真有些问题了。” “此话怎讲?” “你可知合王的封地在哪?” 公孙白摇了摇头。他还真不知道。 袁昱青伸手在茶杯里沾了些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地图:“你看,我们如今所处的丽水城在这里,这是江南路的治下,属宣州辖内。而合王赵懋的封地是河东路,合王府邸就建在,并州!” 袁昱青用茶水在距离宣州很远的北边画了一个圈。 倘若丽水城主府内的神秘客人真的是合王赵懋,那么他秘密离开并州来到宣州丽水的目的是什么呢?藩王擅离藩地,本就是大罪,那么藩王私下勾结朝臣,更是重罪! 更何况,这丽水城是那样特殊的存在,丽水城的城主自治制度在大宋本就独属一份,这丽水城的老城主当年还是助太祖夺得天下有从龙之功的人,如今,丽水城城主和合王赵懋的关系若真是如此密切,倒是不由得人不多想了。 袁昱青看了公孙白一眼,不由得对他的推演占卜能力有了一丝信任。 “公孙老弟公孙家主的推算向来很准吗?”袁昱青苦笑道:“可能真如你所言,我们要在这丽水城多耽搁些时日了。” 第63章 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 自打大老虎阿呆被花娴领回临风小筑,每天清晨叫醒花娴的就不再是大黄狗湿漉漉的舌头了。因为这个时辰大黄狗往往睡得比死狗都沉。 花娴饱饱的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的起床,路过门口的时候伸脚踢了大黄狗一下:“快起来!” 大黄狗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别吵,我还没睡醒呢……” 花娴弯腰扯住大黄狗的耳朵,对着耳洞大声喊:“别睡啦!快起床——” 大黄狗在耳膜被震破前轱辘一下滚了起来。大黄狗依着门框一屁股坐下,前爪掏了掏发痒的耳朵:“娴主子,你还让不让狗活了,我昨晚和阿呆替你去深山里蹲夜凌花,一夜没睡……” “先别睡了,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不困了!马上走!” 大黄狗一听说有好吃的,立马困意全消。 花娴下楼时发现木少轴的房门已经打开了,但是他和侍书都不在房间内。院子里也没有人。 大黄狗从厨房里钻出来:“娴主子,厨房里冷锅冷灶的,看样子他们没吃早饭就出发了。” 花娴也不在意,这是别人的家,人家爱咋地就咋地,没必要向她这个借宿的人交待。 “天狗,夜凌花成熟了吗?” “啊呀,瞧我这记性,娴主子你等会儿!” 大黄狗奔出院子朝大老虎住的“洞穴”跑去。 为了照顾老虎的生活习性,花娴用竹子和干草给阿呆搭建了一个大大的洞穴状的窝,还请木少轴提了字——“阿呆居”。 大老虎对于这个人工洞穴总体还是挺满意的,只是,如果洞穴上面没有钉着一块“阿呆居”的话就更完美了。 在抗争无果的情况下,大老虎也只得接受了“阿呆”这个名字。 大黄狗跑到“阿呆居”门口大呼小叫:“阿呆!阿呆!快起床!” “你再喊我一个‘阿呆’试试土狗!” “你再喊我一个‘土狗’试试!” “你信不信我一口咬死你!” “你信不信你要是敢咬死我你就死定了。” “滚远点!别扰我睡觉。” “别睡了,娴主子要看夜凌花,你抓紧点。” 听到花娴的名字,大老虎一咕噜爬了起来,嘴里叼着一株白色的草走出洞穴。大老虎冷冷的瞅了大黄狗一眼,待到看见花娴的身影,立马换上卖萌讨好的嘴脸,简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大老虎把那株白色的草放到花娴的手里:“主子,昨晚我和天狗守到后半夜的时候,夜凌花开了。” 这夜凌花也属于神草的后裔,在仙界是不值一提的此等杂草,因为它功效很低,几乎不能提升任何功法。但是,正是因为它功效低,却恰恰适合凡人服用,虽不能达到起死人而肉白骨的效果,但用来治疗木少轴的沓风病症却也能起到很大的疗效。 不过,这夜凌花一般只在天界生长,凡间极少有,即使有,花期也很短暂,只能有一盏茶的功夫,若不能在这一盏茶的花期内将其采摘到手,那么一旦夜凌花枯萎,就与路边杂草无二般了。 花娴前几日感应到了夜凌花的位置和花期,已经命大老虎和大黄狗去守了半个月了,如今,终于把夜凌花采到手。 花娴闻了闻手里的夜凌花,这株不是很大,在天界属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那种低阶中的低阶神草,但是这株药草的采摘花期却赶得刚刚好。 “你们辛苦了,这株药草很好。” “倒也不是很辛苦,天狗很机灵,它和我配合得很好。” 大黄狗见大老虎喊它天狗,立马看它顺眼起来了,跟大老虎的低调不同,大黄狗嘚瑟地邀功:“主子你知道吗,昨晚我和阿呆抢夺夜凌花那叫一个凶险啊!多亏主子提前知道夜凌花的花期,不然,别说它只开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凋零,单单是闻到香味而来的动物都数不清。要是一般动物啊,我和阿呆也不用放在眼里,但是主子你不知道,这其中居然有一只好大好大的巨蟒也想要抢食夜凌花,要不是我俩跑得快,就差点没抢过它。” 大老虎瞄了大黄狗一眼,两只动物心照不宣的瞒下了昨晚的凶险,其实,大老虎和大黄狗在相互打掩护带着夜凌花走的时候大老虎被大蟒蛇缠住了。 大黄狗正在前门跑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大老虎痛苦的嘶吼声,回头一看,大老虎被巨蟒缠住了。大黄狗的腿肚子都快吓抽筋了,那巨蟒实在是太大了!那张嘴估计能生吞了两个它。 夜凌花就叼在大黄狗的嘴里,它如果想逃命,这也是最好的借口。大黄狗也的确叼着夜凌花跑出去了几步,它在心里找借口为自己的懦弱开脱:“我不是胆小,我不是怕死,我是要把夜凌花给娴主子送去……不能让大蟒蛇抢走夜凌花……我不是怂包,我只是……” 大老虎声嘶力竭地吼出一声绝望的悲鸣。大黄狗咬了咬牙,把夜凌花吐在一棵树下,用后腿胡乱刨了几下土把夜凌花掩埋起来,便抖了抖狗毛,像箭一般的往大蟒蛇的眼睛撞过去。 大老虎快要被巨蟒勒得断了气,它瞳孔涣散间模模糊糊的看到大黄狗朝它奔来,它的速度飞快,那一身稀疏平常的黄色狗毛在月色下居然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被夜风吹起的毛发向后飞掠着。大老虎居然在这生死关头看到了一只土狗的帅气! 大黄狗撞向巨蟒眼睛的瞬间,巨蟒把头一偏躲过攻击,同时张开巨口把大黄狗直接吞了进去。也就是这一瞬间,巨蟒的身子松了,大老虎得以脱困。 大老虎见大黄狗被巨蟒吞进肚子,虎眼都红了,它趁着巨蟒的注意力不在它身上,虎躯一跃,一口咬住巨蟒的七寸便再不松口,居然就这么硬生生的把巨蟒咬死了。 巨蟒咽气后,大老虎不敢耽搁时间,对着蟒腹中鼓起来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用牙齿撕开一个口子。待到大黄狗挂满粘液的狗头从蟒腹中钻出来后,大黄狗才后怕地呜哇大哭起来。 一虎一狗把夜凌花从树底下挖出来,到了山脚下,俩兄弟又默契的轮换着进小溪里滚几圈洗了个澡,待得收拾干净,这才回临风小筑。 经此患难,一虎一狗的感情深了起来,虽然也还日常拌嘴,却在心里对彼此深深信赖了。它们,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交情! 第64章 药香,原来不是总被嫌弃的 花娴摊开手掌看着这株白色的夜凌花,有了这株低阶神草,她就可以治好木少轴了。不过,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就这么直接治好木四公子,这么好的机会要不要拿来交换点什么,毕竟,这可是京城木家的四公子啊! “娴姑娘起得这么早啊。” 身后传来木少轴温润的声音,花娴转身,看到侍书推着木少轴的轮椅从竹林深处走来。木少轴今日身着一袭浅蓝色丝质长袍, 顶上的发丝梳成一个发髻,簪着一枚花纹简单的白玉簪,余下的发丝如泼墨般披在肩上,过于莹白的肤色在竹林与晨光的映衬下显得木少轴看起来更加娇弱了。 侍书穿着束袖的黑衣,一如既往的挂着一张万年冰块脸。 “木四公子,你们这是去散步了?” “今日有些浅眠,便让侍书推着我四下走了走。你们吃早饭了吗?” 木少轴说的是“你们”,显然是把一狗一虎也算进来的。花娴对于木少轴这一点是挺满意的,他善待她,同时会善待她带来的动物。 “还没有,木四公子用过早膳了吗?” “我也没有,适才不觉得饿,现在倒是有些胃口了。侍书,你去简单做些吃食吧。” “是。” 侍书对花娴有些不满,借宿就要有借宿的自觉性,自己带着两个饭量大的动物天天混吃等死,见公子不在家,也不知道把早饭做了。 虽然花娴只有六岁,但是她身量高,看起来有七八岁,完全够得着锅台。而且侍书是见过她的厨艺的,别的不说,就冲着她给那只新收留的大老虎做烤兔肉,就香得侍书悄悄流口水。 侍书绝不会承认他是想吃花娴做的饭。他告诉自己,他只是单纯讨厌她,因为,他讨厌所有能分走公子注意力的人! 木少轴盯着花娴手中的白色药草:“莫非,娴姑娘找到医治在下的药草了?” “木四公子福祚绵长,有了这株药草,你的病我就有九成把握可以治愈了。” 木少轴听到九成把握这几个字,脸上绽开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只要有一丝生的希望,就没有人不想好好的活着。 花娴注意到了木少轴的表情变化,她的心里有些触动,这个清风霁月的世家公子惯于隐忍,温润是他的修养,所以他待人接物都很和气。如此刻这般不设防的笑容,花娴还是第一次见。 木少轴的五官很精致,病弱的白皙肤色让他的书生气更加浓重,他笑起来眉目如画好看极了。惯常喜欢看美人美景美食的花娴不禁看痴了。 木少轴也发现了花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而且她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小星星,就像是……倾慕……木少轴一闪神,花娴,她倾慕自己? 不,不可能!木少轴使劲甩了甩头,眼前的小姑娘只是个孩童而已,她哪里懂得何为倾慕! 花娴完全不知道木少轴在想些什么,她这副孩童身体里的芯子是个活了十几万年的老神仙,她对待木少轴完全是以成年女人的眼光去欣赏的。她只见木少轴在她的凝视下耳朵渐渐红了,便察觉出自己可能不加收敛了。 花娴掩饰的起身晃了晃手臂上的夜凌花:“嗯,木四公子,待我治愈你以后,你有何打算?” 注意到花娴用的是“治愈”这两个字,即使内心激动,他还是语气和缓的问:“你说的是‘治愈’?” “是啊,治愈。以后,你再也不用每天喝很苦的汤药了。不过,你身上的药香还挺好闻的。” 木少轴心里如翻江倒海般,从他记事起,他每天都要与汤药为伴,他从不使用任何熏香,因为无论如何都遮盖不住他身上的药香味。 他遥记得年少时有一次回京城过年,鲜少在众人面前露面的他跟着三哥去南平侯府参加赏梅宴。那时候三哥刚刚考中秀才入太学,风头正盛,赴宴期间上前讨好攀谈的公子们把三哥围在中间,他这个从不露面的弟弟就被忽略在一旁无人问津了。 木少轴并没有因为大家对三哥的热络而眼热,他倒是乐得清静。他也看出三哥并不喜应付那些场面话,只是出于家族的应酬任务而不得不去礼貌应对。 木少轴那日穿着厚厚的貂皮大氅,即使在铺着地龙的暖阁里,他也不觉得热,所以就没有脱下大氅。也难怪木少轴不觉得暖和,因为为了方便贵人们赏景,暖阁的窗户是打开的。 南平侯府的花园种满了各色梅花,据说是因为南平侯府的主母南平侯夫人陆含雪喜欢梅花,所以侯爷就命人铲了原本的花木种上从各地搜集来的名贵梅树。 木少轴安静的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品茗赏景,突然,暖阁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一阵风挟裹着凉气灌进来,呛得木少轴一阵猛咳。 来人是一个身着鹅黄色锦衣的少女,她见木少轴咳嗽得脸都憋红了,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口鼻。路过木少轴身边的时候,那少女嫌弃地瞥了木少轴一眼,皱眉道:“一身难闻的药味也来赴宴,真晦气!” 那少女见着被人群簇拥着的木少锦眼睛一亮,换上甜甜的笑容就迎了上去:“少锦哥哥原来你在这儿啊,院中梅花开得正盛,不如我们去院子里赏景吟诗吧。” 那少女是当朝惠然长公主的独女安乐郡主。惠然长公主是当今圣人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当年在夺嫡的过程中,惠然长公主与驸马余氏家族出了很大的力,甚至还为此折损了余家的一位主君。 驸马余泽亦本是余家嫡次子,嫡长子余泽林在夺嫡事件中被当时的二皇子一派陷害,卷入贪墨事件中,为了保住家族,这位被余氏家族精心栽培的世家子以死明志,这才打消了先帝对余家的猜忌。 作为余家嫡次子的驸马余泽亦便继承了余氏家主一位。也是因为余氏的牺牲,圣人登基后对这位长姐多加照拂,惠然长公主府在开封城那是横着走的象征。 安乐郡主一来,众人便主动散开,留安乐郡主与木少锦说话。 木少轴见三哥皱了皱眉头,也不搭理安乐郡主,便径直走向自己。 “小四,是不是不舒服?三哥带你回府吧。”木少锦为木少轴整了整大氅的领子,便拉他起身离开。 “诸位抱歉,舍弟身体不适,少轴只能先行回府,改日在下定当设宴赔罪。”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木少锦就拉着木少轴离开了。 木少轴特意回头看了看安乐郡主的脸色,只见这少女懊恼的看着他,似乎为适才在门口对他的出言不逊后悔了,但是神情中多半是一种“我又不知道他是你弟弟”的那种委屈。 如今,花娴居然会跟他说,他身上的药香挺好闻的。药香,原来不是总被嫌弃的。 第65章 药浴原来是会痛的 花娴原本是想用医治好木少轴为自己换取点实在的好处的,但是因着木少轴那个妖孽般的笑容,她就忘记提条件了。如今缓过神来,着实有点懊恼。 不过,既然她已经允出诺言便会兑现,作为桃花神,她可是最讲神德的! 花娴让侍书去准备药浴用的大浴桶,以及止痛用的冰块。侍书对此发出疑问,浴桶他可以理解,但是冰块,他实在是不知为何。不过既然木少轴让他全力配合花娴,他便照做,但是他发誓,如果花娴胆敢伤害木少轴,他一定会让她后悔生在这世上! 花娴准备为木少轴重新梳理经脉,也就是相当于把一粒种子种到木少轴的身体内,随着这粒种子的发芽生长,木少轴原本的经脉会被这颗种子当做养料吸收完毕,然后生长出新的经脉。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非常人的毅力可以忍耐。 花娴原本也想过要不要给木少轴开一副止痛的汤药,可是她没有学过医术,她只会给植物治病……而木少轴此刻的治疗方式,正是花娴把治疗植物僵死病的方法变通一下来给他治疗。 不知道如果木少轴知道花娴把他当做植物来治疗的话有何想法。 待得一切准备妥当后,太阳已经快日落西山了。侍书除了带来花娴要的东西以外,还给木少轴带来了一封信。木少轴看完后抿着嘴半天不语。 “公子,京城来信说了些什么?”侍书一边给木少轴梳头一边问道。 花娴让侍书把木少轴的头发尽数盘上去,尽量不要留下发丝浸泡到浴桶内。 “木家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木少轴淡淡的说,语气淡漠的似乎是在谈别人的事。 侍书梳头的手指一顿,扯住了木少轴的几根头发,木少轴“嘶”地一声,侍书反应过来赶紧跪下:“公子恕罪,属下手笨,扯痛了公子。” “无妨,继续梳吧,快些吧,免得冰块化了耽误了娴姑娘的药效。” 木少轴这边准备的时候,花娴带着大黄狗在厨房里忙着煮药浴的草药,口服的药花娴没有准备,实在也是因为,她不会! 大黄狗嘴里叼着一杆小秤,花娴动作娴熟的称量她最近带着两只动物从山里采回来的的各种草药。 花娴在天界的时候就喜欢跟着司膳仙君和司酿仙君称着各种药草做吃食和酿造酒水,所以,此刻她也恍然有了一种在仙桃林里混吃等死的悠闲日子的错觉。 待得一切准备妥当已经皓月当空。花娴让木少轴从中午时刻起就断食,她没有告诉木少轴的是,此举是怕他在疼痛中会呕吐。 药浴用的浴桶就放在一楼的堂屋正中间,木少轴只着一身中衣被侍书抱到浴桶中坐好。侍书正准备把药浴的浴汤倒进浴桶,花娴制止了侍书的动作。 “木四公子,”花娴一脸复杂的看向浴桶中面色苍白的羸弱美男子,犹犹豫豫地开口:“你的忍痛能力还可以吧?” “你什么意思?”木少轴尚未开口,侍书闻言急了:“你的意思是这个药浴有凶险?” “起身,凶险倒算不上,但是……” “娴姑娘单说无妨,”木少轴温和的对花娴笑了笑:“在下本就命不久矣,姑娘本就是出于好意才出手相助。倘若姑娘能帮助在下延续些时日那也是在下赚着的,倘若,真有什么不好,在下也绝不会怪着姑娘。” 木少轴此言之意是告诉花娴尽管放手去尝试,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会赖着她的。 花娴这些时日带着两只动物进山挖草药,为木少轴准备治疗方案,这些木少轴都是看在眼里的。按说,花娴突然出现在临风小筑,还怀有能与动物沟通的异能,这样奇怪的人物是万万不能轻易相信的,但是木少轴不知为什么,对花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就好像,他以前就认识她似的…… 对于木少轴的信任,花娴自己是知道的,但是她同样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的侍卫侍书对木少轴虽然忠心耿耿,却也不是任何事情都会听从的,花娴敢打赌,一旦她治死了木少轴,侍书一定会第一时间把她给弄死。 不过,在得到夜凌花之后,花娴对这个治疗方案是绝对有信心的。木少轴绝不会被她给治死。 顶多,被疼死。 花娴从袖子里掏出提前切好的又大又厚的人参片塞到木少轴的嘴里,并吩咐道:“一但觉得疼痛难忍,你就咬住参片,万不可误伤了舌头。” 木少轴本想拒绝,但又怕自己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侍书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小姑娘,于是便乖乖听从了花娴的安排。 随着浴桶慢慢被加满浴汤,木少轴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被封印住,一股又酥又麻的穿透感顺着脚底往上慢慢的攀爬着。这种攀爬是在身体内部的,顺着经脉穿透血肉,一点一点的撑开关节,所到之处像结起了一张网似的往外撑开。 木少轴似乎能听到体内经脉被蚕食的咀嚼声,紧随而来的是全身经脉被同时咬断的痛楚感。木少轴忍不住痛呼出来。花娴一把托住木少轴嘴边掉下来的参片又给塞了回去,果然,若不是花娴塞得及时,木少轴恐怕即使不咬到自己的舌头也会咬伤嘴唇。 “公子!公子!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痛苦?”侍书急的几乎想把木少轴从浴桶中抱出来。 木少轴的皮肤开始变成红色了,他咬着参片的嘴角渗出血迹,估计还是咬伤了嘴唇。 木少轴紧闭着双眼,身体越是僵硬动不了,感官越是被放大,他只觉得随着噬咬经脉的痛楚过去,接踵而来的是全身被火烧的灼痛感,随着燎原般的灼痛,一些细丝般的东西从他的脚底钻进来,慢慢的在他的体内生长。那些细丝的触须所到之处都被霸道地撑满,骨肉被搅开撕裂般。 侍书家木少轴如此痛苦,他的眼睛急得充血了。侍书眼睛通红的看着木少轴,拳头捏的死死的,恨不能替木少轴去承受这些痛苦。 “加冰块!” 花娴冷静的指挥侍书。侍书不敢怠慢,急忙在花娴的指挥下,把一桶冰倒进了浴汤里。 随着冰块的加入,木少轴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感觉自己仿佛躺在了一座冰床上,四肢被牢牢地焊在上面,动也不能动。木少轴躺在冰床上,他全身能动的只有眼睛。 突然,体内灼热的痛感传来,禁锢住手脚的冰镣铐在慢慢融化。“吧嗒”一声,木少轴手腕上的镣铐化开了。他试着坐了起来,发现脚上的冰镣铐非常厚重,虽然也在融化,却速度很慢。 木少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见自己置身于一座很大很大的冰窖里,冰窖很大,远处是被冰封住的瀑布,还有一些被冰封住的动物和植物。这座冰窖就像是一个被诅咒了的蛮荒之地。 “可惜了……” 一声叹息传来。 “谁?” 木少轴四处寻找声音的所在,却不见任何人影。 “真可惜啊,你居然在这一世就这么逃脱了天道神罚……” “谁?是谁在此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 “翼火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不急……” 第66章 翼火蛇的神罚 木少轴的身份原来是翼火蛇! 花娴并不知道自己在误打误撞中解开了其中一个星宿的神罚。 在十万年前那场被称作“龙凤之争”的战役中殒灭的上神很多,若不是二十八星宿“献祭自身”用“四海八荒万象阵法”困住了凤凰一族的霓凰天尊,那么这场战役还不知道要延续到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四海生平。 然而,这“四海八荒万象阵法”却被上古神们集体列为禁阵! 实在是因为此阵法太过于浩大繁琐难以控制,此阵是以二十八星宿图为主阵,其中嵌入大大小小的连环阵,且牵一发动全身,只要有一个小阵法被触发,整个大阵的排列组合就会全部被随机打乱。 如此,别说被阵法困住的人了,就算是布阵者一旦阵法启动都无法再控制这个阵。 所以,上古神们把“四海八荒万象阵法”列为了禁阵,并集体使用法力同天道为此阵结上了“神契”,启动此阵者将因触犯天道而被降下神罚。 二十八星宿虽是集体开启了“四海八荒万象阵法”,但开启阵眼者却只有七位星宿,这也是为了防止所有星宿落入神罚而使得天地秩序混乱,便由抽签决选出开启住阵的七位星宿。 他们分别是东方青龙的氐土貉、心月狐;南方朱雀的翼火蛇;西方白虎的奎木狼、娄金狗;北方玄武的牛金牛、室火猪。 一旦落入神罚,那么就是永无止境的苦难。 剔除仙骨,洗去神格,剥夺神识,堕入凡尘。虽每位被神罚者的宿命都不相同,但其共同点就是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二十八星宿以七位星宿被降下神罚为代价清朗了天地秩序,将挑起战乱祸端的凤族封印在了栖梧山,然而,十万年过去了,凤族封印不知为何已有松动迹象。一旦封印被损毁,凤族冲出被封印的结界,极有可能会使天地秩序再次陷入混乱纷争。 毕竟,十万年前那一役,天界龙族也是险胜,并在最关键的时刻被原本结盟的魔族王室的墨蛟一族背刺,也正是因为墨蛟一族的临阵倒戈,迫使天界二十八星宿不得不祭出了“四海八荒万象阵法”。 墨蛟一族的背叛也为墨族招致了灾难! 天界在七大星宿逐一落入神罚后,震怒的将墨族封印在了“永烈岛”。 那是由无数个火山群组成的蛮荒之地,遍布岩浆,大大小小的火山终年次第喷发,将墨族整族迁驱到此地还布下不得出入的结界,实属是很大的惩罚。 天界在那一役中折损的上神太多,就连白龙天尊的嫡子,也就是百龙天孙白辰锦的父亲也殁于那场战役。此番下来,天界休养生息了十万年才堪堪恢复元气,但是,如若凤凰一族与魔族联手再来一次,以天界如今的实力,结果就未可知了。 正是基于此,白龙天尊才把自己那素来以“天界纨绔”伪装自己的幺孙白辰锦派下凡间“历练”,命他悄悄寻找被神罚的七星宿,并设法解除神罚。 除了白龙天尊,,没有人知道天界目前的后起之秀中最优秀的一个就是白辰锦,当年,白龙嫡子白阚殒落后,元神在天地间漂落数万年,最后被白辰锦无意中寻到。 与其说白阚的元神是被白辰锦寻到的,还不如说是白阚的元神寻找了白辰锦数万年。 白阚的元神与白辰锦的元神融为一体,也将自己一身的神力尽数消散为白辰锦蕴养神识的养料。 所以,那些在十万年前因着无数上神殒落而随之失传了的上古神的法术,也随着白阚的元神一起传给了白辰锦。 至于桃花神花娴为何会“意外地”摔下谪仙台,这的确是个意外。 但也是因为白龙天尊无意中发现花娴的神格“意外地”与魔界的王族有联动,并且司卦仙君推算出花娴将对化解这次凤族封印松动危机有很大的助力,这才安排花娴有了这场跌下谪仙台的“意外”。 由于花娴不能被明示其任务,因为司卦仙君卜出花娴化解的方式一定是“顺其自然”,所以为花娴挑选下凡的身份就让白龙天尊着实头疼了一把。 幸好,白辰锦在凡间这一世的“未婚妻”花氏一家因白辰锦“保留神力”下凡历劫的命格所冲撞,将与白辰锦的凡间父母一样落得个早逝的命运,白龙天尊索性就安排花娴“魂穿”到白辰锦这个早夭的未婚妻身上了。 这样也省事了,不然还得费心安排花娴去投胎。 白辰的凡间身份公孙白彼时已经十岁,若再安排花娴从婴孩出生,那待得白辰锦双亲尽逝后被大伯设计夺家产赶出公孙府时,花娴若还在吃奶,还怎么与白辰锦一起借此脱身去世间各地寻找散落的七个星宿? 更巧的是,那个凡间小女孩的名字也叫花娴,若不是白龙天尊知道这不是自己提前安排的,都不禁会怀疑这个比白辰锦的凡间身份相差五岁的小女孩的出生是早就为这一切安排好了的。 为了花娴在尘世便宜行事,天界为她保留了一些法力,但只是细微的,与公孙白的神力比起来微不足道,这也是花娴看不出公孙白神格未被抹去的原因。 花娴的法力会随着她年龄增长而逐渐递增,为的也是防止她孩童身体控制不住法力会频生事端。 不过,天界在安排这一切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花娴会闯入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因为谷中灵气与灵食,花娴的神识增长了不少。也恰恰因为这个,花娴误打误撞的救了木少轴。 木家四子木少轴生来患有沓风,此病会让他逐渐像植物一样被冻住,直至吞咽也失去功能,痛苦地死去。 木少轴不知,他不止这一世命运如此,生生世世,他的命运都是如此。 十万年前,南方朱雀的翼火蛇在守住“四海八荒万象阵法”的阵眼时,凤族以魔族王室的冰魔阵反攻闯阵,翼火蛇在与凤族斗法时,神识被关入“千里冰封阵”,翼火蛇的神识小人被冰镣铐困住四肢钉在冰床上,直至凤族落败才得以脱困。。 然而,对他来说最大的惩罚还在后面。他被降下神罚,生生世世将死于“沓风”,那种死法一如被冰镣铐困住四肢钉在病床上慢慢等死…… 第67章 滴水之恩 木少轴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侍书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布满血丝的眼睛含着惊喜看向张开双目的木少轴。 “公子,你醒啦!你,你感觉怎样?可有何不适?” 木少轴抬眸四顾,没有看到花娴的身影,略略有些遗憾。 侍书看出了木少轴的意图,开口道:“娴姑娘带着她的动物去深山采药了。去了好半天了,算算时辰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公子不必担心,有娴姑娘新收伏的那只大老虎阿呆在,娴姑娘在这山林里大可以横着走。” “水……” 木少轴沙哑的开口,侍书闻言手忙脚乱的去给自家公子倒水。侍书心里暗暗自责,公子睡了三天了,滴水未进,他居然不知道给公子侍候茶水,当真是失职。 侍书习惯的想扶木少轴靠在枕头上喝水,木少轴抬手制止,自己坐起来接过茶杯一口气饮尽。侍书连忙又给木少轴续了一杯水。 木少轴一连饮下三杯水,这才觉得身上舒坦了。 沉睡的这三天,他做了个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身着一袭青色的直裰,头戴雕工繁复星宿状的发冠,背后顺滑如丝的墨发垂至腰间。 他似乎有急事,匆匆穿过一个云雾缭绕的巨石长廊,待得转过一片竹林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浩瀚无边的桃花林。 正值桃花盛开时节,桃林中落英缤纷,如粉色朝云般的花瓣雨随风纷飞。原本这是一幅极美的画卷,然而,他敏锐地发现桃林里的状况不太对劲。 那些笼罩在桃花林边上的云雾居然是黑色的!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何处,但是他却本能的抬手捏出手玦抛向桃花林。随着一缕犹如星光般璀璨的光芒从他的指尖抛进桃花林,围绕在桃花林外面的黑雾渐渐散去。 然而,没有黑雾布下的障眼法,眼前桃花林真实的景象让木少轴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举目可见的桃林里,哪儿有什么落英缤纷的桃花美景,眼前的桃林里地面龟裂出密密麻麻的缝隙,桃树枝尽数枯萎,就像是整片桃林被什么东西吸去了水分,呈现出大旱之后的灾情疮痍。 木少轴没有多想就祭出了“凝水符”,桃林上空降下甘霖,桃树枝条也慢慢舒展开来,顷刻间恢复了勃勃生机。 木少轴兴许是有很紧急的事情,见桃林已无大碍便匆忙离开。 “感谢上神降下甘霖,滴水之恩,本花神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桃林深处传来奶声奶气的女娃娃的声音,木少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坐在一枝桃花枝条上双手交握在胸前对他行了一个仙界的谢礼。 粉衣小姑娘显然是这片桃林的主人桃花神,虽然距离很远,木少轴还是隐约看清了她的面容,那眉眼居然长得跟花娴很是相像! 等等,他刚刚在心里说的是,这个小姑娘给他行了一个仙界的谢礼?仙界……的谢礼?他为何知道那个谢礼是属于仙界? 还不等木少轴与桃林里的粉衣花神开口说话,他就醒来了。 木少轴坐在床上失神地想着自己的这个梦,他梦见的会是自己的前世吗?那个自称花神的粉衣小姑娘真的是花娴吗? 若真是如此,那么,花娴会在冥冥中被安排到他的临风小筑来,还治好了他的病,真的是因为他对桃林施下的“滴水之恩“吗? “公子,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侍书见木少轴发愣半晌也不回话便有些焦急。 木少轴回过神来,掀开被子:“侍书,为我穿鞋。” 侍书激动地只是不住的点头,按照娴姑娘的话,公子醒来后便可痊愈,从此后可与常人一样正常行走生活。 木少轴之前在花娴从残念山谷中带出来的灵米蕴养下已经站立过一次,现下再次站立起来依然还是激动无比。 侍书担忧的扶着木少轴的手臂,想搀扶他走动。木少轴抬手制止,让侍书退开,便自己抬腿迈了一步,然而还不等侍书高兴,木少轴就身子一歪重重的摔倒在地。 “公子!”侍书惊呼一声奔向木少轴:“公子你没事吧?” “他没事。他只是许久未走路,所以身体还不习惯行走的指令,不着急,练习一段时间就好了。” 花娴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花娴今日穿着一件粉色的衣裙,与木少轴梦里见到的那个坐在桃花枝条上的粉衣小花神很是相像。 “我以前见过你!”木少轴脱口而出。 “遭了,公子不会是刚刚摔傻了吧?”侍书担忧地伸手探了探木少轴的额头:“不烧啊……” “娴姑娘,”木少轴回过神来:“娴姑娘,我刚刚做了个梦,我好像在梦里早就与你相识。” “我家娴主子还小……”大黄狗嘟囔了一句。可惜木少轴听不懂狗语。 花娴嘴角抽了抽,她当然不认为木少轴是在撩她,就她这副六岁的小身板,有人倾慕她那必是变态了。 大黄狗用木少轴能看懂的表达方式对着他不悦的汪汪了两声,顺带着瞪了他一眼,再不屑的瞥开狗脸不愿看他。 大黄狗的这波惟妙惟肖的心理表达被木少轴看懂了。木少轴轻咳两声掩饰了一下,也发现了自己刚刚所言实在不妥,便对花娴拱手道:“抱歉,木某出言无状,娴姑娘勿怪。” 花娴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卸下大黄狗背上的筐子说:“瞧我今天带了什么回来?咱们今天有好吃的啦!” 花娴把筐子给木少轴和侍书看,里面装了小半筐形状如陀螺般颜色如土豆般的根茎。 “这是何物?”木少轴问。 “这个呀,叫凉薯,我在一片山坡上发现的,我问过北坡山脚下的阿婆了,这个凉薯呀,吃起来脆甜可口,烹熟后属实鲜香。” “娴姑娘居然去了北坡?” 木少轴有些讶异,临风小筑地处南坡,这一片山林都被木家买下来供木少轴疗养用,附近是没有村庄的。北坡倒是有村庄,但是南坡与北坡相差甚远,花娴身上并无武功,居然能跨越山头去到遥远的北坡。 “因为我有阿呆啊!” 似乎是为了回应花娴,临风小筑门前的竹林里传来一声温柔的虎啸。 大老虎阿呆,已经代替大黄狗天狗成了花娴的新坐骑。 第68章 他有没有想念 花娴的厨艺俞见增长,半筐凉薯被她烹饪出几种花样。 花娴把凉薯切成不规则的块状,用兔肉炒了一盘;又切成细丝素炒了一盘;再切成小丁,和着肉糜煮了一锅凉薯肉糜米粥。 这米是侍书从山下集市上买来的,虽与北冥上神残念山谷的灵米没有可比性,但在花娴巧手烹饪下却也鲜香可口。 木少轴是自己坐在凳子上与花娴、侍书一同用的饭。 侍书很激动,已经有好几年了,没有见过公子脱离轮椅自己坐在桌边用膳,就像普通健康的人一样…… 呀!公子现在可不就是和普通人一样健康嘛! 不不不,公子可不是普通人!公子上木家四公子,是贵不可言的矜贵名士,他这一生若不是被困在病躯中,以木四公子的才华势必是京都第一贵公子! 现在好了!公子病愈,日后定当有大成就。 侍书心里高兴,再加上花娴手艺好,一口气喝了两碗凉薯肉糜粥。这凉薯的味道真的很独特,口感像莲藕,又像脆脆的芋头,还有些甜丝丝的,煮在粥里居然还有点荸荠的味道。 好吃!真好吃!侍书忍不住想盛第三碗的时候,大黄狗疼地一下窜起来抢到他的前面守着锅台汪汪直叫。 侍书忍不住回头看看大黄狗的碗里还有半碗粥没吃完。 “你碗里不是还有吗?” “有又怎么样?我待会儿还能再吃一碗!”大黄狗没好气的说。 侍书看着汪汪护食的大黄狗:“你怎么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汪汪汪汪汪汪!” 侍书只得无奈地放下碗:“行了行了,我不吃了,都留给你还不行吗?” 木少轴和花娴早已吃饱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聊天。 “快过年了啊。”花娴伸手接过一片院中花藤上飘下来的叶子。 “是啊,又要过年了……”木少轴不禁感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再迎来一个新年。 “你这院中除了这个花藤就只剩下竹子了,你为什么不多种几种花木呢?” “竹子,不会随着季节凋零,除非生命 已尽……” 花娴见木少轴感怀自身,忍不住安慰道:“现在没事了,你以后不会再被沓风困住了,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多谢娴姑娘救命之恩!” 木少轴很诚恳的表达谢意,他将双手交握胸前,对花娴行了个仙界谢礼。 “不谢不谢,你若非要谢,那就过给我一些银子吧……” 花娴笑嘻嘻的开口,待看到木少轴行的仙界之礼怔愣一瞬,即刻恢复平静,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木四公子行的礼好生奇怪,这是你们京城的礼节吗?” 木少轴原是想用梦中见到的这个仙界礼试一试花娴是不是他梦见的桃花神,见她认不出这个手势,不禁有些失望,果然不是她。 “这是木某在梦中见到的一个仙人对我行的礼,我觉得好看,就学来用一用。” 花娴也松了一口气,她可以很肯定眼前的木少轴只是个普通凡人,而且从他身上也看不出半分上仙下凡历练的痕迹,所以见木少轴只是梦中所见这个手势,便也不想在此话题上继续下去,以免自己的身份露出端倪引他生疑。 木少轴此人心智近妖,又善于以一副温润儒雅的外表伪装自己,花娴只想好吃好喝好玩的度过这意外得来的凡间一世游,以后回到天界好跟别的上神和仙子仙君们吹牛,她不想节外生枝。 一夜好梦。 翌日,侍书去镇上采买,花娴为木少轴画了康复使用的辅助器具,侍书需要去镇上采办一些工具。 花娴不放心木少轴一个人留在临风小筑,便吩咐大老虎阿呆和大黄狗天狗自己去山里打猎,花娴还往大黄狗背上的竹筐里放了几个铜板,让它去北坡找昨日的阿婆再换一些凉薯回来。 看待侍书最近对她态度还不错的份儿上,花娴决定今晚让侍书实现“凉薯自由”! “木四公子,你会编虫子吗?” “什么虫子?” “好像叫……蝈蝈儿,对,就叫蝈蝈儿,你会编吗?” “我不会。” “你不会啊,那太好了!我会!” 花娴拿出几条细长的草:“我给你编个蝈蝈儿怎么样?” “好啊。”木少轴笑着看向满脸跃跃欲试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脸认真的对付着手里的草,可是,烹饪起来得心应手的小姑娘却被这区区几根长草难住了,她试来试去,那些草不是滑掉了就是打结了,怎么都编不出她心里想着的那个虫子。 “怎么回事?我记得明明就是这样编的啊……” 花娴急的满头大汗,浑然不知她细嫩的手指已经被锋利的长草割出了几道小小的血口子。 木少轴从她手里接过细草,温和的说:“娴姑娘,不妨让木某试试。” “你不是说你不会吗?” “我看你演练了一番,大约已经看会了。” 花娴:“……” 木少轴的手型很好看,手指修长,因着长期病弱,他的皮肤异常苍白,手背上的皮肤也因为过于白皙而隐现出青色的血管。 木少轴低着头认真的编织,细长的草叶在他的指缝间翻飞,他没有像花娴那样手忙脚乱,草叶在他的手里很听话。 木少轴的脸颊很消瘦,从侧面看像弯月般纤细,可能也是因为常年卧病吧,他虽然没有瘦脱相,但是嘴唇上也还是没有血色的。 木少轴编得认真而专注,就像在对待一件很庄严的事情那样。 木少轴没有费多少气力就编成了一个大虫子,比蝈蝈儿胖一些,看起来更像没有长翅膀的鸟儿。 木少轴微微含笑的把“草虫子”递给花娴。 曾经,也有一个人含笑把一只草编虫子递给她,只不过那个人编织的时候不像木少轴这样庄严,那个人嬉皮笑脸的,嘴角挂着一抹痞里痞气的笑容,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只脚踩在石头上,一只脚耷拉着往前伸,骨节分明的手指翻飞,顷刻间一只漂亮秀气的蝈蝈儿就献宝似的递到了花娴的面前。 那个人就是天界第一纨绔,白龙天孙白辰锦。 花娴突然有点想公孙白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被便宜大伯一家子坑害?还有,自己消失了这么久,他有没有……想念…… 侍书回来了,他交给木少轴一封信:“公子,京城来信了。” 第69章 京城来信 木少轴看完信后沉默不语。 侍书观着自家公子的脸色担忧地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无妨。” 木少轴把信收进袖袋里,淡淡的开口:“不知天狗和阿呆是否完成娴姑娘交待之事。” 花娴看了看天色:“它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想必是贪玩,在林中多戏耍了些时辰。” 正说着,两只动物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临风小筑的院前。 “娴主子,娴主子,你猜我们猎到了什么好东西?” 天狗大老远的就开始兴奋的炫耀。 大老虎阿呆倒是很沉得住气,嘴里叼着一只小猎物安静的跟在大黄狗的屁股后面。 “鹿!”花娴的眼睛放光,嘴角愉悦的翘起来,这是她即将吃到美食时的表情。 “娴主子怎么知道时鹿?” “我闻到鹿血的味道了。”花娴屁颠屁颠的往院门外跑:“小心点儿,别把鹿血给颠没了,这鹿血可是个好东西,制成药丸能卖上个好价钱呢。” 小姑娘满眼都是钱,浑然不知她童言无忌的话语让木少轴和侍书两个成年男人甚是尴尬,鹿血是壮阳之物,这个小姑娘知不知道她大呼小叫的是虎狼之词。 “娴主子你知道吗?阿呆可厉害了,这只鹿原本是被狼群追逐的,半路被阿呆截住,狼群屁都没敢放一个就把鹿让给了我们!” 花娴闻言觉得没眼看了:“合着你们这只鹿是从狼群嘴里抢来的啊!” “也不算是抢,是他们孝敬阿呆的。阿呆可厉害了,这座山里它就是妥妥的山大王!”大黄狗说起阿呆那是一副满满的与有荣焉。仿佛是在说它自己很厉害一样。 “阿呆辛苦了。“ 花娴赞许的摸了摸大老虎的虎头,真柔软,大猫太好摸了!花娴忍不住又揉了一把。 大老虎脸色变了变,忍了忍,算了,她还是个人类母幼崽,算了,好虎不跟女斗! 花娴把大黄狗背上的竹筐卸下来,里面除了凉薯,还被放了一些红薯,应该是阿婆的地窖里储存的。 “阿婆说她地窖里还有好些红薯,娴主子要是想要她可以卖一些给你。这几个红薯说她送给你先尝尝的。当然这些话是阿婆往筐子里装东西的时候自言自语说的。” “你做得很不错。” 得到了花娴夸奖的大黄狗一脸得意。 侍书扶着木少轴进进书房了。木少轴从袖中掏出那封京城来信,示意侍书自己看。侍书接过信很快看完。 “公子,三公子居然为您定下了亲事!” “我那好三哥可真是一点也不怕人家姑娘刚过门就守寡啊。”木少轴语气中有淡淡的讽刺。 “呸呸呸,公子可别乱说话,什么守寡不守寡的,公子你现在已经好了,再也不用受病痛折磨了,公子定会长命百岁!” “把信烧了吧。” “公子可要回信?” “不用。” “那……公子是应下了这门亲事?”侍书的声音微微颤抖,语气中含着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公子被花娴治愈了,从此后他必定要做回木家尊贵的四公子,他的身边会围绕着很多人,再也不是自己独自一人守着他了,他……还会娶妻,红袖添香,琴瑟和鸣,他们会恩爱甜蜜,再也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头一次,侍书对于木少轴的痊愈有了些许后悔。当然,他更不想让木少轴死去,他私心的希望花娴是治好木少轴一部分的病,让他不会很快死去,但也不要完全痊愈成正常人,因为这样,他就不需要他了…… 木少轴并不知道侍书心中所想。他抬手提起笔架上的一支毛笔:“侍书,研墨。” “公子还是决定要写回信?” “嗯,我亲自写。” “公子不是说先不告诉京中你已痊愈的事情吗?” 自从木少轴病重,往京中回信都是侍书代笔。 “祖父祖母年纪大了。” 木少轴之所以亲笔写回信,是想让家里人认出他的笔迹,从而相信他已有好转。他的确不想让京中知道他已经痊愈。因为,木四公子只有继续养病,才有可能去探查一些事情。 “三哥为我的婚事操碎了心,我岂能辜负了三哥一番好意?” “公子的意思是要应下这门亲事?” “为什么不呢?水家在京城也算是世家,那水家姑娘既然能被木家挑中,想必也是温婉贤惠之人,毕竟,她嫁进水家,是为了服侍我这个病秧子。” 木家的京城来信已经言明,娶水家女过门是为了冲喜,并且说木少轴若是身体不适可以不必归京,着水家女与大公鸡拜堂即可。 他们,可真是善解人意又体贴周到啊! 木少轴写完信,待墨迹晾干后交给侍书让他明日再送出去,因为花娴特意为侍书的“凉薯自由”着大黄狗又去北坡阿婆那买来半筐凉薯。大老虎阿呆又猎到一只鹿,今日晚餐定然丰盛。 “侍书,去查一查三哥的踪迹。” “是。” 木少轴揉了揉自己的腿,暗想,他得抓紧时间康复了,木家,不是只有一个木少锦,木家是属于木家一族的,他不能坐视三哥把木家的命运一点一点的与他自己的仇恨绑在一起。 楚州林氏已然覆灭,但是江姝漓也不可能活过来了。惠然长公主和安乐郡主也不可能为江姝漓赔上性命,道理是如此这般,可是,惊才绝艳的木家三公子木少锦将用一生来为心中的执念复仇,或许,能挡住他的人只有他这位心智近妖的四弟木少轴了。 “侍书,侍书,你快来帮忙收拾一下鹿肉,咱们今晚有大餐吃!” 花娴收集完了鹿血,便喊侍书来为晚餐一起出力。 花娴寻来一块平整的石板,用果木炙烤到滚烫,便把侍书切成薄片的鹿肉放在上面炙烤,花娴看着滋滋作响的鹿肉,口水差点流出来。这道炙烤鹿肉她还是跟白辰锦学的。 有一日白辰锦神神秘秘的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一只鹿腿,说是从司膳仙君那里顺来的,借花娴林子里一些果木炙烤,作为答谢,他可以请花娴一起品尝炙鹿肉。 花娴今日的做法就是按照白辰锦当年的制作方法烤制的。 她为什么又想起了白辰锦?那个纨绔,在她印象里从来都是讨人嫌的,可是为啥这些时日,她却发现自己总能从生活的点滴中看到白辰锦的影子。为何会如此呢? 第70章 屠村 木少轴恢复的很快,只用了半月有余就能在侍书的搀扶下走在院子里走上几个来回了。随着身体的康复,木少轴也在考虑该把离开的计划提上议程了。 花娴听说木少轴要离开临风小筑,着急忙慌的去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花娴在临风小筑才住了两三个月,来的时候衣衫褴褛,一人一狗除了大黄狗背上驮的一袋灵米和蔬菜,什么都没有了,就像一个流浪汉带着一只流浪狗。这才短短两三个月,花娴就有了一些行李了。 木少轴为了感谢她为自己治病,给了她不少好东西,除了一些衣服,还有些漂亮的首饰,当然最重要的是,木少轴还给了她一些银钱。 木少轴推着康复使用的学步车立在院中抬头看着花娴的窗口:“娴姑娘这是打算与木某同行?” “对啊对啊,这临风小筑本就地处偏远,你和侍书再走了,就一点儿人气都没有了。” 花娴说的问题木少轴也考虑过,他也不放心把花娴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放在临风小筑,但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带着花娴同行又实在不便。 木少轴沉吟不语片刻开口:“娴姑娘可有想去的地方?之前听娴姑娘说是来自楚州,可需要木某派人护送姑娘回楚州?” 花娴心里的想法自然是要回楚州的,自己消失了好几个月了,公孙白一定急坏了。可是她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让木少轴送自己回楚州,但是她也清楚以自己这副小小的人类身躯,又生的如此玉雪可爱,只怕走在路上都会吸引了拍花子的。 花娴感谢了木少轴的安排吧,便商定次日一早去感谢了北坡的阿婆后便出发。 木少轴虽然在这片山林住了好几年,却也从未去过北坡,便决定与花娴一起去北坡的山村看看,然后从那里取道去镇上。 侍书背着木少轴行走在山林间健步如飞,花娴骑在大老虎阿呆的背上,身畔跟着大黄狗天狗,天狗的背上依然驮着一个小包裹,里面是花娴这几个月积攒的好东西。 快要接近北坡时,大老虎不走了,它口中发出低低的虎啸,警告着众人前面发生了意外。 “娴主子,前面有很浓很浓的血腥味!”大老虎阿呆对花娴说。 花娴爬到大老虎的背上立脚站住眺望远方。她的感官比动物还要灵敏,她也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这种血腥味绝不像一两只动物流出来的,有点像……一大堆的尸体…… “木四公子,北坡的村里可能出事了。” “侍书,你去前面打探一下。” “是。” 侍书回来的很快,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他脸上也有一丝不忍:“公子,前面村庄……被屠村了!” “什么!”花娴惊呼:“那阿婆呢?阿婆会不会也……阿呆,快点,我们赶过去看看。” “公子,要不你留在这里,我和娴姑娘去看看。” 木少轴抬手制止了侍书,眸中情绪不明:“一起去看看。” 当花娴一行人赶到北坡下的村庄时,整个村庄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花娴命大黄狗去查探还有没有活口,大黄狗很快就检查完了整个村庄。 “娴主子,没有活口,所有人都死了。” “阿婆呢?怎么没有见到阿婆的尸体?难道她逃脱了?” 花娴站在阿婆家的院子里,阿婆和她的小孙子都不见了。 阿婆家的屋子在北坡脚下,离村里其他户稍微远一些,如果屠村的人是村口进来的,那么阿婆说不定就有机会逃脱。 很快,大老虎就打碎了花娴的幻想。 阿婆的尸体是在山坡上不远处一个草丛里被发现的,她身上被砍了很多刀,怀里死死护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男孩的脑袋被削掉了一半,小小的身躯血糊糊的蜷缩在阿婆的怀里。 看样子他们是听到了村里的动静想往山上跑,可惜还是被贼人发现。 花娴跪坐在阿婆的尸体面前,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但是她身上抖得厉害。 木少轴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这样惨烈的死相把她吓到了。 其实,花娴是被气得发抖。 阿婆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与此同时,在一座深宅的书房里,一个身着斗篷的黑衣人跪在地上复命:“主子,坡北村的所有人都被处理干净了。属下亲自反复检查过,没有留下活口。” 书房桌案后面坐着一个紫衣人,正气定神闲的练习书法。 紫衣人不语,淡定的写完一幅字才放下毛笔,捡起一个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再慢条斯理的坐到旁边的软榻上斜卧下来。 黑衣人赶紧殷勤的给他斟上一盏茶。紫衣人拿盖碗撇了撇茶叶沫子,也不饮,只是淡淡的开口:“确定没有留下活口。” 紫衣人的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谈论天气。 黑衣人肯定地回答:“主子放心,处理的绝对干净。” “嗯。” 紫衣人放下未饮一口的茶杯:“南坡那边有动静吗?” “主子放心,属下留人一直在那边盯着临风小筑。那个活死人木四公子没有异动。” “很好,记住了,山里的秘密,一定不能传播出去。” “属下明白,请主子放心!” 北坡村前,花娴和侍书一起埋葬了阿婆和她的小孙子。至于其他人,他们只能报官来处理了。 木少轴让侍书使些银钱去找一个小乞丐去报官。 “北坡村庄的屠村之事恐怕牵扯甚深,我们眼下不便与之有瓜葛。” 花娴认同木少轴的想法,看来,这里并没有表面看来的那样宁静,有一些恶的东西正潜伏在暗夜中蠢蠢欲动。 “阿婆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真相为你报仇。” 花娴看到阿婆放在地窖门口的一袋子红薯和凉薯,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阿婆还在等着她来呢,可惜她们再也见不到了。 花娴把阿婆留给她的那袋红薯放到阿呆的背上,让大老虎驮着。 木少轴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她,她还这么小,就要直面如此残酷的生死…… 第71章 我等你回来 花娴和木少轴一行离开临风小筑的时候,木少轴在竹林里布下了隐匿阵法,外面的人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窥探,都只能看到一片相同的竹林环绕着临风小筑,但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通往临风小筑的路,犹如鬼打墙一样。 当木少轴布出了这个阵法的时候花娴略略吃惊,没想到这个病秧子居然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虽然他的阵法与自己没有可比性,但是对于凡人来说也是个中翘楚了。 花娴在天界那可是花神界最精通阵法的花神了,她每每参透一个高深晦涩难懂的阵法图,或是补全一个失传已经的上古残阵图时,她都会扶着脸颊故作忧伤的感叹:“怎么办啊,本花神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 有一次,她在魔界的街市上跟蛟冉说出这样的“花氏语录”时,蛟冉嘴角上扬,眼睛里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宠溺地看着花娴。街市的灯光洒在蛟冉黑紫色的犄角上,那光晕如星光挥洒,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花娴忍不住盯着蛟冉的犄角咽了咽口水,她打死都不会跟蛟冉说,她此刻的想法居然是如果用蛟冉美丽的犄角来做酪浆会不会好吃…… “噗呲……” 旁边传来了带有一丝嘲讽的笑声。花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底绣金线,头戴碧玉华冠的小孩子正对着自己哂笑。 那男孩生的很好看,神仪明秀,朗目漱眉,若不是他嘴角挂着一抹痞里痞气的笑容,真可谓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你笑什么?”花娴双手叉腰,奶凶奶凶的问。 “没事,你继续,盲目自信也是一种快乐。” “你什么意思?”花娴恼了。 蛟冉走上去抿了抿嘴角,他看出来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的小男孩来自天界。这些仙人们不是墨族可以招惹的。但是他还是想为花娴出一口气。 蛟冉端起一碗酪浆递过去:“这位仙君可是要品尝我家的酪浆?” 白衣小男孩低头看向蛟冉手中的泛着幽幽蓝光的酪浆:“这个能吃吗?” “仙君说笑了,这酪浆是我墨界的招牌美食,原材料全部使用产自魔界特有的魔果,除此之外,酪浆的制作方法还要催动魔力来控制温度,多一分少一分都会损坏其口感,我敢说,在这条魔市上,还没有谁家的酪浆能比上我做的口感。” 白衣小男孩似乎是被说动心了:“这酪浆怎么是蓝色的?” “这款酪浆叫冰蓝,取魔界冰涧水烹之,前调使用魔罗果,中调选取木仓梨榨汁提炼的浓缩汁水,后调是炫苍蓝的果实磨粉晒干后冲调,制作工序很是复杂,而且,这个冰蓝酪浆,三界只有我这里有卖。” “为什么只有你这里有卖?” “因为,这是我研造出来的。” “那,它是什么味道的?” 白衣小男孩有一些动心,一边问一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冰蓝酪浆嘛,初入口微酸,随之略涩,最后,回味绵甜鲜香。” 白衣小男孩彻底被说动心了:“那,我来一碗。” “可以,先付钱。” “多少灵石?” “一个道歉。” “啥玩意儿?” “你,给她道个歉,我的冰蓝酪浆就送给你喝。” “凭什么?我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如此,请恕我不招待了。” 蛟冉慢条斯理的收回酪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的酪浆碗几乎是贴着白衣小男孩的鼻子端过去的。 “你等会儿……” 白衣小男孩抽了抽鼻子使劲嗅了嗅酪浆的香味,又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已经得意的几乎翘起尾巴的花娴,到底是个孩子,他终究是没抵抗住美食的诱惑。 “好吧,道歉就道歉。”白衣小男孩转身看向花娴,单手放在胸前行了个仙界表达歉意的礼节:“桃花神,我跟你道歉。” “你怎么知道我是桃花神?”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白辰锦!” 白衣小男孩报出自己的名字后便骄傲的露齿一笑,仿佛他的名字给他带来了无上的荣光。 “你是白辰锦?白龙天孙?” 花娴当然知道白辰锦是谁!整个天界不会还有哪位仙神没有听过白辰锦的名字。白龙天尊最小的孙子,从小集万千宠爱长大。 白辰锦的父亲白阚是白龙天尊的独子,白阚育有两子一女,白龙长孙名唤白辰熙,次女是白龙天女白清绫,白辰锦则是白阚幺子,最得白龙天尊的宠爱,于是这个小天孙在天界那叫为所欲为,除了横着走还是横着走。 眼下,这个小纨绔居然为了一碗酪浆跟自己低头,这感觉可真是太爽啦! 蛟冉的余光看到花娴满脸的得意,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蛟冉吧酪浆递给白辰锦,白辰锦接过后先是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细细品味。白辰锦的脸上表情换了好几个,最终笑眯眯的睁开眼睛,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碗冰蓝酪浆。 白辰锦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说:“再给我来一碗,还有,再装上一碗给我打包带走,碗要拿去给我父王尝尝。 白辰锦今日拔了孔雀公主家奴的尾巴羽毛,孔雀公主带着秃成不规则花纹的家奴告上门去,白阚大怒,欲惩罚白辰锦时,他母妃玄鸟上神死命护住他,还让他出去躲几天,这才逃掉了一顿惩罚。 白辰锦想拿魔界的冰蓝酪浆去哄哄他父王,兴许他喝高兴了就免了自己的这顿责罚。 “没有了,最后一晚已经卖给了你。” “啊?这样啊……”白辰锦舔舔嘴:“那你下次出摊子是什么时候?” “做酪浆的魔果不多了,我要去寻找食材,下次初探大约是在一旬之后吧。” “那好,我等你回来!” 白辰锦眼巴巴的看着蛟冉,蛟冉嘴角抽了抽,眼前这个天界的小天孙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自己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如此热辣辣的看过来,仿若蛟冉是弃他而去的负心汉一样。 第72章 桃花神我记住你了 白辰锦想了想,从袖袋里摸出来几颗灵石递给蛟冉:“这是定金,你做好了冰蓝酪浆一定要先卖给我。” 天界纨绔就是天界纨绔,占有欲极强,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先抢到手。虽然是买人家东西,但是那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凭什么先卖给你?要卖也是先卖给我!” 花娴不服气的抱起膀子。 “就凭我是百龙天孙白辰锦!这三界之中唯有我白辰锦最受天尊爷爷的宠爱,就凭他对我的宠爱有加,试问,这三界还有哪样东西不是任凭我先挑?” “我仙桃林的桃子偏不给你先挑!” “哦,桃子啊,熟了吗?” “你!” “算了,花娴,我到时候多做几碗,你们都有份。” “那第一碗给谁?”花娴问道。 “对啊,第一碗给谁?”白辰锦湿漉漉的大眼睛居然含着幽怨的光芒直勾勾的望向蛟冉。 蛟冉想了想:“第一碗给白龙太子白阚上神。” 听说是给父亲的,白辰锦便没有反驳,但是他鬼精灵的立刻问道:“行,第一碗给我父王,那第二碗给谁?” 他说铁了心和花娴杠上了。 “第二碗嘛,自然是给桃花神花娴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魔界有首儿歌叫‘排排坐分果果,你一个我一个’。虽然第一碗给的是白阚上神,但也是要先交到你的手里不是吗?那你手里已经有一晚了,另一碗不就该是桃花神的了吗?” “你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 蛟冉嘴角上扬,心说,诨名传遍三界的“天界第一纨绔”白辰锦居然不像传闻中那样跋扈嚣张,他似乎还很能听进去道理。 蛟冉不知道的是,那是因为白辰锦惦记着他做的美味酪浆,生怕得罪了他会买不到酪浆,这才听得进去蛟冉的道理。 能得到天尊爷爷的宠爱,白辰锦凭得可是最会看人脸色。察言观色的能力,三界之中舍他其谁! 酪浆的分配就此告一段落。几个孩子约定了下次碰面的时间便各自散去了。 彼时,几个孩子还不知道,这小小的酪浆之约,却没有谁能够如期赴约了…… 随之而来的是祸乱三界的“龙凤之争”,龙族率领天界得到了魔界和人界的支持来讨伐凤族,谁知在最后一役中,魔界临阵倒戈,天界因此被迫祭出天道禁阵“四海八荒万象阵法”才封印凤族,止住了三界混乱,天界也因此损失了七位星宿,让其堕入神罚。 白辰锦的父母也在那场战役中殒落了,从此,白龙天尊更加宠爱这个失去双亲的最小的孩子,而白辰锦也变得……更加纨绔了! 三个小孩子在魔界的街市上相识后,白辰锦就盯上了花娴。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会这样不买自己账的人,真是太有趣了。 “桃花神我记住你了!” 白辰锦吊儿郎当的丢下这句话就驾云飞走了。 花娴冲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记住就记住,我怕你啊!” 花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收纳袋,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食盒。蛟冉把最后三碗酪浆都装起来给花娴了,白辰锦不知道她还有酪浆,呵,就算知道了也不给他吃!他吃不着吃不着啦啦啦啦啦…… 丽水城城主府内,身着深蓝色华服的城主谢衡跪在紫衣华服的男子面前,谢衡把整个身躯都伏在地上,作出最顺服的姿态。 紫衣男子约莫三十左右,他的五官俊朗,但是却有一丝阴鸷之气。男子的嘴角上长了一颗贪吃痣,让他很有辨识度。 “谢衡,这就是你对本王的态度?” “合王殿下,不是谢衡不想为殿下分担,实在是丽水城素来只领朝廷漕运之职,对于盐道和采矿,实在是无力承担。” 紫衣男子眼睛眯了眯,也不气恼,只淡淡的转动手上的白玉扳指,漫不经心地说:“前几日听闻谢城主的小孙子想吃我封底的果子,我见令孙乖巧可爱,便着人带他去我治下玩耍了。等过些时日他戏耍尽兴了,我再派人把他送回来。” 谢衡身体一僵:“合王殿下,稚子无辜,请合王殿下高抬贵手。” 合王殿下赵懋是当今圣人的长兄,生母是祁贵嫔。祁贵嫔母家的家世不显贵,也不太受先帝宠爱,故而,虽生下大皇子赵懋,也没有母凭子贵位列妃位。 当今圣上赵昂是先帝第三子,为中国皇后李氏所出。李家在开封府,与木家、水家、袁家并称“东京四大家族”。 李家因着出了个皇后,在京中各世家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饶是如此,却也没记住李皇后着了宫中阴损,李皇后原本先于祁贵嫔先怀上了龙胎,谁在却在一朝分娩时产下一枚死婴。 先帝震怒,处置了李皇后宫中所有太监宫女。 李皇后当年为何会诞下死胎,没有人知道,先帝下令彻查此事,最后只查出来一个太医据说是被李皇后责罚后心生怨怼便进行报复。这个太医被先帝下令诛九族。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替死鬼。 而且,在死婴案探查的时候还出现了一个插曲,民间居然有了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据说是李皇后失德,不配诞下龙子。 这样的反转就值得人寻味了,李皇后诞下死婴的事件先帝本是有些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但如此一来,先帝就更加确定有些人该敲打了。 先帝没有直接谈论此事,先是按下这个案件命大理寺到此为止不要继续查探。接下来又不动声色的发落了一些官员,都是蔺贵妃的母族派系。 蔺氏本是河西清流一族,家族出了个贵妃后才逐渐崛起。 李皇后失去嫡长子后又过了三年诞下一个公主,再后来才诞下今上。 于是,当时还只是祁贵人的不起眼的后妃才抢先一步生下皇长子,也就是合王赵懋。 合王的封地在河东路,先帝驾崩后,今上登基,合王便带着祁太嫔去了自己的封地。 , 第73章 夜叉 谢衡继续哀求:“合王殿下,谢衡愿意把丽水城漕运的收入贡献三成给殿下,求殿下高抬贵手放过谢家小孙儿。” “哦,三成啊……”赵懋语气淡淡的说。 “要不,四,四成?” 谢衡咬了咬牙,漕运的收入丽水城能分到的也就只有四成,给出三成本就是伤筋动骨了,但是为了小孙儿的姓名,也为了不想答应合王提出的私自开采铁矿和贩运私盐的活儿,只能把漕运的全部收益送出去了。 赵懋转动着白玉扳指,并不回应。 书房里寂静的可怕,伴随着低气压,逼得谢衡快要崩溃了。 合王在与谢衡进行心理较量,这一点,谢衡心里非常清楚,但是眼下的情形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谢衡其实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 “本王累了。” “王……王爷……” 谢衡匍匐几下扑倒在赵懋的脚边苦苦哀求。 赵懋起身从谢衡身上跨过去。 “王爷……求您……高抬贵手!” 赵懋脚步未停,径直开门走出去。 谢衡连滚带爬的起来想去追赵懋,赵懋的贴身侍卫伸手拦住了谢衡。 赵懋一共有八个贴身侍卫,名字都以“夜”字开头,按照十八般兵器的名字顺序“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排列,分别是夜刀、夜枪、夜剑、夜戟、夜斧、夜钺、夜钩、夜叉。 八个侍卫的名字按说如此排列并无不妥,唯有老八夜叉每每被人唤姓名都会脸色发绿。夜叉除了合王殿下唤他名字时会答应,其他人便被他要求喊老八,或者夜八。谁要是敢喊他夜叉,他一定会不要命的去跟对方打上一架,直至对方保证改口且绝不再犯。 此时,拦住谢衡的正是夜叉侍卫。 谢衡知道这几位侍卫的名字时按照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排列,于是想都没想便开口请求:“夜叉侍卫,请您通融通融,让在下去与王爷求个情。” 夜叉一听谢衡如此直呼他的名字,本就黑的脸更加冷了,看起来还真与他的名字有很大的适配度。 夜叉到底顾及到眼前这个人是丽水城城主,也是自己主子要争取的人,便生生忍住了。 夜叉不搭理谢衡,转身就走。 “夜叉侍卫,敢请……” 夜叉再也忍不住了,转身抬脚对着谢衡的心窝便踢来。 谢衡虽然没有料到区区一个合王府的侍卫都敢跟他动手,但是他还是迅速反应过来闪身一躲。夜叉一脚踢空,并没有收势,反而一拧身,冲着谢衡闪躲的方向就是一掌。 谢衡虽然也自幼习武,但也只是为了自保,并不像合王身边的八大侍卫那样从修罗场式的训练营里一层一层杀出来的。谢衡很快就落入下风。 “夜叉,你疯了吗?”谢衡怒声喝道:“你可知你在跟谁动手?” 夜叉闻言更怒,招式更加凌厉,一拳一掌都只攻要害。 谢衡被一掌击中,踉跄着退后几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的内脏被夜叉震伤了。 夜叉并没有就此收手,继续一掌朝着谢衡的胸口击来,谢衡怒极,合王实在是欺人太甚,绑走他孙儿,如今又纵使手下在城主府对自己这个主人行凶。谢衡深知夜叉这一掌下来,自己不死也要重伤,可又无计可施。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闪现在自己身前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掌。 来者正是谢衡的长子,少城主谢琰。 夜叉的武功虽然在合王府的八大侍卫中只能排名中流,但也算做是高手行列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弱书生似的少城主谢琰居然能接下自己一掌,且毫发无伤。 “父亲,你没事吧?” 谢衡忍住喉头的一股腥甜,他不想在夜叉面前显露太多,便抿紧嘴唇对着谢琰微微摇了摇头。 谢琰到底是了解自己的父亲,他知道父亲不开口定是因为一旦开口便要吐血,谢琰心头大怒。 “今日之事,在下定会与合王殿下讨个说法。” 夜叉此时也已经冷静下来,他见谢衡面如金纸便有些后怕,自己与谢衡交手并不是王爷所授,谢琰毕竟是丽水城城主,且丽水城是被太祖皇帝亲自封为城主自治制,今日他若是打死了谢琰,那么势必会惊动圣上,从而为合王殿下惹来很多麻烦。 夜叉冷冷地扫了谢衡一眼,也不搭理谢琰,转身就离开了院子。 夜叉刚走出去,谢衡就忍不住了,一口鲜红的血喷了出来。 谢琰暗叫不好,这血颜色如此鲜红,看样子父亲五脏六腑有损伤。 “来人!速传府医!” 谢衡昏睡了好几个时辰后醒来便看到坐在床头守着自己的夫人季氏。季氏眼眶通红,见谢衡醒来便直掉眼泪:“夫君可是受了苦了。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居然欺负到我们城主府来了……” “夫人,慎言!” 季氏也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了,自己刚刚骂着的“丧尽天良的东西”不是合王殿下赵懋又能是谁呢? 季氏服侍谢衡服完药,拿了个软枕垫在谢衡背后让他靠着在床上坐一会儿。 “琰儿呢?” 谢衡和城主夫人季氏只生了谢琰一个嫡子,谢衡还有两个庶子分别是妾室张氏所生的二公子谢晟和妾室钱氏所生的三公子谢岚。 城主夫人季氏出自应州季家,季家是大族,族中出过一名丞相,三名尚书,八名侍郎,三名知州。季家家风严明,族中女眷除了学习女工妇德后院掌家等,还要学习一些男子所学的技艺,以便在必要之时能够具有撑起一族的能力。 应州历来流传着“娶妻当娶季氏女”,可见季氏一族对于女眷培养的重视程度。 城主夫人季如嫣是季家长房嫡长女,她与城主谢衡是自幼定下的娃娃亲,丽水城老城主当年为了给谢衡定下季家嫡女可是费了好一番周折。 丽水城城主与季家嫡女的联姻算做是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虽是如此,谢衡和季如嫣婚后的感情也很好,谢衡丰神飘洒,气宇轩昂,季如嫣兰心蕙质,端庄温婉,两人本就门当户对,季氏女又比其他大多女子有眼界学识,于是两人婚后的日子琴瑟和鸣。 两大显赫家族联姻,婚礼盛大,十里红妆,流水席摆了三天,光是喜钱都散出去几十筐。 然而,饶是如此,谢衡还是在季如嫣诞下嫡长子谢琰后先后纳了两房妾室。 至于为何要这么快的纳妾,是有原因的,眼下暂且不表。 谢衡问道:“琰儿去了哪里?” 季氏默了默:“夫君还是先歇一会儿吧,小厨房熬着人参鸡汤,妾身去看看好了没有?” 见季氏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谢衡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谢琰去干什么了! 第74章 从来不会得不到 丽水城外二十里开外的城主府别院内,谢琰跪在合王赵懋的脚前:“合王殿下,谢琰愿携丽水城上下唯殿下马首是瞻!” 赵懋正在窗前逗弄着一只鹦鹉:“你做得了你父亲的主?” 谢琰默了默:“家父病了。” 赵懋不回应,拿了些鸟食放进笼子。 鹦鹉欢快的扑扇着翅膀:“家父病了。家父病了。家父病了。” 鹦鹉居然把谢琰的话学得有模有样。 谢琰抬眼看向鹦鹉,犹豫后开口:“合王殿下,这只鹦鹉实在是有灵性,我们是否要避开它再商谈?” “家父病了。家父病了。家父病了……” 鹦鹉依然在欢快地卖弄着学舌。 赵懋把笼子门打开,小心翼翼的拿出鹦鹉爱怜的抚摸着。鹦鹉更加兴奋,小嘴叭叭叭地继续学舌:“家父病了。家父病了。家父……” 鹦鹉的声音戛然而止。赵懋平静的把手中被拧断脖子的鹦鹉扔到地上,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淡声说道:“它知道的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那只鹦鹉的尸体刚巧被扔到谢琰的脚前。 谢琰惊出了一身冷汗,合王不开口,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胆战心惊的垂首静立,用余光瞥着合王的举动,等候合王的吩咐。 合王把擦完手的帕子一并扔到地上:“厚葬。” “是。” 侍卫用帕子包着鹦鹉的尸体出去了。 合王坐到榻前,刚拿起茶盘中的杯子,谢琰就很有眼力见的上前拎起茶壶给合王倒茶。 合王轻啜一口茶,嘴角的贪吃痣在上好汝窑茶盏的映衬下更加显眼。 合王放下茶盏:“怎么不见你的两个弟弟?” “二弟和三弟在嵩阳书院读书。” “嗯。”合王以肘撑着榻上支着脑袋:“本王乏了,你退下吧。” 谢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恭敬的拱了拱手退出去。 “你是个人才,本王必会重用。” 背后传来合王淡漠的声音,谢琰松了一口气,回身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口中高呼:“谢琰谢过合王殿下赏识之恩!” “砰”地一声,一个茶盏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谢衡半卧在床上,指着跪在地上的谢琰气得浑身发抖。 “逆子!逆子!你可知你做了什么?你是想害死谢家吗?” “父亲,除此之外,谢家还有活路吗?” “你可知,你可知你是在与虎谋皮?你可知那合王赵懋是个怎样的人?你可知合王殿下图谋的是什么?” “父亲,孩儿心里很清楚。可是孩儿没有选择。景儿还在合王的手里,而且,父亲又被合王府侍卫重伤。父亲可曾想过,若无合王殿下授意,区区一个护卫敢与丽水城城主动手吗?” 其实,夜叉还真是因为自己的情绪才与谢衡动手,这与合王赵懋确实没有关系,但是夜叉所为,算在赵懋的头上反而更加合理。 想到景儿,谢衡的肩膀颓了下来。谢景是少城主谢琰的嫡长子,谢琰嫡妻姓许,是丽水城中富商之女。原本以丽水城少城主的身份是万万不会迎娶一个商户之女,但许家嫡女许茜儿与谢琰自幼入读同一所书院,这个书院名为“日月书院”,取自屈原的《九章》“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日月书院是丽水城出资兴办的书院,聘请的也都是本朝大儒名士,先生们无不是才华横溢,满腹经纶。 日月书院开设了男学院和女学院,丽水城中适龄孩童都可入学。 谢琰作为丽水城的少城主,可直接世袭,不用求取功名便没有拜入外面的名书院读书,而是直接入了丽水城自己办的日月书院。 而谢琰的两个庶弟则为了功名仕途求学,去了有名的嵩阳书院。 谢琰是男学院的魁首,许茜儿则是女学院的榜首。于是两位年轻优秀学生经常被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于是在两人心中埋下了种子,均对对方起了好奇之心。 就这样,两个早就对对方慕名已久的青年男女在一次诗会上碰了面,并在以诗会友的交锋中打了个平手。一来二去,久而久之,两位年轻人顺理成章的相爱了。 好在丽水城民风开放,并不反对青年男女自由相恋,相反,丽水城还会在每年的各大节日中开放通宵的花市,供青年男女相互接触,寻找心仪之人。 明月书院男学院和女学院最优秀的两名学子相恋,不仅不会因为身份差距被制止,反而被传为佳话。 那许茜儿在家中也是金尊玉贵的娇养长大的,父母对这个掌上明珠宠爱至极,许茜儿嫁入城主府,且是少城主夫人,这对许家来说是全族的荣耀。 所以,许茜儿出嫁之时,嫁妆比皇室公主还要丰厚,送嫁妆的队伍绕着丽水城转了一圈,好几个时辰才抬完。 而城主府结了一位如此富足的亲家,对于城主自治制度的丽水城来说,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许茜儿嫁入城主府次年就诞下嫡长子谢景,谢许两家都非常高兴,对这个孙子、外孙宠爱有加。 然而,这个将将学会走路的一岁的娃娃居然被合王赵懋扣下来了!别说谢家,就是谢景的外祖许家,若为了救出谢景,无论合王提出什么条件都会直接答应。 然而即使如此,城主谢衡还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性。 合王的船不能上!上了就是灭族的祸殃! 他原本犹豫再三,想要忍痛舍弃这个嫡长孙,可是,他忘了谢琰上谢景的父亲,这个直接血缘关系的男人舍不下自己的稚子。 他可以说谢琰心太软不能成大事,可是,若要他亲眼看着自己柔软香糯的小孙子变成冰冷的尸体,他也做不到,甚至那画面想都不敢想,一想就会忍不住哆嗦。 现在,谢琰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了保全谢景,即使此举会赔上整个谢家! 合王殿下赌对了!谢景,是城主府最大的软肋! 但是,谢衡不知道的是,谢琰会妥协,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和父亲不跟合王赵懋合作,那么赵懋势必会铲除父亲和自己,然后,在自己的两个庶弟中选择一个扶上城主之位! 因为合王赵懋的野心写在了脸上:他要的,从来不会得不到。 第75章 你过来啊! 花娴默默的把阿婆留给她的那袋红薯和凉薯扎紧袋口,放到大老虎阿呆的背上让她驮着。 木少轴见此问道:“娴姑娘是打算带着你这只老虎一起走? 花娴点点头:“原本是想看过阿婆后就把阿呆留下,但是此地已经不安全了,阿呆身怀异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留它走此我实在不放心。” 木少轴点点头,吩咐侍书:“多置办一辆马车,在下一个城镇候着。” 离此地最近的城镇的怀古镇,但是既然北坡村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么怀古镇可能会有麻烦。况且,临风小筑周围一直有一些碍眼的“苍蝇”,虽然木少轴并不会把这些眼线看在眼里,但是他此时还不想让外界知道他已经痊愈,更不想暴露行踪。 “如此,便辛苦娴姑娘了,我们要从东坡走。” “翻过这座大山吗?” 木少轴点点头。 花娴抬眼望向山里,这片山林与栖梧山一样叠嶂层峦,一眼望不到头。 花娴有阿呆作为坐骑,只苦了侍书要一路背着木少轴了。 侍书吹了个口哨,不多时,一只鹰飞了过来。 “这里居然会有鹰?”花娴惊叹。 那只鹰在天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便对着花娴的方向直接俯冲过来。大黄狗吓得加紧了尾巴,虽然怕极了,也还是冲到花娴面前护着她。大老虎阿呆则发出警告到低吼。 那只鹰从花娴的头顶掠过,停到了木少轴的手臂上。 “木四公子,这是你豢养的鹰?” “阿卫。它叫阿卫,是我有一次游历到草原,无意中发现了它的孤巢,也不知道它的妈妈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它饿着肚子等了好几天,它妈妈都没有回来,我便收养了它。” 花娴心里明白了:“恐怕是你喂它东西它不吃吧,你便陪着它一起等。” 木少轴点点头:“我拿出了生肉切成丝喂给它,它很警惕,再饿也不吃。后来过了三天,它的妈妈还是没有回来,它可能就明白了它等不到它的妈妈了,于是,我再次试着把生肉丝递给它,它吃了。” 从阿卫吃了木少轴喂的食物那一刻起,这只鹰就认主了。 木少轴伸手抚了抚阿卫的后背,花娴也伸出手去撸这只鹰。 “娴姑娘小心!”侍书轻呼。 谁知,阿卫居然并没有抵触花娴的碰触,阿卫让花娴抚摸了它的后背的羽毛,还用脑袋蹭了蹭花娴的手背。 侍书惊呆了,但是木少轴倒是没有特别惊讶,他是阿卫的主人,能够感应到阿卫的情绪,他知道阿卫不抵触花娴的靠近,所以就没有制止花娴来亲近阿卫。 花娴的神识在残念山谷的灵力蕴养下,对于动物和植物的驾驭能力更加强大了。但是这只叫阿卫的鹰显然还没有开灵智,只能做到与她亲近,还不能与她交流。 木少轴把阿卫交给侍书,侍书写好一张字条放到阿卫脚下的信筒中,阿卫飞起来亲昵地绕着木少轴和花娴飞了一圈,便掠过树丛飞入高空,渐渐的成了一个小黑点。 阿呆走到花娴身前弯曲腿伏下身体,花娴把大老虎背上的包裹挪了挪,便骑到它的背上。 侍书背起木少轴,于是,三人一虎一狗朝着山林深处出发。 歙州地处南方,虽已是冬日,山林中还是郁郁葱葱。 进入密林里,大老虎如鱼得水,脚程飞快,大概又害怕跑起来会有树枝刮到花娴,便又稍稍放慢了脚步。 大黄狗跟在一旁就稍微有些吃力,它的身上背着花娴的行李,里面除了花娴近几月挖到的名贵草药,还有一些木少轴送给她的金银细软。饶是如此,大黄狗也不是整个队伍中最吃力的那个。 最吃力的是侍书,人类本就在最原始的野外生存中处于劣势,虽然侍书自幼习武,但是他背上还负担着个木少轴,这就不一样了。木少轴虽然缠绵病榻很久,体重比一般成年的男子要低一些,可是木少轴身量高,再轻也轻不到哪儿去。 花娴感觉到了侍书的吃力:“翻过这个山头有一个山洞,我们去那儿休整一下吧。” 侍书早就想提出来休息一会儿,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整个队伍中就他最拖后腿虽然是事实,但他也不想说出来。 果然,翻过山头后就是一片开阔地,沿着山体走上几十步就是花娴说的那个山洞。 山洞的洞口不是很大,侍书和木少轴这样的成年男子得弯着腰才能进去。花娴则可以直接走进去。 洞口处很干燥,但是往里面走了十几步后却是一个拐弯通道,拐弯处的岩壁上有水滴溢出,在岩壁边冲刷出了一条细细的水沟。因为通道的地势有些高,这些水流便顺着小水沟往山洞里流去。 “奇怪,这么高的山体里居然有暗河。这紫阳山的地貌竟是如此复杂。”木少轴感叹道:“我在这紫阳山住了五年了,居然不知道山里还有这处所在。” “这个山洞是阿呆发现的,原本这个洞里住着一只豹子,被阿呆给赶走了。” 其实这个山洞的主人既然是人家豹子,大老虎赶走人家虎占豹巢是不讲武德的,但是谁让那只豹子倒霉,正赶上大老虎带着它新交下的好朋友大黄狗来巡视山林。大黄狗贪玩就跑出了大老虎的保护范围,那豹子见来了一只大黄狗,心想这土狗不错,膘肥体壮,毛发溜光水滑,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类豢养地点土狗,不像流浪狗遍体都是病,这土狗的口感肯定不错,个头还大,至少能吃两顿。 于是,当豹子撵着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大黄狗跑到大老虎的视线范围后,大老虎直接没眼看,大黄狗被吓得加紧尾巴,龇牙咧嘴的朝自己奔过来,口中喊着:“阿呆,救我,救我啊,我要死了啊,呜呜呜呜呜……” 丢人!哦不,丢狗!真丢狗!这狗是自己带过来的,它丢狗,自己就跟着丢虎! 大黄狗站到大老虎的身后,气质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大黄狗抖抖毛发,挺直胸脯:“你过来啊!” 那豹子则一个急刹车,一脸错愕的看着躲在大老虎身后的大黄狗“狗假虎威”。豹子甩了是头,再看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世道,连土狗都可以跟百兽之王做朋友了! 第76章 这个山洞不能住了 大黄狗从大老虎的身后探出狗头,又喊了一声:“你过来啊!” 大老虎嘴角抽了抽。 豹子权衡了一下自己的情势,确定自己不是这只青年大老虎的对手,便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后退。它不敢直接掉头就跑。 大老虎见豹子想跑,本想就这么算了,大黄狗很狗腿的说:“就这么放它走了?别呀!刚刚它追我的时候,我边跑边喊让它别追我了,我有虎大哥罩着。它说虎大哥算什么,这片山头是它豹大哥的,谁来都不好使。” 大老虎听得出这些话是大黄狗编造的成分很大,但是又想了想,这里虽然离临风小筑所在的北坡不是很近,可是倘若花娴有哪天来此处采药,而自己就像今天没看住大黄狗一样让花娴落了单,恐怕凭借花娴那两条小短腿,根本没有本事像大黄狗这样跑到自己跟前求助。 大老虎决定驱逐这只豹子,它不能让花娴处于危险的可能性中,只是可能性都不行! 于是大老虎在豹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蹿到了它的跟前,一掌拍了过去。 豹子没想到大老虎会真的攻击自己,吓得一闪身夺路就跑,就这样还是被虎掌拍到了屁股上。 豹子都没敢呼痛直接就往密林里钻。大老虎紧跟在它的身后,就连大黄狗都汪汪汪的狗仗虎势的跟着边跑边瞎吆喝。 那豹子一直跑到自己的山洞附近,一扭身,没见到大老虎和那只贱兮兮的大黄狗,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它刚想钻进山洞,只见大老虎和大黄狗阴魂不散的从一块大石头后面绕了出来。 算了,跑吧,好豹不吃眼前亏。 豹子跑了以后,大老虎和大黄狗进去查探了一下山洞,发现这个山洞里面空间居然很大,里面还有一汪小小的水潭,这种既有大片空地又有水源的山洞,实在是动物居所中的佼佼者了。 这只豹子还真会选地方! 大老虎和大黄狗决定把这个山洞占了,以后娴主子要是想在山里住上一住,这个山洞简直是太合适了。 大老虎为了抢下来这个山洞,带着大黄狗一连好几天过来守着这个山洞。 豹子都快要哭了,它俩咋天天来啊!算了算了,这个山洞不能住了,既然他们喜欢就送他们好了。 于是,这个山洞就这样到了花娴的手里。花娴被大老虎和大黄狗献宝似的带着来查收地盘的时候,确实很喜欢这个山洞,于是大老虎和大黄狗,哦不,其实主要是大老虎,大黄狗就是个添头。大老虎见娴主子这么喜欢这个山洞,就更加确定自己当初驱逐了那只豹子,从豹子手里抢来这个山洞是正确的选择。 花娴一行人进了山洞腹地,木少轴见这个山洞靠近右边的山体处居然有一个面积不是很大的小水潭,心里更加称奇。 “这紫阳山的地貌如此复杂,我对它的了解却少之又少,在此山中客居了五年却从未生过一丝想法来了解它,直到要离开了,才对这座山充满了好奇,人这一世可能就是如此吧,拥有的时候不会珍惜,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想念……”木少轴感叹。 “公子,不是您不想去查探此山,实在是这五年来,公子每日都与病魔抗争,好在公子现在终于痊愈了。以后公子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 花娴把两只动物身上的包裹一一卸下来,从山洞一角找出一只铁锅:“我们先弄点吃的吧,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今晚我们就在此休息一晚上。” 木少轴见花娴熟练的拿出一套烹饪用品,居然连调料都有! “这……”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这里是我的地盘。”花娴骄傲的扬起脸:“这个山洞是阿呆和天狗从一只豹子手里抢来送给我的。我在这里提前储存了一些东西,原本想着哪天在山里住一住,没想到居然是咱们要在这里休整。” “公子,我去猎一些野味回来。” “去吧。” 侍书往山洞外走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大老虎,他以为大老虎会主动跟他一起去打猎,谁知大老虎像一只温顺的大猫那样卧在花娴脚边,半眯着眼慵懒的看倒腾瓶瓶罐罐。 至于那只撒欢的转来转去的土狗,侍书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带它去。 侍书见大老虎根本没有想出去的意图,便自己一个人出去打猎了。 木少轴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他踱步至水潭边细细观察。只见这潭水有些绿,似乎底下很深。 “木四公子,可千万别小看这个水潭啊,水很深呢!” “娴姑娘放心,木某没有这样的好奇心。” 木少轴行至山洞边缘,手抚摸着坚硬冰冷的石壁,突然,心念一动,拿出火折子点燃,对着山体照来照去。 “木四公子在找什么呢?”花娴好奇的问。 木少轴并没有回答,而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用火折子照着石壁。 良久,木少轴开口:“我想,我知道北坡村被屠村的原因了。” 花娴正在削红薯皮,准备煮一锅红薯粥,闻言,手中的红薯掉到了地上。 “娴姑娘你过来看。”木少轴指着石壁:“你看这石壁在火光的照射下有何不同?” 花娴干脆从火堆里拿了一根点燃的木头过来看,发现在火光的照耀下,粗糙的石壁中有黑色的赤色的不规则的光芒反射出来。 “这是……” “这是铁矿石的颜色!” “铁矿石?”花娴重复:“难道说,这紫阳山里有铁矿石?” “娴姑娘,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在北坡村并没有见到一个成年男人的尸体,也没有成年女人的尸体。不仅如此,就连十几岁的孩童也没有,死的只有老人和婴幼儿。如果是屠村,却只杀老弱病残,这合理吗?” “除非,这些男人有用,所以才没有被杀!”花娴肯定的说。 “北坡村有劳动能力的男人和女人们都被抓去开采铁矿石了。”木少轴很肯定的说。 第77章 暗河 花娴回忆了一下,自己去北坡村找阿婆买凉薯去了好几次,从未见过她们家里有男丁。阿婆说,自己的儿子和媳妇出去做工了,只有她自己在家带着小孙子。 如此看来,北坡村全村的壮劳力恐怕都去“务工”了,而这个务工实际上就是开矿。 “我记得有一次阿婆的小孙子闹着要吃肉,阿婆哄着小孙子说等过几天工头过来发工钱,就给他买肉吃。”花娴说道。 “也就是说,北坡村的壮劳力一直都没有被放回来看望家人,他们的工钱是有人统一给送回村里来的。” “可是,为什么要屠村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可能是铁矿的事情出了纰漏,背后之人想掩盖掉开采铁矿的痕迹。” “人类,真丧心病狂。”花娴撇撇嘴。 花娴这样的言论有一些奇怪,她是把自己从人类的立场摘出来说这话的。 木少轴看了花娴一眼,见她神色正常,便没有再多想。 “木四公子,你说,这铁矿在哪儿呢?又到底是谁在偷偷开采铁矿?为什么要私自开采呢?” “你这个问题问的特别好,开矿的权力一直是被朝廷握在手中,如若有人私自开采,一旦被发现就是诛九族的罪责。有人居然会冒着诛九族的风险都要私自开采铁矿,可见,他是有不得不开采的理由。比如,铁矿能制造兵器,而兵器也是朝廷管制用品,不允许私下买卖。” 花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兴奋的道:“有人要谋反!” 木少轴忍不住瞥了花娴的表情好几眼:“你这是什么反应?猜到有人要谋反你不该是害怕吗?为什么是满脸兴奋?” 花娴扑闪着长睫毛,眼底是狡黠的光芒:“谋反哎!这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热闹啊!想想就兴奋,我真幸遇,这一世能赶上这么多热闹。” 木少轴神色复杂:“你可真是……别具一格!” 说话间,火堆上煮的粥熬差不多了,浓郁的香味弥漫在山洞中。 花娴的厨艺很好,再普通的食材都能被她烹饪出不一样的鲜美。侍书拎着两只野兔,走到洞口就被香味吸引了,肚子也适时的咕噜叫了一声。 “侍书小哥哥,你来的正好,粥熬好了,你先吃一碗粥垫补垫补,然后去把兔子收拾了,我给你们做个新口味的烤兔肉。” 花娴从墙根的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一个铁皮小罐子,这里面装的是她从一片山坡上发现的香料,这种香料的味道有点像孜然,花娴之所以会认识这种香料,是因为十万年前她在魔界的夜市上吃过这种香料烤制的魔兽肉串。 花娴突然心弦跳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从她的心头滑过,又迅速消失了,迅速的让她捕捉不到究竟是什么。 花娴摇摇头,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左右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天大地大不如吃饭最大,先弄饭再说。 侍书没有先去喝粥,而是直接去水潭边收拾兔肉。他饿一会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快一点让公子吃上烤肉。 突然,侍书惊呼了一声,原来是手中的一只兔子滑落到水池里去了。 侍书想下去捞兔子,花娴急声喝道:“不要下水!” 侍书反应也快,听到花娴的制止,就生生的止住了要往水里放的脚。 花娴眉头紧皱的盯着水面:“情况有点不对……” 花娴话音刚落,只见幽蓝的水面上卷起了一道浪花,一个黑影从水底翻出来,卷走了飘在水面上的那只兔子,又迅速沉入水池底下不见了。 水池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幽蓝青碧的水面不泛一丝涟漪,平静安宁,就仿佛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只是个幻觉。 侍书吓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花娴及时制止了他,可能自己会跟那只兔子一样毫无抵抗力的被水底的东西卷入湖底当美餐。 “刚刚那个是什么东西?”侍书心有余悸。 花娴紧抿嘴唇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的神识很抵触那个东西,那说明水底下的东西很凶险。 “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要靠近水潭,这附近不远处有一口泉眼,是阿呆发现的,侍书你拿上水桶去装一桶水来。” 花娴指了指自己那堆宝贝,果然有一只大水桶。 侍书不仅暗叹花娴在这个山洞里储备的物资很实用,种类也算比较齐全了。 大老虎懒洋洋的起身,也不招呼侍书一声就径直往山洞外面走去。刚刚水底的那个东西它也看到了,但是它感应不到任何威胁。大老虎不知道娴主子为什么对水底的东西那么忌惮,不过娴主子不是一般人,听她的准没错。 木少轴盯着水潭看了半天,有些担忧:“娴姑娘,我们要不要重新选一处营地?” “不用,它出不来,我们只要不接触水池就行了。” “这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为什么我们刚进山洞的时候,取水做饭没有任何危险?” “那是因为我们刚刚没有往水里释放血腥。” 花娴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是她知道,那东西是被兔子的血腥味给召来的。而且,这个水池面积并不大,这个怪兽并不一定是住在水池底下,极有可能,这个池子底下还有暗河通往别处。 “木四公子,我突然有个想法,这个水池底下像是有暗河,如果暗河是经年累月的存在,那么,铁矿可能会被暗河冲刷到什么地方,也就是说哦,我们要想找到铁矿的所在,只要沿着暗河走,就极有可能发现铁矿的踪迹。只不过……” “只不过,我们不可能通过这个暗河对吗?” “是的,且不说这池底是否有刚刚那种不知道是什么的威胁存在,就算没有怪物,我们也不太可能闭气游过一条不知道通往何处,不知道有多深有多长的暗河。” “所以,我们只能放弃这个方案了。不如这样,我们找到铁矿的主人,然后让主人带我们去。” 花娴张大了嘴巴;“铁矿的主人能带我们去?” 木少轴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径自盛起一碗粥,不再言语了。 第78章 奇怪的梦 侍书与大老虎很快回来了,大老虎的嘴里还叼着一只鹿,昂首挺胸很骄傲的走在侍书的前面。侍书一只手拎着水桶一只手提着收拾好的野兔冷脸跟在后面。 “公子,阿呆猎了一头鹿,我想在泉眼那里收拾好了再拿回来,阿呆死活不把鹿给我,非要自己叼着回来。” 侍书一进山洞就告状。花娴明白了,定是大老虎怕侍书抢了自己的功劳,它想证明这只鹿是它猎来的,所以就很显摆的叼回来了。 侍书有点不高兴:“这下好了,山洞里的水池不能用,我还得再拎着鹿折回泉眼处收拾。” “侍书小哥哥你想多了,”花娴笑道:“阿呆这鹿不是给我们吃的,它只是给我们看看。这是它给自己猎的食物。” 大老虎阿呆听了很使劲的点了点头,还用前爪把鹿往自己身边扒拉了一下。这护食的样子逗乐了花娴。 大黄狗屁颠屁颠的大老虎身边凑,大老虎白了它一眼转过身子去,大黄狗又绕到另一边讨好的对着大老虎龇着牙花子讨好的笑。 侍书只好把剩下的那只野兔给了花娴:“只剩下这一只野兔,我再去猎几只吧。” 侍书刚说完,肚子就咕噜一声叫了起来。侍书难堪的别过脸,耳朵都臊红了。 花娴忍着笑盛了一碗凉薯米粥递给侍书:“侍书小哥哥,你先喝碗粥垫补垫补,不用出去打猎了,阿呆说了,它会分给我们半只鹿。” 侍书回头看看傲娇的大老虎,默默的接过粥,行吧,自己在大老虎心中份量不够,要鹿肉,他不配。 花娴拿出一把割肉的刀,大老虎果然任由她切下一半,这才叼着剩下的半只鹿肉大快朵颐。 大黄狗则改道绕了回来,围着花娴一个劲儿的摇尾巴:“美丽的娴主子,你今天真漂亮啊。” 花娴白了它一眼:“行啦别拍马屁了,等会儿烤好了给你吃。” 侍书走到木少轴身边:“公子,你感觉怎么样,身体可有不适?” 木少轴优雅的坐在一块石头上,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是比起前一段时间来说已经好了很多了。 “侍书,紫阳山里有铁矿,北坡村的村民应该是被抓去开矿了,剩下的村民被屠村,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让铁矿有暴露的危险。你让人查一下,京中最近可以发生什么大事。” “是。” “现在先去了,等下了山再去安排。” 木少轴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倦意,他到底是刚刚病愈,体力还是跟不上。 侍书打开包裹,取出一条毯子铺在地上:“公子你先躺一会儿吧,等鹿肉烤好了我喊你。” 木少轴的确有点撑不住了,深深的看了花娴一眼,见她认真的在处理鹿肉,便在毯子上躺下,不一会儿便进入了小寐。 花娴把鹿肉收拾好,侍书便过来帮忙用一根树枝串起来架到火上烤。 花娴一遍翻面一边往鹿肉上面撒她自制的香料。 木少轴半梦半醒中闻着烤鹿肉的香气,突然,他听到“噗呲”一声娇笑。 “谁?” 木少轴坐起身,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个悬崖边,而他躺着的这块大石头一面靠近山体,一面靠近悬崖,此刻,他正坐在靠近悬崖的这一侧,只消一个翻身他就要翻到悬崖下面了。 木少轴探头看了眼崖底,入眼可见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云雾,突然,一颗小石子从身后飞过来落入悬崖。 木少轴眼见着小石子掉进云海里消失不见,然后半天没听见落地动静,可见这悬崖极深。 木少轴起身走下石床负手而立:“是谁在此装神弄鬼?”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你身边的人是谁?” “你既不现身,那在下不奉陪了。” 木少轴环顾四周,只见这处山崖是环形的,峭壁高耸入云,唯一能看到的出口就是脚下的这处悬崖。 “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你现在就是行走在悬崖边,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瞧,刚刚要不是我,你一个翻身可就没命了,你还不好好谢谢我。” 这声音飘渺的很,听起来像是少女,又有点像少年。 木少轴心中有数了,自己定是又陷入梦境了。 梦中的一切皆可随心所欲,也处处是幻像,也就是说,他眼睛看到的悬崖峭壁也必然是假象。 但是若要参透这一切,除了意志力坚定,还要有勇气来破除幻境。 “木四公子,记住了,你现在正是行走在悬崖边,稍有不慎将万劫不复,你要小心身边的人,小心身边的人哦……” 那声音继续鼓动他。木少轴闻到了空气里传来一阵烤鹿肉味,而且越来越浓,他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力了。 “木四公子,你……”那声音再次开口,但是木少轴下定决心不再听她胡言乱语了。 木少轴张开双臂,迎着崖底的那团雾气扑了下去。木少轴像一只青色的大鸟掠过云层,坠下崖底。 “你!哼,居然心智如此坚定。” 崖顶上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还不等木少轴多想,失重的感觉让他身体一个痉挛,他的腿和脚扑腾了一下,就惊醒了。 果然是个梦。 “木四公子,你醒啦?我正要喊你呢,鹿肉烤好了,快来吃吧。” 花娴笑颜如花儿的举着一小块切下来的鹿肉递给木少轴看:“我自己调配的香料就是好吃,我可真是个天才哈哈哈哈哈哈。” 木少轴闻言嘴角上扬,心情很愉悦,梦里让他浑身粘腻不适的那个怪声音被他抛之脑后。 大黄狗早就摇着尾巴绕着烤鹿肉转了好几圈,狗嘴里不断的嘀嗒出馋液。 木少轴接过侍书为他切下来的烤鹿肉放入口中,眼睛惊奇地睁大,继而又半眯起眼睛慢慢品尝。 花娴果然在厨艺上有天赋,她调制的香料,木少轴从未在别处尝过,用这香料烤出的肉鲜香可口。刚刚就是这烤鹿肉的香味把自己从梦境中唤醒的。 突然,木少轴感到脊背一阵发凉,有什么东西似乎爬上了他的后背这在偷窥他们。 “木四公子,快吃啊。” 花娴递给木少轴一小块从鹿腿上切下来的肉,木少轴的手刚与花娴的手接触到,背后那股寒凉的劲儿就消失了。 木少轴眉头皱起,这一切很不正常,似乎,是有什么与自己有关的禁制被打开了…… 第79章 起内讧 如果花娴没有出现,那么他可能现在就已经到了失语期。 花娴对自己能有所图吗?自己除了木家四公子的身份还有什么是她可图的? 木少轴想不出。 可能是那个躲在暗处的东西发现了木少轴的思绪摇摆,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又开始出现 在他的脑海中。 “木四公子,要小心身边的人……小心身边的人……” 木少轴眼前出现一个画面,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一片血泊中,花娴手里握着一把滴血 的匕首,嘴里发出咯咯咯的诡异笑声。 花娴的胸口被鲜血染红,她的脸上也被溅上了一些血点,花娴把匕首拿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匕首上的血,篝火的红光笼罩在花娴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有一种妖娆的诡异。 木少轴捂着胸口不断流血的血窟窿,他的体温越来越凉,他不觉得疼,只是能感到身体四肢不再受控制,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身患沓风时的僵化无助。 侍书呢?侍书去哪儿了呢?他为什么没有在身边保护自己……难道他也遭遇不测? “公子,您想什么呢?怎么还不快点吃啊,这烤鹿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木少轴的思绪刚想到侍书,侍书的声音就出现了。 木少轴恍然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在清醒的时候居然会陷入梦境,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 “木四公子,可是有何不妥?”花娴担忧的问道。 “无妨。”木少轴看了一眼花娴,只见她眼神清明,完全没有梦中的那股诡异与戾气。木少轴心中突然对刚刚怀疑过花娴感到羞愧。他似乎发现了这个干扰出现的规律,他刚刚怀疑花娴,花娴就在梦里对他进行伤害,而他想到侍书是因为他坚定的信任侍书不会伤害他,他相信侍书的忠心耿耿,所以侍书把他从梦里拉回来了。 就像他最开始陷入梦境,梦里的声音跟他说要小心身边的人,但是他坚定的认为是那个声音在故意想对他种下怀疑的种子,从而破坏他们之间的信任力。所以,那个时候,他信任花娴,所以花娴烤鹿肉的香味才能唤醒他。 信任!对,就是信任! 木少轴挺直肩膀,一扫心头的阴霾,他往火堆旁挪进了几步,既然有人要离间他们这个小团队,那么他就绝不能让这个躲在暗处的邪物得手,尤其是他自己不能被离间。 花娴双手抱着一只烤鹿腿,吃得眉眼弯弯,嘴角冒油。大黄狗也窝在花娴的脚边,对着一块骨头嚼得正香。 山洞里的氛围一派祥和。 木少轴更加警惕了,这才是他们要离开临风小筑的第一天,以后的路还很长,还没走吹紫阳山就有人要对他们下手,看来,藏在背后对那个人急了。 或者说,他们离开临风小筑的消息被发现了,临风小筑外面的那些苍蝇看来已经想到办法打探到了他们离去的消息。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花娴收拾了山洞里储存的那些物资,她把一些调料打包塞进了大黄狗背后的口袋里。这些调料收集不易,不带走可惜了,下次再回到紫阳山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花娴爬到大老虎的背上,侍书背起木少轴,三人一虎一狗继续沿着山头往东走去。 “娴姑娘,木某心中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就别说。”花娴回答的很干脆。 木少轴:“……” 木少轴愣住了,他没想到花娴居然没有她这个年龄小女孩的好奇心。 三人一虎一狗一路无言,待得又翻过一个山头坐下来休息时,木少轴忍不住又开口道:“娴姑娘,木某有一言……” “你若是想说就直接说好啦。”花娴有些烦躁。 侍书闻言怒了:“娴姑娘,且不说现在是我家公子要送你回楚州,还要帮你带着你的这只虎,你就算看待公子这几个月来对你的收留照顾,你也不该对公子如此态度。” “我态度怎样了?我觉得我态度很好!”花娴语气咄咄逼人:“侍书小哥哥,你若是想非要算清楚,咱们且好好算算。近几个月,你们虽收留我,但我也没白住不是吗?且不说我治好了你家公子的病,这救命之恩就该你们涌泉相报。就说这几个月我和我的阿呆还有天狗没少为你家公子采集草药调理身体,就连野味,阿呆和天狗也没少为你们打回来。我们在临风小筑可没有吃白食!” 似乎是为了力挺花娴,大老虎和大黄狗扬起了脑袋,大黄狗还威胁的汪汪汪了几声。 “娴姑娘你何出此言?且不说我家公子收留你于危难之时,就是这衣裳首饰我家公子没少为你置办,你再贵的诊金也该相抵了吧。再说了,我家公子是何等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怎可对我家公子的话置若未闻,还口出恶言。” “哟,侍书护卫你几个意思?”花娴怒了,也不喊侍书小哥哥了,直接喊侍书侍卫:“你们这是想过河拆桥吗?你是见你家公子痊愈了,便想置救命之恩于不顾了?早知道你们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我就该看着你家公子被踏风折磨,像一株植物一样慢慢的被封住手脚,最后不能吞咽,活生生的饿死。或者,你家公子下次再生病,你不要再来寻我出手相助,倘若真有这一天,你和你家公子就是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心软。” 侍书怒急:“你敢诅咒我家公子?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以为你是谁?” “信不信我杀了你?”侍书拔出剑。 大老虎发出威胁的低吼,走到花娴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把花娴和侍书隔开。 “好好好,你这是想和我家公子对着干了?” 侍书的脸上笼罩着一层灰色的雾气,他的眼睛越来越红,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杀了她!杀了她!她不是真心想救治你家公子,她定是要凭此故意接近你们,好在紧要关头给予你家公子致命一击。杀了她,快杀了她,以绝后患……“ 第80章 你会后悔的 侍书的脑袋越来越疼,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你想想,她一个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医术?她只身一人是如何从遥远的楚州栖梧山来到歙州紫阳山?她身上有妖术,她治好你家公子也只是障眼法,她使用了妖术,让你们假性看到你家公子痊愈,其实,这只是提前抽取了你家公子的身体精魄,这等于使用了回光返照术法……” 侍书再也忍不住了,他就知道,这个叫花娴的小丫头来历不明很危险,她果然没安好心!她居然对自家公子使用了妖法,或许,她自己就是个妖魔鬼怪,不然,她如此一个小小孩童怎么会医术,还有一手好厨艺…… 杀了她,以绝后患! 侍书面色呆滞的抽出剑,机械的朝花娴砍去。 花娴和木少轴对视一眼,花娴跳到大老虎背上,大老虎驮着花娴就跑。 侍书此时身法异常灵敏,虽然他的眼神呆滞,但是力气却特别大。侍书用剑尖挑起一块石头朝大老虎打去,石头击中了大老虎的屁股,大老虎痛呼一声。 “阿呆,别停下来,继续往前跑,前面有个山涧,你记得的,把侍书引过去,设法让他掉进水里。” 大老虎忍痛往前跑,它知道花娴所说的那个山涧,他和大黄狗在那里洗过澡。可是侍书刚刚打的那个石子力气太大了,大老虎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裂开了。可是它不敢停下来,只得加快脚步往花娴所说的那个山涧急奔过去。 侍书身法很快,几个掠身就跳到了大老虎的身前,大老虎一个急刹停住脚步。 侍书单手执剑背对大老虎和花娴站立:“是你自己乖乖受死,还是由我杀了你?” 侍书的声音冰冷的没有温度。侍书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杀了花娴,只要杀了花娴,公子以后就没有危险了。公子还会让自己一个人守在身边,只要赶走了花娴,从此后公子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侍书心里想着要和公子长相厮守,要让公子身边没有任何觊觎他的人,他脑海里的声音告诉他花娴对他家公子做了打算,花娴想等自己长大后嫁给自家公子,然后,利用公子的权势谋取利益,待得公子没有利用价值后,花娴就会抛弃公子,而公子则会因为花娴的抛弃从此一蹶不振,最后郁郁寡终,不得善终。 只有杀了花娴才能以绝后患! 侍书没有发现,大老虎驮着花娴在慢慢的往水边退去。 侍书挽了一个剑花,纵身一跃向花娴刺去。 “阿呆,蹲身!”花娴下指令道。 大老虎闻言一个蹲身,花娴则向前趴去,整个人的身体都伏在大老虎背上,伏得平平的。 只听噗通一声,侍书跌入了山涧底下的水池中。 当然,是侍书从大老虎头上掠过时,大老虎顺势给了他一脚把他踹下去的。 大黄狗这时候也驮着包裹从草丛中蹿了出来。大黄狗跑到花娴身前把口袋对着花娴,花娴迅速打开袋子,从里面抓了一把她制造的香料朝水中刚刚冒出头的侍书撒去。 侍书一头一脸都被花娴撒上了香料,再加上他湿漉漉的头发乱糟糟的糊在脸上,显得他很狼狈。 侍书闻到脸上的香料味,便被定住了,他的眼神逐渐清明,他发现自己落在水中正扑腾着。 侍书不会游泳!刚刚能从水中钻出来,是因为他身上被附身了那个蛊惑他心智的东西。 侍书虽然刚刚是被控制了,但是他还是清楚的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在看着站在水池边的花娴,他心里有点臊得慌。他知道,虽然他是被蛊惑的,但是他不喜欢花娴是真心的,而且,他想独占自家公子,也是真的。 好险,他差点杀死了自家公子的救命恩人啊! 侍书还来不及忏悔,他的身体就往湖里下沉,连带着喝了好几口水。 “娴姑娘……救……救我……” 侍书一边扑腾一边喝水一边呼救。 此时,木少轴也紧赶慢赶的走到了水池边,神情复杂的看着水中扑腾挣扎的侍书。他也知道,倘若侍书心里没有心魔,那个声音就不能这样轻易的鼓动他。 殊不知,这本就是他和花娴暗中商定好的计划,昨夜,花娴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是花娴的神识感受到的。 花娴怕那个声音听见,便在木少轴手心里写字告诉他今日的计划来引出那个声音的实体。 原本,花娴是想和木少轴演一出“内讧”,谁知道,确是侍书中招。 花娴见侍书在心里居然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念,不禁苦笑道:“那个东西成功了。它让我看到了侍书小哥哥心底对我的恶意,我恐怕日后很难做到对他毫无芥蒂。” “娴姑娘,木某御下不严,属实抱歉……” “木四公子,还是先救人吧。” 花娴又掏出一把香料撒向侍书,并快速捏着手诀,随着花娴如蝴蝶翻飞般的手势,侍书身上撒的那些香料开始冒烟,发出烧烤般的滋滋声。 侍书也不下沉了,他飘在水面上,仿若被禁锢在湖面上动弹不得,侍书口中发出一阵阵惨叫声。 大老虎和大黄狗有些不忍心看了,木少轴也有一些担忧的望向湖中痛苦悲呼的侍书。 “娴姑娘,卑职错了,卑职再也不敢了……” 花娴扯了扯嘴角,侍书可不会对着她自称“卑职”,侍书从不觉得他是她的下属,他只遵从木少轴一个人的命令。 侍书继续悲呼,见花娴和木少轴不为所动,终于再也不伪装了。那东西借助侍书的口发出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像少女,又像孩童:“花娴,你真是太可恶了,你今日对我所为日后一定会付出代价!” “哦?我以为,你现在没有资格威胁我。”花娴气定神闲的回应。 “花娴,你若现在收手放我走,我就不跟你一般计较,否则,我的主子不会放过你!” “你的主子是谁啊?” 那声音便闭嘴不答了。 花娴继续翻飞着手诀。 那东西再也忍不住:“花娴,你若杀了我,你定会后悔的!” “为何我杀了你我要后悔?” “你可知我的主子是谁?” “是谁啊?是谁都不重要,我并不好奇。”花娴终于打出了最后一个手诀。 随着花娴最后一个手诀打出,侍书身上发出一道黑色的雾气,是食物被烧焦了的那种黑烟,那黑烟往空中飘散,渐渐稀薄。 “花娴,你若知道我的主子是谁,你定会后悔杀了我,我的主子是你的一位故人……” 那声音越来越飘渺,随着最后一抹黑烟散去,那声音彻底消失了。 “天狗,去!”花娴指着水中飘着的侍书。 大黄狗听到指令,便噗通一声跳下去朝侍书游去,然后用嘴巴咬着侍书的衣服游向岸边。 第81章 芍药花神 侍书被大黄狗救上岸,湿淋淋的犹如落汤鸡,他的头上还沾有一些香料的残沫,显得很是狼狈。 侍书低着头不敢看花娴,心里羞愧难当。 侍书跪在地上向木少轴请罪:“公子,属下着了那邪物的手段,请公子降罪。” “你何须与我请罪?”木少轴语气听不出情绪。 侍书见自家公子如此,心里更加紧张,他了解公子,公子若是把不悦摆在脸上,那就是无关紧要了。但倘若公子面色很平静,语气清淡,那就是心中极为不悦了。 侍书膝行至花娴面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娴姑娘,谢谢你不计前嫌救我性命,侍书欠你一条命,改日若娴姑娘有需要,侍书必会肝脑涂地,结草衔环报答姑娘救命之恩。” 花娴没有避开,受了侍书这一拜。 花娴没有出言宽慰侍书,也就是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 大黄狗走到侍书面前,朝他汪汪了两声,使劲抖了抖毛,甩了侍书一脸的水。 花娴碍于木少轴的面子不好对侍书动怒,但是大黄狗是可以直接报仇的。再说了,它刚刚也是救了侍书一命,虽是出于花娴的吩咐,但是也可以算做是侍书的救命恩人,不,救命恩狗。 侍书知道大黄狗是故意的,但是他不敢生气。侍书用余光观察自家公子的面色,见木少轴的表情有了些许松动,知道他不是那么生气了,便松了一口气。 木少轴半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他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这一趟他自己爬上山坡,虽没有多长一段路,以他的体力也算是极限了。 侍书见状也不再跪了,不等花娴言声他就起身快步行至木少轴面前:“公子,你怎么样了?” 木少轴脸色苍白,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实际上他的胃中翻江倒海,如若此时开口便会吐出来。 花娴见木少轴脸色是真的不好,不像是装的,他还以为是木少轴为了给侍书解围,故意装作身体不适把此事翻篇。 其实,木少轴确有此意,他希望花娴原谅侍书,可是,侍书能够被这邪物蛊惑向花娴挥刀,这就说明在侍书心底埋藏的真实想法中,的确想过要杀了花娴。 这就不能责怪花娴没有所谓“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侍书了,花娴还是个孩子,她不能做到与侍书一笑泯恩仇是正常的。 孩童表达情绪往往是最直接的,好恶不参杂权衡利弊后的判断。 木少轴并不知道花娴的芯子是个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神仙,不过,花娴的确性情如孩童,与目前的这副身体毫无违和感。 “木四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木少轴面如金纸,脸色越来越不好,咬紧牙关点了点头。突然,他推开侍书,奔至草丛里弯身狂吐起来。 侍书吓得赶紧为木少轴顺背。 待木少轴吐完一气后,侍书扶他坐下,拿出水囊给他漱口。 花娴眉头紧皱:“木四公子,你是否也被这个邪物沾染过?” 木少轴虚弱的点点头。木少轴喝了一点水,胃里的不适并未好转,他紧闭牙关不敢开口说话。 花娴见他实在难受,便在包裹里摸了摸,找出几样晒干了的草药递给侍书:“你去熬点汤药给木四公子服下,你自己也跟着喝点。你们被邪物沾染,身体定会有损害。” 木少轴忍下胃里的翻江倒海,待得稍好转一些,便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敢问娴姑娘可知这缠上木某的是何等邪物?” “这个叫做‘影魅’,出自魔界,原本这种东西是绝不会出现在人界的,也不知道它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影魅?魔界?”木少轴被惊住,这些词在他以前的生活中是闻所未闻,而且花娴还用到了“人界”这个词。 “难道坊间流传的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间分为‘天界’、‘魔界’、‘人界’的传闻是真的?” 花娴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为何……” “十万年以前,天地间三界之间按照各自的生存需求,划分了地盘。三界间彼此相安无事,还会在边界处开辟集市,持有‘通界文牒’者可以往来三界,去集市中互通有无。而天界中人只要手持‘仙牒’便可直接往来与三界间,更是便利。” “那后来为何改变了?” “原本三界是由龙族与凤族共同掌管,天地间一片谐和,三界民众安居乐业。后来凤族滋生了野心,想要一统三界,且为了夺权,手段十分残忍,如若不从者,便使用极端方式武力解决,不论是面对三界中的任何民众,凤族对待反抗者的手段都是一律屠城。” 花娴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虽然十万年前她还是个孩子,但是她彼时已经被天道封为桃花神,掌管天界仙桃园。凤族起事时她也曾收到过“枭神帖”,邀请她加入凤族大军。 随着回忆的深入,花娴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十万年前的画面,她只记得那时候天地间一片刺眼的赤色和灰褐色,三界赖以生存的山林湖泊尽数被“枭神大军”施以法术,尽显颓败之色,所到之处入目一片荒芜。 花娴还记得有一日自己正在采集落花准备制作桃花酱做点心,彼时位列上古十二花神之一的芍药花神来找她。花娴见芍药花神来了心里很高兴,她和芍药花神关系很好,芍药花神对美食也有一份狂热,她和花娴都是一对“吃神”。 花娴给芍药花神看自己采集的桃花瓣:“阿芍,你来的正好,我刚刚学会了一种魔界酪浆的做法,我采集了新鲜的桃花瓣准备制成桃花酱添在酪浆里,准是另一种滋味,你可算是来着了,真有口福! 芍药花神强扯着嘴角的笑了笑:“阿娴,你可真厉害,什么都会做,不像我就只会吃。” 芍药花神的笑意不达眼底,明显是一副心事重重。 “阿芍,你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花娴发现芍药花神都不对劲,便关心的问道。 “阿娴,你最近可好?可有何事发生?” “我吗?我挺好的啊,每日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就是现在三界之间混乱,集市也不开了,不然还可以去各处逛逛搜寻美食。” “哦……那挺好的……” 芍药花神明显的心不在焉,可见她心中有事情让她焦虑,与花娴的寒暄更是让她焦急万分。 “阿芍,你可是有事?” “阿娴,我……” 芍药花神欲言又止。 “阿芍,你我之间的交情还需要有何顾虑吗?你若有事不妨直说呀。” 花娴拉着芍药花神的手晃了晃。 芍药花神比花娴大上一些,此时的已经化形为十五六岁的少女,而花娴此时还是六七岁的女娃娃,她还要再长上几万年才能化形为少女。花神不像动修炼为妖那样的化为人形很快,花神是作为仙体直接化形,不需要先做花妖再修炼成仙,这也是天道对于直接封为十二花神的列位者的奖赏。 原本,芍药花神是位列上古十二花神的,可惜,在三界混乱的关键时刻她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被剥夺了花神之位,由牡丹代之。 第82章 繁庑术 原本在天地划分初期,芍药花神是被天道册封的十二花神之一,后来被褫夺神位是有原因的。 花娴想到芍药花神当日对她所为,闭了闭眼睛。 神与神之间也像凡人间一样,并无所谓牢固的友谊,在绝对利益面前,原本交好的朋友也会对她使用阴损之招式。 “阿芍,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只是想到三界生灵涂炭,心生不忍。” 花娴默了默:“阿芍,可是有人去找你了?劝你加入‘枭神大军’”? 芍药花神低头,不敢去看花娴的眼睛,声音闷闷的:“阿娴,他们来找过我了,但是……我拒绝了。” 听到芍药花神拒绝了,花娴松了一口气。 “阿娴,他们来找我只是想凑个数,但是,我听说他们非常想争取你,原因你知道吗?” “知道呀。”花娴变出一个带盖子的圆桶,把筐子里的桃花瓣倒进去,盖上盖子焖好。花娴对着木桶,手指如穿花蛱蝶般翻飞,随着花娴的手诀,木桶中渐渐传出了香气,桃花酱在花娴术法加持下,快速的发酵着。 “阿娴,你不担心吗?他们,人数很多,势力也很大,听说,三界中半数以上的强者都加入了凤族的‘枭神大军’。” “半数?那不能吧。龙族是正义之师,人心向背,得道多助,匡扶正义乃是顺意天道所为。凤族是不义之师,必会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 芍药花神闻言讪笑道:“阿娴所言极是。” 半晌后,芍药花神见花娴将发酵好的桃花酱取出,准备制作酪浆,又道:“阿娴你的‘繁庑术’可催生草木葳蕤,实在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花娴心里也很清楚,凤族为何要不厌其烦的屡次三番派遣使者来诏安她,实在是因为觊觎她的“繁庑术”。 眼下三界大战,死伤者无数,需要的仙草灵药也是多多益善。 那么,花娴所拥有的“繁庑术”是解决仙草灵药短缺最好的解决方式,需要什么草药,只只需用“繁庑术”催发此灵植即可。 不过,“繁庑术”的使用需要损耗大量灵气与神识,花娴刚刚化形不久,还支撑不起大量的催发灵植的消耗,天界素来爱惜幼神,是以,激战数月以来还没有任何一个天界的仙神来叨扰过花娴。 除了凤族的使者说客,今日芍药花神的探访算是第一个谈论起花娴的“繁庑术”的仙神。 “阿娴,你,当真不打算为凤族的‘枭神大军’所用?” 花娴奇怪的看了芍药花神一眼:“阿芍你何出此言?” 芍药花神伸手接过花娴拿着的桃花酱的罐子:“我帮你拿,你准备酪浆吧。我就是……跟你闲聊,最近无端消失的仙人和神君们太多了,我,我有点害怕而已。” “阿芍,不要怕,你还有我,要是害怕了就搬过来住在我仙桃林里。” “谢谢你阿娴……阿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芍药花神的言语间有挣扎的痛苦。 “阿芍,我们是朋友啊,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对,我们是朋友……”芍药花神喃喃道。 就是这个所谓的“朋友”在花娴的身上偷偷种下了一丝“影魅”,当花娴在影魅的控制下,差点为“枭神大军”催生了“魔衍花”的时候,天界的神君们发现端倪,及时制止了花娴,并为花娴拔除了扰乱她心智的“影魅”,这才让三界免于一次大祸殃。 “魔衍花”顾名思义,可以使魔界之人的生命延续,再致命的伤,只要服下魔衍花,就可以痊愈。但是魔衍花的果实极为难得,魔衍花千年开花万年结果,且果实只在成熟后的一个时辰间可采集,一旦超出这个时辰,魔衍花的魔衍果就会产生剧毒,一旦服下,神仙也无回天之力。 凤族想要魔衍花的果实,显然看中的不是魔衍花的延命之功效,他们是想要大量的产生毒素的魔衍果来残害上古神们。 上古神用一般的术法杀不死,而魔衍果的毒素却可弑神。 当花娴被拔除了“影魅”唤醒之后,得知自己神智不清之时所做下的事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旦凤族的枭神大军用她催生出来的魔衍果来弑神,她万死难辞其咎! 而芍药花神也因为对花娴种下“影魅”引得天道大怒,褫夺了她上古神的封号,以牡丹仙子代之, 从此后,十二花神就成了:一月迎春花、二月杏花、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莲花、七月兰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月季、十一月梅花、十二月水仙。 十二花神之列再也没有芍药花神之名。 “娴姑娘,为何侍书与我一同被邪物沾染,他却无我这般反应,可是因为木某身体孱弱?”木少轴虚弱的问道。 花娴收起回忆,敛了敛心神,温和的开口:“并非全部如此,”花娴一脸复杂的看向木少轴:“你们所中的‘影魅’之术要轻上很多,十万年前的三界混乱平复后,影魅之术随着凤族的封印和魔界被驱逐到蛮荒之地后,影魅就消失了。如今突然出现的影魅之术显然是当年的影魅所留下的一缕残迹,没有实体,只留下些虚弱的气息,这些影魅的气息被某些心术不正之人收集到,再用术法将其依附到一些实体上,可以是石头,也可以是动物的毛皮,甚至是一草一木之上。但是它的能力实在有限,除非被附者心智不坚,否则,不会中招。” 木少轴闻言看向远处为他煎药的侍书,心情复杂,难怪花娴不想原谅侍书。 花娴接着道:“以心智抵抗影魅者虽能保持住心智的清明,但要付出身体不适的代价。你如今的反应就是如此。不过你放心,这种影魅只是残留的一抹气息,不足为惧,喝了我的草药即可尽数拔除,不会留下身体损伤。” 木少轴想了想,拱手道:“娴姑娘,恕再下冒昧揣测,姑娘不是一般凡人,对吗?” 花娴默了默,不回应也不否认。 木少轴是个知进退之人,见花娴如此这般,便心下了然。 第83章 公子身体孱弱 侍书熬好了药,侍候木少轴服下,他自己也喝了一碗。 侍书自打知道自己中招的邪物是影魅之术的一抹残息,心中羞愧,不敢靠近花娴。 但是侍书只是羞愧他的心思被影魅之术揭穿,他并没有对伤害花娴之事悔过,反而有些怨恨花娴。 花娴目前展现的能力分明不是一个六岁的凡人小女孩能做到的,她的身份是可疑的,她出现在公子面前一定是有不可告人之心,但是花娴却隐瞒能力,扮猪吃老虎。可是公子似乎对花娴眼盲心瞎,这定然是因为花娴对公子使了什么魅惑心境的邪术。 侍书决定打从今日起对花娴要更加提防,他一定要找机会揭穿花娴的真面目证明给公子看,他要证明,这个世上只有他侍书是真心实意待公子的,其他人都不是真心的,其他人对公子定是有所图。 就连京城木家那些人…… 侍书想到公子这些年和木家的相处模式,心里有些为公子不忿。 木家大公子木少名虽是如今的木家家主,但木大公子宅心仁厚,处事之道过于优柔寡断,这些年木家经历的些许风浪,都是自家四公子出谋划策摆平的。 可是木家上上下下没有人提起过四公子的付出,这些功劳都算到了木家大公子的头上,木大公子在京中博得了美名,而真正的幕后之人四公子却因为身体健康问题被木家舍弃。 侍书知道,任何世家大族对于接班人都是倾全族之力的培养,所有的资源都是仅着接班人来使用,所以,木家自会为大公子打造出好名声。至于自己的四公子吗,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少年,木四公子身体羸弱,仿若一阵风都可吹散,没有人在乎他是否需要一个好名声,对于世家来说,谁有价值,谁能为家族带来最大的利益,谁才会被看重。 侍书觉得自己的四公子过于仁厚,对功名利禄从不放在心上,但是侍书不信,倘若自家公子身体康健,也有资格与其他三位公子站在同一个赛道上,自家公子还会如现在这般对任何事都云淡风轻吗? 侍书越想越觉得自家公子委屈,他暗暗下决心,要拿回属于自家公子的一切,让那些踩着自家公子往上爬的人都付出代价,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木四公子才是木家最重要的那个人! 侍书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后背冷飕飕的,回头一看,花娴抱着膀子冷冷的看着他。侍书突然有种被看穿心思的窘迫感。不过,关她何事! 侍书想想便理直气壮的挺直了腰杆。 “娴主子,你有没有觉得侍书护卫有些不对劲?”大黄狗撮着牙花子,看着侍书连连摇着狗头。 “有些人,一旦被唤醒了某些压抑的心思,便很难再收回去了。影魅之术的霸道之处还在于,它能够唤醒人心底最深的欲念,倘若心智坚定的人,那些欲念也就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念想而已。可有些人,却会拿这些欲念当作目标与执念。这就是影魅之术不可用药力拔除的那部分了。因为,那不是毒,那是人心。” “人类,真可怕!”大黄狗感叹。 “不,是人性!”花娴纠正道。 大老虎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转出来,嘴上叼着一只兔子。大老虎吧兔子吐到花娴脚前:“娴主子要吃烤兔肉吗?要是不合口味,我再去猎些别的来。” “阿呆我想吃山鸡。”大黄狗汪汪大喊。 大老虎白了大黄狗一眼,凉凉的说:“想吃自己去猎。” “汪汪汪,你没有虎性啊,咱俩好歹背靠背战斗过,你竟这样没有良心,如此凉薄的虎子,着实伤了狗家的心了。” 大老虎见大黄狗如此矫情的惺惺作态,简直没眼看:“你几时学得如此人里人气。” 大老虎嫌弃的语气毫不掩饰。 花娴正在收拾大老虎给她的野兔,听到这句“人里人气”,嘴角抽了抽。 人类有九转回肠,可不就变化多端,八面玲珑,如此特性,用“人里人气”来形容倒也贴切。 花娴把野兔收拾内脏,在野兔的肚子里抹上香料,再揣上削了皮的凉薯,外面的皮毛不剥除。 花娴给野兔外面抹上泥巴埋进燃尽的火堆地下烘烤。这种做法的叫花鸡的烤制方式,花娴是在天界的藏书阁里从一本《凡间野志》上看到的。花娴这是第一次尝试做叫花鸡,不,叫花兔,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木少轴看了看花娴这边的动静,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开口。他知道花娴的厨艺好,且这几个月吃惯了花娴烹制的美食,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花娴出现之前的十几年出京寻医的岁月里,他吃着侍书烹制的食物也没觉得难吃,可是如今这张嘴被花娴养刁了,再回味起侍书的各种清汤寡水的炖菜,只觉得自己之前仿若吃了好几年的猪食。 侍书见自家公子对着花娴那边频频张望,便知道公子是馋花娴做的美食了。侍书有点心疼自家公子,公子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别说是美食了,就算公子想要天上的月亮,以京城木家的实力也能为满足公子的心意谋划一二。 眼前不就是一只叫花兔吗,哪用得着公子自己自降身份的开口啊,这花娴属实不知进退,自家公子可是为了送她才要前往楚州,要侍书说,花娴就应该很有眼力见的主动开口询问公子想如何吃叫花兔,也好按照公子的口味来调整甜咸浓淡。 侍书心里这么想,还真就开口这么说了,他丝毫不去考虑花娴为何突然不想为他们主仆二人烹制食物了。他不觉得自己暴露了想杀花娴的心念有何不妥,花娴本就是有问题的人,她身份可疑,且身怀与年龄不相符的神通,自己作为公子的贴身侍卫又怎能容忍如此危险的人物潜伏在公子身边呢? “娴姑娘,你那个叫花兔,等烤好了把易嚼烂的肚子上的肉给我家公子切来,公子身体孱弱,吃不得不易消化之物。” 花娴闻言惊呆了,瞧他这说得理直气壮,他家公子身娇肉贵关她什么事? 木少轴也被侍书此举惊住,他眼含怒气的看向侍书,看来自己病得太久了,有些人光是敲打没有用了。 第84章 玄铁乌金 木少轴面露尴尬的向花娴拱手:“娴姑娘,对不住了,木某对属下管教不严,言语冲撞了姑娘,多有得罪,望姑娘见谅。” 花娴默了默,淡然道:“无妨。这烤兔肉本就有公子的份。” 花娴言下之意是侍书出言提醒,为自家公子要兔肉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本就没打算不为木少轴做吃食,但是,侍书没份! 侍书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贸然行事无意中拉低了公子的身份,既羞愧又恼怒。他听闻花娴没有做自己的吃食,也并不当回事,自己吃不吃无所谓,只要自家公子能吃上就行了。 侍书把木少轴安顿好,便自行去打猎了。也不知道这片山林是不是因为有大老虎阿呆的缘故,大小动物都跑得远远的,侍书翻过了两座山头才堪堪猎到一只野兔。 待侍书把处理好的野兔拎回宿营地时,花娴正在分发叫花兔。 花娴用小刀把兔肉剖开,分成几大块,连带着兔子肚里烤得香甜软糯的凉薯一起用树叶包好,烤好的兔肉夹杂着凉薯的甜香气,混杂在树叶的青草香气里,格外诱人。 侍书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立马觉得自己手里拎着的野兔怎么都不会香了。 侍书默默的低头生火,他一边把兔肉穿在树枝上再架到火烤制,一边观察着花娴会如何对待自己公子。侍书有些担心花娴会把对自己的怨气撒到他家公子身上。对侍书而言,自己受点委屈不算什么,自家公子是万万不能受半点委屈的! 侍书的微妙小心思没有瞒得过七窍玲珑心的花娴,花娴撇了撇嘴,不理会侍书。 花娴大度的把易于咀嚼的肚子上的肉分给了木少轴。 木少轴心情复杂的接过树叶包裹着的叫花兔和烤凉薯,他本想推辞一番说让侍书给他烤兔肉,可是手中的食物实在是太香了,这香气把他的意志力蚕食殆尽。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在美食面前,一点儿都不重要。 花娴还给大老虎和大黄狗也各留了一份叫花兔和烤凉薯,一虎一狗闻着扑入鼻端的香气,前爪呈拥抱状环住眼前放在地上的大树叶,只盼着上面的食物快点变凉。 侍书的烤兔肉已经熟得七七八八了,他闻着自己手里的烤兔肉,再看看旁边正在对着叫花兔大快朵颐的两人一虎一狗,不能比啊不能比,都是兔子,咋差距这么大呢? 侍书味同嚼蜡的啃着手中仅仅撒了些盐巴的兔肉,再看看吃得一嘴冒油的大老虎和大黄狗,侍书瞬间觉得手中的兔子更加不香了。 大黄狗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馋侍书,它一边张口大嚼美食,一边还发出满足的“嗯啊嗯啊”的声音。 侍书快被气死了。 大黄狗的确就是故意气侍书的,它随着花娴来到临风小筑的这两三个月已经基本摸清了侍书的脾气秉性,它知道侍书特别小心眼,还很记仇。 大黄狗记得很清楚,它刚来到临风小筑不久的时候,有一次看着风卷起竹林里的落叶像蝴蝶飞舞般好看,它就兴奋的绕着临风小筑门前的竹林来回奔跑跳跃,追逐着随风起舞的落叶,许是它嗓门太大了,再加上兴奋,那粗吼的汪汪汪声音搅扰了木少轴午休,第二天,侍书就蔫不叽叽的用竹条给它编了一个嘴套。 想让它戴嘴套?侍书怎么想得出来的,他自己怎么不戴?他才该戴嘴套,他全家都戴嘴套! 眼下,大黄狗见侍书吃瘪,心里美滋滋的,哼,比记仇,本天狗可不会输给你这个茶侍卫!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几人继续加快赶路,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如果紧赶一些,说不定能赶上回楚州过年。 也不知道白辰锦那个家伙怎么样了,公孙白这个凡间的身份,他用着可还顺当? 花娴腹诽天道,也不知白辰锦这个天界第一纨绔是做了什么孽,被洗尽神格来凡间历练,按理应该是托生一个富贵人家,衣食无忧一生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白辰锦是在白龙天尊那里最受宠的孙子,他那样的身份纡尊降贵的下凡,理应是除了苦瓜再也吃不到别的苦才是,可为什么他却要自幼父母双亡,就连未来岳父岳母,哦,就是自己这副肉身的父母也难逃一劫,这白辰锦到底是得罪了天道,还是天道不仁呢? “呀,要下雨了,我们快点赶路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避无可避遮无可遮,可别把我们浇在大雨里了。”侍书焦急的说。 天空中有闪电远远的划过,隐隐的还有闷雷声。 花娴撇了撇嘴,谢谢这雷电的提醒,她都快忘了她不能骂天道,腹诽也不行。 嗯,要论小心眼,三界中谁能比得上天道的小肚鸡肠! 不过,这骂天道引来的天雷这关键时刻倒是能做武器,花娴想起了被她引天雷劈得焦黑成炭的林霜儿,忍不住哈哈大笑。 木少轴诧异的看了花娴一眼,见她笑得眉眼弯弯,虽不知何事逗趣,但也被她的欢乐感染,木少轴忍不住嘴角上扬。 木少轴的身体日渐好转,今日已经可以由侍书搀扶着自己行走在山林间了,虽然时不时要歇上一歇,与以前相比起来,已经是天壤之别的变化了。 侍书见远处天空似乎有雨势,便蹲下身:“公子,您上来我背着你走,咱们得快点赶路,看看前面是否能找到个山洞,这天色眼见就要下雨了。” 木少轴也害怕会被阻在雨中,他这副身体本就是拖累,再淋了雨,只怕又要给花娴添麻烦。 花娴下意识的想提醒侍书这雷电是自己招来的,且只有雷电没有雨,因为天道只喜欢降下晴天霹雳。 但是想了想,花娴又忍住了。侍书本就对自己颇有微词,如若知道自己能招来雷电,还指不定怎么编排自己呢。 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花娴一蹦一跳的跟在木少轴和侍书的身后,这紫阳山的灵气果然充沛,连带着山中草木与石头都与别处不一样。 对,石头! 花娴兔肉福至心灵,石头!就是石头!这紫阳山里的铁矿恐怕只是障眼法,既然这紫阳山灵气能滋养动物和植物,自然也是能蕴养灵石的。 花娴记得有一种名叫“玄铁乌金”的灵石,散发的光泽与人界的铁矿石乍一看有些相似,但是玄铁乌金灵石不仅能锻造兵器,还能用来蕴养阵法,是三界中不可多得的具有增强术法之力的极品灵石。 花娴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推测,或许,这紫阳山中被悄悄开采的并不是铁矿,而是玄铁乌金灵石矿! 第85章 像正常人一样 花娴一行终于翻过了紫阳山,到了东坡脚下,原本他们打算从北坡下山,去距离紫阳山最近的怀古镇,但是北坡村被屠村一事让他们改变了计划。 从紫阳山的东坡下山,距离最近的城镇叫做帽儿镇,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形状像一个帽子。 相传很久以前,有一个上古神路过此地歇脚,一觉睡醒后,上古神急着赶路,竟然把帽子丢在了此地,于是上古神的帽子吸收日月精华,居然化作绿洲湖泊。后来,有逃难的人举家搬迁至此,见此处气候宜人,土壤肥沃,物产丰富,就在此定居了。渐渐的,定居的人越来越多,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城镇,因着此地的地形是一个帽子,也是为了纪念上古神以其贴身物品的神力为此地降下福泽,于是此镇就被命名“帽儿镇”。 花娴带着一虎一狗跟在背着木少轴的侍书后面,待行至官道旁边的一处树林边,已经有三辆马车已经等候在此处了。 三辆马车边上各站着一名做寻常百姓打扮的壮汉,三名壮汉向木少轴躬身行礼:“公子!” 木少轴颌首,吩咐三名壮汉直接赶路。 木少轴和侍书乘第一辆马车,花娴乘坐第二辆,大老虎和大黄狗坐第三辆马车。 这三辆马车虽外表看似普通,但内里却极有乾坤,马车内部空间很大,还安有减震功能,马车的座位可以收起来挂在车壁上,这样若想睡觉,就能平躺开两个成年人。马车还设有暗格,内有茶水点心,居然还有几本话本子。 此时已是黄昏,木少轴和花娴商定,决定暗夜出行,白天找地方宿营休息。他们一行人带着一只狗和一只老虎太过于招眼,再加上木少轴身份特殊,他们不打算去任何城镇投宿。 花娴在车厢内打坐,她能感受到体内原本堵塞的灵脉已经不是最初那样的堵塞了,可能是受益于残念山谷的灵力蕴养,也亏得北冥上神给她投放到了紫阳山这个人界最大的灵力场,她的神识在慢慢的觉醒。 花娴本就是带着完全的神格下凡的,她拥有作为桃花神的全部记忆,自然也就会使用桃花神的全部术法,只不过神识被封,灵脉堵塞,让她以这副肉体凡胎的身躯无法驾驭术法,顶多使用一些最初级的催生植物术法,再加上一些和已经开了灵智的动物沟通的能力。 但是近日来,花娴发现自己的灵脉居然在体内像一张蛛网一样慢慢的接通,这也使她可以施展一些低阶术法了。 不过花娴知道,过快的觉醒神识对这副肉体凡胎来说不是好事,她的身体毕竟才六岁,承载不起太多的神力,如若强行拔高觉醒速度, 必会走上过慧易妖的命运。 虽说她本就是上古花神,从未体验过如草木枯荣般的生死轮回,但是这凡间一世还有很多风景与精彩她没有看到,不会甘心就这么草草的历练完结,返回天界。 花娴想好好的体验这凡间一世游。 马车虽有减震,却也做不到完全不颠簸,但好在他们地处南方,算做大宋朝富庶之地,官道也就相对的平坦,一路行来少有大的颠簸。至于这小小的颠簸,对于马车内的人来说反而助眠。 木少轴到底是身体孱弱,侍书把桌凳收起挂在马车壁上,把床铺铺好,侍候木少轴躺下啊。夜晚行车的好处是官道上没有别的马车,除了车外夜风的呼呼声,只有马车轮压在压实的道路上的吱呀声。 木少轴在这晃晃悠悠的节奏中睡着了。自从花娴从侍书身上拔除了纠缠过他的魅影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噩梦。木少轴在梦中梦到了小时候,大约是六七岁的光景,他那时候还没有染上沓风,或者说是潜伏在身体里的沓风还没有发,彼时,虽是身体羸弱,倒也不影响他可以像哥哥们那样进学堂读书。 木家为公子们寻的先生是京中大儒,皆为饱学之士,木家子弟皆在读书上颇有天赋,尤其是行四的木四公子木少轴尤为天资聪颖,深得先生喜爱。 可惜天妒英才,木少轴的身体从七岁起每况愈下,尤其是冬日最为难熬,木少轴怕冷,在冬日雪天,只要行走在外面,即使穿着厚厚的狐裘,抱着烧的烫烫的手炉,他也会冻得哆嗦。 无奈,木少轴只得在冬日里足不出户,室内终日烧着地龙,他才能捱得过这寒冷的天气。 每到冬日,木少轴别说是去学堂里,就是在屋外的长廊里吹了风都要咳上半天不得停歇。 若只是此倒也不难捱,但厄运一直缠绕着这个木家最优秀的二郎,木少轴的身体越来越差,木家虽为门阀世家,木家家主木先煦官拜兵部尚书,能为幼子请来太医,可再好的医术也治不好油尽灯枯的身躯。 随着年岁增长,木少轴的犹如漏风的房子内烧地龙,再多的炭火也抵不过不停漏风的房子。如水的补品和昂贵的药材被源源不断的用在木少轴这副先天不足的逐渐衰败的身体上,木少轴却并无好转。 终于,他的身体差到了即使在夏日也吹不得习习凉风。父亲木先煦四处托关系,着人送幼子木少轴辗转各地遍访名医,这才堪堪让他活到了二十四岁。 但是木少轴的身体自二十二岁起就被沓风困住,若如不是花娴,木少轴定是熬不到二十五岁的生辰。 木少轴在梦中梦到了小时候和哥哥们一同上学堂的景象,在梦里他没有像现实中这样身体羸弱,他不会在冬日裹着狐裘抱着手炉躲在烧着地龙的房屋内将样,他在梦里和哥哥们策马寻梅,在暖阁里开着窗户赏雪,赏玩丹青。 马车的车轮吱呀作响,木少轴睡得很香,又是一年冬日,这一年,木少轴没有被困在病体中,他可以跟正常人一样行走在山林里,也不会吹上一阵风就是止不住的咳嗽。 命运的转变全是因为那个不知为何从楚州栖梧山误闯紫阳山临风小筑的这个身份可疑的小女孩,花娴。 第86章 穿皮草的家伙 花娴也做了个梦,梦里,她和蛟冉在魔界夜市上摆摊。 “蛟冉,我新做了一种口味的酪浆,是用天界的仙果和魔界的魔果混合后做成果酱,再放入酪浆中,你尝尝。” 头上长着紫金色犄角的俊美小男孩抿嘴微笑:“花娴你做的酪浆一定很好喝。” “那是自然!本花神在制作美食上可是有天赋的。蛟冉,你先尝尝看好不好喝。” 蛟冉还没来得及接过酪浆,花娴手中的酪浆就被一只莹白如玉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去了。 “我来尝尝。” 花娴闻声转身,怒瞪着半路截胡了酪浆的人:“白辰锦,怎么哪哪儿都有你!” 白辰锦又穿了一身骚气冲天的衣袍,那花团锦簇的华服让花娴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张纨绔脸非常讨厌!花娴很想一拳揍扁那张脸。 “还我的酪浆!”花娴伸手去抢,两个少年男女便在魔界的夜市上公然动起手来,少年华美,少女俊俏,怎么看怎么养眼。 白辰锦似乎是故意逗花娴,他总是让酪浆险险的从花娴的指尖滑落,再一个旋身接住。 花娴快气死了,偏偏他又打不过白辰锦。 “蛟冉,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手!” 蛟冉闻言走到白辰锦面前,两个少年个头相仿,蛟冉身上带着魔界王族特有的异域尊贵风情,而白辰锦则是一副养尊处优的霸道气场。 蛟冉朝白辰锦伸手:“拿来。” “为什么给你?这又不是你做的。” “她不愿意给你。” 蛟冉的话很少,平时他和花娴在一起,也是花娴说,他在一旁微笑着听。 “到我手上就是我的。” “这里是魔市。”蛟冉淡淡的提醒。 魔界的街市和人界的街市一样有规矩,禁止寻衅滋事、打架斗殴,更不许强买强卖。每处的街市都有管理者在巡防,刚刚花娴和白辰锦动手的时候,魔市的管理者过来了,是蛟冉朝他们使了眼色让他们暂且退下的。 十万年前,三界在边界处开放市集,互通有无,持通界文牒就可以去对方所在的街市,但是天界要特殊,天界仙人们所持的仙界文牒可以自由出入于各处市集,可唯独天界的市集只对仙人们开放。魔界中人和人界的凡人们是无法进入仙界的街市的。 这也是为什么花娴和蛟冉想在仙桃林研究新口味的酪浆,却要想办法补齐上古神的传送阵的原因。 蛟冉是墨族,墨族中人原则上是不允许踏入天界的。 其实在三界划分之前的上古时代,是没有什么天界、魔界和人界的划分的,那时候,所有生灵都生活在同一片区域。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为了争取更好的修炼资源和生存空间,所有人都开始拉帮结派,弱肉强食。 所以,最后划分出三界,也是为了彼此更好的生存。稳定才是发展的前提。 蛟冉提醒白辰锦,他虽是仙人,可这里到底是墨族地界,若是在此动起手来,只怕白辰锦是讨不得什么好的。 白辰锦闻言并不气恼,好看的桃花眼一眯,笑嘻嘻的答道:“不就是想要酪浆吗?给你就是了。” 白辰锦端起碗来一样脖灌进嘴里大半碗酪浆,再一看,碗里只剩个底儿了,可能是觉得给蛟冉留下的有点少了,又把嘴里没有咽下去的酪浆又吐出来,这时候碗里正好剩下一半的量。白辰锦笑嘻嘻的把碗递给了蛟冉。 “正好,一碗酪浆,你一半我一半,很公平。” 蛟冉抱着膀子也不接碗,星眸中有怒气闪动。 花娴伸手接过碗:“我谢谢你啊,你不是想喝吗?就都给你吧。” 花娴扬手把碗里剩下的酪浆泼向白辰锦的脸上。 白辰锦闪身一躲,酪浆尽数泼到了白辰锦身后吃瓜看热闹的墨族老妪身上。那老妪身上穿着一件银白色的缀满了各种颜色饰品的长袍,许是为了来赶集而特意穿上的新衣服呢。 老妪的衣服被泼上酪浆顿时跳脚哇哇呀呀的骂起来。 花娴涨红了脸,想去道歉,无奈语言不通。 “白辰锦你个王八蛋,都怪你……” 花娴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马车还在徐徐前行,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夜风,暗格的炉槽里还燃着暖炉,发出滋滋的声音。冬日夜晚很静,没有虫鸣,也无落叶沙沙声,甚至连雪都没有下。 花娴突然感到一阵孤独。心中升起了一股思念,但是她也说不清,这思念源自何处,是想念自己在天界的仙桃林了?还是想念十万年前在魔界街市上和蛟冉一起做酪浆的快乐时光?亦或是想念白辰锦那个讨厌的仙界第一纨绔? 一股暗暗的气息从花娴的马车边上滑过,绕和车厢转了几圈后,又打了个圈儿,像一阵风似的向远处飘走了。 花娴没有发现,这股气息源自于她的思念,这股思念被什么有神力或者是魔力的东西粘裹住,从冬日灰突突的树林间穿过,又飘向远处的荒原…… 一个声音在荒原深处吟哦:“少主,只要还有人想着你,你就不会消失……总有一日,属下会恭迎少主回归,重振魔界往日辉煌!” 马车继续前行,花娴已经了无睡意,她坐起来抽出挂在车壁上的桌凳,拿出暗格里的茶点。 茶水已经冷了,花娴只喝了一口稍微润了润肠胃便不喝了。毕竟是冬日,自己现在只是肉体凡胎,喝了冷茶会肠胃不适。眼下他们是隐匿踪迹的赶路,若是生病了可算是麻烦。 花娴掀开车窗帘看向窗外,天上没有月光,只有淡淡的星光闪烁。这样寂寥冬日,还在野外行走的估计也就是他们这一行人了。 “娴主子,你要出来玩吗?” 大黄狗的声音从车下欢快的传来,只见它已从马车上下来,跟着花娴的车欢快的跑前跑后。 “娴主子,我和阿呆坐车坐闷了,便下来走走。娴主子要不要也下来透透气,你要是不想走路可以骑在阿呆的背上。” 花娴探出头往后面看,果然见到大老虎阿呆也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 “算了吧,你们是穿皮草的家伙。” 冬日的夜晚很是寒冷,花娴可不想招了风寒。 花娴想了想:“喂,你们两个穿皮草的家伙,去猎几只野味来,我们马车行慢一些等着你们。” 花娴话音刚落,大老虎和大黄狗就欢呼着往官道一侧的密林里钻了。 第87章 畜牲不如 天将破晓之时,大老虎和大黄狗回来了。 大黄狗跑在最前面,嘴里叼着一只兔子。大老虎则叼着一头鹿,不疾不徐的跟在大黄狗的后面。 大黄狗照样跟着花娴的马车跑前跑后的炫耀手中战利品,而大老虎也依旧是一脸傲娇。不就是打个猎吗,出息。 天色将明,不好再继续赶路,驾车的侍卫便把马车赶入树林深处,寻了一块离水源近的空地安营扎寨。 木少轴在马车中迷迷糊糊睡了一夜,想到梦中自己拥有的身体康健的童年与少年体验,不由得对花娴又增添了几分感激。 花娴让驾车的侍卫去把一虎一狗猎回来的野味收拾了,另两名侍卫很自觉的一个去捡柴禾,另一个去搭炉灶。 虽然才与主子会合一日,他们也已经看出这位女童在主子心中的分量,主子对她满是敬重,那么主子的态度就代表了他们这些侍卫要遵从的方向。 三名侍卫分别叫侍墨、侍砚、侍剑。他们与侍书一起是木家上任家主,也就是木少轴的祖父亲手从木家的暗卫里面挑选出来的,从少年时他们就跟随木四公子,护他周全。 侍书因为心细,从暗卫被提为明卫,随侍公子左右,他们几个则充当公子的耳目,并轮班在暗处护卫公子。 侍墨性格活泼,他见花娴身着鹅黄色小袄,竖着双髻,生的玉雪可爱,便忍不住与她多亲近几分。 “娴姑娘,您看这炉灶埋得可还行?”侍墨语气中带着大人哄小孩的宠溺。 花娴甜甜一笑:“侍墨小哥哥做得非常好。” “娴姑娘,您看这鹿和兔子收拾的可行?”侍剑提着收拾好内脏清洗干净的野味回来。 “可以的,劳烦侍剑小哥哥把这些调料涂抹在鹿肉和兔子肉上腌制一会儿,待侍砚小哥哥拣回柴火,我们就开始烤制。” 侍书见花娴这边与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的侍卫都相处融洽,不禁心中又生怨怼。明明是自己最先认识花娴的,可是她对自己却没有好脸色,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自己去怀古镇给她采买的,花娴竟然不记得他一分恩情,当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样凉薄之人,真不知道自家公子为何要如此看重。要他说,花娴虽医治好了自家公子的沓风,但是他们也给了报酬,还在她落魄之时收留她住在临风小筑,不然以她的孩童孱弱之躯,恐怕早已葬身于猛兽之腹。 侍书心知花娴恼怒于他是因为自己身中影魅之术时想要杀她。但是,他不是中了影魅之术吗,自己在邪术控制下对花娴下毒手又不是出自本意,花娴为何要揪着不放? 真真是小人之心! 侍书越想越气,他不知道今日的烤肉花娴是否会给自己吃,虽然花娴的厨艺很好,那香味勾的他馋虫直出,垂涎欲滴,但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可以忽略自己的口腹之欲,可是如此这般,他就会在其他三名侍卫跟前丢脸。 自打他被老家主从四名侍卫中挑选出作为明卫随侍公子左右,他就把自己当作四大护卫之首了。只有他可以对其他三名侍卫传达公子的命令,他可以代替公子吩咐其他三名侍卫去出任务,其他三名侍卫也一直拿他马首是瞻。 可是,即将到来的晚餐会打破这一切,其他三名侍卫会发现花娴分给所有人她烹制的美食,唯独忽略他。如此一来,这将犹如一记狠狠的耳光当着众人甩在他脸上,让他下不来台。往后,他还如何领导另外三名侍卫? 花娴不知道侍书心中所想,不过如侍书所料,花娴依旧没有打算做侍书的吃食,她不是圣母心,廉价的谅解不适合她。 她已经对木少轴言明,侍书和木少轴所中的影魅之术虽然霸道,却也只是当年的影魅之术的一缕气息,如若所中之人心智坚强,便不会为之所驱使。 影魅之术本身并不能直接伤人,它只能驱使所中之人心中最强的欲念和隐晦,将其放大,并最大限度的释放出来。 侍书中了影魅之术后执着的想杀花娴,可见他心底对花娴的态度如何了。 既然如此,花娴又何必与他为此表面的体面,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在快意恩仇的桃花神这儿是不存在的。 侍砚也捡完柴禾回来了,三名侍卫一起搭把手把腌制好的野味架在火上烤制。 侍书讪讪的想上去帮忙却被三名侍卫客气而恭敬的劝退。他们本意的确是表达对侍书的尊重,毕竟侍书是四大护卫之首,但是此时此刻这份恭敬在侍书心里却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侍书越看越觉得这三名侍卫与花娴沆瀣一气。 “娴姑娘,再往前走上半日路程就是帽儿镇,姑娘可有需要采买之物?或者,我让侍剑或侍墨陪姑娘亲自去逛一逛,看看有没有可心之物。” 花娴的确对帽儿镇有些好奇,她想看看相传上古神帽子化作的城镇究竟是什么样子,没准自己还能从中感应到这位上古神留下的气息也未可知。 木少轴的身份比较显眼,但是自己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比如不会引人注意。 花娴点点头:“如此,就有劳木四公子了。” 不一会儿,兔肉先烤好了,花娴不欲吃兔肉,她总觉得兔肉不够美味,肉少且骨头多。 花娴拔出小刀把烤好的兔肉分成两半,丢给大老虎和大黄狗各一半:“阿呆,天狗,这野味是你们猎来的,这只兔肉你们分吃了吧。鹿肉我们就留着享用了。” 侍书见此情景气得鼻子都歪了,他认为花娴此举意在侮辱他,合着狗都能吃,虎也能吃,就自己不配吃? 他感觉花娴在明晃晃的讽刺他畜生不如。 侍书咬紧牙关,暗暗的捏紧了拳头,总有一天,他会让花娴付出代价! 大老虎和大黄狗均发现了侍书的不对劲,他们对侍书警告的发出低吼。花娴诧异的看了一眼一虎一狗,又顺着它们的视线看向侍书,见侍书眼中怨恨的目光,便心下了然。 有些人,还真是不知所谓! 第88章 它也是有理想的好不 花娴制作的香料实在是特别,用它腌制出来的烤肉香气逼人。 大黄狗吃得“木啊木啊”的,大老虎也舍不得一口把兔肉吞掉,用前爪把兔肉抱在怀里眯着眼睛小口品尝。 侍墨侍砚侍剑闻着架在火上还在烤制的鹿肉香气垂涎欲滴,早知道那只兔子是烤给一狗一虎吃的,他们就先烤鹿肉好了。 侍书抱着剑垂目静坐,他想不去闻那烤肉的香味,可香味却还是一个劲儿的往他的鼻端钻。侍书的肚子咕噜一声叫了。 侍书尴尬万分,他不想在口腹之欲的事情上在花娴面前丢脸。侍书从包裹里拿出一块硬邦邦的面饼,打算就着热水啃几口充饥。 “呀!侍书统领,你别吃干粮啊,这鹿肉快要烤好了。”活泼的侍墨见侍书啃干粮,便大呼小叫的制止, 侍书没好气的看侍墨一眼,他很想把侍墨的嘴封起来。 木少轴坐在火堆旁正与花娴说话,闻言看向侍书。侍书期期艾艾的看向自家公子,眼中满是期待公子为自己主持公道的祈求。 木少轴只当没看见,别过脸去继续与花娴闲话家常。 侍书见此只当是自家公子被这妖女魅惑了心智,所以对自己不如往日那般亲厚了。 公子以前最是信任依赖自己,可自打这身份可疑的花娴出现,公子就对自己有了细微的变化。 侍书看向花娴的眼神更加怨恨了。 花娴待得鹿肉烤好,便和木少轴以及侍墨、侍砚、侍剑分食了,剩下的骨头扔给了大老虎阿呆和大黄天狗。果然没有分给侍书分毫。 此番操作,侍墨、侍砚和侍剑三名侍卫心下了然,定是侍书得罪了娴姑娘,而且不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毕竟自家公子在此事上没有护着侍书。 侍书不是像他们一样自幼就被送入暗卫营训练出来的,侍书是公子在寻医问药途中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孤儿,老家主见侍书有心跟随公子一辈子,便把侍书也送进了暗卫营训练。 侍书初到暗卫营时什么都不会,但却异常凶狠和努力。他们那时候都知道老家主会在他们中间选择一个人做明卫来随侍公子左右。 暗卫营所有人都想争取这个名额,其中侍书尤甚,在两年后的选拔中,侍书为了做明卫,竟然在混杀中手刃了阿佑。 阿佑,是暗卫营中最大的一个孩子,个头也最高,他却从没有仗着身强力壮来恃强凌弱。 侍书刚进暗卫营时沉默寡言,为了赶上来,他每日只睡两个时辰,除了吃饭和睡觉加上出恭以外,侍书从不休息,没日没夜的练功。 终于有一日,侍书因为过度消耗体力倒下了,是阿佑把侍书从训练场上背回来的。 侍书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起身要去训练场。阿佑伸手按住了他:“你若继续如此这般消耗体力,不等两年后的选拔,你就提前去见阎王了。” 阿佑给侍书端来汤药:“记住,只有活着才配去争取。” 从此后,侍书不再是除了训练还是训练,他会跟在阿佑身后求他指点。 侍书很聪明,他已经悟出来光靠蛮干是不可能飞速进步的。阿佑是他们中间武功最为高强的,且为人宽厚,他已经听闻小伙伴们私下议论,老家主心中属意的明卫人选就是阿佑。 但是侍书不认为阿佑适合,因为阿佑太过于宽厚,如此优柔寡断之人怎能为公子挡住明枪暗箭? 阿佑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个子男孩十分照顾,亲自指导侍书习武,还教他识字。可是,两年后的选拔混杀中,侍书还是在紧要关头拔刀刺向了阿佑,尽管阿佑在这场混杀中为侍书挡了两次刀。 阿佑倒下时不可置信的看向这个被自己照顾了两年的男孩。 “阿佑哥,你太过于善良,你护不住公子,你放心,我会替你守护公子一生无虞。”侍书把阿佑抱在怀里,用手抹向阿佑的眼皮,替他合上了眼帘。 侍书赢了。从几十名暗卫中脱颖而出。 但是老家主并不看好侍书,认为他阴翳过重,可是木少轴惦记着这个被自己亲手救回来的少年。 老家主想,既然侍书赢了,那就让他去做明卫时候木少轴好了,他相信侍书如此不择手段,定是因为要拼尽全力留在自己的救命恩人跟前随侍左右。 这一点老家主没有看错,侍书的确是对木少轴忠心耿耿,绝无他念。 侍书啃完硬邦邦的干粮后,肚子很难受,见火堆旁说说笑笑的其他侍卫,他垂下眼帘,嘴角扯起一丝讽刺的笑容。 天很快就亮了,花娴让侍墨睡了几个时辰后就准备出发去帽儿镇。 马儿早就从马车上接下来牵去河边饮足了水吃足了草,这会儿正被拴在树上换着蹄子歇脚。 花娴打算和侍墨直接骑马去镇子上,马车过于招眼。 “木四公子,你可有什么想要添置的?”花娴翻身上马,开心的问道。 “娴姑娘,你一个人骑马可以吗?还是让侍墨带着你吧。” “不用,我马术很好。” 木少轴并没有被她的话宽慰到,反而更加担忧的看向花娴骑的那匹比她还要高上很多的枣红马。 “你叫什么名字?”花娴用手抚摸着枣红马的脖子。 她之所以选这匹马,是因为她看出来这匹枣红马开了灵智,可以跟自己言语交流。 “主人平时叫我追风,因为我是跑得最快的马。”枣红马心里有些得意。 “你的主人是侍剑吗?” 花娴看到这匹马是从木少轴乘坐的马车上解下来的,驾车的侍卫上侍剑。 “不是侍剑护卫,我的主人是四公子。” “呀,你居然是木四公子的马,他不是不能骑马吗?”花娴惊呼。 “在两年前还是能的,只不过要骑慢一些。” 花娴沉吟片刻,开口:“我猜,他给你取名叫追风,并不完全是因为你的脚程很快,木四公子一定是希望自己身体康健,可以骑着你可以策马飞舆、奔逸绝尘。” “我猜也是这样。”枣红马的声音里有些落寞,作为一匹良驹,它也不想沦为拉车架的马,它也是有理想的好不。 “你放心,你的主人已经被我治好了,以后,他可以带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骑多快就骑多快。” “真的吗?”枣红马语气欢快:“你既然治好了主人,那你就是我的恩人,你放心,一会儿我跑得稳一些不会摔着你的。” 一旁几人只见花娴搂住枣红马的脖子在窃窃私语,除了大黄狗和大老虎,没有人能听懂花娴和枣红马适才的一番对话。 第89章 我说不好好使吗 花娴和侍墨去了一趟帽儿镇,木少轴等人加上一虎一狗则留在宿营地等他们。 侍剑、侍砚赶了一夜马车,正好趁着白日补眠。侍书虽然不困,但是侍墨与花娴一同去帽儿镇,那么今夜赶路势必要换做他驾车,替下侍墨让他睡觉。 木少轴想在马车外面坐一会儿,侍书只得在林中一块空地上铺好垫子,虽是白天但为了取暖便也升上了一堆火。侍书给木少轴披上厚厚的大氅,在他怀里揣上个手炉,又从车壁上拆下小桌子,摆上各色茶点。 木少轴拿了一本书在斑驳的树影下静静的看书,侍书在木少轴身边找了个树干想倚着会儿睡觉。 “侍书统领,你还是回马车上睡吧,这冰天雪地的可不能在外面睡觉,要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侍砚说道。 “无妨,我守着公子,这样公子有任何需求可以随时叫我。”侍书不想离开木少轴身边。 “侍书统领,我和侍剑都在,你尽可放心去睡觉。” 侍剑话不多,只是附和着点点头。 此时已临近过年,正是冬日最冷的时候,雪窖冰天、天凝地闭,侍书若是在马车外面熟睡,很容易大病一场。 木少轴视线从书上移开瞥向侍书:“侍书,你且去马车中歇息吧,莫要染了风寒,平白耽误行程。” 侍书闻言心中一滞,公子定是怕他若是染上风寒会传染给别人,尤其是公子体弱,冬日于他来说最是难熬,公子往日差不多是从立秋起就要咳嗽,差不多到开春才能好转。自打花娴出现后治好了公子,他就不再难熬冬日了。 公子自少时就赏不得冬日雪,吹不得冬日风,这或许是公子此刻想在冬日暖阳下看书的缘故吧,这于旁人来说稀疏平常的,于公子来说却是珍贵难得的。 罢了罢了,侍书想,自己还是由着公子吧,就让公子自己待会儿。虽然另外三名侍卫回来了,侍书还是习惯于当他们不存在。现下还是把公子交与侍砚和侍剑看护一会儿吧。 侍书想着,便不再固执,钻入第一辆公子乘坐的马车中休息去了。 大黄狗卧在木少轴的脚下,眼巴巴的看着木少轴桌子上的点心,吐着舌头哈气,想着等木少轴心情好的时候没准儿能赏它一两口点心。 大老虎不知道去哪儿了,想必是去捕猎了吧。 侍剑抱着剑靠在侍书刚刚选的那棵树上,警惕的布防。 侍砚则在公子身侧坐着,随时为公子添置茶水。 侍书从马车内掀帘看到这一幕,瞬间有一种不被需要的危机感,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堵得死死的,喉头也干涩难耐。 官道上,花娴披着一袭大红色缀着白色毛边的厚厚的大氅策马奔腾,两旁的枯树和山石如流光浮影般向后飞速掠过。 风刮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是花娴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爽利感。她曾经有一次和白辰锦在天界偷偷牵出御马仙君的两匹天马在天河岸边赛马。起因是花娴看中了司膳仙君新研制的一种果子。 那个果子叫“七彩光炫果”,是收集了雨后彩虹的七彩浮光炼制成色素,再用七色彩虹色素和面揉成一个个小面团,内里裹上司膳仙君自制的各种果酱和花酱,最后再放入烘箱中以灵火烤制而成而成。 且不说,这彩虹的浮光很难捕获,就说这炼制色素的过程就很复杂,要耗费七七四十九天方可得到一小瓶。 再加上司膳仙君自制的果酱和花酱所用原材料都极为讲究,所采集的仙花和仙果均是当季头茬长出,且采集时为了不破坏花果本身的灵力,司膳仙君都是不用术法,亲自用手采摘。 于是,这七彩光炫果的产量就极低,花娴为了等这第一盏果子,已经守在司膳仙君的仙庐两月有余。可这果子刚刚出锅端到手,白辰锦这个讨厌的家伙就出现了。 “哟,司膳仙君又研制出新果子啦!我来的可真是时候。”白辰锦笑嘻嘻的看着花娴手中的果子。 花娴把琉璃盏往身后一藏,护食道:“这是我的果子!” “你的果子?”白辰锦似笑非笑:“你叫它一声看看它可答应你?” 花娴怒道:“你怎么不叫它一声看它可答应你?” “喂,小果子,叫一声‘白龙天孙白辰锦是天界第一大帅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雨见雨来桃花神见了都得顶礼膜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令花娴不可相信的是,花娴怀中抱着的琉璃盏中,那泛着七彩光芒散发着诱人甜香气味的果子竟然真的跟着白辰锦重复了一句“白龙天孙白辰锦是天界第一大帅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雨见雨来桃花神见了都得顶礼膜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花娴见白辰锦这厮属实厚脸皮,都给气笑了:“白辰锦你不就是报复我中魔界夜市上和蛟冉一起不给你脸吗?” “哟,还真有这么个原因。”白辰锦嘻嘻哈哈的不否认。 “你!” 花娴深吸一口气:“我要说你的脸皮比九重天还要厚你信不?” “我信你的小心眼如同天河水一样泛滥汹涌。” 花娴真想一拳打到白辰锦的脸上。 白辰锦见花娴的眼圈都气红了,便收起玩笑说:“桃花神,你看这司膳仙君新研制出来的果子,你想做第一个品尝的上神,我也想独占这头一份,若要解决问题,眼下看来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这盏果子你我各一半。” “你做梦!”花娴一口回绝。这果子是她守在司膳仙君这里足足两个月才得来的,凭什么他白辰锦仗着自己白龙天孙的身份就想分食?她偏不愿向他这恶势力低头。 “巧了!我也不想!”白辰锦高声回怼。 “不如这样,”白辰锦想了想:“你我来比试一局,谁若是赢了就可以得到这整盏果子。不知桃花神敢不敢与本上神比上一番?” “行,比什么?”花神不甘示弱的扬起下巴。 白辰锦嘴边闪过一丝得逞后的微笑:“桃花神真乃十二花神中翘楚,本上神佩服。” 白辰锦扬起手掌隔空吸走了花娴手中的琉璃盏,花娴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白辰锦双手结印,琉璃盏悬浮在半空中,四周笼罩着一层银色的光圈。 “桃花神且放心,我将这果子封印在此,待得你我的比试有了结果,我们再来取这盏果子可好?” 他居然问自己“可好”? “我说不好好使吗?” 花娴被白辰锦的无赖操作气着了,都不想再搭理他。 第90章 失去了什么 白辰锦见花娴气鼓鼓的像一个小包子,甚是可爱,忍不住开心的咧嘴笑。 此举在花娴眼中俨然是挑衅。花娴仰头看着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琉璃盏,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厮会有这一手,她就该在七彩光炫果刚出烤炉时就吃了,干嘛非要找个好看的琉璃盏装起来欣赏半天呢。 “行吧,比什么?” 花娴闷闷的问,她的法术比不上白辰锦,就算是再想打他一顿也没辙。 “比什么,我想想啊……”白辰锦假装很难下决定的挠着脑袋使劲思考:“到底选什么呢?好为难啊……” 在花娴的耐心快要被耗尽的时候,白辰锦终于跳出了比试项目:“桃花神,你会骑马吗?” 花娴:“……” 骑马,她还真不会! 花娴平日出行的工具就是一支桃花枝,她从来都是御桃花枝飞行,哪里有机会骑马? 况且,天界的神君和仙子们从来都不是像凡间的人界那样靠车马出行,他们的出行方式各有不同,有的乘坐飞禽走兽,有的像她一样御物飞行。 至于马,她只看到过御马仙君赶着天马群从天河上空驾云飞奔,天马群像一大片银光挟裹着云霄闪过,迅疾如飞,所到之处马蹄声震天,那景象颇为壮观。 天马不像凡间马儿那样五色杂陈,而是均为银灰色,马身甚少有杂毛,膘肥体壮、高视阔步、威风凛凛。 花娴想到天马的高大健硕,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以她如今的身高,站到天马跟前也只到马腹的高度,说不怕是假的,但是,怕也不能说,她绝不能在白辰锦这个纨绔面前丢脸。 “怎么样?比不比?不敢比的话就直接认输。”白辰锦朝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果子努努嘴:“只要你认输,这果子我可就直接端走了啊。” 花娴闻言一咬牙:“比就比!” 司膳仙君听见两人对话,从仙庐中一溜小跑的奔过来:“两位小上神,不可,不可呀!” “为何不可?”白辰锦抱着膀子问。 “那天马性情桀骜不驯,甚是凶猛,白龙天孙法力深厚到还可以应对那天马,但是桃花神可不行啊。桃花神娇小柔弱,那是那天马的对手啊,别说纵马狂奔,就算是想爬上马背,对桃花神来说都是一件难事儿啊!” 白辰锦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花娴,仿佛在说,你瞧,这不是我说的吧,是司膳仙君都说你不行。 花娴被白辰锦成功的激到了,银牙一咬:“谁怕谁!” 花娴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司膳仙君的感叹:“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啊!” 白辰锦笑嘻嘻的跟在花娴身后,见花娴径直往御马仙君那里去,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儿?” “去骑马啊。” “你当那天马是你仙桃林里的果子,你想摘就摘吗?” “那不是你说比赛骑马吗?没有马怎么比?” “先不急,且等到晚间,御马仙君熟睡之后,我们去借两匹回来。” “你说是去偷马?” “哟哟哟,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什么偷,只是借来一骑,用完了还回去就是了。” “啧啧啧,也就只有白龙天孙才能把偷马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了。” 白辰锦于是就顺势赖在仙桃林不走了。 这厮在仙桃林里左摸摸,右看看,逛来逛去的让花娴好生恼火。 白辰锦还盯着花娴在桃林一角布的那个和蛟冉一起补齐的上古神阵看了好一会儿。 花娴有些紧张,不过她知道白辰锦没有修习阵法,倒也不害怕他看。 突然,花娴感觉到阵法联通的另一端有异动,似乎是蛟冉在呼唤她。但是待得她再想确认的时候,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花娴装作不经意的走到阵法边上,仔细感应了一下,的确是没有任何动静,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而白辰锦则从手中抛下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折在手中的桃花枝,随手往花娴阵法的边缘一抛:“走吧,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去御马仙君那儿借马去。” “你不是说要等天黑吗?” “啊,我突然想起今日御马仙君要跟我大哥出去办差事,他这会儿多半不在。” “你怎么早不说?” “我这不是刚想起来吗……” 白辰锦把花娴拉走了。 花娴不知道的是,她刚离开仙桃林,白辰锦随手扔在地上的那支桃花枝就发出了一道银色的光芒。那光芒呈现出一道龙纹,慢慢的向四周消散开去,把花娴和蛟冉搭建的上古神传送阵完全的笼罩住了,与此同时,由传送阵中散发出的一缕紫金色的烟雾被银白色的光芒缠绕住,烟雾和白光中阵法的上空扭打着,那紫金色的烟雾呈一条独角蛇状,而那银白色的光芒则是一条银龙状,两方撕咬腾挪,战得甚是激烈。 渐渐的,那紫金色的独角蛇影落入下风,被银龙追杀着,那紫金蛇显然被打乱了阵脚,在仙桃林中四处奔逃,倒是它到底不是银龙的对手,很快的被绞杀了。 随着紫金独角蛇被银龙一口吞入腹中,仙桃林中的传送阵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紫金独角龙被吞噬的一瞬间,花娴似乎有所感应,她的心口一痛,忍不住停住脚步,手扶胸口。 “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您该不会是害怕了吧,快到御马仙君那儿了,你想反悔了吧?”白辰锦依然是那副讨厌的挑衅口吻。 “你才害怕!你全家都害怕!” 花娴说完又自觉失言的捂住了嘴,开玩笑,白辰锦是谁啊,他是白龙天孙,他全家人都有哪些花娴可是很清楚的。且不说他是白龙天尊的幺孙,就白辰锦那厮的父母兄弟姐妹,哪个不是龙子龙孙?岂是她花娴可以言语冲撞的? 花娴后怕的偷瞄了白辰锦一眼,他好像没听到自己这句话一般面色如常。 花娴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头流过,快得让她没有抓住,只留下了,一股空落落的失落感…… 好像有什么让她无意间失去了…… 第91章 野心勃勃 丽水城内张灯结彩,临近除夕,街上行人如织,呼朋引伴的采买各色年货。 丽水城本就无宵禁,又因地缘优势,富庶繁华,值年关之际则更是张灯结彩、欢灯如潮,街市上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祥和。 然而,城主府中则愁云惨淡,与丽水城的欢庆氛围格格不入。 一个穿着青色大氅,头戴风帽的婀娜身影跟随着城主府的管家由角门步入城主府,管家对此人恭敬有礼,稍微弯着腰为这位姑娘在一旁引路。 管家虽有心照顾着这位姑娘,但却步履如风,毫不掩饰心底的焦虑。 而这位姑娘则脚步轻盈如分花约柳,虽身姿优雅,步速却也能跟得上管家,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位姑娘略有功夫在身。 两人行至前院书房,管家恭敬的伸手作出请的手势,就让这位戴着风帽的姑娘自己进去了。 管家则退守到院门处恭敬的等候。 姑娘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进。” 姑娘推门而入,脱去风帽,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赫然是丽水城倚香楼的头牌花魁娇红姑娘。 书房内燃着地龙,室内温暖如初,娇红姑娘刚一进屋就觉得热气扑面而来。 桌案后面有个身着暗紫色华服的中年男子,娇红抬眼一看吃了一惊,只见原本容光焕发、温文儒雅的男人如今形容憔悴,眼底清淤。 “城主,您这是……”娇红颤声问道。 谢衡摆了摆手,示意娇红直奔主题。 娇红凛了凛心神,心中暗知城主如今所面对的压力绝对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谢衡面色晦暗,目中含有狠戾,娇红只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心中突突如打鼓。 她是城主安排进倚香楼的探子。城主府养了众多像她这样的绝美女子,都是从各地搜罗到的孤女,或是买来的贫家女,自小送到江南一处大宅子里教养。 她们自幼要学习琴棋书画,舞武兼备,既要学习大家闺秀的礼仪,又要练习青楼女支女的御男之术,就连穿衣打扮也要习得各种风格用来完成不同人设需求。 待到这些女子长到十四五岁,就会按照各自的综合姿容能力等级被送往各地的青楼女支馆,为主子打探消息,执行各种见得不得光的任务。 屋内温度暖如春日,娇红额前已沁起汗珠,闷热感犹如一块大石头在胸口压着。 可是娇红既不敢脱斗篷也不敢擦汗。城主的脸色很不好,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 娇红跪在桌案前,双手抚在额前恭敬地伏身行礼:“城主,属下没有探听到小公子的消息,请城主责罚。” 谢衡面色不动,似乎对娇红的一无所获早就有了预感。合王赵懋是什么人呢,他若是想封锁消息,又岂是娇红这样一个小小的青楼头牌所能探听到的。 “合王最近有传过你吗?” “合王半月前传属下去别院一次,此后就没有再召见过属下。” “嗯,”谢衡揉了揉眉心:“合王可有与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特别的话倒是没有,只是……”娇红有些犹豫,脸上闪现出一抹绯红,欲言又止,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 “是,”娇红吸了口气,一咬银牙,豁出去的说道:“城主,这合王在房、事上,与常人有所不同……” “怎么个不同?” “合王似乎有些喜欢受虐……”娇红思索着措辞。 “仔细说来。” “合王他……” 娇红深吸一口气,银牙一咬一口气说:“合王殿下他让属下把他的手脚用丝带缚住让属下用皮鞭轻轻的抽打他……” 谢衡闻言面上很是精彩,想了想,又问道:“还有吗?” “没,没了……” 娇红涨红了脸,偷偷观察城主的脸色。 谢衡挥挥手让她退下。 娇红起身,小碎步退至门口,再转身掩门离去。 娇红出了一身的汗,不止是在书房内被热的,也是被城主吓的,她自从在江南大宅中从一众同龄雏女支中脱颖而出,被送到丽水城的倚香楼做花魁,就从未见城主有过丝毫的面色不虞。城主为人随和,总是嘴角含笑,让人如沐春风。然而,自打月余前合王踏入丽水城,城主就变了。 合王在城主府的接风宴上看中了娇红,当晚就点了娇红侍寝,娇红就知道他为城主卖命的时刻到了。 她们这些姑娘们,并不是被药物控制着服从,而是她们从小就听着丽水城城主助太祖得天下的故事长大。 遑论丽水城被太祖皇帝特封为城主自治制度是莫大的殊荣,就是历任城主的丰功伟绩也是被江南大宅的各为教养嬷嬷日日在这些幼女的耳边传颂,久而久之,这些小女娃娃们就以为城主府的荣光效力为毕升夙愿。 她们对城主府的主人的崇拜之情,比任何药物控制都要牢固。城主府控制人靠的不是药物,而是“人心”。 管家送走娇红后,进入书房,恭敬地行礼道:“城主,我们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找到小公子的下落,就连合王的封地也找了,还是一无所获。” 谢衡闭上眼睛,耳边仿佛听到软软糯糯的声音在喊他祖父,肉乎乎的小手抱着他的脖子撒娇。 谢衡疲惫的道:“继续派人找,大公子这边,你先把人撤回来吧。” “是。”管家领命退下。 长子谢琰为了谢景,不得不上了合王赵懋的贼船,可赵懋心中所惦记的是京城那个位子! 他丽水城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若上了合王赵懋的船,那就是反贼了。 天家赐予丽水城的城主自治制度已是天大的恩赐,绝不会再有比这更大的荣光了,谢衡并不想要封侯拜相,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他心里很清楚,宦海沉浮,风云莫测,只要踏入京城就是永远的失去了在丽水城的自由自在。 能有一方小城,过着富足自由的生活,亦可保子孙后代衣食无忧,这对谢衡来说是最好的生活状态,他没有更大的野心了。 让谢衡更加疲惫的是,他心里知道,长子谢琰,之所以归顺合王赵懋,不过是顺势而为。知子莫若父,自己这个儿子,一直野心勃勃! 第92章 喊小舅舅 想到谢琰对谢景的态度,谢衡目光微寒,谢琰真的关心谢景的安危吗?未必! 谢景失踪的这些时日,城主夫人季氏和儿媳徐氏终日以泪洗面,她们出不得后院,只能寄托于自己的男人去寻找麟儿。 可是谢琰做了什么?! 谢琰此刻正在城郊别院陪伴合王。 合王逗弄着谢琰送来的一只新的鹦鹉。 “合王与天地日月同岁!合王与天地日月同岁!合王与天地日月同岁!”鹦鹉见合王给了自己好吃的零食,便怪里怪气的大声学舌逗合王开心。 鹦鹉的这句话成功取悦了合王,他知道这句话定是谢琰教给鹦鹉的,他喜欢聪明人,谢琰很聪明,他知道不能直接教鹦鹉说“合王万岁”,但是合王与天地日月同岁就相当于合王万岁的意思。 谢琰送这只鸟,既是表达了他的衷心,也是表达了他要这份从龙之功的野心。 有野心好啊!有野心,才不会被安逸的富贵迷了眼。至于城主谢衡,合王眯了眯眼睛,他许是安逸久了,真以为自己这一方之主当的有多稳固。他要让谢衡知道,在皇权之下,他谢衡只是一只小小的蚂蚁,想捏死他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少城主这鸟儿驯化的妙啊。” “承蒙殿下不弃,喜欢属下送的这只鸟儿,能侍候殿下是它的福分。” 合王不置可否,喂完鸟儿便有侍卫过来送上擦手的帕子。 “你想看看你家小公子吗?” “不用不用,犬子能入得了殿下之眼,亦是他的福分。”谢琰的腰几乎要弯到案几上了。 合王闻言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合王指着谢琰笑得前仰后合,谢琰也附和着合王极尽谄媚讨好的陪笑。 “谢琰啊谢琰,你可真是个妙人儿,比你那个迂腐的城主父亲有趣儿多了。” 合王笑够了,用侍卫递上的帕子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又喝了一口茶后,道:“你这个少城主做了也有二十多年了,想不想摘掉这个少字啊?” 谢琰闻言吓得伏倒在地:“合王殿下,属下还年轻,并,并不能掌管整个丽水城,求殿下饶家父一命!属下愿为殿下全力以赴,助殿下成就大业,只求殿下饶家父一命!” 谢琰对谢衡的父子之情是牢不可破的,合王赵懋也只是试探一下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的下限在哪里。 大宋朝重孝道,倘若谢琰为了上位真可以舍弃父亲谢衡于不顾,那么合王也要考虑这个年轻人的衷心是否可信了。 合王亲手将谢琰扶起:“少城主快快请起,你这是做什么?本王只是与你玩笑,切莫当真。“ 谢琰松了口气,他的确想要有一番作为,这可能是所有的孩子都想向父亲证明自己能力的愿望所在。所以,他并不满足于待父亲百年之后从父亲手中袭得城主之位,他想让父亲为自己骄傲。可是,前提是父亲要能看到这一天,倘若他在合王的推力下,对父亲的城主之位取而代之,那自己努力给父亲证明自己还有何意义所在? 他投奔合王赵懋,的确主因是出于自己的野心,可是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合王一定会得到丽水城城主府的支持,若父亲和自己不配和,合王定会出去他们父子二人,再从两位庶弟中择一人推上城主之位。 只不过合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选择这一步,那是因为,丽水城自治的特殊所在,使得丽水城城主一位不能私下里随意更迭,要像袭爵位一样向皇上递交请封奏折,皇上批准后袭位者才能接任城主之位。 丽水城现任城主谢衡才刚到不惑之年,若是城主与少城主双双英年早逝,势必会引得朝廷的注意。 而合王之所以想要丽水城,就是因为他看中了丽水城水陆交通枢纽的作用。他要利用此处帮他运载一些见不得光的物资,自然是需要神不知鬼不觉,谁都不能惊动。 丽水城对角巷一处普通的民宅里,袁昱青拧着眉头与水沅沅对峙。 这是一处一进的院子,正房有三间,一间堂屋用来做客厅和饭厅,东西厢房是卧房。侧面还有一间东厢房和一间西厢房。东厢房也被用来做卧房了,而西厢房则是厨房。 白辰锦和袁昱青等人已经在丽水城耽搁有月余,他们是与合王赵懋同一日进城的,合王赵懋目前住进了城主在近郊的别院,合王没有离开丽水城,白辰锦和袁昱青等人就也没有离开丽水城。 他们因为要短住,为了行事方便,就没有继续住在客栈,而是租赁了对角巷的这个小院。对角巷并不临街,离主街还有两条街巷的距离。丽水城的主街是由一条名叫丽水河的窄河道横穿南北,主街是沿着丽水河两侧临水而建的,这也是丽水城的名字由来。 白辰锦他们租赁的小院因为远离丽水河,便少了一些繁华,但是胜在清净,便于行事。 小院中有一口井,井旁靠着墙根种了一棵树,因为是冬日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看不出是什么树。 院子里有一个石桌,因为天冷,桌子上并没有摆放任何茶点。袁昱青坐在石桌前正在苦口婆心的规劝水沅沅。 “沅沅,听话,你明天就回京城去,我在此处也耽搁太多时日了,明日也该动身去青州了。” 水沅沅秀丽的眉毛也学着袁昱青那样的拧成一团,袁昱青见了想伸手帮她抚平,手伸到一半觉得不妥,又收回来了。 “姑娘家家的,拧什么眉头,没得提早长一脑门的皱纹。” “昱青哥哥比我老这么多,你都不怕长皱纹,我怕什么。” 水沅沅蹦蹦跳跳的往走廊上跑,想了想又跑回袁昱青身边:“昱青哥哥……” “喊小舅舅。”袁昱青无力的纠正。 水沅沅撇撇嘴,当作没听见,继续说道:“昱青哥哥,你就别骗我了,你才不是因为我才耽搁在丽水城的,你是因为在此处发现了合王的踪迹,密信给了圣上,圣上让你悄悄查证合王擅离封地来丽水城的目的,所以你才不着急前往青州的。” 第93章 漕帮帮主 水沅沅正和袁昱青纠缠着,公孙白从跨院的东厢房走出来:“袁兄,沅沅姐。” “阿白弟弟,你来的正好,你来给我评评理,昱青哥哥这一路上都是我为他易容探听消息,可他倒好,现在非要赶我回去,不让我跟他去青州了。眼下就要过年了,我要是此时动身去京城,肯定就要在路上过年了。” 公孙白想了想,笑道:“袁兄,沅沅姐所言极是。眼下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让沅沅姐一个人赶路显然不合适。” 袁昱青闻言皱眉想到刚刚收到的京城来信,木家和水家已经下定,婚期也定好在二月初八,也就是过完年后仅仅两个月就是婚期了。 丽水城距离京城不算近,走陆路需要二十天左右,走水路平稳,但要一个月,水家已经给他来了好几封信催水沅沅回京完婚,水沅沅跟他一起出京是瞒着所有人的,还是在他出京城几十里之后才在装行李的马车里发现藏在一堆杂物后面的水沅沅。 水家为了隐瞒水沅沅离京的消息,对外称水沅沅染病,送到观中休养。可眼下婚期临近,再不接她回去,显然就圆不过去了。 倘若让人知道水沅沅一个姑娘家跟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舅舅出京办事,顾念寡女共处这么多时日,恐怕水沅沅的闺誉就不在了。 袁昱青倒是不怕自己被水家污他拐带少女的名义,他只怕水沅沅会名誉受损,那么等待水沅沅就只有两条路,要么绞了头发做姑子,要么就一条白绫吊死。 袁昱青心底倒是还有另一条路压制在心底不敢去正视,他知道水沅沅固执的不喊他小舅舅,是因为她对他的男女之情是几乎不加掩饰的。 可是袁昱青不敢回应水沅沅的感情,他总是忘不掉姐姐袁念晴临终前对他的托孤。 姐姐对他极好,他若是对姐姐的女儿生出男女之情,这种类似于乱伦的愧疚感会让他无法面对姐姐的牌位。 袁昱青的侍卫一虎和公孙白的侍卫清风回来了。 “大人,属下近日对城主府的动向多加打探,发现了一件怪事儿。”一虎对院中几位主子行礼后,开口道。 “什么怪事儿啊?”水沅沅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一脸兴奋的问道。 “城主府的小公子谢景失踪了,城主夫人和少城主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可是城主和少城主却并未派人出去寻找小公子。” “呀!他们不派人去寻找,定是因为他们知道了小公子的下落。” 公孙白和袁昱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出一个名字:“合王!” “公子,属下打探到一个消息。”清风对公孙白躬身行礼道。 公孙白示意清风直接开口,不用避开这院中所有人。 清风便直接说了:“属下派出去的人发现丽水城的漕帮帮主换人了。” 漕帮不是漕运司,漕运司是由朝廷委任的官员,而丽水城由于是城主自治制度,所以水路运输则由漕帮来直接对城主府负责。 丽水城的历任漕帮帮主都是由城主直接委任。 清风打听到,上一任漕帮帮主叫朗坤,年约四旬,在漕帮帮主的位置上,这个年龄属于正当年。 “这前任帮主朗坤是因何退位?”公孙白问道。 “不是退位,是全家被灭门。” “什么?” 院中几人闻言都惊住了。 公孙白与这位漕帮帮主有过一面之缘。那日,公孙白带着清风沿着丽水河的城中水道边的街巷步行至城南的码头。丽水河从城南码头汇入运河主道,过往商船大都是在此停泊,靠岸采买补给。 城南码头很大,河面上帆樯如云、舳舻千里。 公孙白面对着江面负手而立,他的身量近半年蹿得很快,虽只有十一岁,却已经比同龄男童要高上半个头了。 公孙白身着一身月白秀竹纹的长袍,头戴同色发带,河边的风吹起他的衣角发丝,长身玉立,翩然若飞如谪仙般。 “喂,小孩,你看什么?” 身后传来一个粗犷的成年男声。 公孙白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紫红脸膛大汉抱着膀子对他喊道。 “请问阁下是在与我说话吗?”公孙白对紫红脸膛大汉拱手行礼问道。 公孙白面容俊逸,再加上举止贵气,让人赏心悦目。那紫红脸膛大汉不由语气变得温和:“这位小公子为何对着河水发呆?” “只是见这河面上舳舻千里,旌旗蔽空,感叹这丽水城的富庶繁华。” “你是谁家的孩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你是跟谁来的丽水城?你家大人呢?”紫红脸膛大汉问道。 公孙白挑眉看向这紫红脸膛大汉,并不回答。 “哦,自我介绍一下,鄙姓朗,名坤,是这丽水城的漕帮帮主。适才见小公子对着河面发呆,担心则个,便冒昧上前搭话,小公子莫怪。” “在下袁白,见过朗帮主。在下乃楚州人士,是与兄长一路行商至此,见丽水城民风淳朴,风景秀丽,便在此地逗留些时日,顺便让兄长寻找些丽水城特产,好与别处互通有无。” 朗坤笑了:“楚州,好地方!我去过一次,是帮助花家家主运送皇贡栖梧山云雾茶。当年花家家主花适谦刚从皇商林家手中接管贡茶的生意,花家主不熟悉皇商的水路运输流程,还是我帮他跟京城漕运司搭上线的。” 见朗坤提及岳父花适谦,公孙白低下眼帘,掩饰住眼中情绪。他想起了花娴,不知道她如今怎样了,他推演出花娴的气息有了变化,她已经离开歙州的紫阳山了,也不知道将要去往何处。 公孙白虽然知道花娴是拥有一部分桃花神的神格和神识,但都只是雕虫小技,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并不足以自保。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人作伴,那只和她一起消失在上古神阵法中的大黄狗是不是也和她在一起,那只狗虽然傻乎乎的,但胜在遇到危险时也能护着花娴一二,再不济,能驮着花娴逃跑也是好的。 朗坤见公孙白不语,便问道:“你也是楚州人,你可知那花家家主为何缘由自缢在茶山?” 公孙白摇摇头:“不知。” “也是,你才多大呀,大人的事,你哪会知道。”朗坤想起旧识花适谦,不由得一阵唏嘘。 第94章 被灭门 漕帮帮主朗坤与花适谦虽然并没有更深的交情,可是想起这位性格敦厚中又带着商人的精明的好儿郎,还是有些惺惺相惜。 “朗帮主,近日我在这河边散心,闲来无事间数了数河面上的过往船只,发现月中和月末的船只数量明显大不相同,这是为何呢?” 公孙白语气很随意的问道。 朗坤闻言面色一变,旋即又收住情绪,语气淡淡的说道:“这也不是完全定律的,你才来丽水城不多时日,不清楚这南北水路的运输都是无定律的,有时候凑巧了便会有船队赶到了一起。并无其他。” 公孙白倒也没有在此问题上做纠缠,向朗坤拱了拱手,便告辞了。 他走过一条街,走进一个茶楼的二楼临水雅间坐下,不一会儿清风就推门进来。 “公子,属下去打探了,这码头没到月中,便有多了一半的货船驶入,那多出来的船只上都覆盖着油布,看不见是什么货物。这些船只都会在天黑之前驶入港口,在天明前就会离开。” “天黑前驶入,天明前离开……”公孙白沉吟,想了想:“清风,你派人在码头盯着,且看这船只的吃水如何,若是有何线索,立马来报。” “是。”清风领命出去。 果然如公孙白所猜想,那些多出来的船只驶入码头时吃水很浅,但是天明前离开时,船身却吃水很深,显然装了什么重物。但是究竟装了何物,何时装载的,由于码头被漕帮围得水泄不通,清风派去的人打探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发现,再加上合王赵懋突然离开封地悄然来到丽水城,袁昱青便决定多逗留些时日,将此件事密奏给圣上。 翌日,公孙白故意在靠近码头的地方吃早点,果然又遇到了漕帮帮主朗坤。朗坤眼中满是红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朗坤见到公孙白很是高兴,命馄饨摊的老板再给公孙白上一碗鲜肉馄饨,再加一个茶叶蛋,记在自己账上。 公孙白稍微推辞一二便接受了。公孙白也有意想与这位漕帮帮主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朗坤对这个十来岁的矜贵小公子很有好感,他年近四十,妻妾娶了六房,却没有一个妾侍生出儿子,膝下只有大娘子所出的两个女儿和三小娘、五小娘各生出的一个女儿。 朗坤做梦都想要个像公孙白这样气宇轩昂的儿子。 他是苦出身,自幼丧父,家里只有一个老娘将他奋力拉扯大。原本他们在丽水城二十里开外的小圩村也有几亩薄田,但是自打他父亲病逝后,大伯和二伯就吃绝户,把他们娘儿俩赶出了小圩村,霸占了几间房屋和几亩薄田。 朗坤和老娘在丽水城行乞的时候遇到了城主夫人季氏出城上香,季氏怜悯朗坤孤儿寡母可怜,便着人给了他们一些银两安顿下来。 朗坤母子靠着城主夫人季氏赏赐的二十两银子在杂居的院子里租赁了一间柴房,收拾收拾,便在里面住了下来。 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朗坤的老娘便可以在城中接了一些缝补浆洗的活儿,朗坤则去码头做一些苦力,母子两个倒也挣扎着活了下来。 后来,朗坤越张越壮实,有一次季氏出门时被一个从别处游逛到丽水城的小毛贼偷了荷包,是朗坤追出去好几条街给寻回来的。 原本季氏并不在乎被偷走的那些碎银,但是里面却恰巧装着一个少城主谢琰专门为母亲求来的平安符,所以这荷包就变得无比珍贵了。 朗坤跪着奉上寻回来的荷包时,季氏认出了这个小男孩就是自己一年前的冬日施予银两的那对母子中的孩子。 季氏感叹于朗坤在如此境遇下还能面对钱财毫不起贪念,她便向丈夫举荐了这个人品贵重的孩子。于是城主谢衡便把朗坤收进城主府,安排人教他武功,又一步步把他扶上了漕帮帮主的位子。 朗坤发达后并没有忘本,他对于身处弱势的老弱妇孺很是照顾,常常施以援手。于是,朗坤在丽水城的名声很好。 朗坤翻身后并没有去寻自己那吃绝户的大伯和二伯算账,他想的是那到底是自己父族的亲戚,算了。 但是,朗坤想放过那些吃绝户的亲戚,可那些亲戚见朗坤发达了却没有为当年的冬日赶走朗坤母子的事情感到可耻,反而像狗蝇一样想吸附上来吸血。 那些亲戚携带着妻儿老小赶到丽水城,堵在朗坤府邸大门外撒泼谩骂,说是如果当年不是自己看着朗坤有前途,不敢窝在乡野耽搁前路,狠心把他逼出来寻找前程,那么朗坤还没有这样的好命能攀上城主府,为自己挣得这份身家。 那些亲戚逼着朗坤要学会感恩,要恭敬的把自己这一众亲戚接入府中,好吃好喝供奉着,还要将金银钱帛拿出来分与他们,这样才能显得出朗坤的仁义。 朗坤不理睬他们,这些亲戚就日日在朗府门前破口大骂,且是轮番上阵,不得间歇。 最后,还是城主命人出手替朗坤收拾了这些狼心狗肺的亲戚,将他们尽数丢出丽水城,并永生不许他们踏入丽水城半步。 朗坤性子虽不绵软,却过于善良,这也是谢衡为其叹息的地方。 少城主谢琰并不喜欢朗坤,他近日帮合王运送了一些物资,朗坤虽然听从他的吩咐去安排了,但是谢琰清楚的知道,朗坤并没有完全臣服于自己。朗坤把谢琰吩咐他运送的货物禀报给城主谢衡,谢衡叹了口气,摆摆手,让朗坤不要管了,一切听从谢琰吩咐就行了。 朗坤觉得城主明显比以前颓靡很多,他心里很是担心。 城主谢衡和城主夫人季氏对他和母亲有救命之恩,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此生发誓要效忠于城主,别无二心!即使是少城主,也不能命令他做出对城主不利的事情。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对丽水城主忠心耿耿的正直人,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举家被灭门了! 第95章 你不会是想追我吧 公孙白想到那个紫红脸膛的阔脸壮汉眼中泛着亮光的看着自己,殷勤的招呼老板再为自己上一碗馄饨和一个茶叶蛋的景象,不由得气血上涌。 他自知自己是神,不该过多掺和凡间事,可是他还是对这个耿直善良的漕帮帮主生了一丝怜悯之情。 “清风,你随我去看看。” “是。” “阿白弟弟,我也随你一起去吧。”水沅沅起身。 “也好,沅沅姐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以及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随在下一起去勘查现场并定会有所收获。” 水沅沅见公孙白夸她,便得意的对袁昱青扬起下巴笑,那神情像极了摇着尾巴求夸奖的宠物狗狗。 袁昱青被水沅沅明媚的笑容晃着了眼,他不敢再看,忙避开目光。 “公孙兄,我们不可卷入丽水城的纷争……”袁昱青想了想犹豫的开口。 “袁兄放心,吾自有分寸。” 公孙白与袁昱青一样不愿意卷入丽水城的纷争中,袁昱青是因为密使的身份不能暴露,而公孙白则是因为他本就不欲管凡间事。 公孙白见水沅沅主动提出与自己一道,不由得松了口气,他正想要找个借口喊水沅沅一道出门,又怕太过刻意引起袁昱青的疑心。 公孙白和水沅沅带着清风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饭后。丽水城作为富庶的水路中转枢纽城镇白天是一种热闹,晚间则是另一种繁华。 丽水城有一些场所是从晚间起才开始营业,那些花楼画舫笙婉转,香风浮荡,多少过路商船的主人迷失在这纸醉金迷中,辛苦走商冒险所得的身家被这些柔弱无骨的莺莺燕燕所掏一空。 倚香楼是这些香楼的翘楚,倚香楼的姑娘们大都是从江南各地收集挑选出来的,姿容样貌皆出众,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倚香楼每年还在新年之前开展诗茶会,广邀各地名士雅客到此一聚,饮茶斗诗,若能在倚香楼茶诗会中脱颖而出夺得魁首,就能在倚香楼中随其心意挑选一位姑娘体验一把洞房花烛夜,诗魁夺名时。 倚香楼之所以说让夺魁者体验“洞房花烛夜”,那是因为倚香楼有一种秘药,让女支女服上一丸,便可让客人体会到如同初、夜的感受。 并且倚香楼会在楼中为客人大肆操办“婚礼”,还会安排司仪、傧相、“亲戚”等人来参加婚礼,闹洞房,让客人如同真的在进行大婚一样。当然这些一众人等都是倚香楼着人扮演的,但是为了能让魁首身临其境的体验一把花烛夜、小登科的感受,倚香楼做得是相当出色了。 这也是为什么丽水城小小的一个倚香楼举办的诗茶会能吸引天下众多学子值年关之际齐赴丽水城的原因了。 “去丽水城做新郎”一度成了风流雅士们之中很高的荣誉。。 因为这不仅仅是体验了一把新婚,还证明了其才学出众、头角峥嵘。 是夜,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丽水城茶诗会的日子,倚香楼门前人头攒动,挤不进去的就站在门外垫脚看热闹。 倚香楼的茶诗会收一两银子的入门站票费用,付钱的人能领到一块小牌子,凭此牌子可以在走廊站着看。 付五两银子可以得到一个凳子和一杯不可续杯的茶水。 如若需要坐在前排则需付十两银子,不仅能得到一壶茶水,还能得到几小碟干果。同样茶水不能续,若是想再续上一壶茶则另要出钱买。 至于雅间包厢,则是竞拍制度,价高者得。听闻有人为了得到一间雅间,能出价到千两。 当然,这只是看客的费用。 要是上台参与茶诗会的角逐,报名费就要五十两银子。 普通老百姓一年的嚼用若在物价不低的丽水城也才十几两,在乡下五两银子就够一家老小好几口人的一年嚼用。 如此对比,倚香楼的茶诗会各项收费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就是天价了。 这样,一个报名费就把入选者的家世门槛设高了。 公孙白背手看向水雾氤氲中的倚香楼,那灯火通明的背后定是暗藏着什么龌龊动机。倚香楼用茶诗会从天下各地筛选出的家世显赫的青年才子,其真正的目的到是什么呢? “阿白弟弟你看?” 水沅沅指向一处,悄声唤着公孙白。 公孙白顺着水沅沅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倚香楼靠近水面的一角从墙上放下了一个软梯,一个身形婀娜的黑袍女子从软梯上下来。 黑袍女子带着帽兜看不清面目,但是水沅沅却小声惊呼:“是娇红姑娘!” “你怎么看出来是娇红姑娘?”公孙白问。 水沅沅语气中略有几分得意:“阿白弟弟有所不知,本姑娘最拿手的技能不是易容术和绘画,而是观骨相识人,只要是我见过并留心观察的人,即使他易了容,我也能从其全身的骨相特点看出是谁。” 公孙白不禁在心里赞叹,果然有些人生来天赋异禀! “咦,她进了停在暗处的一辆马车,她要去哪里?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不用。”公孙白制止了跃跃欲试的水沅沅,对着暗处吩咐道:“跟上去看看娇红姑娘去往何处,去见何人,探听她此行所为何事。” “是。” 黑暗处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然后是一个很轻的衣襟翻飞的声音,周围又归入了宁静。 水沅沅不禁瞠目结舌,半晌才感叹道:“公孙暗卫营,果然名不虚传!” “走吧。” 公孙白没有接水沅沅的话,而是转身就走。 “去哪儿?朗府吗?” “朗府去不去都行。“ “啊?” 水沅沅这回彻底是被公孙白整懵了:“阿白弟弟,可是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去朗府探一探漕帮帮主被灭门的事情吗?” “清风已经安排人去查探了,一会儿会把所得结果报于我们。沅沅姐,不如,我们就沿着这丽水河散散步如何?” 水沅沅嘴巴长得像鸡蛋那么大,只见她脸色复杂,欲语还休的盯着公孙白看半天,然后说出了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啊,阿白弟弟,你,你不会是想追我吧?” 第96章 娶了她又如何 “啊,阿白弟弟,你,你不会是想追我吧?” 少女单纯的轻呼声让公孙白被口水呛得一阵猛咳。 水沅沅见公孙白莹白如玉的面孔被咳嗽得通红,她犹犹豫豫的想伸出手去给公孙白顺背,公孙白一边弯腰咳嗽,一边伸手制止了水沅沅的好心。 “喂,阿白弟弟,你不会是被我这句话吓到了吧?你反应这么大呀!” “沅沅姐,这种玩笑话切不可再说。”公孙白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 水沅沅撇撇嘴:“你追我的话也很正常,你虽然才十一岁,而我也不过才十六岁,相差五岁算不得什么的,只不过,你来晚了一步哦,虽说你相貌家世才华样样皆上品,可惜感情的事情需要两厢情愿,不能勉强,我早已经心有所属了。” 水沅沅又看了看公孙白,是那种从上到下的打量,嘴里啧啧道:“你不要因为我的拒绝而心生自卑,你真的很好,你是个好人,将来会遇到适合你的好姑娘。” 公孙白摸了摸鼻子,被莫名其妙的发了张好人卡,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水沅沅辩解一下。说她是误会了,自己并不喜欢她,那么会不会趁得人家姑娘自作多情,心生尴尬呢?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反正又不会损失什么,也不需要向谁澄清什么,花娴又不在…… 公孙白突然想到了花娴,心中有了一丝异样。当初在天界,他以一副纨绔的模样去故意接近花娴,是因为他推演出桃花神和魔界王族有着不可窥探的联系,这丝联系究竟是什么,他窥探不得,因为是天机。 他曾经试着推演一次花娴和魔界的纠葛,结果是龟壳变为齑粉,而他则被反噬的双目流血,视物不清,修养数日才恢复。 于是,他只能找借口去纠缠桃花神,意图看着她。 他虽然口中对桃花神说着张口就来的痴缠疯话,但是心里却笃定,自己对她毫无情爱之心。 自从父亲的神魂消散在龙凤之争的战场上,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了肃清天地秩序,维护三界清明,以祭父亲英灵遗愿。 当他在某日修炼中,无意中在濯龙渊的瀑布底下遇到父亲休眠在潭底的元神,并与之融为一体从而得到父亲的法力后,他便对三界中的任何异动有了敏锐的感知。 他本就沉迷于推演术士,得到父亲元神传承的法力后,他的推演术更加精准了。他推算出凤族有觉醒的迹象,魔界的结界也有了松动,他们有可能很快就会迎来再一次的三界纷争。 而且,他还推算出,桃花神花娴,在这次动乱中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可是他只能推演出这些了,关于花娴的其他命数他再也窥探不得更多了。 他也曾想过既然不知道花娴在将来会充当什么角色,不如干脆除了她以绝后患。可是他犹豫了。 一则是花娴实属无辜,二则是他也不敢赌花娴将来的作用,万一花娴才是终止这场未发生的祸乱的关键呢?若真是如此,他除了花娴岂不是自掘坟墓? 公孙白想到神祖父听他说出花娴的模棱两可的预见作用后,在他下凡后思索几个时辰后的决定竟是把花娴骗下谪仙台,让她神穿到自己凡间这个身份的未婚妻身上。 说实话,公孙白第一次发现那个跑到灵堂对着自己一阵摇头晃脑唏嘘不已的桃花神的时候,错愕了半天。 不过……好像,桃花神还真的很有趣呢,她这一世,做自己的未婚妻似乎也不错。要不,自己真就在这凡间一世娶了她又如何…… 另一边,前往帽儿镇的官道上。 花娴伏在追风的身上,感觉四面八方的风不讲风德的争先恐后的往她的斗篷里钻,冻的她牙齿咯咯响。 冬日在官道上策马急奔,那风吹在脸上宛如锋利的刀子划过,让人生疼却又不见伤口。 “侍墨小哥哥,还有多久才能到帽儿镇?” 花娴的话音被风吹散,但是侍墨还是听到了。 “娴姑娘,冻着了吧?大概还有二里地左右就到了,很快的。” 花娴咬咬牙,腾出一只手,僵硬不好使的手指徒劳的拉着斗篷的领子,虽然明知道这样也不顶事,并不能多挡一些风。 就在花娴觉得自己要冻僵了的时候,帽儿镇的城门出现在了眼前。 侍墨从马背上跳下来,把冻得手脚不听使唤的花娴从追风的背上抱下来,又为她整理了一下斗篷,便带着花娴并两匹马儿去排队进城。 帽儿镇是座靠近紫阳山最近的一座平原小镇,它离紫阳山不算近,大概有六七十里的路程,所以它周围已经都是豁然开朗、一碧万顷的农田。 紫阳山附近还有一些小镇,由于靠近山体,城镇周围则多是高低不同的山地。 帽儿镇的整个地形图犹如一个大帽子,有着宽宽的帽沿和高高的帽顶,城镇的主城门面向南,就在这顶大帽子的帽顶处。 城门由巨大的石块和木材建成,高大粗狂,城门口矗立着两座高大的老虎,老虎呈坐姿,膘肥体壮,面部形态雕刻得栩栩如生,高大威猛,虎目生威,从高处俯视下来,仿佛在对进出城门的人们给予震慑。 “哥哥,这个城门口的两座老虎好生奇怪,别人大多是用狮子或其他神兽守护城门,鲜少听说用老虎的。” “妹妹有所不知,相传当年在此歇脚,丢落帽子化为城镇的仙人所乘坐骑就是老虎。所以,这帽儿镇的城门口就选用老虎石雕来守护了。”侍墨耐心的向花娴解释道。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侍墨和花娴两人是以兄妹的身份进城,所以就直接以兄妹来称呼了。 “这位小娘子和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身后一起排队进城的挑着一担子瓜果菜蔬的老农听到花娴和侍书的对话,便乐呵呵的开口与他们搭话。 “”是啊这位老伯,我和我家哥哥去丽水城走亲戚,路过帽儿镇,想去镇子上选一些土特产,带去给亲戚家的姐妹们。老伯可知这帽儿镇中可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呀?” 花娴和木少轴的确是要前往丽水城,丽水城是走水路最大的交通枢纽,他们打算从丽水城换乘水路去楚州。 这菜农见花娴生的雨雪可爱,嘴巴又甜,便忍不住未语先笑,对花娴的问题自然是有问必答。 第97章 不行就花侍剑的钱 花娴和老伯说着话的功夫就排到他们了。 帽儿镇进城的检查并不繁琐,城门的兵士只是简单盘问了几句就放行了。 花娴和侍墨与卖菜的老伯道别,便进城了。 老伯是要去西街卖菜。花娴从老伯那儿打听清楚了,帽儿镇的城门冲南,也就是帽子的顶部,他们方才进来的城门就是帽儿镇的主城门——南门。 帽儿镇的街市分为东市和西市,西市为平民百姓区,所住之人皆为普通市井百姓。所以,菜市、骡马市,甚至人牙子交易市场都安放在西市。 东市则是帽儿镇的达官显贵聚居区域。其实帽儿镇也没有所谓真正的达官贵人,只有一些商户员外居住,再多也就是一些京城或州府贵人的分支了。 尽管如此,帽儿镇因地理位置好,比较富庶,所以住在东市的居民还是富贵居多的。 至于东市与西市接壤处,则大多住着一些中产之家。 花娴和侍墨打算先去东市的一些商铺逛逛,看看有没有有可以采买的,木少轴自然是不会用从西市买来的粗鄙之物的。 帽儿镇的东市像其他普通的城镇一样,开了一些比较高档的酒楼、布店、首饰楼和成衣店之类的,花娴带着侍墨先去成衣店采买了几套棉服,天越来越冷了,他们往楚州的方向是往北走,木少轴之前没有想到他还有痊愈的一天,所以并没有备什么厚的御寒衣物。而花娴,自然更是两手空空身无长物。 花娴和侍墨突然有点后悔没有赶着马车来帽儿镇了,看着柜台上堆的高高的一摞衣服,侍墨也明白了,女人天生的购买欲是不分年龄的。 店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虽然临近年关,店铺里采买棉衣的人不少,但是他这店开在东市主要的生意是接待周边住户的预定,像周边的乡下人进镇子采买,是绝不会到东市来消费的,这里的衣服虽不及大城镇的华美,但用料也算考究,最差的也是细棉布,大部分的成衣用的还都是丝绸,虽然款式比不上京城和州府那边时兴,可用料绝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像花娴这样,进店里看中了直接一通乱指,然后就一句都给我包起来,甚至连价钱都不问一句,这样的小肥羊可是很少,不,是从来不会有机会遇见的。 掌柜的亲手给花娴打包好:“小娘子,可需要小店给您送到府上?” “不用,你交给我哥哥就行了。” 于是,可怜的侍墨抱着在他怀里堆得比脑袋还要高的棉衣往外走。 花娴让侍墨把包裹绑在马背上,就蹦蹦跳跳的往首饰楼走去。 花娴进的是一家叫做繁金楼的首饰店,这家看起来富丽堂皇,侍墨在心里嘀咕一句,恐怕娴姑娘还是像刚刚买衣服那样价钱都不问,然后一通乱指,叫人家把看中的都给包起来。 虽然有点心疼钱,但是侍墨知道是眼前这位小姑娘治好了自家公子的绝症,如若不是花娴,可能木少轴都熬不到这个年节。 如此,娴姑娘想要什么,侍墨都会做主给她买下了,要是自己身上银子不够了,就把侍剑的银子也花掉。 侍墨和侍剑的私交很好,侍剑性格清冷,也不爱啰嗦管账的事情,侍墨就帮助侍剑管银子,偶尔也会把他自己的银子和侍剑的银子一起拿出来投资个什么生意,赚些活钱。 侍剑对这些从不过问,只是没钱了会跟侍墨要,侍墨也会定期把账本拿给侍剑看。 侍剑虽不喜啰嗦管账,但是侍墨给他的账本他每次都会认真看完,看不明白的还会问侍墨。侍剑告诉侍墨,他不喜欢麻烦,那么解决麻烦的最根本方法就是不要给麻烦事施以温床。 如若侍剑从不过问账目,即使是亲兄弟也难免会在时日太过久远的时候生出侥幸的心思,所以,侍剑认真看账本是给予侍墨一个态度,他的态度就是,他对侍墨是十分信任的,但也是绝不会放任。 于是,侍剑和侍墨之间的度把握的非常好,两个人的友情关系也更加稳固。 木少轴对于侍墨与侍剑之间的相处模式是点头称道的,手下四个侍卫能和睦相处,这是任何一个主子都乐于看见的。 眼下,侍墨打算为花娴采买她看中的首饰作为他自己对花娴救治好主子的感激之情,至于如若钱财不够就暂且挪用一下侍剑的钱,侍墨打算回去后给侍剑讲明,这算作是自己借他的,等投资的生意有了分红再还给侍剑。 侍墨不打算道德绑架侍剑必须与自己一起表达心意。侍墨就是这样一个很知道进退的人。 最初的时候,老家主是打算选侍墨在木少轴跟前做明卫的,但是侍墨悄悄的私下里找到老家主跪请老家主收回成命。原因无他,侍墨是个聪明人,他看出侍书对公子身边的这个贴身侍候的位置有执念,他不想与侍书为敌。而侍书,侍墨相信,只要自己被派到公子身边,侍书一定会想办法除掉自己! 侍书为人心思深沉,侍墨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与其被人虎视眈眈的终日算计着,还不如把这个位置让出来给侍书,自己则轻轻松松的逍遥自在过日子。 像现在这样,在暗处保护公子,换班的时候还能出去拿自己和侍剑的钱去做生意,这样是日子不好吗?哪像公子的贴身明卫,则是一瞬也不能离开公子左右。 侍书牵着两匹马在繁金楼的门口等花娴,他怕马匹背上驮的东西被人给顺走了,就没有跟着进去。眼下正值年关,有些没有挣到钱的人为了过个肥年,难免会动一些歪心思。 侍书喊来繁金楼里的一个小伙计,吩咐道:“一会儿那个穿着大红色斗篷的小娘子不论买了什么首饰都只管给她包起来,前来找我要就行。” 小伙计得了吩咐,给侍墨行了个礼便眉开眼笑的进去伺候花娴了。他从侍墨的气质和穿着打扮看出来,这个人绝对不是寻常百姓,他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所以,小伙计把花娴当做富家小姐般用心伺候着。小伙计把花娴迎到二楼,请花娴坐下,又去端出些精致茶点请花娴品尝,再问过花娴的喜好,这才去把花娴要的首饰用一个很大的铺着黑色绒布的托盘端过来。 只见黑色绒布铺就的木托盘上清一色摆着的是各式各样的铃铛配饰,有金的,有银的,也有镶嵌了宝石玛瑙的铃铛,就连玉制的铃铛也有那么一两件。 第98章 绿衣姑娘 小伙计把各种各样的铃铛托盘放在花娴面前的小茶几上,恭敬的行礼:“这位小娘子,我们店中的铃铛制品都在这里的,请姑娘挑选。” 花娴认真的拿起一串串铃铛审视把玩,最终,他挑中了一个巨大的金色的铃铛和一个小巧的镶着宝石的银铃铛。 金铃铛的做工并不是特别的精致,但是胜在个头大,用料足,铃铛是实心的外皮,不容易瘪。听小伙计介绍,这个铃铛原本是城中的李员外定制的,打算给小儿子在摇篮里手摇着玩,可惜李员外的这个幼子福薄,铃铛还没打造好,李员外的这个小儿子就染上一场风寒,不治而终。 自打李员外的幼子病逝,这只定制的大金铃铛就摆在繁金楼的柜台里无人问津,原因无他,大部分人是觉得晦气。 眼下店小二见花娴挑中了这只,原本想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卖掉得了,这只铃铛总算是清货了。但是,店小二见花娴生得玉雪可爱,不忍心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买了这个被视为不祥的金铃铛,便犹犹豫豫的开口说出这背后隐情。 花娴听完笑了笑:“无碍,铃铛无罪,那李员外之子只是他自己的命运该得如此,不该迁怒于外物。” 花娴挑中的另一串镶着宝石的银铃铛虽然是银制品,但是雕工和设计都十分精美,铃铛的外壁上雕刻着云雾缭绕的亭台楼阁,其间镶嵌着红绿两色宝石,且镶嵌的位置正是那亭台楼阁中的点睛之处,衬得这个铃铛很是精美。 花娴进繁金楼并不是给自己挑选首饰,她是想着过年了,送给阿呆和天狗一份礼物。于是就想到了买个铃铛给它们挂在脖子上。 花娴让店小二把这两个铃铛包起来。店小二拿着铃铛去禀报了掌柜的。掌柜的见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买走了李员外定制的那个不祥的金铃铛,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阻止的话,便让店小二给花娴打个折得了。 店小二把首饰盒子包好,见他们是骑马来的,还贴心的找了个包袱皮把铃铛盒子放进去,好让侍墨可以把首饰盒拴在马上。 侍墨见花娴进了繁金楼半天就挑了两个铃铛就出来了有些惊讶。 “妹妹怎么没有给自己挑一些头面首饰?你只管放心大胆的挑,不用想着给哥哥省钱。” 侍墨还以为是花娴没敢花钱。 “走吧哥哥,不用了,我并不想买首饰,进繁金楼本就是想给阿呆和天狗买些年礼而已,如今挑到可心之物,我们可以走了。” 侍墨还想说什么,见花娴已经走出繁金楼朝着酒楼的方向走了,便抿抿唇跟了上去。他之前还以为花娴定要像在成衣店那样大买特买,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一件也没有为她自己添置就出来了。 花娴招呼侍墨进酒楼,她早就饿了,一大早赶路到现在滴水未进,要不是想着早点采买早点回去,她一进镇子就会先直奔酒楼填饱肚子。 侍墨把购买的衣物和首饰拿下来拎进酒楼,马匹已经有店小二过来牵去喂草料了,小姑娘抱着菜单点了一大堆好吃的,笑得眉眼弯弯。 侍墨见状心都融化了,他们这些做暗卫的,大部分都是孤儿,从来没有姐妹可以宠,侍墨和花娴虽是扮作兄妹进的帽儿镇,但是花娴这半天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侍墨在心底早就把花娴当做真正的妹子来宠爱了。 不一会儿菜就上来了,花娴点了一些帽儿镇的拿手菜,这里靠近紫阳山,紫阳山盛产竹子,所以有很多名菜都是有竹笋和竹荪制作的。 花娴盛了一碗竹荪鸡汤,尝了一口,甜香可口,花娴的眼睛眯得更弯了。 花娴生了一对月亮眼,不笑的时候眼睛瞪得溜溜圆,像一轮满月,但是一旦花娴笑起来,她的眼睛就像弯弯的月亮那样讨喜。 店小二见花娴生得如此可爱,还专门给他们送了几盘自己店里的果品,无非也就是一些果干之类的,但是花娴却每尝一样都眼睛一亮。 花娴吃饭很有氛围感,能让和她同桌的感受到美味,被带动的更加有食欲。侍墨无比确定了自己主动要求陪花娴来帽儿镇的选择是十分正确的。 这样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当然,确实有人不喜欢。侍墨知道,侍书不喜欢花娴,不但不喜欢,侍书还很讨厌花娴。侍墨清楚的看到,侍书看向花娴的目光中是带着一丝恨意,一丝杀意,还有几分忌惮。 至于侍书忌惮什么,侍墨不清楚,他怎么都不会想象眼前这个粉粉糯糯的小姑娘会有什么威胁力能让侍书这个心思深沉且心狠手辣的人忌惮,侍墨认为,侍书的忌惮来自于公子对花娴的保护。 侍墨当然不知道,侍书亲眼所见花娴身上的法术和神通,还有花娴身边的一虎一狗也是不好招惹的存在。 花娴和侍墨吃完饭决定去西市看看。 帽儿镇并不大,侍墨和花娴一人牵着一匹马步行去西市,不一会儿就到了。并不是帽儿镇内不准骑马,帽儿镇内的确是限制马车和马匹的速度,但是并不限制必须不能骑马。不过侍书和花娴用了很多的饭想消消食,也想看一看帽儿镇的民风,便决定步行过去。 临近年关,街上很是热闹,大宋并不限制女子出门,所以街市上除了牵着孩童挽着妇人发髻的已婚妇人出来采买年货以外,还有很多年轻的小娘子也三三两两的与小姐们一起在街边鳞次栉比的露天摊位上试簪花胭脂之类的。 街上人很多,偶尔有一辆马车从人群中驶过,引起一阵拥堵后,行人又三三两两的汇集到各色小摊上挑选着可心之物。 花娴看到有一个身着绿衣的年轻姑娘装作挑选木梳的时候,偷偷的把手伸向一个牵着孩子买发簪的妇人腰间的荷包上。 妇人挑选的用心,便并未察觉有人在偷她的荷包。绿衣姑娘很轻松的就得手了。 然而,就在绿衣姑娘悄然遁入人群中的时候,一只粉嫩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姐姐,你怎么这么调皮呢,大过年的和人家娘子玩闹,还不快把人家东西还回去,免得人家娘子丢了荷包,回去挨婆婆和夫君一顿骂,年也过不好。” 花娴拉住绿衣姑娘的手腕,对着绿衣姑娘抬起脸露出天真无邪的甜美笑容。 第99章 沾沾福气 绿衣姑娘被花娴抓住了手腕止住了溜走的步伐,她弯腰一看,只见是一个身着红色斗篷,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娃娃,这小女娃约莫也就六七岁,可是她的手劲儿却特别大,绿衣姑娘试着挣了几下却挣不脱。 两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拉扯,倒也不是很显眼。绿衣姑娘左右看了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语气柔和的开口:“小妹妹,你拉着我作甚?” “姐姐,你还是别笑了,你笑得好假呀。” “你到底想干什么?”绿衣姑娘压低声音问。 “姐姐,你的手好凉,可是身上冷?不如这样,我请姐姐去吃些热乎的东西暖暖身子如何?” “不用了,你放开我,否则……”绿衣姑娘一咬牙,低声威胁着花娴。 “否则姐姐就要被人家小娘子押到衙门去报官了。”花娴笑嘻嘻的说。 花娴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语速不快,脸上笑容绽放,怎么看怎么玲珑可爱,但是可爱的人却用最软糯的语气说着最直接的威胁话语。 “行吧行吧,算是我怕了你。”绿衣姑娘用另一只没有被花娴缠住的手去怀里掏荷包。 侍墨在一旁守着花娴,他与花娴只隔了几步距离,他看出这个绿衣姑娘虽是练家子,却也并不是武林高手,如若她敢对花娴不利,这个距离他也来得及出手。 但是,侍墨到底还是大意了。 待得侍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只来得及大喊一句:“妹妹小心!” 只见绿衣姑娘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兜头撒向花娴。 花娴急忙松开拉着绿衣姑娘的手,身形急急往后退,并屏住呼吸。也就在这一瞬间,绿衣姑娘钻进人群中消失了身影。 “可恶!居然让她跑了!真是常年打雁竟然让雁啄了眼睛。”花娴气得直跳脚。 怎奈她人小,又穿得犹如年画娃娃,这番发火怎么看怎么奶凶奶凶的。 侍墨憋住笑,清了清嗓子:“妹妹,算了,一个小毛贼而已,那座城镇都有很多,你要是想抓也抓不尽。” 花娴气鼓鼓的,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也不回应侍墨这话。 “妹妹,西市还去否?” “去呀!为何不去?不能让一个小毛贼搅了我们的兴头。” 花娴从侍墨手中接过追风的缰绳,和侍墨一起顺着人流慢慢往西市走去。 正在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有很多人如潮水般一窝蜂的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帽儿镇是个不大不小的镇,人口在大宋的城镇中算是中上之城,歙州地缘优势虽比不得江南,但比起北方也算是较为优越了。 尤其是时值年节关头,来城中采买年货的,售卖各色自制手工物品及吃食的百姓也不少。不过时间已过晌午,大部分从周边村子赶来交易的村民们都陆陆续续收摊回家了。像这样聚集很多人往一个方向去的,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花娴随手拉过一个大娘问道:“这位美丽的姨姨,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那大娘看起来年约三四十岁,身着褐色粗布棉袄,生得一双吊梢眼,鼻梁倒是挺翘,可惜嘴唇生得过于单薄,颧骨又高,使她看起来一脸刻薄相。 褐色衣服的大娘见有人扯住她阻止她去看热闹,本身是十分恼火的,但是见花娴生得如年画娃娃般粉粉糯糯,说话又是如此好听,这小姑娘居然夸她美丽,褐衣大娘活了四十多岁,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美丽”这个词用在她的身上。 褐衣大娘忍不住眉开眼笑,她蹲身下来与花娴平视,很有耐心的为她解答:“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生得这样好看,就跟那年画娃娃一样。姨姨告诉你啊,我们是去西街赵员外家领福果去。” “福果?什么福果啊?” “小姑娘,你是外地人吧?” “是啊姨姨,我和哥哥去走亲戚,路过帽儿镇。” “那难怪你不知道赵员外家的事情。他家啊,今年倾全族之力送了嫡长子去丽水城参加倚香楼的诗茶会,竟然获得了魁首,这可不就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吗?赵员外家为庆祝赵大公子摘得诗茶会魁首桂冠,特意为镇中民众发放福果,这福果可是有赵大公子的福气在的,谁不想得到一枚呀。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排队领上一枚,为我家那不争气的儿子沾沾赵大公子的福气,说不定日后也能中个秀才呢。” 褐衣大娘说完,就匆匆忙忙的扭着粗壮的腰肢往城西奔去。 城西?赵员外府? “哥哥,不是说帽儿镇的富贵人家大都住在城东吗?这西市上怎么还会有个富贵的赵员外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如,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花娴和侍墨对所谓的福果上的喜气都不感兴趣,但是既然来城中就是寻热闹的,如今有热闹可瞧,自然是要去瞧上一眼的。 赵员外家很好找,顺着人流方向走,人围着最多的地方那就是了。 赵员外家的宅子其实严格上来说不算是建在西市的,他家的房子在镇子中间偏向西街的地段,赵府占地面积不算小,虽比不得州府大户,就连楚州公孙世家那位庶长子的小公孙府都要比赵府大上好几倍,但赵府在帽儿镇来说,却算是很气派的一座宅院了。 赵府的大门漆成深枣红色,钉着金黄色的铆钉,铆钉的图案是貔恘,这在中原偏南一带很常见,貔恘只吃不拉,很多商户人家最喜欢在大门上装饰貔恘。赵府门口坐着两座威严的石狮子,如今可能是为了庆祝喜事,石狮子上绑着大红色的花球。 花娴把追风的缰绳递给侍墨,便过去混在人群中排队。 花娴的前面是一个穿着灰色棉袍的中年大叔,后面排队的是一个挎着篮子的蓝衣大娘。花娴一边排队一边故意喃喃自语:“这赵大公子听说是拿了什么什么诗茶会的魁首,那是个什么样的功名呢?魁首是几品官呢?” 身后的蓝衣大娘见花娴偏着头思索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忍不住笑了:“小姑娘,这魁首不是大官,也不是功名。” “那是什么呢?” “我听我家男人说,那个丽水城的倚香楼举办的诗茶会算是对天下学子的一个考核,能得此魁首者,必定是,是,反正就是读书最厉害的那个就对了。” 第100章 野狗也不愿意闻 那蓝衣大娘见花娴听到津津有味,眼中还扑闪着对大娘见多识广的崇拜的神色,不由得心头暗暗得意,便更加多言起来:“小姑娘有所不知,这丽水城的诗茶会啊,可是全天下读书人都最想去证明自己的地方。” “大娘,诗茶会我大概能想到是什么,但是这丽水城的诗茶会又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跟别处不同啦,丽水城的诗茶会是由倚香楼举办的,每年一届,已经举办了六年了。” “六年?”花娴心想,那岂不是自己出生的那年才开始举办的。 “这诗茶会啊,每年都是在过年前半个月举办,各地有才学的青年都可以去参加,若是能夺得魁首,就能做新……” 大娘看看花娴,觉得跟她一个小姑娘说做新郎的事情不太好,便咳了咳跳过去。 “总之,就是谁读书厉害谁才能赢。这份荣誉虽然不及考取功名那也得到大实惠,但也会引起贵人们的重视,毕竟,能赢的人肯定是才子吗,参加诗茶会的又都是显贵之人,所以每年都有很多人去报名参加,即使不能得魁首,要是表现的好,也算是能在贵人们面前挂个脸熟,怎么算都不亏吗。” 排在前面的灰衣大叔回头接着说:“所以赵府才倾全族之力送了赵大公子过去参加诗茶会,所幸的是赵大公子真的得了魁首。” “诗茶会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能参加吗?为什么要倾全族之力呢?”花娴不解的问。 “小姑娘,这诗茶会呢,虽然是欢迎所有读书人参加,可是报名费却是极高的,且每次通关,若是想往上比一轮,都要再交一轮的报名费。” “那诗茶会一共有几轮比试呢?” “听说是要比试三天,至于究竟有几轮,老朽也不知道。” “这赵府不是员外吗?还要跟族里筹钱送大公子去比试?” 这回是蓝衣大娘接着说了:“小姑娘啊,你只见这赵府表面看着光鲜,这内里啊,早就……” “咳咳……”旁边有人咳嗽几声,提醒蓝衣大娘慎言。 蓝衣大娘也自觉失言,便讪讪的闭嘴了。 花娴见周围人提到赵府的事都有些忌讳的模样,便不再打听。 突然,花娴在前面的队伍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绿色身影。 是她! 那个想拿毒粉撒她的绿衣小毛贼。 她也要来领福果? 花娴想,恐怕领福果是假,借机在人群里偷东西是真吧。 于是花娴就仔细的盯着这个绿衣姑娘,果然见她状似不经意的撞在身边排队的人身上,不一会儿,绿衣姑娘的腰间就鼓鼓囊囊的,看来收获不小! 花娴冷笑一声,打算从人群中钻出去揪出那个绿衣女子。谁知,她还没有行动,前面就有了动静。 “珠儿?你居然还敢来赵府排队!” 队伍前面有一个维持秩序的嬷嬷看到绿衣女子,鄙夷的大声呵斥。 “梁嬷嬷所言差矣,我为何不敢来这赵府?” “为什么你心里会没数?”那个被称作梁嬷嬷的老婆子冷哼道:“你害陈姨娘小产之事,老爷夫人心善没与你计较,已经是待你宽厚了,你不滚得远远的,居然还敢上门讨个没趣。” “你这老货惯会颠倒黑白!且不说你们府里那个满嘴谎话的柔弱不能自理的贱妾小产与我无关,就是你们这位被全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大公子,他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事我也没有抖露出去,算是给你们赵府留些脸面了。如今,见这位道貌岸然,表面是个人,背后不干人事的满肚子男盗女娼的赵大公子夺得了什么一个女支馆子举办的诗茶会魁首,我来看看热闹,再讨个沾染了赵大公子晦气的果子带回去喂城外野狗,这样都不行吗?” 绿衣女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被周围的人都听清楚。 这些言语不仅让这位梁嬷嬷的脸色变了,就连排队的人也都大惊失色,他们过来排队是想讨颗喜果给自家孩子吃了,能沾沾喜气,说不定以后也能做做学问。可是,若是如这绿衣小女子所言,这夺得魁首的赵大公子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那个喜果沾染的不是喜气而是晦气,那这个队到底是排呢?还是不排呢? “你这贱婢,胡言乱语些什么?再要瞎说我就差人把你打出去!”梁嬷嬷气急败坏的出言辱骂。 “你这老货,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带出来什么样的奴婢!跟你的主子一样心肠歹毒,刁钻刻薄!这也难怪你们赵府中了诅咒,再多钱财也留不住,赵府这丧良心的富贵早晚会像一场梦,一夜睡醒,雕梁画栋化作齑粉,片瓦不留!” 绿衣姑娘咬文嚼字的吐出文绉绉的诅咒,直气得那梁嬷嬷脸色铁青。 “来人啊!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把这贱婢丢得远远的!” 几个赵府小厮听从梁嬷嬷的吩咐往前走了几步,又碍于绿衣姑娘是个女子,便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不用你们赶,我自己走!就你们赵府这沾了赵大公子晦气的果子,我想野狗也不愿意闻一下,不领也罢!” 绿衣姑娘狠狠的撞了梁嬷嬷一下,便扬长离开了排的老长的队伍。 “珠儿,你!”梁嬷嬷气得浑身颤抖,指着绿衣姑娘的背影,目光犹如淬了毒一般:“你给我等着!” 花娴看到,绿衣姑娘在撞了梁嬷嬷的时候顺手取走了梁嬷嬷身上的荷包。 这个绿衣姑娘,有点意思!花娴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她见绿衣姑娘抬脚走远,便也无心再排队,给侍墨使了个眼色,便朝着绿衣姑娘的背影追过去。 绿衣姑娘是朝着西市的方向走的。花娴和侍墨本就是打算去逛逛西市,便跟着绿衣姑娘,不紧不慢的在她身后几步距离处跟踪着。 绿衣姑娘到了西市后,并没有在任何商铺停留,而是七拐八绕的往一处低矮的民宅小巷子走去。 西市果然不如东市那么繁华,虽然街面上的道路宽度与东市无大差别,可两旁的铺面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西市的铺面以米面粮油杂货铺为主,偶尔也会有一些廉价的胭脂铺子,还有一些装潢低调的医馆。 绿衣姑娘并没有在商铺旁边的民宅小巷停留,而是穿过巷子朝后街拐角处的骡马交易市场走去。 第101章 必须找到她 帽儿镇的骡马交易市场与所有城镇的骡马市场一样,地处平民百姓聚居区域的市场最偏僻的角落里,原因无他,实在是骡马交易市场的气味太过于难闻。 花娴和侍墨一靠近通往骡马交易市场的巷口,就被扑鼻而来的各种粪便味夹杂一起发酵后的臭气熏得眼睛都睁不开。 侍墨倒还好,花娴是强行压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这才不至于吐出来。适应了半晌,才觉得好受一些。 这绿衣姑娘径直走进骡马交易市场的深处不见了踪影。 花娴和侍墨对视一眼,便走进骡马市场的大门。 市场门口聚集着十几个牙行伙计,他们三三两两的,或蹲或立,聚在一处闲话家常打发时间。 伙计们一见侍墨和花娴走进来,顿时眼前一亮,这两人的打扮虽谈不上多富贵,但一看也是家境殷实的人家才能培养出来的气度。 这个身着墨色劲装的年轻男子且不说,单看那个身着红色斗篷的小姑娘,年纪虽小,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自信和富贵,就知道这两人的来头小不了。 这些人的目光落到花娴和侍墨手中牵的马匹身上,眼睛均是一亮。花娴和侍墨手中的马都不是凡品,这些马匹膘肥体壮,且品种是来自于西域的良驹和天山野马共同繁衍而产下的良种马匹。 这些马匹可谓是有价无市,这些伙计们虽在行内的鉴马图册上见过,但从没有见过真品,今日不但见到了,而且一见就是两匹!两匹呀! 这得是什么样身份的人才能拥有一匹,哦不,是一下子拥有两匹这样的良驹呀。 伙计们纷纷激动得颤抖起来,虽然遗憾这两人手中已经牵着马匹,想来是不会再来购买了,不过,看起来他们是来配个马车的。 也是呀,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身娇体贵的,除夕前后这些日子最是寒冷,她家大人自然不会舍得让她骑马赶路,定是要购买一架富丽堂皇的,宽大结实,且内部构造精巧,减震能力好的上品车架。 这样的车架可不便宜,一般需要定制。定制这样的车架费工费时,能从中间赚到的抽成也不少。 想到此,伙计们顿时都有了动力。 伙计们惯会见盘下菜,凭着一些过人的眼力见儿才能赚到更多的银钱。所以,花娴和侍墨甫一走进骡马交易市场的大门,那些牙行伙计们也不聊天了,一窝蜂的涌上来向花娴和侍墨推销自家的牲口。 “两位客官可是要马车?小的见两位手中牵着的良驹不是凡品,必要寻得能配得上这马匹品阶的马车才是。” “这位公子,你看看我们家的马车吧,小的不是吹,这帽儿镇里的贵人老爷们哪家需要马车不是找我家定制的。” “你可拉倒吧王六,就你家那个寒碜马圈里什么时候也没有出过好马,还马车呢,你能卖出去好骡子都是天上下红雨。客官别听他忽悠,您来看看我家的马车吧,我家有品质好的,既舒适又华丽的马车……” “黄花梨木马车,要论雕工设计和性能好,还得是我家牙行的,公子您别听他们的,您来看看我家的,我给您打折……” “公子一看就是不差钱的,要你打折!公子,小的家无论是马车品质,还是售前售后服务,保证是帽儿镇头一家,您给小的一个机会,让小的伺候伺候您……” 这些刚刚还聚在一起你和我好大家好的伙计们为了能拉到花娴和侍墨这单生意,开始毫无下限的相互拆台并铆足了劲的吹捧自己的马车质量等。 花娴皱皱眉头,她看到绿衣姑娘在骡马交易市场靠近出口的一个牙行的栅栏便抱着膀子冲自己挑衅的笑着,她终于明白绿衣姑娘为什么要绕路到骡马市场了。 她是想利用这些牙行伙计把她和侍墨拖住。她早就发现了自己被跟踪! 待得花娴和侍墨黑着脸从骡马交易市场这波热情的小伙计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绿衣姑娘早已不见了踪迹。 “娴姑娘,算了,我们还是回吧,这绿衣姑娘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她反正也没有偷我们的东西,还是别管了。” 侍墨和花娴是扮作兄妹进城的,但是在无人之处,侍墨还是遵守身份卑微的称呼花娴一句娴姑娘。 侍墨虽然对这个狡诈的绿衣小毛贼恨得牙痒痒,在这个小毛贼手上着了道儿,对于他这个从木家的暗卫训练营中厮杀出来的四大侍卫来说,着实是个侮辱。 但是,他的最大任务是保护木四公子,其他人,不重要。 花娴皱皱眉头,她也知道绿衣姑娘其实并不算是招惹到了她,按道理来说,也是花娴非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又没有偷自己的东西。 可是,花娴总是有一个隐隐的直觉,她对自己很重要,必须找到她。 至于为什么重要,花娴也不知道,不过,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原因无他,她是带着神格下凡的,那么她的神识就能够远远超越她这个肉体凡胎的辨别能力,她既然能感应到绿衣姑娘很重要,那就一定是她的神识最先察觉到了有什么不简单之处,可惜,凭借这副凡人身躯,她一时半会儿还参不透是什么因果。 但是,她一定要把绿衣姑娘寻到,兴许找到她了,自己的神识就能明确告诉自己,到底为何要指点她寻得绿衣姑娘。 思及起,花娴斟酌着措辞对侍墨说:“侍墨小哥哥,娴儿之所以揪着这绿衣姑娘不放,实在是因为她偷了我一样东西,但是,具体是何物,恕娴儿不能与侍墨小哥哥明言……” 花娴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侍墨心想,这绿衣姑娘定是偷了娴姑娘的一些女儿家的私物,且又是非常重要的。难怪她揪着绿衣姑娘不放。 罢了,公子既然吩咐自己要好好照顾娴姑娘,那就帮助她寻得这个绿衣小毛贼,将她擒到手,再交给娴姑娘私下审问便是。 于是,两人决定顺着绿衣姑娘消失的民宅处再寻寻。 第102章 我的神识说你很重要 花娴回忆着绿衣姑娘刚刚引他们进入骡马交易市场的细节。 绿衣姑娘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被跟踪的呢? 真的是打从一开始她就察觉了吗?不对,绝对不是! 花娴可以肯定绿衣姑娘不会这么早察觉到她和侍墨的跟踪。 今日去赵府门前排队领喜果的时候,绿衣姑娘排在很前面的位置,和自己相差了不下百人。 而且,侍墨没有去排队,她把追风交给了侍墨,让他在赵府对面的巷子里避开人群等自己。自己的个头这么小,一同去排队的也有很多小孩子,自己被那些大人们挡得死死的,绿衣姑娘绝不可能从人群中发现自己。 在绿衣姑娘跟那个梁嬷嬷吵完架离开时,人群中吃瓜看热闹的人围上来很多,绿衣姑娘因为顺了别人很多银钱,也怕被发觉,便着急忙慌的脱身了,更不会去发现自己和侍墨悄悄汇合并跟踪于她。 那么到底是在哪儿被发现的呢? 花娴想起绿衣姑娘在西市的一家果子铺停留过,她进去买了几包果子,用油纸包好后便径直进了巷子。 那家果子铺就开在巷子口,那老板娘是一个身着蓝花布短袄与同色的蓝花布长裙,头上戴着同色系蓝花布头巾的胖胖的大婶,花娴听到那大婶和那绿衣姑娘亲亲热热的打招呼,两人显然很是熟络。 那蓝花布袄裙的大婶说:“珠儿姑娘来了?今日还是老样子?” 绿衣姑娘:“曹婶子生意兴隆啊!还是老样子,另外再给我包上一包软糯好咬的桃酥,要芝麻味道的。还有油果子,也给我包上一包。” “珠儿姑娘这是在哪儿发财了啊?今日怎么买这么多。” “曹婶子说笑了。” 那蓝花布袄裙的大婶手脚麻利的给绿衣姑娘包好她要的果子,绿衣姑娘就进了巷子。 花娴和侍墨路过这家果子铺的时候,绿衣姑娘正要走到那个巷子深处的一家院门口,那个院子里有一株枯树,冬日里光秃秃的伸展着枝丫,从远处看不出是什么树。 花娴记得当时那蓝花布袄裙的卖果子的大婶问了自己一句:“哪里来的一位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呀,小姑娘要吃果子吗?曹婶子铺子里什么好吃的果子都有。” 对了,一定就是这个时候,那个绿衣姑娘发现自己的! 花娴记得,那个绿衣姑娘在经过巷口那家的时候脚步放慢了一些,突然又一扭头往巷子出口的右边拐去。往右拐,再绕过两个小巷子就是帽儿镇的骡马交易市场。 她故意把自己和侍墨往骡马交易市场引,一则是为了脱身,二则是为了掩盖她的藏身之处。 花娴嘴角噙着笑:“侍墨,不必费心去寻了,我知道她在哪儿。” 当花娴敲响小院的门时,珠儿正坐在院子里的那棵秃树下给一群脏兮兮的小乞丐们分果子。 叩门声响起,一个大一点的孩子去开门。 由于侍墨是外男,花娴怕侍墨冲撞到绿衣姑娘,便让他牵着两匹马暂且在院门外候着。 花娴听到院中传出绿衣姑娘的声音:“阿刁,你别偷偷拿这包桃酥,桃酥是给阿婆吃的,她年纪大了没有牙齿,你吃油果子就好啦。” 给花娴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打了很多补丁的灰色旧棉袄的小姑娘,她看起来大约已经有十多岁的,但是由于吃得不好营养不良,所以骨瘦如柴,只有身高也挂不住衣服,灰色旧棉袄看起来不知道是从哪个大人丢掉不要的垃圾堆里寻来的,穿在她身上直接拖到了脚腕,虽然不好看,不过这样也好,倒是可以御寒。 灰色旧棉袄小姑娘见敲门的是一个五六岁的穿着红色斗篷的小姑娘,不由得愣住了。心里说,这个红斗篷的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就像是年画娃娃一样,那脸蛋儿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光滑,不像他们这些乞儿们生得一脸冻疮。这小姑娘眉眼弯弯真好看,真真就是那句,什么什么,哦,就是那些说书先生们口中的眉目如画,大抵就是这般模样吧。 灰色旧棉袄的小姑娘一时看得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心里生起一股自惭形秽的自卑感。眼前的这位仙童般的小姑娘不但生得好看,穿得也好啊,她身上这件红色的斗篷镶嵌了白色的狐狸毛,显得,那个什么来着,灰色旧棉袄的小姑娘搜肠刮肚的形容花娴,啊对,就是显得红的更红,白的更白。 “喜妹,是谁来了啊?”绿衣姑娘见开门的小姑娘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开口问道。 被唤作喜妹的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找谁?” 花娴笑了:“我找你姐姐。” 绿衣姑娘在院中听到花娴的声音不由得脸上变了色。她走到门口看着堵在门口的这个身穿红斗篷的年画般的美丽小娃娃,语气冷冷的道:“到底还是给你找来了。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花娴探头往院中看了看,小院里大概站了七八个孩子,有大有小,有男孩子也有女孩子,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衣衫褴褛,但是,与其他乞儿不同的是,这些小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然都很破旧,却洗的干干净净。 小院里贴着墙根种了一棵树,如今靠近了看形状,大约是枣树。枣树下有一个石桌,绿衣姑娘买来的那几包点心正摊开了放在石桌子上。 院中还有一个鸡圈,居然也养了几只母鸡,不过没有放出来散步,只是在圈里养着。除此之外,院中就空无一物,只有正房的几间屋子,并一间看起来是厨房的偏屋。 绿衣姑娘见花娴探头不住的打量着小院,忍不住用身躯挡住花娴的目光:“我说,这位小姑娘,我大概没有招惹到你吧,你如此不依不饶的跟踪我,究竟所为何事?” “姐姐名唤珠儿?”花娴露出甜甜的笑容。 绿衣姑娘忘不了花娴之前抓住她的手腕让她交出钱包时也是这样甜甜的笑,她警惕的说:“是又如何?我叫珠儿犯法吗?” 花娴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绿衣姑娘解释,她总不能说,姐姐,我找你没什么事,可是我的神识说你很重要。 花娴想了想,语气中带有软软糯糯的商量:“姐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外面好冷的……” 花娴露出小女孩儿娇俏的可怜兮兮,绿衣姑娘盯着花娴的脸审视了半天,想了想,闪开身子让花娴进了院子。 第103章 表小姐别来无恙 花娴跟着绿衣姑娘进了小院,院中的那些孩子齐刷刷的看向花娴,带着羡慕还有戒备。 在这些衣衫褴褛的小乞儿们眼里,花娴就是那应该坐在华丽马车里的富家千金小姐,她会在心情好的时候对他们这些乞儿施以援手,丢下那么几个铜板,然后说上一句可怜见儿的,再装作拭去眼角并没有的泪水,博得周围人一句善心大小姐的美誉。 几个女孩儿则痴痴的看着花娴头上装饰着红宝石的发带,这是木四公子吩咐侍书给花娴采买这件红色斗篷的时候一并采买的发饰。 花娴的斗篷是厚绒布的,领口和帽子边缘上缝制着白色的兔毛,虽不是十分华丽,但是在这帽儿镇,却是十分精贵和打眼的装扮了。 花娴在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了一把糖果递给院里的这些小孩们吃。这些孩子却并不如街边的那些小乞儿一哄而上的抢夺糖果,他们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花娴手中的糖果吞了吞口水,又看了看绿衣姑娘,见她并不发话,便没有孩子上前去拿花娴手里的糖果。 “你来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情?”绿衣姑娘抱着膀子冷冷的问道。 那个叫喜妹的小姑娘则进屋倒了一碗热水端出来,怯生生的放在花娴手边的石桌上:“姑,姑娘,喝,喝水吗?” 喜妹似乎很怕花娴,但这种怕是来自于绿衣姑娘对花娴的不善态度,而不是出于对花娴本身的惧怕。 “谢谢小姐姐,我就不客气啦。”花娴确实有点渴了,她追着绿衣姑娘走了大半天,滴水未进,再加上天冷,她的确需要喝上几口热水。 喜妹给花娴倒上的是温热的白水,也是,这样的小院子里怎么可能会有茶水呢。花娴也不挑剔,先小口尝了一下温度,便一饮而尽。 绿衣姑娘见花娴把喜妹送来的温水一饮而尽,并没有嫌弃他们的茶水粗鄙,不由得对花娴缓和了脸色。 花娴见天色不早了,便也不绕弯子:“绿衣姐姐……” “我叫珠儿。” “哦,珠儿姐姐,我叫花娴,来帽儿镇是探亲途径,对珠儿姐姐并无恶意,只是,我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姐姐,不知姐姐对娴儿可有印象?” 既然不知道绿衣姑娘跟自己有何渊源,不如就编造个故事吧。 “没有印象,我从未见过你。” “哦,这样啊……”花娴正想着怎样跟这位珠儿姑娘继续套近乎,却听得院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快!就在这里!别让这贱人跑了!” 珠儿姑娘听到院外动静脸上变了色:“是你把人引来的?”珠儿对着花娴攥紧了拳头。 花娴错愕了一下:“什么把人引来了?没有啊。” 正说着,只见院门被人粗暴的一脚踹开了。这巷口的小院本就是旧房子,院门虽有,却也只是个象征性的门,门栓早已朽坏,门柱也是摇摇欲坠,所以,门外的家丁只是狠狠一脚,院门就整个儿的轰然倒地。 珠儿姑娘和孩子们都被这动静吓着啦。花娴虽然被惊了一下,但却没有面露惧色,而是神情不悦的看向院门外那波眼神凶悍的家丁。 孩子们受了惊吓,纷纷躲到了珠儿姑娘的身后,也有那么几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强忍着颤抖的身躯试图挡在珠儿姑娘的身前。 “赵大,你这是想做什么?” 珠儿姑娘显然是认识来的人。 “表小姐别来无恙!” “赵大,这是我家,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出去!”珠儿姑娘怒喝道。 那个被唤作赵大的家丁露出狰狞的笑容:“表小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我家老爷夫人心善,当初在你林府落难之时,对你这个林氏孤女施与援手,谁知你不知恩图报,反倒是对老爷和妇人心存怨怼,竟然在大公子的喜事上放出流言,毁坏我家大公子名声,今日,老爷和夫人决定不再对你纵容,定要将你拘去管教一番,也算是待你死去的爹娘教育教育你。” 珠儿姑娘闻言都要气笑了:“知道你们赵府你要脸,但没想到有这么不要脸!当初,你们找家在我林家招难的时候,赵毅这个薄情寡义的东西以入赘的名义住到我林府,却磋磨死了我姨母,又在我姨母过世后娶了他早就养在外头的外室入门做续弦。赵毅与我姨母成亲五年无所出,我姨母去世后,吴氏居然公然带着个七岁的外室子入主我林府。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人吃绝户,把我林府霸占,改名为赵府,也不知道你们午夜梦回时会不会做噩梦。” 赵大似笑非笑的开口:“表小姐,且莫与奴才说这些个有的没的,你林府一脉已经死绝了,如今这府邸中住着的可不就是赵府的人,门头上的牌匾若是还挂着林府可就说出过去了,不是吗?当初若不是老爷和夫人念待你自幼失怙的份儿上,将你收留在府里将养,你早就和现在这个破院子里的小乞儿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了,能不能长大还两说呢。” “我呸!你让那对男盗女娼的赵府老爷和夫人站我面前把这话重复一遍试试?什么看待我年幼失怙的份儿上接我进府照顾?还不是你们那个草包老爷夫妇不擅经营,将姨母留下的家产几近白光,这才惦记上我家的财产,让我进你们赵府,就是想倾吞我父母留给我的财产。” “表小姐话可不能这样说呀,”赵大故作惊讶的捂住嘴:“我家夫人当初可是想让大公子娶你为妻的,你之所以不能被大公子迎娶过门,是什么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难道还要老奴把你遭大公子厌弃的原因再说一遍?” 这赵大显然是赵府老爷和夫人的狗腿子,且在赵府权利很大,所以很多时候,他说的话就代表了他家主子,这也是他敢跟珠儿姑娘在这里掰扯的原因。显然就是他们主子授意他过来诛心的。 果然,珠儿姑娘闻言,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脸上显出厌恶至极的模样,可有一副有苦难言的憋屈感。 “怎么样,表小姐不敢说了吧,要知道,赵府当年收留表小姐过府,那可是真真拿表小姐做未来的儿媳妇看待的,别的不说,就是平时的吃穿用度,表小姐的待遇可是比府上任何一位小姐和姨娘要好上许多的。” 这赵大实在是无赖又恶心,他拿珠儿姑娘跟那赵府小姐们比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拿赵府的姨娘待遇跟珠儿姑娘类比,这就是欺负人了。 第104章 这个秀才娘子她当定了 珠儿自然也是听懂了赵大口里的侮辱,但是她却不敢怒。虽然,赵府后来花的钱,至少有一半是她带去的财产,可是她那时候年纪小,便被吴氏哄骗了,说是帮她照管财产,待得她及笄后,与赵大公子完婚,便把府中中馈全部交予她。 谁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 这赵府的骗局还是个连环骗。在吃绝户这件事情上,赵府还真吃出了个花。 赵毅本是帽儿镇治下猫耳朵村的村民,但是自幼生得聪慧,相貌也生得不俗,便被家中给予厚望,赵家老小勒紧裤腰带供赵毅读书,不成想,这赵毅还真是争气,真给他考中了个秀才。 要知道,秀才的身份虽在京城或者是楚州这种州府地界是不值得一看,可是在这帽儿镇,尤其是猫耳朵村这种地方,秀才老爷可是不得了的荣耀存在。 且不说秀才老爷的身份可以为自家田地免去赋税,就算是考不上举人进士,凭借秀才的身份,也是可以谋得一份教书先生的体面工作的,这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来说,已经是翻天覆地的跨阶层了! 这赵毅虽然生得儒雅俊美,可却是个心思不纯的,他自知凭借自身才华也就止步于秀才身份了,他虽有些才华,可是才识有限,就这秀才也是吊稍尾才考取的,他知道自己未来最好的出路就是做个教书先生,可惜他已经见识到了同窗中贵人老爷的生活的纸醉金迷,他回不去了。 在他刚刚考取秀才时,也有一些富庶的同窗邀请他逛过明阳县的花楼,他很享受那样的生活,甚至觉得自己生来就该过那种被人追捧的人上人的生活。 他现在的夫人吴氏,就是当初他在明阳县考秀才的那段时间结识的一个暗门女昌妇。 那吴氏并不是明阳县的女支馆的女支子,她走上暗女昌的道路也很奇葩,她是由她母亲引上这条路的。 吴氏的父亲常年酗酒,没有酒钱时就殴打吴氏和吴氏的母亲,后来,为了谋取酒钱,吴氏的父亲居然带着酒友到自己家里睡觉。 不用提,也知道是来睡什么觉。 吴氏的母亲时年刚刚三十出头,虽然被生活磋磨去了青春的印记,却也有妇人的别样风韵。可是久而久之,这样的日子让吴氏的母亲受够了,因为总是如此,吴氏的母亲便染上了病。 于是,吴氏的父亲就把目光盯到了刚刚十三岁的吴氏身上。 按说,吴氏的母亲若有几分为母则刚的血性,就会誓死保护好女儿,或是带着女儿逃走。 可是,令人咂舌的是,不仅是吴氏的父亲把眼光盯到了吴氏的身上,就连吴氏的母亲看着渐渐抽条的吴氏,想的居然也是女儿可算是长大了,该由她顶替自己,让自己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于是,吴氏就这样被亲生父母推成了倚门、卖、笑的暗女昌。 而赵毅与吴氏的见面也颇具戏剧性。 那日,赵毅在品尝过了被富贵的同窗带去花楼上见识到的纸醉金迷后,同窗在酒过三巡后便纷纷每人搂着一个花娘进了包厢,只留下赵毅独自一人坐在饮茶室内干瞪眼。 同窗们请他吃酒,请他听曲儿,请他观舞,却不请他狎、女支。 夜已深,赵毅在花楼里听着楼上楼下各个厢房传来的靡靡之声,他的心头火被撩起,他感觉自己口干难耐,于是便倒了茶壶里的冷茶吃了几杯。 花楼的妈妈大概也看出来赵毅不会再消费了,便不再理会他。虽不赶走他,却也无人再来招待他。就连他把剩下的半壶茶水都喝完了也没有人过来为他续茶。 他怒急,想到自己好歹已经是秀才老爷了,这些带他来的同窗中,只有他一人考取了秀才,可是,他却在这里遭到了羞辱。 他听着这些厢房里传来的勾人心魄的声音,骂了一句真是有辱斯文,便离开了花楼。 赵毅不想回客栈,便沿着明阳县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散起步来。 明阳县平日里是有宵禁的,但是这几日是放榜日,知道有很多高中秀才的人要通宵庆祝,便特意解除了这几日的宵禁。 赵毅就这么走着走着走到了一个幽深的小巷。只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姑娘斜倚着巷口的墙壁对着他笑。月光下,这姑娘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清辉,巴掌大的脸蛋儿上一双杏眼脉脉含情。 于是,年轻的赵毅和年轻的吴氏相遇了。 那天夜里,吴氏把赵毅带到了自己的闺房,富有经验的吴氏引导着不谙此事的赵毅探索了生命的秘密。 男人总是难以忘怀自己的第一个女人,而且,吴氏是在赵毅遭受冷遇的时候出现的,吴氏给予了赵毅来自一个年轻姑娘的全部的温柔小意和热情。 于是,赵毅沦陷了。他觉得吴氏是这个世间最美的女子,也是他想穷尽一生去守护的女子。 事毕,赵毅尴尬的摸遍全身的口袋,找出了几枚铜板,满脸通红的递给吴氏。吴氏笑着从赵毅手心里拈起一枚铜板,吴氏把这枚铜板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这是赵郎予以妾身的定情信物吗?妾室可要好生保管了。” 吴氏找出一个红线绳,把那枚铜板穿起来挂在脖子上,又放到衣领里贴身戴着,一副视若珍宝的样子。 吴氏这番举动,赵毅哪里见过,他又哪里能扛得住,于是,赵毅对吴氏发誓,待得他回家禀告父母,便来迎娶吴氏过门。 彼时,单纯的赵毅并不知道,在吴氏得知他是从帽儿镇过来科考并获得秀才之名的学子时,吴氏就打算套牢他,这个秀才娘子她当定了! 至于自己那虎狼般的父母,吴氏早就想逃离他们的虎狼窝了,正好可以借着赵毅的手把自己救出去。 赵毅回到帽儿镇后,他发现,自己还是一切都太过于单纯了,他渐渐发现,自己秀才的身份可以为家中免去田地赋税,却并不能改变家贫的现状。 正在这时,帽儿镇上的商户林家向他伸出了招赘婿的橄榄枝。 第105章 此生无望 珠儿姑娘想到那赵毅回到帽儿镇后,因为其秀才身份而身价水涨船高,再加上他生得仪表堂堂,虽是农户出身,却因为家里是举全家之力供的他读书,所以是一天也没舍得让他下过田。 这赵毅就被养的细皮嫩肉,妥妥的一个文弱书生的形象。 那时候,赵毅想在帽儿镇找到一个私塾教书,或者是去哪个员外府上当西席也是好的。至于继续往上考举人,他不是不想,他只是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已经几乎没有能力再往前进一步了。 赵毅是个务实的人,这样务实的一个人却会对一个暗门女子痴情,倒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不过,这种奇怪的事是真的发生了。 赵毅倒是想过脚踏实地的教书,攒下一些钱就去向吴氏父母提亲,奈何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赵毅在稍稍攒下一点银钱的时候真的去了一趟明阳县去找吴氏,正巧那日吴氏的父亲也在,他见一个年轻书生来找自己的女儿,便见怪不怪的伸手到赵毅眼前。 赵毅愣住了,此举倒是让吴氏没脸了。她深知父亲是把赵毅当做她惯常来的那些想好了,每次十个铜板,这是吴氏的价钱,不贵,也不是特别便宜,刚好让她这一片街区的贩夫走卒和穷酸书生们能消费得起。 吴氏的父亲急等着这几个铜板去喝酒,见赵毅装傻,就气了:“这位书生,你来找我女儿做什么?” 吴氏的父亲见赵毅是个书生,才生生忍住了直接说出来要女票、资。 赵毅却没有听懂吴氏父亲的暗示,深深作揖行礼道:“伯父安好,小生姓赵,今日贸然登门造访,实属冒昧,小生心悦汝家小姐,打算择日请冰人上门提亲求娶。” 赵毅这番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把吴氏的父亲给整懵了。 “不是,你说什么?你来是要干什么?你想娶我家月娥?我没有听错吧?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 月娥是吴氏的闺名,吴氏月娥听到父亲的这番话,羞愤欲死。 赵毅见吴氏一脸苍白的踉跄了几步,心里更加心疼她,便继续躬身行礼:“伯父您没有听错,小生诚心迎娶月娥过门。” 他说的是迎娶,不是纳进门做妾。吴氏见赵毅如此说,是真的感动了,也不言语,只是依门落泪。赵毅见了,心疼的不得了,若不是顾及有吴氏的父亲还在场,他都要忍不住把人一把搂在怀中好生安慰了。 但是吴氏的父亲却像是打开了新的思路一般,他在心底暗暗算了一下自家女儿做这行还能做几年,而这些年,自己又要弓她吃喝穿戴要花费几许,算来算去还是把吴氏一把卖给眼前这个冤大头比较划算。 “你这书生,你想娶我家月娥也不是不可以,你也知道,我和她娘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也是靠月娥来养活,你若是把她娶走了就等于断了我们的生路。不若这样,你出五百两银子把月娥买回去,你做妻也好,做妾也罢,我也就不管了,一切都随你高兴。” 赵毅和吴氏听到五百两这个数目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寻常百姓家在乡下,粮食吃自家种的,二两银钱也就够一大家子买些油盐调料之类的过上一年,明阳县这样的县城,一户人家一年的嚼用也不过七八两,吴氏的父亲居然开口就是五百两。 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十两,赵毅也拿不出来。 吴氏的脸都白了,父亲这样等于直接是断了她逃离这个魔窟的一切可能性。 赵毅哆哆嗦嗦的开口:“五,五百两,太多了,我,我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啊?”吴氏父亲似笑非笑:“那你能拿出来多少?” 赵毅摸了摸袖子,他也就攒了半两银子。 吴氏的父亲见他不说话,便说:“要不这样,你有多少银子就先给我多少,月娥我先替你养着,等你攒够了银子,你再来迎娶便是。” 吴氏的父亲见赵毅捏着袖角不说话,他便自己上前从赵毅的袖子里搜出那半两银子拿在手里颠了颠,对女儿说道:“为父出去逛逛,给你们腾地方,你先招待招待赵公子。” 吴氏知道父亲定是拿着银钱去吃酒了,也知道父亲口中的“招待招待”是什么意思,头一次,吴氏对于自己做的这一行有了羞耻心,这是因为,赵毅说要娶她,她便把自己放在良家女子的地位上去考量此事。 最终,赵毅和吴氏趁着吴氏父亲出去的一天一夜,在吴氏的房间里相拥而眠,吴氏的母亲不知道是不是被吴氏父亲给截住了,居然也没有露面打扰他们。 待得第二日傍晚,吴氏的父亲满身酒气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猥琐的中年人。 吴氏父亲瞥了赵毅一眼,嘴角挂着不三不四的笑意:“哟,贤婿还没走啊。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筹备银子吧,要是实在筹不齐也没事,有多少都行,你来一次,月娥也不会让你空着手回去不是……” 赵毅怒急,却也无法回嘴。 赵毅指了指身后那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月娥,为父欠他一些酒钱,你还不快快领他进屋去替为父偿还一下酒钱。” 那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闻言,便用浑浊的绿豆眼色眯眯的上下打量着吴氏。 赵毅心知所谓的偿还是什么意思,但是见吴氏没有反抗的低头带着山羊胡子往里屋走,他也只能捏紧了拳头,无计可施。 第一次, 赵毅发现,自己虽然中了秀才,却并没真正的跨阶层。 赵毅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帽儿镇,他没有在私塾里寻到教书先生一职,原因无他,帽儿镇不算是大镇,读书的人家有限,一些富贵的员外家里一般会在自家设立家学,所以,镇上学堂里不需要那么多的先生。 赵毅只在东市的钱员外家里寻得了一个西席的职位,为钱家的两个嫡子和三个庶子开蒙。银钱倒是给的不少,一个月二两银子。 可是,这二两银子一月的工钱,赵毅还要分出一半贴补家里,这些年家里为了供自己读书,已经倾其所有,他不能不在有能力的时候回馈一二。 即使,他这二两银钱都能攒下,离吴氏父亲索要的五百两银钱还是差得太远。他和吴氏,看起来真是此生无望。 第106章 人祸 这日,赵毅正在给钱员外家的几个公子上课,便听得几位小公子的贴身嬷嬷们在廊下闲话家常,几人聊起了下月十五那天林府大小姐要设秀楼抛绣球招赘婿一事。 几个婆子在艳羡林府富贵,又唏嘘林府只得了两个嫡女,林府老爷与夫人感情好,不肯纳妾为林府开枝散叶,宁可为嫡长女招赘婿进门继承家业。 几个婆子八卦到底会是谁幸运能够成为林府的乘龙快婿,继承这万贯家业。 “要说,这林老爷倒是为女儿做的一手好打算,但就不知道会招到什么样的赘婿上门了,若这女婿是个好的,待得生下儿子,林府香火便算是有了接续,就只怕,这赘婿是个白眼狼,待得林府老爷夫人百年后,来个鸠占鹊巢,再接自己喜欢的美妾进门,至于今后家业到底是给姓林的孩子,还是给爱妾生的姓自家姓的儿子,就未可知了……” “就是就是,这种事,说书先生可没少讲过,什么招赘婿,要是一个不好,被谋算家产,再得个家破人亡的先例也是不少……” “这林府呀,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孽,居然没有儿子继承这万贯家业。” “听说,这林府和楚州城的那个皇商林府家是一脉,咱们帽儿镇的林府是楚州皇商林府的分支,这楚州林家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贵人老爷,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你想想,这总支出了事,这分支还能得个好?” “要不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富贵呀,能守得住几代,可真不好说呀……” 几个婆子说者无心,但是赵毅却听进了心里。 离下月十五还有二十日左右,他要想办法让林府大小姐的绣球抛中自己,这个林府赘婿,他做定了! 赵毅在心里暗暗发誓,月娥,你等我,我一定会接你到身边,让你做我明媒正娶的赵夫人! 赵毅使了一些银钱打听到了下月初,林府大小姐会去寒觉寺上香,他便特意制造了他和林大小姐的偶遇。 赵毅经过吴月娥一事早已不是不谙情事的少年,可林大小姐待字闺中多年,将将及笄,哪能看得清在感情一事中的人心和算计,在赵毅的精心布局之下,眼前这个谈吐优雅,风度翩翩的秀才老爷很快就俘获了林大小姐的芳心。 于是,林大小姐林蕊心特意在绣球招亲那天安排了众多家丁把赵毅护在中间,以确保赵毅一定会接到她抛出去的绣球。 林蕊心不知道的是,赵毅进入林家做赘婿不到半年,吴月娥就被赵毅派人悄悄的接到了帽儿镇,赵毅在西市的一处隐蔽的巷子里为吴月娥买了一个小院子,而吴月娥居然在此时已经挺着大肚子了。 林蕊心更不知道的是,他们林家千挑万选进府的赘婿不仅没有让林家香火延续下去,赵毅还买通府医丧心病狂的给林蕊心下药,让她失去了生育能力。林蕊心喝下去的每一碗调理身体助孕的药物,都是掺杂了红花和麝香的绝育药物! 这边林蕊心不能生,小院那边吴月娥却接二连三的生下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就这样过了五年,赵毅着府医使用药物把林府老爷和夫人的身体耗尽,让他们油尽灯枯的死去,并在半月之内让林府大小姐林蕊心“忧思而亡”。 至此,林府除了已经嫁出去的二小姐林语心之外,再无一人。 赵毅很快就把小院那边的吴氏母子四人接进了林府,又在雷霆万钧的手段下发卖了所有林府所有的忠仆。 从赵毅进林府做赘婿,到林府的门匾被摘下换成赵府,赵毅前前后后只用了不到六年,真真是把当初在钱家做西席时听到那些婆子的闲话家常给实实在在的演了一遍。 若赵毅对林家的算计只是止步于此,倒也只算此人卑鄙无耻。可是他接下来的算计让他更是枉生为人。 林府二小姐嫁的是明阳县郊的许家,许家是商户,算不得大富贵,但也是有一定的财富,别的不说,许氏商行在明阳县城内和周边乡镇拥有七八个铺子,且每个铺面的盈利尚可。 许氏商行做的是杂货生意,平时最多的生意就是把明阳县内各个地界不同时令的货品进行置换,赚取差价。 许家只有许士聪一个嫡子,林二小姐林语心过门后没有妯娌麻烦,婆婆也算是和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林语心过门后只诞下许珠儿一个女儿,便在坐月子时因产褥热过世。 林语心过世后,许士聪没有续弦,本想就这么守着一个女儿过活,谁知祸不单行,明阳县突然遭受了一场天灾,遇到了百年难遇的大雨,这场暴雨下了半月有余,冲毁了农田,冲走了庄稼,泡坏了民宅,也留下了洪灾过后的瘟疫。 许家在这场瘟疫中没有挺过来,除了许珠儿,当时是被姨妈接去帽儿镇走亲戚逃过此劫,许家上下所有人都染上疫病过世。 当时林蕊心还没有过世,但是她因为被赵毅下药,也缠绵病榻许久。林蕊心找来赵毅,让他发誓把珠儿留在林府好生照料。 赵毅闻言心中狂喜,一口答应。 林蕊心只道是自己觅得良人,可以为妹妹照顾遗孤,却不知赵毅的心中打算。 许府富贵不输于林府,且许珠儿是许家唯一的继承人,自己收留了许府遗孤,就等于接管了许府的万贯家财。 果然,赵毅把许珠儿留在了林府照料,就连林蕊心过世,赵毅接回吴月娥母子四人,把林府匾额换成赵府,赵毅也没有赶走许珠儿。不仅如此,赵毅还做主为许珠儿和他与吴月娥生的长子订了亲。 如此一来,虽然帽儿镇上下都在背后骂赵毅鸠占鹊巢把林府变成赵府,可是他又为自己长子定下了林府二小姐的遗孤,那么也算是另一种为林府延续香火的方式了。 林府大小姐的遭遇和二小姐夫家的遭遇只能说是天灾,谁又能说一句这是人祸?如果不是后来许珠儿找到了在疫病爆发当年,往许府水井中投递染上疫病之人用过的杯盏碗盘的下人,许珠儿还不会知道,许家上下被疫病灭门的惨案原来真的是一场处心积虑的人祸!而这场人祸的背后主谋,正是那为了将林家一脉斩草除根的丧心病狂的林府赘婿赵毅! 第107章 不按话本子出牌 赵大堵住小院的门,看着院中畏缩在珠儿姑娘身边的孩子们,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笑:“表小姐,你在大公子的好日子上赵府门前闹了这么一遭,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珠儿小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好日子?什么好日子?不就是赢得了狎、女支第一名的机会吗?也就是你们这烂到了根子的赵府当成是个好事儿。哦,也难怪,你们家如今的主母,就是女支子出身,她自然会对同行惺惺相惜。” 赵大闻言气得脸色铁青:“牙尖嘴利!你别在小的这儿逞嘴皮子功夫,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赵大对着身后跟着的家丁一挥手:“来人,带走!” 身后家丁欲围上去,又犹豫了一下:“管家,是都带走吗?” 赵大看着这满园大大小小的孩子,头疼的说:“都带走!斩草除根!” “等等!”珠儿姑娘看着身边的这些孩子说:“赵家与我之间的恩怨与旁人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祸及无辜。” “早干嘛去了?你招惹赵家的时候就没想到会给你身边的人带来祸殃吗?少废话,都给我带走!” “住,住手!咳咳咳……” 一阵艰难的咳嗽声从黑漆漆的堂屋里传来。 “喜妹,快去扶一下阿婆。” 珠儿姑娘听到里屋传来的咳嗽声,皱了皱眉头,赶紧吩咐喜妹去搀扶屋内的人。 喜妹很快搀扶了一个身着灰蓝色棉袄,头发灰白的老妪出来。这老妪浑浊的眼睛扫视了一圈院内的人,目光落到花娴身上的时候亮了亮,随即又转移视线,盯着堵住门的赵大。 “哟,我当是谁呢,咳咳,原来是赵大啊,你如今威风啊。咳咳咳……” 喜妹踮起脚给阿婆顺了顺背,阿婆这才堪堪止住了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赵大见到这老妪愣了一瞬,抿抿嘴,上前鞠了一躬:“王嬷嬷安好。” “你们都活得好好的,老身岂能安好?” “瞧您老说的,这是什么话……”赵大讪讪的答道。 “赵大,你如今出息了,可还能给老身留一条活路?” “王嬷嬷,小的哪敢为难您啊?小的老子娘都是您一手教出来的,就连小的也多亏您老的提携才有今日的好日子。” “不敢!”王嬷嬷冷着脸:“老身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就应该狠心看着你那老娘在破庙里生下你后和其他难民一起冻死,而不该一时心软让我家小姐收留你们一家三口进府!结果,为小姐和小小姐埋下了祸根!” 原来,这王嬷嬷是林家主母的乳娘,在大小姐招赘婿之后被夫人拨给了大小姐近身伺候。后来,林家遭遇连番变故,这王嬷嬷便失踪了。 王嬷嬷早就被大小姐还了身契,她不再是奴籍,所以。王嬷嬷失踪后,赵家也不能把她作为逃奴来处理,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谁知道,这王嬷嬷居然哪里也没走,就住在这帽儿镇,还守着珠儿姑娘一起。 “王嬷嬷,小的念待您当年对我们一家三口的救命之恩,不欲与您为难,您老也别与小的为难。” “怎么?你今天还想对老身无理?” “不敢,但是小的与您也算是各为其主。” 王嬷嬷闭了闭眼睛,她明白了,仅靠着当年的那点恩情,是不够让赵大放过珠儿姑娘了。王嬷嬷想了想,下定决心道:“赵大,你放走珠儿姑娘,我也不让你为难,老身随你走一趟,你就说,就说珠儿姑娘没有抓到,但是抓住了珠儿姑娘的嬷嬷,你让赵家拿老身出气也是一样的。” 赵大轻笑了几声,不屑的说:“王嬷嬷,不是小的对您无理,只是,您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您知道我们家老爷和太太拿表姑娘回去是要作何事您就想去替她?” 王嬷嬷还想说什么,珠儿按住她的手。 “赵大,你们老爷和夫人想抓我去作甚?” 赵大摇了摇头:“表姑娘啊,有些事,您还是去与我们老爷和夫人当面说吧,我就是个下人,只负责传达老爷和夫人的命令,其他的事情一概做不了主。” “若是我不去呢?” “好说,表姑娘要是不想去也可以,小的就只能把这院子里的孩子们抓回去替您受罪了。我看看这些孩子呀,啧啧啧,有几个长得还真不赖,尤其是这个红色斗篷的小姑娘,长得跟年画娃娃一样,小的听说,我们老爷早些年教过的钱家大公子,哦,如今也是钱员外了,他家的小少爷先天不足,正想找个童养媳冲冲喜,这小姑娘长得这么讨喜,钱员外定会合心意。” 花娴听到这火烧到自己身上,不由得有些恼火。她不怕这些家丁,侍墨就在外面的巷子里候着,只要她一声令下,这些家丁还不够侍墨一根手指头来对付的。 但是她还想找个借口能名正言顺的让珠儿和她待在一起,这样她才好慢慢去参透她在珠儿身上得到的神谕是什么。 “赵大,我警告你,这个小姑娘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她是进来问路的,你不要牵连无辜。再说了,你看她的穿着打扮,必定身份不俗,岂是你能得罪的?” 花娴没有想到珠儿居然会护着自己,原本她只想着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带走珠儿得了,现在,她倒是想帮一帮珠儿了结这此间事了。 花娴想了想,便开口问道:“珠儿姐姐,这赵家如此欺辱你,你打算如何处置?” 花娴的言语让赵大一行人听笑了,他们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样,直乐得拍大腿。 但是珠儿却认真的看了花娴半晌,问道:“你有办法帮我报仇?” “办法自然是有,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报仇?” “条件?”珠儿很爽快。 花娴:“……” 花娴心想,按照话本子,珠儿这样的弱女子不该是赶紧跪下向她表达感激涕零之情,并承诺只要能为她报仇,便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的报答恩情吗? 可是,她不按话本子出牌啊! 第108章 童年阴影不留了 珠儿语气冷静的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你既然可以帮我,那必定是有条件要谈。要不,你为何要跟我几条街找到我家?难道真是为了那几两被我扒走的碎银子吗?你很闲吗?” 珠儿瞥了花娴一眼,花娴顿时有一种此人“我做贼我有理”的既视感。 “我的确有条件。”花娴瞬间想到一个合理的借口,便笑嘻嘻的说:“我哥哥病了,他需要一个丫鬟伺候,我想让你去帮我照顾他一段时间,等我们投亲安顿好,便放你自由。” “为什么选我?” “因为,因为我看你得眼缘,我哥哥也定然会看你得眼缘。”花娴张嘴就来的扯谎。 “哦?那定是因为我给你留下了好印象?” “是啊。” “哼,”珠儿冷笑:“是我做贼时给你留下的好印象?” 花娴:“……” 院门口的赵大不耐烦了:“你俩搁这唠家常呢?” 花娴:“总之,你乐不乐意让我帮你?” “那喜妹他们呢?” 花娴脱口而出:“我可以给他们一笔钱,让王嬷嬷照顾着。” “哼,在这帽儿镇,他们既然已经被赵家盯上了,就是万万护不住了,给多少钱财都没有用。” 珠儿看向院中的孩子们,这些孩子一直竖起耳朵在听这些大人们的聊天,虽然花娴也是个小孩子,可能是她周身的气度让他们下意识的仰视花娴,所以花娴的言语,他们听的格外认真。 珠儿伸手摸了摸依偎过来的几个小孩子的脑袋,缓缓开口:“他们都是我和王嬷嬷这些年捡来的孤儿,他们的亲人们都不在了,若不是我和王嬷嬷给他们一个屋檐,我偶尔能想办法弄……弄来银钱给他们买点吃的,只怕他们早就不在这艰难的人世间了……” “姐姐……” “姐姐,珠儿姐姐……” “姐姐你不要走,珠儿姐姐不要离开我们……” “姐姐,我们不离开你……” 珠儿和孩子们抱成一团,孩子们哭的泣不成声,王嬷嬷也用袖角拭泪,珠儿拼命的咽口水,把眼中的泪意强行憋回去。 她很想哭,但是她绝不会在赵家的狗腿子面前哭。 “那……”花娴认真想了想:“要不,我让人安排他们去别明阳县里做学徒?让他们每个人都学一门手艺,男孩子嘛,将来做厨师,做木匠,做花匠,做账房先生什么的都可以,女孩子嘛,女孩子比较麻烦一些,人界现下也没有给她们太多做工的机会,要不,要不去绣房学刺绣,将来也可以做绣娘嘛。” 珠儿认真的听花娴为这些小乞儿做的打算,她也随着花娴列出的规划沉思,完全没有留意花娴话中的“人界”之说。 “阿刁,喜妹,”珠儿蹲下身与孩子们平视:“你们告诉珠儿姐姐,你们想不想去学一门手艺,将来虽然不一定大富大贵,却可以凭着手艺养活自己,再不用做人人喊打的小乞丐?” “姐姐,我想学手艺!” “珠儿姐姐,我想做工,我不想做乞丐。” “姐姐,姐姐,我们也想学手艺,我们不想做乞丐……” “成交!” 珠儿没有起身,而是转向花娴的方向与花娴平视。 花娴看着珠儿的眼睛,这目光中含着太多的情绪,有悲切,有不甘,有倔强,有不舍,有仇恨,有感激,也有一丝悲壮与绝望…… 花娴心下有些动容,她用胖乎乎的手臂圈住珠儿的胳膊:“珠儿姐姐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你定会让我的人善待这些孩子们,你以后也可以回来找他们。” “那,走吧。” “走?”门口的赵大就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走?你们走哪儿去?” “自然是去我想去的地方,难不成随你去赵府?”花娴嘴角含笑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她说什么?你们听见她说什么?这个小姑娘说,想去她想去的地方,我哈哈哈哈哈……呃……” 赵大瞪着眼睛倒地,不仅赵大,就连院子里围着的其他家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接二连三的倒地了。 “他……他们死了吗?” 叫喜妹的小姑娘颤颤抖抖的问道。其他孩子们或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或是捂住了比自己小的孩子的嘴巴,怕忍不住会尖叫出声。 门外传来马蹄声,侍墨牵着马出现的大门外:“妹妹,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再晚,公子该担心了。” “知道了侍墨哥哥,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来人!” 随着侍墨的言语,不知从什么地方跳出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劲装男子,男子对侍墨拱手行礼:“侍墨统领。” “刚刚娴姑娘的话可否听清?” “回侍墨统领,属下听清楚了。” “那便重复一遍。” 花娴知道,侍墨让这个暗卫重复一遍是说给珠儿姑娘听的,好让她安心。 暗卫闻言便重复道:“属下定当听从娴主子吩咐,安排这些孩子们去明阳县,给他们买一个小院子居住,让这位王嬷嬷与他们一道看顾他们,这些孩子们则按照各人的能力和爱好为他们寻得合适的学徒工学门能养活自己的手艺。等到了明阳县,属下再为王嬷嬷寻医问药,治好身体,等着将来珠儿姑娘回来与他们团聚。” 为王嬷嬷寻医问药是暗卫自己加上去的,他说这些话,实则是因为他受了感动,他们这些暗卫多半也是孤儿,他自己就曾经做过小乞儿,与野狗抢食,与其他乞儿争地盘,冬天冻得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四面漏风的寺庙里,寻不到草根和树皮,饿极了去扒观音土吃的罪他都遭受过。 当年若不是木家在四海之内寻找合适的孤儿收进暗卫营训练,只怕他早就死在一个不起眼的冬季了。 所以,当他听到花娴说要为珠儿好好的安置这些孤儿时,他是真的感动了。 “这……这些人,他们,是死了吗?”喜妹壮起胆子哆哆嗦嗦的问道。 “没有死,他们只是被暗器打晕了。”花娴笑眯眯的跟孩子们解释道。 她也是个孩子呢,怎么可能会当着其他孩子的面让暗卫去杀人呢。这种童年阴影,能不留还是不要留了吧。 第109章 熟悉又陌生 暮色四合之时,花娴一行人出了帽儿镇。 侍墨召来护送喜妹他们去明阳县安置的侍卫名叫木三。木家的暗卫,除了分配给每位公子贴身保护的侍卫会被赐予名字,其他的都是按照一二三四等顺序排列。 木三去买了两辆马车,一辆自己赶车,另一辆由那个大一点的叫阿刁的孩子赶车,虽然这两辆马车对十几个孩子和一个成年老人来说有点挤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木三没有直接雇佣车行的车马,以免赵家得知这些孩子的行踪。 珠儿和王嬷嬷并这些孩子依依惜别后,大家就在城门口各奔东西了。 花娴和珠儿共乘一骑,三人两匹马便朝着木少轴他们宿营的树林里赶去。 冬日的夜晚更加寂寥,天上没有月光,只有远远的几点星子的清辉洒在官道上,更显得冬日的萧条。 待花娴他们赶到树林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木少轴的马车已经从树林中赶到了官道上,侍剑和侍砚翘首以待的向花娴他们的方向焦急的等待。阿呆和天狗早就撒欢儿的迎上来了。 珠儿见到有一只大黄狗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倒也没觉得什么,但是当她看到后面跟着的居然是一只斑斓的大老虎,不禁吓得花容失色。 “老,老虎!有老虎啊——” 珠儿撕心裂肺的尖叫,把坐在她身前的花娴吓了一跳。珠儿见花娴的身躯猛然颤抖,还以为她也是被大老虎吓到了,便哆哆嗦嗦的说:“别,别怕,我保护你……” 花娴见她明明自己吓得要死,还是硬逼着自己把身前的花娴搂在怀里护住,便对她有了一丝动容。 “珠儿姐姐莫怕,这大老虎是我养的,它是不会伤害我的朋友的。”花娴柔声安慰道。 珠儿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啥?她听到了个啥?身前的这个小姑娘说这膘肥体壮的斑斓大老虎是她养的? “娴主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天狗可想死你了啊,阿呆也很担心你。” 大黄狗最先蹿到花娴的马前,围着花娴汪汪汪的诉说衷肠。 “行啦天狗,我买了好吃的糕饼,一会儿分给你和阿呆吃。” 花娴跳下马,揉了揉大黄狗的狗头,又伸手抓了抓大老虎的脖子。 花娴撸老虎的举动让珠儿再次惊诧。她早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不是一般人,一般人,谁会养老虎做宠物? 木少轴听到动静,便从马车里下来,苍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关切:“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遇到了麻烦?” 木少轴的目光越过花娴的肩膀看到了跟在花娴身后牵着追风的珠儿姑娘。 珠儿姑娘的目光从木少轴从马车里掀开帘子下来的时候,就盯在他的身上移不开了。 木少轴身着一袭浅蓝色锦缎棉袍,衣角绣有青竹,因为马车里燃有炭盆,木少轴并没有披着大氅。夜幕的星子微光下,木少轴精致的面容上染着一层朦胧的光晕,羸弱的身躯并未减色,反而为他添上一抹病娇的儒雅韵味,犹如谪仙般。 珠儿姑娘在心底赞叹道,好一个俊美的郎君啊! 珠儿姑娘自打双亲病逝后便被姨母接到林府,在帽儿镇长大,后来被算计家产赶出赵家后便混迹市井,惯常见过的大都是贩夫走卒,再加上帽儿镇地处偏远乡镇,如木少轴这种周身清贵且骄矜气度的翩翩佳公子,珠儿姑娘还真是没有见过。 木少轴见到珠儿姑娘的时候,心间仿佛有一根琴弦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拨动了一下,他突然心间一痛,这种毫无预兆的疼痛熟悉又陌生。 木少轴蓦的捂住胸口。 “公子,你怎么了?” 侍书见状立马扶住木少轴。 “公子,你可是身体不适?” 只一瞬间,那疼痛的感觉消失了,速度快点仿佛刚刚只是个错觉。 “无妨。”木少轴抬手制止了侍书,看向珠儿姑娘问道:“这位姑娘是?” “回禀公子,我叫珠儿,是公子的侍女。” 木少轴:“……” 侍书闻言则剑拔弩张:“什么侍女?我们公子从不使唤侍女!” 开玩笑,公子身边可是从来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这个花娴带来个劳什子侍女,到底是什么意思?她难不成是想把自己从公子身边赶走吗? “是这样的,”花娴眼角含笑上前:“我来解释一下吧,珠儿姑娘家住帽儿镇,她,她家里遭遇了一些变故,我见她身世可怜,又见她心怀狭义,便想请她帮忙照顾公子,护送我们去楚州,等到了楚州,珠儿姑娘是走是留,就但凭她的心愿了。” “娴姑娘一片好意木某心领了,可是,正如侍书所言,我从不用侍女……”木少轴看到花娴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祈求之色,便又改口说道:“不过,若是她有一手好厨艺,我倒是不介意这一路带着珠儿姑娘,为我们烹制膳食,也好为娴姑娘分担一些。” 花娴闻言松了一口气,木少轴不反对她带着珠儿就好。原本她还准备了一大长串的说辞来劝说木少轴,没想到他这么顺利的就答应了。 “如此,就谢过木四公子了。” 花娴拉着珠儿姑娘的手,热情的说:“珠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啊,这位木四公子,目前是我的金主,呃,就是,我之前帮过他的忙,他也就帮着我一些忙,护送我去一些地方。” 花娴并没有跟珠儿详说木少轴之前的身体状况,毕竟虽然她的神识拼命叫嚣让她把珠儿姑娘带在身边,但是在不熟悉她的人品状况的情况下,她还是不能把身边的人的信息全数告知与她。 木少轴对于花娴对自己身体状况的隐瞒表示很满意,他对珠儿姑娘颔首示意,便径直钻进马车里了。夜色渐浓,风也越来越冷了,木少轴的身体还是比较虚弱,这样的夜风他有些吃不消。 花娴拉着珠儿介绍完了所有的侍卫后,又召来了大老虎和大黄狗:“阿呆,天狗,这位珠儿姑娘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不可以吓唬她啊。” 大黄狗摇着尾巴表态:“放心吧娴主子,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大老虎虽然矜持清高,但也微微颔首,表示会给予珠儿姑娘一定的尊重。 于是,侍卫们把马车套上,还是木少轴自己乘坐一辆,大老虎和大黄狗乘坐一辆,珠儿则与花娴乘坐一辆,一行人趁着夜色在空荡荡的官道上继续往前赶路。 第110章 一步之遥 马车的晃荡中,木少轴睡着了。虽然外面寒风凛冽,但是木少轴的马车内部装潢考究,光是带有烟雾通风口的放炭盆的暗槽就有三个,这让马车内温暖如春。 木少轴梦到了自己身着一袭洁白的泛着清辉的长袍,光脚走在一片由白云铺就的道路上,道路的尽头有一个同样身着洁白的泛着清辉的长袍的身姿妖娆的女人。那个女人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脸,却在心底知道,这是个容色清丽的美貌女子。 “玉柯!” 木少轴听到自己的口中唤出这个名字。 那个被自己唤作玉柯的女子闻言转身,就在他即将看到玉柯的脸的时候,一阵薄雾飞过,挡在玉柯和自己的中间。木少轴见到一只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从薄雾中伸出,那只手似是想要自己抓住它…… “玉柯,你怎么不过来?” 木少轴想去抓那只手,可是无论他怎么往前走,他与那只手都隔着一步之遥,那是他无法跨越的一步之遥。 薄雾中的纤纤玉手开始挣扎起来,那只手仿佛带着语言,在催促木少轴快些拉住它。 “玉柯!玉柯!玉柯……” 木少轴大喊着从梦中惊醒。 侍书像一个影子似的一闪身就进了马车,他见木少轴满面苍白的流着冷汗:“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是梦魇了吧?” 侍书从马车的隔层抽屉中翻出干净的棉帕子为木少轴擦汗,他还想像以往那些年月一样伸手掏到木少轴的背后去擦汗,木少轴抢过他的帕子,淡声说道:“我自己来吧。” 侍书目光微闪,轻声说:“公子以前这种事都是小的来做的,怎么如今……” “以往是我身体不便,日后,这些事就不用你帮我做了。”木少轴瞥了侍书一眼,知道他心中失落,但他并不想宽慰他。 木少轴以前那些年月,身体的自由被禁锢在病躯中无计可施,但是他从未适应过自己的身体由另一个人去掌控,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贴身小厮,他身体的一些地方,他还是不想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去碰触。 侍书有些受伤,果然公子渐渐的不再需要他了……早知道,还不如…… 侍书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居然会想让公子不要被治好,只有公子继续瘫着,他才能时时刻刻的依赖自己…… 花娴疯跑了一天实在是真的累了,一上马车便躺着睡着了。 珠儿打量着自己乘坐的这辆马车,从外表看,这只是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若说非要找出有什么不同,无非是比别的马车车架稍微大了一点而已。可是,珠儿踏进马车后,却发现自己想岔了。 这马车内部的构造不能用奢华来形容,因为真的没有什么太多华丽的装饰,可是,以珠儿混迹市井多年的眼光来看,这辆马车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内部构造的实用性设计实在是精巧。她们一进入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这绝不是放一个暖炉能做到的。 珠儿家以前好歹也是富裕商贾之家,她家的马车虽然也很宽大,但是也顶多在内部做一些减震作用,再多几个夹层在车壁上,放一些糕点茶水之类的。可是自己眼下乘坐的这辆马车,里面也有一些夹层放糕点茶水,但这些却是可以层叠悬挂的,尽可能的把车厢内的空间最大化的使用了。 更让她惊叹的还是那放炭盆的防火木槽,一辆马车可以放置三个炭盆,不仅如此,居然每个木槽还设计了一个通风口,以防炭火的烟气会熏入马车内。 怪不得这辆马车内部会如此温暖。单就这些设计,就可以估算出这辆马车价值不菲。珠儿猜想,可能不止她和花娴乘坐的这辆马车如此,只怕那位木四公子和那两只动物乘坐的马车也是如此的设计精巧。 珠儿猜想,这个硬要带着自己的花娴小姑娘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她为什么一定要带着自己呢?从今天那位木四公子的反应,珠儿姑娘已经能够确定,花娴不是想要给木四公子找来一个侍女,花娴就是单纯的想找个借口把自己带在她身边而已。 珠儿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便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 珠儿在半梦半醒中又给这辆马车的内部构造加了一条,面积够大,她和花娴并排躺着都不显挤。 珠儿随着呼吸沉稳均匀下来,便渐渐发现自己地处一处恍若仙境的地方,那里一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白云,除了白云以外,再没有任何景物。 珠儿看到自己身着一袭洁白的泛着清辉的长袍,长及脚腕的秀发居然是银色的,用一条白色的丝带松松的捆绑着。珠儿光着脚,脚底下的触感是软绵绵的,她试着走了一小步,发现脚下的白云并不会陷进去,触感果然是刚刚立着那处的软绵绵的感觉。 她正想继续试一试脚下的柔软,突然,身后有人喊她:“玉柯!” 珠儿听到这个名字心弦一颤,玉柯?这是在叫自己吗? 身后的声音又想起了:“玉柯,你怎么不过来?” 珠儿转身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叫……叫这个名字,这个玉柯,会是自己的名字吗? 突然间,刚刚还白茫茫一片的狂野飘起了朦朦胧胧的雾气,一团薄雾升到了她的眼前,透过薄雾,她只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轮廓在朝自己伸着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显然是一只男人的手。 “玉柯,你怎么不过来?” 那个男人还在唤她。珠儿迟疑的伸出手,她的手穿过了薄雾,她想往前走,可是,无论她踏出去几步,那层薄雾都会笼罩在她的脸前,穿不过去,也挥不散。 对面的那只男人的手显然很是着急,在空中挥舞着想来抓她的手,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他们之间都总是隔着一步之遥,永远跨不过去的一步之遥! “玉柯!玉柯!玉柯!玉柯……” 珠儿在这个呼唤中惊醒了。 马车还在继续往前走路,车厢节奏均匀的晃荡着,身边的花娴睡得正酣,珠儿一头薄汗,后背已经微微汗湿。 珠儿掀起马车帘子一角向外看去,无边的黑暗中,远远的几颗星子稀疏的散落在夜幕中,寂寥而又清冷。 第111章 产业链 丽水城,倚香楼的诗茶会终于选出了一名魁首,是来自于歙州明阳县治下的帽儿镇上的赵家大公子。这位赵大公子名唤赵光祖,从这名字也可看出他父母对他的期待。 赵光祖能够得到诗茶会的魁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确有几分才情,更重要的是他的家族花费巨资帮助他买到了历年诗茶会的好诗文,包括历年来诗茶会出题的所谓题库,无非也就是会出自哪些典籍,但是这些典籍要是想在短时间内读完也是不大可能的,这就需要花钱找人去帮读这些典籍,并从中押题。 俗话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产业链,这不,倚香楼的诗茶会才举办到第六年,靠着“押题”为生的人已经能够置办起宅子了。 这“押题”可不仅仅是在比试之前给购买的人出一些小册子,当然,在比试前才花钱买册子的人也大有人在,但真正能够有资格闯进最后几轮的,却是至少提前一年就为除夕之前的诗茶会做准备了。 想送自家子弟参加诗茶会的人,会在丽水城给自家子弟置办宅院,送到所谓的“诗茶会书院”去读书刷题,若是家世尚可者,还可以得到往届的魁首亲自指点。 若说这些富贵公子们在诗茶会准备中的花销仅仅止步于此,那就太不了解丽水城诗茶会这个产业链了。倚香楼会配合“诗茶会书院”,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派出花楼内最有才华的姑娘,也就是会在诗茶会上的某一轮做考官的姑娘们出来与这些才子们举行文会。 这文会的门槛倒不是很高,只需要纹银十两就可以买到入场资格,不过,如果才子们愿意出到五十两,就可以得到机会与其中的一位姑娘单独“以文会友”,最后还会有一个竞价环节,出价最高者,可以用抽签的方式从当日出席文会的姑娘们中间随机抽取一名与自己“彻夜长谈”。 倚香楼之所以不让所有参加文会的姑娘都能被学子们得到“彻夜长谈”的机会,而是采取抽签随机选择的方式无非就是想造成两个效果:一则是奇货可居,二则是增加神秘感。 有一说一,倚香楼的这种操作,使得其年底举办的诗茶会更加具有期待性,也把这一年一度的诗茶会做成了可以持续一年产出的长线生意。 当然,这都是从表面的商业角度来看的。 实则,倚香楼之所以如此这般,还是为了能够筛选出一些出身富贵,但不够权贵的子弟儿郎们。至于选出来的儿郎们是为何般,那就与倚香楼幕后的操作者有关了。 虽然倚香楼在表面上看来是丽水城城主所开,但是实际上,倚香楼背后的那个人却是合王。虽然城主谢衡并不想与合王牵扯太深,但是他在往合王治下的花楼送姑娘的时候出过人命,且牵涉的还是朝中重臣的子弟,合王帮谢衡摆平了那件事,从此,谢衡只得捏着鼻子为合王做了一些事情。 但是合王却对谢衡不是很满,他要的是谢衡完全的归顺于他,而不是像这样有所保留的与他合作。 袁昱青和公孙白在丽水城的这些时日,也慢慢的查清了这些,袁昱青在第一时间把查到的消息迷奏给了官家,得到的回复是先不急着去青州,暂且留在丽水城探查合王的其他计划和企图。 合王并不是个安分的人,合王是今圣上的七皇叔,比当今圣上年长十岁。当年先帝登基的时候,合王才五岁。 合王的母妃只是个不起眼的宫妃,合王成年后被封到河东路,府邸建在并州,并州虽不是特别苦寒之地,但也并不富庶。合王就藩后倒是安分,从未听过他心存不轨之志,如今看来,传言皆不可信。 这合王不在自己的封地,频频出现在江南路治下的宣州,又盘桓在宣州治下的丽水城,但不用揣测其居心,但凭藩王擅离属地,私下勾结朝臣,就是死罪。 不过,当今圣上刚刚登基不久,还没有根基还没坐稳,再加上西北部外族的蠢蠢欲动,眼下虽然知道合王生变,但是也只能徐徐图之,暗中调查,再想办法除掉合王。 袁昱青叹了口气,这大宋虽表面看起来花团锦簇,四海升平,实在是内里已经慢慢腐朽,各方势力盘桓,世家大族不可小觑,藩王属地也是各有心思,内忧外患全部掩盖在表面的繁华安定之下。 当今圣上也难啊。用袁昱青这个西川路宣扶使去密查青州之事,也是无奈之中的选择。他可用的自己人不多,而像袁昱青这样既好用又放心的更不多,所以圣上既然命令袁昱青在丽水城暂且盯着合王的一举一动,那么青州的通敌叛国之事就只能先放一放了。 一个是内忧,一个是外患,皇帝这个位置也属实不太好做啊。 再说回丽水城倚香楼的诗茶会这个产业链,养肥了一大帮相关行业的人士,就连跟着诗茶会的公子们在外场兜售一些瓜果茶点的小生意都能挣得养家糊口之钱。还有一些心思活络之人,让自己的娘子和姑娘做一些与诗茶会相关的好彩头寓意的小物件,居然也能在各个大小集会上抛售一空。 如此一来,丽水城上上下下不仅没有人会鄙夷诗茶会是由一个青、楼发起的,还会自觉的维护丽水城的诗茶会,毕竟,这个产业链可是关乎着很多人的吃饭问题的。 这一届倚香楼茶诗会的魁首赵光祖赢得了众多羡慕的目光,当众多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时,合王在丽水城郊外的城主别院内也收到了关于赵光祖的所有信息。 “居然只是个小小的商贾之子?还是靠吃绝户起家的?” 合王依旧在逗弄着那只少城主谢琰新送来的鹦鹉,语气不咸不淡。 “那要不,小的便让人弃了这届的魁首,不派人单独与他接触了?” “理由呢?” 合王转身把鹦鹉从肩膀上摘下来放到笼子里,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鹰钩鼻子在光影下显得更加阴翳。 那个传递消息的谋士脖子一缩,暗暗的揣测着合王的意图。 “不用猜想本王的心中想法,说说你自己的见解。” 合王的语气让谋士猜不透合王的心情,那谋士心里更加胆怯了。 第112章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谋士在心里稍微揣度一二便恭敬的跪下硬着头皮开口道:“小的是担心,如此背信弃义之人,若是为主子所用,只怕昔日遇到选择的时候会背刺主子一遭。” 合王淡淡的点头道:“于先生说的有理,起来吧,这里也没有外人,于先生不用动不动就下跪。” 于先生背后的衣襟都被冷汗浸湿了,合王此人心思深沉,性情阴翳,且脾气捉摸不定,喜怒无常,时常会因某句看似平常的话语打杀身边伺候之人。 于先生说不怕是假的,但是他没有选择,他的家人都在合王的手里,自从当年他被合王外表伪装的爱惜人才、礼贤下士的外表蒙蔽了,特意赶去并州投奔合王后,他就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于先生一则是没想到合王居然如此阴翳狠辣,二则是没想到,合王竟然暗存着谋反之心。 于先生正准备告退之时,合王淡淡的开口:“见利忘义之辈,在利来之前折断他的獠牙即可。” “啊?”于先生猛然间没听明白合王的意思,再一品味,便明白了,于先生躬身行礼道:“属下懂了,属下这就去安排人与那赵光祖接触,属下会提前把赵府一切命脉捏在手中,以防那赵家狼子野心。” “嗯。” 于先生又行了一礼,便小步子退至门口,再转身离去。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狼子野心!”那鹦鹉不知怎么的,居然新学会了这一句话,便在笼子中得意的跳来跳去,反复学舌。 合王拧眉看向鹦鹉,眸光中情绪不明。 且说那日公孙白和水沅沅在倚香楼外面临水的那面隐蔽处发现了娇红姑娘着深衣搭乘软梯悄然下楼后,便悄悄尾随着娇红姑娘。 只见娇红在街上七拐八绕后,去了一户不起眼的小院便不见了。 公孙白和水沅沅攀上那个小院子的围墙,只见里面的堂屋灯光大亮,有一个年轻的小娘子在给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女娃娃喂饭。 娇红推门进去时,那个年轻的小娘子忙迎了出来:“娇儿,你怎地又来了?不是让你不要轻易的过来找我吗?要是给人发现了,你可如何是好啊?” “青柠姐姐,你放心吧,今日倚香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诗茶会的比试上,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不见了。” “你呀,千万不要大意了。” “放心吧青柠姐姐,眼看就要过年了,我给你送些银钱来,你好去购置一些年货,也给囡囡买身新衣服。” “娇儿,你攒下些银钱也不容易,就不要再为我破费了,我,我可以多接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儿,虽过不富裕,但是养活囡囡也是够的。” 青柠说着说着,许是在院子里呛了风,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 娇红心疼的给她顺了顺背,赶紧扶着她进屋去。 公孙白和水沅沅对视一眼,便从墙头上下来了。 公孙白对着暗处打了个手势,一个黑衣人如鬼魅般降落在他的面前,水沅沅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来。 “属下拜见家主,家主有何吩咐?”黑衣人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在公孙白面前。 “去查查那个小院里的叫青柠的娘子与倚香楼娇红姑娘的关系。” “是。” 黑衣人行了个礼,便飞身一跃,消失在夜幕里。 水沅沅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半晌后,水沅沅和公孙白一前一后的走在丽水城略显空旷的大街上时,用掩饰不住的带着羡慕之情的口吻说道:“公孙暗卫营,果然名不虚传!” “你这语气咋听起来酸酸的?” 公孙白瞥了水沅沅一眼。 “谁酸啦,我只是有点羡慕而已,我要是有一支这样的暗卫营,那么就谁也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了……” 水沅沅神色黯淡,语气中有浓浓的化不开的落寞。 公孙白也不接这话,只是看向丽水城街边的各种年味十足的装饰品,说道:“快过年了。” “是啊,快过年了,又是一年……不知道,我还能像现在这样的陪在昱青哥哥身边多少时日?不知道明年今日,我又会在何方?” 公孙白闭了闭眼睛。袁昱青和水沅沅明年这个时候会怎么样,他是知道的。 他之前为袁昱青和水沅沅推演了一卦,非常的不妙。他在卦象中看到了一些画面,这些画面他不可直接告知于水沅沅或者袁昱青,因为,天机不可泄露。即使他是神,他也不可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去透露这些天机给凡人。 公孙白看到,就在这个除夕夜当天,水家的人会从京城来到丽水城接水沅沅回京。 来的人居然会是水家大爷。水家大爷一向不会牵扯这些小辈之间的事情,可是他为了能顺利的带回水沅沅,居然亲自出马了。 公孙白猜想,水家大爷之所以会亲自来,一定是因为合王。 水家,应该是投奔了合王! 水家领回水沅沅,是为了刺激袁昱青。 在公孙白从推演的画面中看到的景象是:水沅沅被捆绑着手脚,嘴里塞上帕子押着进了马车。 水沅沅不是好好的跟着水家大爷回去的,而是被绑起来塞进马车带走的,这对于袁昱青来说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水沅沅是袁昱青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孩子,是他长姐袁念晴临终前对他托孤留下的血脉,这个粉糯糯的小团子实际意义上是被袁昱青一手带大的,他看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学会走路,看着她长出第一颗牙齿,看着她背诵第一首诗,看着她会做女红了,看着她渐渐的不屑于闺阁女子的爱好而迷上了习武,看着她习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看着她为自己学会了脸红,看着她对自己……表白…… 公孙白在推演中看到,水沅沅被水家大爷强制带回京城时心存了死志,而且水家大爷没有藏着掖着水沅沅的这份死志,不仅不藏着,他还故意让袁昱青看到。 水家大爷是在用水沅沅逼迫袁昱青忤逆圣上而私自回京! 公孙白推演至此的时候,就没有忍心再往下看去,一则是他窥见了太多的天机于他这副凡人躯体是难以承受的,二则,他不用看,也知道袁昱青的选择。 袁昱青不好眼睁睁的看着水沅沅去死,而结果,只可能与他们生生世世一样,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第113章 下一剂猛药 公孙白闭了闭眼睛,虽然他下凡之前,白龙天尊给予了他特殊的法力用来保护他带着完整的神格下凡而不至于让凡人身躯无法承受,所以他即使窥探天机也不至于被天道反噬。 但是他没有想到窥探天机的后果不是天道反噬,而是他的情绪被这些凡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所牵动,原来,神,也是会动情的。 公孙白看着一边走一边踢着脚底下小石子的水沅沅,想到水家大伯估计已经在动身赶来丽水城的路上了,袁昱青这一世的氐土貉星宿神罚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沅沅姐……”公孙白心念一动,想试试看能不能从水沅沅这边打开一个缺口。 “怎么了阿白弟弟?” “沅沅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水沅沅见公孙白一脸的严肃,便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态,脚下的小石子也不踢了。 “阿白弟弟,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这样子怪吓人的。” “水姐姐,你喜欢袁大人吗?” “啊?” “我说的,不是对小舅舅的喜欢,而是,一个女子对男子的喜欢。” 水沅沅被问住了,虽然她惯常是大大咧咧的一个姑娘,但是被一个少年这样追问,不禁羞得脸红耳赤。 公孙白见水沅沅的神色心下已经明了,便打算开门见山:“水姐姐,如若水家来人要带你回京城与那木家四公子成亲,你当如何是好?” “我……我是断然不会嫁给那什么病秧子木四公子的!” “是因为木四公子身体孱弱吗?” “并不是,而是……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任何别的男子的!”水沅沅跺脚,连脖子和耳朵尖都红透了。 虽然公孙白才十一岁,可是他身量很高,再加上性格沉稳,少年老成,使得公孙白看起来也有十三四岁的感觉。 在人界的这个朝代,十三四岁就可以说亲了。虽然水沅沅并没有把公孙白当成少年郎看待,只是当他是个小屁孩弟弟,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与公孙白公然谈论自己要嫁的夫婿。 公孙白也知道如此与水沅沅谈论此事并不大妥帖,可是他没有选择了,跟袁昱青那个榆木疙瘩脑袋谈吗?能谈出个什么章法? 若是袁昱青能够轻易转圜头脑,水沅沅也不至于跟着他走访了那么多城池还要被他劝着回京城完婚。 “若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够和你小舅舅……哦,跟袁大人成婚,沅沅姐你愿意吗?你会害怕世人的眼光吗和非议吗?” 水沅沅没想到公孙白会这样直白的问她,她愣住了,但是她也顺着公孙白的话认真想了起来。 公孙白见她一会儿思索,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温柔的抿嘴笑,知道她必是在想象她和袁昱青婚后的场景。公孙白没有打扰水沅沅,他留给水沅沅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许是众多人流被倚香楼的诗茶会所吸引,所以在他们行走的这条街道并没有什么行人。公孙白和水沅沅踏上一座石桥,桥的两侧是挂着各种灯饰的栏杆,桥下的内河里偶尔会有一些小船划过。寂静的夜晚能听到船桨划过水面的波动声。 他们行至桥中央,水沅沅停下脚步对着内河发呆。公孙白便安安静静的立在水沅沅的身边不言声。 良久,水沅沅叹了口气:“昱青哥哥不会答应娶我的……” 水沅沅的回答在公孙白的意料之中,公孙白淡淡一笑:“沅沅姐不试试怎么知道?” “怎么试?是直接问昱青哥哥要不要娶我吗?我都能够想象得到他会怎么回答。他会拧着眉毛说,不要胡闹,我是你的小舅舅。他还会说,他对我好是因为他答应了我娘要保护我。他还会说他对我无男女之情,从头到尾他都是拿我当小孩子对待……” “不若,我们去试上一试?” 水沅沅转身对着公孙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目光,不禁有些恼怒:“我为什么要去试?是给你机会看我笑话吗?” “沅沅姐,我怎么会笑话你呢?你看,这条水路,当日我们刚刚踏入丽水城的时候,娇红姑娘她们的画舫就是从这条小河道驶过来的,再过几日,这套内河画舫中下来的人,将是要带你回东京的人。”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水沅沅闻言大惊失色:“水家的人远在京城,他们又是如何知道我人在丽水城?” “他们如何知道你在丽水城,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但是我可以回答你另一个问题,沅沅姐,你刚刚不是赞叹过,公孙暗卫营果然名不虚传吗?” 公孙白自然是不会告诉水沅沅这是他推演出来的,他身怀神迹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那怎么办?要不,我去告诉昱青哥哥我们赶紧逃吧,明天一早就走,不,今晚就走!” “袁大人奉圣上密旨在丽水城探查合王一事,你猜,他会不会抗旨?” “那,实在不行,我自己走!我去下一个城池去等你们。” “沅沅姐所说的下一个城池是那个城池?” “歙州,对,我记得我们说过,我们要去歙州,这丽水城远不是我们一定要来的地方,我们也是前往歙州才会途经此地。” 公孙白想到花娴在卦象中的新动态,笑了:“沅沅姐,歙州我们不用去了。至于下一个地方去哪儿,我现在不知,我相信袁大人现在也不知。我们要去何处,可能要看合王如何作为了。” “那怎么办啊?要不,要不你能不能借给我一个暗卫,或者把你们暗卫之间互通消息的口令告诉我,我给你们留下标记?我还可以……” 水沅沅越说声音越小,她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了,公孙暗卫营千年来只有公孙世家的历任家主才可以命令和使用,她怎么能开口向公孙白借用公孙暗卫营的人呢? 公孙白温和的笑了,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姑娘的心绪已经混乱了,她在凭着仅存的理智在保持着表面上的理智。公孙白也因此对水沅沅有了更多的欣赏,这个姑娘并非鲁莽之人,她虽率真爽快,但是她也是个极其知分寸的人。 袁昱青对她教养的不错! “沅沅姐莫怕,你若不想跟着水家回东京,我自会全力助你,只不过,我们可能要下一剂猛药了……” 第114章 退路 水沅沅听到公孙白说到“要下一剂猛药”,吓了一跳,水沅沅惊恐的看着公孙白那张人畜无害的俊颜,话都说不顺了:“你,你你,你怎么敢,你竟然,竟然想给袁大哥下药……还是下那种要……” “下哪种药?”公孙白闻言有点懵。 水沅沅被臊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但语气却带有一丝严厉的批评公孙白:“你,你小小年纪,跟谁学得这些阴私招数?你只想着给昱青哥哥下药,你可想,这样会毁了他的清誉,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能容忍自己被如此折辱……” 水沅沅越说越激愤,身躯不禁抖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吓的。 公孙白见此,才渐渐反应过来水沅沅说的“那种药”是“哪种药”了。 公孙白又气又笑:“沅沅姐你想什么呢?亏你还是大家闺秀,这种腌臜的手段我可是学不会的。” “那你,那你不是说,要给昱青哥哥下一剂猛药吗?” “袁大人啊,他的病得下心药,医治好了他的心,他才能够敢于面对和沅沅姐你的感情。” 水沅沅闻言眼睛一亮:“阿白弟弟,你的意思是说,昱青哥哥他,心里有我?” “那是自然!”公孙白很肯定的说:“我不仅知道袁大人心里有沅沅姐,还知道,他对沅沅姐的感情不比沅沅姐对袁大人的感情少一分一毫!” 水沅沅闻言,扭捏的半侧过身体看向水面,她略带扭捏的用手指绕着衣角,羞涩的问道:“阿白弟弟惯会瞎说逗我开心,你又如何知道昱青哥哥心悦与我……” “总之,沅沅姐只要说想和袁大人在一起,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水沅沅转身望着公孙白的眼睛,见他是一脸认真,莫名的,水沅沅觉得七上八下的心可以放下了,虽然公孙白只是个十一岁的少年,但是水沅沅就是知道,这个少年做出的承诺,必然可信! “沅沅姐,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想必明日就能知道娇红姑娘偷偷摸摸探访的那个青柠娘子是谁了。” 水沅沅和公孙白回到他们落脚的小院子的时候袁昱青房中的灯还亮着,听到他们进院子的动静,袁昱青推门走了出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袁昱青的语气中既有责备又有关心。 “袁兄,我们今晚居然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没准会对查出合王一事有突破。” “哦?那进我房间说吧。” 一虎给几人奉上了茶点,便默默退下了。清风被公孙白派出去部署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回来。 公孙白想到自己部署的那件事情,看着桌前正在给袁昱青斟茶的水沅沅,嘴角不禁挂起了一抹姨母笑。 水沅沅把他们逛到倚香楼临水的那一面僻静处看到娇红姑娘身穿黑色兜帽从软梯悄悄爬下来去探访一个叫青柠的小娘子的事情说与袁昱青听。 袁昱青听后沉吟片刻:“这个青柠小娘子看情形也是和娇红姑娘从一个地方出来的。” “一个地方?倚香楼吗?” “非也,”袁昱青摇摇头:“这倚香楼的姑娘是从各地搜集来的姑娘,但是我让一虎去查探了,这些姑娘要么是从小就被楼里面收了的,一点点培养起来,要么是从别处收来的,从别处收来的也非为两种,一种是穷人家卖儿卖女,或者是大户人家发卖了的侍女。但是,唯独娇红姑娘,这几点都不占。” “那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水沅沅吃吃笑着说。 水沅沅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论多么严峻的形势压迫下,她都能从中找到乐趣来说笑,她的这种情绪很能够感染人,再加上她明媚的笑容,即使是沉重的气场也能够被她挥散几分。 袁昱青见水沅沅喜欢吃盘子里新买的几样糕点,便把点心盘子往水沅沅面前推了推,接着说道:“娇红姑娘是被送来的。” “被送来的?被谁送来的?” “一虎还没有查出来。”袁昱青看着公孙白:“不知公孙老弟可有收获?” “清风也没有查出来娇红是被谁送进倚香楼的,就连她从哪儿送来的都不知道,娇红姑娘没有口音,她说了一口很标准的丽水官话。这估计也是特意被培养的。” “是的,这个娇红姑娘被送进倚香楼就凭着琴箫双绝夺得了那一年的花魁的名号,送她来的人似乎就是冲着让她得花魁来的。” “而且,”袁昱青接着说:“这个娇红姑娘是个淸倌儿,她有很大的自由,就连听曲儿的客人也可由着娇红姑娘的心情来选择。” “那么,这样的一个绝色美人儿是为什么样的人准备的呢?” 室内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答案——合王! “所以,你们今晚的发现是个很大的突破,要想摸清娇红姑娘的来路,这个青柠娘子一定很重要。”袁昱青道。 “娇红姑娘当日在我夜闯王府的时候还为我打过掩护呢,我当时还以为她是你们安排的人,没想到居然不是。”水沅沅道。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一开始我猜想娇红姑娘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后来发现不是,她只是知道远远是混进去的,至于远远的企图,娇红姑娘不知,但是若是她只是单纯的好心吧,我觉得说不过去。”袁昱青道。 “退路吧。”公孙白半晌未开口,开口便一语惊人。 “什么退路?”袁昱青和水沅沅异口同声的问,问完后又因为彼此的默契对视一眼,再不好意思的别开目光。 公孙白在心里叹气,你俩搁这干啥呢? 玩感情猜猜猜吗? 我都替你俩着急! 公孙白接着道:“我猜想,娇红姑娘定是掌握着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她知道这个秘密的后果一定是她承受不起的,所以,她在给自己找退路。她不一定知道沅沅姐的身份,但是一定能猜出来沅沅姐的立场,所以她向沅沅姐示好,是希望有一天狭路相逢时,自己能够被放过一马。” 袁昱青闻言眸光一亮:“公孙老弟分析的十分有理!那这个娇红姑娘眼下应该就是我们的突破口!而青柠娘子则是娇红姑娘的突破口!” 正说着,院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虎的惊呼:“清风?清风你这是怎么了?” 屋内几人闻言急忙奔出来,只见清风倒在院中,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第115章 出城 袁昱青拧眉看着公孙白和一虎把清风扶到房内,心道,只怕这个院子是住不得了。 一虎虽然作为侍卫,对受伤的事情司空见惯,但是见清风一身的血也不禁有些心肝颤颤,觉得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怕清风更加痛苦。 虽然清风嘴很碎,还损人不自知,开玩笑的段位也很低,可是不知不觉的随着几个月的相伴,一虎居然习惯了清风时常在自己身边不着四六的碎碎念。 一虎红着眼眶想去解开奄奄一息的清风的衣带,公孙白抬手制止:“一虎,你去守着你家公子和姑娘,清风这边有我。” 一虎闻言也不坚持,清风能被伤得如此重,可见遇见的对手也不寻常,这个时候他得提高警惕守在公子和姑娘身边。 待一虎关上房门,公孙白便起身行至桌边,径自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淡淡的开口:“好了,一虎走远了。” 清风闻言一咕噜坐了起来,再也不复刚刚奄奄一息的模样。 “公子,接下来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我们是不是今夜就离开这个小院?” “明日一早吧,现下城门关闭了。” “是。” 清风想了想,又挠挠头:“没想到,一虎这家伙居然这么关心我,公子,刚刚我不敢睁眼,你有没有看到一虎眼眶是不是红了啊?” 公孙白瞪了清风一眼,幽幽地说:“你要不要给自己包扎一下?倘若一虎知道你的伤是假的,你猜他会怎地?” 清风想了一下便脖子一缩,一虎这个人吧,木讷又耿直,他若是认定了对谁好,便轻易不会改变,同样,他若是讨厌谁也通常很难改观。 这样直肠子的人最不好招惹和欺骗。 清风不敢大意,连忙从包裹中翻出一些棉布条,用身上的血迹沾染一番,便给自己包扎得妥妥当当。 公孙暗卫营的各种伪装手段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清风更是暗卫营中的佼佼者才能够从众多暗卫中脱颖而出,被选出来送到公孙白的身边做贴身侍卫的。 清风包扎好后,再嘴唇发白的躺在床上,隐蔽了一些气息,看起来虚弱的仿若破布娃娃,他这气若游丝的样子,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个人不是身受重伤。 果然如公孙白所料,袁昱青提出天一亮就离开丽水城的决定。他们在进入丽水城之前曾在城郊十里外买了一个小院子,那里地处偏僻的山林内,曾是一位隐士的居所,他们抵达丽水城之前,公孙白就着人买下了这处宅子以备不时之需。 这也是公孙世家的习惯,总会教养儿孙未雨绸缪。当然,公孙世家历经千年都是嫡系一脉单传,像小公孙府这样的庶子纯属意外,所以在教养上也丝毫没有传得公孙世家的祖训。 而公孙白则是自幼便被作为传承人来培养的,甚至,公孙暗卫营竟然被祖父越过嫡子,而直接交到了嫡孙的手上,想必也是老家主害怕自己的嫡子谋算不过自己的庶长子吧。 几人便提早收拾好包裹,套好马车,只待天一亮就赶着开城门的时候出城。 因着清风受伤,公孙白便让他躺在马车里,自己亲自驾车,水沅沅自己乘坐一辆马车由一虎赶车,袁昱青则骑马跟在水沅沅的车旁。 丽水城开城门的时候是在丑时一刻,天还未大亮,很多等着出城的人已经在城门口排队等候了。 因为丽水城的交通枢纽,也会有一些商船在此停泊,所以有一些乘水路出行的人便会趁着客船停泊的时间进丽水城内找一家客栈住上一日,体验一下丽水城的民风,然后再在第二日开城门时出城赶往码头,所以公孙白一行人的马车在这些出城的人中间也并不显眼。 丑时一刻一到,丽水城古朴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城外也有很多人在排队等着入城,这么早的时间来排队进城的大半是一些果农菜农和猎户之类的。 公孙白等人的马车出城很快就被放行,因是出城,所以一般不做例行检查。除非城中有何大事需要核查出城人等才会检查。 待得丽水城的城门越来越远,袁昱青紧绷的神经开始有了一丝放松。 这一路居然很顺利! 冬日的早晨湿冷湿冷的,水沅沅还是有浓浓的困意,因着清风受伤一事,昨天夜里所有人几乎都一夜未眠。 一虎赶车很稳,在节奏均匀的摇晃着,水沅沅躺在马车里眼皮子越来越重,直到马车外传来的打斗声把她惊醒。 马车已经被逼停,水沅沅撩开车帘,只见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围着袁昱青和公孙白正在缠斗,一虎挡在她的马车前没有离开,而清风那边,公孙白和袁昱青一左一右的护着。 只见一个黑衣人的剑又狠又厉的刺向袁昱青的后心,且还是偷袭,水沅沅怒了。她虽然武功不是太好,但是轻功却极为不错,这也是当初袁昱青想着女孩子武功可以不太好,但是保命的逃跑必须要掌握,硬是逼着她练好了轻功。 水沅沅从车厢里拔出一把剑,便从车窗里一跃而出,飞身掠过自己乘坐的马车,又在车厢尾部轻点了一下,接力飞身扑向袁昱青身旁。 水沅沅格挡掉偷袭的黑衣人,吐出了口中的一口浊气,幸好自己出手及时,否则昱青哥哥要是被这黑衣人所伤可怎么是好。 袁昱青见水沅沅过来,眉头一拧,喝道:“你出来干什么?快躲进车厢!” “我不!要不是我出来了,你刚刚就受伤了!” “胡闹,刀剑无眼!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 但是水沅沅还来不及还口,黑衣人对他们的又一轮的绞杀开始了。 是的,这是绞杀,而且是强者对弱者的单方面碾压的那种绞杀。 只见一声尖锐的骨哨声响起,与公孙白他们缠斗的黑衣人便如一朵黑色的乌云般纷纷腾空飞起,掠进道路旁边的密林里不见了。 公孙白和袁昱青见此更加凝重,他们不会相信这是黑衣人撤退了,只怕他们是有更可怕的大招要放出来了。 一虎见袁昱青、水沅沅和公孙白都在清风乘坐的那辆马车旁,便也过来与他们一起背对背的把马车护住。 突然,树林里有一阵黑云朝他们飞过来。仔细一看,这并不是黑云,而是密密麻麻的箭雨! 第116章 坚决不能多干 公孙白和袁昱青见状便不约而同的把水沅沅往马车里胡乱一塞,便回身用剑格挡起箭雨来。 水沅沅也知道自己若此时再坚持下车便是添乱,袁昱青肯定不可能任由她做靶子,但是也肯定分不开身来照顾她。 待得这片箭雨过后,马车厢上没有被格挡开的箭支像刺猬一样的定在车厢外壁上,而袁昱青他们的三匹马儿则被射杀殆尽。 车厢内,清风捏着拳头强行忍住颤抖,他差一点就忍不住跳出去与家主一起迎敌了,天知道他忍得多么辛苦。 亏得水沅沅此刻的注意力都在车厢外的颤抖,否则她肯定能看到清风憋得难受的隐忍。 清风听到这阵密密麻麻的箭雨,心中骂道,沫子营这帮孙子们,让他们差不多就行了,居然还真的敢对家主下死手,倘若他们真的伤了家主,他定要把沫子营的首领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殊不知,这批黑衣人还真不是公孙暗卫营沫子营派出来的。沫子营派出来的人此时正在三里地之外的树林里埋伏着,因为离得不远,他们也看到了这边飞出来的箭雨。 沫子营领任务出来的沫十一,此时他也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莫非是自己的计划被人发现了有人想浑水摸鱼?但是这种可能性多半不会发生,否则他们就不配说自己是公孙暗卫营的人了。 沫十一猜想,多半是有人真的想取袁昱青一行人的性命,且早就在城门处盯着他们的行踪了。 不得不说沫十一这次是猜对了。这批对公孙白和袁昱青他们下死手绞杀的黑衣人是合王派出来的。合王的人也并不是知道他们今日要出城,而是这波死士已经在此蹲他们大半个月了,就等着他们出现在城门,便会有人来通知他们行动。 沫十一见家主有难,便吩咐沫子营的人去营救家主,但是却不能明目张胆的救。 好在公孙暗卫营出任务向来不会只有一套方案,便拿出遇到此种事态的预案去执行。 三里地的距离,沫子营只一瞬息就赶到了,他们也不废话,直接就冲进树林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水沅沅从车帘缝里看到外面的变故,便从车厢内出来站到袁昱青身边。 公孙白见她出来了,便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他正想着怎样把水沅沅哄出来呢,她要是不出来,接下来的戏可还怎么演啊? 当第一批绞杀的黑衣人出现的时候,公孙白就已经知道这不是公孙暗卫营的人了,公孙暗卫营这种任务一般会安排沫子营去做。沫子营收留的都是在外形上没有什么特色的普通脸的练武奇才,把他们撒在人群中就会像泡沫一样散去而不留痕迹,这就是沫子营之名得来的原因。 不像公孙暗卫营的双子营里收留的都是双生子,且每对双生子的名字起得都有关联,就像清风的妹妹叫明明,细雨的哥哥叫无尘。 沫子营成员的名字一般也是按数字来排列,排列顺序是按照能力来划分的。此次领任务的是沫十一,他的能力在沫子营中是上等,他出手绝不会是这般不顾家主性命的打法。 此时,公孙白见新出现的一支黑衣人的队伍冲进林中,便知道刚刚定是出了岔子,现在来的这一批才是公孙暗卫营沫子营的,刚刚那批,是真正的杀手! 沫子营的战斗力很强,很快就绞杀了大半黑衣人。 沫子营的人故意赶了几个黑衣人到路上来打杀,一边打一边高声问:“你们是哪个杀手组织的?怎么这么不讲江湖道义?这单声音是我们先接的,这笔赏金也是该由我们来赚取的,你们竟然敢中途截胡,不知道谋人钱财等同杀人父母吗?今天我们定要报这等同于杀父之的恶行,取你等性命也是不亏!” 水沅沅一听,坏了,还以为是遇到帮手了,原来这来的是戗活儿的,合着都是杀手啊! 沫子营很快就把先前的那帮黑衣人赶杀殆尽。 “好了,到你们了,你们打算怎么死?” 领头的沫十一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聊天气,也仿佛在问别人晚上吃什么。 “你们,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杀我们?”水沅沅见后面的这一批黑衣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前面那批杀手绞杀殆尽,不禁有些绝望。 “刚刚没听见我们说话吗?”沫十一嘲讽的开口:“刚刚被杀的这波人是来戗活儿的,我们才是真正来杀你们的人。”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来杀我们啊?”水沅沅继续问。 “自然是别人出了赏金了,我们兄弟是赏金猎人!”沫十一很骄傲的说。 他们很少能有这样明着跟别人叫板的机会,如今有种角色扮演的快感。这种游戏还真的很好玩,很刺激! 公孙白凉凉的瞥了沫十一一眼,以前怎么没发现,沫十一居然这么贫。 沫十一接收到家主的眼神,后背一凉,讪讪的说:“少废话,拿命来!” 袁昱青叹口气:“沅沅,回车厢里去。” “我不!我要帮你一起!” “听话,回去,一会儿我顾不了你。” “放心吧,”沫十一好心的说:“我们收的赏金只是买了这位姓袁的公子的人头,其他人我们不会伤的,没给钱!” 袁昱青闻言瞪大了眼睛,他用手指向自己:“你们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只是为了来杀在下一人?” “我刚刚说的不够清楚吗?人家没买别人的人头,没花钱的事我们才不会多干,累!” 公孙白又瞪了沫十一一眼,他再说下去,就怕要露馅了,谁家杀手有这么贫? 沫十一见家主又瞪自己,他也有点懵,他虽然对杀手这行不陌生,但是真正被家主派遣出任务,这还是第一次,谁让这个小家主很少有事儿找他们沫子营。 “行了,不跟你们啰嗦了,你们几个,去把无关人等围起来,千万别伤着,只是围着别让他们帮忙那个姓袁的公子就行了。”沫十一生怕手下的每个轻重伤了家主,那罪过可就大了,便又啰嗦了一句:“没付钱的事我们坚决不能多干!” 第117章 一波三折 随着沫十一那句“没付钱的事我们坚决不能多干”,居然有几个黑衣人附和着说:“对!没付钱的事坚决不多干!” 公孙白揉了揉眉心,回头得跟沫子营的首领聊聊了…… 沫子营此次出动的人数并不多,加上沫十一也就十个人,就是这十个人刚刚灭了之前那伙大概有二三十人的死士,其中还包括他们隐藏在密林中的弓箭手。可见沫子营这十人武功之高强。 袁昱青思及此脸色苍白,他们连刚刚那伙死士都不敌,更遑论眼前这十人了。 袁昱青拿定主意,转身对公孙白拱手施礼:“公孙老弟,一切皆因在下引起,就让在下一人了结吧。”袁昱青又看了一眼水沅沅:“公孙家主。今日之后,还望能够看待袁某曾对公孙家主出手相助的份上,看顾一下沅沅,莫要让她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公孙白明白,袁昱青改称自己为公孙家主,就是想郑重其事的把水沅沅托付给自己照看了,他希望能够给水沅沅寻得的是公孙家主允下的承诺。 公孙白回了一礼:“袁兄所托,某必会做到。” 公孙白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打算不插手眼前之事了,但是会为他保全水沅沅。 袁昱青舒出一口气点点头,转头看向水沅沅,刚要开口,水沅沅就拉住他的衣袖:“昱青哥哥你要做什么?昱青哥哥你为什么把我托付给公孙家主?我谁都不要看顾,你若是想管我你就自己管,若是你不想自己管,那么我死活都与旁人无关!” 水沅沅此言是告诉袁昱青,若是他有事,她定不会独活。 袁昱青盯着水沅沅的眼睛,以往这双总是闪烁着调皮光芒的美目中含着晶莹的泪花,眼眶通红,但却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更添一抹无助的柔弱之美。 袁昱青心跳漏了半拍,强忍着情绪故作冷静的说:“沅沅听话,我答应了长姐要护你周全,定不会答应让你因我而受累。” “你答应了我娘护我周全,那你就一直护着啊,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不能抛下我不管了……” 袁昱青看着眼泪汪汪的水沅沅,仿佛透过她的面容看到另一张面容,十几年前,袁念晴在弥留之际用尽最后的力气攥着他的手:“阿青,你答应我,定要护,护沅沅一世周全……” 袁昱青把水沅沅往一虎身后一推:“一虎,拦好姑娘,莫让她上前!” 一虎顺手把水沅沅往公孙白身边一推:“公孙家主,劳请您照看好姑娘。” 一虎把剑横在胸前,站到了袁昱青身边:“哪有主子迎敌属下退后的道理。” 公孙白看着被连环推到自己身边的水沅沅,叹了口气,好吧,早料到会如此。 公孙白不着痕迹的冲沫十一点了个头。沫十一得令后大喝一声:“兄弟们,上!记紧了,拿多少钱办多少事!” 沫十一的话是在告诉公孙白,他们定不会伤一虎的性命。 十个人瞬间分为三波,两人围困住一虎,一人迎战袁昱青,六人围住公孙白和水沅沅以及马车,沫十一则把手按在剑柄上站在一旁紧盯住场中的战况。 水沅沅持剑欲冲出包围圈,但是每次冲击都被围困住他们的六人挡回来,这些人也不伤她,甚至都不拔剑,只是用剑鞘格挡把她震退回去。 公孙白负手而立,紧盯着和袁昱青缠斗的黑衣人,他心里也在焦急,得想个办法把水沅沅放到袁昱青身边啊,不然这样一直耗下去算怎么个回事啊。 马车内清风也在暗暗的骂娘,这个沫十一怎么不长脑子,如此这边的围困,让水姑娘怎么突出包围啊。 正在此时,官道远处扬起一阵尘土,还夹杂着一丝腥气,似乎有什么大型的动物往这边奔来。 众人见此都愣了一下,就在这一愣神间,只见一只吊睛白额的斑斓大老虎从扬起的烟尘中钻出来,只一息间就蹿到了围困公孙白和水沅沅的六个黑衣人身边。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大老虎已经掀翻一名黑衣人了。 水沅沅见此也呆住了,都忘了此时包围圈已经出现了一个缺口,她可以冲出去了。 马车内的清风见有猛虎来袭,也顾不得他此刻应该“重伤昏迷”,忙从车厢内翻身出去,拔剑护在公孙白身前。 公孙白看着这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虎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大老虎,嘴角抽了抽,难怪说医者不能自医,卦者不能自占,他这一番推演可算是一波三折啊,出了这么多的“惊喜”。 先是莫名其妙出现的真正的杀手,然后又是这只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大老虎,今日这计划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进行了,可若是错过这个契机,那水家大爷只怕也就要赶到丽水城了,那袁昱青的神罚要是想解开可就难上加难了…… 沫子营的暗卫们也都要哭了,这都是什么事啊,他们就想好好的扮演一次杀手就这么难吗? 这大老虎好像是人工饲养的,而且是能够听从命令的,因为很快众人就发现,大老虎只攻击黑衣人,并不伤害公孙白一行人。 大老虎掀翻一个黑衣人后转到公孙白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住脚,然后咧开虎嘴,对着公孙白讨好的一笑。 公孙白嘴角抽了抽,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只老虎已经开了灵智,它刚刚的确是在冲着自己笑。 清风见状也傻了,他把剑对着大老虎比划了几下,又不确定的歪着脑袋看向大老虎,大老虎见清风歪着脑袋,它居然也歪着脑袋冲着清风呆萌的呲了一下牙齿,露出它自以为很友好的笑容。 “这……这……”清风不可置信的用手指着大老虎,几乎要跳起来了。 公孙白抢先大声喊道:“清风!清风你醒了?清风你还好吧?” 公孙白一把扶住清风,要不是怕被人看见,他都想照着清风的屁股踹上一脚! 公孙白在清风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清风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此时是“重伤昏迷刚醒”,清风就势“虚弱“的倒在公孙白瘦小的肩膀上:“嘶,公子,这是哪儿啊,我的伤口好痛……” 第118章 宣告主权 公孙白被清风的大块头压得晃了一晃,他好容易稳住身形,借着扶住清风的当口对着清风的耳朵咬牙切齿的小声说:“你可敢演得再假点?” 清风下意识的就想回答说不敢,但是看到公孙白警告的眼神,瞬间消停了,只是“虚弱“的半挂在公孙白的肩膀,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这个原则清风还是懂得的! 正在这时,那尘土翻滚中又出现了几辆马车。公孙白突然感到心砰砰跳,他似乎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再不动手来不及了,形势越来越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公孙白给沫十一使了个眼色。 沫十一能被选为这次任务的队长还是有一定的能力的,他站在一侧从头到尾都在细心观察,寻找最好的时机。 公孙白给他使眼色的时候他也明白这是他这次任务能否成功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沫十一一不做二不休,迅速身形拔起,出神入化的轻功让他不用在空中借力就直接跃到了袁昱青的面前,沫十一在落地的瞬间便一掌击向袁昱青的胸口。 但是,沫十一虽然已经出掌,他的速度却很慢,慢到了让水沅沅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奔过来,再刚刚好的替袁昱青挡上这一掌。 沫十一见任务完成便不再恋战,打了一个手势,沫子营的十名黑衣人便纷纷跃起,瞬间消失在密林中。 大老虎见这些人跑了,还以为是因为怕它了这些人才逃跑的,大老虎仰着下巴,一幅等待夸奖的神情。 一只大黄狗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奔到大老虎身边一个劲儿的拍马屁:“阿呆你可真厉害啊!你一出马,哦不,你一出虎,这些杀手就都给吓跑了,要我说,还得是你!” “天狗?是你吗?” 虽然已经猜到了来者是谁,但是公孙白在看到大黄狗的那个瞬间,声音还是颤抖了。 “家主,家主!竟然是家主!娴主子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当然,大黄狗的话,除了花娴以外,其他人是听不懂的,他们之见这只刚刚围着大老虎屁颠屁颠讨好的大黄狗这会围着公孙白上蹿下跳的汪汪叫,还一个劲儿的摇尾巴示好。 清风已经趁着众人不注意,很有眼力见的“瘫”在地上,毕竟他还得“身负重伤”一段时间。 一虎则跑到了袁昱青身边手足无措的看着袁昱青怀里奄奄一息的水沅沅。 公孙白心里叹了口气,真难啊,氐土貉是他解的第一个星宿神罚,除袁昱青之外,还有六名星宿下落不明,也不知自己这凡间一世能否完成龙祖父交给的任务。 公孙白蹲到袁昱青身旁看了看水沅沅的情况,忧心忡忡的说:“沅沅姐只怕是伤到了心脉,我们还是先安顿下来再想办法替沅沅姐医治吧。” 袁昱青也明白他们不能再在此地逗留,这里离丽水城的城门不到十里地,而且是官道,只怕再耽搁下去还会横生枝节。 眼下马匹已经被射杀殆尽,马车也只能弃了。 袁昱青小心翼翼的抱起脆弱的如同琉璃娃娃的水沅沅:“公孙老弟,我们先去谧居吧。” “谧居”就是公孙白之前买下的那处隐世的宅子,也就是他们这次打算去的落脚地。 “阿白哥哥!” 公孙白循声回头,便见到一个身着大红色棉斗篷的小姑娘和一只欢蹦乱跳的大黄狗朝他奔过来。 “娴儿!”公孙白见花娴奔来,脸上便漾开了灿烂的笑容。 说起来,他和花娴已经好几个月不见了,自从花娴在栖梧山的上古神迷阵消失后,他推演出花娴会被传送到歙州的紫阳山,他就想办法让袁昱青改道从歙州绕行,就是想寻到花娴,没想到,自己近日收不到花娴的任何卦象,原来是因为她在靠近自己。公孙白已经发现了,只要和他自身有关的事情,他的卦象就不准了。 花娴奔过去一把握住公孙白的手臂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还行,还行,长高了,也没有变瘦,看来是没被磋磨。” 公孙白也在观察花娴,这个小姑娘的个头蹿得也很快,过完年她就该七岁了,但是她身量比同龄人高上一些,现在看起来竟然与七八岁的小姑娘身量差不多高了,也不知道这几个吃了什么。 公孙白不知道,花娴在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吃了许久的灵米灵植,沐浴着谷中充沛的灵气,当然长得很快。 “娴姑娘,想必这位小公子就是你要找的人了?” 木少轴温文尔雅的声音从他们身侧传来。 花娴见木少轴过来了,便乐呵呵的开始给几人做介绍:“阿白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木四公子,我和天狗流落到紫阳山多亏了木四公子收留我。木四公子,这位是公孙白,他是我的……哦,他就是我要去楚州找的人,没想到在这里相遇了。” 花娴没好意思说出来公孙白是她的未婚夫。 “木四公子,久仰,再下公孙白,是娴儿的未婚夫。多谢木四公子对娴儿的照料,吾定当重谢!”公孙白见花娴没有向木少轴介绍自己,又见花娴似乎与他很是熟络,想到他们在紫阳山朝夕相处了也有一两个月,心下便不舒服起来。便鬼使神差的主动说出自己是花娴的未婚夫。 木少轴见公孙白似乎是在向自己宣告主权,便不由得笑了,花娴眼下只不过是个六岁稚童,自己再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也不会对她生出龌龊之心,他没有如此重的口味。 “公孙公子言重了,要说谢,也得是木某谢娴姑娘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娴姑娘妙手回春,只怕再下眼下已是黄土一抷了。” 公孙白与木少轴对视,突然,眼前的这张面容似乎与一些画面重叠,公孙白仿佛看到了眼前的木四公子穿着一袭洁白的散发着星辉的衣袍在星河白云间,他赤着脚走向白玉台上摆放着的签筒,从容的随意抽出一支无字签,用灵力查看后,淡淡的笑着把签上的内容抛向空中,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现在空中:南方朱雀之翼火蛇,抽中战签,将作为七星宿之一,在四海八荒万象阵法中守住阵眼坤门! 第119章 假象 木少轴见公孙白盯着自己出神,不觉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公孙白回过神来,强行忍住内心的激动,翼火蛇!眼前的木四公子就是南方朱雀之翼火蛇! 而且,眼前的翼火蛇的神罚分明是已经被解开了,谁解开的呢?又是如何解开的? “沅沅,你,你不要睡啊,小舅舅这就带你去医治……” 袁昱青颤抖的声音把公孙白拉回神。此地离他们的谧居还有一段距离,马匹被射杀在公孙白原计划之外,眼下只能把马车上的行李拿出来分担着带走了。而且,清风还“受了重伤”需要搀扶。 头一次,公孙白觉得自己的计划竟然如此狼狈收场。 好在木少轴和花娴带来了三辆马车,花娴把自己的马车让给水沅沅,大老虎和大黄狗则让出了自己的马车给“身受重伤”的清风。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密林间的小路行驶,木少轴带来的几名侍卫则在后面断后,把马车的车轴和他们的其他痕迹掩去。 谧居很快就到了,果然如其名那般静谧雅致。 谧居是一座带有三层小楼的院子,除了主楼外,还有两侧的耳楼,耳楼是两层,各有上下三个房间,加上主楼的每层五个房间,谧居算是相当宽敞了。 院内有一口老井,装饰有花纹的围栏,井台上还建有天顶,防止落叶得飞入井口。可见此间前主人是相当讲究。 院内花木扶疏,居然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园子。紫藤花架下立着一个石桌,石桌上雕刻着棋盘,可见是供之前的主人对弈用。 袁昱青自然是没有心情欣赏此间景致的,他把水沅沅小心翼翼的抱出马车放到主楼一楼的一间卧室里。 谧居虽已空置很久,但既然是公孙白命暗卫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自然也是所有的物品都准备得一应俱全。 一虎从柜中找出铺盖铺好,袁昱青红着眼眶把虚弱的水沅沅放在床铺上。 “公孙老弟,是否可以潜人去找个大夫?” 公孙白默了默,他如果这时候喊出暗卫,那如何解释刚刚他们被围攻的时候暗卫不出手搭救? “袁兄,暗卫们被我派出去出任务了,要过些时日才能回到丽水城。”公孙白艰难的开口,他也不算是撒谎,可不就是去执行任务了嘛,刚刚截杀他们就是任务。 “要不,我给沅沅姐看看吧。”花娴的小脑袋从门口探出来。 袁昱青与花娴在楚州城见过算是旧识,刚刚因忧心水沅沅,便只是匆匆与她见礼。现下听闻花娴此言,不禁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已经有些抽条的小姑娘,就算她从吃奶就开始习医,现在也不过才六七年吧,她,能医治重伤之人吗? “这位兄台,你不妨让娴姑娘试一试,不瞒兄台,在下的多年沉疴就是娴姑娘治愈的。”木少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水沅沅是个姑娘家,木少轴不好进门。 公孙白闻言眼神蓦得一亮,他就说翼火蛇的神罚怎么解开了,他能够看出翼火蛇的神罚是在身体残缺上,他将生生世世死于顽疾。但是眼前的翼火蛇明显身体康健,虽然还是比常人羸弱一些,但绝无疾病缠身。原来,是花娴治好了他! 怪不得当初在天界,司卦仙君说桃花神花娴将是解开神罚的变数,这种变数不好说是否对公孙白的任务有益,但是万万不可阻拦桃花神的任何奇遇,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 公孙白的眸光发亮,自己对袁昱青这一个星宿神罚都踌躇了许久不得方法,而花娴不声不响的就解开了一个翼火蛇,说不定剩下的神罚星宿也要靠花娴来化解呢。 但是,如果水沅沅这就被医治好了,自己的局不就白设了吗…… “袁兄,你先等一等,待我交待娴儿几句,她……她自幼与一隐世神医有奇遇,便得高人所授医术,但是,但是毕竟人命观天,我还是要与她交待一二,再让她为沅沅姐诊治可好?” 但是袁昱青只听得了公孙白说花娴与隐世神医有奇遇,公孙白其他的话都被他自动屏蔽了。 袁昱青顾不得失礼,一把拉住花娴的手臂就把她带到水沅沅的床榻旁:“娴姑娘,万分恳请姑娘救沅沅一命!” “袁大人莫慌,带我先为沅沅姐诊脉看看。” 花娴把手指搭在水沅沅的腕上装模作样的诊起脉象来。 起身,她哪会什么诊脉,她看病是靠神识来诊断的。花娴保持诊脉的姿势,闭上眼睛放出神识探进水沅沅的身体。 除了公孙白,没有人能看到从花娴的眉心处伸出几根金色的丝线探进了水沅沅的身体各处。 原来,她是用神识诊断啊!公孙白心说。 公孙白不禁对眼前这个小未婚妻重新审视了。花娴带着天界全部的记忆和部分神格穿到凡间花娴的身上,公孙白是知情的,但是眼前这个桃花神,与自己暂别只不过短短几月的时间,她居然进步如此之大,不仅觉醒了小半的神格,还能驾驭神识为自己所用。 桃花神,我居然小看了你! 花娴的神识一进入水沅沅的体内也是怔愣住了,水沅沅的伤居然是一种假象! 也就是说,这伤是被一种刁钻的功法所伤,从表面看来伤及五脏六腑及心脉,且时日无多,实则这种假象只会持续三日左右,受伤者就会自动痊愈,甚至无需汤药辅助便可痊愈与常人无异。 花娴收回神识,再收起搭在水沅沅腕上的手指,心中沉吟并不开口。 此刻,袁昱青和公孙白双双都紧张的看着花娴。 袁昱青忧心水沅沅的伤势情有可原,那么公孙白如此紧张就说不过去了,水沅沅与他再有交情,按公孙白沉稳的性格,他也不可能会毫不掩饰的表现出这种过分紧张。 或许,公孙白这厮是故意紧张给自己看!花娴心说。 那么,水沅沅这伤……到底是谁弄出来的呢?费一番心思安排杀手就是为了给水沅沅制造一个即将撒手人寰的假象是为的什么? 花娴抬眸看向公孙白,公孙白与她对视,眼神中有着明显的祈求。 花娴心下了然,便开口:“袁大人,沅沅姐这伤……” 花娴咽下后半句,公孙白和袁昱青都屏息等待着。 第120章 它也叫阿呆 花娴说完前半句“沅沅姐这伤……”便再次观察公孙白的脸色,见他果然在担心自己会揭穿水沅沅的伤势假象,便说出了剩下的半句:“沅沅姐这伤不太乐观啊。” 听到这句“不太乐观”,袁昱青的肩膀垮了下来,公孙白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沅沅姐,她……被伤及心脉,即使有大罗仙丹在,恐也回天乏术。我只能,只能减轻她的痛苦,让她在剩下的日子里过得轻松一些。袁大人,我这就出去为沅沅姐熬药,你陪沅沅姐一会儿,问问她是否还有心事未了。” 花娴的一番话让公孙白不禁想到一个词语——心有灵犀! 花娴出去后,公孙白也安慰了袁昱青几句便出去了,只留下袁昱青一人陪着水沅沅。 袁昱青此刻头脑中只反复回放着花娴那几句“时日无多”“是否有心事未了”…… “昱青哥哥……”水沅沅泪眼朦胧的向袁昱青探出手。 袁昱青一把抓住水沅沅的手,此刻,他不再坚持让水沅沅喊他小舅舅,只要水沅沅能好起来,让他付出什么都行。 看着眼前虚弱的水沅沅,袁昱青仿佛看到昔日一脸苍白躺在病床上对他交待后事的袁念晴。袁昱青的心痛极了,但是他分不清是为着自己有负长姐做托,还是为着水沅沅所受的痛楚难过。 “沅沅,你感觉怎么样?你痛不痛?” 似乎是为了回应袁昱青这句话,水沅沅咳嗽几声后吐出了一口血。 袁昱青吓坏了:“沅沅,你怎么样?你不要吓小舅舅……” “是,是昱青哥哥!”水沅沅虚弱的打断袁昱青。 袁昱青顿了顿,妥协的说:“好,是昱青哥哥。” 水沅沅眸光一亮:“你,你同意我喊你昱青哥哥了?” 袁昱青点点头:“只要你能好起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哪怕是让我代你去死都可以。” “我才不要你代我去死,你若死了,我定不独活……” “说什么傻话呢。” 袁昱青心疼的用帕子擦去水沅沅脸上的血迹。 “昱青哥哥,刚刚,娴儿,娴儿妹妹说,让你问问有无为了心愿,你,你不问问我?” 袁昱青目光躲闪:“沅沅,你不会死的,小舅……昱青哥哥不会让你死的……” 院内,花娴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石桌前,对着桌上雕刻的棋盘发呆。 公孙白站在她身后,踌躇半天,以手握拳挡在唇边轻咳两声提醒花娴他来了。 “我知道你来了,坐。”花娴下巴轻抬,示意公孙白坐在对面:“可有兴致手谈一番?” 说罢不等公孙白回应,便吩咐道:“阿呆,你和天狗去把马车内木四公子送我的那幅棋子拿来。” 花娴说罢,卧在小花园角落里的大老虎和大黄狗便起身去往院子里还未收拾完的马车走去。 公孙白惊讶极了,他不是惊讶于大老虎和大黄狗能够听懂花娴的吩咐,而是惊讶于花娴给大老虎取的这个名字。他差点忍不住脱口而出:“它也叫阿呆?” 话到嘴边,公孙白生生咽回去了。倘若他说出这句话,花娴定会问他“还有谁叫阿呆?” 在花娴的眼中,公孙白可是洗去所有神格的胎穿,他目前的人设是万万不可能知道白龙天孙白辰锦也有一只灵虎,名字就叫阿呆。 她给这只老虎取名叫阿呆,是巧合吗?还是说,当初在天界,桃花神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厌弃自己?她……有在偷偷留意自己? 公孙白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但是他却辨别不出这丝异样感是来自于什么。 很快,大黄狗和大老虎各自叼着一盒棋子就过来了。大黄狗抢先把自己嘴里的棋盒放到花娴面前,还讨好的摇着尾巴一个劲儿的在花娴面前东窜西窜的跳跃着。 大老虎则矜持的把棋盒安静的放到公孙白面前,再迈着优雅的步伐轻轻退下。 公孙白盯着大老虎看了好几眼。 这只老虎和自己的灵虎长得不一样,它虽已经开启灵智,但万万没有到真正的灵虎的级别,且它要是想修炼,只怕还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光才有可能化为虎妖,或者虎灵。 可是,它也叫阿呆,且这个名字是桃花神花娴所赐,那么,这只老虎的前途可就不可限量了。 花娴很快就摆好了棋盘。 “娴儿,你居然学会了下棋?” “木四公子教我的。” 不知为何,听到木四公子,公孙白心中很不舒服,可是这种不舒服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公孙白压下心头的异样问道:“你,跟木四公子很熟?” “他收留了我。”花娴放下子,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杀机:“那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从栖梧山的那个石头阵中穿到了远在歙州的紫阳山,木四公子在紫阳山有一处隐居之地,名唤临风小筑,这几个月,我就在临风小筑中居住,顺便医治好了木四公子的沓风。” 花娴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公孙白知道事情的过程肯定不止于此。 花娴没有告诉公孙白北冥上神残念山谷的事情,更不会告诉公孙白,公孙老宅花园中莲池中央的观星楼实则是上古神的坟冢。 他,这一世只是个凡人,还是不要知道太多关于天界的事情了,免得以凡人之躯窥探天机反而对这副身躯有了冲撞。花娴心道。 两人默默下了几子儿后,公孙白打破沉默问道:“你,你诊断出沅沅姐的病灶了吗?” 花娴看向公孙白,推测片刻,道:“沅沅姐身上的,哦,那个病灶,可是你所为?” 公孙白知道若不与花娴说实话,这个计划便不可实施下去,只得硬着头皮承认,同时,他又在心里想,怎样才能瞒住花娴,他如此计划是为了解除袁昱青身上氐土貉星宿的神罚。 思及此,公孙白说:“我的人得到消息,水家大爷已经赶往丽水城,且预备在除夕之日强行带走沅沅姐。” “除夕之日?”花娴道:“那就不到三日了。” “我问过沅沅姐,如若她真被强行带回京都,她,她宁可自戕也不会嫁与木家四公子。” 而公孙白说完此言便发现,他口中的“木家四公子”此刻正呆若木鸡的立在他身后的不远处。 第121章 绕弯弯 公孙白见到如此神情的木四公子,突然反应过来,与花娴同来的这位木四公子,该不会就是与水沅沅即将完婚的京城木家四公子吧? 公孙白突然想起木四公子之前跟自己说过,他身有顽疾,若不是花娴出手相助,恐怕时日无多…… 如此就都对上了! 水沅沅要加入木家本就是给木家第四子冲喜的。 公孙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打定主意要在水家大爷带走水沅沅之前撮合袁昱青和水沅沅,却不曾想到,却是要当着人家未婚夫的面去蹿叨人家新娘逃婚…… 花娴见公孙白一脸尴尬,也想到了什么,她不可置信的指着木少轴,艰涩的开口:“他,他该不会就是……” “抱歉,在下并非故意来偷听二位谈话,原本是想过来观棋。”木少轴彬彬有礼的开口。 “木四公子,你,你是不是……” 木少轴苦笑了一下:“在下可能真就是你们说的那位木家四公子。” 花娴指了指屋内水沅沅的方向,又指了指木少轴,公孙白也给了花娴一个肯定的点头。 “那这下可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呀?”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 珠儿姑娘刚从马车那边搬东西过来。 这小院里没有仆人,一虎被花娴吩咐去山林里照着她画的图去采草药了。清风在西侧耳楼一个房间内“养伤”,侍墨与侍剑去布防了,侍书去为木少轴整理房间,那么从马车里搬东西的活儿就落到了侍砚和珠儿姑娘的身上了。 “哦对了,刚刚没有顾得上,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珠儿姐姐,是我在帽儿镇结识的好朋友,珠儿姐姐人美心善,她见我们缺少人手帮忙,便主动提出与我们一道儿,帮助照看木四公子到楚州。”花娴向公孙白解释了一下珠儿姑娘的存在。 珠儿姑娘则对花娴口中的“主动提出”翻了个白眼。还主动提出,她有选择吗? “珠儿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公孙白,是……” “我知道,是你未婚夫。”珠儿接道。 花娴:“……” 公孙白:“……” 珠儿姑娘站到了花娴的身后,木少轴则站到公孙白身侧,这两人仿佛是打算观棋。 公孙白有些头疼,虽然花娴与自己心有灵犀,也没有问自己究竟作何打算就直接配合起来,让一虎去为水沅沅采药,可是公孙白还是想找个机会跟花娴解释一下。 但是眼下似乎有件更头疼的事,他怎样才能让木少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许自己的计划实施下去。 不过,木少轴显然并不认识他这位冲喜的未婚妻,那么,或许可以直接请木少轴去跟水沅沅退亲,这样兴许更加省事。 公孙白打定主意,便斟酌着开口道:“木四公子,在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木少轴则奇怪的看了公孙白一眼:“公孙公子,何必要问在下,当说不当说你自己不清楚吗?” 公孙白:“……” 花娴则噗呲一声笑出来。木少轴表面看起来儒雅如松竹,实则腹黑似狐狸。别说现如今他已经康复如常人,就连他缠绵病榻时,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之人,要不京城木家为何如此重视这位身体孱弱的幺公子。 公孙白被呛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他默了默,便又在脸上漾起灿烂的笑容:“木四公子果然幽默。” “哪里哪里,比不得公孙公子。” 不知道花娴是不是多心,她总觉得这两个人的眼中似乎在飙出火星子。 花娴敲了敲石桌,示意该公孙白下了。公孙白便随手拈起一子落在随意一处。 木少轴见此,却挺直了后背,他发现公孙白看似随意的一子却阻断了花娴的后路。此人实在是棋界高手! 木少轴再看向公孙白的目光便含了几分欣赏之色。 木少轴气场的变化,公孙白很快就感应到了,他便微微一笑,决定不再跟木少轴绕弯弯,如此不按牌理出牌之人,他也就不需要跟他采取迂回策略了。 “不知木四公子对木家和水家联姻有何看法?” “没什么看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既然家里有意为在下安排,在下也不好拂逆长辈的好意。” “可是当初这水家姑娘是说给木四公子冲喜的,眼下木四公子已然痊愈,这冲喜也就不存在了不是吗?” “在下痊愈了不是更好吗?难道非得要新娘进门就守寡吗?” 公孙白觉得心累! 公孙白揉了揉眉心,尝试着继续沟通:“木四公子,你与这水家姑娘并不熟络,如何成亲。” “公孙公子这话好生没道理,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水家姑娘并未成婚,现下相互不熟络不是正常吗?” “可是,这水家姑娘你眼下也见到了,她,命不久矣……” “那,依公孙公子之见,在下该当如何?” “既然木四公子已无大碍,而水家姑娘的性命又危在旦夕,这冲喜一事不如作罢。你总不能抬个奄奄一息的新娘子去给你冲喜吧?” “无妨,在下可以给水家姑娘冲喜。” 公孙白:“……” 公孙白心想,这木四公子还真是蒸不熟煮不烂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在场的人谁都能看出来,公孙白在劝木少轴与水沅沅的婚事作罢。 “行啦,还是我来说吧。”花娴把棋子丢掉,再随意把棋盘一划拉,状似不经意的把眼前的棋局给弄乱了。 “呀,这棋局乱了……”珠儿姑娘惊呼。 “无妨,在下记忆力好,可以把刚刚的棋局恢复无二。”木少轴道。 我要不要谢谢你全家?花娴心道,没看出来自己要输了吗,把棋局抹了是故意的。真不成想,这痊愈后的木四公子越来越腹黑了,还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偏你还说不出来什么。 “算了,今日天色已晚,还是不下了吧。”花娴脸色僵了僵。 公孙白当然知道花娴这是要输了便故意毁了棋局,他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收拾棋子儿。 “木四公子,阿白哥哥说话爱绕弯弯,他想说的话,我还是替他直说了吧。” 第122章 火药味十足 花娴实在受不了这两个大男人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绕文字游戏,她打算替公孙白直接说开。 “是这样子的,木四公子,我与沅沅姐,哦,也就是木四公子那位未婚妻水家姑娘早在丽水城就相识,她,她不能嫁与你。” “为何?” “因为沅沅姐并不心悦你。” 公孙白闻言哈哈大笑:“娴姑娘,你才几岁,懂得何为心悦不心悦?” 花娴的脸通红,她下意识的瞟了公孙白一眼,发现公孙白也在看她,她的脸更红了,但是咬咬牙还是得帮水沅沅跟木少轴把话说清楚:“沅沅姐已经有心悦之人了。” “哦?在下的未婚妻已有心悦之人?不知这位心上人是谁啊?” “是……” “是袁昱青袁大人。”公孙白接过来说。 “袁昱青袁大人?” 木少轴沉吟,他虽久不居京都,但是对东京勋贵之家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木少轴朝竹楼的水沅沅居住的那间房间看了一眼:“据在下所知,这位袁昱青袁大人是袁家养子,而水姑娘则是袁家大姑奶奶的嫡女。他们,是甥舅关系。” “并无血缘关系,袁兄是袁家养子。”公孙白不喜欢木少轴这种语气,便为袁昱青解释了一句。 “养子又如何?京中人人皆知,袁家大姑奶奶临终前托孤,将嫡女托付给袁大人抚养关照,如此,袁大人和水姑娘不仅是甥舅关系,袁大人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水姑娘的,养父!” “木四公子慎言!”公孙白捏紧拳头,他已经控制不住怒意,眼前这个木四公子说话实在惹人生厌! “那又如何?我是她舅舅也好,是她养父也罢,沅沅既然不心悦你,那我就断然不能让她嫁给你!”袁昱青脸色苍白的立在主楼门口。 刚才木少轴那番话他尽数听见。 木少轴闻言扯了扯嘴角,似乎很满意眼前看到的结果。 “木四公子,别闹了啊……”花娴小声央求木少轴。 在她看来,木少轴是随自己一起来的,而袁昱青水沅沅则是自己先于木少轴结识的,若他们双方闹起来,花娴夹在中间实在难做。 “娴姑娘放心。”木少轴不忍花娴面露难色,便也小声回了她一句。 袁昱青立在主楼前,清隽的面容上有上位者的威严,而木少轴,虽面色苍白身体孱弱,但他脊背挺得笔直,周身散发出的矜贵之气在气场上丝毫不输浸淫官场多载的袁昱青。 花娴的目光在袁昱青和木少轴两个男人间左看看右看看,虽然觉得他们之间有一些火药味,但又丝毫看不出是情敌之间的对峙。 正在这时,一虎背着采药的竹篓跑进院子:“娴姑娘,我回来了。” 一虎一进院子就发现了气场的不对劲,他挠了挠头,先给自家公子见了礼,又给其他人挨个儿见礼,然后一虎把背篓卸下来拿给花娴看:“娴姑娘你看这几味药可对?” 花娴看了看,不禁眼睛一亮,自己只是给一虎描述了这几种草药的形状和味道,一虎居然都寻到了,且无一错误。他还真是对草药有天分。 “一虎,”花娴不禁感叹道:“若是有一天你家公子不要你了,你记住,你还有另一条路可以挣口饭吃,那就是你对草药的识别很有天分!” 一虎闻言先是一喜,然后又苦着脸说:“娴姑娘说笑了,我家公子断不会不要我的。” “娴姑娘,这草药采集齐了吗?若是还差什么我再让一虎去寻。”袁昱青的语气很是急迫,他不好明着催促花娴熬药,但是他又真的很焦急的想让花娴早点为水沅沅减轻痛苦。 “袁大人莫急,这草药虽然都采集对了,但是还差一副药引子还没采集到。” 袁昱青心口一紧:“可是一虎有遗漏?” “那倒不是,”花娴真诚的道:“这副药引子,要在子时阴阳交接之时方可采摘,且这药多长在密林难以踏足之处,我打算让阿呆和天狗去采。” 袁昱青已经知道阿呆和天狗就是花娴养的那两只动物,但是让一只老虎和一只狗去采药,袁昱青还是觉得不太靠谱。 “娴姑娘,要不,还是让一虎在子时去采呢?” “袁大人信我,一虎定然寻不到这味药。阿呆和天狗在紫阳山就常随我去采药,它俩定不会出差错。” 仿佛是为了回应花娴,大黄狗汪汪汪的叫了几声,大老虎则傲娇的扬了扬脖子。 袁昱青见此便也不再坚持,只是忧心忡忡的说:“娴姑娘,沅沅刚刚睡着了,但是睡得很不踏实,你看,你能不能再去看看她?” 袁昱青的这个请求花娴无法拒绝。她便直接起身一蹦一跳的朝主楼走去。 公孙白看着花娴的背影很无语,他原本只是想趁着下棋的时候把编好的借口跟花娴说了,好让花娴配合自己,可是这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过来捣乱,害得他到现在都没找到机会跟花娴透个气儿。 万一花娴在子时让她的两只动物采来的药草真的治好了水沅沅,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晚饭是珠儿姑娘做的,谧居的食材储备充足,厨房的一个水缸里居然还养了几尾淡水鲈鱼。 珠儿姑娘做了一道清蒸鲈鱼,一道蜜汁莲藕,一道野山菌炖鸡,一道菠萝咕噜肉,一道虎皮尖椒酿肉,一道蒜蓉烤香菇,还有一碗西湖牛肉羹。 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是有荤有素,还有甜口的有辣口的,照顾了大部分人的口味。 虽然众人心事重重,但是珠儿姑娘的手艺还是征服了大家的胃,厨房里开了两桌,主子们坐一桌,下人们坐一桌。 珠儿姑娘虽然是以下人的身份跟着他们的,但是由于是除了花娴以外的唯一女眷,自然不好与那些侍卫们坐一桌,花娴便让珠儿姑娘挨着她旁边落座了。 一顿饭吃得大家心满意足,每个人都吃得肚皮溜圆。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在兵荒马乱的安置,水沅沅又遭此横祸,谁也无心吃午饭,挨到这顿晚饭时大家早就饿了。 这段时间木少轴他们一直在赶路,袁昱青他们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于是今日在谧居的第一顿饭居然是他们吃的最满足口腹之欲的一顿了。 第123章 生命之火熄灭 袁昱青因心中挂念水沅沅的伤势,晚饭匆匆吃了几口就去陪着水沅沅了, 水沅沅面色苍白的躺着,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她清醒的时候就会给袁昱青讲她小时候跟着袁昱青各处游历的故事,迷糊的时候就会在梦里嘤嘤的哭,有时候喊娘亲,有时候喊昱青哥哥。 袁昱青感到自己的心在寸寸碎裂,他恨不得躺在床上受苦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水沅沅替她挡了这一掌。 其他人在晚餐后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主楼住的是主子们,西楼住的是侍卫们,珠儿则与花娴一起住在主楼的二楼,木少轴与公孙白住在主楼三楼,袁昱青为了方便照顾水沅沅,则是住在一楼安置水沅沅的房间的隔壁。 晚餐后,珠儿让侍卫们收拾厨房,便去为木少轴收拾房间了。 侍卫们对此也没有异议,本来珠儿姑娘就是被花娴找来照顾木少轴的,在没有珠儿姑娘之前,这些侍卫们都是自己做饭。现在人家做好了给自己吃,只要让自己收拾厨房而已,侍卫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花娴去看了一趟水沅沅,告诉袁昱青阿呆和天狗已经出发了,待到子时一到它们就会把药引子采回来。 袁昱青木然的点点头,水沅沅的眼角流下来一行眼泪,眉心深蹙着,看似在经受着很大的痛苦。 花娴心里叹了口气,退了出来。 花娴把公孙白揪到自己的房间:“阿白哥哥,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说沅沅姐吗?” “不然呢?” “娴儿,你这几个月过得可好?” 花娴:“……” 花娴心想,你这家伙的脑回路要不要别这么清奇?我这跟你聊别人呢,你倒是问候起自己来了。 公孙白温和的说:“娴儿,你能跟我细说说你是怎么从栖梧山的石林阵里面被传送到紫阳山的临风小筑呢?” “阿白哥哥,要不,我们按照话题的先后顺序来聊?” 公孙白闻言,也觉得眼下似乎水沅沅和袁昱青的事情更重要,只不过,公孙白没好说出来的是,在他心里,更想快点知道花娴这几个月的经历。 公孙白给花娴倒了杯茶,这是珠儿姑娘特意熬制的消食的花茶,口感酸酸甜甜的。花娴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喝了一大口,还回味的舔了一下嘴唇,那样子像足了一只贪食的猫咪。 公孙白又给花娴续了杯果茶,这才开口:“娴儿,我做了一个梦。” 花娴:“啊?” 公孙白道:“我梦见了沅沅姐被水家人带回了京城,然后,沅沅姐在花轿里自裁了。” 花娴闻言没有说话,她知道,公孙白所谓的梦,是极有可能是水沅沅接下来要发生的命运的预兆。 公孙白接着说,于是我就给沅沅姐和袁昱青大人卜了一卦,我推演出了,水家大爷会在除夕当日抵达丽水城,带走沅沅姐。而木家,迎娶沅沅姐就定在了明年二月初六。” “婚期定的这么快?为什么呢?”花娴刚提出疑问,很快就明白了,大概是木家还不知道木四公子已经被治愈了,而按照木四公子之前的病情,的确也时日无多了。 花娴没等公孙白回答便接着道:“可是木家并没有派人去歙州接木四公子回京完婚啊。” “自是没有。因为木家准备与沅沅姐拜堂的是一只大公鸡。” 花娴虽然知道这是凡间的惯例,冲喜的新娘多半是与大公鸡拜堂,因为新郎大概都是连床都起不来了才需要冲喜的。 “可是,冲喜真的有用吗?”花娴喃喃道。 “怎么会有用?从未听过有上神会因为民间冲喜而为其解除病痛的。”公孙白下意识的回答。 花娴闻言诧异的看了公孙白一眼:“你又怎么知道呢?” 公孙白也自觉失言,便很自然的找补道:“还用想吗,你见哪个冲喜的新郎会不药而愈?这也就是凡人的自我安慰罢了。想来天上的神仙都是忙的,也没空去理会这些凡人的自我安慰。” 花娴点点头,也不疑有他。 “你说,你在梦里看到沅沅姐在花轿里自裁了?那袁大人呢?” 公孙白斟酌后回答:“我只看到了沅沅姐的血从花轿中流出来,沿着送亲的队伍滴了很远,一开始没有人发现,还是人群里看热闹的一个小娃娃大喊说娘亲您看花轿里面滴血了,沅沅姐的自裁这才被发现。” “你有没有在梦里看到袁大人?” 公孙白其实在推演时看到了全部,但是他不能就这么直接的告诉花娴,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聪明了,他怕花娴发现他是带着神格降生的,虽然白龙天尊并没有说他不能告诉别人自己身上的神通,但是在还没有找到所有的落入神罚的星宿之前,他不想节外生枝。 “我没有在梦里看到袁大人,不过我推演出了他的命运。” “是什么样的呢?” “我推演出,沅沅姐出事后,袁大人的命运线发生了改变,且是下下签,而且,更严重的是……” “是什么?” “我窥探不到他的生命之火了。” 花娴倒抽了一口凉气,推演之术看不到一个人的生命之火,那么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这个人病入膏肓而导致生命之花即将熄灭,要么就是这个人的生命力已经完全流失,生命之火熄灭了…… “阿白哥哥,如此说来,若是沅沅姐被水家人带回去,那么沅沅姐定会在出嫁当日自裁,而袁大人,也极有可能会随之殉情。” 公孙白一脸凝重的点点头:“按照我的推演之术所得,的确是如此。袁大人其实月沅沅姐是彼此心意相通的,但是袁大人却碍于他和沅沅姐的甥舅身份,不敢去面对这份感情。所以他此生只希望沅沅姐能够觅得良人一生顺遂。但是没想到沅沅姐却会因为这门亲事而丧命,袁大人一方面觉得有负长姐袁念晴所托没有看顾好她的遗孤,另一方面痛失所爱,所以沅沅姐一旦有事,袁大人也定不会独活。” 第124章 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 花娴听完公孙白的话后愣了半天神。 公孙白叹口气给她又倒了一杯消食果茶递到她手上:“娴儿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在帮他们了吗。” “对!帮!必须得帮!”花娴一口气喝完手里的果茶,然后两眼放光的说:“所以你给沅沅姐下药了?” 公孙白一滞:“没有下药。” “那沅沅姐现在的脉象是怎么造成的?”花娴不懂武功,她只懂得草药。 “我让公孙暗卫营的人用特殊功法打了沅沅姐一掌。”公孙白又顿了顿:“不会给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只是让沅沅姐看起来时日无多,但是这种症状三日后便会自行消失。” “那中了这种掌后会不会很痛?” “这个……我不太清楚。” 公孙白是真的不知道,公孙家族有多种保命的秘密功法,不过却很少会被用上,即使用上了,也没有人会给家主反馈身体的体会。 “我看沅沅姐一直在哭,袁大人可心疼了。” “那就好。” “啊?” “要的就是袁大人的心疼,不然沅沅姐这一掌不就白挨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我只是猜出来沅沅姐的假受伤是你安排的,所以才没有拆穿,可是,今日已经是第一日,再有两日,沅沅姐可就要痊愈了。” “所以,娴儿,你要帮帮我,让沅沅姐明日病重,然后再回光返照。” “你是让我给沅沅姐下药?” “娴儿,我虽知道公孙世家的这种功法可以使人有弥留的假象,但是却不知道具体会不会有恶化的过程,所以,我们需要再逼一逼袁大人。” “下药啊?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我说,干嘛给沅沅姐下药让她病情看起来更重呢?既然要下药,那就不如干脆选择最直接的方式!” “娴儿,”公孙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花娴:“你不会真的想给沅沅姐下毒药吧?” “不是,我是说,我们与其给沅沅姐下药让她痛苦,还不如给袁大人下药,让他俩生米煮成……” 花娴还没说完,脑袋就被公孙白敲了一下:“小姑娘家家的,从哪里听来的这一套邪门做法?” “民间的话本子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花娴嘟囔着揉了揉被敲疼了的脑袋不满的说道。 “还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你是从哪儿看到的话本子?”公孙白在脑海里迅速排除了花娴有可能会接触到这些不、良书籍的渠道,然后想到了一个人:“定是那个什么木四公子教坏了你,待我找他去!” “你胡说什么呢,木四公子那么风光霁月之人,怎会是看闲书话本子之辈。” “哟,他还风光霁月呢?他那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风一吹就倒的弱鸡样,一脸苍白的病秧子从哪里看都跟风光霁月这个词好不搭界!”公孙白咬牙切齿的说。 花娴偏着脑袋看着公孙白,这一刻她突然有个错觉,眼前这个一改素日里清贵高冷的小公子的身上居然透露出天界第一纨绔白辰锦那厮的气质。 公孙白说完后,还是满脸愤愤不平的样子,花娴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噗呲一笑:“阿白哥哥,你不会是醋了吧?” 公孙白:“……” 公孙白心想,自己该不会真的是醋了吧,要不怎么花娴一提到木少轴他就会忍不住的炸毛?公孙白又很快的否定了这个可能性,这个小姑娘,在她还是花容月貌的桃花神的时候自己就没对她心动过,更遑论眼前这个身量都没长开的小屁孩? 公孙白撇了撇嘴:“我就是纯属看不惯他,要不是因为他,沅沅姐和袁大人就不会遭此劫难。可是这个木四公子,明明对沅沅姐毫无感情,却又不肯主动退亲,这才真是可恶至极!” “也是哦。”花娴托着下巴想到了木少轴对待水沅沅的态度,若他真把水沅沅当做要娶进门的未婚妻,又怎会在水沅沅身受重伤后毫无反应,而且在袁昱青与水沅沅如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毫无妒意。 “好啦,不说木四公子了,阿白哥哥,你说要下药,又不让我给袁大人直接下药,那我给沅沅姐再下一剂猛药让她直接在明晚病危可好?” “这样是可以的,然后,我们想办法让沅沅姐的临终愿望就是做袁大人的新娘,让袁大人完成她的临终心愿。” “这个好!这个好!”花娴直接拍手欢呼:“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这样的故事最好看了!” 见花娴又提到了话本子,公孙白的脸又变黑了,他咬牙切齿的说:“以后不准再看话本子!” “那不成!”花娴直接拒绝:“我的好多乐趣都是来自于话本子里的故事,你可不能剥夺了我快乐的源泉。” “你喜欢听故事,以后我多带你去听戏。” “听戏?”花娴眼睛亮了亮,她以前在天界的时候听过有下凡去巡边界的仙子和仙君们说过凡间的戏台子上演的故事,她就很神往,现在她穿到凡人花娴的身体里也段时日了,却从未得到机会去听戏。 眼下,这个凡间小夫婿说要带自己去听戏,他可真是个好人啊! 花娴看向公孙白,觉得他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时间不知的过了子时,阿呆和天狗估计也才到药该回来了。 花娴下楼去厨房分拣药材,准备等到一虎一狗带回药引子那味药草就为水沅沅熬制汤药。 公孙白陪她一起去厨房,既然事情是自己攒出来的,那么就没有让花娴一个人熬着的道理。 花娴在分拣药材的过程中对药物做了一定的改变,花娴放出神识,把草药放在指间轻轻捋过每一根枝蔓和每一枚叶片,只见凡被她捋过的地方都被金色的丝线裹住,但只是一瞬间,金线就消失了。 公孙白在一旁不禁看呆了,他暗想,花娴这几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她的神识被蕴养的如此温润,且对植物的驾驭能力达到了如此深厚的地步? 突然,花娴展颜一笑:“它们回来了!” 随着花娴的话音,院子里传来的大黄狗欢快的叫声,以及大老虎跑进院子的脚步声。 第125章 我跟他不熟 花娴从厨房走到院子里摸了摸大黄狗和大老虎的脑袋,又从大老虎的背篓里把草药拿出来。 大黄狗和大老虎搭班子采药已经成了习惯,通常由大老虎把草药叼起来放进大黄狗背上的药篓子里。 袁昱青许是听到了动静,这会儿已经走到了院子里,他对花娴躬身行了一礼,花娴明白袁昱青是在催她给水沅沅熬药。 花娴也不耽搁时间,对袁昱青还了一礼后便走进厨房熬药。 公孙白站在厨房门口,目光复杂的看着袁昱青。 “多谢!”袁昱青对公孙白如是说。 公孙白明白袁昱青是致谢花娴,公孙白作为花娴的未婚夫也自然而然的被袁昱青列入了水沅沅的救命恩人行列。 公孙白有点心虚,心想若是袁昱青知道水沅沅的伤是他设的局,还不定会怎么找他算账呢。 木少轴居然也没有入睡,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站在楼上俯视着袁昱青。袁昱青感觉到了木少轴的视线,便抬头迎击而上,两个男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的用目光较量着。 终于,木少轴最先别开了目光,笑了笑,开口道:“袁大人,不知在下的未婚妻伤势如何了?” 木少轴这句“未婚妻”让袁昱青变了脸色,他抿了抿嘴唇,语气不善地道:“既然木四公子如此关心沅沅,那不妨自己去探望一下沅沅。” “不可不可,水姑娘虽然是在下未婚妻,但毕竟我二人尚未成婚,这男女大防还是要守的。” 木少轴特意把男女大防几个字放了重音,袁昱青知道木少轴这是在讽刺自己,脸色愈发难看。 “你既然还当自己是沅沅的未婚夫,那么沅沅遭次劫难,你竟是完全漠不关心,你这样如何让我放心的把沅沅交予你?” “无妨,水姑娘本就是要与大公鸡拜堂,要是交,也是交给木家找来的大公鸡的。”木少轴语气淡淡的说。 “木少轴!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袁昱青彻底怒了:“我知你作为木家子是看不上水家女的,但是,沅沅是我养大的,她在你眼中如草芥,在我眼中却是珍宝!我完不能容你如此辱她!” “在下对水姑娘毫无半分不敬之意,在下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毕竟,水家是知道木家四子常年在外寻医问药,此生能不能踏入京城都未可知。” 袁昱青冷冷的看了木少轴半晌,道:“袁某想请木四公子单独喝杯茶,不知木四公子可否赏光?” “好说,好说。” 木少轴向袁昱青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袁昱青冷脸注视了他半晌,这才抬脚走上楼梯。 花娴和公孙白在厨房里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耳楼里的侍卫们也都听到了此番对话,但是侍卫们全部当做没有听见,大气儿都不敢出。 花娴皱了皱眉头:“木四公子此番做法看似是争风吃醋,可又不像是争风吃醋,他这样激怒袁大人到底为的是那般啊?” 公孙白也有些不解:“木家四公子,我倒是有些耳闻,传闻这位常年在外养病的四公子心智近妖,木家很多重要决策都要问过他的意见,他虽然人不在京都,但对于木家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人物。而这次木家和水家的联姻,看似没有问题,实则有很多问题。” “怎么说?” “木家若是公然说出迎娶水家姑娘为木四公子冲喜,这不就等于宣布木家四子命不久矣吗?这对于木家来说,很不正常。” “倒也未必,”花娴道:“木四公子之前的确是病危,如果不是遇到我,可能就是命不久矣了。” “那若是这样说,倒也说得过去,可是,问题又来了,既然是冲喜,那为何要把婚期定到来年呢?冲喜不是越快越好吗?” “这婚期是谁定的?” “据说是木家主母。” “木家主母?木家大爷木少名之妻?” “正是。” 木家这位主母,花娴和公孙白都是知道的,还是在搜集柳韵兰柳姨娘的消息时被公孙暗卫营给挖出来的。 那柳韵兰之前在楚州的清吟小班做头牌的时候,之所以被贬入二等茶室,就是因为柳韵兰勾搭上了前往楚州处理江家嫡女江姝漓与林家大爷林韫之的婚事的木家大爷木少名。 木少名的嫡妻是东京四大家族之一的木家嫡女李慧儿,这个女人从小就是被按照大家族嫡母来培养的,处理柳韵兰这样想爬、床的小角色是手到擒来,同样,她为木四公子定下了水家不得宠的女儿水沅沅,只怕也是利用了木家急于找人给四公子冲喜的机会才安排成功的吧。 像木家这种勋贵人家,为嫡出公子迎娶正妻,那身份自然是不能低的,同样,高门贵女能够愿意给人嫁去冲喜的,那也是绝无可能的,如此条件筛选之下,水家这个不得宠的嫡出小姐水沅沅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不过,既然木家四公子已经痊愈,那么这个冲喜还作不作数,就两说了。毕竟,给这位心智近妖的木家实际掌舵人迎娶正妻,如今得让这位亲口应允了。 可是木家却像毫不知情似的,还是按照原计划的寻水沅沅回京完婚,这就耐人寻味了。 花娴点了点头,道:“木四公子的这桩亲事有两处可疑之处:其一,既然是冲喜,为何婚期要订到年后?其二,木四公子既然已经痊愈,冲喜之说也就不复存在了,可是木家为何还要按照原计划来迎娶水家姑娘?” “没错,这两点,恐怕只有问木四公子才能得知了。”公孙白看向花娴。 花娴急忙摆摆手:“别看我,我跟他不熟。” “不熟?”公孙白不解:“你不是说你在木四公子的临风小筑盘桓数月吗?” “那又如何?小公孙府那帮孙子在公孙老宅赖着不走了这么久,你跟那位表小姐林霜儿又能算熟悉吗?” 提到林霜儿,公孙白立马一脸嫌弃:“那自是不熟的!” “这不就得了!”花娴双手一摊。 公孙白听到花娴说自己和木四公子不熟,心中竟然暗自窃喜。 第126章 僵持不下 说话间,花娴的药就熬好了。花娴用棉布包住药锅的把手,小心的把药过滤出来,不多不少,刚刚好熬出来一碗。 “这药……”公孙白看着黑乎乎的药汁欲言又止。 “喝进去不会很痛苦,它会让沅沅姐一夜安眠到天明,也算是减轻一些痛苦。” 说到此,花娴责怪的看了公孙白一眼。虽说公孙世家的秘法打出的一掌只是身受重伤的假象,可是这痛苦却是实打实的得受着。 公孙白许是思及此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对了,这个药会让沅沅姐明日午时开始发作,到那时,她会异常痛苦。”花娴有些于心不忍:“你说沅沅姐回头知道了内情,会不会打死我?” “不会。” “为什么不会?” “要打也是打死我。”公孙白一本正经的说。 花娴闻言噗呲一声笑了。 花娴笑起来眉眼弯弯,眼中流光溢彩般闪烁着光芒,公孙白不禁看呆了。 “好啦,这药也熬好了,我这就给沅沅姐端过去。” “等等,”公孙白按住了花娴伸向药碗的手:“让袁大人来端吧。” 花娴想想也对,这个时候应该让袁昱青好好表现一下。 三楼东侧的房间内,木少轴和袁昱青面对面的坐着,珠儿姑娘已经进来为他们添了一壶茶了,两人却仍然没有谁开口说一个字。 房门没有关,公孙白一眼就能看到室内的情形。公孙白顿了顿,轻轻敲了敲门,木少轴淡淡的道:“请进。” 看到公孙白到来,木少轴和袁昱青居然纷纷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们两人本来的确是想谈一谈水沅沅的事情的,但是又忍不住较起劲儿来,都希望对方先开口,于是就这样的陷入了僵局。 袁昱青不好开口的原因是,他如今与水沅沅的情形的确是逾越了,虽然水沅沅身受重伤,他寸步不离的守着是事出有因,可是当着水沅沅的未婚夫木少轴的面,他如此行事还是万分不妥的。 但是袁昱青又看出来木少轴的心里是真真没有水沅沅这个未婚妻的,所以他更不放心把水沅沅交到木少轴的手里了,他拼搏十几载,一方面是为了他自己的人生梦想,另一方面是为了实现对长姐袁念晴的承诺,他总想着自己爬得再高一些就能给水沅沅更多的仰仗,这样水沅沅将来出阁后也能在夫家过得有底气一些,不必再像他长姐这样被水家不争气的嫡子磋磨了一生。 可是,若是他的努力换来的是水沅沅落得个木少轴这样完全不把她当回事儿的夫君,那么他的努力到头来就是个笑话。 袁昱青有太多的话想与木少轴说,他现在心里带着气,他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激怒木少轴。可是他又不想让木少轴认为自己软弱可欺,如若这般,自己以后还怎么让木少轴因对自己的几分顾忌而善待水沅沅呢? 袁昱青想对木少轴说说水沅沅的好,想对木少轴交待交待水沅沅的喜好,想叮嘱木少轴几句与水沅沅合适的相处之道,可是,千言万语他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想说的太多太多,可是顾虑也太多太多。 木少轴则是想问一问袁昱青对于自己和水沅沅这桩亲事的看法,他知道袁昱青这位青年才俊目前颇得圣宠,这也是木家想与水家结亲的原因之一。 可是,他也深知,倘若木家以大公鸡代自己迎娶了水沅沅过门真的是为了冲喜,并且让水沅沅真的一进门就成了寡妇,那么这位袁大人可能就与木家结仇了。 他常年不回京城,对于袁家这位养子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太多,想必,木家也只是知道袁昱青颇为疼爱自己的侄女儿水沅沅,却无人知道,袁昱青与水沅沅之间是彼此心悦。 是的,他们彼此心悦!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木少轴也不会相信,这位简在帝心的青年才俊会不顾人伦之名爱上自己亲手带大的侄女儿。 可是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木少轴原本对于迎娶水沅沅是无所谓的,娶也可以,不娶也可以,而木家之所以把婚期定到来年,也是因为木家也有过顾虑真的让水沅沅冲喜后成了寡妇会不会与袁昱青结仇。 至于后来毫无压力的与水家定下婚期则是因为木家大爷收到木少轴的信,得知他已然痊愈。可是木少轴叮嘱木少名不要让外界得知他已痊愈的消息,所以,迎娶水沅沅还是以“冲喜”之名来按原计划进行。 木少轴敏锐的嗅到了大宋的一派歌舞升平的表明之下锦绣河山内里的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他知道有些不安分的势力已经在蠢蠢欲动了。他需要一个自由的身份可以去暗中查探这些事情,好为木家的未来谋取个稳妥的安置方向。 这些事情是他无法与袁昱青明着言说的,会与袁昱青和水沅沅偶遇在他的计划之内,现在被他撞见了,他又无法直接就这样与水沅沅解除婚约。 木家若是不需要冲喜新娘了,总得有个上得了台面的说法吧。 木少轴不在乎冲喜的新娘是谁,可是,他不能让任何人就此破坏了他的原计划。 这就是他与袁昱青在此僵持的原因。照此情形,水沅沅充不冲洗似乎也无所谓了。因为,水沅沅,看起来不仅做不了冲喜新娘了,没准儿她自己现在都需要冲喜! 公孙白进门后与袁昱青和木少轴分别见礼后,在两个大男人虎视眈眈的注目下,突然有点头疼自己为何要上来喊袁昱青了,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哦,那个,沅沅姐的药熬好了,你们,你们谁去给沅沅姐喂一下药,我怕娴儿太小撑不住沅沅姐。” 袁昱青本来想直接开口说自己来,但是看了木少轴一眼,却张了张嘴说不出口了。 “我来吧。”门外传来珠儿姑娘柔柔的声音。 袁昱青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对珠儿姑娘拱了拱手:“有劳珠儿姑娘了。” “不碍的,袁大人,不如这几日就让奴来照顾水姑娘吧。” 按理,珠儿姑娘这些言语会让袁昱青心里轻松一些,可是袁昱青不知为何,想到自己可能没有借口亲自照顾水沅沅了,心头竟像被挖去了一块那般空荡荡。 第127章 难不成再下毒 水沅沅在珠儿姑娘的伺候下服完花娴煎的药便沉沉睡去了,且一夜安稳。为此,袁昱青稍稍松了一口气,也在心中起了侥幸的心理,想着或许水沅沅就能这么的好转起来。 翌日清晨,水沅沅醒来后胃口颇好的喝了一大碗肉粥,还笑着跟袁昱青说中午想吃烤肉了。于是袁昱青便让一虎去山里猎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来,请珠儿姑娘为水沅沅烤制出来。 但是,待得山鸡和兔肉烤好,水沅沅却吃不下去了,她突然浑身抽搐,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沁出。 袁昱青自早饭后便一直守着水沅沅,见状便大声喊花娴。 袁昱青扶着水沅沅不停抽搐的身子着急万分,他想把水沅沅揽在怀里,可是又自觉不妥,只能一边按住水沅沅一边安抚道:“沅沅,不怕啊,小舅舅在这里呢,不怕啊……” 水沅沅终于不抖了,但是她却痛苦的蜷缩成一团,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滑落,水沅沅凄厉的呼喊:“娘亲,我痛啊,娘亲,娘亲……” 水沅沅那一声声的“娘亲”让袁昱青的情绪崩溃了,他再也顾不上许多,一把揽住水沅沅,轻轻拍着水沅沅的后背:“沅沅,沅沅,你坚持住啊,娴姑娘马上就来了,沅沅不怕啊……” 花娴匆匆赶来时便见水沅沅躺在袁昱青的怀里,身体虽然还是保持着蜷缩状,但是已经不再凄厉的呼喊了。 花娴见水沅沅如此惨状,在心里把公孙白问候了无数遍。 “娴姑娘,你快来看看沅沅这是怎么了……” 袁昱青的声音都抖了。他想把水沅沅放下来,谁知水沅沅却死死的抓着袁昱青的手臂不放,袁昱青便只得继续揽着怀中的水沅沅。 花娴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还小我还小,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边尽量忽略掉袁昱青与水沅沅此刻的亲密状。 花娴把手指搭在水沅沅的手腕上,闭上眼睛放出神识探向水沅沅的身体内部,却不由得大吃一惊,水沅沅的“重伤”居然这么快就要痊愈了! 难道是自己昨晚给水沅沅熬制的那碗汤药使得公孙世家的秘法缩短了功效?原本三日才会自愈的伤势可能都撑不到今日晚间,水沅沅便会自愈了。 这会儿水沅沅之所以痛苦难耐,便是因为原本三日的过程生生被缩短了一半,所以水沅沅的身体便承受不住了。 花娴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和公孙白还没有想到好的办法来使得木少轴放弃他与水沅沅的婚约呢,这要是水沅沅提前痊愈,失去这次撮合袁昱青和水沅沅的机会,只怕以后是再也寻不到如此良机了。 而水沅沅和袁昱青的命运若真是照着公孙白推演出来的走势,这两人可就真的“时日无多”了。 花娴咬咬牙,实在不行,再给水沅沅下一次毒? 但是,她其实并不擅长医术,更不擅长毒术,她只是会催生草木之术,然后利用草木的功效来调节人体内的气场。 在花娴看来,不管是神还是魔或人,体内都是一个天然的气场,说是道场也可以,若是生了病痛就会破坏了整个气场,所谓的治疗只不过是气场的修复术而已。 所以,花娴治好木少轴,就是用神识探查出他体内的损毁之处,然后再用植物的功效去补全,待得木少轴体内的气场被修复,他的沓风自然也就痊愈了。 眼下,水沅沅体内的气场正在被花娴熬制的汤药缓慢的修复,虽是缓慢,但最晚也就在日落之前,水沅沅的体内气场就是完好无损的了。 要想让她再继续“病”下去,就得让她的气场不被修复。可是,花娴只会修,还没有学会去损坏,所以她怕自己下手没个轻重,反而害得水沅沅真落得个好歹就麻烦了。 袁昱青见花娴诊了很长时间的脉,时而皱眉时而思索,便心说沅沅定是大不好了。 花娴把手指从水沅沅的手腕上收回,斟酌着如何向袁昱青开口。 袁昱青见她欲言又止,便落寞的垂下了眼帘:“我明白了,辛苦娴姑娘了。” 花娴张大了嘴巴,他说,他明白了?明白了什么?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 袁昱青把怀中的水沅沅揽得更紧了,但是迅速又想到这样会不会勒着了水沅沅,便依依不舍的把水沅沅放回床上,小心翼翼的给她盖好被子。 “娴姑娘,劳烦您先出去,我想单独陪沅沅一会儿。” 袁昱青的语气中包裹着深深的落寞与无助。 花娴更是惊讶,不过,她正好不想与袁昱青说水沅沅的事情,她还没想好要怎么编呢,便点点头退了出去,还贴心的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原本袁昱青陪着水沅沅是不关门的,好在这丽水城地处南方,即使是冬日也不是很冷,否则这大冬天的不关房门,那滋味定是不好受。 袁昱青见花娴关门,也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想到水沅沅命不久矣,自己还有何好顾虑的,便也由着花娴去了。 “沅沅,你现在疼的好些了吗?” 袁昱青拿出帕子为水沅沅轻轻的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水沅沅虚弱的抓住袁昱青的手,艰难的开口:“昱,昱青哥哥,你可不可以给我,唱一首歌……” “好,你想听什么?” “就唱,我小时候每次生病闹着不肯吃药,你哄我吃药、睡觉时唱的那首歌。” “好,小舅舅给你唱。” “不,是昱青哥哥唱。” 袁昱青愣了片刻,便顺着水沅沅说道:“好,昱青哥哥给你唱。” 浑厚的带有磁性的嗓音哼着一首小令:“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天际征鸿,遥认行如缀。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栏意!” 这首王禹偁的《点绛唇》袁昱青第一次听到,是在长姐袁念晴出阁前的一个雨天,袁念晴依着绣楼前的栏杆吟诵的。后来水沅沅每次闹着不肯吃药或是不肯睡觉时,袁昱青便给她唱这首小令,一边唱,一边思念着长姐给予自己的那些温度。 第128章 回光返照 谧居内,众人在各自的房间内听到水沅沅房内传出的这首小令,纷纷各有思绪。 木少轴下意识的以手指轻敲窗棂,他在思索与水沅沅的婚事到底该如何处理。 明眼人都能看出,水沅沅与袁昱青之间的感情,木少轴心说,如果自己还是执意要娶水沅沅为妻,就不仅仅是拆散一对有情人这么简单了,他还得时不时担心,水沅沅会不会给自己戴、绿、帽子…… 花娴则是拉着公孙白到一旁,悄声说了水沅沅伤势的变化,公孙白听说痊愈的时间提前了一日一夜,便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娴儿,咱们没有时间了……” 公孙白思索片刻后目光灼灼的看着花娴问道:“娴儿,你能不能……” “不能!”花娴拒绝的干脆利落。 公孙白:“……” “不是,我这都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直接说不能?” “我不会下毒!”花娴看了公孙白一眼,又补了一句:“同样,我也不会医术!” 公孙白揉了揉眉心,果然花娴和自己越来越默契了,自己只消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这或许就是凡间说的老夫老妻了吧……什么,老夫老妻?自己居然会想到这个词? 公孙白突然脸红了。 花娴见眼前的这个小帅哥突然变成了煮熟的虾子,便不由得自省,刚刚自己是说了什么不妥的话语了吗? 正在公孙白在发愁该如何逼迫袁昱青和水沅沅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定下来的时候,突然听到水沅沅房中传来的歌声变了。 歌声变成了女声,显然是水沅沅在吟唱:“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这是一首描写爱情离愁别恨的情诗,名叫《长相思》。水沅沅此时吟唱此曲,显然是在与袁昱青话别。而且,水沅沅也是更加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公孙白闻言突然一喜:“娴儿,说不定,咱们的计划就要成了呢!” 花娴:“你是说……” 水沅沅房内,当袁昱青听到水沅沅含泪吟唱此诗的时候,眼前又一次浮现了长姐当年出阁前依着栏杆吟诵小令的场景。 袁昱青对长姐袁念晴是一种对亲情的渴望和对长辈的孺慕之情。而他对水沅沅,他其实早就知道,他也心悦于她!可是,他不敢去回应她的感情,更不敢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情,他怕,害怕这世俗的言论会淹没了水沅沅,他怕自己会误了水沅沅终身。 可是,这一切都将停留在这个冬日的除夕之前,水沅沅不会再有机会看到明年的花开花落,也不会再一次闹着让他带着去看灯会,更不会为了得到最大的那盏花灯哄他去为自己猜灯谜…… “昱青哥哥,若,若有来世,你会不会娶我?”水沅沅鼓足勇气问道。 袁昱青凝视着眼前这张苍白的脸,曾几何时,这张明媚的面孔上灿烂的笑容晃花了他的眼睛,他总是不敢多看她的笑容,他害怕自己多看一下就会多沉沦一分。 于是,他总是故意对她疾言厉色,希望她能对自己生惧,便会离自己远一点。可是,无论自己怎样对待这个单纯的姑娘,哪怕她被训斥的眼含热泪,下一瞬,她又会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他身侧,贴心的问他发了一通火嗓子疼否,是否要吃上一颗梨膏糖…… 水沅沅见袁昱青沉默不语,眼中的光便逐渐熄灭了,她的泪水慢慢的溢出了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袁昱青再也受不住,心疼的以指腹为水沅沅擦去泪水,柔声道:“傻丫头,许什么来世?今生今世便可以。” 水沅沅闻言愣住了,竟然忘记了哭。 忽然,水沅沅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昱,昱青哥哥,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愿意娶我?” 水沅沅许是因为兴奋,声音便中气十足,听起来竟然仿若病愈。 袁昱青不禁上下打量了她几遍,甚至心里还稍稍怀疑了几分水沅沅是否装病来逼婚。 花娴和公孙白也听见了水沅沅的这一声大吼。公孙白是脸上一喜,但是花娴却道了一声“坏了!” 公孙白便明白,水沅沅的身体状况只怕是不等到日落便痊愈了! 只能说桃花神就是桃花神!她天生对于植物的催生之术是如此强大,即使穿到这副肉体凡胎上,她用神识理过的药草,治疗同样肉体凡胎的水沅沅,居然药效如此之好! 难怪当年龙凤之争战役之时,凤族和魔界要策反被剥夺了十二花神之位的昔日的芍药花神来为桃花神下魅影术法,只为了让她繁芜术催生弑神用的魔衍果。 花娴和公孙白奔入水沅沅的房中,情急之下居然忘了敲门,就这么直接推门而入。 好在袁昱青与水沅沅并无不妥之处,否则花娴和公孙白只想自戳双目了。 花娴一眼便看到水沅沅的气色已经不再是苍白虚弱之气,反而因为娇羞而增添了一抹红晕。 还不等公孙白和袁昱青反应过来,花娴便俏脸陡然变色,眼中含有浓浓的伤心与不舍之色,但是又故作安慰的冲水沅沅勉强笑了笑。 花娴此番脸上精彩的“变脸”让公孙白暗暗称奇,更令袁昱青心中慌乱。 袁昱青有了不好的预感,便问道:“娴姑娘,沅沅她看起来,似乎有所好转……” “那恭喜啦,果然正如在下所言,水姑娘眼下更需要冲喜。” 木少轴淡淡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 虽然水沅沅不认她与木少轴的这桩婚事,但是听到木少轴的此番言论还是颇为尴尬。 “沅沅不怕,小……昱青哥哥会解决此事。” “袁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花娴眉头紧皱。 袁昱青心里咯噔一声,便对水沅沅安抚的笑了笑:“沅沅,我去去就来,你若是渴了就请,就请公孙老弟去为你寻珠儿姑娘过来帮忙。” “昱青哥哥不用担心我,我感觉自己好多了,我大概都能自己下床了。” 袁昱青还想说什么,但是见花娴闻言更加神情凝重,便赶紧跟花娴走到外面。 花娴领着袁昱青故意走到离主楼远几步的地方,刚要开口,便见木少轴坐在紫藤花架下左手跟右手在对弈,木少轴抬眼看向袁昱青,似笑非笑的对他点头致意,然后又真诚的给了花娴一个友善的微笑。 花娴无奈的看了木少轴一眼,再看一眼水沅沅房门的方向,压低声音说:“袁大人要做好心理准备,沅沅姐这是,回光返照。” 第129章 手谈可否 听到花娴那句“回光返照”,木少轴噗呲一声笑出声。待他发现袁昱青神情阴翳的睨着他时,便不走心的对他拱拱手,说:“抱歉,袁大人,实在是因为在下从小到大听多了这四个字,这才忍俊不住。” 花娴的目光与木少轴对碰了一下,小丫头略带威胁的瞪了他一眼,木少轴展颜一笑,心情看起来很是舒畅。 花娴在心中暗叹,这位木四公子自打病体痊愈后,越发的,嗯,活泼随性了。 袁昱青想了想,心情沉重的开口:“娴姑娘,沅沅她……还有多久时间?” “估计……呃,今夜兴许无甚大碍……” 花娴逐字逐句的斟酌开口,思忖着如何用词,好让事后圆谎。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渡神难,渡人更难啊! 突然,脑袋上被人敲了一下,花娴捂住脑袋一边揉一边生气的看着木少轴:“木四公子这又是为何?” “小丫头片子,年纪轻轻就学人家暮气沉沉,这样不好!”木少轴素白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白棋子,思索着落在何处。 “木四公子。”袁昱青坐到木少轴对面,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状的坚决。 木少轴不慌不忙的落下手中的白棋子,略带吃惊的问道:“袁大人莫不是有雅兴想与在下对弈一局?” 两个同为人中龙凤的男人对视着,一个带着凝重的审视,一个透着不羁的随性。 “木四公子,袁某有一事相求,万望木四公子成全。”袁昱青对木少轴拱手一揖。 “袁大人,该你落子儿了。” 木少轴云淡风轻的笑着,语气温和且真挚,但是眼神中却含着违和的哂笑。 袁昱青叹口气:“木四公子既然已经身体痊愈,想来与水家姑娘的冲喜一事也可作罢了。” “哎,不可不可,在下说过了,承蒙水姑娘不弃,之前愿意为在下冲喜,作为回报,在下眼下也亦可以为水姑娘冲喜。” 袁昱青脸上强行挤出的笑容渐渐凝结,以石桌为中心点的气场也随之凝重起来,仿若巨石压顶的气氛向四周蔓延开来。 花娴感受到袁昱青的情绪,小幅度的往后挪了几步,试图离这个压抑的气场远一点。公孙白从身后扶住花娴的肩膀,阻止了花娴想悄悄溜走的企图。 “木四公子。” 公孙白对木少轴拱手一礼,木少轴也友好的回了一礼。 “袁大人想必此刻也无对弈的心情,不如由在下陪木四公子手谈一局如何?” “好说,好说,”木少轴打着哈哈:“不过,有些事是别人替代不了的。” “木四公子究竟意欲何为,不如直接开个价吧。” 袁昱青冷冷的开口,他知道木少轴对水沅沅无意,只不过是想挟持次点与自己谈判。 “袁大人言重了,在下最是随性而为,也亦无所求。既然袁大人想迎娶在下的未婚妻,不如与在下对弈一局,倘若袁大人赢了,那么在下便为水姑娘赠上添妆。” “那倘若袁某输了呢?” “输了嘛,那就不好说了……” 袁昱青瞥着木少轴面前的棋局,白子与黑子旗鼓相当,咬得很紧,但是,这局棋不论是内行还是外行都能看出来,这种局势看似明朗的棋局最为难下。 袁昱青的棋艺倒也不算差,但是他是被袁家收养的孤儿,袁家对他的培养不如寻常的世家子弟那样倾尽资源,袁昱青的对弈还是长姐袁念晴教的,与普通人对弈尚可杀上几局,但是对上木家这个除了寻医问药就终日读书对弈的四公子,袁昱青自知毫无胜算可言。 “木四公子真是性情中人,只是,以棋局的输赢来决定姻缘,是否太过草率了?”袁昱青艰涩的开口。 “我,我也觉得太过于草率。”花娴自然看出来袁昱青在棋艺上不是木少轴的对手,她可不想因为木少轴的节外生枝而使得她和公孙白的布局功亏一篑。 木少轴闻言笑了笑,淡然开口:“人生如棋局,有时候看似明朗的棋局却危机暗伏,袁大人在区区一盘棋上就如此退缩,不知将来有一日遇到类似的困境,是否会犹疑踌躇,退缩不决?” 袁昱青哑然。他本是因为过于重视与水沅沅的事情,这才不敢在自己本就无胜算的事情上背水一战,但是他也明白了木少轴的良苦用心,他和水沅沅之间,又何尝不像这盘棋局? 袁昱青执起一枚黑子,斟酌片刻,落入棋盘中。 木少轴淡然的随之落下一枚白子。 花娴拉着公孙白走出小院,一直走到树林里,这才放开公孙白的手。在花娴的心里,公孙白只是一个肉体凡胎的小屁孩,她可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上古神,拉着一个长相俊美的小男孩自是毫无心理压力。 公孙白一路盯着花娴拉着自己的那只肉乎乎的小手,嗯不错,这个小丫头这些日子看样子过得不错,长高了,也长胖了。 “阿白哥哥,最多还有两个时辰,沅沅姐就要……” “痊愈”两个字被花娴咽下了,也是害怕隔墙有耳。 公孙白了然的点了点头:“我这就让人预备婚礼事宜。” “如此,木四公子那边我来想办法快点结束。这局棋,袁大人必须得下,倘若不经此艰难,袁大人未必真能打开心结。这也是木四公子一片苦心,我们欠他一次情了。” “或许,这也是木四公子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一种方式。” 公孙白也早就看出木少轴是在帮他们。 公孙白对着树林压低声音吩咐:“速去准备婚礼所需物品。” “是,家主!” 树林中传来应答,然后树影一晃,似乎起了一阵风,便一切又都恢复平静了。 “我这就去请珠儿姑娘帮忙收拾新房,我还没看过凡间娶新妇呢,这些礼仪珠儿姑娘应该都会吧,不会也没关系,照葫芦画瓢差不多就行了,一切事从权宜,也不是不可。” 花娴兴奋的似是对公孙白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用了“凡间”这两个字。 公孙白也作不知,眼中含着宠溺的笑容注视着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小姑娘。 第130章 脸皮真厚 待花娴和公孙白回到院中,果然不出所料,袁昱青的黑子已经被木少轴的白子攻得节节败退,黑子败局已定,回天乏术。 袁昱青的脸色如自己眼前的棋局一样,乍一看心若寒灰,细看之下却见袁昱青眼中跳动着毅然决然的火苗。 花娴嘴角微扬,知道袁昱青对水沅沅的最后一点俗世心结已经被木少轴以一盘势如破竹的棋局不动声色的解开了。 “今来我思,雨雪载途。王事多难,不遑启居。赫赫南仲,猃狁于夷。”花娴微笑道:“看来木四公子已经胜券在握了。不过,袁大人莫急,有时候置诸死地而后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孤勇者胜。” 袁昱青诧异的看了花娴一眼,饱读诗书的他自是知道花娴刚刚随口诵出的是《诗经》中一段,引用南仲将军制胜猃狁的典故来暗喻木少轴必胜。只不过,这诗句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能念出来的。 木少轴对于花娴的博学倒是毫不惊诧,在临风小筑的这几个月,花娴经常会与自己一同在书房看书,花娴看书很杂,似乎对任何书籍都充满了浓厚的好奇心。木少轴的书房自是有全套《诗经》的,起初花娴挑选了这套书来看,木少轴也暗暗惊讶过,但是他是亲眼见到这小姑娘一口气看完了全套《诗经》的,但是,她也是只看了一遍而已,想来,这花娴小姑娘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的了。 花娴立到袁昱青身后,轻轻拈起一枚黑子,略一思索便放入一个位置。 木少轴并未阻止花娴替袁昱青下棋,这个小姑娘的来历他看不明白,虽然当初在临风小筑,花娴说她的棋艺是木四公子所授,但是木少轴一个字也不信,这小姑娘的棋艺并不输于自己,她是在藏拙。 只不过木少轴并不想揭穿,他虽然表面看起来清冷疏离,但是他与人相处的分寸感总是拿捏适度,让人舒适。这也是花娴能够在临风小筑待了这么久的缘故。 同样,木少轴知道,花娴若是不想待在临风小筑,凭她的本事也不是没有办法离开自寻出路的。 花娴那一子落得看似随意,但是随着这一子落下,棋局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原本被挟制得死死的黑子转瞬间得到了一线生机。 “世事无常,往往如同这棋局般,白云苍狗,瞬息万状,还请木四公子不要嫌花娴多事。” 木少轴对上花娴狡黠的眼神,便心情舒畅的笑了:“好说,这一局,娴姑娘胜了。” “还要多谢木四公子承让。”花娴眨了眨眼睛,木少轴和她都明白对方说的不止是书面的意思。 花娴帮袁昱青“赢”了这局,也就算是赢得了水沅沅的婚事。 接下来一切顺利,公孙白派出去的人办事很仔细,不仅买回了婚礼需要的一应物品,就连喜服也按照袁昱青和水沅沅的尺寸采买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提前准备好的。 洞房就安排在袁昱青位于一楼东侧的房间,袁昱青看着铜镜中身着大红喜服的自己,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他想起当年长姐袁念晴穿上嫁衣跪别父母时,他站在一旁看着凤冠霞帔的长姐,也觉得那一切都很不真实。 大老虎和大黄狗欢快的在院中来往穿梭的人群里跑来跑去,小院已经挂上了红绸,虽然比起婚礼的布置来说很是简陋,但是看起来也有几分喜庆。 大黄狗:“阿呆,你见过娶媳妇吗?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办喜事。” 大老虎愣了愣:“我也没见过。” 大老虎出生就被豢养,在那次意外发生前就连山野都很少能恣意奔跑,莫说除了主人之外的生人了。 大黄狗伸着舌头留着哈喇子:“我看到鹿肉了,还有好多鱼,今天有好多好吃的。” 大老虎嫌弃的往旁边挪了几步,以免大黄狗的哈喇子弄脏了自己珍贵的皮毛。 “天狗,阿呆,你们过来一下。”花娴在楼上朝着两只动物招手。 大黄狗嗖地一下蹿上二楼,大老虎则优雅的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很快,两只动物笑不出来了。片刻后,两小只看着对方脖子上代表喜庆的蝴蝶结,谁也嘲笑不了对方。 珠儿姑娘服侍水沅沅换喜服。水沅沅看着铜镜中着凤冠霞帔的自己,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成了昱青哥哥的新娘。 “水姑娘真是好姿容!”珠儿姑娘为水沅沅插上最后一枚发簪,看着艳若桃李的新娘子,真心的祝福。同时在心里暗道,水姑娘这气色看起来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将死之人啊。 谧居主楼的三楼走廊上,木少轴看着抱着膀子堵住自己去路的公孙白,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这个身量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少年虽年幼却不容他忽视,且不说他身为楚州千年大族公孙世家的新任家主,就凭他自己那心智近妖的手段,也是不容木少轴小觑。 “公孙家主是否有些强人所难?”木少轴虽然性情温和,但这并不代表他好说话,他这句话虽然音量不大,却也是暗含怒气的。 “木四公子既然已经出手相助,不妨送佛送到西。” 木少轴都快被公孙白的厚脸皮给气笑了:“公孙家主这话好没道理,在下已经让出了自己的未婚妻,公孙家主总不好再让在下为自己的未婚妻做傧相吧?” 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这么厚的! 公孙白笑了笑:“木四公子,你也看到了,谧居里能够的上身份的贵人就只有你一个了。” “公孙家主莫要自谦,若是论身份,我区区京城木家四公子可比不上公孙世家的家主。” “木四公子也知道,吾尚未成年。” 是了,从未有婚礼傧相由未成年人担任这一说。 “可是,这关在下什么事。”木少轴打定主意不管此事。 虽说让出水沅沅这个未婚妻的原因是他本就不打算与水家联姻,可是也万万没有道理让他为袁昱青和水沅沅做傧相。袁昱青与水沅沅的爱情,在世俗中是不被认可的,木少轴不打算扯上自身。 木少轴对公孙白拱了拱手,便从他身边侧身过去准备下楼。 “作为回报,吾可为木家化解一场灭门危机。” 木少轴刚刚跨下一级台阶的脚顿住了。 “公孙家主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公孙白一脸认真的看着木少轴:“木四公子可知,吾的推演从未有失。昨晚吾闲来无事为木四公子占了一卦,无意间窥见了木家即将到来的一场祸事。”公孙白叹了口气:“原本,吾并不欲插手此事,只因天机不可泄露,可既然有求于木四公子,自然要回报一二。” 公孙白的话真假参半,昨晚为木少轴占卜一事是假的,但是他推演出木家未来祸事是真的,这还是他在参看袁昱青的今世神罚时顺带看到的。 作为神,他的确不能直接插手凡间事务,但是木家的事牵扯到他此次来凡间为七大星宿解除神罚的任务,所以他不得不插手。 不过,直接插手必然是有违天道,可若是作为偿还木少轴的回报就不同了。这也是他纠缠木少轴为袁昱青和水沅沅的婚礼做傧相的缘故。 第131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木少轴立在原处未动,公孙白微微一笑,走到他面前,此时木少轴已经下了一级台阶,如此,倒是拉近了公孙白与木少轴的身高差距。 两个男人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良久,木少轴先开口:“公孙家主如何能证明适才所说的……” 他不敢说出“灭门之祸”这几个字,他心里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位公孙家主似有神通之能,他对自己说的多半不是空穴来风。 公孙白嘴角上扬,轻声道:“落羽辞金殿,孤鸣咤绣衣。能言终见弃,还向陇西飞。”(出自唐代李白《初出金门寻初出金门寻王侍御不遇咏壁上鹦鹉》,暗喻“枪打出头鸟”。) 木少轴闻言明白了,即使不是从卜筮得出,从形势来看,木家身为京城四大世家之首,在利益守恒的定律下,其他世家若是想取代木家的地位,就要把木家的财富与地位转移到自己的手里,所以,木家的形势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木少轴转身上台阶,向公孙白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沉默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公孙白跟在他身后。待两人进入房间后,木少轴关上房门,公孙白明白木少轴这是想与自己进一步交谈的意思了。 见木少轴拿出诚意,公孙白也不再含糊其词,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木四公子可知,当今这位得位不正?” 木少轴闻言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左后看了看。 公孙白微微一笑:“据说当初先皇属意继位的皇子是七皇子,而不是当今这位三皇子。” “公孙家主,不管前尘如何,如今也已尘埃落定,慎言。” “吾自是不关心哪位皇子继位,亦不关心今上能否坐稳皇位,只不过,从龙之功的诱惑可是不小,只怕,有些世家是坐不住的。” 木少轴皱眉:“还望公孙家主能够直言。” “木四公子虽然多年远离纷争静心养病,难道就真的对京中之事毫不关心?”公孙白的语气略有几分嘲讽。 “此言何意?” “世人只知木家大公子乃惊才绝艳之人,却很少知道,大公子背后的高人实则是木四公子,换言之,木四公子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木家掌舵人!” 木少轴闻言目光似箭般射向公孙白,一丝杀意一掠而过。 见木少轴如此,公孙白反而笑了,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道:“木四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楚州林家与花家两届皇商先后落幕,这其中有谁的手笔不用吾多说了吧。” 木少轴坐到公孙白对面,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楚州林家与木家恩怨,也不是秘密,林家落败,也是他们咎由自取。至于花家,我只能说,木家从未插手花家之事,只怕这其中是有另一方势力趁水摸鱼了。” “这一点我信。” 见公孙白说信自己,木少轴诧异的看向他。 公孙白道:“木四公子定然是知道,吾的未婚妻花娴,正是楚州皇商花家后人。” 这一点,虽然花娴没明说,但是木少轴早已经调查到了。 “木四公子也知道,倘若木家与花家之间隔着灭门的血海深仇,那么木家就不好报答花氏后人对木四公子的救命之恩了。” “放心,木家从未对花家动过手。” “木四公子可知,丽水城原先的漕帮帮主朗坤死了,朗家上下一夜之间被灭门。” 木少轴还真不知道此事,不过,聪明如他立马想到了朗坤之死必然与楚州皇商先后折损两家之事有关联。因为楚州栖梧山所产的贡品栖梧山云雾山要走水路运往开封,而负责运送云雾山的正是丽水城漕帮。 木少轴拧眉沉默,他又想到了紫阳山北坡村庄被屠村之事,这一切是不是也有关联? 突然,公孙白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快速打出几个手诀凝神掐算。木少轴只见眼前的这位姿容俊秀的少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思索,一会儿又露出嘲讽的笑容。 “木四公子,”公孙白笑道:“这场婚礼我们得抓紧了,因为,有客人要到了。” 公孙白口中的客人定然是不速之客,而且来者不善。但是他也定然是有了应对之法,不然不会是一脸轻松。 “木四公子,一会儿还要拜托您在做完傧相之后与吾留在丽水城盘桓几日。” “看来,公孙家主已经为在下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我们还有大约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待新人拜完堂之后,还要借用木四公子的马车一用。” 公孙白一行人的马车在之前被“伏击”的时候射成了筛子,他打算一会儿借木少轴的马车送走袁昱青和水沅沅。 木少轴撇了撇嘴:“看来,我木家上下几百口人命的确挺贵的。” 木少轴此言的意思是相信了公孙白所说的预言,也答应与公孙白交易了。 于是,公孙白眉开眼笑的拉着木少轴下楼去给新人准备婚礼了。 他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公孙白已经推算出,水家大爷提前抵达丽水城的码头了,而他们落脚之处也已经被合王密探搜寻到大概位置,如果任由他们搜寻下去,最迟一个时辰,谧居就会被寻到。 一楼水沅沅的房间,花娴正在为水沅沅诊脉,花娴两根手指搭在水沅沅的手腕上,表面看起来她在一本正经的听脉,实在是在用神识探入水沅沅的体内去探查。 花娴这副认真的神情让人直接忽视了她的年龄,不过那肉嘟嘟的婴儿肥让花娴的一本正经看起来更添萌态。 袁昱青紧紧的盯着花娴的表情,大气不敢出。 良久,花娴收回手指,神色古怪的在水沅沅和袁昱青之间来回打量。 袁昱青急了:“娴姑娘,沅沅她如何?” 花娴从衣袖里掏出一颗自制的糖果塞到水沅沅的口中,模棱两可的说:“我给沅沅姐喂一粒药吧,你们安心拜堂,没事的。” 她实在是不想昧着良心撒谎,因为,水沅沅已经痊愈了! 第132章 没少收小弟 袁昱青和水沅沅的拜堂环节很顺利,但这对新人却不知道,在他们拜堂的同一时间,通往谧居的山林里正进行着一轮厮杀。 当木少轴别别扭扭的喊完“夫妻对拜”四个字的时候,一只小鸟从院门外飞进来落到花娴的肩膀上。花娴侧着耳朵听完小鸟的汇报后,从袖中掏出几枚坚果奖赏给小鸟,小鸟欢快的飞走了。 花娴召来两只动物,蹲身在它俩耳侧吩咐了几句,大老虎和大黄狗便戴着令它们羞耻的蝴蝶结往外跑,花娴觉得这画面有点辣眼睛,便又喊回它俩,给它们取掉了蝴蝶结。 花娴悄悄挪身至公孙白身侧,压低声音告诉他:“小鸟告诉我,有人摸到谧居外围了,来者还不少,让天狗和阿呆过去看看了。 公孙白点点头:“我知晓了,放心吧。” 花娴便故作镇静看袁昱青与水沅沅手执红绸,面向而对的进行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这句喊出后,花娴和公孙白对视一眼,公孙白点点头。 公孙白快速上前对着一对新人拱手一揖:“袁兄,沅沅姐,水家来人了,已经快到谧居了,马车已经准备好,行李也帮你们收拾完了,还请袁兄和沅沅姐快速离开此地吧。” 水沅沅一听水家来人了,一把扯掉红盖头,先是焦急万分,思索片刻又冷静下来。 水沅沅冷笑:“来就来吧,我和昱青哥哥已经拜堂,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抓我去给木家那个病秧子冲喜!” 木家那个“病秧子”闻言,拳头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水沅沅这才反应过来木四公子可是刚刚才给自己做了婚礼的傧相,她不好意思的看向木少轴,抱歉的说:“对不起,木四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公孙白打破尴尬道:“袁兄,丽水城之事交予吾处理,你和沅沅姐先行一步。” 袁昱青知道这是公孙白不想让他更多的暴露与合王面前,水家大爷初到丽水城就能找到谧居所在,不是借助了丽水城城主的势力,就是已经投向了合王麾下。 袁昱青逗留丽水城是奉圣上密旨彻查合王擅离封地事宜,自然不能明面上被水家以“抢亲”之由押回京都。 袁昱青不再纠结,也知道自己留在丽水城也将无所获了,还不如直接去往青州去探查边境战事内幕。若是自己与水家在丽水城正门刚起来,不仅会使他们之前在丽水城的布置功亏一篑,弄不好,还直接切断他秘密去往青州的可能性。 袁昱青沉吟片刻,开口道:“如此,就多谢公孙老弟,不知公孙老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公孙白微微一笑:“听闻北方地貌雄浑苍茫,峰岭峻峭,吾心生向往,还望有朝一日能与袁兄相逢于北地。” 袁昱青明白公孙白也是支持他直接去往青州,便颔首道:“希望如此吧,为兄打算带沅沅去到处走一走,领略大好河山的美景风光,之后便回京复命。丽水城未竟之事情,就交给公孙老弟了。另外……”袁昱青转向木少轴:“多谢木四公子成全!” 袁昱青朝木少轴深深一揖,木少轴也不推辞,坦然的受了袁昱青这一礼。 谧居外围的树林里,约十来名黑衣人手持钢刀,三两人为一队的防护着,朝着树林深处一步一步的压近。 “呱——” 一只怪鸟从树梢掠过,带起一阵风,黑衣人们吓了一跳。 “头儿,刚刚那些伏击我们的死士怎么突然间都撤了?这会不会是个局?” 被称为头领的个头高大的男人也在皱眉疑惑着,就在他们摸进这片树林时,突然遭到了一群从天而降的死士的伏击,这些死士身着黑衣绣银纹的劲装,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面具的花纹像一种图腾。 这些人的身手很强,不仅出现的悄无声息,就在屠杀了他们约一半的人手之后,也撤退的悄无声息,犹如鬼魅。 这些黑衣人原本有三十多人,被银色面具的神秘死士绞杀后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且也多半身负重伤。此时林中略有些许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心惊胆战。若不是临行前主子下达的是死命令,他们早就屁滚尿流的撤退了。 大黄狗和大老虎埋伏在一丛灌木后面,两只动物对视一眼,便默契的分头行动。 十几个黑衣人壮着胆子往前走,忽然,从右边的树丛里蹿出来七八头野猪,横冲直撞的朝着他们的队伍冲过来。黑衣人们吓得嗷嗷叫,挥着刀胡乱砍向冲过来的野猪群,然而这些皮糙肉厚的野猪们不仅没有被砍中,并且也没有攻击他们,似乎只是从他们中间借个道,把黑衣人的队伍冲散后,野猪群就钻入密林中不见了。 “这……”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傻了眼,什么跟什么呀! “兄弟们打起精神,这个林子里有些古怪。” 头领吩咐下去的声音有些打颤,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刚刚的野猪群似乎是被人驱赶过来的,好在没有攻击他们,否则别说他们已经受伤减弱战斗力,即使是全须全尾的时候,也未必是这些凶残的野猪群的对手。 黑衣人们刚喘口气,就感觉肩膀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条件反射的伸手抚向肩头,触手冰凉滑腻的感觉让他反应过来。 “蛇!蛇啊!” 这声惊呼让黑衣人们纷纷抬头,这才发现高高的树枝上爬满了各色毒蛇,密密麻麻的令人恐惧的蠕动着。有些蛇已经掉到了黑衣人的肩膀、脑袋和后背上。 “啊——” 恐惧的叫喊此起彼伏的在林中蔓延开来,谧居中正在商议的众人听到这些惊叫声便看向公孙白。 公孙白笑道:“想必,这是天狗和阿呆的手笔了。” 花娴也笑了:“这两小只,走到哪个山头都没少收小弟啊。干得漂亮!” 被夸奖的两小只正趴在密林的两个方向观察着自己的战果,在它们身侧还跟着各种蛇虫鼠蚁和大小动物准备随时被自己的老大派上场呢。 第133章 街溜子朋友 待得林中那队倒霉的黑衣人有惊无险的突破各种蛇虫鼠蚁以及动物的侵袭来到谧居外围时,树林另一端的小道上,一辆马车已经悄然驶远了。 公孙白和花娴看着黑衣人们往谧居方向摸过去了,便轻轻的对两只动物说:“走吧。” 大黄狗蹲身让花娴骑在它身上,大老虎则驮着公孙白,在一些大小动物的簇拥下,他们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黑衣人们战战兢兢的穿过一座长长的木桥,入眼可见的是各色稀疏种植的果树,透过树丛可见一座低矮的篱笆围成的小院,院门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原木牌匾,上书“谧居”二字。 只见谧居院门大开,主楼为一座三层小楼,主楼里传出悠扬的琴声。主楼两侧的厨房里还飘散出浓郁的药香味,混合着诱人的饭菜香味。院中有一蓝衣婢女动作和缓优美的浇着花,还有一名小厮打扮的男人正在喂马。一片岁月静好。 黑衣人们经过这几轮的侵扰,已经心态大崩,面前的小院越是呈现出正常的态势,越是让他们觉得不正常。 “头儿……这……咱们是直接进去还是派两个人先去探探再……” 头领闻言四处看了看,被头领的目光扫视到的黑衣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被点出去做先锋。 头领自己也很害怕,可是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了,不进去也得硬着头皮进去。 正在这时,院中传来了说话声。 “珠儿姐姐,公子的药好了,劳烦姐姐给公子送过去。” 厨房中传出年轻男子清朗的声音,那名浇花的婢女应了一声便放下花洒进了侧楼。 此时院中只有那名喂马的小厮在,他发现院门口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抬眼望过来,眼中毫不掩饰诧异之色。 “各位这是……迷路了?”喂马的小厮问道。 头领闻言忍不住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又看了看同伴。此刻,这群黑衣人蓬头垢面,浑身血污,并且还蒙着面,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可是院中这名小厮却毫不惊慌。 不对劲!很不对劲!不对……好像很对劲! 头领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忘了此行目的,他们是来抓人的!而且抓的还不是普通人!那么这个人的小厮自然也不是普通人!见到他们毫不惊慌,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啊! 头领决定先礼后兵,便抱拳施礼道:“这位小哥,我等奉主子之命来请你家公子过府一叙,还望小哥请你家公子速速随我前去。” “请我家公子?”喂马小厮嘴巴张的大大的,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回答这头领:“我家公子在这丽水城还有朋友?什么时候处的朋友啊?” 头领不想忍了,饶是死士,比让常人能吃苦一些,但此刻身上血污汗渍混杂伤口痛楚且又渴又饿的生理折磨,他们不想再多忍一刻了!况且这小院里还飘散出勾人的饭菜香味。 “少废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头领身后一名精瘦的黑衣人忍不住出口呵斥,还有几名黑衣人跟着亮了亮兵器。 “哎呀我好怕啊!”喂马小厮夸张的拍了拍胸口,对着主楼喊道:“公子,公子,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状若乞丐的脏兮兮的臭烘烘的不敢露脸的估计长的很丑见不得人的落魄男人来找你。” 黑衣人们闻言脸色大变,想杀了这喂马小厮的心都有。 “侍墨,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公子哪会有街……” 随着喂马小厮的话,侧楼厨房里有几个人闻言钻了出来,一个脸圆圆的有些婴儿肥的小厮打扮的男人笑嘻嘻的调侃着喂马小厮,待他看到院门口的几个人后,便夸张的捂住嘴:“啊呀,公子还真有街溜子朋友呀!” “找死!”被称作“街溜子”的黑衣人们怒急,若不是头领阻拦,恐怕早就一窝蜂冲上来乱刀砍死这个圆脸小厮了。 “哎呀侍剑,我好怕呀,他们想杀我,你看,那个三角眼还恨恨地瞪我呢。” 圆脸小厮躲到跟在他后面的一名冷脸小厮身后,还贱兮兮的露出脑袋来对着这群黑衣人挤眉弄眼。 “侍砚,公子该喝药了,你随我一起去服侍公子用药吧。” 珠儿拉着圆脸小厮一起端着药碗和蜜饯之类的上了主楼台阶,丝毫不把门口的这群黑衣人放在眼里。 “头儿,他们好像看不起咱们,都不带搭理咱们的样子。”一个个子瘦小的黑衣人捅了捅头领的胳膊,提醒道。 “要不要我谢谢你的提醒?”头领咬牙切齿的说。 “既然你们找死,那就成全你们!”头领一个手势,黑衣人们便提刀冲向院中的侍墨和侍剑。 侍墨一边穿梭在黑衣人中,一边继续嘴贱的撩拨他们的怒火。侍剑则不苟言笑的把所有近他身侧的黑衣人的四肢骨头都给卸了。 这二人根本不用兵器,几息间就撂倒了这群史上最惨的杀手们。 睥睨着躺了一地的黑衣人,侍墨收起嬉皮笑脸,一脸正色的问道:“你家主子想见我家公子?” 头领躺在地上,深吸几口气,尊严让他忍住了哆嗦,艰难的回答道:“是,是的。” “那你家主子是谁?” “我家,我家主子从京城来,是,是水家大爷水成渊。” “哦,水家大爷水成渊想见在下?”二楼传来温润如玉的声音,音量不大,但充满上位者的压迫感。 黑衣人们抬头一看,好一个芝兰玉树、风光霁月的翩翩公子! 木少轴身着一袭白色绣银边的长袍,配以天青色的交领外袍,腰间系着深色锦带,头戴白玉发冠,衬着异常白皙的俊颜,更加显得他弱不胜衣,宛如谪仙下凡。 黑衣人首领皱了皱眉,这人显然不是他们要寻找的西川路宣抚使袁昱青袁大人。 “敢问公子是?”黑衣人首领有些踌躇,同时在心里明白,他们定是中计了! “你不知道在下是谁就贸然到访我谧居?” 木少轴语气平淡,虽不带威胁,但是黑衣人却听出了危险。这位神秘公子的侍从们看似普通,却个个是武林高手,那么这位定然不是普通人。 黑衣人硬着头皮道:“想来是一场误会,还请公子告知尊下名讳,好让小的回去向主子复命。” “木少轴。” “是!” 等会儿,他听到了什么?木少轴?那不是鼎鼎大名的京城木家木四公子的名讳吗? 黑衣人面露惊悚,他们此次的任务是奉命找到逃婚的水家姑娘水沅沅回京与木家四公子木少轴成婚,并且要抓住拐走水家姑娘的西川路宣抚使袁昱青,好让袁昱青身败名裂。 可是,为何这谧居里却无袁昱青与水沅沅的身影,他们堵住的人竟然是木四公子木少轴! 第134章 不速之客 听到黑衣人的无功而返,合王赵懋气得摔碎了整套茶盏。 “废物!一群废物!” 水家大爷水成渊跪在下首大气不敢出。 为了抓住袁昱青,合王派出了三十五名死士给水成渊使唤。三十五名啊!不仅没抓到人,三十五名死士除了被放回来复命的头领外,其余三十四名死士全都折损了! 合王的封地在并州,土地贫瘠,气候恶劣,合王能够花在培养死士上的银钱很有限。并且培养死士并不单单是银钱问题,还有时间问题。 死士们都是从孩童时期就被选拔培养,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层层厮杀筛选出来的,培养起来异常艰难,水成渊一下子让合王损失几十名死士,这怎能不让他震怒与心疼。 “请殿下恕罪,是属下失职,实在是,实在是……”水成渊把身体伏在地上,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次失利。 “你不是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吗?” “属下,属下也不知,之前,之前少城主飞鸽传书给属下,说人已经被监视起来了,插翅难飞,谁知道为何属下扑了个空……” 怀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念头,水成渊把责任小心翼翼的往少城主谢琰身上推。 合王并没有接话,谢琰于他有大用,他还不想与谢琰心生嫌隙。 水成渊小心翼翼的抬头瞥向合王的表情,悄悄揣测合王的心思。 合王起身在室内踱步,良久,开口道:“袁昱青和你们水家那个姑娘如今到何等地步了?” “这个,属下不知……” “嗯?” “想来,想来……他们两人已经有了首尾……”水成渊斟酌着开口。 “知道回京城该怎么做了吧?” “这……是。” 合王是打定了主意借此事让袁昱青身败名裂!水成渊要是还堪大用,就应该利用这次机会狠狠的制造舆论,泼袁昱青脏水。 “不过,木四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谧居?莫非木家也参与了此事?”水成渊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木家?”合王暗自思忖,倘若木家愿意入局,那么此次他们定然不会失手。 合王不是没有考虑过拉拢身为京城四大家族之首的木家,可是木家打定了主意做纯臣,即使是在木家三公子木少锦与江家嫡女江姝漓的感情被惠然长公主操纵的时候,木家也不愿意接过合王送出的橄榄枝。 木三公子选择了以自己的方式为江姝漓报了仇。 合王百般部署后,好不容易抓到了木四公子的亲事可以做文章,可惜木家依然滑不溜丢的抓不住。 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索性就毁了! 合王的眼神森冷,水成渊吓了一跳。 合王其实是看不上水成渊的,但水家嫡子虽不成气候,但水家却是有他想要的兵权!水家家主水奕将军目前掌管着京郊大营十万兵权。 水家目前的家主是老将军水不易的嫡长子水奕,字思贤,也就是水沅沅的亲祖父。 水家是武将出身,老将军水不易被封为镇远将军,曾镇守南疆,后因身负重伤被调回京城,封为镇远伯,嫡长子水奕为镇远伯世子。 水不易的嫡长子水奕走的也是武将之路,但他并无水不易老将军的本事,并且当今登基后忌惮水家在南疆的影响力,便没有让水家子弟继续掌管南疆的水家军,而是封水奕为忠勇将军,掌管京郊大营。 世子水奕有一妻三妾,共育有六子,长子水成渊和六子水成浩是嫡母钱氏所出,水成浩正是水沅沅的父亲。 水奕本人倒是正直刚毅,可惜嫡母钱氏过于溺爱孩子,正所谓慈母多败儿,钱氏所出的两位嫡子无一人有大出息。 水成渊是水奕的嫡长子,虽无功名在身,但将来却是要承接爵位的,于是水家走关系给水成渊在工部谋了从六品的闲差,只等着将来承爵。 水成浩也曾谋了个七品闲差,可惜他成日里只惦记着吃喝玩乐,后来因属下犯错受牵累把差事给丢了。 合王挑中了水成渊,也算是捏着鼻子不得不接受的。 水家嫡系一脉确实没一个成气候的,他原本想直接收买镇远伯世子水奕,可惜镇远伯世子京郊大营这十万兵权并不好直接收买,便退而求其次的收买了镇远伯世子的嫡长子水成渊。 虽说水奕的另外几名庶子也有稍微出息一些的,但是在嫡母钱氏的打压下,庶子是万万没有太大的出头之日,况且合王本人也有傲骨,他自己生母身份低微,他便更是想弥补自己的心理缺失。他的癖好之一就是喜欢看到那些所谓的世家嫡子臣服于他的脚下。 合王挥退了水成渊,传话让人去接倚香楼的娇红姑娘过府。 娇红姑娘似乎是匆匆赶来的,发髻稍微有些凌乱。合王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娇红。 娇红心里稍微一惊,见合王没有太多怀疑便镇定下来。娇红深知合王的癖好,便一边用眼波撩着合王,一边轻轻除去鞋袜。 娇红熟练的从合王软塌的暗格里拿出一瓶香膏倒在自己的脚上,一边涂抹,一边发出轻轻的娇喘声。 娇红从不碰合王的床,她知道合王性情怪癖,他虽喜欢自己的服侍,但是骄傲如合王认为,娇红这样的风月场所之人不配碰他尊贵的床榻! 于是,娇红每次都与合王在软榻上弄。 娇红手中的香膏顺着脚踝涂到了小腿,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指推着香膏,沿着小腿继续往上涂抹。 浓郁的花香在室内铺散开来,合王眸色一深,一把攥住娇红的一只玉足放在鼻端轻嗅。 不一会儿,合王的软榻剧烈的摇晃起来,夹杂着男人满足的喟叹声,以及女子柔媚的娇喘声,让院外守着的婢女们羞红了脸。 丽水城一处隐蔽的小院里,青柠拧眉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粉团子怯生生的往青柠怀里靠了靠:“娘亲,他们是谁啊?” 花娴见眼前的小姑娘玉雪可爱,便忍不住想捏捏她肉嘟嘟的脸颊,完全忘记了她自己现在也是个小女娃娃,虽然她个子挺高,视觉上看起来有七八岁,可是这副肉体凡胎实际年龄也就六岁多。 花娴从袖中掏出一颗糖果递过去:“小妹妹莫怕,我们是你娘亲的朋友,快过年了来给你们送些好吃的。” 小姑娘看着花娴手中的糖果,咽了一下口水,又看了看自己娘亲紧绷的脸颊,没敢接。 “来,小妹妹,姐姐带你过去吃东西好吗?” 青柠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公孙白和门口守着的清风,叹了口气对小姑娘说:“囡囡乖,你跟小姐姐过去玩一会儿,娘亲和哥哥说会儿话。” 小姑娘见娘亲发话了,便乖巧的让花娴牵着她的小手往一旁用布帘挡起来的隔间去了。 “说吧,你们来找我何事?” “青柠姐姐不要慌,我们并无恶意,我们是娇红姐姐的朋友,是她让我们来找你的。” 听到娇红的名字,青柠的戒备稍稍放下了。 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娇红原本是来找青柠的,可是她刚刚进门还没喝一口茶,娇红的侍女就脸色苍白的跑进来,附耳说了几句话。娇红听罢一脸紧张的站起来说有急事要先回倚香楼。 临走时,娇红告诉青柠,让她等十天左右,如若自己再也没来,就赶紧带着囡囡离开丽水城,走得越远越好。 第135章 花月阁逃奴 青柠打量着眼前这个十来岁的矜贵小公子,揣摩着对方来意。对于对方口中所说的是娇红让他们来的,她是一个字也不信。 不过青柠不再紧张也是因为她能看得出这些人对她没有恶意。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鄙姓公孙,单字白。” “公孙公子安好,不知公子漏夜前来找奴有何事?” 青柠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应对态度让公孙白对她有了几分刮目相看,眼前这个女子应该是受过良好的调教的,果然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那里出来的姑娘都是花楼里的精品。 公孙白语气温和的问道:“吾与吾未婚妻贸然打扰姑娘,实在是有要事想请姑娘相助,还望姑娘原谅吾等不请自来。” 公孙白直接亮出他与花娴是未婚夫婿的身份也是因为男女七岁不同席,他虽年少,但也只比青柠小几岁,此番与青柠单独处于一室的确不妥,可若是他与未婚妻同来就不一样了。 这也表明,公孙白并没有把青柠当做花楼女子那般轻视,而是以对待良家女子那样的尊重她。 青柠果然受用,微微颔首,请公孙白坐下:“鄙室简陋,无好茶招待,还望公子海涵。” 青柠知道公孙白一行人不会轻易沾外面的茶点,便也不为他们操持茶水了。为了掩饰紧张,青柠拿起箩筐里的针线活儿继续做。 公孙白也不啰嗦,直奔主题:“请问青柠姑娘,你和娇红姑娘来自何处?” 青柠手一抖,针扎到了手指上,她把受伤的指尖含到口中,低头不语。 公孙白早就知道青柠和娇红定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对她们来说定然是噩梦般的存在。 “青柠姑娘放心,只要你助我找到这个地方,我们就帮助你永远的逃离那个地方的控制。” “公子说笑了,青柠只是一介小女子,公子说的我听不懂。”青柠猜想公孙白一行人也不知道太多,便不打算配合。 “哦?但不知花月阁的主人要是知道他们精心养护的姑娘否认他们的苦心栽培,会不会伤心一片真心错付了?” 青柠听到“花月阁”三个字的时候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公孙白微微一笑:“青柠姑娘不要害怕,花月阁眼下还不知道姑娘的落脚之处。” “你们……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其实,公孙白动用了公孙暗卫营的大半势力,查询了半个多月,也只查到了娇红姑娘来自江南一带的一个名叫“花月阁”的组织,据说这个组织专门为各地的秦楼楚馆培养头牌,他们从各地搜寻各色美貌幼童,不拘于男女,都会精心养护着,教授六艺技巧,以及御男御女之术。 花月阁出品的雏女支价钱昂贵,但确是有价无市。很多高档女支馆要支付不菲的定金提前几年预定,才有可能得到一个可以作为镇馆摇钱树的头牌花魁或小倌。 纵使花月阁培养出来的人儿这般难以得到,丽水城倚香楼却是每隔三年左右都能得到一个新鲜血液补充,这也是倚香楼高居江南一带秦楼楚馆之首的原因之一。 不过,花月阁饶是如此出名,却从没有人知道它所在何处。 原本这种事情是不会引起公孙白的注意的,但他用卜筮之术推算下一位星宿神罚的位置时发现他的推算结果被人干扰了。 公孙白在推算时只能看到一片灰色的浓雾遮目,也能看到浓雾深处有一团忽明忽暗的光芒闪烁,那是他要寻找的下一位被神罚的星宿所在,可是无论他用任何方法去驱赶浓雾,却怎么都看不见下一位星宿的命格以及线索。他只能推算出干扰他卜筮之人与丽水城倚香楼的娇红姑娘背后之人有关。 他调查过倚香楼的老板,倚香楼明面上推出来的人是一名叫月娘的老鸨。 月娘曾是金陵秦淮河上的一名花魁,后来赚足了银子自己赎身,又依仗着一些存下的本钱到丽水城买了一条花船,买了寥寥几个姑娘做起了老鸨。 后来月娘在一次丽水城的花楼大比中凭借着在金陵城秦淮河畔的眼界,以新奇的部署助自家花船的姑娘夺得了丽水城花楼大比的魁首,月娘便因此入了城主谢衡的青眼,摇身一变从一条花船的老鸨变成了丽水城第一花楼倚香楼的老鸨。 明面上,月娘是倚香楼的东家,实际上,月娘只算是倚香楼的掌柜的,倚香楼真正的东家是丽水城城主谢衡。 倚香楼每年都会进一批新鲜的姑娘,每三年会进一位优质如花魁般的女子,娇红姑娘便是最新的那位三年一次的优质花娘。 公孙暗卫营查出,倚香楼只是娇红这些优质花娘的销售渠道之一,供货方才是藏在背后的那个人。 公孙白本想从娇红身上下手,但又担心会打草惊蛇。毕竟娇红现在正是最新鲜的时候,不管是谢衡这个倚香楼真正的东家,还是合王这个恩客,只要娇红身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只怕无法隐瞒。 好在,公孙白和水沅沅在倚香楼诗茶会那晚无意中发现了偷偷翻墙出来的娇红,便有了青柠这个新的突破口。 “青柠,你既然是花月阁的逃奴,自然也就知道花月阁的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你若是选择与我们合作,我便承诺护你和你女儿周全。” 外间适时传来小姑娘软糯糯的声音:“姐姐姐姐,这个果子真好吃啊,都是给我的吗?” 花娴道:“你要是喜欢吃,姐姐就都送给你好啦。” “谢谢姐姐,姐姐真好,囡囡喜欢姐姐。” 青柠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说吧,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请青柠姑娘帮我找到花月阁所在。” “我不能。”青柠直接拒绝。 公孙白:“……” 青柠深吸了几口气,平缓了心情,接着说:“我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 “那你知道多少。”公孙白的语气仍旧温和。 青柠紧张的看了一眼外间。 “你放心,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动你的女儿,只是,如若你帮我们,我们会帮你护住你的女儿。青柠姑娘可知,花月阁从不会放过叛逃的姑娘。” 青柠好容易镇定下来的身躯忍不住又颤抖了起来,她自然是知道花月阁的手段,那里简直是地狱般的存在!她也知道自己能逃离三年还没被抓回去已经是奇迹了,既然公孙白一行人能找到她,只怕花月阁的人发现她的踪迹也很快了。 “你们,真的能帮我保住念儿?” “念儿?” “念儿是我家囡囡的名字,她爹姓张,她名唤张念儿。” 第136章 一定要逃出去 兴许是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有了预判,青柠凄然一笑,就着桌上的烛火与房门口透进来的点点星光讲起了她的故事。 她和娇红一样都是自幼被收集进花月阁的精致女娃。花月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进来像她们这样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的女娃娃,年纪也都不大,最大的不超过八岁。 她们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哪里,就只知道那个地方四季分明,春天和秋天有点短,冬天也不是特别长,倒是夏天会相对长一些。 她们住的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里面有层层叠叠的小院子,除了上大课的时候会去一个很大的暖阁,其余时间她们只能呆在被分配的小院子里学习量身打造的各种课程。 青柠和娇红是被分配到同一个房间里的姑娘,她们一间房里住十个人,睡的是大通铺。每天晚上都会有教养嬷嬷管束着姑娘们的睡姿,不准仰面睡觉,侧卧的时候不能重重的翻身,甚至不允许轻易翻身。 公孙白从她这些描述中猜想,这些姑娘的睡姿应该是按照宫女的规矩来训练的。想来这花月阁的主子野心着实不小,这里训练出来的姑娘想必有些是为了送进宫里去的。 花娴把念儿哄睡了,便也坐过来听青柠说故事。 青柠接着回忆:“我刚被送进去的时候只有七岁,”她看了花娴一眼:“身量大概跟这位姑娘差不多高,模样儿倒是没有这位姑娘标致,我在那批姑娘中只能算作中上品。” 说到这里,青柠忍不住多看了花娴几眼,心想,这个小姑娘眉眼俊俏,皮肤白皙,倒是花月阁喜欢收集的上品类型,不,若是长开了,甚至可以算作超品。 花娴大约猜到青柠心里想的是什么了,不由得一阵恶寒。察觉到花娴心里的不悦,公孙白轻咳了一声,青柠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 青柠接着说:“我们每天都要学琴棋书画制香点茶,有资质的姑娘还要学习舞蹈或是武艺。像娇红就学习了一些简单的武艺,而我,因为肢体不是很协调,这两样都没有学习。我们的教养嬷嬷们很会因材施教,每位姑娘都会被很好的经营长处,规避短板。” 花娴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青柠姑娘擅长的是什么呢?” 青柠起身把矮榻上的香炉打开,从香盒中抽出一支点上,屋内渐渐的飘散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制香和点茶就是我最擅长的。这盒香名为雪中君,取冬日松柏上的积雪,融合寒梅香蕊制成。” 花娴仔细嗅了嗅,果然这香飘散的是若有若无的梅花香味,还夹杂着些微松柏的冷冽,让人仿佛置身于冬日的花圃中。 “那么青柠姑娘为何没有被花月阁送出去呢?” 青柠走到床榻前为熟睡的念儿掖了掖被角,道:“原本我和娇红应该同一批被送出去,娇红要去的是京城的一家女支馆,而我应该被送去的地方,是丽水城的倚香楼。” “啊?”花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如果不是我逃跑了,娇红就不用来丽水城了。” 花娴和公孙白听明白了,即使是京城的花楼被爽单,丽水城的倚香楼都不能得不到预定好的姑娘。 “如你所说,你们那里守卫森严,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为什么要逃跑呢?” “为什么逃跑吗?”青柠凄然笑道:“我刚刚说过,我们一个院子里住十个姑娘,且睡在同一个房间的同一张大通铺上,幼年时还算能住下,随着姑娘们身量长大,那床铺就渐渐有些拥挤了。” “既然拥挤了,就多分几个房间住不就得了。”花娴歪着脑袋说。 “不用分房间,因为床铺很快就不挤了。” “为什么呀?”花娴瞪大了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青柠望着花娴的大眼睛,伤感的说:“我之前有一个好朋友,她叫茉烟,与我的铺位是挨着的。她也像姑娘您一样有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有一年冬天我感染了风寒,因为头晕便在制香的课上频频出错,被管事嬷嬷罚去走廊跪了一夜。要不是茉烟每晚睡觉时偷偷趁管事嬷嬷不在把我抱在怀里用体温暖着我,我可能就熬不过那个冬天了。后来……” 青柠的眼圈红了:“那时候我们大概十二岁吧,有一天,茉烟的床铺突然空了下来,一连几天都不见茉烟出现,我急了,便冒着被罚去找了管事嬷嬷,跪着求她说出茉烟的去向。许是管事嬷嬷见我求得可怜便告诉了我,茉烟因为考核不过关,被淘汰了。” “被淘汰了?”花娴问道:“你们被淘汰后会怎么样?” “被中途淘汰的姑娘一般有两个去向,运气好一些的会被当做普通雏女支卖给女支馆,运气不好的话……”兴许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青柠颤抖了一下:“运气不好的姑娘就被内部消化了。” “内部消化是什么意思?” “这上大课的时候,我们会有一些课程是男夫子教学,而且都是久经风月场所的老夫子……”青柠看着眼前这两个孩童,犹豫的选词开口:“这些男夫子,有时候需要一些助理来完成特殊的教学内容,就会,就会从这些淘汰的姑娘中选一些来做特殊的教学展示……” 花娴和公孙白都明白了。 花娴和公孙白虽然在外貌看起来是小孩子,但是芯子里都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神仙,虽然他们没有在此等事情上有实战体验,但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花娴大概明白了茉烟的下场:“那个茉烟,该不会是……” “是的,”青柠点头:“再次见到茉烟的时候是在男夫子开设的御女之术的课堂上,茉烟,她……她要根据男夫子的讲述去做相应的展示……她的脸上和身上都是伤痕累累,有的是鞭打的,有的是牙齿咬伤的……茉烟眼神空洞,面色麻木没有表情,我知道她,她这些天定是糟了很大的罪,才……才被迫使乖乖的来做课程展示……” 青柠表情愤恨的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茉烟,没有人能在同吃同住的姐妹观摩下经历这种屈辱还能活下去……那天课程快要结束的时候,茉烟趁着男夫子把她转过去背对他的动作时与我对视良久,她用口型告诉我,要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青柠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她怕吵醒念儿,不敢放声大哭。 良久,青柠擦去泪水,说道:“又过了两年,我十四岁了,我知道再不逃跑就没有机会了,花月阁的姑娘在十五岁左右都会被送走,有的早熟的不到十五就会被送走,而我,偏偏是那个不幸的早熟的。不过很快,我的机会来了……” 第137章 连魔都不如 矮榻上香炉里的香快要燃尽了,在青柠的娓娓道来中时间消逝的很快。 公孙白和花娴并没有打断青柠对细节的回忆,因为他们正是要从细节中来判断花月阁的蛛丝马迹。 青柠说的“逃跑机会”听起来也很荒唐。 花月阁每逢“供货”之前会选一个日子邀请他们的“采供商”来验货。验货地点不是在青柠她们住的地方,据青柠所说,所有要参加“供货展”的姑娘和小倌们都要被蒙上眼睛坐着马车带去另一个地方。 “你还记得你去的地方有什么特征吗?”公孙白问。 “我们当时都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我只记得那是个夏日,我们是在宅子里就上了马车。马车驶出了宅子不久,我就在马车上闻到了麦香味,我们好像在麦田附近走了很远的路。” “从你离开宅子到闻不到麦田的味道大概有多久?” “具体不记得了,大概,大概得有一个多时辰吧。” 公孙白和花娴对视了一眼,也就是说,花月阁所在的地方周围是很大的一片麦田,一个多时辰才能走完的田庄想必面积也很大了。一年四季分明,夏天尤为长一些,且种有大片麦田的庄子,这样范围就具体很多了。 “还有吗?” “还有,还有我们好像还经过了一片很大的水源,可能是个湖。” “如何能判断出来?” “我闻出来的。” 见花娴目露诧异,青柠解释道:“我擅长制香,所以对于各种味道都很灵敏,为了制出上品香料,我会格外留意很多草木雨露的气味。” 花娴点点头,这一点她是理解的,因为她也天生对各种植物的香味敏感。 清风敲了敲门,送进来一壶茶水,是他刚刚去厨房烧的。青柠不禁为清风的训练有素暗暗称道,所谓合格的随从就是不需要主子吩咐就能思主子所思,想主子所想。 青柠说了大半天早就口渴了,只是之前赌气不给来客奉茶,让她没好意思说想喝水。 青柠接过茶壶,先给公孙白和花娴斟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青柠接连喝了三杯茶水,这才接着说。 “我们的马车走在一片湖附近,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换上了略微有些颠簸的山间小路,之所以知道是山间小路是因为我们开始上坡了,而且我听到了鸟鸣声和风吹过树枝的声音。” 花娴在心里为青柠的细心而赞叹,这花月阁果然会调教,出来的姑娘都是精品啊。 “待得走过一段狭长的隧道后,我们到了一处有温泉的宅子。这个时候,我们被放下了马车,并且摘掉了眼罩。这个隧道是我后来逃跑的时候从马车缝隙里看见的,这个不是我闻出来和听出来的。” “青柠姑娘,也就是说,你是从这个温泉庄子逃跑的?”公孙白问道。 青柠点了点头。 “原本那次的供货展我是不用去的,因为我还没有到‘出货’的年龄,但是丽水城的倚香楼想要进一名擅长点茶和制香的姑娘,所以我就被带上了,若是倚香楼看上了,我再经过‘特殊调教’半年后,花月阁就可以给倚香楼出货了。” 青柠的语气很平静,似乎习惯了自己这些姑娘们被当成货品,兴许是她们从小到大都是被这么称呼的,所以使用这些词语她没有任何不适感。 倒是花娴听得频频拧眉,她万万没有想到,人界在对待同类的时候是可以不把同类当做同类的! 简直连魔都不如! 花娴想到了自己的魔界好朋友蛟冉,从他那里花娴得知了魔界虽然也会因为争夺资源而相互厮杀,但是魔界在对待同族的时候是会把对方当做勇士的,他们只是尚武,输掉的魔会心甘情愿的当强者的养料,强者也会庇护自己的家族。 魔族人不会不把同类当魔看待,更不会把同类当做货品。所以,在魔族从来不会出现奴隶市场,他们要什么只会光明正大的去厮杀,自己去夺取。 青柠闭了闭眼睛,她不敢想象若不是自己及时逃跑了,如若回到花月阁去进行剩下半年的“特殊调教”,那一定是更大的噩梦。 青柠一起居住的十个姑娘中有六名经过了淘汰选拔留了下来,其中有两名姑娘比青柠略微年长两岁,她们比青柠早两年被“采购”走了,所以青柠从她们身上看到了所谓的“特殊调教”。 花月阁的御女之术是大课制,上课的暖阁很大,暖阁中间有一个下沉的圆形展示台,四周则围着几层宽宽的台阶,每层台阶上都挨个儿放着绣凳。展示台上放着一张宽大的矮榻,上课的姑娘们要围坐在绣凳上细心观摩学习展示台矮榻上的动作。 授课的是久经风月场所的老夫子,所谓的老夫子,其实就是花月阁从各地女支馆挑选出来的资深老嫖、客。这些男人大约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他们除了会让自己带来的助教姑娘配合教学动作以外,有时候还会随机点一些上课的姑娘们下到展示台上“随堂抽查”学习效果。 花月阁之所以选这个年龄的男人,是怕年轻的夫子在给这些“货品”授课时,因血气方刚而把持不住,从而毁坏了这些价值千金的精品们。所以,这些传授御女之术课程的老嫖、客们,往往因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会对姑娘们造成实质的折损。 而那些已经完成采购验货的姑娘面临的所谓的“特殊调教”,就是由这门课的夫子们进行为期半年左右的“毕业考”,其实就是要用半年的时间打破这些即将去往花楼的姑娘们的所有心理防线。 这些姑娘们要对这些惨不忍睹的老嫖、客夫子主动逢迎,展示自己多年学习的调、情手段,那辣眼睛的画面青柠想起来都会浑身哆嗦。 “你们去的是一个温泉庄子?”公孙白问道。 “是的,那个庄子很大,有很多温泉,进门转过一座影壁,就是一个很大的花楼。” “花楼?” 青柠又喝了一杯茶水,压了压情绪接着道:“那个庄子是按照花楼来建造的,但却不是真正的花楼,好像只在这种供货会的时候才会开放。庄子里除了我们这些带去展示的姑娘和小倌以外,也有一些看似长期安排在这里的真正的姑娘们。” “真正的姑娘们?还有假姑娘吗?”花娴没有听懂,怀着好奇心问了一句。公孙白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青柠不用理会花娴的问题。 青柠笑了笑,继续说:“花楼后面是一座很大的花园,亭台楼阁、花鸟鱼虫都有,大大小小的温泉池子就建造在各种花藤或假山旁边。我在经过花园的时候看了几眼,但是园子中热气缭绕,看不真切。” 青柠告诉公孙白和花娴,花月阁的这座花楼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花楼,它只能算是个模拟花楼,因为,所有带来的姑娘都是供已经预定了货品的采购商来验货或挑选的,所以,他们可以适可而止的去验验货,真刀真枪的是不允许的。 当然,为了宾客们考虑,花月阁在温泉庄子里另外准备了一些长期安排在这里的姑娘们,这些姑娘是不受此规矩限制的。 温泉庄子的守卫情况不比花月阁的老巢松懈,原本青柠是没有机会逃跑的,但是有一名代表丽水城倚香楼来的张姓男子给了她逃跑的机会。 “丽水城倚香楼来的香行人是一名弱冠左右的年轻男子,身量高大,长相俊美,而且他目光清明,不像是混迹风月场所之人。”青柠回忆道。 第138章 香行人 青柠说那个丽水城倚香楼来的年轻男人自称叫张生,他说他原本不是倚香楼的香行人,但是倚香楼原本定的香行人生病了,这才换了他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做香行人。 这一行把采购验收姑娘和小倌的负责人称作“香行人”。 张生文采斐然、见多识广,对风雅之事很有一番见解,青柠擅长的制香与点茶恰恰又是内敛含蓄的技艺,很是得张生青睐,两人相谈甚欢,甚至相见恨晚。 于是,看着楼上楼下各个雅间厢房传出的丝竹与调笑声,张生拉着青柠的手小声说:“咱们去园子里玩吧,我见园子里有一个秋千,咱们去荡秋千如何?” 青柠从小到大从未像普通女孩子那样玩耍过,闻言便心动了。 夏夜的晚风挟裹着园子里的花香,混杂着温泉池飘过来的氤氲水汽,让两个彼此有好感的年轻男女更加心动。 张生教青柠荡秋千,他告诉青柠,把秋千荡得高高的就能看到远处的风景。于是,青柠便在张生的鼓励下渐渐大着胆子站到了秋千上,张生为她推着秋千,果然,当秋千荡到最高处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高高的院墙外面那黑黝黝的层层山峦。 那一刻,青柠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鸟儿一样,能够乘着秋千飞过这座高高的院墙,飞过远处那些层峦叠嶂。 待得秋千平稳下来后,张生也踏上了秋千,他面对着青柠柔声说道:“我们俩一起荡秋千吧,这样会荡得更高。” 青柠含羞的把脸埋在张生的胸口,两个年轻人便脸对脸的把秋千荡得高高的,血气方刚的身体随着惯性不停的摩擦,张生再也按捺不住,他停下秋千,拉着青柠一路小跑的去了位于一处假山后面的小温泉池子。 旁边的一些温泉池子里也有很多男女在调笑着,还有一些乐女在一旁弹琴,混杂的声音盖过了假山后面青柠与张生发出的声响。 其实,那些泡在温泉里的男人都会各种程度的对共浴的来供采购的见习姑娘动手动脚,但都是点到为止的守着花月阁的规矩。谁要是实在控制不住了,便会拉过一旁的真正的姑娘们发、泄。 只有张生,许是头一次来花月阁的场子,兴头上没有控制住自己,便坏了花月阁的规矩。 当疼痛传来的那一瞬间,青柠慌了,张生居然真的做出…… 看着眼前的青年真挚热情的目光,青柠便心一横,豁出去了!她使出多年所学绝活,让张生度过了最美好的一次体验,兴许这种事必须是心意相通的爱人才更能品味到身心合一的美好,青柠至此便成了张生心里最美的那一束白月光。 青柠这边不对劲的声音终于引起了不远处池子里一些人的注意,当花月阁的巡察嬷嬷起身往这边来查看时,一个身披薄纱的姑娘悄悄摸进了他们的池子。那姑娘把青柠推到岸上,又把青柠的衣服胡乱捞起来塞到青柠怀里小声说:“去假山里躲着不要出声。” 电光石火间,青柠发现这位姑娘居然是消失了许久的茉烟! 原来,茉烟在上次大课做展示之后就试图自戕,花月阁的人觉得她资质还不错死了可惜,便把她调配到这处温泉庄子来伺候了。 茉烟熟稔的与张生调笑着,以此骗过了过来查探的巡察嬷嬷。 巡察嬷嬷走后,茉烟小声的训斥青柠:“你不要命了!你可知你在交货之前做这种事会死得多惨?” 冷静下来后,茉烟也吓坏了,花月阁的处罚很严,甚至可以说是残忍,为了惩罚犯此类错误的“待交货品”,一旦发现后便会当着所有姑娘的面扔到院子中央被侍卫们蹂躏致死,以儆效尤。 茉烟把后果告诉了张生,张生吓得脸都白了。但是青柠很幸运,张生承担了他要了青柠的后果。 张生在茉烟的掩护下,把青柠悄悄藏到他马车坐垫下面的空柜里,借口家中有事便连夜离开了温泉山庄。 鉴于公孙白和花娴还是孩子,青柠没有跟他们说的这么细,只说她和张生情投意合,张生便悄悄把她偷出来了。 “张生,不会就是他的真名吧?”公孙白问。 青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只说他是丽水城人,说他是代替倚香楼原先选好的香行人去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能做倚香楼的香行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机会……”公孙白思忖,倚香楼真正的幕后老板是丽水城的城主谢衡,那么青柠描述的这个自称张生的香行人会与谢衡有关系吗? “青柠姐姐,你从温泉庄子逃出来后去了哪里啊?”花娴问道:“花月阁的人没有抓你吗?” “我们离开温泉庄子后走了很远才敢停下来,张生怕有人追过来,便和我在一个小镇上下车,让马车继续往丽水城去,他则带着我走水路朝着与丽水城反方向的地方走了很远。后来,我们到了歙州的一个小镇上住了下来。” “歙州?”花娴小声惊呼:“这么巧?” “啊?” 花娴:“哦,我也在歙州住过一段时间。青柠姑娘住的是歙州哪里?” “是一个叫花莲镇的地方,那里的村民们以制作香膏胭脂水粉为生,几乎村村户户都是种植花田。” “那你又为何要来丽水城?” 青柠低下头,有些伤感:“张生和我在花莲镇住了两年多,我会制香,便接了一些散活儿给一些胭脂铺子供香粉。张生字写得好,就在镇子上给人抄书或代写书信。日子虽然清苦,但是我们很快乐。后来我们有了念儿,我心里就更加欢喜,我原以为老天还是厚待我的,让我能够遇到张生,可是我又很害怕,害怕这只是一场梦,我怕我梦醒后又会回到那个牢笼般的宅子……后来有一天,我醒来后发现,张生真的不见了……” “张生不见了?”花娴惊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是的,明明头天晚上临睡前他还哄了念儿睡觉,我们还……可是一觉睡醒他就不见了,平日里他总是吃过早饭才会去集市上摆摊。” “他有没有留下书信之类的东西给你?”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天早上我恍惚了很久,若不是念儿哭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张生真的只是我的一场梦……” “所以,你来丽水城是想寻张生的下落?”公孙白问。 青柠点点头:“我不相信他真的弃我而去,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张生说过,他当初是丽水城倚香楼的香行人,我就想来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张生的下落。” “你就不怕遇到花月阁的人?她们要是抓到你,你就惨了!”花娴皱着一张小脸说道。 青柠凄然一笑:“想过,也怕过,可是,”青柠看向熟睡中的念儿:“他是我孩子的爹啊,我和念儿都在等着他回来……” 第139章 线索断了 夜已深,花娴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花娴太困了,这副身躯还是小孩子,抵不住生理上的疲劳。 公孙白起身道别:“青柠姑娘,今日多有打扰,也多谢姑娘的知无不言。”公孙白拱了拱手。 青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公孙白心里明白了:“青柠姑娘放心,一旦有了张生的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告与姑娘。” 公孙白走到花娴面前,把小姑娘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背上,轻轻把她背了起来。 清风忙上前一步:“家主,还是属下来背吧。” 公孙白摇了摇头,把花娴往上颠了颠,稳稳的踏出了房门。 公孙白把花娴背起来的时候,花娴嘴上说着要下来自己走,身体却很诚实的趴在公孙白的背上眼睛都睁不开了。 青柠这边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公孙白遵循承诺,安排了暗卫把青柠和念儿护起来,待得查出张生的下落后再做打算。 公孙白带着花娴去了与城主府隔了两条街的一处两进的小院子,这处院子是公孙白刚入丽水城的时候就悄悄买下的,连袁昱青也不知道,之所以选这处就是为了灯下黑。 公孙白把花娴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还细心的把她头上的小揪揪给解开了,为的让她睡得舒坦些。 花娴肉乎乎的小脸蛋埋在被子里,看起来又萌又乖,公孙白盯着花娴看了一会儿,想起当初在天界的时候,可从未见过她如此乖巧的一面。 那时候的花娴怎么说呢,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一见到他就炸毛,奶凶奶凶的。 有一回桃花神花娴在一朵云彩上小憩,那朵云彩飘呀飘的,居然飘到了他的天孙府中。那日作为白龙天孙的白辰锦正在院子里和一些小仙子们弹琴对诗,忽然见载着熟睡着的桃花神的云彩慢悠悠的飘到眼前,就起了捉弄之心。他借了一位仙子姐姐的一面小锣,罩到了桃花神的脑袋上,再重重的敲了一下。 他永远忘不掉,桃花神被那一记响锣震得手脚胡乱挥舞着从云彩上滚了下来,后来,桃花神追着他绕着他的天孙府打了整整三圈。 公孙白笑了笑,又对着眼前的凡人花娴仔细端详了半天,睡梦中的这个小女孩没有一丁点儿桃花神身上的炸毛刺,这样的花娴,嗯,还挺乖的。 公孙白为花娴掖了掖被角,又把窗户稍微打开了一点留一些缝隙。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夜半时分天空又开始落雪,天越来越冷,公孙白给花娴的房间燃了两个炭盆,不敢把门窗关得太紧,防止炭火中毒。 这些还都是公孙白此次来凡间历练才学会的,以往身为神仙身躯的时候是从不畏冷畏热的,身为人族,真的很羸弱啊。 街上传来了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已经三更了。公孙白去了书房,此时,虽然他的身体有些疲劳,但他却毫无困意。 清风在书房门外轻轻敲了几下门,公孙白让他进来。 “家主,沫子营查到了一些新的情报。” “拿来我看。” 清风把书信递上,信很短,只有一页纸,公孙白来回看了好几遍,陷入了沉思。 清风知道家主喜欢在想事情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地反复推演思索,便没敢打扰,静静的候在一旁。 片刻后,公孙白把书信递给清风:“拿去处理了吧。” “是。” 清风拿出火折子把信纸点燃了。 待得信纸化作灰烬后,公孙白才开口:“三年多前倚香楼原本派去花月阁的香行人死了?” “是,沫子营查到,当初倚香楼原本派去参加花月阁验货会的香行人是倚香楼的一位管事,姓吴,人称吴三爷。吴三爷不是丽水城本地人,听说是月娘当初在金陵城做花娘时候的一个相好,待得月娘做了倚香楼老鸨后,就派人去把吴三爷找了来给她做帮手。” “那吴三爷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暴毙。吴三爷是在香行人出发前的那一晚暴毙,所以第二天倚香楼才临时指派了另一名香行人。” “代替吴三爷的香行人想必就是那位张生了。可有查出张生的一些资料?” “没有。奇怪的是,倚香楼所有人都只知道吴三爷暴毙后换了一位香行人,可是却因为出发的匆忙,便无人见过那人。可能,知道那人是谁的只有月娘了。” 公孙白想了想:“不,还有一个人知道那人是谁。” 公孙白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倚香楼”、“月娘”、“香行人”、“花月楼”几个字后,又把这几个字连在一起,然后写下来一个名字——谢衡! 是了,既然倚香楼的幕后之人是谢衡,那么香行人暴毙后要重新派遣人代替,而且是去花月阁那么神秘的地方,这个新的人选就绝不可能越过谢衡来定。 清风苦着脸:“要不,属下去把月娘或者城主谢衡绑了来问一问?” “好呀,赶紧去啊,记得把脖子洗干净一些再去。”公孙白凉凉的说道。 “家主莫要打趣属下。”清风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脚。 公孙白心想,若是只有月娘和谢衡知道的话,那么这条线索至少就目前来看算是断掉了。 不对,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漏掉了! 公孙白打开窗户,夜风裹着大片的雪花顺着窗口灌进屋内。清风冷得缩了缩脖子,劝慰道:“家主,夜晚风大,您还是不要站在窗边吹风了,当心感染了风寒。” 公孙白没有理会清风。 雪花还不是很大,有点像盐粒子,打在脸上有点疼,天上下的是雨夹雪,还夹杂着一些雨丝,公孙白额前的发丝很快就变得湿漉漉的,这让公孙白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些。 这个香行人在花月阁的温泉庄子惹出了这么大的事,却没有引发很大的后果……或者说是引发的后果被人给摆平了,不仅花月阁没有追杀,倚香楼也没有到处捉拿香行人。不然,依照花月阁和倚香楼的手段,青柠是万万不可能到现在还平安的活着。 如此,事情就有了两种走向,一种是青柠撒谎了,另二种就是,那名香行人的身份很特殊,让花月阁和倚香楼的人不得不放过他! “清风,去查一查城主府的人员名单。” “所有人吗?” “不用,只要查一查与城主谢衡关系密切之人即可。” 清风领命出去了,天快亮了,公孙白不想回房间休息,索性就在书房的软榻上和衣躺下了。 第140章 衡阳张氏 翌日,花娴神清气爽的起了床,她伸了个懒腰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晚她困极了,公孙白把她背回了这座宅子。 花娴这边刚有些动静,就有人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居然是珠儿姑娘。 珠儿端着一盆热水笑吟吟的说:“娴姑娘醒了?快来洗漱吧。” “珠儿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日一早过来的,其实昨儿下午我们进了城,被公孙公子安置在桐花巷的一处宅子里。” 花娴闻言不禁猜想公孙白究竟在丽水城买了几处宅子?还真是狡兔三窟啊! “木四公子也过来了吗?” 提到木四公子,珠儿眼睛里的光明显亮了几分,笑意晏晏的道:“木四公子就安置在桐花巷了,他喜静。原本木四公子还想留在谧居过年,不过奴觉得谧居太过清冷,木四公子身子大好后还未体验过热闹的节庆,所以奴就大胆劝了木四公子来丽水城内过年。” 花娴了解木少轴的习性,便也不再说什么。花娴准备净面时发现她的头发被打散了,原本用来系小揪揪的发带摆放整齐的搁在梳妆台上,既然珠儿说她是今早过来的,那么昨晚为自己散发的想必就是公孙白了。 花娴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珠儿见状忙问道:“姑娘是不是热着了?要不要奴撤去一个炭火盆子?” “不用,伺候我梳洗吧。” 珠儿便为花娴简单拢了拢发丝,伺候花娴净面漱口,再为花娴扎了两个可爱的小揪揪。珠儿看着镜中唇红齿白的小女娃娃,忍不住想捏捏她的小脸蛋,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生生忍住了。 “珠儿姐姐为何不在木四公子身边伺候?” 花娴今日穿的是鹅黄色的缎面小袄,暖杏色留仙裙,小袄的领口和袖口都压着一圈白色的兔毛,再配上米色绣金线的钉珠比甲,更加衬得她肤如凝脂白皙透亮。 珠儿从首饰匣子里选出了一对米黄色的珠花给花娴绑在小揪揪上,答道:“倚香楼今日有热闹,奴想去看一看,木四公子不喜这种场合,便让奴来寻姑娘一起去。” “倚香楼有何热闹?” “今日,是倚香楼诗茶会魁首大婚……” 花娴想起来了,珠儿和今年夺得倚香楼诗茶会的魁首有宿怨! 今年的诗茶会魁首桂冠被歙州明阳县治下的帽儿镇上的赵家大公子赵光祖摘得,这赵家,可是一脉相承的“吃绝户”专业户啊! 珠儿投奔花娴的时候,条件之一就是花娴要助珠儿报仇,那么,魁首大婚,珠儿和花娴又怎能缺席此等盛况呢? 早餐时没有见公孙白,清风告诉花娴,家主一夜未眠,花娴便没有打扰公孙白的补眠。到公孙白起床后已经日上三竿,好在倚香楼的魁首大婚是在晚上,完全按照花楼的营业时辰来办,公孙白和花娴便不紧不慢的吃着茶点养精蓄锐了。 公孙暗卫营的效率果然高,下午的时候,沫子营和双子营那边都有了情报送过来。 双子营来送信的是细雨,细雨见了花娴很是欣喜,抱着花娴又哭又笑,自从花娴和大黄狗消失在上古石林阵中,细雨就再也没有见过花娴,她还以为花娴早已遭遇不测了。 双子营查到的消息与合王有关,四年前,合王使用手段让倚香楼惹上了一场涉及京中权贵的人命官司,然后以此要挟谢衡归顺,谢衡无奈之下答应了倚香楼可以暗中为合王效力。 也就是那之后不久,倚香楼的那名担任香行人的管事,也就是倚香楼老鸨月娘的相好吴三爷突然暴毙。而倚香楼却隐瞒了吴三爷的死讯,对外宣称的是吴三爷病重被送回了金陵老家养病。 “倚香楼的背后之人是城主谢衡,可是四年前,谢衡受制于合王,那么倚香楼的背后之人也可以说换成合王了对吗?”花娴问。 “也不尽然,”公孙白道:“我觉得谢衡有他的傲气,他未必会真心归顺于合王,如若不然,合王不会扶持少城主谢琰上位。” “主子,属下还查到一件事,”细雨说道:“丽水城的少城主之位,也是四年前刚刚定下的,原本,据说城主谢衡属意的是二公子谢晟。” “谢晟?” “二公子谢晟能力卓然,深得城主喜爱,但是他的身份是庶出,所以谢衡虽有心立谢晟为少城主,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谢晟的生母是姨娘张氏,张氏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她的娘家是衡阳张氏。”细雨道。 衡阳张氏,公孙白倒是知道这个家族。 张氏是百年书香门第,在衡阳一带很有威望。张氏先祖曾出过一个探花,一个榜眼,前朝时,张氏还有子弟官拜尚书,不过从后晋少帝投降契丹,张尚书于城墙上愤而跳下以示不做亡国之臣之后,张氏族人从此便不再出仕。 张姨娘是衡阳张氏主枝的一个庶女,虽家族底蕴深厚,张氏身为庶女倒也没有那么金尊玉贵,是以,当谢家为谢衡求取张氏女做联姻时,张家稍作犹豫,便送出了一个庶女与丽水城城主府结下了裙带之盟。 张氏?谢晟? 公孙白沉吟,突然,一道灵光闪现,张?晟?张生?那个张生该不会就是谢晟其人吧?取母族之姓冠以本名,张晟,可不就是张生吗? “阿白哥哥,我突然想到,这个谢晟会不会就是张生?”与此同时,花娴兴奋的开口,小脸蛋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 公孙白含笑的看向花娴,揉了揉花娴头上的小揪揪:“娴儿真聪明!” “清风,去查一查谢晟的下落。” “是。” 清风领命出去,与细雨擦肩而过时,细雨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坏坏的说:“清风统领放心去执行任务,你的那份拨霞供,属下就替你吃了。”(火锅在宋代称为“拨霞供”。) 果然,清风听说今晚吃的是拨霞供,脸就垮了下来,这大冷天的围炉吃锅子是件多么惬意的享受啊! “清风大哥,拨霞供给你留着,你放心去。”珠儿笑着说。 清风谢过珠儿,又对着细雨哼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公孙白打开沫子营的情报看完,又递给了花娴。情报中写着,倚香楼没有获得三年一次资格从花月阁进新的姑娘。 花娴很快看完了,道:“阿白哥哥,按照倚香楼原本的惯例,半年前就应该派遣香行人去花月阁遴选新的姑娘了,可是,花月阁显然是没有给倚香楼再送新人来的打算,那就说明……” “那就说明,花月阁对于倚香楼上一个香行人坏了规矩又拐走他们姑娘的事情虽然没有做出处罚,但也并没有原谅!” “看来,等找到谢晟,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第141章 魁首大婚 傍晚时分,花娴等人围坐在一起美美的享用了一顿拨霞供之后,便穿得暖暖和和的出门去看倚香楼的魁首大婚。 倚香楼沿河而建,离城主府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公孙白和花娴觉得走着过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丽水城沿河街道上的店铺灯火辉煌,宛如一道璀璨的星河,吸引着过往行人驻足观看。街上人流如织,人们的交谈声和商家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孩童们在人群中欢笑打闹的穿梭嬉戏,还有青年男女借着采买花簪或手帕的机会互诉衷肠,街头上各色艺人展示才艺,有弹唱,有杂耍。 花娴拉着公孙白挤进了一个表演杂耍的人群里,只见一个表演喷火的壮汉引得众人阵阵喝彩,随后便有一个身着彩衣的小姑娘拿着托盘向围观的百姓讨要赏钱,花娴丢了一角碎银到小姑娘的托盘中,引得小姑娘练练鞠躬道谢。 正在这时有人喊道:“快看!魁首的花船来了!” 倚香楼诗茶会的魁首大婚按例是要与“新娘”一起游河的。 很快就有丝竹鼓乐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只见一艘华美的画舫缓缓游动,船头高高的翘起,挂着一盏硕大的牡丹花,象征着魁首如花中之王般。画舫的船身被五彩斑斓的小灯笼点缀着,每盏灯笼周围都缀满了各色鲜花,既能防火又使得花船看起来更加美不胜收。 花船的甲板上有数名身姿婀娜身着七彩轻纱的舞姬们翩翩起舞。随着悠扬的琴声,舞姬们轻折杨柳腰,飘逸的长袖带起阵阵香风,间或着挥洒出朵朵花瓣。夜风拂过,花瓣纷纷飘落,在空中打着旋儿,继而轻轻地落到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也在人们心头撩起了阵阵波纹。 岸上的游人们看痴了,纷纷夸赞起倚香楼的姑娘们各个是绝色。 “这倚香楼啊,真不愧的丽水城第一花楼啊,快看那粉色的舞姬,真乃绝色啊!” “那黄衣姑娘也不差啊,瞧那眼波,呀,我今晚睡不着了!” “快看!那红衣姑娘,那小腰,我的天啊,真是盈盈一握!” “这些开道的姑娘们都这么美,也不知道今晚的新娘得美成啥样啊!这魁首,可真是有艳福喽!” “这魁首是谁啊?” “听说是从歙州来的,一个小镇上的乡绅家的公子吧,姓赵。” “这赵家也算是祖坟烧高香了!” 岸上,珠儿站在人群里盯着那艘花船,眼中含着愤恨的光芒。珠儿捏紧了拳头。突然,一只柔软的小手拉住了她的拳头,珠儿回头一看,是花娴那张笑意吟吟的小脸。 “珠儿姐姐,一会儿请你看戏好不好呀?”花娴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珠儿猜想花娴定是要为她出气,便满怀期待的点点头。 画舫游到了一座高高的拱桥前面停了下来,桥上有人拎着花篮往下扔鲜花,鲜花落满了甲板。然后,几支长长的桅杆从桥上伸了下来挡在了桥洞前面。 “快看!有人拦船了!” 这是丽水城诗茶会魁首大婚的一个环节,魁首要被“娘家人”刁难,拦船,也就是相当于民间迎亲的拦门。拦船的“娘家人”可以是任何百姓,要出题给魁首作答,如若答不上,就要扔“买路钱”给桥上出题的“娘家人”。 每一年都有魁首被所谓的娘家人拦船,但是每一届魁首都能答得出来,毕竟能夺得魁首的也是饱读诗书具有真才实学之人。 倚香楼为了能够使自己主办的活动圆满,往往也会高价出售拦船的题目给魁首,也就是,只要你出得起钱,倚香楼就能为你量身打造出一个“才华横溢”的魁首人设。 就在人们感叹中,诗茶会魁首和他的“新娘”携手从船舱里走出来了。 赵光祖身着新郎的喜服,在她身侧的所谓新娘着同款喜服,只不过没有盖红盖头,而是用一把孔雀羽毛制成的扇子遮在面前。新娘的正脸被羽纱遮住看不真切,但是侧脸轮廓非常美丽,下颌线轮廓优美,挺翘的鼻梁下樱桃小口一张,看起来是个姿容上等的美人胚子。 “这是红鸾姑娘!居然是红鸾姑娘!” 红鸾是上一届丽水城花魁,在娇红姑娘没有到丽水城之前,倚香楼的顶级摇钱树就是红鸾。 诗茶会魁首的新娘是抽签而定的,没想到赵光祖好福气,居然抽中了红鸾!一下子,各种羡慕与嫉妒的话语又被挑了起来。 赵光祖二十出头的样子,身量不是很高,但也不算太矮,他五官端正,没有特别的出挑,也不算难看,只能说长得规规矩矩。不过,他的眼神中透出一些精光使得他的气质和风度上打了几分折扣。 赵光祖朝拱桥上拦船之人拱了拱手:“感谢兄台对赵某大婚的恭贺,还请兄台出题。” 桥上的男人嘻嘻一笑:“魁首郎君,倘若你没有答上来,是不是要让出你的新娘子呢?” 围观的众人闻言全都哈哈大笑,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说出了很多男人的心声,谁不想能够代替魁首去与红鸾姑娘一亲芳泽!红鸾姑娘可是很难见到面的,虽然她如今不如娇红姑娘名气大,可是花魁就是花魁,作为花魁是有自己挑选客人的资格的。所以红鸾姑娘可谓是千金难买美人一笑。 红鸾听了也不恼,而是对着桥上说话的男人轻轻一福身。赵光祖见红鸾如此态度,面色有些变了,他知道红鸾此举定是表示她也不想做他的新娘,若不是被抽中了定不会选择他赵光祖做恩客。 赵光祖冷哼一声,道:“请出题!” 他被激怒了,他是个很有傲气的人,可能在赵家被捧惯了,再加上此次赵家举全族之力供他夺得了魁首,他便有了一种他真乃人中龙凤的错觉。 桥上的人不再啰嗦,出了一个对子:“春风拂柳绿千枝。” 赵光祖稍稍思索,便对出:“秋月照荷香满池。” 这题不难,是在他背过的“题库”范围内的,看来,桥上这个人是倚香楼为他安排的造势之人,花了钱果然让人安心啊。 出题人见赵光祖对上了,便收了自己手中的长杆。 桥上共有三个人伸出长杆拦船了,也就是说,赵光祖需要答出三题,才能被放过去。 第二个人开口:“到我出题了,魁首郎君请听题,相如抚琴凤求凰。” 赵光祖心说“这题我会啊!”便得意的朗声道:“孔明摇扇定军山。” 围观众人先是拍手叫好,继而又窃窃私语,多半是夸赞赵光祖好才学。 此时,第三个拦船人微微一笑,道:“魁首郎君真是好才学,请听小子出题。高山巍峨,松涛阵阵惊飞鸟,云雾缭绕间,古寺悠悠传梵音。” 赵光祖闻言脑袋一懵,完了,超纲了! 第142章 和谁洞房 “高山巍峨,松涛阵阵惊飞鸟,云雾缭绕间,古寺悠悠传梵音。”有人重复了一遍第三个拦船人出的对子,大声喝彩道:“好对子啊!魁首郎君快些应对,好让我们开开眼啊!” 赵光祖应声望过去,发现那起哄的是一名身着绿色袄裙的年轻姑娘,那姑娘生得明眸皓齿,眼眸如暗夜星辰般顾盼生辉。她手里牵着一个身着鹅黄色袄裙的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脸隐在阴影处看不真切面容。 赵光祖认出来了,这个站在人群里目中泛着促狭光芒的绿衣姑娘正是许珠儿! 他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这个许珠儿为什么会出现在丽水城?而且恰巧出现在自己“大婚”的时候! “魁首郎君快答题啊!” “魁首郎君该不会是答不上来吧?” “怎么会呢,要知道,能夺得魁首的可是过五关斩六将,赢了众多饱读诗书的学子们才能摘得魁首桂冠的啊!” “就是就是,这诗茶会的门槛可是很高的,能进入最后几轮的可都是各地书院的尖子生啊,这赵小郎君能赢得比试,定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魁首郎君快快答题啊!” 赵光祖在岸上人群的催促声中望向站在桥上的第三个拦船人,这个人出的题不在他背下来的题库内,他猜想此人定是许珠儿派来捣乱的人! 岸上的催促声更加紧了,他也想答题啊,可是……他真的不会啊! 赵光祖的思绪在心里转了几转,便自作聪明的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赵光祖调整情绪,目光温柔的看向岸边的珠儿,温和而又宠溺的责备道:“珠儿,别闹了。” 啊?这又是哪一出? 岸边围观的众人们见有大瓜可吃,便都纷纷看向这个被唤作珠儿的绿衣姑娘。 珠儿闻言脸色大变,赵光祖居然把火烧到她身上来了,只为了引开他自己答不上题目的注意力!她知道赵光祖无耻,但不知道他如此这般无耻! 赵光祖见珠儿说不出话,暗自得意,心想珠儿果然对自己情根深种! 珠儿从许家一门得了疫症灭门后,就养在赵府里,从小又被吴氏灌输将来要嫁进来做赵府主母,便对赵光祖言听计从。不久前珠儿被赵光祖的母亲吴氏设计与下人私通,于是赵家就顺势倾吞了珠儿带到赵府的许家家产。可惜珠儿逃跑了,不然吴氏让珠儿来个“羞愤自尽”,就一了百了了。 赵光祖觉得珠儿被扫地出门后见到自己应该更加羞愧没脸才是!她怎么可能有胆子与自己作对?而且,赵光祖自信的认为,珠儿从小到大对自己都十分爱慕,自己只要对珠儿稍稍施与柔情,珠儿定会以为自己还会给她机会,便会感恩戴德的盼着自己将她收房。 其实赵光祖曾经也认真想过等到珠儿及笄后便娶她过门,毕竟珠儿生得也算是明媚可人。可是母亲吴氏却恨透了林氏一脉! 吴氏认为自己和赵毅情投意合,若不是林蕊心横叉一杠,赵毅早就娶自己过门做正头娘子了,自己之所以委曲求全做了六年的外室,都是被林蕊心害的。所以林蕊心的妹妹林语心所生的小贱人想嫁给她儿子?做梦! 吴氏这种人是万万不会去想,若不是赵毅做了林府的赘婿娶了林家大小姐林蕊心,他是万万没有银子从吴氏的父母手中把她这个暗女昌赎出来的。 要知道吴氏的那个爹可是张口就要了五百两赎身银子啊!五百两,赵毅这个帽儿镇猫耳朵村出来的穷秀才靠着做西席那几个月钱,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攒不够! 赵毅用做赘婿的六年时间谋害了林府所有的主子,鸠占鹊巢把林府换成他赵府的牌匾后,又堂而皇之的接回外室子,这才让吴氏这个暗女昌出身的人摇身一变成了帽儿镇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他们的外室子赵光祖也从见不得光的身份成了赵府大公子,如今更是花着林家和许家的家产买通层层关卡,让赵光祖成了丽水城倚香楼诗茶会的魁首,而这一切,都是赵毅吃林家和许家人血馒头得来的! 赵光祖继续往珠儿身上泼脏水,想借此引开众人对他答不上题的注意力。 “珠儿妹妹,我知你自幼心悦于我,虽然你与下人私通名节尽毁,我也不会嫌弃你,如若你愿意,我可以禀明母亲纳你为妾,你看可好?” 围观众人哄的一声议论开了,有些人甚至明目张胆的对着珠儿指指点点。 珠儿的脸涨得通红,她羞愤欲死,赵光祖这是要让她去死啊!赵府当初设计她与小厮私通的事情被她看破,她逃掉了,但是经赵光祖这样一说,不是真的也被说成真的了。 珠儿愤怒的往前跨了一步,刚要开口辩解,手臂就被花娴一把拉住了。花娴低声说道:“珠儿姐姐,莫要陷入自证风波。你信我!” 只见桥上那第三个拦船人朗声说道:“哦?赵大公子开口就污人名节,毁人清誉,也不怕被人家姑娘告你个污蔑诽谤之罪打板子?” 赵光祖万万没想到这个拦船人不仅刁难他,居然还会为许珠儿出头。 “关你何事?” “林老爷是帽儿镇的大善人,为乡里铺桥修路做尽善事,帽儿镇所有受其恩泽的乡邻们但凡有点良心都会知恩图报。可惜林大善人被奸人所害,林家留在世上唯一的外孙女珠儿姑娘自然不能再被奸人戕害了。” 关于赵家如何发家的秘辛,赵光祖自然是清楚的,他作为赵毅的外室子,和母亲吴氏在帽儿镇西市的小宅子里住了六年,赵毅总是背着林家人偷偷来见他们,后来林府主子死绝了,他们被接进府里,这些事情,赵光祖都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桥上这个男人的话让赵光祖慌了! 赵光祖万万没想到,他们赵家谋人家产吃绝户的事情居然在自己荣夺诗茶会魁首的大婚礼仪上被揭发了! 丽水城诗茶会的影响力有多大,他赵家这个吃绝户的瓜就能传得有多远! 珠儿万万没想到,花娴和公孙白居然安排了人在这个时候把赵毅与吴氏对林家和许家做的事情揭秘出来,心里除了感激,就是解气了。 随着桥上拦船人的娓娓道来,赵毅和吴氏的所作所为让所有围观这场魁首大婚的吃瓜人们不齿和唾弃! “污蔑!纯属污蔑!”赵光祖气急败坏的喊叫着,他猩红的眼睛盯着岸上的珠儿:“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在报复我对不对?” 珠儿冷冷的盯着赵光祖:“自作孽不可活!” “哼!” 赵光祖身畔传来冷哼声。他回头一看,红鸾扔下遮面的羽扇,在侍女的服侍下除去了大婚的红色喜服,披上洁白的披风便搭上一条小舟划走了。 “哇,新娘子走了啊!” “新娘子走了,那这大婚还办不办啊?” “哈哈哈新娘子都走了,新郎官今夜和谁洞房啊?” 赵光祖怒火中烧的看向红鸾的背影,拳头捏的死死,好!好哇!你一个女支子也敢让本公子没脸,你给我等着! 第143章 第二条产业链 桥上的拦船人嗤笑道:“魁首郎君可要把小子出的题目继续答完?” 开玩笑,赵光祖要是能答出来早就答了。 “这么简单的对子你都对不上?”岸上传来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正是站在珠儿身畔的花娴:“想来,赵公子这魁首之名是靠超强的记忆力得来的了。” 众人都听懂了,靠超强的记忆力,那不就是说赵光祖是花钱买了答案强行背下来才得了魁首?众人哈哈大笑,赵光祖在这嘲笑声中羞得脸皮滚烫。他恨死了花娴!也恨死了那第三个拦船人!更恨死了许珠儿! 许珠儿,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复对吗?赵光祖眼睛通红,许珠儿,你我不死不休! “高山巍峨,松涛阵阵惊飞鸟,云雾缭绕间,古寺悠悠传梵音。”花娴轻轻一笑,软糯糯的声音继续道:“秀水澄澈,波光粼粼戏游鱼,烟霞缥缈处,茅亭默默诉禅心。你看,连我都能对的出来哦。” 人群中又哄得一声议论开了。 “你们!你们竟如此辱我,破坏倚香楼的魁首大婚,你们就不怕触发律法?”赵光祖虚张声势的喊叫着。 “倚香楼的魁首大婚能涉及到律法?啊?我怎么不知道一个青楼举办的民间活动还能与律法攀扯上关系?”桥上的拦船人故意惊呼道。 众人闻言也想明白了,对呀,所谓诗茶会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青楼主办的民间活动,凭什么获得如此盛况?这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来围观倚香楼诗茶会魁首大婚的多半是各地文人墨客和一些世家的话事人,桥上拦船人的一席话也如一块石子丢入深潭中激起千层浪。 不得不说,有人借着揪出本届魁首赵光祖的发家秘辛的契机,把舆论之火引到了丽水城倚香楼身上。 隐在人群中观看的几个人脸色铁青的悄悄退出去向各自主子复命去了。 “娴儿,我们也回去吧。”公孙白过来拉起花娴的小手。 珠儿回头看向桥上那个长相陌生的拦船人,总感觉他看起来似乎有种熟悉感。那个拦船人对着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呀,这是侍砚惯常的动作啊!对,这个人的声音虽然做了伪装,但是他的语气和语调却是和侍砚无二般! 难道说,这个拦船人是木少轴安排的? 木四公子,他在为自己报仇吗?珠儿暗暗猜想着,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他……居然在默默的帮助自己…… 刚回到小院,花娴就喊着饿了饿了。公孙白宠溺的敲了一下花娴的额头:“小馋猫,你晚饭又不是没吃。” “哎呀心情好嘛,就又有胃口了。” 于是众人就围着锅子再吃一顿拨霞供,好在准备的食材还有剩余,倒也是方便。 “对啦,阿白哥哥,娴儿不明白,这区区青楼举办的诗茶会居然能成为当今学子争相证明自己的所在,这文人风骨的硬度还真是可笑,这种扭曲的风气朝廷居然不管?”花娴偏着脑袋提出心中的疑惑。 公孙白揉了揉花娴的小脑袋,笑道:“朝廷也是由人组成的,只要利益分配得当,这诗茶会不仅不会被打压,还会被所谓名仕官吏们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一把。当权者拥有控制舆论风向的话语权,自然这内里腐坏奢靡的诗茶会就能被洗白了。” 这诗茶会看似属于丽水城倚香楼的独一份,实际上,依靠诗茶会形成的产业链已经是丽水城赋税的一小部分来源了。丽水城是城主自治制,别说这倚香楼本就是城主府的产业,就冲着这数目庞大的赋税,城主府也会保诗茶会的顺利发展。 且不说那些贴附着诗茶会的考试而创办的各种培训“文院”,就连售卖各种与诗茶会有关的周边产品的小商贩们也过上了富足的小日子。 什么首届魁首同款书袋啊,上一届魁首喜爱用的牙粉啊,第二届魁首喜欢吃的松鼠桂鱼呀,历届魁首刷题册啦,就连往届魁首们使用的同款衣物布料都有人售卖。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产业链商贩们办不到。 更为荒唐的是,就连往届魁首们喜欢光顾的姑娘们也成了众多文人学子们为了沾上魁首的福气而争相排队追捧的花娘!这也使得丽水城各个花楼为了捧红自家的姑娘,甚至要悄悄花钱去请有望夺魁的文人学子们来“带薪”光顾她们家姑娘的生意。 总之有了诗茶会这个生意在,倚香楼吃肉,其他花楼和小商贩们跟着喝汤,所以诗茶会不仅不被打压,还获得了很多权贵主动为其宣传造势,广而告之。 “这江山,估计这一朝也快坐到头了……”花娴脱口而出。 作为上古神,花娴见惯了朝代更迭,她自然也不会因为自己这副身躯生于这北宋,就会拥有北宋子民的感觉。 花娴此言一出,珠儿惊得四处看了看,清风和细雨倒是见怪不怪的继续吃锅子。 “阿白哥哥,倚香楼的诗茶会也是合王的产业吗?” “应该不是……”公孙白思索道:“诗茶会是从六年前就开始举办的,合王大概是从四年前开始染指倚香楼,不过,这合王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估计盯上了丽水城,也是因为这个诗茶会。” 公孙白突然间灵光一闪,好像有些事情原本想不明白的,此时都变得通顺了。 合王的封地远在并州,他要是想谋大事,定是要在自己封地附近悄悄图谋才更为稳妥,他舍近求远的来图谋丽水城,绝不可能仅仅是看中了丽水城的城主自治制度,毕竟丽水城的赋税再多,也终究只是个弹丸小城而已。 但是倚香楼的诗茶会不一样!倚香楼借助诗茶会网罗了天下众多学子,要知道,得人才者得天下! 况且,眼界宽广的人都知道,所谓魁首只是推出来掩人耳目的,真正有眼见的学子们是会隐藏实力,绝不去攀夺那个能与花娘“大婚”的魁首的“桂冠”,和花娘成婚对于勋贵世家来说是耻辱,就算是假婚礼也不行! 倚香楼凭借诗茶会的影响力能把天下学子聚集到丽水城来,那么各个世家为了搜寻幕僚,就会派遣话事人早早的来到丽水城,通过一场又一场的文会去物色合适的门客,或者是提前物色能够在春闱中斩获功名的有潜力的寒门学子,找机会招揽过来,再资助其科考,来日当这些学子们走上仕途,就会是这些贵族世家在朝堂上很大的助力! 如果说那些依附着丽水城诗茶会的小商贩们是明面上的产业链,那么这些门阀世家们暗寻潜力学子的举动就是丽水城诗茶会暗地里的产业链! 显然,合王要的也就是这第二条产业链!他想让他的人被悄悄的钉在朝堂的各部,甚至是全国的各地! 第144章 梦杀 公孙白沉吟,到底是谁想把人界往此等风气上助推? 淫邪若胜,国将倾颓! 难怪花娴会说这江山,估计这一朝也快坐到头了。 “阿白哥哥,我就觉得好奇怪,就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助推着倚香楼的诗茶会的影响力无远弗届。” 花娴的神识感知力让她感应到这丽水城的倚香楼似乎没表面那么简单。 公孙白点了点头,也许,经过他们今晚这么一闹,那个“他”该坐不住了…… 他,是谁呢? “公孙公子,今晚那个拦船人,好像是木四公子身边的侍砚?”珠儿想了许久,忍不住开口了。 “确是木四公子安排的。” “那……”珠儿期期艾艾的开口:“后日除夕,我们是否要邀请木四公子一起过年?” 花娴看出了珠儿的心思,轻笑着说:“那是自然……” “那是自然不太方便。”公孙白打断道:“只怕我们和木四公子已经被分别盯上了,眼下也就不方便明目张胆的往来了。” 花娴讶异的看了公孙白一眼,公孙白转头与她对视,她明白公孙白可能已经有了成算,便不再说什么。 公孙白实则不怕合王等势力盯上自己,只是他寻找下一个星宿之路莫名的被阻,他能感应到这是某种邪祟的力量。木少轴作为翼火蛇,又无意中被花娴解除了神罚,公孙白实在不敢让他再冒然卷进来,所以就借着丽水城倚香楼诗茶会被捣乱这个借口和木少轴拉开距离。 珠儿闻言有些失望,但也明白,今日他们明目张胆的拆了倚香楼诗茶会的台,估计倚香楼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珠儿姑娘,”公孙白想了想说:“过几日我和娴儿就要动身离开丽水城,想必木四公子也有了安排,要不明日你就回木四公子身边去怎样?” 珠儿其实正想着如何开口说要去木四公子身边陪他过年,但又不太好开口。此时公孙白开口说了,她心中大喜,但又想到她其实算作花娴的侍女,便又压住了心头的雀喜,低下了头,不好轻易应承此言。 “木四公子身边的几个侍卫一个比一个厨艺差,珠儿姐姐要是不过去,恐怕木四公子过个年都吃不上可口的饭菜。珠儿姐姐就好心的过去照顾他们吧。”花娴笑着替珠儿找了个借口。 “也好,那……明日我就去木四公子身边伺候着。”珠儿小声说道。 “想来那个赵光祖害倚香楼丢了这么大的脸,倚香楼势必会把这口气撒在赵光祖身上,那赵家的好日子也要过到头了。木四公子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之后他会安排人替你处理赵家后续事宜,帮你拿回林家和许家的产业。” 珠儿心中很是感激,起身对公孙白和花娴行了个郑重的大礼。 “公孙公子和娴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珠儿问道。 “还没想好,我打算带娴儿去四处走走,看看各地不同的风光。”公孙白说的是实话,他的卜筮之眼被浓雾遮住,暂时也找不到下一个神罚星宿所在的位置,只能凭着直觉去下一个城池碰碰运气了。 花娴打了个哈欠,眼睛有些睁不开了,她很气恼自己的这副孩童身体实在是精力有限,可又没有办法去克服这个人族的生理缺陷。 “时候不早了,各位还是早些歇息吧。” 公孙白示意细雨伺候花娴去睡下,他起身往书房走去。 “家主,您也劳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清风劝阻道。 公孙白原本打算去书房再占卜几次试一试,但是清风如此一说,身体上的困倦也就随即席卷而来,唉,这副肉体凡胎啊!公孙白也感叹了一句,让清风去备热水,还是洗洗睡了吧。 公孙白刚躺下不久,就感觉到窗外有一个黑影掠过,正往着西厢房的方向去。西厢房住着的是花娴! 公孙白迅速起身,顾不得披上外衣就往花娴的房间赶过去。 只见那黑影停在花娴的房门口回头看向公孙白,挑衅的对着他微笑。 今晚天上没有月亮,但是屋顶上没有融化的积雪照耀着四周,院子里即使没有点灯也能看得很清楚。 来者是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年,少年的眼睛很大,鼻梁挺翘,嘴唇饱满,微卷长发的脑袋上长着一个黑紫色的犄角。 “蛟冉!” 公孙白认出了来者居然是魔族墨蛟一族的小王子蛟冉。 “白辰锦,别来无恙!”蛟冉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但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你……从何处而来?” “白辰锦,你为什么没有去市集上赴约?我早早的做好了冰蓝酪浆等着你来,第一碗给白阚上神,第二碗给桃花神,排排坐分果果,你一个我一个……” 公孙白听到蛟冉提到父亲白阚上神,心中猛然一阵刺痛,他闭上眼睛隐去眼底的泪意。 “蛟冉,你去市集上等我了是吗?对不起,我没能去赴约,因为……” “因为,战争爆发了……”蛟冉打断公孙白的话:“可是,我去等你们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遵守了诺言……可是,你和桃花神,谁也没有来!” 蛟冉的语气突然变得狠厉起来,他的眼睛渐渐变得通红,指尖生出了长长的利爪:“你想知道我因为去赴约,经历了什么吗?” 公孙白见蛟冉的变化,下意识的想退后一步,突然想到蛟冉站的地方是花娴的门口,便忍住了没有往后退。 正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花娴茫然的站在门内:“你们,怎么不睡觉呢?咦,你是谁呀?” “娴儿,先回屋去!”公孙白大声喊道。 花娴后知后觉的看向蛟冉:“咦,你的头上居然有一只犄角,真好看!” 蛟冉眼睛通红的盯着花娴:“你不认识我吗?” 花娴摇了摇头,认真的回道:“我应该认识你吗?” 蛟冉闻言放声大笑起来:“你不认识我?你居然说你不认识我?你怎么能不认识我?”蛟冉笑着笑着就放声大哭起来,他的眼中流着血泪,恨恨地控诉道:“我为了去赴约,丢下了自己的族人,可是你们却没有一个人去赴约!等我回到部族,我的兄弟,我的姐妹,还有好多族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如果我没有去赴约等你们,我就能在敌袭的时候挡在他们的前面……都怪你们!都怪你们!你居然还说不认识我了……你去死!你也去死吧!” 蛟冉的利爪刺向花娴的脖子,花娴没有躲过,被蛟冉死死的掐在手里,她的脖子被刺穿了好几个血洞,血流像线一样顺着脖子往下淌…… 公孙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把揪住了,他发疯似的往花娴身边冲去:“蛟冉!快住手!” 但是当他的手碰到蛟冉和花娴的时候,却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 蛟冉还在死死的掐着花娴,公孙白试着去阻止,却一遍又一遍的从他们身体上穿过去。 他,碰不到他们! 东厢房,公孙白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他的身体蜷缩着来回较劲,他已经意识到,他碰到了“梦杀”!这是魔族惯用的伎俩。如果他不能及时醒过来,花娴可能就真的在梦里被生生的杀死了! 第145章 又见念穿云 当公孙白正在东厢房与梦魇死死对抗的时候,西厢房的花娴也被困在了相关的梦魇中。 不过花娴的梦境和公孙白的梦境有所不同。 花娴梦到自己回到了天界的仙桃林。那是一个日光煦暖的午后,花娴刚刚喝了一盏从魔界市集中买来的魔果酿,有些微醺,便伸手招来一片云彩打算小憩一会。 想到之前有一次她睡着后云彩被风吹到白龙天孙白辰锦那个天界纨绔的天孙府的事情,花娴便翻手掐了一个诀,把云彩稳稳的停在桃林中,这才飞身把自己拍在松软的云彩里,美美的小憩。 不一会儿,她感觉小腿骤然一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了她一口。 花娴撑起上半身,斜躺着查看微痛的小腿,只见一条通体黝黑的小蛇正仰起小脑袋一脸懵懂的看着她。 那小蛇的头上长着一个紫金色的犄角,大大的眼睛像黑葡萄一样 ,无辜而又呆萌。 花娴的小腿上有一排小小的牙印,已经见了血。花娴挤了挤伤口,见血流出的是鲜红的,便知这小黑蛇是无毒的。 “你是谁?你怎么出现在我的仙桃林?你为什么要咬我呢?” 小黑蛇闻言更加委屈了,它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花娴,那眼神中充满了控诉,仿佛花娴是个负心汉一般。 花娴能看出这条小黑蛇不是天界的产物,因为它身上没有一丝灵力,但是它又明显像是开了灵智,不是一般的蛇虫鼠蚁。 “小家伙,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花娴伸出手想摸一摸小黑蛇,突然,它弹起身体后退了一步,然后,呲溜一下滑下了云彩,还不等花娴反应过来,小黑蛇已经游到了一株桃花树后面了。 小黑蛇从桃树后面伸出脑袋看着花娴,一朵桃花飘飘荡荡的从枝头掉落,正巧掉到小黑蛇的脑袋上歪歪的挂在犄角旁边,小黑蛇就仿佛戴着一顶桃花冠一般。 花娴噗呲一声笑了:“小家伙,你戴上桃花冠还挺好看呢。” 谁知小黑蛇闻言竟然恼了,它掉头就往远处游走了。不过它见花娴没有跟上,便又回过头来看着花娴,眼神中有浓浓的控诉和委屈。 “你是想让我跟着你走?”花娴问道。 小黑蛇点点头。 花娴想了想,便从云朵上下来,跟着小黑蛇道:“你想带我去哪里啊?” 小黑蛇见花娴跟上了,便喜悦的晃了晃脑袋,扭转身子往桃林深处游去。不一会儿,花娴和小黑蛇就停在了一片由石头摆成的阵法跟前。 这个阵法正是花娴和蛟冉一起补全的上古残阵,也就是花娴在残念山谷遇到的北冥上神所创的传送阵“念穿云”。 小蛇用脑袋指了指这个阵法,又偏着脑袋看着花娴。 花娴猜想着说:“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你是从这个传送阵中过来的?” 小蛇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而是径直往传送阵中游去。花娴陡然想起,自打她和蛟冉补全了这个传送阵后就还没来得及验证是否成功了呢,倘若这个小蛇是从传送阵来的,那也就是代表,她和蛟冉修补的上古残阵成功了! 花娴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她居然是在凡人花娴的思绪下进行着桃花神花娴的行动。 小蛇的半个身子已经进入了传送阵,有些焦急的回头催促着花娴。 “你是让我跟上去?” 小蛇点点头,又朝花娴摇了摇尾巴。这个动作看起来有点像大黑狗。花娴也没多想,就跟着小蛇进了传送阵。 一股挤压的重力感袭来,扑面而来的飞沙走石让花娴紧闭着双眼。待她睁开眼睛后,眼前的场景变了,她的双脚站在一处烧灼了的废墟上,从断垣残壁的建筑风格能看得出,这是魔族的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很大,约有几百户人家,占地面积很广,远处的魔林中飘来阵阵呛人的灰色烟雾,烟雾弥散在被摧毁的村子上空,隐隐约约的能看出有些是富丽堂皇的宫殿,有些是低矮的民宅。 这显然是魔族某个部族的村落。 魔族的村庄是依附着族长而建,跟人界和天界不同,魔族的部族村落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城邦,既有贵族的宫殿,也有平民的屋舍。这个部族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灾祸,尽数被摧毁了。 “小黑蛇,小黑蛇——” 花娴发现引她来的小黑蛇不见踪影了。 花娴回头望向来时的传送阵,陡然发现身后居然是一片浓密的灰雾,什么都看不见了!此时唯一能分辨出脚下的路的只有通往村子腹地的一条路了。 “汪汪汪……” 远处传来犬吠声,只见前方一处断壁旁边站着一只大黄狗。 “天狗?是你吗?” “汪汪汪……” 那狗没有像天狗那样与花娴对话,只是汪汪汪的叫个不停。 花娴心生疑惑,但是此时除了往前走,已经看不到其他的路了,她无奈,只好抬脚往大黄狗站立的地方走去。 大黄狗见花娴快要接近自己了,便扭身往前跑去,花娴若是跟的快,它就跑得快,花娴若是跟不上了,它又会放慢脚步等待。 花娴观察到,只要她走过的路就会在身后被灰雾隐去。这个地方很古怪! 花娴一边走,一边迅速复盘这一切发生的始末。她是在桃花林里睡觉的时候遇到了一条小黑蛇,然后小黑蛇咬了她一口,再后来它被小蛇引着去了她和蛟冉补全的上古神的传送残阵。 等等,她居然知道这个阵法叫念穿云!这个名字是北冥上神告诉她的! 可是,桃花神花娴从未见过北冥上神! 闯进北冥上神残念山谷的凡人花娴! 花娴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她的思绪混乱了! 她不可能在身为桃花神花娴的时候拥有凡人花娴的记忆,时间先后顺序不对。 难道说,这一切是幻阵? 花娴把手指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嘶,很疼!这若是个幻阵倒是很真实。五感都是真的。 还不待她多想,突然,从浓雾中伸出了一个手臂把她死死地拽住了! 花娴条件反射的使劲挣脱,但是那只手臂的力量很大,她刚要大喊,那人用另一只手快速捂住了她的嘴。 她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后背触感是一个坚硬的胸膛,鼻息间能闻到清冽的松竹味。 那人将她抱得很紧,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喷气感,那人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别出声,屏住呼吸,别惊醒了它!” 第146章 居然被咬了 抱住花娴的显然是一个男人,花娴对他有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让花娴莫名的安心。 “你不要出声,我慢慢放开你可好?”那个男人在花娴耳边轻声说道。 花娴点点头。 男人放开捂住花娴嘴巴的那只手,抓住她手臂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男人拉着花娴小心的避开那条清晰可见的路,往浓雾深处摸去。 花娴刚想开口询问,就觉得脚下一个踩空,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 花娴条件反射的捏着手诀,却发现自己的法术毫无反应。 耳边呼呼的风声让她判断出自己正在急速下坠,于是花娴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手脚乱晃的胡乱抓着,还真给她抓着了一个着力点。 花娴像八爪章鱼似的手脚并用的抱在她抓住的“物品”上,鼻端闻到的清冽的松竹味让她知道自己抓住的是刚刚拉走她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四肢都被花娴死死的锁住了。 可能是重量加大了,身体的下坠感更加强烈,花娴忍不住惊呼。 “闭嘴!”男人轻斥道。 花娴也想闭嘴啊,但是她在法力全失而且身体失重的情况下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惊惧。 她,恐高! 是的,桃花神花娴恐高是一个秘密。 花娴绝不会承认,身为上古神的她特别害怕那种失控的下坠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骨子里会惧怕! “快闭嘴!不能吵醒它!” “啊……”花娴继续惊叫:“我恐高,啊……唔……” 嘴巴被堵住了! 温热软糯的触感传来,花娴才知道,被她紧紧抱住四肢的男人用唇封住了她的嘴巴。 花娴的脑袋轰得一下,懵了! 身为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神仙,花娴在男女情事上是完全空白的。 那个堵住她嘴唇的男人明显也愣住了。但也只是愣了一息,那人居然品尝到了这种触感的美妙之处。只见那男人的嘴唇蠕动起来,开始轻轻的吮吸花娴柔软的唇,见花娴不反抗,那厮居然还放肆的用牙齿轻轻的含咬花娴。 唇上传来的微痛感让花娴回过了神,那人见花娴不再喊叫,便放开了她的唇。 花娴却被对方刚刚的举动惹恼了,她居然被咬了! 作为报复,花娴逮着对方的唇狠狠地咬了过去,嘴里尝到的咸腥味让花娴有了报复的快感。 花娴觉得解气了,对方却闷声地笑了。虽然他没有笑出声,花娴却能感受到被自己抱住的躯体胸腔一颤一颤的。花娴更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脚落到了地上。 这里好像是一个湖,有点像公孙老宅的莲池。阵阵荷花香气扑鼻而来,氤氲的水汽间,灰色的雾气渐渐消散,这里果然是莲池! 花娴发现池面上的雾气正朝着一个方向聚拢过去,那些灰雾是被莲池中间的观星楼吸过去。观星楼对魔气居然有净化功能!不愧是上古神的坟冢! 雾气散去,花娴看清了刚刚被自己抱住的男人居然是公孙白!哦不,确切说,是白龙天孙白辰锦。 因为,站在湖边的这个男人不是十一二岁的公孙白,而是那个已经成年了的白龙天孙白辰锦的样貌。 花娴又看向自己的身躯,还好还好,自己此刻的身体也是成年了的桃花神花娴,如若是六岁多的凡人花娴,那么刚刚那个吻会让她浑身恶寒的! 等等,她这想的是什么逻辑?难道自己是桃花神花娴,跟白龙天孙白辰锦的那个吻就不恶寒了? 花娴狠狠地瞪了白辰锦一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 看到那厮嘴角扬起的一丝痞笑,是白辰锦那个天界纨绔没错了! 花娴的目光盯在白辰锦嘴唇上被自己咬破的伤口上。 “嘶!”白辰锦伸手摸向唇上的伤口:“你属狗的啊!下嘴这么狠!” “我咬不死你!谁让你占我便宜!”花娴恶狠狠的挥了挥拳头。 白辰锦抱着膀子往后退了一步:“谁占你便宜啦?是你占小爷便宜好不!本小爷可是天界第一金龟婿,是很多仙子姐姐的春归梦里神,就这么被你夺走了初吻,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还天界第一金龟婿!明明是天界第一纨绔!” 见花娴真的恼了,白辰锦见好就收,扬起双手:“行啦行啦,熄火熄火!止战!我认输!” “刚刚是怎么回事?”花娴也不想就着那个吻继续纠缠下去,就转开了话题。 “你刚刚陷入了梦境。” “梦境?不是幻阵吗?” “是幻阵,但是这个幻阵是布在梦境里的。” 怪不得!花娴明白了,刚刚想不通为何自己的记忆和年龄会产生混乱,如若是梦境,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梦,本就是逻辑混乱的! “那现在……”花娴想了想:“我们现在不会还在梦境中吧?” 白辰锦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刚刚你在什么地方吗?” “我好像从仙桃林里通过北冥上神的传送阵,不,不是北冥上神的念穿云,是我和蛟冉补全的上古传送阵,去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魔族村落的地方,那里一片废墟,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战火的摧残……” “你没有去魔族,你刚刚是在莲池的水底。” 花娴闻言不可置信的指了指面前的水域,公孙白点了点头。 “可是,我刚刚明明是从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的……” “我们实际上是从水底往水面上升起来,梦境是反的,所以你会感觉到往下坠。” 想到自己因为恐高而忍不住喊叫,从而被白辰锦用唇堵住了嘴巴,花娴脸红了。 白辰锦显然也是想到了那个吻,他的耳根也红了,有些不自在的说:“我们是在梦里,那个……都是假的……” “你看,我可没夺走你这个天界第一纨绔的初吻,你以后不能赖着我……”花娴越说越小声,眼睛都不敢看向白辰锦。 白辰锦轻咳了几声,转移了话题:“你现在的实体只是个凡人身躯,但是我猜想,经过这个梦,你的神格会觉醒一些,你……醒来后会随机保留一些记忆,你……算了,等我们从梦魇中出来我再跟你谈吧。” “对了,你刚刚说的‘它’是什么东西?你让我不要吵醒它。” “它是魔族封印在莲池底的一缕残魂。魔族的王族,也就是墨蛟一族好像在覆灭之前,举全族之力用残余的法术把王族的血脉封印在莲池的池底,一旦时机成熟,魔族后裔将会觉醒。” “为何是在公孙老宅的莲池池底?” “因为,这里是栖梧山!算了,现在与你说这么多也无用,你现在神格太弱,撑不起太强的神识之力,有些事情,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 白辰锦伸手把花娴腮边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柔声说:“娴儿,那我们现在……醒来好不好?” 第147章 年夜饭 “娴儿,快醒醒。” 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喊,花娴满头大汗的惊醒,发现公孙白正一脸担忧的坐在她的床边。花娴浑身湿透,就像是从水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咦,水底?难道她真的到了莲池的池底? 花娴看向公孙白,这个小少年的五官还没长开,但是与成年的白辰锦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的唇上,他的唇上却有着一个伤口……好像是……被咬伤的…… 花娴小声道:“不是说梦里的不作数的嘛……” “什么?”公孙白问。 见花娴的目光盯在他唇上的咬伤上,公孙白便明白了,脸刷的一下红了。 “你的脸怎么红了?”花娴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公孙白和自己做了同一个梦? “我,我有点热,兴许是这屋子里的炭盆子烧得太旺了。”公孙白掩饰道。 “阿白哥哥,你的嘴唇怎么了?” “我听到你大喊大叫,着急过来看你的时候磕到门槛上去了。” 公孙白解释的合情合理,花娴心里却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娴儿,你做噩梦了吧?”公孙白的眼神清明,已经恢复了常态。 “咳咳,那个,那个……我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不过我想不起来了,就觉得好可怕……”花娴不想告诉公孙白,她在梦里被天界的他吻了,还被她咬破了嘴唇。 花娴也不自在的别过脸去。 “细雨,伺候娴姑娘沐浴。” 公孙白起身掩饰的往外走去。公孙白也在心里猜想着,花娴这个凡人身躯此刻觉醒了多少神格呢? 想到这个魔族的梦杀之术,公孙白的眼神更加凝重了几分,也许得抽时间回公孙老宅去看看了…… 转眼间到了除夕这日,丽水城的商铺并没有像其他城镇那样放年假,许是因为丽水城是交通枢纽城镇,再加上倚香楼的诗茶会吸引来此地过年的外地文人墨客们留在此地过年,所以大年三十的晚上街道人仍然行人如织,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售卖着各种年货吃食。 红红的灯笼,喜庆的春联,精致的剪纸,各色面具,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大街小巷里,孩子们穿着新衣服与小伙伴儿穿梭嬉戏,纯真的笑声洒满整条街巷。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飘出肉香味,鞭炮声噼里啪啦,震耳欲聋,邻里街坊遇见了都相互行礼,说着吉祥祝福的话语。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丰盛的年夜饭,在这场充满仪式感的节日盛宴里,盛满着人们对未来的幸福生活的向往与期盼。 掌灯时分,木少轴带着珠儿和四个侍卫过来了,花娴见了他们很是欢喜。见大家都到齐了,花娴便有些想念留在谧居附近山林里的大老虎和大黄狗了。 但是丽水城里人来人往,不太适合让两只动物进城,花娴不知道两只动物有没有想念她,她有些怀疑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那只站在浓雾废墟里引她向前的大黄狗是不是天狗,准备等见到它的时候问一问它那日有没有做跟自己相关的梦。 众人相互寒暄后,公孙白就与木少轴一起去了书房。珠儿和花娴则高高兴兴的指挥大家伙儿准备年夜饭。 侍书见了花娴仍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老样子。自打侍书中了魅影之术对花娴起了杀心后,木少轴就疏远了侍书一段时日,也是最近几日刚刚容他近身伺候。 花娴见状便有些使坏的吩咐侍书去处理猪皮上的毛,这是一项细活儿,要有耐心才能做得好,而侍书缺的正是耐性! “娴姑娘,今晚你受累,掌勺好不好啊?你手艺比我要好,我怕糟蹋了好食材。”珠儿笑着说, “好啊,珠儿姐姐,我正好新琢磨出来几种新菜式,一会儿试试。”花娴爽快的应了下来。 “对啦,娴姑娘……”珠儿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木四公子打算跟你们一道出行?” 花娴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而书房里,木少轴和公孙白谈论的正是这件事。 “木四公子,你我本就萍水相逢,过去几个月你对娴儿的照顾,吾很是感谢,但是,接下来你与我们结伴同行恐怕不妥……” “为何?” “木四公子为何要与我们同行?” “为何不能?” “木四公子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我给你个理由怎么样?”木少轴有些不走心的说道。 公孙白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即使他给出理由,也定是随便编出来的。 “因为,我要和你一起去找倚香楼的香行人张生。” 公孙白抬眸看向木少轴,他万万没想到,木少轴居然知道他在调查张生的事情。 “是这样的,你的人在调查倚香楼的时候不小心被我的人发现了,刚巧,张生也是我要找的人。” “你为何要找张生?” “我不能告诉你,总之,我和你的目的不一样,但是我们要走的路是一样的。” 两个人之龙凤对视良久,公孙白微微一笑:“既然,木四公子要助吾一臂之力,吾却之不恭。” “合志同方,营道同术。” 木少轴对公孙白施以一礼,公孙白还了一礼。 很快,院子里飘满了饭菜的香味。 年夜饭摆在正房里,摆了两桌,公孙白、花娴、木少轴三人一桌。清风、细雨、珠儿、侍墨、侍砚、侍书、侍剑几人一桌。 花娴白日带着细雨从丽水城一些卤味名店买了一些卤味做冷盘,又做了自己琢磨出来的彩虹蔬菜卷,是用了各色蔬菜做出来的,原本冬天没有这么多的青菜,花娴便用了繁芜术催熟了一些蔬菜,这道菜式在冬日吃起来的确是新鲜劲儿足了。 除了一些老百姓饭桌上常见鸡鸭鱼肉之类的,花娴还做了一道梅子炙鹿肉,这鹿肉是清风从城外带回来的,是大黄狗和大老虎专门为花娴猎来的,难得大冬天的它俩还能打到猎物。 考虑到两只动物回不来,花娴便多做了一些肉食,打算让清风晚点送到谧居去给两只动物食用。 小院里众人美美的享用年夜饭,却不知道,危险正悄悄来临。 第148章 浓雾中的黑船 除夕夜,丽水城码头一片漆黑,工人们都放年假回家团圆了,就连不得不留在此处过年的商船,船员们也悉数上岸寻一些热闹之处去了。 丽水城虽属于南方,但是隆冬时分,夜晚的水面上也结着一层薄冰。当子时的滴漏刚过,整个宽阔的水域开始生浓升起的灰雾。由于码头上没有人,所以谁也没有看到,有一条通体黝黑的小船从浓雾中钻出来,缓缓的驶进了码头。 船身很窄,就像丽水城内河里常见的那种船头仅容一人站立的小舟,只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带着兜帽的人静静的立在船头。他的身形瘦高,略有些单薄,能看出来是一个男人。 当这艘小舟像箭一样的往码头驶来时,码头上一个叫吴运来的小管事因着被一艘从扬州来的富商指派,来码头替他取落在管事门房里的一个茶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吴运来以为自己花了眼,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那艘黑色的小窄船正是从浓雾遮盖的三水汇合处驶过来的。 吴运来吓得两股颤颤,手里刚刚取到的小茶壶都差点摔了。他暗骂自己不该只顾着讨好那个江南富商,早知道就由着手下人带着那富商的小厮来取得了,自己为啥非要贪这个功。 别人不知道这三水汇合处有什么古怪,他吴运来还是知道的。那还得从他早前还是城主府的吴师爷说起。 丽水城外的这段运河连接着扬子江与长江的,而且入口处不远就是两江交汇处,扬子江的水是绿色,长江是黄色,两江交汇的水流有时候会被风势压到运河入江处,与运河的青灰色交汇在一起呈现出黄绿青三种颜色的奇观。 而这三水交汇处的水底下,往往暗藏着很多深不见底的漩涡,成为这美丽自然奇观绚丽外貌下的陷阱,每年的夏季汛期到来时,总有商船会时不时的消失在这三水交汇处的暗流里。 而且很奇怪的是,船只沉没的动静往往都很大,而这三水交汇处的船只却像是瞬息间就消失在了水面,就仿若从水面直接驶入了水底下的暗河那般。 一年多前的某个夏日傍晚,有一艘从歙州回来的神秘小船就是这样的消失在了三水汇合处,目睹那条船只消失的人,正是押送从歙州寻回的倚香楼“前香行人”张生的吴师爷。 吴师爷是丽水城城主府的师爷之一,他那日之所以能逃过一劫,是因为他在两江交汇处遇到了漕帮帮主朗坤,并应邀去了朗坤的船上喝酒。就在他刚刚踏上漕帮的大船时,那艘载着张生的小船就慢悠悠的仿若喝醉酒似的在水面上摇晃起来,然后,转瞬间就消失在了水面。而那吞噬了一整条船的水面却很平静,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吴师爷吓坏了,想拉朗坤去城主府作证,朗坤却脸色发白的连连摆手,说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后来,吴师爷就被城主府辞退了。他在码头找了个管事的活儿有一天没一天的挨着日子。而朗坤,在吴运来离开城主府后没几个月就惨遭了灭门之害。 吴运来眼看着那艘小船离岸边越来越近,想跑,可又怕被船头上的黑斗篷人发现。这种小船吃水很浅,往往是在内河里行驶的,几乎没有人会架着这种船行驶在运河里,毕竟暗流涌动下,这种小船很容易翻船。 让吴运来更害怕的是,他发现那艘船上似乎只有那个站立在船头的穿着黑斗篷黑兜帽的男人,没有船夫!这艘船没有人摇船桨啊!它是自己往前行驶的! 吴运来再也绷不住了,他吓得从门房里夺门而出,惊惧之下手里居然还死死的攥着那个小茶壶。 大年初一的清早,有乞丐在丽水城主街入口处发现了吴运来的尸体,他是被活活吓死的,死的时候手里正紧紧的攥着那个江南富商的小茶壶。于是,江南富商被收押候审。 很快,吴运来被谋害的各种版本的猜测出现在了街头巷尾,有人说吴运来是因为偷了那江南富商的银子被富商派人追赶到街口活活把人吓死了,那小茶壶就是吴运来死前为自己留下来指认杀人凶手的证据。还有的说吴运来是勾搭了他隔壁院子里的寡妇被别的相好给谋杀了。总之,一时间各种谣言满头飞。 但是,还没等那富商被放出来,丽水城又出了一宗命案。这次的死者是倚香楼一个龟奴。 到了大年初三的早上,又有新的一宗命案发生了,这次死的是城主府一个负责采买的管事婆子。 这下子,整个丽水城都人心惶惶起来,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唯恐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命案都有一个规律?”木少轴执起一枚棋子落下,皱眉说道。 “哦?木四公子有何发现?”公孙白盯着棋盘思索着该下哪个位置。 “这遇害的三个人,都与倚香楼和城主府有关!” 第149章 手伸的长 “这遇害的三个人,都与倚香楼和城主府有关!” 木少轴抬眸看向公孙白,犀利的目光中含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公孙白微怔了一下,缓缓的扬起了嘴角:“庐山自古不到处,得与幽人子细穷。木四公子用心了。” “怎么样?公孙家主是否要与在下一起下完这盘棋?”木少轴优雅的放下一枚棋子。 公孙白丝毫没有犹豫的说道:“如若木四公子可与吾同行,吾必能举纲目张。” 木少轴从袖中抽出一张纸,缓缓伸向公孙白。 公孙白接过一看,心下暗赞,不愧是京城木家的实际掌舵人,木少轴的情报网竟然不逊色于公孙暗卫营。 木少轴递过来的这张纸上写着的信息,正好是公孙白派出的探子没有查到的那部分。这个大年初一发现的第一名受害人吴运来,之前的身份是城主府的吴师爷,曾经被派到歙州去带回倚香楼的一个叫张生的香行人回丽水城。 吴师爷带着张生走水路回丽水城,原本一切顺利,但是在即将到达丽水城外码头的时候,吴师爷把张生弄丢了。 情报上只写了吴师爷在三水汇合处上了时任漕帮帮主的朗坤的船上吃酒,然后,押送着张生的客船就消失了。 “消失了?”公孙白讶异的问。 “从情报上看,就是这样的字面意思。那艘客船在三水汇合处消失了,据说,是从水面上陡然消失的,而不是像寻常船只沉没那般。”木少轴解释道。 公孙白听到客船从水面上陡然消失,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三水汇合处的水底下也有了异动?公孙白决定要设法去探查一下。 “那个张生是何方神圣?”公孙白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木少轴。 “张生何人,公孙家主不是比在下更清楚吗?”木少轴接过茶,也不饮,只是含笑看向公孙白。 公孙白哂笑:“木四公子可真是一点也不吃亏啊。” 公孙白从袖中取出公孙暗卫营获得的情报递给木少轴。既然木少轴与他分享了木家暗探探得的情报,那么公孙白便也爽快的与木少轴分享了自己的公孙暗卫营目前所得到的消息。 公孙暗卫营获得的情报是与张生的身份有关的,条条线索都指向丽水城城主谢琰的妾室衡阳张氏的庶女张姨娘。 那张氏名穗儿,是衡阳张氏大房的一个庶女,虽是庶女,但衡阳张氏百年书香世家培养出的女儿无论嫡庶,嫁到各世家做主母都绰绰有余。但是,衡阳张氏能嫁出一个庶女给谢衡做妾,也是抱着与丽水城城主结裙带之盟的念头的。 “安知四十虚富贵,朱紫束缚心志空。这衡阳张氏,自后晋灭国后,族中子弟就不再入仕,如今却愿意与丽水城城主府结亲,莫不是打算出仕了?”木少轴嘴角含着讽刺的笑容。 公孙白饮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开口:“毕竟,富贵传承了百年,祖上庇荫再盛,也架不住子弟平庸啊,张氏,传到这代家主张浅塬之手,也逐渐没落了。” “张浅塬?这名字就没取好。德浅行薄,塬高风清。”木少轴淡淡的说:“可惜,他德不配位!” 公孙白嘴角的笑压不住:“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没想到清风霁月的木四公子居然会如此扶危济困。” “安得剑仙床下士,人间遍取不平人。若说嫉恶如仇,莫若公孙家主了。”木少轴与公孙白相视一笑。 这张浅塬其人,在衡阳一带颇受赞誉,但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却是暴戾嗜血。他后院妾室众多,但是子女却并不充盈,只得了主母所出的二子一女和两个妾室所出的两女,那嫁入城主府做妾的庶女就是由主母身边一个叫小娥的丫鬟抬妾所出的。 张浅塬的妾室所出之女不多,不是因为主母善妒,而恰恰是因为张浅塬本人暴虐,后院妾室十几人,能在他的拳头下活下来并平安诞下孩子的实属不易,也只有正妻护住的丫鬟小娥和另一个颇受张浅塬宠爱的妾室生下了女儿,其余妾室多半在后院活不过几年就被磋磨殆尽。 所以,当木少轴查到这些内幕后,对于张浅塬这种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伪善之人是着实看不上眼的。 那张穗儿嫁到丽水城城主府后,着实是跳出了火坑,因为她出自衡阳张氏,又养在主母膝下,所以谢衡对张穗儿是比其他妾室高看一眼的,对她诞下的二公子谢晟也是宠爱有加。 那谢晟也争气,文韬武略都比嫡子谢琰略胜一筹,且谢晟不似嫡子谢琰身份尊贵,平日里不敢恣意妄为,对父亲谢衡除了尊敬之外也颇为费劲心力的投其所好,所以谢衡极为喜爱这位庶子。若不是顾忌谢晟的庶子身份,谢衡早就立谢晟为少城主了。 这谢衡,在外面树立的形象是与夫人季氏伉俪情深,实则对张氏颇为宠爱,虽不至于宠妾灭妻,但是属意授予庶子谢晟少城主之位,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戳了城主夫人的肺管子了。 城主夫人季氏出自应州大族季家,季氏族中出过一名丞相,三名尚书,八名侍郎,三名知州。季氏一族如日中天,不像衡阳张氏那边只剩下一个百年世家的空壳子。季家女眷的教养均是按照世家主母所来培养的,所以应州历来流传着“娶妻当娶季氏女”。 谢琰与季家嫡女季如嫣定下的娃娃亲本就是政治联姻,谢琰自然不会明面上苛待了这位正妻。 季如嫣也的确是一名合格的世家主母,她与谢衡维持着表面上的琴瑟和鸣,然后在谢衡迎娶衡阳张氏女入门的时候不嫉不妒,只是在张穗儿怀上了孩子的时候,不声不响的把身边一个长相明媚的陪嫁丫鬟给开了脸抬妾去伺候谢衡,利用张穗儿怀胎的日子来分了张氏的宠爱。 季如嫣并不计较后院小妾们对宠爱的争斗,也不屑于争宠,但是,她万万不能容忍有不安分的姨娘想为自己的庶子去谋夺她的嫡子所应得的那份家业。 “如此说来,那张生极有可能就是城主谢衡声称在嵩阳书院读书的庶子谢晟,而当年,安排谢晟去做倚香楼香行人的幕后推手多半是这位城主夫人季氏。”公孙白分析道。 木少轴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木少轴不知不觉间已经与公孙白亲近了很多,也就不张口闭口在下了。 那谢晟已经有四年没有出现在丽水城了,城主府声称两位庶出的公子都在嵩阳书院读书,但是公孙白和木少轴都派人去查了,谢晟并不在嵩阳书院! 谢衡定然是知道谢晟失踪了,之所以不敢声势浩大的去寻找谢晟,那是因为谢晟的失踪缘由并不光彩! 公孙白蹙眉思索:“所以四年前倚香楼原本的香行人之所以在临行前突发恶疾,就是为了让谢晟能去做替补香行人,那有没有可能,谢晟在花月阁所经历的一切,也是那季氏的手笔?只是……” “只是,这季氏的手有那么长吗?都能伸到花月阁?”木少轴接着说。 第150章 谢晟归来 丽水城靠近南门的一处平民宅院里,青柠正在给念儿试穿过年的新衣服。 “娘亲,新衣服漂亮,念儿喜欢。” 小姑娘看着自己身上的桃红色袄裙,高兴的转了又转。 “念儿过来,娘亲给你戴上头花。” 青柠拿着两朵用棉布做成的,与念儿身上衣服同色系的头花招呼念儿过来梳头。念儿乖乖的依偎在青柠的怀里让娘亲给她柔软的发丝挽成两个小揪揪,再绑上头花。 “这过了新年啊,咱们念儿又长大了一岁了,念儿有什么新年愿望啊?” “娘亲,新年愿望许了就会实现吗?”念儿奶声奶气的问道。 “那就要看我们小念儿的心诚不诚啊?”青柠宠溺的点了一下念儿的小鼻子。 念儿撅了噘嘴:“才不是呢,念儿每年都许愿让爹爹早点回来,可是爹爹还是没有回来。” 三岁小姑娘口齿清晰的小奶音的童言无忌让青柠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娘亲,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啊。爹爹长什么样子啊?念儿从来没有见过爹爹,” “你的爹爹呀,他的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他读书很好,会作诗,写的字很好看……”青柠抱着念儿,思绪飞到了两年多前自己跟张三在歙州厮守的那些时日。 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嘘—!” 青柠用手捂住念儿的小嘴巴,示意她千万不要出声。念儿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青柠。 “扣扣……”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青柠把念儿推到里屋,让她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然后轻轻带上里屋的门。 青柠在屋里环视了一圈,从针线筐里拿出一把剪刀,她走到大门后面,戒备的小声问道:“谁!” “柠儿,开门。”一道暗哑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青柠的脸色刷的白了,她不可置信的颤抖起来,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柠儿,是我,快开门。” 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外面来人的声音,青柠手忙脚乱的拿开抵着大门的两根木棍,又抽开了门闩。 当大门一把拉开的瞬间,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映入眼帘,立在门外的那个男人赫然就是青柠寻找了两年的张生! “你……你去哪儿了啊?你去哪儿了啊!你这个……你这个呜呜呜……” 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看着那幅自己在梦里用思念画了无数遍的眉眼,莫大的委屈涌上了青柠的心间。 青柠委屈的呜呜呜哭了起来。张生见状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结结巴巴的让青柠先进屋去再说。 青柠一把将男人拉进院子,然后又仔仔细细的把门闩插好,又把两根木棍抵得结结实实的,这才拉着男人进了堂屋。 “你,你好狠的心啊,两年前你说走就走了,连封书信都没留下……呜呜呜……” 青柠捶打着男人的胸膛,边哭边骂。男人垂着手任由青柠打骂。这时,里屋的门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条缝,念儿伸出小脑袋,害怕的看过来。 青柠这才想起了女儿,招了招手:“念儿,过来,他是你爹爹,你爹爹回来了!” 念儿在原地站着,有些害怕不敢过来。青柠走过去把念儿拉到男人面前:“张郎,这是念儿,她都三岁了,你都快认不出来了吧。” 男人把念儿抱起来,念儿害怕的扁了扁嘴想哭,眼泪含在眼眶里似落非落,睫毛上挂着水珠,看起来呆萌可爱。 “念儿乖,爹爹回来了,叫爹爹。”男人轻声哄着。 念儿还是不开口。 青柠拉着念儿的手笑着说:“念儿乖,你不是一直说想爹爹吗?现在爹爹回来了,你快叫人啊。” “哇……” 念儿大哭起来,挣扎着要从男人的怀里下来。男人的脸僵了僵,只好把怀里的念儿放下来。 青柠有些尴尬:“许是你走的时日太久了,小孩子记性浅,她又怕生……” “无妨。终是我对不住你们,我现在回来了,欠你们的我日后加倍补偿给你们娘儿俩。” 青柠一边落泪一边点头,她又哭又笑的,心里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幸福感。 晚饭时,青柠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大部分是张生爱吃的。念儿还是怯怯的躲在角落里不敢亲近张生,青柠无奈只得在墙边的小桌子上给念儿布置了晚饭让念儿慢慢吃。 青柠和张生坐下用饭,青柠看着这张依旧俊秀的面容,柔情蜜意涌上心头。青柠给张生斟了一杯酒,小心翼翼的问:“张郎,你能告诉我,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吗?” 张生没有立即饮下这杯酒,他亲自给青柠斟了一杯,双手递过去:“柠儿,这些年你辛苦了,是我对不住你,我当年之所以悄无声息的离开你和念儿,属实是无奈之举。那是因为,因为我的身份暴露了,我若是不走就会给你和念儿带来危险。” “张郎,你的身份是……” 张生叹了口气:“柠儿,或者,你可以叫我谢郎,我,我叫谢晟,是丽水城城主府的庶子,行二,别人称我为谢二公子。” 咣当一声,青柠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碎了。念儿吓得哇得一声大哭。 青柠赶紧跑过去把不敢靠近丈夫,躲在小桌旁单独吃饭的念儿抱起来:“念儿不哭,是娘不小心打碎了酒杯吓着我念儿了啊,不怕不怕啊。” “娘亲,冷……”念儿抽抽搭搭的哭着说。 “什么?你冷吗?”青柠伸手摸了摸念儿的额头,并不烫,松了一口气:“念儿你是不是冷?娘亲再给你穿一件衣服好不好?还是说,娘亲再去燃一个炭盆子……” 念儿使劲摇了摇头:“娘亲,不是念儿冷,是……是爹爹冷……爹爹冷……” 念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嘟嘟囔囔的只是反复说着冷,爹爹冷,很冷,害怕之类的词。 青柠并没有听懂念儿说的爹爹冷是什么意思,但是坐在桌边冷眼看着青柠过去哄念儿的张生,哦不,谢晟,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森冷起来…… 第151章 隐遁了 待得念儿哭累了,青柠疲惫的把念儿抱到床上,脱去念儿的棉袄,又给她擦了脸和手,散了头发,见念儿睡熟了,这才一脸歉意的过来继续伺候谢晟吃饭。 “谢郎,你别往心里去,念儿还小,等过几日……” “无妨。”谢晟拉住青柠的手,一脸心疼的说:“青柠,这些年你们母女受苦了,不怪念儿,原是我对不住你们……” “谢郎不要自责,你也是被逼无奈,妾本蒲柳,若不是谢郎怜惜,只怕妾早就……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谢晟感动的把青柠揽入怀中,动作轻柔的拍着青柠的背,像哄孩子一样。但是,他的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 “谢郎,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青柠犹豫着开口。 谢晟明白她问的是城主府那边。 “柠儿,我暂时不打算回城主府,等时机成熟了,我定会名正言顺的带你和念儿回城主府去。” 青柠似乎没有看出谢晟使的是拖字诀,心中只觉得感动。 是夜,谢晟借口太劳累,只是言语安抚了青柠几句便搂着青柠字面意思的睡觉了。 青柠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熟的时候,谢晟悄悄的起身来到偏屋念儿的床铺面前。 他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念儿,心情复杂的思索了片刻,手指慢慢弯曲,化指为爪,慢慢的伸向念儿的头顶,一缕黑色的雾气从谢晟的掌心冒出来,往念儿的头顶飘去。 念儿似乎是在睡梦中受了惊吓,嘴里含糊的嘟囔了几句,身体痉挛般地弓起来,她在睡梦中仿佛感应到了危险,无意识的哭喊着:“娘亲……爹爹……念儿怕……” 青柠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念儿的梦呓,一下子惊醒了,她伸手摸向身侧,空空的床铺已经凉下来,显然谢晟早就不在身边躺着。 青柠一瞬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谢晟的存在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一场梦境。这时她又听到了女儿的梦呓哭喊。 “娘……娘亲……念儿怕……” 青柠忙起身过来查看,却见一个瘦高的背影正立在念儿的床前,她吓了一跳,几乎要惊呼起来。谢晟的一只手伸向念儿的头顶。这姿势怎么看怎么怪异。 青柠再仔细一看,这才认出那个黑色的身影是谢晟。 “谢郎……” 黑色雾气眼见着就要钻入念儿的头顶,谢晟陡然收了手心里的黑雾,顺势伸出手温柔的在念儿的头顶安抚的揉了揉,又拍了拍念儿的后背,轻轻的安抚着被梦魇住了的念儿。 “嘘!” 谢晟对青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青柠轻手轻脚过来,看到念儿在谢晟的安抚下渐渐睡得平缓了,便放下心来,心想到底还是孩子的父亲回来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自己总算是苦尽甘来。 青柠爱怜的看着女儿的睡颜,白皙软糯的小脸蛋仿若去了壳的鸡蛋般光滑,轻轻噘起的小嘴巴好像在跟谁生着闷气。青柠嘴角微扬,给女儿掖了掖被角,然后拉着谢晟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偏屋。 待得回到了主屋,青柠体贴的给谢晟倒了一杯茶。 “谢郎,你怎么起来了?” “我怕念儿夜里踢被子,就起来看看她。”谢晟接过茶,也不饮,只是轻轻的又放到了桌子上。 “谢郎,你回来了,真好!”青柠揽住谢晟的腰,把脸埋在谢晟的胸前,贪婪的闻着谢晟身上的气味。 “谢郎,你身上怎么会有一些水草的味道……” 青柠皱了皱眉,她闻到了一股被熏香刻意掩盖过的水草腥味,这种腥味和鱼虾的腥味不太一样,虽不至于让她恶心,但是这味道让她极为不喜,里面仿佛夹杂着一丝不安。这种不安,与她当年在花月阁被训练时日日如履薄冰的那种不安很像。 青柠在花月阁时本就是修习制香与点茶,她对香味比寻常人更要敏感很多,她暗暗奇怪自己早先居然没有闻出来谢晟身上这道奇怪的气味。 谢晟目光一凛,粗暴的拉开了怀中的青柠。 “谢郎……你……怎么了啊……” 谢晟这才反应过来,他掩饰的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咱们还是早些安置吧。” 青柠赶紧伺候谢晟安歇,待得青柠张口又想询问什么的时候,谢晟敛去眼底的不耐,勾起青柠的下巴,粗暴的掠住了青柠的樱唇。 青柠嘤咛一声,身子一软便倒在了谢晟的怀里。谢晟的大手探进青柠的亵衣肆意揉搓起来。 随着压抑而又满足的喘息声响起,刚刚在青柠心头一闪而过的疑惑便被遗忘了。 城主府不远处的宅院中,公孙白在睡梦中被惊醒,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了心间。 他索性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从袖袋中掏出几枚铜钱,试一试再次推演。 这次的卜筮倒是没有被之前的浓雾完全遮住,可能是那个之前遮住他卜筮之术的人此时被什么事绊住了,从而一时间顾不上他。 公孙白看到那颗被浓雾包围的星宿的光芒强烈了一些,一闪一闪的。公孙白赶紧取出龟壳,在原本的卜筮之术上又加持了一道“问心术”。 待得最后一道手诀打完,公孙白用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划破手指,往龟壳上滴了几滴鲜血,然后闭目盘坐,双指并拢,从紧闭的双目前虚抹了一下,这时,公孙白在神识中开了心目。 透过心目的视线,公孙白看到那道星宿的光芒在不停的移动着,有时候是上蹿下跳的,有时候又是在原地不停的转圈旋转。从雾气中,公孙白能隐约看到自己所立之处是丽水城的码头,而那颗星宿距离码头所在的方位并不遥远。 也就是说,下一颗会出现的神罚星宿就在丽水城附近! 突然,公孙白看到从丽水城的码头处涌出来一股浓浓的黑色雾气,那黑气夹杂着一股呛人的水草腥气扑面而来,在码头上旋转了几圈后,似乎想去寻找那颗闪烁着光芒的星宿。 公孙白的神识心目赶紧就跟上了那团黑色雾气。 就在那黑气晃晃悠悠的快要转出城门后,又一转身兜头越过公孙白的天目,从他的头顶掠过去了。 即使是天目,公孙白也被呛得够呛!不过他来不及顾及这些,强忍的水草腥臭味扑面袭来,连忙掉转头追着黑气的踪迹。 只见那黑色雾气在城中转啊转啊,转了好久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是没有寻找到落脚处。 当满城飘起饭菜香的时候,那黑气循着缕缕炊烟隐去不见了。 “狡猾!” 公孙白暗骂了一声! 显然是他开启心目窥探惊动了那个东西,它便遁了。 不过,公孙白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他已经确定了,遮住他卜筮之术的那个东西露面了,且此刻就在丽水城内! 第152章 设了结界 事毕,青柠侧躺着抱着谢晟的腰满足的睡熟了。 谢晟平躺着看着头顶的床幔,目光中满是隐忍的不耐烦。 待青柠的呼吸平缓了下来,谢晟被一阵熟悉的痛苦裹挟了。他看了一眼身畔熟睡的青柠,并指伸向青柠的太阳穴,一缕细细的黑色烟雾钻入青柠的太阳穴,青柠睡得更加安静了。 谢晟见她不会被自己惊醒,便不再压抑着痛苦。痛苦越来越盛,他坐起身靠在床上,痛得青筋暴出,满头大汗。 谢晟攥住自己的右手,只见右手的手背和指尖慢慢的生出来一些暗绿色的青苔,那些青苔挣扎着从谢晟的皮肤脉络中钻出来,然后缓缓的长大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攀爬。 青苔爬过的地方会迅速在谢晟的皮肤上扎根,那些根茎像一根根尖锐的针那样往谢晟的皮肤里钻。 当青苔爬到谢晟的肩膀处,并没有往他的脑袋上爬,而是顺着肩胛骨和锁骨往下覆盖,就像是从肩膀上往下织衣服一样。 此时,谢晟的另一只手也开始从皮肤里钻出来青苔,这些青苔生长的路线与右手臂的顺序一模一样,不过左手的青苔生长速度更快。 当右手的那边青苔已经从肩膀长到腰部的时候,左边的青苔也已经追到了胸口了。 谢晟的眼睛通红,浑身汗津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拎出来一样,他再也忍不住,痛苦的仰天大吼。 睡在偏屋的念儿被动静惊醒了,她揉着眼睛懵懵懂懂的推开了主屋的房门,当她的视线与坐在床上浑身布满青苔双目赤红的怪物对视之后,念儿惊惧的尖叫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夜空。 谢晟猩红的双目中迸发出一抹嗜血的杀意,他抬手指向念儿,一条黑雾像箭一样的射向尖声叫喊的念儿,但是不料念儿在惊惧中居然没有站稳摔了一跤,于是那条黑色的烟雾就射偏了,被黑烟射中的门框瞬间炸开,一个飞起的木块重重的砸到了念儿的后脑勺,念儿一下子就昏死过去了。 就在这几息间,谢晟左右两条手臂蔓延开来的青苔已经在他的小腹处形成了汇合。此时,那青苔的形状发生了变化,只见那小腹处的青苔停止了向下蔓延,而是就地生长,不一会儿,谢晟的小腹处就长成了由一片片细长的尖叶子汇集成的,约有成年男人手掌大小的叶子群。 这片叶子群的形状也是一条尖头的叶子,这片叶子群的尖头对准的方向正是谢晟的下、体。 谢晟仿佛知道接下来要遭受的酷刑,他害怕极了,强撑着从床榻上爬下来,挣扎着往屋外跑。 “水!我要水!很多水!” 谢晟一边痛苦的哀嚎着,一边像没头苍蝇似的胡乱寻找。他想到了厨房一定有水缸,便往屋外走去。 谢晟踉跄着跨过门槛时看了看昏死在地上的念儿,抬起手本想直接结果了她,但是看见她穿着亵衣,光着小脚丫,一动不动的躺在门口,这冬夜严寒凌冽,想来不用自己动手她就会被冻死。 谢晟想如果念儿冻死了正好省去了自己之后还得费心向青柠解释,便不再管她,自行往厨房寻水缸去了。 厨房中果然有大半缸的水,只是厨房熄火了一夜,气温很低,水缸口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谢晟用拳头砸掉这层薄冰,正准备跳进水缸,此时,他的下身传来尖锐的疼痛。 原来他小腹处那一小簇尖叶子已经蔓延至他的下身,叶片们像利刃一般刺进了他的皮肤。 谢晟惨叫一声,裤子上渗出了黑色的血迹,那血迹腥臭的很。谢晟挣扎着爬进水缸,把自己整个人埋在水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他身上钻出来的那些青苔和叶片遇了水便变成了柔软的水草了。这便很大程度的缓解了谢晟的痛苦。 谢晟舒了一口气。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受这种酷刑时被警告的那些话。 他的身上被下了诅咒,如若他想品尝男女情事,那么他就要承受刀刮之痛。而且这种痛苦会持续好几个时辰,如同让他一遍又一遍的体验宫刑。 这是花月阁对他当年不遵守采购规则,私自碰了花月阁“待售货品”的惩罚! 至于青柠,之所以能够被花月阁放过,那是因为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换来的!他向魔尊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身体泡在水中后,那一轮又一轮的割刑就不那么难以忍受了。谢晟得以分出心神来思考。 他突然想起了此刻正昏睡在主屋门外的念儿,想到自己对念儿露出的好几次的杀意,头脑中突然有什么原本模糊的地方被冰冷刺骨的井水镇醒了。 他,居然想杀自己和青柠的女儿! 他为什么会想杀自己的女儿呢? 良久,当又一轮的割刑的痛苦挺过去了之后,他想明白了,花月阁并没有放过青柠!花月阁会让他当着青柠的面亲自杀了他们的女儿,然后逼死青柠! 花月阁从不会放过叛奴! “啊——”谢晟痛苦的嘶吼:“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的——”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射进丽水城的时候,花娴的房门被轻轻的叩响了。 “娴姑娘,您起床了吗?” 花娴听出来这是细雨的声音,便披上外衣打开了房门。 细雨显然有些焦急:“娴姑娘,之前咱们派出去守着青柠姑娘的人从街上带回了念儿,家主让我请您过去。” “念儿?她一个人在街上吗?” “具体情况等姑娘过去就知道了,不过,奴婢看念儿情况不太好……” 细雨伺候花娴穿好衣服,又从架子上取了一件斗篷给花娴披上,这才引着花娴急匆匆的去了前院的暖阁。 念儿被安置在暖阁的软榻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她昏睡着,小脸依旧青紫。公孙白已经到了一会儿了,正在听送念儿过来的暗卫仔细的禀报。 公孙白见花娴过来了,便把手中的手炉递了过去:“一大早天冷,也不知道拿个手炉。” 花娴没有接公孙白的手炉,先去看了看念儿的情况:“请过大夫了吗?” “木四公子刚刚给念儿诊完脉了,只是受了风寒,吃几服药,再好好休息就行了。” 花娴放下心来,便在公孙白身侧坐下听那暗卫的禀报。 原来,近两日暗卫突然看不到青柠小院里的情况了,即使暗卫靠近,也只能看见小院上空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公孙白和花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心里暗暗的说,原来青柠的小院被设了结界! “那念儿又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 “具体原因不知道,等念儿醒了再细细问吧。大约是天刚亮的时候,守在巷口的暗卫看见念儿光着脚,穿着单薄的亵衣摇摇晃晃的从院子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哭,暗卫就把她带来了。” 第153章 撒谎 青柠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她心下诧异自己为何会睡得这么熟,然后想到许是因为谢晟回来了,她有了安全感所以就睡得深了些。 身畔的被褥早就凉下来,可见谢晟早早起身。青柠想到昨晚与谢晟的缠绵,脸颊有些微烫。青柠慵懒的起身,还没等她推门,只见谢晟端着脸盆就进来了。 “柠儿,你起身了?昨晚累坏了吧。”谢晟把热水放到盆架上,递给青柠帕子让她洗脸。 听到谢晟说的那句昨晚累坏了吧,青柠的脸又红了,她嗔怪的瞪了谢晟一眼,便满心甜蜜的去洗脸。 “对了,念儿起来了吗?” 寻常这个时候,念儿早就起来玩耍了,这会儿居然不见她的身影。 提到念儿,谢晟眸光微闪。他是在天光大亮之后才解除了割刑之苦的。当他虚弱的爬起身时,念儿已经不在主屋门口了,院子大门敞开着,显然念儿是自己醒过来跑走了。 谢晟本想出去寻找念儿,但又怕青柠起床后不好应付,便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念儿还没起床。”谢晟语气平静的说道。 “这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我去喊她。”青柠放下帕子拧身往偏屋走去。 谢晟心下一紧,下意识的拉住了青柠。 “怎么了谢郎?”青柠不解。 谢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为了掩饰,便就势在青柠腰间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 青柠轻笑道:“谢郎,这是大白天……你别……” 谢晟抬起青柠的下巴,在她唇角吻了吻,青柠心中一团火被勾起,不满足于谢晟仅蜻蜓点水的沾了沾她的唇角,她揽住谢晟的脖子便吻了回去。 谢晟一边拥吻着青柠,一边揉搓着青柠的腰肢,直把青柠勾得恨不得立刻和谢晟滚到床榻上。 但是谢晟却深深的清楚自己不想再忍受一遍割邢之苦了!他在青柠意乱情迷的时候抽身站立起来,说:“好啦柠儿,我们该去喊念儿起床吃饭啦。” 原本念儿该是在主屋跟青柠一起睡的,但是谢晟回来了,念儿再与她同睡显然不方便,她才狠狠心让念儿自己在偏屋独睡。青柠本想着夜里起来去看看念儿有没有踢被子,不成想自己居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当房门推开后,青柠一眼看到了念儿的床铺上胡乱掀开的被褥和摆在床边的小鞋子,以及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枕头边的衣服。可就是没有念儿的身影。 “念儿?念儿你去哪儿了?”青柠在房中寻找着,她以为是念儿在跟她玩捉迷藏,可是找着找着青柠就发现不对劲了,念儿,是失踪了! 花娴和公孙白的小院内。 念儿喝了药后便沉沉的睡着了,木少轴给念儿又诊了一次脉,发现脉象平稳了下来便松了口气。 “这孩子也算是命大,她显然是在外面冻了很久了。” 这隆冬时节,在外面冻了一夜可是随时会要了命的,而且以此时的医疗水平,沾染了风寒也是会要人命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小的孩子,要知道,百姓的孩子夭折率是很高的。 不过念儿幸好是遇到了花娴和木少轴,木少轴因为久病成医所以诊治风寒自不在话下,而花娴炮制的药材可都是被灵气蕴养过的,是以念儿很快就退了烧。 “阿白哥哥,我想去看看青柠姐姐,念儿不见了她一定很担心。” 公孙白颔首:“也好,念儿现在不宜挪动,我们不如去看看青柠姑娘吧。” 公孙白和花娴对视一眼,都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青柠那边,估计出现了异动。 “木兄,”公孙白对木少轴拱手,道:“我今日有些事情,能不能拜托木兄陪娴儿走一趟?” 公孙白已经猜出来那个阻他卜筮之术的人可能就躲在青柠的小院子里,所以他想悄悄的从暗处接近青柠的院子。可是他又不放心花娴,木少轴武功高强,有他与花娴同去,定能护住花娴。 “好说。” 木少轴没有推辞,花娴在他心里如同妹妹一般,他也不放心花娴孤身涉险。 当花娴和木少轴带着细柳手提糕点敲开青柠小院子的大门时,青柠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娴姑娘,你怎么来了?” “青柠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花娴盯着青柠红肿的眼睛明知故问道。 青柠没有回答,而是一脸戒备的看向花娴背后的木少轴。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是我义兄木公子,我今日来看看姐姐,义兄不放心,就随我一同来了。” 青柠心神不宁的把花娴和木少轴以及细柳放进小院,她想起谢晟出去找念儿之前告诉她的,千万不要透露他的行踪。谢晟说他被少城主谢琰迫害,才不得已逃亡了两年,他担心谢琰的人会发现他的行踪。 细柳借着去厨房为主子们烧水的契机把小院里监察了一番,并未发现异常。 “青柠姐姐,怎么不见念儿?” “念儿她……”青柠本想说出念儿失踪了,但是想起谢晟的告诫,便咬了咬唇,说了谢晟为她准备好的说辞:“念儿她跟隔壁大娘去街上玩耍了。” 花娴心里咯噔一下,她盯着青柠的脸,只见青柠的脸上挂着明显的焦急以及不耐烦。 青柠撒谎了!可是,她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呢?花娴想不通。 花娴心知青柠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而不再信任自己了,青柠如此异常,让花娴不敢轻易说出念儿就在自己处了。 花娴看向木少轴,木少轴轻轻摇了摇头,花娴心下了然,稍微坐了坐便告辞离开了。 花娴刚走出青柠家门口的巷子,谢晟就从另一条胡同拐进了巷子。他盯着花娴的背影,猛然间心口像被利刃刺了一样的疼痛。谢晟明白此人必然与他此次回丽水城的任务有关! 谢晟忙凝神从指间探出一小缕黑烟抛向花娴的方向。那黑烟却在即将接近花娴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见自己的窥探术被轻而易举的破解,谢晟脸色很不好。显然这个小女孩的身上被人下了保护禁制。 谢晟回到院中,青柠正坐立不安的等他回来。 “怎么样了?找到念儿了吗?” 谢晟摇了摇头。青柠再也忍不住了,她哽咽着起身往大门走去:“我自己去找!” “柠儿,你先回来,你先别着急。”谢晟拉住青柠:“也不是全无所获,我早上出去打听了,最近,丽水城好像出现了拍花子的,城中这几日有好几家都丢了孩子,我已经吩咐人去府衙问问了,等有了线索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拍,拍花子?”青柠的脸色都白了,她的念儿像她一样生得一副好颜色,若是被拍花子的拐走了,不用想,这等姿色的女孩儿会有什么下场。 “都怪我……都怪我啊!”青柠捂着脸呜呜哭起来:“我就不该让念儿自己一个人睡觉,我应该把她抱过来一起睡的啊……都怪我……” “柠儿别怕,”谢晟把青柠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青柠的后背:“我好歹是城主府二公子,还是有一些势力的,你放心,我已经把我的人全部派出去寻找念儿了,有我在,一定会把念儿找回来。” 第154章 有人跟踪 木少轴与花娴上了马车,由于还是年节,大街上人来人往,以至于马车行驶缓慢,侍砚赶着马车,细雨则坐到车辕处,一边状似与侍砚聊天,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待得到了一处雅致的酒楼处,侍砚停下车,请示道:“主子,临近晌午了,是否要去酒楼用一些饭食?” “可。” 听到木少轴的应允,侍砚将马车赶到酒楼的门口,请木少轴和花娴下车后,把马车赶去酒楼的停车处候着了。细雨则跟着花娴和木少轴进了酒楼。 侍砚挑选的这家酒楼名为“香客来”,地处丽水城主街的一座并不临湖处,虽装修考究,但丽水城最好的地势都是有临水观景间的,所以因为地势使然,这座酒楼在丽水城并不能排上什么名次。 过年期间,本来丽水城凭借每年在年关时节举办的诗茶会能网罗各地游客在丽水城过年,那么酒楼瓦肆等场所作为活动的周边配套场馆,也从来都是宾客盈门的。 但是今年的诗茶会因魁首大婚那天的砸场子给破坏了,于是有一些离丽水城不远的游人就归家过年了。 再加上从大年初一就开始的每天一例谋杀案,让丽水城中人心惶惶,百姓们无事绝不外出,所以,这座名叫“香客来”的酒楼生意也不是太好,只在大厅有寥寥几桌的散客吃饭。 店小二坐在柜台外一只手支着脑袋正没精打采的发着呆,柜台的另一端坐着一个账房先生正无聊的看着账本,偶尔拨几下算盘。 当花娴与木少轴等人进来时,店小二眼睛一亮,一边笑嘻嘻的迎出来,一边迅速打量了几位客人的穿着打扮,在心里暗暗估算客人的身价。 “几位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啊?” “有雅间吗?我们用个午饭。” “有有有,客官您二楼请!” 店小二微微弯下腰,满脸堆笑的一边对几人做出请的手势,一边忙不迭的前面引路。 店小二将几人引到了二楼一间靠近内院的雅间,从窗口看出去是这座酒楼内院的亭台楼阁。还别说,这座酒楼的主人为了弥补自家没有河景房的缺陷,倒是在内院搭建了精美的亭台楼阁,还挖了水渠引来了一道小小的人工瀑布。从窗口望出去,倒是闹中取静,别有一番风味。 木少轴按照店小二的推荐点了一些他们店里的特色菜,又为花娴点了几道甜口的菜品和糕点。当食物端上来以后,花娴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夹了一道水晶梅子酪尝了尝,入口瞬间又是眼睛一亮,继而眉眼弯弯,显然很满意食物的口味。 木少轴宠溺的把一道樱桃酥卷也推到了花娴的面前,一边让她吃,一边又忍不住说:“娴姑娘稍稍用些甜点即可,后面还有这家酒楼的主菜呢,别早早就吃饱了。” 在临风小筑的时候木少轴就很喜欢看花娴吃饭,她对于食物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品鉴,仿佛任何食物都能通过她的味蕾放大了自身的味道。看花娴吃饭,能让人觉得吃饭是一件人生最大的享受,使人食欲大增。 “嗯嗯,好七,好七,木系公纸也七……”花娴的嘴巴里塞了满满一大块樱桃酥卷,她腮帮鼓鼓的活像一只小松鼠。 木少轴失笑,刚要给她倒点水,只见细雨已经给花娴斟好了一杯果子露。 木少轴夹起一块樱桃酥卷一边优雅进食,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不一会儿,侍砚停好马车回来了。 “主子”,侍砚关上门,小声禀报:“有几条尾巴从青柠姑娘家一直跟到香客来,要不要属下去把这几条尾巴除了?” “先不用。都晌午了,先用膳再说。” “细雨姐姐,侍砚哥哥,坐下一起吃吧。”花娴喝完了一杯果子露,眼睛又盯上了刚刚还没尝到的一盘桂花糯米藕。 “这不合适,主子用饭,哪有奴婢坐下同桌的道理。”细雨推辞道,一边悄悄瞟了一眼木少轴。其实在公孙老宅的时候,明月和细雨经常与花娴同桌进食,但是细雨对木少轴有一种天生的惧怕,作为从小受训的暗卫,她能感知到眼前这位看似无害的翩翩佳公子,其温和儒雅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嗜血的冷酷。 “出门在外就不要讲这些规矩了,既然娴姑娘发话了,你们就坐下一起吃吧。”木少轴道。 细雨和侍砚这才谢过主子,在桌子另一半边坐了下来。 这边花娴和木少轴慢慢的在香客来消耗着时间,另一边,公孙白盘腿坐在距离青柠院子不远处的房顶上飞快的打着手诀。 与此同时,正在安慰青柠的谢晟突然脸色大变,体内仿佛有无数道的钢针在飞快的胡乱游走着。他痛得脸色都白了。 第155章 蠢货坏事 谢晟身体的变化引起了青柠的注意。 “谢郎,你怎么了?” 谢晟疼得身体蜷缩在一起,额上豆大的汗珠滑落。青柠着急的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谢郎,你究竟是哪里疼啊?谢郎你不要吓妾身!” 谢晟只觉得头脑昏涨,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让他更加暴躁,他一把掀开了青柠。青柠冷不丁的被掀翻在地,摔到了尾骨,在地上挣扎半天爬不起来。 谢晟顾不上青柠,强撑着盘腿而坐,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手心上下相对,只见有一团黑色的雾气出现在谢晟的掌心,谢晟这才觉得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刚刚那万针乱刺的痛感减轻了不少。 另一边,屋顶上布阵的公孙白察觉到了谢晟的反击,嘴角微扬冷笑道:“雕虫小技!” 公孙白也没有做更多的布置,只是缓缓的自指尖弹出一道金色的光芒,那道金光的形状是一根针,这枚金针自公孙白指尖飞出后就直奔着青柠住的小院飞去。 那个小院的上空布有一层薄薄的灰色结界,只见那枚金针轻松的钻过了结界,直直的刺向正在打坐施法的谢晟。金针射向的位置刚巧是谢晟双手的掌心结起来的那团黑雾。 金针刺入黑雾后就消失不见了。谢晟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掌心的黑雾消失殆尽。 谢晟望向院子上空被破解了的结界,这道结界是魔尊亲自授予他的,据说就连天界上神也不是每位都能轻易破解,可是它就那么被一枚金针轻飘飘的给破解了。 不对!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见谢晟吐血,青柠吓得从地上挣扎着爬过来:“谢郎你这是怎么了?你还好吗?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 “你闭嘴!”谢晟猩红的双目怒视着青柠,青柠吓得跌坐在地上往后挪了好几下。 谢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进院子细细查看,果然在院子的几个角落里发现了金木水火土几样不起眼的小东西。 青柠的小院是回门冲南的,在那大门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个炉灶,像是那种放置在马车里的小泥炉,此时那小泥炉上正安安静静的煮着一壶茶,袅袅热气挥散着。 院门是南方,对应着火,小泥炉里煮茶的火苗虽然看不见,但是炉子里咕噜咕噜的水汽声像是唱着一曲嘲讽的歌,让谢晟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们的主屋是正北方的,谢晟在墙边找了找没有发现水,突然,他看向屋内盆架上自己早上端给青柠洗脸的那一盆水,盆架上空荡荡的。而在桌角下端,与火炉相对应的方位赫然摆放着那个水盆。 厨房的方位在东方,墙根下大剌剌的码放着一堆砍好了的木柴,这些木柴还是谢晟昨日亲自劈好码放整齐的。 念儿居住的偏房是坐西朝东,她的房门被掩上了,此时正挂着一把铜锁。 而院子正中央,什么都不用布置,青柠的小院子地板本来就是裸土! 见此,谢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早上来找青柠的那些人,是来偷偷布阵的!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的在青柠的院子里布上了五行八卦阵,就是为了破他的结界! 谢晟一把掐住了青柠的脖子:“说!早上来的是什么人?” 青柠猛然被掐住脖子吓了一跳:“谢……谢郎……你,咳咳……” 谢晟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一些:“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你是不是背叛了我?” 谢晟歇斯底里的嘶吼着,青柠的眼睛已经翻了,几乎快要断气。 正在这时,谢晟家的大门被踢开了,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华服,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领着一群持刀的护卫走了进来。 “哟,我说这是谁呢,这不是我那常年在嵩阳书院读书的庶弟,城主府的庶二公子吗?” 来者正是少城主谢琰!谢琰从谢晟出现在丽水城时就得到了消息,但是他的人在城里找了好几天硬是发现不了谢晟的踪迹。可是就在刚刚不知道什么缘故,这座总是被他们无意识的忽略的小院子突然很清晰的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他们的人每次都是发现酷似谢晟的神秘人进入这个小巷子就消失不见了,于是他们的人在巷子口蹲了好久,只要从这院子中走出来的人都会被探查。 谢晟没想到谢琰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想来是自己的结界被破,那么他隐匿踪迹的术法也就不起作用了。 发现青柠的身体瘫软了些,谢晟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 谢琰看着谢晟手里快要被掐死的青柠,挑了挑眉头:“哟,这是玩得哪一出啊?” 谢晟冷冷地瞥了谢琰一眼,松开了青柠。青柠瘫在地上双手扶着脖子拼命的咳嗽。 谢琰一边啧啧啧,一边面露不屑的打量着这座小院:“庶弟多年未归,如今进了城却不归家,莫不是为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谢琰发现了门边的那个小泥炉:“啧啧啧,玩的可真花呀!炉子放在院子里,你还以为这是府中的凉亭啊?围雪煮茶呀?大冷天的在院子里摆这一出?庶弟可真是,致死不负风月韶华啊!” 谢琰语毕便一脚把小泥炉给踹翻了。 那小泥炉里的炭火原就没剩下多少了,掉到冻得硬邦邦的泥土上,不一会儿就被冬日的冷风给刮灭了。 谢晟见那炭火熄灭了,便一点一点的咧开嘴桀桀地笑了。那笑声拖着长音且声调怪异,像夜枭啼鸣,让人不寒而栗。 谢琰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你,你几个意思?” 远处屋顶上的公孙白见此,不禁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蠢货”! 五行阵法被谢琰无意中给破坏了,看来今日想抓住这个怪异的谢晟是不可能了,只能再想徐徐图之。 这谢晟的身上很不对劲,有一股神秘的来自魔界的力量,这股力量显然并不算是谢晟掌握的技法,公孙白能感应出谢晟身上的神秘力量更多的作用是对谢晟的挟制。 公孙白叹口气,打算去香客来酒楼找花娴和木少轴去了,既然今日不可能再有收获,索性就去美餐一顿吧。 至于那几个被派去盯着花娴的尾巴,既然谢琰亮身了,那不用想,那些人八成是谢琰的人了。 第156章 折辱 等公孙白到了香客来的时候,花娴他们已经吃饱了,正上了一壶好茶并几道茶点优哉游哉的闲聊着。细雨站在花娴的背后伺候着,侍墨则守在门口。 花娴一见公孙白的神情就知道失手了。公孙白倒也不太失落,先招呼店小二给上几道口味清淡的小菜,然后再细细的讲述了花娴与木少轴离开青柠小院后发生的一切。 说到谢琰的出场,公孙白嘴角上扬:“看来,不用我们想办法搅局,谢晟最近都分不开身来对付我们了。如此,咱们倒是可以去寻找下一个行程路线了。” 公孙白虽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星宿神罚的事情,但是他也告诉了这些伙伴们自己要靠卜筮之术来推算下一步的行程。 这个谢琰可不是省油的灯,城主谢衡跟合王打哈哈了这么多年,阳奉阴违的没让合王拿捏到真正的命脉,而这个谢琰却轻而易举的让合王抓住了他的软肋。 想到合王抓了谢琰的嫡子谢景作为要挟逼谢琰与他合作,公孙白撇了撇嘴,城主府的小公子可不是想抓就能抓到的,即使是势力如合王,在丽水城这个码头,也一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么些年合王都没有跟城主谢衡来硬的,怎么这会儿却又敢跟城主府来阴私手段了呢? “阿白哥哥,你说这个少城主谢琰,他会不会是故意让合王抓住他的嫡子,然后借机与合王合作呢?”花娴支着脑袋说道。 “哦?娴儿也是这般想?” “你看啊,这个谢琰,肯定是处处不如谢晟,所以城主谢衡才迟迟多年未定下少城主的继承人,后来,谢晟失踪了,又以不光彩的方式得罪了花月阁,使得他名声有损,所以谢衡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谢晟。按道理来说,谢琰只要乖乖的等到谢衡正式卸下城主之位就可以了。可是谢琰却又以那么个站不住脚的借口向合王妥协,我猜想,这个谢琰多半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引得谢衡大怒,从而使他觉得少城主的位置受到了威胁,所以他才不得不为自己寻找强有力的后盾吧。” “娴儿果然聪慧过人!”公孙白给花娴续了一杯果茶。 “木兄如何看呢?”公孙白问道。 木少轴微扬眉毛:“在下想说的,娴姑娘已经替在下说完了。” “那么,我们来猜猜,谢琰做了什么事惹得城主大怒啊?阿白哥哥,你能用卜筮之术问问吗?” 公孙白苦笑:“你当这占卜是吃饭喝水这么容易啊?” 花娴见他脸色苍白到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想来与那谢晟斗法大伤元气了。也是,就他这副凡人身躯,又没有像自己那样的没有被谪仙台洗去神格和神识,他能有这样的法术已经很不容易了。花娴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自我认同的点点头,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公孙白的肩膀,一副“没事我懂你”的神态。 公孙白见花娴这副老神在在的神情微微愕然了一下,便摇摇头笑了笑继续用饭。 木少轴说:“若在下没猜错的话,城主谢晟对少城主所恼怒的事情,定然是与漕帮帮主朗坤灭门案有关联。” 花娴闻言眼睛倏的一亮:“对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可是,谢琰为什么要杀朗坤呢?” 公孙白已经用完饭,细雨递上帕子给他擦手,公孙白一边优雅的擦手一边道:“或许我们可以从,谢晟被押送回丽水城的时候在三水汇合处消失的事情查起,那个押送他的吴师爷当时可是上了漕帮的大船与郎帮主吃酒才逃过一劫的。” 青柠小院。 “怎么样,我的好庶弟,你是自己跟我回城主府,还是把这位……哦,把这位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一起带着回城主府?”谢晟故意把外室的读音拖得长长的。 青柠缩到墙边,眼神复杂的看了看谢琰,然后又定定的看向谢晟。 没有了公孙白的施法,谢晟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只轻轻地瞥了青柠一眼,道:“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城主府又不是那善人堂,什么人都随便收留。” 青柠闻言脸色瞬间惨白,眼泪刷得流了下来。 谢琰闻言哈哈大笑:“爽快!庶弟不愧是做过香行人,女人嘛,就像是衣服,随时可换。既然如此……” 谢琰行至青柠身畔,抬手挑起青柠的下巴:“这个货色还真是不错,莫非,这位就是庶弟当年从花月阁偷出来的那个女支子?” 青柠嫌恶的把头拧向一边。 “哟,美人还有脾气呢?” 谢琰把手摸上青柠的脸颊,青柠一把咬向谢琰的手,谢琰大叫一声,顺手甩了青柠一巴掌。 谢琰是习武之人,下手极重,青柠的脸被打得瞬间就肿了,嘴角还渗出了血丝。谢琰挑衅的看向谢晟,见谢晟神色未变,便笑了:“哟,这都不生气啊?看来这娘们儿也算不得你心尖尖上的人啊?” 谢琰一把扯住青柠的头发把她拉到自己身前,一边观察着谢晟的表现,一边把另一只大手探进了青柠的衣襟内胡乱的揉搓着。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畜生,我杀了你!”青柠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着。 谢琰怒了,干脆一把抱起青柠进了主屋:“都在外面候着,等爷爽完了咱们再回城主府!” 谢琰抬脚把房门踢上,一把将青柠扔到床上,还没等青柠爬走就拉住了她的一只脚,再顺手扯下了她的裤子。 谢晟被谢琰的人压在院子中单膝跪着,他听着屋内青柠凄惨的哭喊,他竟然内心很平静。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在疑惑,为何自己听到心上人的哭喊求救会这么无动于衷?可是,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抹去了。面对青柠的求救,他真的可以内心毫无波澜…… 屋内的谢琰要了青柠本就是为了折辱谢晟,他的衣衫基本上没有除去,也只除了青柠的裤子就拉着她的腿弄了起来。 青柠从凄厉的嘶吼逐渐到眼神空洞的一声不吭,只是任凭泪水从眼角滑落。 谢琰见青柠不反抗了,便也觉得无趣,草草的弄完后,就扯了青柠的裙摆给自己擦拭干净,然后就衣冠楚楚的出来了。 谢琰立在主屋门口的台阶上和院内单膝跪着的谢晟对视,一个眼神中带着欺辱的睥睨,另一个眼中则是诡异的平静。 第157章 她想走了 待院中安静下来后,青柠像破布娃娃似的躺在床边上一动不动,身体还保持着被谢琰刚刚侮辱完了的姿势。她像是被点了穴般的失去了身体的控制力。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完全黑下来 ,残留的一丝天光从敞开着的门照进屋内,青柠侧过脸看着这洒在主屋地上的最后一丝光亮在慢慢的变小。 突然,她扯了扯嘴角笑了,这个笑的动作牵动了她嘴角和脸颊上的伤口,痛感让她找回了更多的神智。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城主府又不是那善人堂,什么人都随便收留。” 谢晟的话回响在青柠的耳边,呵,原来他当初救自己于水火,又与自己生儿育女也不过是图她一时新鲜吧,她在他眼里,终究不过就是一个女支子而已。不管怎样洗白,她终究不过是一介低贱的女支子。 青柠想起谢琰一边在她身上发泄一边骂她是女表子,粗俗不堪的辱骂声那么大,明显就是想羞辱谢晟,可是从头到尾,谢晟都没有任何反应,更别提冲进屋来救她。 当院中洒进屋内的最后一丝天光也看不见了的时候,青柠觉得自己也该去了。她苦笑着,心想倘若谢晟知道她死了,会不会还骂她一句矫情,本就是低贱的女支子,在哪儿不都是千人骑万人枕,不就是被谢琰睡了一次而已,还真当自己是贞节烈女了…… 青柠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却发现腿麻了,有一条腿长时间的在床边耷拉久了,有些充血,一时间动弹不得。 青柠看向动不了的那条腿,腿上还留有青紫的掐痕,那个谢琰摆明了是侮辱她和谢晟,他强行要了她,却只除去了她一条腿的裤子。 所以,谢琰在完事后还特意押了谢晟过来看了她,淫笑着跟谢晟说:“你看,我只是粗略的动了你的女人啊,她的衣服基本都是好好的。” 谢晟立在青柠的床前眼波扫过来,那一瞬间青柠只想拉过被子来盖住自己的不堪,她暴露在外的一条腿上布满了青紫的掐痕,可是,让她心寒的时,谢晟与她对视的目光中毫无波澜! 他见了青柠的惨状居然毫无情绪! 许久后,青柠把自己略微收拾了一番,行尸走肉般的去厨房为自己做了一顿饭食,她不想做饿死鬼。 用罢饭,又烧了热水沐浴,她泡在浴桶中一遍又一遍的搓洗着被谢琰拽着的那条腿,几乎洗脱了皮。 “我是干净的!我是干净的!我是干净的……”青柠一边洗一边嘴唇哆嗦的反复念叨着。 沐浴后,青柠从衣柜中找出自己当年从花月阁逃出来时穿的那身色彩鲜艳的衣服,她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扔了这套由薄纱和丝绸做的衣服,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被表面的岁月静好麻痹了警惕从而忘了花月阁的追杀,却没想到,这套衣服会成为她在这世间穿的最后一套衣服。 尘归尘,土归土。她青柠欠谢晟的营救之恩从此还清了! 她累了,她想走了……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当青柠踩着凳子把麻绳挂在梁上的时候,大门被敲响了。 青柠怔愣了一下,自己从未与任何邻居有过交集,这个时候估计找过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事。青柠没有理睬,继续仔细的给麻绳打结,然后闭上眼把脑袋伸进了打好的绳套内。 “娘,阿娘,娘,开门啊!” 门继续被敲响着,伴随着敲门声的是小女孩的呼喊声。是念儿! “念儿?是念儿!”青柠哆嗦着嘴唇,正准备把脑袋从绳结中解出来,却不想身体一个失去平衡,脚下的凳子被踢翻了。 当濒死体验裹挟而来的时候,青柠的求生欲达到了极点,尤其是听着大门外奶声奶气的喊娘声,可是,青柠却只能徒劳的扑腾着腿挣扎。 门外送念儿回来的人大都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当青柠脚下的凳子被踢翻时,大门外的人就暗道不好。 “家主?”清风请示道。 公孙白点点头,清风便一个飞身跃进了院子。主要是这条小巷子很是宁静,若是贸然踹门恐怕会引来邻居探查等不必要的麻烦。 等到清风把大门打开请众人进来时,青柠已经被清风从绳结上放了下来。念儿还小,看不懂那挂在正屋梁上仍在晃荡的绳套代表着什么,但是她能看懂阿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和脖子上的青紫勒痕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阿娘,阿娘你这是怎么了?呜呜呜” 念儿抱着青柠一边摇晃着,一边颤抖的伸出小手去摸青柠脖子上的勒痕。 “念……咳咳,念儿……”青柠心疼的搂着念儿:“念儿,你……咳咳,你去哪儿了……让,咳咳,让为娘好找……” “娘,念儿错了,念儿再也不跑 ,娘亲不疼,念儿给你呼呼……” 念儿小心翼翼的给青柠脖子上的伤痕哈气,突然又看到青柠半边脸上被打肿了的青紫发呆,念儿先是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哇,娘被打了,呜呜呜,害怕,爹爹冷……念儿怕……” 青柠轻声的哄着念儿,听到她口中反复说的“爹爹冷”,她蹙起了眉头,实在是听不懂这句。 花娴蹲到念儿身畔,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果递给念儿:“念儿不哭,姐姐请你吃糖哦,你乖乖的吃糖,让细雨姐姐帮你娘亲上药好不好啊?上了药娘亲就不疼了。” 念儿一听上了药娘亲就不疼了,便乖乖的拉着花娴的小手把娘亲让给了细雨。 “青柠姐姐,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吗?”花娴问道。 青柠闻言,只是捂着脸哭。 花娴又道:“你就不问问念儿为何会与我们在一起吗?” 花娴语气平和的讲述了念儿在天将明的时候穿着亵衣赤脚从院子里跑到大街上被她的侍卫遇到的事情。 “青柠姐姐,若不是念儿被我们的人及时碰到,这么冷的天,她衣衫单薄的跑到外面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为何念儿自己跑出去了的事情,我们早上来问你的时候,你却不说实话呢?” 青柠想到念儿若不是被花娴救走只怕早就被冻死了,心中一阵后怕,也是懊恼自己为何就听了谢晟的哄劝不对花娴说实话呢。 花娴又讲了念儿说家里来了个说是她爹爹的怪物,那个爹爹浑身冰冷没有温度就像是在院子里冻了一夜的木柴那样冰冷。 显然念儿想表达的谢晟像尸体一样冰冷,但是她没有见过尸体,便用院子里冻了一夜的木柴来形容了。 “冰冷?”青柠疑惑了:“谢郎并没有冰冷啊,妾身碰过他的身体,像正常人一样温热啊。” “那是他对你使了幻术。”公孙白道。 “幻术?不应该啊,若是幻术,为何念儿却能看穿?”青柠显然不信。 “那是因为念儿是小孩子。” 青柠沉默了,这一点她是能想明白的,小孩子是能看到成人看不到的东西的。 青柠想到谢晟对自己的各种反常,浑身打了个哆嗦:“难道,难度,谢郎他……他已经……” “这个,还不能肯定,”公孙白斟酌着说道:“这些只能代表,回到你身边的谢晟和两年前消失了的那个张生有一些不同,具体如何,还需要查证。青柠姐姐,你能把谢晟回来后的这些天的所有细节说与我们听吗?” 第158章 与魔尊的交易 谢琰带走谢晟后,并没有赶回城主府,他并不想父亲知道谢晟回来了。谢琰把谢晟关到了城外的一座别院里。 谢琰的这座别院是他母亲季氏的嫁妆,季氏嫡女季如嫣当年嫁与丽水城城主谢衡的时候,可谓是十里红妆,光是送嫁的花船就排满了整条河,季氏陪嫁产业颇多,为了这位嫡女,更是提前在丽水城周边购置了很多上好的庄子和别院,这座别院的不远处就是季氏的一个庄子,临湖靠山,还有温泉,里面主要种植各类瓜果菜蔬供给城主府。 谢晟没有被关进地牢,而是被谢琰好好的安顿在位于别院中心位置的一个小院子里,院子名为夕照阁,主要是因别院中假山楼阁的景致造型,致使这座院子在晌午之前光线受阻,但是晌午之后倒是阳光充足,尤其是傍晚的夕照尤为别致,所以这个院子才有了夕照阁这个名字。 谢琰把谢晟关在此处的目的也是想告诉谢晟,他即使被父亲看中,也如夕阳般式微,谢琰是在借这个院子的名字提醒谢晟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谢琰走后,谢晟在夕照阁中溜达了一圈,夕照阁外布置了很多守卫看管,看到谢晟溜达到院门的时候,守卫把刀架在了一起。 “二公子,请退回去。”侍卫冷冰冰的说道。 侍卫口中尊敬,眼底带着强烈的不屑感,这个二公子原本是颇受城主的看中的,曾有一度,城主府的人都以为二公子会被立为少城主。可惜后来二公子去做了什么香行人,后来竟会为了一个女支子,不惜自甘堕落离家出走了好几年。城主在震怒之下立了大公子做了少城主。如今二公子像老鼠一样的偷偷溜回来,却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谢晟丝毫没有将侍卫对自己的轻慢放在眼里,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去为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待谢晟把自己整个儿泡在浴桶中后,他的思绪开始清明。这时如果有人在旁边看着,就会惊奇的发现,谢晟居然可以在水中呼吸! 谢晟细细梳理了自己回到丽水城后的点滴,他首先为自己报了仇。他不会忘记,自己之所以会被人寻到踪迹,是有一个江南富商游历到了歙州花莲镇采购胭脂水粉,无意中发现了青柠制香的手艺,便在丽水城的倚香楼说漏了嘴,这才使得城主府派出吴师爷去歙州花莲镇押回谢晟的事件发生。 好在谢晟在城主府中的多年经营不是白费,他的心腹给他传了信,他便提前到了进入花莲镇的必经之路去堵住了吴师爷,又拿他的身家性命来做威胁,让吴师爷答应了不打扰青柠母女的生活,在花莲镇的客栈里等待谢晟。次日一早,谢晟悄悄的不告而别跟着吴师爷离开了花莲镇,这是他对青柠母女能做出的最后保护。他知道,一旦被锁定了目标,他再想带着青柠母女逃离城主府的掌控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谢晟万万没有想到,他乘坐的船会在即将抵达丽水城码头的三水汇合处被吸入水底的暗河。他记得那日,船只迅速被吸入暗流,他以为自己要被淹死了,可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溺水,似乎有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他的船只,就像是一层薄膜似的包裹着这条船。 他能看到周围的各色鱼群围着大船游来游去,但是他的大船却没有淹入一点水迹。 他走到甲板上,看着水底的光线一点点的变暗,有一些发光的鱼像星星一样的围着甲板周围游来游去,好奇的看着站在甲板上的他。他也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那一刻,他是害怕的,但也是充满了好奇的。 直到他被带到一个水底的洞穴,被一团可以变换为各种形状的黑影用法术压着吃下了一团又腥又臭的水草,那团水草很硬,还有刺,水草划破了他的喉咙,鲜血顺着嘴角留下来,他不想继续吞咽,可是无论他怎么反抗,他都会控制不住的自行往下吞咽那团水草。 当水草终于顺着食道滑到胃里后,烧灼的刺痛感从胃中贯穿到四肢,又辐射到全身的血液和毛孔。那种感觉太痛苦了,仿佛是有一把带着锯齿的刀片从他的胃里向周身的内脏和经脉划拉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那个怪异形状的黑影蹿到了他的面前。那个黑影告诉他,刚刚他吃下去的是他的残魂在湖底生出的百年青苔,里面浸满了他的魔力,千百年来,他是第一个吃下去残魂青苔没有被折磨死的人类。 那个怪物让谢晟称呼他为魔尊,他说他会给予谢晟无边的法力助谢晟回丽水城拿回他想要的一切,作为条件,谢晟要乖乖的用两年的时间练熟他传授的法术,并为他做事。 于是,谢晟就这样的与魔尊做了交易。 第159章 杀了花娴 谢晟正泡在水中复盘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突然,他发现眼前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墨色,那团墨色在水中慢慢的扩散。谢晟隔水看着眼前的墨色逐渐变大,逐渐飘到了他的眼前。 谢晟在水中睁着眼睛,与那团颜色越来越深的墨色对视着。 “哼!” 一道威严的冷哼在谢晟耳边响起。这道冷哼声唤醒了谢晟的心理和生理回忆,是对那段在水底暗河洞穴里经历的折磨的痛感记忆! “魔尊……”谢晟不敢再犹豫,低下头,以顺从的语气回答:“不知魔尊有何指示?” “谢晟,你回到丽水城也有些时日了吧,日子过得倒是潇洒,莫不是把本座吩咐你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了?” “属下不敢!” “哼,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随着魔尊的话音落下,染成墨色的洗澡水中突然出现了一些带着锯齿的水草,那些水草在浴桶中从不同的方向缠上了谢晟的身体。 谢晟痛苦的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他不敢大声惨叫,他怕引来院子外面的守卫。 缠住谢晟身体的水草在水中像蛇一样灵活的扭动,不多时,谢晟的身躯就被带有锯齿的水草勒得浮现青紫色的勒痕,伴杂着被锯齿拉出来的血痕。 待得谢晟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后,那些水草突然一下子就全都消失了。若不是谢晟的身体上还留着那些伤痕,刚刚那些水草的出现似乎就是一场梦境。 “本座让你去寻找的那颗发光的星星,你找到了吗?” “没……” “哼!” “实在是,实在是属下的法术能力有限,斗法斗不过那个守护者,而且,属下还寻不到那个守护者的方位,属下寻遍了整个丽水城,都找不到那个人的踪迹……请魔尊恕罪,属下无能……” “哼,倒不是你无能,而是天界刻意隐藏了此人的踪迹,这位上神下凡历练却没有带着神格,所以,你寻不到他也算是正常。” “不过,不过属下发现了有一个人不太寻常……” “哦?说来听听。” “那是一个小女孩,看身形大约六七岁,那个小女孩有一日上我家去寻找内子,不过属下去晚了,没有与那小女孩打照面,但是从背影看到了她就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很奇怪,属下能感应到她身上似乎有让我下意识的会忌惮的东西……” “本座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那个声音猜想到了,谢晟说的小女孩应该是花娴,他曾经在楚州城的公孙老宅用弑神笺试图杀过她,可惜她身上被法术高明的人留了一道保护禁制。想到魔界关于上古桃花神的那道魔谕,那声音便下定决心让桃花神彻底消失在这丽水城!决不能让桃花神将来影响到少主的大业! “我早该想到了,是桃花神来到了丽水城!” “什么……什么桃花神?”谢晟大着胆子问道。 “那个小女孩,她是天界的桃花神下凡历练,你若是能杀掉她,倒也可以将功补过。” “弑……弑神?”谢晟的声音有些哆嗦。他不傻,知道凡人弑神定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她如今只是个肉体凡胎的小女孩,你只管杀掉她的肉身,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那道声音心想,既然那道保护禁制是下到了这个凡间花娴的身上,那么若是这副肉身死掉,他只要趁着桃花神花娴的元神没有及时回归天界的时候用弑神笺绞杀掉她就行! “杀掉她?”谢晟想了想:“这个倒是应该不算太难,她只是个小女孩而已。不过,她身边保护她的几个人倒像是个练家子,而且是武林高手。” “你自己想办法吧,你若是能杀掉花娴将功补过,本座就会给你一颗丹药,解了你的‘绝情禁制’。” 虽然看不到那道声音的身形,谢晟却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冷飕飕的瞄向了他的小腹下方。谢晟想起了他与青柠颠鸾倒凤后受到的那些尖利的叶子群的绞割之刑,瞬间觉得下身疼痛起来。那是心理恐惧带来的情绪记忆。 “有了那枚丹药,你至少会有一个月的时间不会受到绝情禁制,可以放心的和你的女人享受鱼水之欢。” 那个冰冷的声音带着施舍和威严说道。 “属下,谢过魔尊赐药!” “先别忙着谢,能不能拿到这枚药,要看你的本事了。” “属下或许可以通过内子来完成魔尊交待的任务。” “此话怎讲?” “是这样的魔尊,既然那日,那个桃花神花娴来找过内子,那么定是内子相熟之人,属下可通过内子的邀约让花娴进入属下的陷阱。” “此计可行。” 突然,半颗药出现在了水面上漂浮着。 “如此,本座先赐你半颗药,你先回去安抚你的女人,记住,你有半个月的时间来完成任务,半月后,若是你没有得到另外半颗药,别说后半个月的鱼水之欢了,就连你之前那半个月免去的绝情禁制都会加倍的惩罚回来。” “这……”谢晟听到惩罚还会秋后算账,有些犹豫。 “怎么?”那声音的语气更冷了,带着十足的威胁。 谢晟不再敢犹豫,把脑袋浮出水面,以嘴接住那浮在水面的半枚药丸,和着自己的洗澡水就吞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那声音见谢晟如此配合,明显的心情愉悦:“很好!本座等你的好消息。” 很快,谢晟的洗澡水又恢复了本来的颜色。谢晟全身脱力的靠在浴桶的壁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半枚药丸在体内的经脉处游走着。那是一股炽热的气流,从胃里向周身扩散着,让他浑身燥热起来。 谢晟不再多想,起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布巾擦干身体的水分,也不穿、衣服,就这样的在房间内来回走动着,似乎想通过这样的走动散发一下药丸带给身体的燥热。 但是这些是徒劳的,他的心里逐渐升起一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那就是,去找青柠!去找青柠!去找青柠! 谢晟的眼睛逐渐变得猩红,他穿好衣服,双手掌心相对凝出一团黑色的雾气,这团雾气在他的掌心慢慢变大,直到把他的周身全部笼罩…… 于是,当谢晟打开房门走到院中,又轻轻敲了敲大门,待得门口的守卫打开院门疑惑的往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查看的时候,谢晟大摇大摆的从他们眼前走出了夕照院。 第160章 一种报复 青柠带着念儿进入了熟睡,突然,她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一个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来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下、身一阵尖锐的疼痛唤醒了她。 屋内视线很暗,青柠只能看到自己身上的那道黑色的轮廓,她刚想大叫就被捂住了嘴巴。 屋内的温度有些冷,青柠的房门顶的死死的,窗户大开着,来人是翻窗户进来的。 青柠抵死反抗着,来人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压住她的两只手到头顶,不知过了多久,待得那人的脑袋满足的瘫倒在青柠的肩膀,青柠的手被放开了。 青柠刚想去摸枕头下的簪子,就听那人暗哑的嗓音说道:“柠儿,是我。” 听出来是谢晟的声音,青柠心底一松,铺天盖地的委屈涌上了心头,她不敢放声大哭怕吵醒了身畔睡着了的念儿,却没去想,刚刚的动静那么大念儿却没有被吵醒。 青柠无声的流泪着,谢晟也不哄她,只是趴在她身上休息着,自打服下那半枚药丸后,谢晟对青柠母女已经能够有一些怜惜之情了,却原来他之前中的魔毒不仅会使他的生理受到禁制,就连心理上也对情爱有了阻断。 他偏过头看向睡在里侧的念儿,细嫩的小脸蛋上是恬静的睡颜,念儿在睡梦中和醒着的时候都是一样的乖巧。此时,他对女儿有了疼爱之情,想到之前他居然心心念念的想除掉念儿,不由得一阵后怕。 谢晟明白倘若自己的魔毒不解,他留在青柠母女身边对她们来说是很危险的,因为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念和举动。 许久,谢晟吻去青柠的泪水,在她耳畔喃喃说道:“柠儿,我回来了,委屈你了,你放心,我回来了……” 他此时所说的回来,是指真正的他回来了。 青柠哽咽着点头,她被谢琰侮辱后,本想一死了之,但是又舍不下念儿,更让她心寒的是谢晟对她的态度,这些天她无数次假设过谢晟回来后会如何对待她,他会不会嫌弃自己不干净了,会不会骂自己是个女表子…… 谢晟躺倒床铺外侧拥着青柠,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就像当年在花莲镇的那些个夜晚他哄她入睡一样。两人甜蜜的说了一些话后,青柠累极,便熟睡过去。谢晟却睡不着,他盯着房顶,思索着如何让青柠哄劝花娴进入自己的圈套。他想在魔尊那里立下功劳好换取陪伴青柠母女过平静日子的机会。 他被魔尊囚禁在水底暗河的洞穴里长达两年,魔尊每日对他进行残酷的训练,很多时候他都以为自己要死在地下暗河了,他的尸体将会在暗无天日的洞穴中无人所知,从此这世间无人再回想起曾经有一个叫谢晟的城主府二公子,那曾是一个风光霁月的翩翩家公子,曾是被城主给予厚望的继承人,他是嵩阳书院的高材生,是书院中能够凭借科考入仕的不二人选,他也是青柠温柔体贴的丈夫张生,是软软糯糯的幼子念儿的父亲…… 现在,他有机会摆脱囚禁了,他还会在魔尊的帮助下获得比以往更盛的风头。他要从谢琰手里抢走他所骄傲的一切! 城主府,谢琰在书房中听到别院来报,气得摔碎了整套茶盏。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谢琰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出府的时候,他母亲季氏身边的刘嬷嬷拦住了他。 “少城主,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刘嬷嬷,你去回一下母亲,我现在有急事要出门。” “夫人找您的也是急事,少城主莫要让夫人等久了。” 谢琰只得跟着刘嬷嬷去了菡萏院。 城主夫人季如嫣喜欢荷花,她的菡萏院里除了有一个人工假山水池中种上了各色荷花,院子中的各处还摆放着精美的水缸养着各种名贵的睡莲。 谢琰被请进暖阁的时候,季氏正在插花。季氏很喜欢花,城主府中的花房中培育了各种名贵花卉,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季,暖房中也为季氏培育出反季的花朵。 “见过母亲。” “嗯。” “母亲,您找儿子有何事?”谢琰行完礼后恭敬的问道。 “琰儿如今心大了,不需要母亲操心了。”季氏手中的花剪咔嚓一声除去了一条花枝。 那剪刀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谢琰的心间,谢琰吓得一激灵,但是面色不显。 季如嫣是季氏嫡系长女,在娘家的时候就很强势,她深谙后宅阴私,她父亲的后院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庶子庶女都是她帮她母亲整治的。 季氏嫁到城主府后,与谢衡也着实恩爱过一段时间,也曾幻想过与谢衡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谢衡为了利益接连纳妾,季氏表面大度,私底下也使过阴损的招数,致使城主府中的两名妾室只诞下一子后便不再能生育。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反着了哪名妾室的道儿,膝下除了谢琰这位长子,在两名妾室入府后她再也无所出。 谢琰对自己的母亲季氏是发自内心的畏惧,季氏表面温和,实在阴翳,谢琰比谁都清楚母亲的手段。谢琰在迎娶了青梅竹马的许茜儿过门后,曾在一次出门游历的途中爱上了一名酒家女,那个女子名叫山楂,是半个江湖中人,会一些拳脚功夫,生得明眸皓齿,走起路来像一阵风,十分明媚张扬,与谢琰自幼遇到的那些世家贵女大不相同。 谢琰被那个叫山楂的女子给迷得五迷三道的,便背着许茜儿悄悄的将山楂养在了外面。后来等到山楂肚子大了,谢琰便带着山楂跪在季氏面前求季氏答应把山楂纳入府中。 季氏自知这事儿必定会传到许茜儿耳中,便着人把许茜儿请到菡萏院,当着许茜儿的面处理了山楂。 季氏这一手不仅仅是表明了会为许茜儿撑腰的立场,同时也震慑了许茜儿。 “你叫山楂?”季氏傲慢的问着跪在下首的那名身着浅蓝色衣服的大着肚子的女子。 “回夫人,民女是叫山楂。” “抬起头来。” 山楂被季氏的威压感震慑,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她不敢直视季氏,垂下目光。 “也不是一张狐媚子脸,却生了个狐媚子的心。” “夫人,民女,民女和大公子是真心相爱的……”山楂辩解道。 “掌嘴!”季氏厉喝。 一个婆子上前直接抡起蒲扇般的大掌照着山楂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就扇了过去,山楂被扇得半边身子掀到地上,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谢琰冲上去一把拉开了婆子:“放肆!” 见谢琰如此护着山楂,许茜儿的脸色苍白了。 “琰儿,你居然为了一个外室忤逆母亲?”季氏目光森冷的望向护着山楂的谢琰:“如此,就不要怪母亲心狠了……” “母亲,山楂是无辜的,您要怪就怪儿子吧,都是儿子不好。” 谢琰跪下给季氏磕了个头。季氏见此更加坚定了要除去山楂的念头。 “来人,上山楂!” 季氏话音刚落,就有几名粗壮的婆子捧着一大筐山楂进来。 “母亲,您这是要……” 季氏打了个手势,便有侍卫上前拉开了谢琰。 见谢琰被制住,便有两个婆子上前钳住了山楂的手臂,一名婆子捏开了山楂的嘴,就这么硬生生的喂着山楂吃下了半筐山楂。 于是,季氏就用山楂堕了山楂的胎,流出来的是一名已经成型了的男婴。 许茜儿吓得心尖尖直打颤,被自家婆母的手段吓住了,从此在城主府中再不敢与婆母生出二心。 谢琰也是自从后与季氏离心,他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处理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却无能为力,从此,谢琰便背着季氏经常流连风月场所,母亲希望他能成为她的骄傲,那么他偏偏让自己变成纨绔,这也是一种对母亲的报复吧。 第161章 太优秀了 季氏锐利的目光射向谢琰:“琰儿这是要出去?” “是,母亲。” “去做何事?” “没什么,只是约了几个友人吃酒。” “是吗?”季氏把花剪递给侍女,接过刘嬷嬷递过来的帕子净手,又接过侍女递来的一杯茶轻啜一口,这才慢条斯理的说:“听说那个小贱种回来了?” 谢琰心中一紧,垂下眼眸敛去情绪:“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母亲。” 谢琰知道母亲往他身边安插了人,这些年他明里暗里的拔出来好几个,也都找了由头料理了,想来母亲安插的人手远比他想象的要隐蔽,他院中定是还有埋得很深的没查出来的眼线。 感受到谢琰的情绪变化,季氏放软了语气:“琰儿,不是母亲非要管着你,而是有些事你心太软,若没有母亲为你谋划,就凭你父亲对张氏那个贱人的偏心,这少城主之位到现在都不会落到你头上,你万不可为了一些小事跟母亲离了心啊。” 她母亲口中的小事无非就是偶尔打杀几个他身边的人,或者是往他身边安插眼线,严密监控他的一举一动,这种强烈的控制欲让他喘不过气。 “那个小贱种居然命这么大,我还以为他死在外面了,却想不到他还有回到丽水城的一天。琰儿,听说你把那小贱种扣起来了?” 谢琰心里一阵烦躁不想答话,他的沉默让季氏以为他默认了。 季氏接着道:“你这样做是对的,千万不要让你父亲知道那个小贱种还活着。四年前,我费尽心思好一番布置,才让他顶替了倚香楼的香行人一职,原本我安排了一些有经验的姐儿把他缠住,让他迷失在那温柔……”季氏看了儿子一眼,突然意识到当着自己儿子这样说不太好,便打住了:“总之,你一定不能让谢晟回到城主府,你去把他杀了吧。反正他在你父亲心里已经死了。” 四年前,季氏偷偷买通了倚香楼的月娘,让她的相好吴三爷假装生病空缺出香行人的位置,她再用计推了谢晟去顶替。不过那个香行人吴三爷居然背着月娘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想借此机会敲诈勒索月娘,月娘便在季氏的授意下,直接让他暴毙了。 谢晟那年刚刚十八岁,季氏作为主母,打着为庶子们好的理由管束住了庶子们的后院,没有让庶子们早早的有通房丫头,更不会及早的给庶子张罗婚事好让他们拥有姻亲的助力。 季氏故意素着谢晟,再安排谢晟前往那销魂窟里做采购姑娘的香行人。她料定了血气方刚的在情事上一片空白的谢晟一定会在那种温柔乡里把持不住。 季氏提前买通好了花月阁的人,让他们在温泉山庄安排了两个有经验的姐儿来给谢晟开荤,再设计让谢晟为了那两个姐儿跟别的采购方的香行人争风吃醋起冲突,并闹出人命来。 她要毁了这个比他儿子更加优秀的小贱种,她要让谢衡看到这个他宠在心尖尖上的苏氏那个贱人生的是个什么货色!他要让谢衡看到那个被他给予厚望的儿子谢晟是如何沉迷于女色而身败名裂! 不过,季氏提前安排好的那两个姐儿并没有派上用场。 季氏万万没想到,谢晟闯出的祸居然比她设计的还要出格!谢晟居然在花月阁温泉山庄模拟花楼的狂欢晚宴上开苞了花月阁的待售货品青柠,完事后还拐带那个雏女支出逃了! 简直是,出乎季氏意料的,优秀!太优秀了! 青柠小院。 谢晟在院中来来回回检查了很多遍,确定了院中没有被布下阵法,也再次加固了自己的隐蔽结界。 谢晟这次设的隐蔽结界比之前要高明一些,这也是魔尊新授予他的法术,如今的结界可以隐蔽属性,消除了法术的痕迹,也就是说,青柠小院既能被隐蔽掉,也能让别人窥探不出这里被设下了结界。 谢琰的人在小院前面的巷子已经来来回回查探很多次了,就是发现不了这个小院的存在。 还有两天就是上元节了,谢晟跟青柠说好了要带她和念儿去看灯会,青柠和念儿都很高兴。谢晟这次回来由于服了药丸,身上已经没有那种水底洞穴带来的死气了,念儿虽说一开始还是有些惧怕这个爹爹,但是在谢晟很有耐心的陪她玩耍后,就与谢晟重新培养出了父女之情。 傍晚时分,青柠在厨房煮饭,谢晟把念儿扛在肩膀上让她张开双臂带着她来回跑着玩,念儿清脆的笑声洒满了整座院落,和着厨房里飘散的香气,这一幕让青柠依门依恋的看了很久。她想,若是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她心底总是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不安,总觉得命运不会如此的眷顾她,属于她的苦难定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伺机而动,会在她品尝幸福的某一时刻突然蹿出来,狠狠的叼走她的幸运…… “念儿,下来吧,让爹爹歇一会儿。”青柠冲念儿招招手,于是谢晟把念儿放下来,念儿跑进厨房,青柠摸了一块刚炸好的糖油果子递给她。 谢晟见青柠心情很好便试探着开口:“柠儿……” “嗯?” “那天送念儿回来的人是谁啊?” “哦,是一个曾经帮助过我的人,他们人很好。” “柠儿,既然人家帮了我们,那我们是不是得答谢一下人家?” “谢郎,我这几天也在想着,是不是给娴姑娘送一些节礼,还是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但我又怕人家是富贵人家出身,看不上我这个……” “柠儿万万不可如此去想,倘若恩公是凭借身份地位来与人交往,那他们万万不可能搭救念儿。不若这样,等上元节灯会的时候,你与那位恩公小娘子相约一下,我们在酒楼置办一桌作为答谢怎么样?” 听到去酒楼答谢,青柠的眉头拧紧:“这个,谢郎,酒楼恐怕费用不便宜……” “柠儿不要担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只管邀约就行了。”谢晟把青柠拥入怀中,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好柠儿,都是我不好,让你们娘俩跟着我受苦了。你放心,等我安顿好一切,我一定风风光光的把你和念儿接进城主府。” 另一边,谢琰坐在马车内听到派出去搜寻谢晟的手下回来汇报,均是无功而返,他暴怒的捶了一下马车的车壁。 “废物!一群废物!” 马车外传来随从阿四小心翼翼的声音:“禀少城主,少夫人请您回府一趟。” 谢琰皱了皱眉头:“何事?” “这……”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是少夫人的娘家来人了,想,想请少城主过去叙话……” “哼!” 这个许茜儿,时不时的就拿她娘家人来压一压他。 的确,他能坐上少城主之位,除了他母亲季氏有手腕,提前废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二公子谢晟,其中有一半的助力也来自于他的姻亲许家的势力,但这不代表许家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挟恩自重,时不时上门对他施压训话迫使他对许茜儿多几分看重。 “去倚香楼!”谢琰冷冷的吩咐。 “啊?是!”阿四只犹豫了一下,便吩咐车夫调转方向去倚香楼。 许久之后,谢琰大汗淋漓的从红鸾姑娘身上爬起来,他扯过红鸾脱在床边的亵衣胡乱的擦拭干净自己,便当着红鸾的面传唤老鸨月娘。 “月娘,去,给爷再找个新鲜的货色过来,就送到红鸾姑娘房中来。”谢琰一把搂住红鸾姑娘汗津津的香肩,淫笑道:”爷今晚要只见新人喊,更见旧人叫。” 第162章 邀约花娴 翌日上午,青柠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褐色袄裤,包了个青色的头巾,挎着篮子出去买菜。她一边走一边四处查看,她不知道花娴住在何处,所以希望能在街上遇见细雨或清风他们。 也算是青柠幸运,果然在一家糕点店的门口看到了正在排队的细雨。 青柠惊喜的拉住细雨,说了上元节想要在知味楼宴请花娴的事情。细雨笑着说等回去就回禀给娴姑娘,青柠便放心的继续去买菜了。 “青柠说她要宴请我?”花娴问道:“只宴请我吗?没有说宴请你们家少家主和木四公子吗?” “婢子还特意问了青柠姑娘,她说只邀请娴姑娘。”细雨回道。 花娴拧紧了眉头,公孙白伸手把花娴的眉头抚平:“小姑娘家家不要一天到晚皱眉头,小心提前变成老太婆。” “变成老太婆吗?”花娴闻言兴奋得眼睛亮晶晶的,作为上古神,她生长得很慢,花了不知多少年才将将长成了少女的模样就莫名其妙的从谪仙台上跌落到人界了,然后又变成了小女孩。老太婆的这个角色是花娴还从没有体会过的,想到可以利用人类短暂的一生去体验一遍,花娴很是新奇和兴奋。 公孙白似乎看懂了花娴的想法,嘴角上扬,这个小姑娘脑回路总是清奇。 “阿白哥哥,你说,青柠姐姐为何要在明晚宴请我一个人呢?” 公孙白沉吟片刻,伸手揉了揉花娴的脑袋:“没事,娴儿不用担心,明日让细雨和明月陪你去。” “明月?她也来丽水城了吗?” “今晚应该能到了。” “那太好了,好久没见到明月了。”花娴高兴的跳了起来:“好,那明晚,我就带着细雨和明月去赴约。” “咦,木四公子怎么半天没有露面了?他窝在房中干什么呢?”花娴突然想起来半天没有动静的木少轴。 “我猜透他可能又在左手跟右手下棋吧。”公孙白淡淡的说道:“不说他了,娴儿想不想出去逛逛?” “好啊好啊,我想去吃东市那家酱菜店门口摆摊的老婆婆做的酸辣凉粉,还有卢记糕点铺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栗子糕。”提起美食,花娴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那快去换衣服吧,我们这就出去。”公孙白宠溺的笑着说道。 大街上。 青柠买完菜后挎着篮子贴着街边谨慎的走着,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路上的行人,生怕遇到谢琰那个王八蛋。为此,她还特意选择了这身暗色的衣服,就是为了让自己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有时候,人越是怕什么就越会遇到什么。 突然,一辆马车从青柠的身后驶过来,马车行至青柠身边时突然停下来,车旁跟随着的两名护卫一左一右的钳制住青柠的手臂,青柠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觉得身子一个悬空,被丢进了马车内。其中一个护卫还不忘了接住了青柠手中的菜篮子。 这一切发生的一气呵成,让青柠猝不及防! 青柠跌入马车中,膝盖撞到了车壁上,她的上半身则狼狈的撞在一团软软的物体上,她抬起头,只见到一袭紫红色绣着大团花朵的锦袍。 青柠顺着紫红色锦袍抬头望上去,谢琰那张与谢晟酷似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嘲讽,轻浮的低头扫视着青柠那被扯乱了微泄春光的领口。 青柠见是谢琰,吓得赶紧往后退,蜷缩着身体躲到马车另一侧,尽可能的想离谢琰远一点:“你,你想干什么……” 青柠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你叫青柠是吧?几日不见,小娘子气色愈发红润了,瞧着红扑扑的小脸蛋,还有这不点自朱的小嘴唇儿也是愈发的诱人了,来,告诉爷,这些日子可有想爷啊?” 谢琰伸手扯过青柠,青柠吓得尖叫一声:“你,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大街上,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谢琰眸光一沉:“在这丽水城,我就是王法!” 谢琰一把薅住青柠的头发把她拉到自己身前:“说,我那好弟弟是不是回到你身边了?” “没,没有。”青柠眼神躲闪。 谢琰一看就明白了,谢晟定然是回到了青柠身旁。谢琰也不揭穿,只是戏弄的笑着说:“哦?真没有吗?你说,我要是拿你的安危去威胁他,他会不会出来救你呢?” 青柠想到那日谢琰当着谢晟的面侮辱自己的情景,眼神黯淡了下来,抿紧嘴唇不说话。 谢琰哈哈大笑:“也是,他要是真的在乎你,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睡了你,是不是啊小美人儿?” 谢琰用手指挑起青柠的下巴,青柠嫌恶的撇过脸去。 谢琰也不生气,以一种狩猎的心态看向青柠,反而更觉得有趣了。 他细细打量着青柠,不施粉黛的清丽面容,倔强的眼神,粗布袄裙也掩盖不了的纤细腰肢,因为惧怕而带有的羸弱的破碎感,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果然不愧是花月阁调教出来的上品货! “小美人儿,谢晟这几日回到你身边有没有嫌弃你的身子脏了呢?他要是嫌弃了你,你就告诉爷,爷帮你撑腰去收拾他怎么样?” 青柠咬咬牙,道:“少城主,奴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少城主放奴离去吧,这里好歹是闹市,只要奴喊一嗓子,只怕少城主也不好看吧,奴本就是贱命一条,少城主何必为了奴而堕了您金尊玉贵的身份呢?” “你是在威胁爷吗?”谢琰危险的眯了眯眼眸。 “不,不敢,奴只是实话实说。”青柠倔强的抬起下巴。她料定了谢琰不敢当街把她怎么样。 “哦?是吗?”谢琰冷冷的说道:“爷突然想起了一个好玩的游戏,既然你不肯带爷去找你那个贪生怕死的男人,那么爷就送他一份礼物如何?” 谢琰托起青柠的腰把她放到自己的腿上,让青柠跨坐着面对自己。 “你说,如果你那个没种的男人收到了你怀上的我的孩子,他会不会高兴这个礼物呢?” 青柠只觉得臀部被抬高,然后又被往前一送,令她羞耻的事情就真的在这狭小的马车车厢里发生了。 马车车夫听到车厢里的动静,便很配合的把马车的速度提了上来,青柠的挣扎和喊叫就这样被淹没在颠簸的马车和闹市的人声嘈杂中了。 许久后,青柠被谢琰从马车里放了出去,跟在马车旁的护卫还把她买的那篮子菜给还了回去。 青柠拎着菜篮,失魂落魄的游荡在街上,原来,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那个怪兽真的会在猝不及防间蹿出来叼走了她的幸运和幸福…… 第163章 希望他死在丽水城 青柠无意识的走到了通往河边的路,那条路的尽头是丽水城有名的酒楼和花楼一条街,如果没有当初的意外,她的归宿或许就是这条河边上的那座着名的花楼吧。 青柠茫然的看着远处的河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有一辆低调的马车从远处驶来,车夫看到了站在水边的青柠,自语道:“大过年的难不成还有姑娘想投河寻死不成?” 马车车厢内的人听到后,一只素白的玉手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车帘,忽然又觉得不对,再次掀开车帘仔细看。 “车夫,停车!” 车内的姑娘在婢女的搀扶下迅速下了车,原来是倚香楼的头牌花魁娇红姑娘。 青柠走到了水边,正准备纵身一跃跳下去的时候,手臂被人从后面死死拉住了。 “青柠?真的是你!”娇红见到青柠又惊又喜。 “娇红?” “青柠,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我那天匆匆离开是有急事,后来再去寻你,你和念儿都不在那个小院了。” 娇红那日是被合王急招过去,她后来又去给青柠送东西,青柠和念儿已经被花娴和公孙白留下的人给送走,住到了如今的这座小院。 娇红发现青柠的状态有些不对,疑惑的问道:“青柠,你刚刚这是想做什么?” 青柠一把抱住娇红,大哭起来。娇红轻抚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青柠不哭啊,我在这儿呢,没事了……” 待青柠平息下来,娇红把她带到了倚香楼自己的房间。她们是从后门进的,如今还没到晌午,倚香楼的姑娘们几乎都陪着恩客在熟睡,大概要到晌午时分倚香楼的大门才会打开。 娇红让婢女备了两桶沐浴香汤送进来。她昨晚是在合王处过夜,完事后只草草用布巾擦拭,合王不拿她这样的女支女当人,自然不会给她准备沐浴香汤,她现在只觉得浑身粘腻,只盼着早点泡在香汤中洗去一身污垢。 娇红见青柠有些局促,想到她脱离花月阁已经很久了,想必不适应这种有人服侍的沐浴了,便挥退了婢女不让人留下来伺候,这样能让青柠自在一些。 娇红笑着说:“青柠姐姐,咱们好久没有共浴了,现在没有旁人,不如咱们姐妹泡在香汤里一边解乏一边聊天可好?” 娇红说罢便自行除去衣服,踩着踏板爬进了自己那个浴桶中。 青柠打量着娇红,她的身上斑斑点点,一看就知道她昨晚干什么去了。 只不过,让青柠震惊的是,娇红的脚踝处居然有几处渗着血痕的牙齿印。待娇红弯腰撑住浴桶边缘往桶里爬的时候,青柠看到娇红的大腿根处也有几处渗血的咬痕。 青柠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若不是自己的出逃,当初倚香楼定制的货品就是自己了。而娇红,她比自己小两岁,原本不需要这么早的就被交货,可是自己出逃了,倚香楼又是高端订制客户,花月阁只能从她们那一批姑娘中选择最优秀的娇红给赔偿过来。 或许……或许如果自己来了,那么今日娇红身上渗血的咬痕就是她青柠该承受的。 想到娇红替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而她,原本就是作为女支子培养长大的姑娘,居然会为了谢琰那个狗东西强要了她的身子就会想去寻死,这个寻死的理由在这倚香楼说出来是那么的站不住脚啊,青柠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想倾诉的欲望。 娇红泡到了水中,伤口被水浸泡的刺痛让她嘶了一声,随即就是药浴带来的酥麻感。娇红清喟一声把后背舒展开,放松的瘫倚在浴桶壁上。 娇红发现青柠没动弹,便奇怪的问道:“青柠,你怎么不更衣啊?” 青柠这才反应过来,她三下五除二的脱掉衣服,略带掩饰的快速爬进了旁边的浴桶中。 娇红眯着眼睛打量着青柠,青柠爬进浴桶时,娇红敏锐的捕捉到了青柠大腿处残留的痕迹,她瞬间明白了,青柠在被她遇到之前定是经历了男女之事。只不过,这会是青柠想投河寻死的原因吗? 娇红闭上眼睛,打算一会儿看情况再询问青柠,虽然在她看来,陪男人睡一觉不算什么,但毕竟青柠是从了良的,娇红心里明白青柠跟自己不一样了。虽然想到这里娇红心里会升腾出一些不舒服的感觉,毕竟原本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谁比谁娇贵? 娇红的伤口在药浴的刺激下已经有些发麻了,这个药浴是她每次从合王处回来都要泡的,合王每次都会给她留下或大或小的伤口。 合王这个狗东西虽然身份尊贵,但是真的不干人事!娇红回想起昨晚在榻上合王时不时的停下来抓着她的脚踝狠狠的咬上一口,而且是必须等他口中尝到了咸腥的血腥味他才会松口。 若是只咬脚踝娇红也就忍了,可昨晚合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在最尽兴的时候抽身出来,把脑袋埋在她大腿根处张嘴就是狠狠的咬住,也是咬出了血才会松口,简直就是一只变态的疯狗! 这对娇红来说真真是酷刑,大腿的皮肉本就娇嫩,花月阁的姑娘又是自幼泡秘药养肤长大的,肌肤更是晶莹剔透,娇嫩敏感,娇红的大腿上的伤口比脚踝上的痛感度要强烈很多。 娇红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但是合王看到她的眼泪很不喜,眸光一沉:“本王宠幸你倒还委屈了你?” 合王在等着娇红回答,眼神中带了几分杀意,娇红吓得咯噔一下就从疼痛中清醒了。 娇红急忙擦去眼泪,强忍着疼痛娇笑道:“哪有,妾……妾这是欢喜的流泪,嗯,是兴奋的流泪……” 娇红的言语不知道是哪句取悦到了合王,他瞬间心情大好的哈哈大笑:“既然你喜欢,那本王以后就多多如这般宠幸你。” 合王一把掐住娇红渗血的伤口,娇红不敢呼痛,只得假装兴奋的娇喘起来,合王被激起了兴头,一把拉住娇红的纤腰凶狠的行事。事毕,还不忘又奖励了娇红大腿上几处新的渗血的咬痕。 这个死变态!娇红心里暗骂,真希望他死在丽水城! 娇红想到合王这次刚来丽水城那天晚上的城主府接风宴,混进去的那些人肯定是想对合王不利,娇红那次故意帮助其中一个姑娘脱身,她实在是希望有人能杀了合王,这样她就能解脱了。 第164章 盲奴 沐浴后,娇红给青柠找了一身她平时出去办事时的便装,青柠现在是良家姑娘,自是不能穿那些艳丽的薄纱缝制成的“姑娘们的工作服”。 青柠低着头盯着地上自己原本的那套揉成一团的粗布深色衣服,那裤子已经被谢琰那狗东西给撕成了开裆裤,自是穿不得了,可是她又不想穿娇红的衣服,她怕回去不好跟谢晟解释为何换了衣服。 青柠的沉默让娇红误会了,娇红冷声道:“青柠,你大可放心,这套衣服是良家款式,我也没穿过几次,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份。” 青柠听出娇红的误解,着急解释道:“不是的,娇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我换了衣服回去后不好解释,我,我那个张生,他回来了……” 娇红见青柠不是嫌弃自己,心里好受了几分,但是语气中还是有一丝委屈:“我还以为你是嫌弃我……” “怎么会!我怎么会嫌弃你!”青柠赶紧打断她:“娇红,你我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我们,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没有谁有资格嫌弃谁……” “一样吗?还是不一样了……”娇红的目光锁在青柠的脸上:“青柠,你今日为何要寻死?” 青柠闻言低下头,在目睹了娇红身上被恩客折磨的伤痕后,青柠实在是说不出口自己寻死的理由了。 娇红轻叹一声,亲自帮青柠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吩咐婢女拿了一些吃食过来。 “青柠,先吃饭,我们要好好活下去!这个世道对于女子本就不公,那么我们自己就更不能轻贱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机会!” “只有活着才会有机会……”青柠失神的喃喃道。 “对!世人皆看不起我们,人人都可作践我们,可我偏不信这命运的不公不可改变!有朝一日我定要让那些对我欺之辱之轻之贱之的权贵看看,蚍蜉也可撼树,蝼蚁不仅偷生也可偷改那些权贵贱狗的人生!” 娇红的脸上是满满的愤怒,青柠知道她定然是受苦了, 青柠拥住娇红:“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来这倚香楼了……” 娇红无所谓的笑了笑,轻拍青柠的手安慰道:“不要这么想,错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世道,我就算不来丽水城,不进倚香楼,也会进什么倚翠楼、倚兰楼,到头来还不都一样。好了不说了,我们先吃东西。” 娇红点的是几道丽水城惯有的招牌菜,是从丽水城有名的酒楼知味楼叫来的。 考虑到青柠大喜大悲之时容易上火,娇红叫来的几道菜都是清淡口味的,一道烟雨醉虾,一道芙蓉豆腐、一道锦绣时蔬,还有一道桂花糖芋苗,另外还有一盅丽水银鱼羹。 “青柠,这几道都是知味楼的招牌菜,你多吃一些。”娇红给青柠布菜。 青柠听到“知味楼”几个字,猛然一颤。明晚就是上元夜,谢晟让她邀约花娴去赴约,定的就是知味楼。虽然谢晟口口声声说是要为念儿答谢花娴,可是青柠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娇红敏锐的捕捉到了青柠的变化:“青柠,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青柠夹起一只虾,掩饰的剥起壳来。 娇红不动声色的看着青柠,眸光微闪,青柠一定有事情在隐瞒着她,她……不信任自己了。会是跟那个突然回来的张生有关吗? “青柠,你刚刚说张生回来了,他这些年去了什么地方?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娇红一边吃菜一边随口问道。 “他……他说他这两年在躲避仇家,怕连累我和念儿才不跟我们联系。” “青柠!”娇红放下筷子,盯着青柠的眼睛,正色道:“青柠,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都受过茉烟的恩惠,她拼死救了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糟践你的人生,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切不可一个人去扛,你可说与我听听,我虽式微,但总归是有人与你一起筹谋,你,切莫辜负了茉烟的一番舍弃。” 提到茉烟,娇红的声音颤抖了,青柠也瞬间有了揪心的感觉。 “茉烟……她,她后来怎么样了?” “茉烟她……我后来也被送去了供货会,在温泉山庄见过茉烟一次,她被剜去了双目,做了盲奴。” 娇红的眼眶红了,青柠则浑身颤抖起来。茉烟因为帮助青柠逃跑受了惩罚。在花月阁,最严重的惩罚不是处死,而是各种生不如死。 花月阁有一些特殊的奴隶,分别是哑奴和盲奴。哑奴是被绞了舌头的,花月阁的温泉山庄端茶倒水的小厮奴婢就是这种,是为了对客人和花月阁的讯息完全保密而设置的。这些哑奴的来历不明,多半是从各处秦楼楚馆里淘汰出来的或是获罪发卖过来的。 而盲奴,则完全是花月阁“自产自销”。 所谓盲奴,大都是被花月阁惩罚的自己培养出来的姑娘,而且能做盲奴的都是姿容出色的,姿容下品或是年老色衰的一般会做哑奴。 盲奴会被剜去双目,为了不惊吓客人,盲奴的眼睛上会缠着布条,布条是由轻纱制成,名叫目纱,上面还装饰有各色刺绣或珠串、宝石等。目纱本是用来遮掩残缺的,却被花月阁制成了一种装饰。目纱款式会与盲奴当日穿着的衣服颜色搭配。 盲奴由哑奴化完妆后,哑奴就会为盲奴选择出与其妆容相匹配的轻纱制成的衣物,再为其缠上华丽的目纱裹住眼睛。这些目纱还会被施以熏香,让恩客靠近盲奴的脸颊时就能闻到沁人香脾的味道。 盲奴被安排的地方一般都是在花月阁温泉山庄花园里的各处凉亭处,温泉池水的袅袅轻烟中,水汽氤氲烟雾缭绕处,薄如蝉翼的轻纱衣袂,不可视物的华丽丝带,让这些盲奴们宛若误堕凡尘被折了翅膀的小仙子,给往来的客人强烈的新鲜感和神秘感。 而盲奴们,由于无法看到来者是谁,也无法视物,便只能带着颤抖的破碎感由着这些客人们为所欲为,折磨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美艳弱女子,是这些人面兽心的权贵们津津乐道的“雅兴”。 青柠想到自己当日在温泉山庄看到的那些可怜的盲奴,想到茉烟也变成了其中一个,悲凉感和愧疚感到达了顶点,她再无胃口,掩面放声哭泣起来。 娇红也哭了,但是她不像青柠那样的无法抑制悲痛,她这些年过得也不比茉烟好多少,所以面对苦难她已经有了些许麻木。 表面看来,她作为倚香楼的头牌姑娘很是风光,在外人眼中,她的风头甚至盖过了之前的花魁红鸾姑娘。身为倚香楼的头牌花魁是可以自己选择客人的,也可以选择做清倌,娇红在倚香楼立的人设就是清倌,她琴箫双绝,只卖艺不卖、身,可是,这些都是做给外人们看的! 娇红的确不用明着卖、身,那是因为,她的身已经打包卖给了合王!而合王,是个十足的变态!有好几次娇红都差点被折磨得死在合王的榻上。 娇红等青柠哭够了,给青柠递上了一条帕子:“青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第165章 救风尘 青柠还在犹豫,娇红道:“青柠,你还有何信不过我吗?若说这世上真希望姐妹过得好的,也就是咱们这些从泥泞中爬出来的人了,当初你带着念儿从歙州到丽水城寻张生,不也是靠着沿途的姐妹们帮助吗?” 娇红这话不假,花月阁的人只知道他们把培养出来的姑娘送往各地,由此来打探各地的消息,却不知有一些姑娘并没有完全受这些权贵败类的掌控,她们中间有些人决心抱团取暖,相互支持,渐渐的也就形成了一个地下组织。 这个组织名为“救风尘”,一开始是由几个性命受到威胁的女支女彼此帮助以假死或者是赎身的方式从那吃人的销金窟里脱身,后来慢慢的就有越来越多不甘于受制于斯文败类们奴役的女支女们加入,渐渐的这个组织就织成了一张大网,铺满了整个大宋。 当初青柠从歙州花莲县来丽水城寻亲,途中遇到地痞无赖觊觎她的美色,就在她差点遭遇戕害的时候被那个城镇的一名女支女救下,那个叫杨诗诗的女支女怜悯青柠的遭遇,便悄悄启用了“救风尘”的力量沿途暗中协助青柠,青柠这才得以安全抵达丽水城。当然,青柠是并不知道“救风尘”的存在。 而娇红,刚好是丽水城“救风尘”的联络人,这也就是为何青柠刚一入丽水城,娇红就能与她“偶遇”。 “救风尘”知道丽水城有另一股势力在悄悄的调查合王和城主府,她们决定暗中协助这些人,铲除合王!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青柠吓得站起身就想找地方躲起来,娇红按住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谁啊?”娇红问道。 “娇红妹妹,是我,红鸾。”门外的声音娇软柔媚,让人一听骨头都酥了。 “是红鸾姐姐啊,这么早有事吗?” 娇红并不想与红鸾多接触,这个女人怪得很,虽说青楼姑娘们惯有几副面孔是常态,但这个红鸾却偏偏把清高给那些恩客们,娇媚却偏偏展现于姐妹们。 而且红鸾算作是倚香楼最倒霉的一届花魁,刚刚当选不到一年就赶上了比她姿容才艺更胜一筹的娇红的到来,于是她倚香楼摇钱树的第一把交椅就这么委委屈屈的被娇红抢走了。从此红鸾就记恨上了娇红,也盯上了她。 最让娇红恨红鸾的是她暗中推手让合王看上了自己。原本合王是红鸾的入幕之宾,红鸾刚刚当选为花魁后的第一位恩客就是合王,从此后红鸾就不再接别的客人,合王最爱的就是红鸾的白纻舞。 可是当娇红到来后,红鸾在一次被合王招去别院的时候特意带上了娇红,说是让娇红为她伴奏。 那日,红鸾送给了娇红一套七彩轻纱制成的演出服,样式有点西域风情,上衣很短露出一截小蛮腰,肩膀和袖子上还有多处镂空。 娇红本就有一身晶莹剔透的冷白皮,七彩轻纱舞衣上身更衬得她唇红齿白。红鸾还在娇红的脚踝处画了一支梅花,让娇红捧着琴,赤足踏入合王的宴厅。 而红鸾,则借口她跳的是白纻舞,需穿上白纻麻制成的广袖舞衣,所以红鸾把她自己从上到下捂得严严实实。当身着清凉彩纱的娇红与红鸾站在一起时,红鸾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娇红的陪衬。 彼时,娇红刚刚从花月阁来到倚香楼,她并不懂得楼里姑娘之间的勾心斗角远远比她们在花月阁训练时残酷的多。 当娇红轻移莲步迈入合王视线的时候,脚踝处的点点红梅耀眼夺目,纤细柔软的腰肢白得耀眼,肚脐上贴着的一朵金色的花钿随着美人的移步颤颤笃笃,香肩和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镂空使得娇红整个人白得发光,合王当时就看痴了。 果然,当娇红拨动琴弦为红鸾伴奏时,合王的视线不再被红鸾的舞姿吸引,合王的目光锁着娇红,热辣而毫不掩饰其占有欲。 一曲还未结束,合王就迫不及待的挥退众人,独留下娇红。当红鸾行礼后退着走出宴厅时,娇红瞥见了她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容。 红鸾侍寝合王半年,她早就知道合王独爱女子莹白纤细的脚踝,更知道合王喜欢毁灭女子完美无瑕的那身好皮囊。而娇红,恰恰就长在了合王的嗜好上! 那日,娇红脚踝上画的红梅被合王啃咬成了真正的点点红梅。娇红哭得死去活来,直到痛晕了还能在昏迷中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娇红从合王别院宴厅冰冷的地板上悠悠转醒,婢女听到动静后低着头走进来用大氅裹住她被撕成千丝万缕的七彩轻纱衣,那一刻她才明白了,若说花月楼的生活是地狱,那么这倚香楼就是人间地狱! 果然当合王喜好上了折磨娇红以后,就再也没有召见过红鸾,于是红鸾就借此契机故意让自己被抽中为诗茶会的新娘。合王洁癖,绝不会碰别人碰过的女人,红鸾真就从此逃脱了合王的折磨。 而她的解脱是在毁灭娇红的代价上的,娇红虽知道女支女间的争斗为常事,但红鸾如此心思歹毒,娇红发誓绝不会轻易放过红鸾。 娇红听到门外是红鸾,心知她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来敲她的门定无好事。 红鸾在门口娇声轻笑道:“好妹妹,你先开门让姐姐进来,我知你在待客,怕你招待不周,姐姐给你拿来了一些糕点,这半天端得姐姐手都麻了。” 娇红和青柠对视一眼,见红鸾已经知道了青柠的存在,便打算先把红鸾放进来,然后见机行事。 娇红打开门,红鸾果然端着一盘糕点站在门外,见娇红开门便往她身后探头探脑。 “别看了,进来吧。”娇红闪身让红鸾进屋。 红鸾精明的目光打量着青柠,脸上甜腻的笑容不减:“哟,这是咱们楼新来的姐妹吗?长得真是惹人怜惜。” 青柠的长相不像娇红和红鸾那样娇艳欲滴的浓颜系,她是淡颜系,生得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青柠这样的女子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这也是谢晟当年在花月阁温泉山庄采购会上见到她第一眼就想救她出火海的原因。 青柠的长相让红鸾心里升起了一些危机感。 “这位妹妹长得可真好看啊,娇红可别藏着她呀,要我说啊,这位娇花般的小娘子咱们楼可还从来没有过呢,要是推出来,定能在丽水城引得众多贵客来此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红鸾娇声轻笑,声音柔媚至极,可那笑意不达眼底,甚至还带着一闪而过的寒光。 红鸾在心底道,原来,这就是她的婢女说的看到从谢琰马车里下来的女子! 想到谢琰,红鸾心底也是一阵厌恶,那狗男人,昨晚居然让月娘找来了一个新进楼子的小丫头,还就放在她的床上弄。那小丫头还未开窍,生涩怕羞,自是不能让谢琰尽兴,于是那狗男人居然让红鸾当场示范调教那丫头……好在谢琰对那姑娘只是一时新鲜,见她一回二回还不开窍就皱眉把那哭哭唧唧的小丫头给撵走了。 那丫头走后,红鸾便捏着鼻子服侍谢琰到半夜,才让谢琰心满意足的睡去。谢琰是她新找的金主和靠山,红鸾的清冷人设从来都是待价而沽,谢琰是少城主,红鸾指望自己有一天被谢琰接进城主府做妾,为了脱离苦海她可以不择手段! 原本她的目标是合王,可惜合王…所以,她要抓住谢琰,她不会让任何人从她这儿抢走谢琰! 谢琰早上从她的房间走后,红鸾谴婢女去为她买早点,婢女发现有一个女子被谢琰的护卫给强行拽上了谢琰的马车。那婢女便悄悄跟了一路,发现那马车晃动的不寻常,许久之后才见那女子被扔下马车。那婢女立功心切便急急地回来添油加醋的跟红鸾讲了谢琰与那女子的春事。 红鸾心想,到底是何方神圣想抢她新傍上的少城主,原来这狐媚子是娇红的人! 红鸾认定了这女子是娇红找来对付她的,只是为了报复她让合王盯上娇红,所以,娇红定是想找人从少城主谢琰那儿分了她的宠,让她失去靠山! 第166章 像是故人 青柠听出来红鸾把自己当成了楼里新来的姑娘,有些不悦的蹙起眉。她看了娇红一眼,不清楚娇红和红鸾的关系如何,所以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娇红太了解红鸾是什么样的人了,她一听就知道红鸾对青柠起了敌意,不过她还并不知道红鸾的敌意从何而来。 娇红轻轻一笑:“红鸾姐姐可真会说笑,这是我今儿早上刚刚从河边救回来的一个轻生的女子,可不是什么楼里新来的姑娘,人家是良家女子,不比咱们,你这样说话当心冒犯了人家。” 青柠早上在河边被救的事情车夫和她的婢女都看见了,当时河边还有其他人,这是瞒也瞒不住的,红鸾稍稍去一打听就能知道,娇红索性就顺着此处随口编了下来。 红鸾听到那句“良家女子不比咱们”时表情僵了僵,又听说这女子轻生被救,便在心里脑补出了谢琰在路边窥见两家女子美色便强抢民女的一幕,便也自己给这个推断合理化了一下,心里对青柠的戒备便放了下来。 红鸾在娇红的冷脸下悻悻的没话找话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娇红关上门,眼底的嫌弃和愤恨毫不掩饰。 青柠此时也想通了,若是谢晟与娇红谁值得她信任,此刻只怕是娇红要比谢晟更胜一筹了。青柠不傻,谢晟身心的变化她能看出来,谢晟已经不是张生了! 青柠不再纠结,便把谢晟突然回来后发生的这些事情都细细的说与了娇红,不过她隐瞒了谢琰对她的侵犯,这些事情她说不出口,便下意识的选择忽略和遗忘了。 “你是说明日谢晟要在知味楼宴请帮助过你的花娴姑娘?” “谢郎是这么说的。” “可是不对啊,”娇红沉吟道:“听你说来,帮助你和念儿的人不止花娴姑娘一个,可是为何谢晟却只答谢花娴姑娘一人呢?” “这个……”青柠也百思不解:“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也问过谢郎,他说由于我是女眷,邀请另外几位小郎君不太方便。” 娇红闻言便也不再与青柠讨论这个问题了,忽又想起青柠早上的轻生,皱眉问道:“青柠,你跟我说实话,那个谢晟,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青柠想了想,谢晟到底对自己好吗?按理说算是好的,可是,如果他真的放自己在心上,可为何谢琰侵犯她的时候谢晟可以无动于衷?是怕谢琰杀了他吗?无论她替谢晟找多少借口,谢晟在她遇到危难的时候都没有做到当初承诺的那样保护她。 见青柠沉默,娇红也不问了,她便默认了青柠早上的轻生是因为谢晟。 “青柠,”娇红手轻轻搭在青柠的肩头,她的个子不如青柠高,娇红看向青柠的时候微微有些仰视,可即便如此,娇红的气场还是压了青柠许多:“青柠,你记住,我们这样的人即使出了这个泥潭,可有可能会被人轻视,但无论怎样,即便天下所有人都轻贱我们,唯有我们自己不可轻贱自己!青柠,你要好好的活着,为了念儿,你要好好的活着,为了茉烟,你更应该好好的活着!” 晌午时分快到了,倚香楼内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姑娘和恩客醒来,娇红知道不便再继续留着青柠,便让婢女从后门送走了青柠。 青柠走后,娇红懒懒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准备卸下钗环去睡一会儿,却见梳妆台上摆放着一封信。 娇红嚯的一下起身,仔细查看了门窗,没见任何异常。 娇红又自己回忆了红鸾刚刚过来有没有接近过梳妆台,确定不会是红鸾放下的这封信后,娇红才拆开了信封。 信封里放着一张千两面额的银票,还有一张邀请函,寥寥几行字写清楚了这一千两银票是邀请娇红明晚上元夜去知味楼揽风阁抚琴的酬金。 知味楼是一幢临水的三层酒楼,由一座主楼和两座耳楼组成,在主楼视野最好的三楼只有四间雅座,分别是揽风阁、飞花阁、听雪阁和逐月阁。能在知味楼订到包厢可能不算什么太大的难事,但是想订到“风花雪月”这四个雅间,却是要提前好几个月去排号才能预定上。 明晚有人在知味楼的揽风阁宴请,且用这种神秘信笺的方式邀请自己去抚琴,这种做法真的很奇怪。 娇红想到青柠说的明晚谢晟也将在知味楼宴请花娴姑娘,这其中会有关联吗?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头绪,娇红便索性不想了,她拆散头发,换了宽松的亵衣,跳起来把自己拍进松软的床上便很没形象的夹着被子睡着了。 娇红把自己的床弄得是整座倚香楼最松软舒适的,她是倚香楼里的清倌人,除了她自己,没有恩客会睡到她在倚香楼的这张床,所以她就狠狠的花了大价钱在这张床上。既然这座楼里姑娘们的价值就在床上,那么她取悦自己的价值索性也就花到这张床上。 衣服首饰是穿戴给别人看的,舒适的床铺是实打实的享受到自己身上的!娇红觉得自己活得越来越通透了。 娇红呼呼一觉睡到后半夜,便见这座昼伏夜出的楼里已是灯火通明,处处是莺歌燕舞、声色犬马的靡靡之音。 娇红站到窗前推开窗户向远处眺望,眼下已经算是上元节了,丽水城里提前一片灯火通明,就连码头船坞那里都被灯火照成了白昼,只怕到了正日子的夜间,各色的花灯增添进来,将是更胜的一番繁荣景象。 娇红撇了撇嘴,“救风尘”组织的姐妹们遍布整个大宋,互通消息间就会得知一些权贵密辛,这繁荣终究也只是一幅表面的华丽,实不知这整个大宋的里子早就腐烂生蛆大厦将倾了。她一个女支女都明白这些,那些官员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当街巷飘散着的豆浆香味和炸糖果子的甜香唤醒了沉睡的街道时,丽水城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上元节! 大宋本就民风开放,并不会拘着女人不准抛头露面,这一日,将会有很多年轻的姑娘和年轻的郎君们邀约着心上人出门赏花灯,还会有一些单身的青年男女们相约三两好友上街去猜灯谜、放河灯,期许着能在这一日遇到好姻缘。 一大早就有些商铺们卸下门板,把自家精心准备的各色花灯和灯谜挂出来,小商贩们也早早的就出来抢占摊位,以期有个上好的位置,助今晚铺位上的商品畅销。 花娴领着细雨和明月们沿着街道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遍,主要是沿着知味楼周边的几条街巷全部仔细的走了一遍,就连街边新开了哪些店铺或小铺位也记在了心里。 “姑娘,您不用担心,即使今晚知味楼里埋伏了一群武林高手,奴婢也保准能把您毫发无损的带出来。”明月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自信满满的说道。 细雨的怀里则抱着各种各样花娴随手从街边的铺子里买的小玩意儿,闻言也拼命点头:“嗯嗯嗯,姑娘您大可放心,奴婢和明月是我们这一批里最好的两名女卫,有我们在,任谁都不会有机会伤了您。” 花娴又买了一包麦芽糖放到了细雨的怀里,明月赶紧跟着结了账。 “嗯,有你们在我放心。” 细雨的脸都垮了:“姑娘,您还买啊?您这也太……” “要不,让奴婢帮细雨分担一些拿着吧……” “别啊,细雨不是能耐的很吗?就让她自己拿着吧。”花娴笑嘻嘻的说道,但是她的笑意不达眼底,一看就是还在生气。小小的人儿个头不高但是气势却很足。 “姑娘,奴婢错了。” “错哪儿了?” “奴婢,奴婢不该自作主张夜探城主府……但是奴婢没有惊动任何人,奴婢还听到了那个少城主谢琰说了他对青柠做的事,奴婢也算是立功了不是……”细雨的声音越来越小。 “哟,你还立功了呢?明月,再去买一包糖炒栗子让细雨抱着!” “别呀!姑娘,奴婢怀里堆了这么高,都快看不见路了,再说了,买这么多您也吃不完呀,糖炒栗子凉了就不好吃了。”明月可怜兮兮的撒娇着。 突然,花娴看到一截蓝色的衣摆从眼前一晃消失在知味楼前面的一个小巷子,那个背影有点眼熟,好像是,一个故人! 第167章 种子 花娴追着那个蓝色衣服的背影跑去。细雨抱着的东西太多,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明月就跟着花娴跑远了。 “姑娘,姑娘,您等等婢子啊,您心疼心疼奴婢吧,这东西也太多了奴婢看不见路了……”细雨冲着花娴的方向唉声大喊着。 花娴追到知味楼的时候,那道蓝色的背影消失了。 “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对?”明月问道。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为何会出现在丽水城呢?不对,他出现在丽水城也不奇怪啊,毕竟木四公子在这里。” “姑娘,您说的这个人是谁啊?” “京城木家三公子木少锦,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他。我和他在楚州的时候曾打过照面,那时候他给我和你家少家主找了不少麻烦呢。” “木三公子若是真的来了丽水城,想必是为了木四公子来的吧。” 木家的产业遍及整个大宋,想来这丽水城内也会有木家的产业,只不过木四公子从未说过,他每日也是蹭着公孙白安排的宅子住着,颇有一些扮猪吃老虎的感觉。 “嗯,等晚些时候我问问木四公子就知道了,先回吧。”花娴摆摆手,不打算在这等事情上耗费心神了。 说话间,细雨也艰难的追到了,为了能看到路,细雨把一些点心匣子挂在了脖子上,嘴巴里还咬了一个点心匣子,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花娴见状嘴角抽了抽,吩咐明月去帮细雨分担一些物品,便带着两人回了宅子。 上元夜如约而至,丽水城的大小街道均被五彩花灯装点,主街的河道里慢慢游走的小舟和花船也是花灯璀璨。 虽然正月里发生的命案还没有结案,但是基于近日的风平浪静,百姓们还是几乎举家出游。大街上人潮涌动,叫卖声与讨价还价声络绎不绝,人们纷纷穿上最好的衣服,大人们相互寒暄,小孩子则跑来跑去的围着一些卖零嘴儿的摊位馋得直流口水。 花娴和公孙白并肩走着,花娴还是第一次在人界见到如此盛景,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娴儿,时候尚早,我们先去逛逛吧。”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公孙白怕与花娴走散了,便自然而然的拉起了花娴的手。明月与细雨跟在后面,不一会儿手里就拎满了花娴一路上随手买的各种小玩意儿。 忽然,花娴立在一个售卖种子的摊位前。摊主是一个年纪看起来很大的老人,发须花白,肤色黝黑,粗布衣服皱巴巴的裹在身上,还有一些黏糊糊的感觉,这老人看起来整个人都像是一颗被腌得过了头的老咸菜。 老人不像其他摊主那样精神抖擞的盯着走过摊位前的每个顾客,他斜躺在摊位后面的一块破布上,嘴里叼着一根干草,懒洋洋的看着这热闹的街市,与其说他是来做生意的,还不如说他是来旁观别人过节的。 这老人的摊位也就是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粗麻布,上面零散的摆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种子。 花娴在老人的摊位前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着粗麻布上的种子。不一会儿,花娴的手里选中了两枚种子,一枚是红色的形状像枣核的种子,还有一枚则是野生栗子大小的灰白色的毛茸茸的种子。 “老人家,这两颗种子怎么卖啊?”花娴摊开手掌问道。 老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花娴的手心:“不卖。” “啊?”花娴怔住了:“为何不卖呢?您摆摊子不就是为了做生意吗?” 老人闻言稍稍坐起了身子:“我这摊子上的东西不卖,只送有缘人。” “有缘人?何为有缘人?” “你有酒吗?”老人问道。 “有,您……”花娴本想问老人想喝什么酒,又怕问出口后老人报上来丽水城没有的酒来刁难她,便聪明的改口道:“老人家您稍等。” 花娴还未开口,公孙白就吩咐了明月:“去朝暮馆走一趟,让伙计把每款酒都送一坛子来。” 朝暮馆是丽水城最有名的酒馆,是城主夫人季氏的陪嫁产业,季氏在酒业这一块已有百年的祖业,产出的酒水在大宋都能有一席之地。 老人见公孙白如此上道,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姑娘,你手里这两颗种子不好,这颗红色的需要培育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出芽,另一颗小毛球吗,天知道它何时才会出芽。不如,你换两颗种子吧。” “老人家,种子本就是花费很多时日细心栽培方可成长,这两颗种子很合我眼缘,恳请老人家割爱卖与我可好?” “既如此,”老人沉吟道:“那这两颗种子就送与你了,不过老夫还有一个条件。” “老人家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够办到的我一定答应。”花娴甜甜的说道。 老人从摊子上随手捡起来两枚黑乎乎的看起来平淡无奇种子放到花娴手心:“你得把这两枚种子买了才能拿走你看中的那两枚小可爱。” 花娴见老人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便乐了,一口答应:“没问题。” “你不问问这两枚小黑有什么好处吗?” “哦,请老人家赐教。” “它俩发芽快!” “啊?”花娴愣了,这算什么优点? “行啦,这两枚小黑就卖给你了,你给我两只野兔来换吧。” “啊?野兔,可以,要不老人家您留个地址给我,等明日我给您送过去。” “不用,今晚你就可以给我。” “这……老人家,今晚是上元夜,大家都去逛吃逛玩了,要不您等等,晚点我再安排人去狩猎。” “不必,小老儿就在此等姑娘,就等到天明吧。” 见老人如此固执,花娴还想开口劝,公孙白拉住了她的手:“娴儿,莫急,我们就先如此与老人家说好了吧。” “哎,还是这个小公子明事理儿,不像这个老丫头,就会认死理儿,一点儿不懂得变通。” 花娴听到这老人称呼她为“老丫头”愣了愣。 说话间,明月领着朝暮馆的小厮把一坛一坛的酒运过来了。 老人一见酒坛子,欢喜得眼睛一亮,便直接打开一坛酒仰着脖子就往嘴里灌了半坛子,还感叹了一句:“这人界的酒就是不一样,够烈!香味也大不同!” “老人家您慢点儿喝,小心伤身体。”花娴劝阻道。 老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娴儿 ,时候不早了,不如你先去知味楼吧,回头晚点我去接你。”公孙白拉着花娴的手把她带的离那老人远了一些,以免老人溅出来的酒弄脏了花娴的衣裙。 “好吧,那我先走了,阿白哥哥你再劝劝这位老人家,别喝出事来了。” 花娴带着明月和细雨走了。 公孙白眯起眼睛看向咕嘟咕嘟大口喝酒的老人家,捏了个手诀布下闭目塞听结界:“司酿仙君何时还学会务农事了?” 那老人听到“司酿仙君”四个字差点被一口酒呛到,咳了半天才顺过气儿来。 “天孙可真厉害啊,一眼就看穿了小老儿的伪装。” “你找来可是有事情发生?” “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也……” 司酿仙君还没说完,公孙白就一掌打碎了他一个酒坛子,待公孙白对准第二个酒坛子想下手时,司酿仙君急忙拦住了他:“哎哟哟哟我的小祖宗啊,你这脾气可真是一点儿没改过啊。这好好的酒可惜了……” “你找来可是有事情发生?”公孙白又问了一遍。 “唉!”司酿仙君心疼的看了看身边的酒坛子,纠结又纠结,还是决定透露一些消息来保住酒坛子:“是这样的,天孙,司卦仙君闲来无事卜了一卦,发现桃花神近日会有些麻烦,这不,谴我下凡替他跑这趟苦差,给桃花神送来两颗种子,哦就是我后来给她的那两枚黑乎乎的种子,这两枚种子可在关键时刻保桃花神一命。” “你是说花娴会有生命危险?”公孙白心里一紧,想起了花娴今晚的独自赴约,他早就在知味楼布下了公孙暗卫营的人暗中保护花娴,原本他认为万无一失,可是此事既然都惊动了天界的神君,那说明花娴今晚面对的可能不止是谢晟! 公孙白等不及与司酿仙君多说一句,就朝着花娴的方向追了过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当他踏进知味楼大门的时候,花娴已经被引进了主楼二楼的一间包厢里,但是,从花娴踏入包厢的那一刻起,那间包厢的气息就消失了,任凭他想尽办法都探查不到那个房间了! 第168章 密室 正当公孙白着急的时候,便听到了三楼的贵宾包厢传出了悦耳的琴声,随即一道独特的宛若金属碰撞般的温润中带着一丝沙哑的性感女声和着琴音吟唱起来: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1 然后就是一个听起来醉醺醺的男声跟着这道女声一起应和着唱。许是想让公孙白听得更清楚一些,三楼的那间贵宾包厢的窗户被推开了,站在窗边的那人赫然正是木四公子木少轴。之前公孙白和花娴邀约他一起出门赏灯,他推脱说有事,原来他是来知味楼听曲儿了。 不对,知味楼没有花娘,显然木少轴是定了知味楼的贵宾包厢自带花娘来听曲儿的。 木少轴立在窗口与公孙白对视,他嘴角扬了扬,对着公孙白无声的做了个口型,公孙白看出他说的是“放心”两个字。 公孙白明白他说的是让他放心花娴的安危事宜,他知道木少轴定是有了一些安排来保护花娴,但是公孙白并没有因此宽慰些许,他反而更加凝重了,木少轴显然没有察觉到花娴进入的那间二楼包厢有何不妥之处,木少轴再厉害,他此时也只是个凡人身躯,而花娴这次面对的极有可能是隐藏千年蓄势待发的魔族势力! 公孙白犹豫着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时候,侍剑出现在他的身后恭敬见礼后说:“公孙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公孙白略微思忖一下,便跟着侍剑去了。侍剑并没有将公孙白引入三楼的贵宾包厢,而是带着公孙白进入了知味楼的后院,七拐八绕后,侍剑站在一座假山后面抬手摸住一块表面看起来并无特殊之处的石头,以奇怪的手势转了转又按了一下后,面前的假山石分开了,一条幽深的暗道蜿蜒着引入纵深的黑暗中。 侍剑在前面引领,公孙白跟着进入了暗道,假山石在他们身后合拢了。 公孙白和侍剑没有走多久就到了一处开阔地,这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个走廊,除了他们刚刚从假山处走进来的通道,在这个走廊四周还连着另外五条通道,也就是说这个密室共有六条路线通往外界,不过公孙白知道,这两条路线定有一些是设有机关的死路,这也是为了防止密室被外人发现而设置的障眼法。 侍剑引着公孙白往进入了右侧第三条通道,走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一个布置考究的雅间,这个雅间内不仅布置了桌椅床榻,竟然还摆放了一架琴,一个棋盘,还有一些茶具。 “公孙公子请在此稍候片刻。”侍剑给公孙白斟了一盏茶便退至一旁垂手静立,还不忘记敛去气息,好使主子忽略他的存在。 京城木家对于奴婢和侍卫的调教很是严苛,侍奉主人的时候要尽可能的敛去气息,尽可能的淡化存在感,以免扰了主子的雅兴。 公孙白对此不置可否,他是个随性的人,从不在这些小细节上强调所谓的尊卑,公孙暗卫营的人在他接管后便有了很多的生气,那些暗卫们和他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会在他的允许下同吃同住,渐渐的暗卫们也敢当着他的面相互间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有些暗卫还会撒娇的找他评理,总之,那些素来活在暗处的一代一代传承了千年的只听命于历任公孙家主的公孙一族的暗卫们,在公孙白接手后渐渐的有了些“人味儿”。 ———————————————— 1 唐代白居易的《长恨歌》 第169章 想撕烂她的嘴 知味楼主楼三楼揽风阁的包厢内。 木少轴和水家大爷水成渊一边听着娇红抚琴一边把酒言欢。水家大爷来丽水城本就是为了带回水沅沅为木少轴冲喜,于今水沅沅逃遁,水家大爷也没有回京复命,索性一边找着水沅沅,一边在此地领略丽水城的风情,等到玩够了再回京城。 “来来来,木四公子,我再敬你一杯……”水成渊的舌头都快打结了。 木少轴也是醉眼朦胧:“来,咱俩不醉不归,虽说我木家与你水家亲事未成,但我,我与水家大爷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世人都,都说,木四公子身体孱弱,命不久矣,都,都是扯淡,我看木四公子不仅身体健壮,还,还是海量……” “哪里哪里,自是必比不上水家大爷……” 两人推杯换盏间,水成渊的脑袋咣当一下倒在了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 娇红见状,琴音也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弹奏。 这时,揽风阁和隔壁飞花阁之间的墙壁响了一下,只见两间包厢中间的那堵墙居然有一道暗门。一个打扮的与娇红相似的姑娘从暗门走了进来。 那姑娘对木少轴行了一个礼后,便朝着娇红走了过去。只见那姑娘从娇红手里接过琴,不仅没有断了娇红正在演奏的这曲的气口,接下来的弹奏还与娇红是同样的手法,不知道的人一时半会儿都听不出来琴师换人了。 娇红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木少轴拥入了怀中。 “嘘!” 木少轴把手指竖在娇红的唇边,止住了她欲问出口的疑惑。 那姑娘的演奏其实也就只能模仿娇红六七成相似,毕竟娇红是被花月阁从小培养出来的,在琴技上是下了苦功夫的。 娇红也听出来了那姑娘有几个音弹得不对劲了,还没等娇红提醒出声,那姑娘便在琴弦上胡乱划了几下,一边娇呼,一边朝着水成渊的位置倒过去。 “哎呀,水爷,您这是干什么啊?水爷,您快放开奴,奴不是您能碰得了的人……水爷……” 娇红的眼睛都瞪大了。那姑娘呼出的声音与娇红的声音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只见那姑娘轻启朱唇,再次发出来的却是水成渊的声音了!原来是口技! “嘻嘻嘻,小美人儿,别推开爷啊,爷告诉你,爷可是京城水家的人,你让爷好好疼疼你,爷定会好好赏你!” 娇红听到这些以自己为“主角”的靡靡之音,羞得脸都红了,偏偏此刻她还被木少轴拥在怀里,衬上这姑娘模仿她和恩客的对话,娇红尴尬极了。她虽说青楼女子,但是她在倚香楼是清倌人,除了合王,她从未有过别的男人,此时这姑娘用口技模拟她的接、客场景,让她羞愤欲死。 那姑娘似笑非笑的瞄了娇红一眼,再度开口又是娇红的声音了,只听她声音轻颤,像是极力的忍耐着什么的娇声讨饶:“哎呀水爷,您轻点,您不能啊,不要啊……水爷好坏……” 娇红再也忍不住了,她想冲过去撕烂这姑娘的嘴。 娇红刚一挣扎就被木少轴搂的更紧了:“别动,小心影子。” 娇红这才发现她被木少轴搂住的角度正好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光亮,所以墙上只能看见木少轴一个人的影子。 木少轴醉醺醺的开口道:“水,水家大爷,喝,喝啊,继续喝……” “哎呀,水爷,您不能碰我啊,您别……唔……” 那姑娘用手背堵住自己的嘴,做出了被水成渊强吻住唇的声音。 就在娇红羞耻至极的时候,木少轴做出醉酒不支倒地的样子,顺势搂着娇红倒到了榻上。娇红正不知所措,木少轴抱着她一个翻滚,就见那榻上出现了一个暗格,两人滚入了一个密道。 在密道合上的间隙,娇红还能听到那姑娘在包厢里用口技模拟着她和水家大爷“大战”的娇喘和呻吟声。 木少轴和娇红在通道里滚了一会儿,落到了一个软软的物品上,木少轴便松开了她。 此处的光线很暗,娇红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便发现自己此刻和木少轴是在密室的一张很大的床榻上。木少轴此时的眼神很清明,毫无醉态。 还不等娇红做出反应,木少轴便对她施了一礼道歉道:“方才事急从权,冒犯了娇红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无,无妨……”娇红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走吧。” “去,去哪儿?” 木少轴没有回答她,径自下床走向暗室的墙壁处,摸索了一下便见眼前的墙壁缓缓向两旁裂开,一条幽深的暗道出现在娇红的眼前。 第170章 迷香不好使 知味楼二楼包厢内,花娴领着明月和细雨被伙计客气的引入包厢后,伙计退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谢晟和青柠早就在包厢内候着了,见花娴进来,青柠急忙站起身对着花娴一福身:“请娴姑娘安。” 花娴微微避开,只受了青柠的半礼,花娴微微屈膝给青柠行了个同辈礼,青柠连忙托住了花娴,没敢受花娴的礼。 因着花娴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娃,谢晟在场也不算不妥。 包厢内的酒菜早已上毕,满满一桌子都是知味楼的招牌菜,因着能够答谢念儿的救命恩人,青柠心里很是高兴。 青柠将花娴让到上首主位,明月和细雨想跟过去服侍,谢晟拦下她们道:“今日没有旁人,不如请两位姑娘也坐下来一起用膳吧。” 明月和细雨没有搭理谢晟,仍然跟着花娴过去,一左一右的立在花娴背后。 谢晟脸色有些难看,讪讪的坐到了左侧与花娴隔了两个座位的位置。 花娴微微笑了笑:“公子说的有理,明月、细雨,今日没有外人,你们也一同坐下吧。” “是!” 明月和细雨一左一右的挨着花娴坐下,谢晟只得又往外挪了个凳子,以免挨着花娴的婢女。青柠给众人斟了茶后,才挨着谢晟坐下。 “青柠姐姐,你还没有跟我介绍,这位就是你的夫君吗?” “娴姑娘,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念儿的父亲,我的夫君谢晟,想来,这还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夫君,这位娴姑娘就是上次送念儿回来的恩人,若不是娴姑娘,念儿上次发了梦呓跑出去,那么冷的天只怕会出意外。” 听到青柠说念儿上次跑出去是因为发了梦呓,花娴心里便有了计较,想来这个青柠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女儿的话,只怕眼前这个男人说什么她就信了什么吧。 “多谢娴姑娘搭救小女,谢某敬娴姑娘一杯。”谢晟斟了一杯酒端起来:“姑娘尚且年幼,谢某饮酒,姑娘就饮茶如何?” “谢公子客气了。”花娴尝了一口茶:“呀,这茶水酸酸甜甜的,有点像酸梅汤。” “这是知味楼有名的梅香茶,其配方就是在酸梅饮的基础上改良的。”谢晟介绍道。 身为城主府大公子的谢晟,见惯了丽水城的好东西,自然是对知味楼的各种招牌茶点了如指掌。 花娴与谢晟寒暄后问青柠:“念儿呢?今晚花灯会如此热闹,青柠姐姐怎么不带她出来玩呢?” “早些时候我带念儿出来转了转,小孩子精神头不足,早就玩累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青柠和谢晟又招呼明月和细雨饮酒,两名婢女谨记自己保护花娴的重任,自然是滴酒不敢沾,只稍稍饮了一些茶水。 小小的包厢内,除了食物和酒水的香气外,还飘散着一股甜腻的香气,是从挨着墙壁的茶几上摆放着的香炉里散发出来的。 花娴仔细嗅了嗅:“咦,这是燃的什么香啊?闻起来有点像蜂蜜呢,还有一些兰花的香气。” 青柠道:“这是我新调制出来的香,娴姑娘的鼻子真灵,这香就是用蜂蜜制成的,还调制了一些花粉进去,其中有一样就是兰花。” “真好闻,青柠姐姐真是手巧!” “你若是喜欢,等明儿我给您送一些过去。” 正说话间,只听咣当咣当两声,明月和细雨晕倒在桌边。 青柠脸色大变:“呀,两位姑娘这是怎么了?” 青柠站起来去查看明月和细雨:“姑娘,您醒醒啊……” 花娴和谢晟都没有动,花娴嘴角噙笑看向谢晟,谢晟的目光中略带一丝讶异:“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花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难不成,这里有什么不妥之处该让我害怕的吗?” “果然是魔尊忌惮之人,这迷香居然对你没用。” 听到魔尊,花娴的目光微冷,果然,这个谢晟还是与魔族有关联,之前公孙白用卜筮之术推演出这个谢晟身上很古怪,只怕,眼前这人还能不能算是以前那个谢晟都未可知了。 青柠的注意力在晕倒的明月和细雨身上,并没有听到谢晟说的“魔尊”这句。 谢晟的迷药并不是直接下到茶水里的,他担心花娴身边有高人一尝就知道,所以他是在茶水中加了一味与酸梅汤类似的药物,这种药物直接饮用不会有任何副作用,但是若与一味叫“迷迭兰”的香味结合,就会产生迷香的效果。青柠此次新制的香里,就被谢晟要求加入了迷迭兰。 “青柠姐姐,你参与了多少?”花娴冷静的目光紧紧的锁在青柠的脸上。 青柠正站在细雨身畔查探,她见谢晟与花娴如此,再傻也明白事情不对了。 青柠没有回答花娴,而是目光复杂的看向谢晟:“谢郎,这一切都是你悄悄谋划的吗?你,你是想对娴姑娘不利吗?娴姑娘可是咱们念儿的救命恩人啊!” 青柠刚说完,便觉得头有些晕,身子一软也倒在了桌边。青柠由于一直在照顾花娴的饮食,所以茶水饮用的不多,发作的比明月和细雨稍晚一些。 见青柠都倒下了,花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谢晟有些诧异了。 “你怎么……”谢晟疑惑的开口。 “你是想问,我为何没有中了迷香吗?”花娴偏着头笑道,她的目光澄明清澈,侧目望着谢晟笑,看起来有种小动物般的软萌可爱。 第171章 桃花神的优越感 花娴自然是不会告诉谢晟她体质特殊。作为上古桃花神,她那天生对于植物拥有的驾驭能力在天界都是让众位神君叹为观止的! 在龙凤之争引起的三界混战之前,花娴凭借着繁芜术和对植物的感知力,无论是在天界还是人界,甚至在魔界,她都是横着走,上古桃花神在植物界那可是王者的存在,又怎么会被植物之间的相克而伤到?即使她现在只是肉体凡胎,她对植物的驾驭能力也还是存在部分神力的,要知道,她可是带着完整的神格下凡的,不像那个天界第一纨绔白龙天孙白辰锦,托生成公孙白,除了公孙世家家主的身份为他带来的众多外挂以外,他连一丝神格都没有觉醒,好在他还有一些卜筮之术的能力,但他在凡间这一世混到历练结束估计也顶多能修习到人界修行之人那在天界没眼看的术法而已吧。 想到公孙白和自己的差距,花娴就有些优越感,虽然她这一世的身份是个“花家小破落户”要靠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公孙白的接济过活,她在他面前也还是有天界上古神面对区区凡人的自豪感和优越感。 花娴根本不知道,公孙白的神格不像她需要一点点的修炼锻造肉体凡胎才能一点点的觉醒,以免这副肉身承受不了,公孙白实则是带着完全的神格胎穿的,之所以没有人能觉察到他的神格,是因为白龙天尊在公孙白的身上施了高超的术法隐匿住了任何人对他的窥探。这也是魔尊即使能探查到与他作对的人就在这座城内却也寻不到公孙白的原因。 花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梅香茶饮下,道:“说吧,你处心积虑引我至此意欲何为?” 谢晟眯起了眼睛,眼前的小女孩虽然看着只有六七岁,但是她此刻说话的语气和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上位者的气场都不像是一个小女孩,若是寻常小姑娘,见此变故定会吓得痛哭流涕,而眼前这位却是异常冷静,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谢晟也不多言,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道:“娴姑娘很聪明,想必你也猜到今日你必不能从此处全身而退,谢某别无他求,只希望娴姑娘能留下性命在此即可,谢某感激不尽。” 谢晟彬彬有礼的话语仿佛在谈论的不是要取花娴的性命,而是在谈论桌上的膳食是否可口一样。 花娴闻言也不惧怕,反而笑了:“哦?是你动手还是你希望我自己动手?” 花娴的反应又一次出乎谢晟的意料,花娴的淡定使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安!他隐约觉察出眼前这个小女孩会是个棘手的人物。可惜魔尊不让他使用术法,让他一定要用最寻常的方式取了花娴肉体凡胎的性命。 谢晟并不知道,花娴身上有保护禁制,连魔尊的弑神笺都对她无可奈何,更遑论谢晟身上那三脚猫的魔力术法。 花娴其实心里也非常紧张,她在明月和细雨倒下的时候就悄悄的捏碎了公孙白留给她的一枚圆球,这个小球藏在花娴的袖子里,捏碎时寻常人听不到声响,但是公孙暗卫营的人却能听到,会按照小球显示的方位赶来救援。可是她捏碎小球过去这么久了,包厢外还是毫无动静。 花娴不知道的是,自打她踏入包厢,这个房间就被谢晟布下了魔族的隐匿结界,这个结界就连公孙白都解不了,上次破了谢晟在青柠小院布下的隐匿结界靠的还是花娴等人借助送念儿回家的时候在青柠的院子里布下了五行八卦阵这才破了谢晟的阵法。 与此同时,暗道里的娇红和木少轴也走到了暗室中间的那间布置得格调淡雅的房间内,他们到达的时候,公孙白正学着木少轴平日那样左手与右手对弈。 “木兄来得有些迟。”公孙白右手落下一枚黑子淡淡的道。 “你早知道我会来?”木少轴挑了挑眉。 “你不是让侍剑引我过来吗。” “公孙老弟果然聪慧!” 公孙白放下棋子,他的淡定其实是装出来的,他在担心花娴的安危,若不是故意找些事情做,只怕他都要忍不住走来走去了。 “木兄,娴儿那边只怕情况不好,我探不到她的气息了。”公孙白望了娇红一眼,对木少轴袒露了自己的焦虑。 “公孙老弟放心,我遣了侍墨在知味楼外围守着,娴姑娘有何不妥侍墨会第一时间过去支援。” 木少轴对着娇红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时间紧迫,我就不绕弯子了,娇红姑娘,我们有一些事情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毕竟,那个姑娘和水家大爷在包厢里可也顶多支撑半个时辰而已。” 想到那个姑娘用口技模拟了她接、客的场景,饶是见惯了风月,娇红也羞得面红耳赤。 娇红对着木少轴和公孙白福了一福:“两位公子请问,奴必知无不言。” 第172章 他要花娴死 当花娴和谢晟在包厢内对峙的时候,侍墨守在知味楼外面暗巷的屋顶上打了个哈欠。他今晚的任务是在知味楼外围支援花娴。 侍墨百无聊赖的看着远处灿若星河的灯笼海,有些羡慕那些可以去逛游的闲散人。第一次,他觉得做暗卫太过于无聊。 为了打发时间,侍墨从怀里摸出个荷包打开,里面是已经剥了皮的糖炒栗子,是他出门前珠儿姑娘递给他的,他知道这包栗子原本是珠儿姑娘为他家公子准备的,公子没有收下,珠儿便带着几分赌气的心态扔给了他。 侍墨感叹自家公子真是太招人爱了,莫说是现在身体变好了,就是以前病娇的时候也是讨姑娘喜欢的,哦,不仅是姑娘,侍书对公子不也是…… 想到侍书对公子那近乎扭曲的占有欲,侍墨恶寒了一下,也不知公子知不知道侍书对他存有的心思。 若说以前在临风小筑,侍书尽心尽力的伺候公子还不准他们其他人近身他还能理解,毕竟公子那时候不利于行,而侍书从小近身伺候比其他人更了解公子的喜好。可是现在公子痊愈了,侍书还霸着公子不准其他人靠近,那就说不过去了。公子是个自由的人,怎可能容侍书如此逾矩?这不,侍书被公子冷落不准近身,都一个多月了过去了还没改变。 突然,侍墨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侍墨直接一个锁喉朝身后的人攻过去,身后的人双手侧平举,优雅的向后滑行了几步。 “我若是想对你不利,你的脑袋早就搬家了。”侍书停下滑行的身子,抱着膀子冷冷的说道。 真是不能背后念叨人啊!这不,说谁谁出现! 见来者是侍书,侍墨略微心虚了一下,忽而又警惕的道:“你来做什么?公子不是让你留在宅子里,近日不得近身伺候吗?” 侍书自打在歙州的山洞中了魅影残念挑动了的心魔对花娴起杀念之后,就被木少轴疏远了。 “公子让我来替你,他有更重要的任务分配给你。” “真的假的?什么更重要的任务?”侍墨不太相信侍书。 “公子让你回院子里守着,今晚有大鱼。” “为何让我回院子里守着?要是有大鱼,你和侍砚两个人应付不来?” “你的隐匿术是最好的,公子让你悄悄的埋伏在宅子的隐秘处守株待兔。反正公子就是这样吩咐的,不信你去问公子。”侍书说完便盘腿坐下闭目养神,一副不愿再开口的样子。 侍墨心里半信半疑,他朝着知味楼主楼三楼包厢的位置看了一眼,去问公子自然是不可能的! 侍墨知道侍剑跟着公子出去了,侍砚和珠儿留守在宅子里,侍书本是没有被公子安排任何任务的,可现在他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还指派自己去做旁的事情,他既不敢相信侍书,又怕真的是公子安排,自己会误了公子的大事。 侍墨又看了看侍书的表情,侍书面无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说的是真的?你不会骗我吧?”侍墨又确认了一遍。 侍书的脸上浮现出不耐烦,他的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这是他脾气忍耐到极点的表现。侍墨见状也怕引起侍书的乖戾,侍书不好相处,这是他们自小就知道的。 侍墨向后退了一步,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若是打起来,他是打不过诗书的。侍书这个人即使是和自己人切磋也打得跟不要命似的。可能这就是从小在修罗场一关一关的厮杀出来跻身到木四公子四大侍卫的过程中养成的习惯吧。 侍墨舔了舔嘴唇,嗫喏道:“行行行,我就先信你一次,我先回宅子隐匿起来,你,你守在此处,若是知味楼有任何异动,你一定要第一时间的去支援娴姑娘啊。” 侍书闻言,身上散发的气息更冷了,侍墨不欲与他再纠缠,便抬起手臂,像一只大鸟似的飞身掠走了。 侍书待侍墨走远后,睁开双目,讥讽的看向知味楼主楼二楼包厢的方向,怨恨的想到,若不是因为花娴,主子怎么会与自己离心? 在花娴出现之前,他陪着自家公子用脚丈量了大好河山,走过了十几个四季更迭;在公子的身体越发孱弱之时,是他背着公子去观赏春花秋月,为公子操持一粥一饭;在公子的身体每况愈下不利于行之时,是他为公子擦去一身污秽,抱着公子去沐浴更衣。 原本他以为这一生,自己就会这样守着公子陪伴他度过最后的时日,然后待公子去了,他就在临风小筑门前的竹林里为公子起一座坟。 他连公子墓穴的位置都选好了,就在竹林东侧,他站在临风小筑的三楼廊下一眼就能看到。这样,当公子去了,他也可以住在临风小筑为公子守陵墓,有他守着,公子一定不会孤单。等到他死去的时候就会跟公子合葬,生不同衾,死亦同穴。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可是,从花娴着一身脏兮兮的乞丐服带着那只脏兮兮的大黄狗出现在临风小筑门口的那日起,一切都变了! 所以,他要花娴死! 第173章 士为知己者死 密室内,娇红轻轻闭了下眼睛,她知道她的退路已经被木少轴给断了!合王此人在榻上变态又洁癖,不管怎么样,娇红和水家大爷在知味楼揽风阁包厢里的事情是解释不清了。 木少轴安排这一出,自然是把她和合王之间的事情调查了个大概的。所以自从那封装了一千两银票和知味楼揽风阁上元夜抚琴请柬的信出现在她妆台上的时候,局就已经布好了。 娇红深吸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睛已经恢复了冷静:“奴只是一介弱女子,身份低贱,能力平平,不知两位公子欲让奴做何事,还请两位公子吩咐。” 娇红这是向木少轴和公孙白表了态度和立场,她言明了自己会配合,但是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她希望眼前的两位公子能够准许她不被牵连太深。 “娇红姑娘自谦了,身为‘救风尘’丽水城的联络人,姑娘的能力又怎会平平?”木少轴温和的开口,语气中没有一丝嘲讽,就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样。 听到“救风尘”三个字,娇红的身躯轻微颤抖了一下,她猜测到了合王,也猜测到了城主府,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是因为这件事被木少轴挟持进密室的。 娇红很快镇静下来,虽说她成长经历比一般姑娘坎坷,心智也会坚强一些,但她也只不过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女而已,明明心里很害怕,但还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若是关于合王和城主府,她知道的所有消息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眼前的这两位公子,但唯独“救风尘”不行!身为“救风尘”的姐妹,宁可死也不会毁去这个能让深处泥污沟壑的姐妹们燃起最后一丝希望的存在。 “木四公子说的话,奴一句也听不懂。”娇红咬牙道,眼神中有一丝倔强的视死如归。 木少轴见此反倒松了一口气,他笑了:“娇红姑娘放心,在下不会对你们的‘救风尘’有任何不利,相反,在下还要感激你们。在下有一名婢女名唤许珠儿,她的事情想必倚香楼的人都知道了吧,在下要替珠儿多谢‘救风尘’对她伸出的援手。” 许珠儿的事情不仅倚香楼的人知道,就连丽水城中大部分的人都知道! 除夕前几日的魁首大婚,本届魁首歙州赵光祖在拦船人的出题刁难下,不仅被揭穿了花钱买题得魁首的丑事,还被爆出了赵家从上到下以赘婿之名谋夺歙州帽儿镇林大善人家产,并吃绝户戕害林家唯一活在世上的外孙女许珠儿的密辛。 从那时起,许珠儿的名字就和赵光祖绑在一起被丽水城大小茶楼的说书人编成故事从除夕夜讲到了上元节。 “珠儿姑娘现在是在下的婢女,当初她在帽儿镇被赵家残害,幸得一名叫虫娘的青楼女子相助才得以从奸人手中脱身,后来又被虫娘和几位小娘子藏在南城贫民区,这才活着见到了娴姑娘和在下。据在下所知,虫娘和那些姑娘们,正是‘救风尘’的义侠。” 听木少轴称“救风尘”的姑娘们为“义侠”,娇红眼眶红了,她们做女支女的,从来都是被世人轻贱,今日竟然会得矜贵公子如此高赞,原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或许,眼前这两位贵人能助自己屠了合王那条毒蛇也未可知;或许自己可以让合王看到,被他看不起的蝼蚁终有一日会一口一口的咬噬掉他的血肉! 娇红取出帕子沾了沾眼睛,平复一下心情,重新起身对木少轴和公孙白见了一礼:“两位公子可有何事需要小女子去做,尽管开口吩咐就是。”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了。 公孙白在一旁看到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木少轴近些日子都深居简出,是在调查这些事情。 “公孙老弟,你问吧,我知道你和娴姑娘在调查娇红姑娘和青柠姑娘的出处。”木少轴对公孙白道。 公孙白感激的看了木少轴一眼,的确,他在青柠这里再也挖不到与花月阁有用的信息后就想过去找娇红姑娘,可是娇红姑娘与城主府和合王牵扯都甚广,让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袁昱青在调查合王谋反一事,他怕贸然接触娇红会打草惊蛇误了袁昱青的大事。如今,木少轴将娇红姑娘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到这密室来,让他省了不少事。 公孙白对木少轴拱了拱手,道:“木四公子果然不愧是木四公子!” “你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面对公孙白的恭维,木少轴凉凉的说道。 “娇红姑娘,”公孙白目光温和的看向娇红:“能跟我说说花月阁的事情吗?” 第174章 不是人 提到花月阁,娇红的身躯忍不住颤了颤。这几乎是所有从花月阁出来的姑娘都会印刻到骨髓里的恐惧。 “不知公子想知道花月阁哪方面的事?” “烦请娇红姑娘说一说花月阁是用何种方式控制送出去的姑娘们。” 花月阁的确有一套手段牢牢的控制着被采购出去的姑娘,当然这些都是暗地里的,毕竟任何一家青楼都不会愿意自己重金采买来的姑娘还被原本的卖家控制着。 娇红眸光一闪,眼前的这两位公子掌握的信息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如此,便也不打算有所保留了。 娇红沉吟片刻,道:“花月阁为每位售出的姑娘们做了存档,里面详细记录了姑娘身上的特征,之后会每隔三个月采集一次姑娘们在售出去之后的各种事宜,事无巨细。倘若,发现姑娘们做出对花月阁不利的事情,或者说了与花月阁有关的言论,花月阁就会根据收集的消息去惩罚,被惩罚的姑娘轻则身败名裂,重则丧命。” 娇红所言不虚,三年前东京城有名的青楼“香腮楼”的头牌花魁颜如意姑娘,就是突然间被爆出与京城四大纨绔在牡丹园的花丛里玩多人运动,还被爆出了颜如意姑娘的身体特征,小到一颗痣,大到身材比例,一夜之间就被编成了各种香艳的段子出现在了大小酒楼茶肆说书人的口中。 那颜如意姑娘虽是青楼女子,但也是有女子皆有的尊严的,于是她在羞愤之中自戕了。更可怕的是,说是自戕,但她脖子上的勒痕却不像是自己吊死的,更像是被人勒死后给挂到房梁上的。所以,制造舆论压力,再让颜如意在舆论下顺势自杀,此等一气呵成的操作实则就是花月阁出手惩罚自己售出的姑娘,又不想在买家那里惹上一身腥的常规操作。 还有柳州有名的青楼“凭栏意”,曾有个艳冠群芳的花魁赛芙蓉,那赛芙蓉突然有一天消失了,半月后她的尸体在护城河的水草丛中被发现了。据说赛芙蓉是攀扯上了柳州权贵的密辛才被灭口。其实这也是花月阁的出手!花月阁在惩处了售出的一个姑娘后,其他被售出的姑娘就会在梳妆台上发现一枚花月阁独有的书签,这是杀鸡给猴看。书签是浅粉的底色,上面画着工笔画风的花与月,布局优美,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但是收到这枚书签的姑娘们都明白,这是又有一名花月阁的叛徒被处理了。 听了娇红的讲述后,公孙白和木少轴对视了一眼。公孙白更加庆幸他没有贸然找上娇红,不然即使她不被城主府和合王清算,也会被花月阁料理了。 “那么青柠作为花月阁的叛逃者,为何没有被惩处呢?”公孙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花月阁的姑娘只有完成被采买的手续之后才会被存档,青柠在采买之前就逃走了,她还没有来得及被建立信息。不过,奴总觉得,青柠应该是被惩处过,只不过方式可能与其他被惩罚的姑娘不一样。” 娇红的话让公孙白明白了,这个谢晟如此奇怪,大概就是花月阁的手笔!花月阁对青柠的处罚显然是先给她希望,再一点点的掐灭她的希望,最后让她生不如死。 公孙白刚想继续发问,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曾经被他忽略的信息在心头划了一个弧度闪了一下,就一瞬而过。等等,花月阁对青柠的惩罚?通过什么?谢晟吗? 好像有什么原本想不明白的事突然就通了!公孙白“嚯”得一下起身,娇红吓了一跳。木少轴也微挑了挑眉。 “我想明白了,谢晟、花月阁……谢晟的变化和花月阁有关!怪不得花月阁可以容忍青柠叛逃在外,实际上青柠一直是处在花月阁的掌控中。” 木少轴也听明白了。 这个谢晟显然和青柠口中的张生不一样了!谢晟失踪的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定然是与花月阁有关。也就是说,要么,花月阁和幽禁谢晟的势力有关联,要么,幽禁谢晟的势力才是花月阁真正的幕后推手。 “木兄,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娴儿有危险,控制谢晟的幕后势力,不是人!” 第175章 只求远远的看她一眼 公孙白对娇红姑娘拱了拱手:“多谢姑娘为吾解惑,姑娘的恩情他日吾必会报之。若姑娘愿意,可否将‘救风尘’的事情说与木四公子,毕竟有时候正义不会凭空而落,也需要去筹谋和争取。” 娇红明白公孙白这是决定帮助“救风尘”,心里涌起了深深的感动,她对公孙白和木少轴深深的拜了下去:“奴替‘救风尘’所有的姐妹跪谢两位公子义举!” 娇红平举双手至额前,给公孙白和木少轴磕了三个头。 公孙白对木少轴说:“木兄,接下来这里交给你了,谢晟与花月阁的事情我大概有了章程,我现在得去助娴儿,晚了怕会有差池。” 木少轴闻言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便让侍剑领着公孙白从另一条密道离开。 公孙白这次走的密道出口在知味楼后院的一间专门为掌柜备下的以供休息的上房内,机关就设置在一幅画的后面。 这个房间是在二楼,窗户正好对着前院主楼二楼的谢晟包下宴请花娴的那间包厢。这个房间内并未掌灯,丝毫不用担心影子会被外面的人发现,公孙白再次感叹木少轴的细心。 “公孙家主不用着急,花家小姐此时应该安然无恙,在下在此守了一个晚上了,二楼那间包厢并无异动。” 公孙白这才发现房间内还有一个人。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放在桌子上,夜明珠的光芒并不太强,刚好让公孙白能看清室内陈设,又不用担心影子照在墙上。 只见这人身着宝蓝色织花锦缎,头戴玉冠,面如满月,眼神锐利,身上的气度带有多年浸染的风霜与世故的沉淀。此人俨然正是京城木家三公子木少锦,当年那个名冠京城的年龄最小的国子监学子,那个在入仕之路上让人叹息的昙花一现的世家贵公子。 “木三公子,久违了!”公孙白抬手行礼。 “公孙家主,多日不见更加气度非凡。”木少锦回了一礼。 木少锦多年浸染商海,他是个务实的人,楚州公孙世家小公孙府庶老爷那谋夺家产的举措在他眼里是不够看的,因此他从来不认为小公孙府拦着公孙白不让过早继承家主之位是有效的,所以他向来都是直接称呼公孙白为公孙家主,而不称呼公孙少家主。 实际上公孙白对于这个称呼也不甚在意,就连他身边的侍卫和公孙暗卫营的人,有的称呼他为主子,有的称呼他为少家主,他都一并应答。甚至,他觉得人界很多人在乎虚名,甚至计较到一个称呼与地位的匹配上,他觉得实在是无聊又可笑。 公孙白站到窗前看向对面二楼 ,他能清楚的看到对面建筑物的墙壁和窗户,可是他仍然感应不到花娴所处的那个房间。他试着打了个手诀射过去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看来,只能等待契机了,他知道凭花娴的上古花神的本事,绝不会就这么被困住。 三界中人只知道桃花神擅长繁芜术,唯有极少数的熟悉花娴的人才知道,花娴还有一个极高的并不输于繁芜术的天赋就是对阵法的悟性。 换言之,公孙白破不了的阵法,花娴却不一定破不了! 不过,花娴现在的神格觉醒度不高,她就算能破阵也不一定能逃遁。原本公孙白和木少轴都安排了人接应花娴,可是在听了娇红姑娘的那些话之后,公孙白就明白之前在外面安排的暗卫和木少轴安排的护卫都不一定能帮的了花娴,因为,花娴面对的敌人不是人,而是魔! 公孙白便只能静静的等候在这个房间,他要等到花娴破阵后赶过去擒住那个幕后之人! 房间内很安静,公孙白不说话,木少锦显然也没有攀谈的意愿。 公孙白看向木少锦,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从木少锦的下巴处扩散到他的额角,木少锦轻啜一杯酒,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寂寥。 公孙白想起了木少锦和江姝漓的故事,不由得一阵唏嘘。虽说人生一世几十载短暂如白驹过隙,在神看来,任何烦恼都不过是庸人自扰,可是自打他亲自来这凡间走一趟,公孙白才对人间的酸甜苦辣有了共情——对于身处苦难中的人来说,看似短暂的凡间一世,也是要一刻一息的熬过去的! 公孙白对木少轴动了恻隐之心,便悄悄的捏了几个手诀推演了一番,然后,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木三公子,江家小姐她如今很好,你也该宽慰了。” 木少锦愣了一瞬,他能听懂公孙白所说的江家小姐是谁,但是“她如今很好”是何意?江姝漓已经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公孙家主此话何意?”木少锦的语气很冷。这些年,钻着他情感空子的人太多!很多人费尽心机从各地搜寻到与江姝漓长相相似的姑娘千方百计的往他身边塞,他都给挡了回去。长得再像也不是阿漓,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江姝漓! “木三公子,吾刚刚起了一卦,卜出江家小姐已经投生到北境一户富庶人家,这一生她不会命运多舛,你可以放心了。” 木少锦闻言眼神狂喜:“公孙家主所言属实?阿漓果真已经投生转世?” “正是。” “那……我可以去看看她吗?”木少锦的声音都抖了。 “这……还是不要去惊扰她了,以免乱了她今世机缘。” “我,我不见她,我只想远远的看她一眼,就看一眼,就一眼……行吗?”木少锦眼眶红了,声音近乎哀求:“就一眼……我只求远远的看她一眼……” 第176章 熟悉的阵法 公孙白正想跟木少锦说“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话搪塞他,却见对面主楼二楼的包厢有了动静。 二楼包厢内,谢晟与花娴对峙着。 “娴姑娘很聪明,想必你也猜到今日你必不能从此处全身而退,谢某别无他求,只希望娴姑娘能留下性命在此即可,谢某感激不尽。” “哦?是你动手还是你希望我自己动手?”花娴虽然是笑着问出此言,但她心里紧张得很,室内动静如此大,屋外的暗卫毫无反应,只能说这间包厢被谢晟布下了结界。而且很有可能是公孙白也破解不了的结界。 花娴心里暗叹,她之所以来赴这个鸿门宴,也是因为公孙白想查探出谢晟幕后之人。这个谢晟不简单,竟然会一些奇怪的术法,这种术法显然超出了寻常的凡人修士所能掌握的了。 花娴知道公孙白所能施展的卜筮之术已是凡人中比较高明的了,这一点花娴并不觉得奇怪,公孙白好歹也是白龙天孙转世,他比寻常凡人多些技能也不算什么。不过这个谢晟如今的表现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在龙凤之争以前,花娴就是三界集市的常客,即使她现在转世后神格觉醒有限,她的神识也能感知出,谢晟此刻身上散发的是魔力。 谢晟,显然是和魔族做交易了! 可是魔族不是在龙凤之争后被举族封印在四海八荒的时空缝隙里了吗? 时空缝隙在哪儿花娴不知道,她认识的神和人里面没有人去过。她只听说那里灵力枯竭,常年荒芜,寸草不生,寻常生物无法存活,魔族要是想在那里存活下来,只能靠着相互残杀,争夺缝隙中偶尔会落进来的资源。 时空缝隙更是只进不出,那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日出日落,终日是火山映照下的焦黑、暗红、烟灰、枯黄……时空缝隙里只有绝望,只有颓丧。 此次凡间一游,花娴也才得知魔族被封印之前留存了一些魔界大能的残念在人界。这些残念呈影魅状,会进入一些心存执念之人的梦境和意识中去诱导欲念放大。侍书在紫阳山山洞地下暗河遇到的影魅就是那种。 难道谢晟中的也是影魅? 花娴蹙眉,原以为今晚之行只是个简单的将计就计,没想到自己还真被困住了。 见花娴蹙眉,谢晟笑了,那笑声是桀桀的,很是渗人。 随着笑声,谢晟已经有了一些变化,只见他双目赤红,紧咬牙关,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 花娴也发现谢晟越来越不对劲,她悄悄退后一步,死死的盯着谢晟的举动,眼角的余光在瞥着屋内的阵法。 突然,一种熟悉的感觉从记忆深处爬出来。 这种阵法花娴见过! 那还是在龙凤之争爆发前夕,花娴照例去魔界的集市上找奇奇怪怪的好吃的。蛟冉也照例做好了新口味的酪浆在摊位前等着她。 当花娴笑着跑到蛟冉的摊位前还没来得及说话,蛟冉就突然脸色一变,拉着花娴的手一扯就把她裹到了自己的斗篷里。 魔族人的体温要比仙界的和人界的体温高一些,有些像猫咪身上的体温。花娴被蛟冉裹在斗篷里,后背紧紧的贴着蛟冉的胸膛,这种感觉就像她抱着偶尔跑进仙桃林里的灵猫一样,暖呼呼的。 花娴小脸从斗篷缝隙里看到蛟冉捏着手诀在布阵,也就是两三息的功夫,蛟冉就把花娴从斗篷里放出来了。 “蛟冉,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花娴的头发被蛟冉刚刚猛然拉进怀里有些凌乱了,她甩了甩发丝,想把头发甩顺了。 蛟冉眼含宠溺的伸出手用手指轻轻的梳着花娴的发丝帮她理顺。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几个讨厌的人刚刚过来了,我不想被他们看见。” 正说着,有几个身着紫黑色盔甲的魔族大汉从集市的一角寻过来,花娴发现这几个魔族人正是刚刚从蛟冉的摊位前走过去的那几个。 魔族大汉停在蛟冉的摊位前用魔族话嘟囔着:“奇怪,刚刚明明看见了少主的身影在一个摊位后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或许是我们看错了,再去找找吧。” 魔族大汉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找,分配了方向后就四散开了。 花娴的语言天赋惊人,为了方便自己在三界集市闲逛,她自然是用心学习过魔族语言的,所以这些话她都能听得懂。 “他们是在找人吧?”花娴抬头问蛟冉,才短短几个月不见,蛟冉比她身量要高出一头了,上次她还能够得到蛟冉的耳尖,现在她的头顶只到蛟冉的下巴了。 “反正不关我们的事,我做了新口味的酪浆,你要尝尝吗?” “好啊。” 当时花娴的注意力很自然的就被美食吸引走了。现下,花娴打量着这间被谢晟布下的阵法,显然就是当日蛟冉在魔族的集市上布下的阵法! 花娴现在回想才发现,那几个魔族人寻找的少主应该就是蛟冉! 第177章 丁香般的回忆 可是,蛟冉为何会在龙凤之争战役开始的时候就消失了呢?他的身份到底是魔族中的什么位置呢?如果那日那几个魔族人寻找的少主真的是蛟冉,那么这位少主是魔族哪个家族的少主呢? 更为重要的是,谢晟为何会使用蛟冉曾经使过的隐匿阵法? 呀!花娴心里跳跃的欢呼了一下。有个重要的信息她差点忘掉了。 那日,他们曾经有过一番这样的对话: “蛟冉,你刚刚为何要对那几个人使用隐匿阵法?” “没有,这个不是隐匿阵法。” “你别想骗我,你有没有布阵我难道不知道吗?” 蛟冉笑了笑,伸手捏诀又把那个阵法布了出来:“这个真不是隐匿阵法,只是隔绝阵法,我闻到那几个人没洗澡身上臭,我就是想隔开他们不想熏着你。这个阵法若是隐匿阵就一定会困住你,不信你随便拿出来一颗种子让它发芽试试,连种子长出的枝条都能轻而易举的从这个阵法中穿出去。” 花娴当时还真就从荷包里随手拿出了一枚丁香花的种子,花娴把种子紧紧握在掌心,用体内的灵气催发它,当她再次打开手掌时,那枚种子就迅速的落地生根发芽,只一息间就在蛟冉的摊位上长出了一棵枝繁叶茂的丁香树。那树杈还在花娴的繁芜术催发下向四周伸展,几息间就如同一把大伞笼罩住了蛟冉的酪浆摊位,开出了满树紫色的透着浓郁香气的丁香花。 “你看,我没骗你吧,我这个阵法还在,但是你的树却在朝外生长着。”蛟冉笑吟吟的道。 花娴不知道的是,蛟冉使用的这个隐匿阵法是他独创的,他特意留存了破解之法就是花娴的繁芜术。 知味楼包厢内,花娴收回思绪。那个丁香般的回忆让她有了破解眼前阵法的主意。 “你和蛟冉什么关系?”花娴陡然开口问道。 与此同时,花娴的手伸到挂在腰间的荷包内,这个荷包里放着今晚她在那个怪老头地摊上买的种子,她记得最后那两枚黑乎乎的种子,老头说它的优点就是发芽快! 花娴现在没有身为桃花神时的神力,她的繁芜术使用能力有限,既然那老头说这种子发芽快,那就试试它吧。 “蛟冉?蛟冉是谁?”谢晟一脸茫然。 花娴便也不再纠结了,这个问题等脱身后再想办法调查吧。谢晟此刻双目赤红,面目狰狞,看着就像随时会冲上来用他手中那把匕首抹了她的小细脖子似的。 这凡间一世通关打怪她还没玩几关呢,她可不想就这么飞升回天界了。 “我知道他是谁,”花娴掏出了一颗黑色的种子紧紧的握在掌心,用体内仅有的那点可怜的灵力蕴养着这枚种子,一边在心里念叨种子种子快发芽,一边在尽量的拖延时间:“你想知道他是谁吗?等我慢慢告诉你啊。” 谢晟也意识到花娴在拖延时间:“等你下地府下辈子投胎后再告诉我吧!” 谢晟挥着匕首扑向花娴,与此同时,花娴感应到了掌中小黑种子的变化,她摊开手掌把种子抛向靠近街道的窗户边:“梯子!给我长出来个梯子!” 花娴闪身躲开谢晟挥过来的匕首,正想往窗户边跑去,谢晟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正在这时,青柠悠悠的转醒过来,看见谢晟拿着匕首正要挥向花娴,惊呼道:“谢郎,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晟也没想到青柠居然这么快就醒了,怔愣了一瞬就刺偏了,花娴趁着这个功夫从谢晟的匕首下逃脱了。 花娴瞥了一眼小黑,这枚种子发芽倒是发芽了,可是生长速度缓慢,像个冒着头的蜗牛一样的顺着窗户边的墙根一拱一拱的往上爬。 花娴抽了抽嘴角,这生长速度倒是有个优点,那就是——安全!这不,除了花娴自己,谢晟和青柠都没有注意到这颗正在吃力的“茁壮成长”的小黑种子。 青柠刚刚转醒过来,身体还有些发软,她摇摇晃晃的走到谢晟面前,握住谢晟拿着匕首的那只手腕:“谢郎,你这是做什么啊,娴姑娘是念儿的救命恩人,你切不可伤她啊。” “杀了青柠!”谢晟的体内有一个声音命令道。 “魔尊,不可……”谢晟低声哀求。 “她死,或你死!选一个!”那声音在谢晟的头脑中清晰的响起。 “魔尊,求您了……啊!”谢晟的头突然剧痛起来,他丢掉匕首,痛苦的挣扎着。 “谢郎,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哪儿不舒服啊?”青柠蹲下身焦急的胡乱查看着谢晟。 花娴借机挪到小种子的位置,想了想,伸出手掌,把所有的灵力都输到了小种子,哦不,小幼苗身上。这颗小幼苗也不像寻常秧苗那样绿油油,它的长相跟那颗种子一模一样都是浑身黑漆漆的。难怪那卖种子的小老头儿唤它小黑。 花娴又捏了个手诀打出繁芜术的催生术法,这时,只见那黑黝黝的枝条一改之前慢腾腾的生长速度,而是发疯了似的快速蹿出来,粗大的枝丫直接就穿破了包厢的窗户,沿着室外的墙壁往地面上伸展,那形状,枝条叠着枝条,还真就给花娴长出来了一个,梯子! 第178章 误杀 “不可能!这不可能!”谢晟顾不得头疼,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花娴居然真就破了他的阵法! 这怎么可能,魔尊可是说过,这个阵法比他之前在青柠小院布下的隐匿阵法还要高明,若不是情况危急,魔尊也不会传授谢晟这个阵法,魔尊可是很有信心的说过,此阵法是他们魔族少主所创,除了少主本人,三界中人无人能破解! 后院房间,公孙白也发现了对面二楼包厢内的动静。他知道定是花娴在破阵了!可惜花娴破阵的方向是朝着街边的,他若是赶过去还得绕一圈到那个临街的小跨院。 知味楼包厢内。 花娴手忙脚乱的顺着她种出来的小黑树梯往窗外爬。谢晟见状便不顾一切的挥着匕首冲过去,照着花娴的后心窝就扎了过去。 “噗呲”一声匕首没入皮肉的声音传来。 “呀!我死了!”花娴大呼一声。 花娴以为自己被刺中,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惊讶的回转身,却发现青柠扑到了她的身后,为她挡了那一刀。 匕首扎进了青柠的心窝,谢晟这一下扎得很用力,以至于匕首直接没到了把手。 “柠儿!” 谢晟的瞳孔因惊恐而放大。 花娴也惊呆了,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走……娴姑娘快……快走……”青柠有气无力的推了花娴一把。 花娴反应过来,谢晟不会放过她,青柠是以自己的生命换得了她的生机,她若是辜负了青柠的这番舍弃,青柠定不会安心。 花娴咬咬牙不再犹豫,顺着树梯就爬出了包厢。 当花娴的脚沾着了地面的时候她激动的都快哭了,这种力量悬殊下的生死较量让她心有余悸。 花娴怕谢晟追上来,便甩开膀子朝着知味楼的角门方向奋力狂奔。花娴不敢从大门走,她怕那里也有谢晟的布置。 知味楼二楼包厢内发生的事情没有引起旁的客人的注意,由于结界的原因,这一切都是在隐秘的进行的。 花娴奔到角门的时候和知味楼运送泔水的小厮撞了一下。 那小厮奇怪的看着这个衣着华美的小女孩像个疯丫头似的风风火火的从他身边奔过去,揉了揉被撞疼的胳膊嘟囔了几句:“谁家的姑娘,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看穿着打扮也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做派如此莽撞粗俗……” 二楼包厢内,谢晟看着怀里的青柠大口呕出的鲜血,一幕幕往昔的场景从脑海中滑过。那时候他还是青柠的张生,他们生活在歙州的花莲镇,青柠制香供货给镇上的胭脂铺子,他去镇上摆摊卖画代写书信,日子虽然清苦,但是那时候他们很幸福。 “张郎,你看看这些紫色的花田好看不?这是薰衣草,等它成熟了,我给你做个香枕,你枕上睡觉就不会失眠了……” “张郎,前些日子东街李婶给我送采买香包的银钱时说,她家大儿子今年五岁了,若是我肚子里的孩儿是个女娃娃,她想定了去做儿媳妇,哈哈,我可不想给咱们的孩子随随便便的定下给娃娃亲,你说呢?” “张郎,我想吃酸角糕,你明日能不能去山上给我采一些酸角回来?我自己会做,你千万不要乱花钱去糕点铺子给我买来。” “张郎,你看着我缝的这套虎头鞋和虎头帽好不好看,你说咱们的孩儿生出来会是长得更像我一些,还是会更像你一些呢?” “张郎,你看,我们的女儿,她怎么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漂亮……张郎,你会永远陪着我们吗?我们一家子永远在一起,看日出日落……” 一行热泪顺着谢晟的眼角滑落。为什么,为什么他和青柠会走到今天这步? 明明他答应魔尊去杀花娴,就是为了以后能好好的守着妻女过日子,可是为何自己手中的匕首会直直的扎进青柠的心脏? “谢晟!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那个小女孩!”谢晟头脑中的声音又冷硬的响起来。 谢晟闻言却没有动弹,他依然抱着青柠的身体,眼见着青柠口中吐出的鲜血越来越少。 青柠吃力的抬起手抚上谢晟的脸颊:“谢……谢郎,我,我好难……难过,我不能陪……陪着你和念儿看日出日落了……以后,你,你要好好的带念儿,你们要好好的,活……” 青柠的手耷拉了下去,眼睛毫无聚焦的盯着一个方向,久久的都没有闭上……好像在遗憾这世上还有让她放不下的牵挂无法亲自去照料了。 青柠的死不瞑目刺激到了谢晟,他悲痛的嘶吼:“啊——为什么!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谢晟,你现在去杀了那个小女孩!现在!马上!” 谢晟对脑海中的那道命令充耳不闻,只是呆呆的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那声音急了,语气冷硬而又狰狞:“谢晟,你居然敢不听我的命令!你不要后悔!” 第179章 魔鬼草的克星 “谢晟,既然是你找死,那就别怪本座了!” 随着谢晟脑海中的话音刚落,谢晟的身体突然僵硬的往后一仰,随即便痛苦的嘶吼起来。他紧紧的抓着头疼欲裂的脑袋,青筋暴出、满头大汗的翻滚着。 只见他的头发中间渐渐的冒出来一些毛茸茸的如水草的触角一般的东西。这些丝绒触角越长越长,直到像新长出的头发一样覆盖到谢晟的额角的时候,他已经因为疼痛把瞳孔瞪得很大,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与此同时,谢晟的脚也在僵硬的往远伸展着,他的腿上和脚底板也钻出来许多与头发丛中钻出来的一样的丝绒触角,只不过,腿上和脚上的触角生长速度要快上很多。 谢晟身上长出来的水草散发着淤泥与臭鱼烂虾的腥臭味,很快的就从谢晟的腿上垂到地面,那些水草覆盖住了青柠的身体。 谢晟不顾身体的剧痛,发疯似的去撕扯正往青柠尸体上蔓延的水草。 “放开她!你放开她!你不要吃她!” 只见青柠尸体上被水草缠上的地方已经现出了深深的勒痕,那些水草宛若有生命的丝带一样缠住了青柠的尸体,且越缠越深。被水草缠绕的地方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焦枯的干躯,显然这水草是拿青柠的尸体做养料。 谢晟急了,干脆死命的去薅自己身体里的水草,这些水草就像是连着谢晟的五脏六腑,随着他的撕扯,谢晟的口中大口大口的吐出黑色的脓血。 “你疯了!”谢晟脑海中的声音被谢晟此举惹急了:“你不要命了!这魔鬼草的根茎可是连着你的经脉骨骼的!” “命,不,不要了……你拿走吧……”谢晟一边继续呕出黑血,一边忍痛艰难的撕扯着身体里的水草。 随着谢晟的体力不支,他慢慢的瘫倒在花娴种出来的那棵黑乎乎的树上。 “滋啦”一声烧灼声引起了谢晟的注意。 他发现自己靠近小黑树的身体上的水草居然一下子被腐蚀掉了。 这个发现让谢晟有了一丝狂喜。他看着继续往青柠的尸体上蔓延的水草,便一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把青柠的尸体和他自己的身体往小黑树的枝条的方向挪过去。 果然,花娴种出来的那棵小黑树居然是谢晟体内的魔鬼草的克星! 这个发现让谢晟有了一丝生的希望。他抱住青柠的尸体,干脆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埋在小黑树的枝条里,还拉过一些细软的枝条一点一点的缠在青柠的尸体上。 “你竟敢!你怎么敢……” 谢晟脑海中的声音急了,喝止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还不快出来!” 谢晟扯着嘴角发出渗人的桀桀的笑声:“你怕了?这世上居然也有你惧怕的东西?” 当公孙白转到临街的院落,从外面那个小跨院里绕到谢晟所在的包厢时,发现一棵黑乎乎的树梯从那个二楼包厢的窗口蔓延到小跨院的地面上。 知味楼的这个主楼临街的这面,站在窗前可以看到远处的街道,但是楼底下还有一个小跨院,这个跨院的进出从一个小角门出入,平时也就是供楼里采买和运送泔水出入。 公孙白看到小角门的门是打开的,他猜想花娴定是从这个小角门跑走了。 “木三公子,可否请你帮吾去寻一下花娴姑娘,吾还需去一趟这个包厢处理一些事情。”公孙白对木少锦请求道。 木少锦颔首:“公孙家主放心,四弟在外面安排了护卫接应花家小姐,你且去忙你的事吧。你若是不放心,在下也可过去帮你找一找花家小姐,定将她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公孙白感谢之后,便飞身掠上了花娴种出来的那棵树。这个包厢内的隐匿结界并未除去,但是这棵树生长出来的地方,却是留了一条出入结界的通道。 有些事情,也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第180章 让他付出代价 谢晟气喘吁吁的坐在花娴种出的那棵小黑树下,小黑树原本在花娴离开后就没有再生长,但是却在吸收了谢晟身上的魔鬼草后又疯长了一会儿,此刻细长的枝条已经几乎把谢晟和青柠的尸体整个儿包裹遮住了。 当公孙白从小黑树穿透的窗户洞里跃进包厢号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幅场景。 公孙白首先看到的是地上的血,瞳孔一缩,忍不住问道:“谢晟,你居然伤了花娴?” 谢晟此时被小黑树清除了体内的魔鬼草,他的神智也恢复了清明。若是此前青柠的死只是激起了他身体内的本能的悲伤,那么现在他抱着怀里青柠的尸体感受到了生离死别的强烈悲痛。 谢晟呆呆的,许是大悲之下,他说不出一句话,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泪。他被魔尊从三水汇合处抓住困住底下岩洞里的这两年的生活,以及他回到丽水城与青柠相聚的这短短一个多月的生活如同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不停的闪现。 公孙白扒拉开挡住谢晟的那些树枝,看到他怀里抱着的青柠,又看到青柠胸口上的匕首,便明白了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 “我是该叫你谢晟,还是应该叫你张生?”公孙白看出了眼前这人与之前和他斗法那人有了些许不同,眼前这人身上已经没有了那股诡异的魔气。 “这位公子想必就是柠儿说的公孙公子了,”谢晟开口,语气中不带一丝起伏,甚至听不出情绪:“之前多谢公孙公子和娴姑娘对内子和小女的照料,他日若是有机会,谢某定当报答两位的恩情。” 公孙白听出了谢晟心中含有死志。 “谢公子可否与吾说说刚刚发生了什么?” “是啊,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把匕首扎进了柠儿的心窝?为什么会这样呢……” 谢晟的注意力回到了青柠的身上,他颤抖的抚摸着青柠的胸口,虽然青柠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是不敢拔下匕首,他无法承受匕首拔出来的一瞬间青柠喷涌而出的鲜血,尽管青柠的身体已经渐渐的寒凉下去,谢晟也不知道如果他拔出匕首,青柠的血还会不会喷涌出来。 “柠儿,你疼吗?”谢晟抚摸着匕首的把手:“我想你一定是疼的,你说当年我若是没有把你从花月阁偷出来,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柠儿,我本以为带你逃走就是救了你,没想到,却是害了你……” “谢公子,请节哀。” “公孙公子,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谢公子请说。” “你能否帮我把柠儿找个地方安葬了,我还有一些事要去处理,我暂时顾不上柠儿……” “你可以等办完事再亲手安葬了青柠姑娘。” “我,”谢晟苦笑道:“我怕我回不来了。” “你奈何不了他的。” “公孙公子说什么?” “你奈何不了他,因为,你要去找的那个东西,他根本不是人。” “我知道,但是他让我和妻女分隔两年,还用魔鬼草控制了我,又让我亲手杀了我心爱的人,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对不起柠儿的在天之灵。” 谢晟低头爱怜的在青柠的额角落下一吻,然后深吸一口气,撕开衣角堵在青柠胸口的匕首处,咬紧牙关一把拔出了匕首。 想象中的血液喷涌没有发生,青柠胸口的窟窿只是缓缓的流出血水,谢晟用自己的衣角堵住了青柠胸口的血窟窿。 然后谢晟就坐在青柠的尸体身畔,也不管一旁站着的公孙白,就自顾自的用那把匕首割起了小黑树的枝条。 公孙白大概猜到了谢晟的计划:“你是打算用这棵树来对付那个东西?” “公孙公子知道吗,以往我和柠儿在歙州生活,我们的很多生活物品都是自己亲手打造的,因为我们没有钱买。”提到往昔,谢晟眼角的光芒柔和了起来:“那时候我跟隔壁的老伯学过怎样用柔软的枝条编织各种物件,我给柠儿编过买菜的篮子,给念儿编过摇篮,我还在自己的院子里编了一个鸡窝的栅栏。” 谢晟说话间,手里的枝条已经编了很大一块了,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铠甲。 “那个东西控制我心智的是一种水草,听那东西说是叫魔鬼草。那种草的根茎长在我的骨骼和经脉里,只要我乖乖的听他摆布,魔鬼草就会在我体内蛰伏和我相安无事。但是如果我忤逆他,魔鬼草就会在他的控制下疯狂的穿透我的骨骼血肉,穿透五脏六腑,从我身体里长出来长长的腥臭的水草。这种水草最喜欢吸食活物或者尸体,只要它吸收了养料,就会在我的身体里生长得更加坚韧,这样,它下次折磨我的时候就会更加锋利残忍。” “所以,你之所以变得与张生的性情不一样,是因为被魔鬼草控制?” 谢晟点点头:“更可怕的是,魔鬼草在我身体里越是壮实,我的意念和理智也会越发被它一点一点的吞噬掉,差一点,差一点我就亲手杀死了念儿,若不是她凑巧跑了出去被娴姑娘救走,可能念儿就……” 谢晟的心中充满了愤恨,手里的编织速度更是加快:“天道好轮回!没想到那个东西他让我来替他杀娴姑娘,而娴姑娘种出来的这棵树恰巧是魔鬼草的克星,我一定要让那个东西付出代价!” 第181章 没做香行人会怎样 看着谢晟把编制好的盔甲穿戴好,公孙白问道:“谢公子,你打算去何处寻那个东西?” 谢晟愣了一下,说道:“既然他囚禁我的地方在三水汇合处的水底,我就去那里寻他吧。” “可是,你如何在水底存活呢?请问你的闭气时间最长是多久呢?” 公孙白的话彻底把谢晟问住了。 “不若,你跟本公子合作,你把你知道的关于那东西的事情都告诉本公子,我来帮你找到他如何?” 谢晟沉默不语,他在思索公孙白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你为何帮我?” “你为何信我会帮你安葬青柠?” “因为……你和花娴姑娘是好人,必然不会看着柠儿暴尸荒野而袖手旁观。” “不,我们会!”公孙白嘴角扯了扯,对谢晟发的所谓好人卡不以为然:“毕竟你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杀娴儿,我们为何要帮你安葬青柠?要知道,娴儿之所以会来知味楼赴约,应的是青柠之约!” “不关柠儿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柠儿,柠儿是为花娴姑娘挡了一刀才会遭此横祸,你们不能这样知恩不报。” “我们知恩不报?”公孙白被气笑了:“对一个心心念念要杀了自己的人谈报恩,你不觉得可笑吗?” “要杀花娴姑娘的是我,不是柠儿,你们不该记恨她。” “那也该是青柠姑娘自己来求我们帮忙,而不是你这个凶手来提什么所谓的报恩!” 谢晟闻言,眼角的阴翳之色越来越浓烈,让青柠自己来求吗?让一具尸体来求别人安葬自己吗?眼前这个公孙公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之所以不亲手安葬青柠,是不敢吧?你害怕在青柠的坟前面对这份辜负;你怕面对念儿的责问;你也怕自己会贪恋对女儿的亲情而动摇了为青柠报仇的信念;你更怕自己心底偷生的念头会越来越占上风!你之所以迫不及待的要去报仇,你是想去赴死,而且是能够赎罪的去赴死。” 公孙白显然说中了谢晟的心思,谢晟垂下头不再言语。 “谢大公子,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之所以迟迟不立少城主,是因为他曾经属意你继承城主之位?” 谢晟闻言猛然抬头,显然,他之前虽然有过此方面的猜测,但是没敢真的这么认为过,毕竟自己虽然是长子,却也只是个庶长子,而谢琰却是堂堂正正的嫡子。父亲虽然喜爱自己,但是谢晟从不敢奢望那份父子亲情的偏爱足以让父亲越过嫡子,而立一个庶子继承城主之位。 “你父亲是在两年前才立下谢琰为少城主,在你失踪后,他曾派人找了你两年,好不容易在歙州地界找到了你的消息,他就派出心腹吴师爷去花莲镇悄悄接回你。谁知你却在三水汇合处连人带船失踪于水面。至此,你父亲才在各方面的压力下松口立了谢琰为少城主。” 谢晟的眼中渐渐溢出了水光。 公孙白见他意动,继续说道:“你一直是你父亲的骄傲,谁知道你却在四年前瞒着你父亲做了倚香楼的香行人,还栽在了这次采购之行。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花月阁的温泉山庄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姑娘,会发生什么事,就没有可能是推你做香行人的那个幕后之人的设计吗?” 谢晟闻言猛然看向躺在小黑树底下的青柠:“青柠,她难道是……” “不,青柠姑娘不是!据本公子所知,那人为你安排的是另外的姑娘,青柠姑娘的出现打破了那人安排的计划,不过,殊途同归,最终效果到底也是达到了那人的目的。” 谢晟是在城主府长大的,他虽然不如谢琰那样精于算计,但他也不是个傻子。他回想起了嫡母当年悄悄的找到他,说是之前安排好的香行人突然生病了,哄他去做倚香楼的香行人。嫡母季氏还说倚香楼是城主府不能摆到明面上的生意,让他悄悄的去处理好此事,给他父亲谢衡一个惊喜。 季氏最大的伪装就是表面上对庶子们宽待慈爱。彼时,谢晟也不过是十几岁的青年,便轻信了嫡母的哄骗。 看来,自打他答应做香行人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被设计好了。 谢晟既气愤又悲痛,他红着眼眶看向青柠:“都怪我!若不是我,若不是我做了香行人,青柠就不会遭此横祸……是我该死,该死的那个人是我……” 公孙白叹口气,他怎么又绕回去了……谢衡是不是万万想不到,他一心看重的儿子终究是个耽于情爱之人。 想了想,公孙白伸出手轻轻的在谢晟眼前抚了一下:“谁说若不是你,青柠的命运就会好一些?那你看一看,若你没有做香行人,也没有去花月阁采购会,青柠被别的香行人顺利的采买进了倚香楼,那么她又会怎样……” 谢晟眼前一晃,他的身躯就站立在了熙熙攘攘的丽水城主街上。 此时华灯初上,丽水河畔的画舫和花楼灯火通明,街巷上人来人往,飘散着浓烈脂粉气的空气里充斥着年轻女子娇媚粘腻的揽客声:“各位爷,来玩啊,进来啊……” 第182章 看一场戏 谢晟惊讶的发现自己站立的地方正是丽水城沿着水路建立的那条花楼街,但是却不似现在的丽水城,更像是一个类似于丽水城的模拟空间。 “劳驾让一让。” 一声礼貌的悦耳女声传来,谢晟下意识的想让开,却发现那声音是对他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说的,那年轻男子刚好挡住了那个年轻的花娘的去路。 那个花娘着一袭艳丽的玫红色的轻纱,巴掌大的小脸上画着略显夸张的浓妆,看向年轻男子的神情很是不耐。 “云雀,你听我说,我过几日就回家禀明母亲,然后就回来替你赎身。”男子一把拉住那个玫红色衣服的花娘,不让她走。 “孙六,你这话还是等回去见了你家老母后再说吧。”云雀很不耐烦的甩开孙六的手。 孙六没有放开,急切的说:“云雀,你尽管放心,我说了要赎你回去做正头娘子就一定说话算话,不过,我的银钱都花在了倚香楼,你可不可以借我点盘缠,等我回去后……” 云雀打断孙六:“哟,瞧瞧,我听到了什么?”云雀捂着嘴娇笑道:“这年头,还有嫖、客跟女支女借银子这一说!”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孙六表情愕然,云雀在他面前从未露出过这样的一面,以往她总是红着眼眶跟他说自己对他的浓情蜜意和不得已,以至于他为了不让云雀被迫接、客,便花银钱包下她,不知不觉间就把家铺子里交给他去楚州采买茶叶的银钱都花在了倚香楼为云雀充场子用了。 “我为何不能这样说你?瞧你现在的一副穷酸样,还想帮我赎身?你配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云雀挣脱了孙六的手,向后退了几步,还拿出帕子嫌弃的掩住了口鼻,仿佛孙六身上有熏人的恶臭味似的。 “你,难道你是在骗我?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在骗我?”孙六眼睛通红,不可置信的盯着云雀。 “哟,你孙家好歹也是商贾人家,怎么还能相信那床笫之间的誓言?那些话我每天都要和不同的男人说上好几遍,若是人人都来找我让我兑现,那我还不得天天嫁人啊?” 围观的众人听到云雀这样说,便哄得一声笑起来,也有人顺着云雀这话说起荤话:“云雀姑娘,你不用天天嫁人也可以天天做新娘。” 有人附和着笑说道:“对,还不用拜堂就直接天天洞房。” 谢晟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安排看这样的一场戏,也不知道公孙白让他看这些是有何用意。 孙六眼中渐渐布满了红血色,眼底的阴翳越来越浓,云雀的话让他渐渐清醒过来。 孙六来自云城,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他是家中嫡子,排行第六。他今年刚十七岁,家中已经为他定下一门亲事,但还没娶过门。原本这次楚州之行,家里是想让他历练历练,等回到云城会拨给他一个铺子让他管上个一年半载,就为他娶定下的姑娘过门。可是,他在丽水城周转的时候,被同行的管事带着进了倚香楼开开眼,原本他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来喝花酒,可是没想到被云雀给开了荤。 那云雀是个中好手,早就看出这个青涩的小东家是个雏儿,她便使出浑身解数把孙六迷得神魂颠倒。面对云雀的魅惑,孙六在酒精的刺激下便把持不住,硬是在吃酒的厢房屏风后面就和云雀滚到了一起。 云雀为了拴住孙六,又花样百出的调教孙六品尝各种滋味,硬是让孙六在欲仙欲死中失去理智为她一掷千金。 那云雀虽不是花月阁调教出来的姑娘,却也是自幼就被倚香楼采买回来从雏女支调教出来的,自然是拿出了十几年的经验好生招待了孙六,硬是让孙六为她流连忘返。哪怕随行的管事催促,孙六也强行在丽水城盘桓了半个月。不出所料,孙六采买茶叶的银钱也被云雀给掏了个空。 第183章 触碰不到 孙六想到这些,不觉悲从中来,悔恨交加。他抬眼看向云雀,口中发出渗人的笑声。 云雀见状也吓了一跳,这少年郎的一片痴情被她辜负,难不成这个人还真能因爱生恨? 云雀也不是良善之辈,能做倚香楼当红姑娘之一的人都不是善茬儿!而且倚香楼也允许这些有手段掏空嫖、客银钱的姑娘“养”一些打手来防身,为的就是防着孙六这种因爱生恨的事情发生。 云雀挥挥手,便有两个精壮的男人走了出来。这两个男人脚步轻盈,太阳穴微鼓,一看就是练家子。 站在人群里的谢晟心想坏了,这个孙六今日恐怕要吃亏。 “两位哥哥,有人欺负奴家,你们可要为奴家做主哦。”娇红娇媚的声音呼唤着这两个打手,柔软的小手还分别在这两名打手的腰里轻捏了一把。 这两名打手立马神情就不一样了,看向云雀的眼神中充满了情欲。其中一个矮个子打手顺手拉住了云雀柔软的小手,另一只手顺着她白皙的手腕往上摩挲了几下,眼中的欲望毫不掩饰。 云雀啪的一下打掉了这名打手的粗糙大掌,佯装生气的骂道:“讨厌!瞧把你饿的!” “那可不是饿的!哥哥饿了好久了。”那打手也不生气,猥琐的目光顺着云雀开得很低的领口往下望过去,云雀个头娇小,从那个打手的角度,云雀胸前的风景被他一览无遗。 云雀也不生气,媚笑道:“好哥哥,先帮奴家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吧。” “好说好说,云雀姑娘,这个月的护养费你什么时候给哥哥们交一下啊?” 云雀眼中浮现一闪而过的厌恶,随即便掩饰掉:“哼,你们两个死东西,就知道折腾奴家,今晚后半夜你们进我房间吧,记住是后半夜,前半夜我还要接客。”想了想又说:“后半夜的时候你们两个一起进来吧,我没有多余时间。” 倚香楼的姑娘“养”打手大部分是不付银子的,他们之间很多都是用皮肉来交易。当然如果姑娘们愿意付银钱也是可以的,对于打手们来说,两种好处都可以收,生冷不忌。 两名打手一听,便淫笑了一声,又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说:“我说刘大,今晚你可得让我先来,上次就是你先来的。” 那个被称为刘大的男人挑了挑一对吊梢眼斜睨了矮个子一眼说:“让你后来又怎地,我先帮你润润,你用起来不也省点力气?” 两人旁若无人的讨论与云雀的床笫之事让围观的众人瞪大了眼睛,如此露骨的虎狼之词真的是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那孙六见自己之前挥霍了无数家财捧在心尖尖上的女人居然是如此的浪荡,他被羞辱的心情到达了顶点。 “啊——我杀了你——”孙六发疯的扑向云雀。 那两个打手像拎小鸡仔儿似的一把就薅住了孙六的衣领。其中一个一拳打在了孙六的肚子上。孙六吃痛,身体像虾米一样的蜷缩起来。 两名打手并没有就此放过孙六,他们对着蜷缩在地上的孙六拳打脚踢。 谢晟心说,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他知道倚香楼暗地里是城主府的产业,但是倚香楼的生意都是父亲谢衡和嫡母季氏在打理,他从不知倚香楼这样的销金窟居然会如此的草菅人命! 谢晟再不能忍,便打算站出来制止。 “住手!”一声娇喝声传来。 谢晟循声望去,居然有人先自己一步制止了这场单方面的施暴。 只见一名身着浅蓝色绣银色云纹的姑娘在侍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谢晟见了这姑娘的脸,瞳孔微缩,是她!居然是她! 云雀见到来人,先是不屑的呲笑了一声,随即又装模做样的走过去,佯装亲热的寒暄:“哟,这不是咱们倚香楼新来的头牌青柠姑娘吗?” “青柠,真的是青柠,她没有死……是青柠……”谢晟嘴里呢喃道,人便往前冲出来几步,站到了人群的最前面,满眼深情的看着青柠。 青柠看向谢晟,眼中划过一抹怜惜,青柠往谢晟这边走了几步,轻声问道:“这位公子,你可还好吗?” 青柠弯腰查看躺在地上的孙六,蹙眉道:“这位公子,你受伤了,要不要我让婢女帮你去找大夫?” 谢晟惊愕的看着站在他眼前的青柠,青柠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关心着躺在谢晟脚前的那个孙六。 “柠儿,柠儿,你怎么不理我?是生我的气了吗?”谢晟哆嗦着伸出手去触碰青柠的脸颊,谁知他的手居然从青柠的脸颊上穿了过去。 他触碰不到青柠! 第184章 争生意 谢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穿透了青柠的身体。突然惊觉,原来,这终究只是公孙白为了了却他的执念而为他设的一个幻境,在这里,他只是一个看客,只能做一个看客! 青柠身后的婢女听到青柠的吩咐,便欲上前查探孙六,孙六嫌恶的打开了那婢女的手:“闪开!别用你们那肮脏的手碰本公子!都说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本公子算是见识到了!你们倚香楼这些肮脏的女支女骗光了本公子的钱,现在又想演一场戏来换取名声吗?” 青柠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一旁的云雀呲笑道:“听到了吗,青柠姑娘,人家不领情,咱们啊,就是个肮脏的女支女,既入了这一行就不要一天到晚摆什么清高,标榜清倌人,笑话,咱这楼子里哪有什么真正的清倌人,只不过一种是明着卖,一种是暗着卖罢了。” 云雀对青柠的敌意是源于一次“争生意”。 在青柠来倚香楼之前,倚香楼的头牌姑娘是荣摘丽水城花魁之名的红鸾姑娘。但是云雀也是属于倚香楼当红姑娘行列的,而且她也曾参与过花魁大选,仅仅以三票之差输给了红鸾而屈居第二。 丽水城的花魁大比每次要从全城青楼参选的姑娘中选出十名姑娘,头名授予花魁称号,其他的九名则不再分名次,都作为当红姑娘对待。这也是为了让全城的青楼都能平分殊荣,好平衡收益。 云雀输给红鸾,看起来只是相差了三票,但是因着丽水城这大比的规则,第二名和第十名已经无什么差别了。这也是云雀耿耿于怀之处! 要知道,花魁出去参加一次宴会表演的出台费和当红姑娘的出台费可谓是千差万别。 在倚香楼,普通姑娘很少能赚到宴会表演的出台费,她们在楼里接一个客人明码标价也就是五两银子起步,然后按照姑娘的年龄啊、长相啊、才艺啊、技能啊、客人缘啊等往上不等的加价。 倚香楼一般只有当红姑娘才会有机会接到富贾贵人的宴会表演邀请,而且当红姑娘在楼里接、客银钱是从五十两银子起,出台费则是一百两银子起。 红鸾依仗着花魁的身份,手里应邀参加宴会表演的帖子可以从年头排到年尾,不仅出台费是一千两银子起步,就连在楼里接、客,红鸾的身价也是五百两银子起步,而且倚香楼还专门给予了红鸾挑选客人的权利。 云雀经常愤恨的想,自己到底哪一点输给红鸾了?若不是那三票之差,只怕自己早就能赚得比红鸾要多多了。红鸾这个贱人,既然不会好好利用花魁娘子的身份赚银子,还不如把这个殊荣让给自己! 红鸾的客人每次都是一掷千金,只单独被她邀请进房间听她一次曲子,得到的打赏钱就远远高于楼里的明码标价。 云雀不止一次的愤恨的想,做女支女的还挑选什么客人?要知道红鸾接一次客赚的银子数量,她得辛苦干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赚到!她要是红鸾,她一定天天接、客,哦不,要一天接好几次客! 而且,倚香楼在楼里养了一些打手,并默许楼里的姑娘们再私自掏一份银子给一些打手在自己出门的时候随身保护。大部分姑娘选择支付“护养费”的方式都是用身子肉、偿,只有红鸾会直接支付银子。 更可气的是,云雀还听到过那些打手们私下里在一起聊哪个姐儿睡得带劲儿。尽管得了她们的身子,那些打手们还不知足,在那些打手们心里,最高的愿望居然是能与红鸾一亲芳泽!真是贱人贱一窝! 红鸾那个蹄子,真真是当女表子还要立牌坊,居然标榜什么清倌人,无论是在楼里接、客,还是出台为宴会助兴,都打着“卖艺不卖、身”的幌子。 可是云雀却知道,红鸾早就背着人把身子给了一个神秘的客人。而且老鸨月娘还为红鸾打掩护。哼,在云雀看来,还不是为了维护红鸾清倌人的人设好多赚银子。 原本以为,红鸾已经够让她嫉恨的了,谁知道红鸾刚当上花魁不到两年,楼里就来了一个新的姑娘叫青柠。 这个青柠,长相温婉,人淡如菊,按道理这样的姑娘在楼里应该没有长相明媚的浓颜系姑娘吃香才对,可就是这个淡颜系长相毫无攻击性的青柠姑娘,凭着一副我见犹怜的弱柳扶风,激起了很多男人的保护欲,势头居然逐渐盖过了身为花魁的红鸾姑娘。 第185章 她凭什么 更让云雀生气的是,她有一个熟客,是来自江南的大商人姓朱,出手阔绰,只要能让他高兴,一掷千金都不在话下。 那日,朱爷做生意路过丽水城,照例到倚香楼歇脚。云雀的婢女小琴得到消息后便早早的通知了云雀,云雀特意打发了来找她的其他客人,梳妆打扮一番后就坐在自己房间内翘首以待朱爷的到来。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这位朱老爷露面,云雀便打发了小琴去查探。 小琴回来后气鼓鼓的告诉云雀,那个朱爷早就来倚香楼了,只不过听说倚香楼新来了位擅长制香和点茶的青柠姑娘,便点了青柠姑娘陪他。 云雀哪能甘愿吃这样的亏,别的客人倒也罢了,这个朱爷可是差不多半年才会路过丽水城一次,哪次不是点她云雀作陪,更重要的是,这个朱爷出手大方,接待他一次能抵得上云雀累死累活的服侍别的臭男人半个月! 云雀便仗着朱爷对她以往的情谊,端着一盘糕点去往青柠的房间。 青柠的房间在倚香楼的后院,倚香楼后院有两座单独的小楼,一座拨给了花魁红鸾姑娘,另一座便给了青柠。 青柠住进这座小楼的时候,倚香楼的姑娘们还暗地里猜测,这个青柠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一来就能跟红鸾姑娘相提并论。不过姑娘们都是背地里议论,没有人敢明面上招惹住进后院小楼里的姑娘。 这两座小楼在倚香楼平时都是空着的,只有历届花魁才能住进去。 丽水城的花魁评比是两年一届。倚香楼上一次获得丽水城花魁还是在六年前。那时候为倚香楼摘得丽水城花魁殊荣的是一名叫嬛娘的姑娘,那位姑娘擅舞也擅歌,凭借边舞边唱获得了那一届的花魁。此后六年,倚香楼再未有姑娘获得过花魁。 其实并不是倚香楼在这六年里没有姑娘有花魁的资质,倚香楼每四年就会从花月阁进一个优质姑娘,嬛娘是,青柠也是,在她们中间还有一名叫莺歌的姑娘也是出自花月阁。 倚香楼的老人都知道,在红鸾姑娘摘得花魁殊荣之前,倚香楼曾经有个叫莺歌的姑娘是倚香楼最有声望获得丽水城花魁的人了。可是莺歌姑娘还来不及参加花魁评选就不知道得罪了谁,突然在一天晚上被掳,然后她的尸体就出现在了丽水河里的一座空无一人的画舫上。 嬛娘在夺得花魁桂冠的时候也曾入住过后院小楼,只是这嬛娘红颜薄命,在倚香楼也就活了不到四年就病逝了。从嬛娘病逝后,这小楼就空着。再加上在红鸾姑娘之前,倚香楼已经差不多六年没摘得过花魁的桂冠了。所以这两座小楼也就空了多年。 这下倒好,从红鸾摘得丽水城花魁的桂冠住进这小楼后不到两年,另一边的小楼居然也住进了人。 云雀带着婢女小琴端着糕点走到青柠住的那座小楼底下的木质楼梯时,在夜风的吹拂下突然有了一瞬的清醒。她望着这因年代久远而露出原木古朴色的木质楼梯,有些心生惧意。 青柠住的这座小楼就是当年嬛娘住过的。听说嬛娘最后的日子病得都吐血了,月娘那时候也是刚刚接管倚香楼没几年,她为了不让嬛娘传染别的姑娘,便让人封锁了这座小楼。嬛娘最后是硬生生的病死在了这座楼里,听说死了三天才有人察觉,发现的时候那尸身都有些发臭了。 而青柠现在住的房间,就是当年嬛娘住的主屋! 云雀正犹豫着,就听到二楼的卧房里传来朱爷爽朗的笑声:“青柠姑娘真是个妙人儿!这制香和点茶果然就如品人一般,香料添加的比例,和茶水的火候,都能制出不同的香和茶来,朱某能得以和青柠姑娘一叙,真乃三生有幸!” 云雀听到朱爷这些儒雅若翩翩君子的言语,心头恼怒,男人还真是有好几面! 云雀不明白为何这朱爷每回见她想的都是裤裆里那档子事,若不是亲耳听闻,她都不敢相信,那个在她面前急色的朱爷居然还有如此端方大气的一面! 青柠,她凭什么! 第186章 梁子结下了 云雀被朱爷对青柠的礼遇刺激到了,便顾不上其他,一拎裙摆就拾级而上。小琴见状连忙端着糕点跟上。 刚上楼梯,云雀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着的沁人心脾的淡香,这香气让人闻了能纾解心头的郁结,就连云雀恼怒青柠抢了她熟客的强烈怒火也在闻了这种香气后平复了许多。 青柠的房门没有关,云雀站在走廊上能隐隐看清里面的情景。只见青柠正坐在一些茶具旁边碾茶,青柠的婢女双儿在一旁守着烧水的炉子。朱爷则坐在茶桌后面一脸惬意的品茗。 云雀在房门口待了片刻,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掉头走开,可是她被青柠的婢女双儿看见了。 双儿见到云雀立在门口明显一怔,但是旋即回过神来,她走到青柠身边小声的耳语,青柠便往门口瞟了一眼。 “云雀姑娘来了,快进来啊。”青柠起身,面上挂着温婉的笑容。 朱爷听到云雀的名字,手上一顿,但还是状作无事的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既然青柠唤了她的名字,云雀就不能掉头悄悄的走开了。云雀深吸一口气,脸上立马挂上甜腻的笑容走了进来:“青柠姑娘,我也不是故意来打扰你,实在是听说朱爷来了,想着朱爷习惯了我的服侍,怕青柠姑娘不熟悉朱爷的口味,所以冒昧的送来些朱爷平素吃惯了的糕点。” 云雀从小琴手上接过糕点盘子,扭着水蛇腰就走到了朱爷的身畔,她仗着与朱爷以往的相互身体熟识,便泰然自若的坐到了朱爷的身畔,素手捡起一块糕点递到朱爷嘴边:“朱爷,您尝尝这糕点,和您上次来的时候可还是一个味儿?” 云雀的上半身都快趴到朱爷怀里了,丰盈的胸、脯擦在朱爷的手臂上,借着送糕点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朱爷的手臂。 云雀在和朱爷说话的时候,红唇是凑到了朱爷的脸颊边的,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味顺着朱爷的鼻子钻了进来,其中还混杂了云雀送到朱爷嘴巴的甜腻的糕点香味。 许是闻过了青柠制的上品香,其他香气在比较下就显得廉价刺鼻了,青柠身上的和糕点的这两种香味混杂在一起,熏得朱爷差点吐出来了。 朱爷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了云雀,转过身便干呕了一声。 双儿是个机灵的婢女,见状,忙续上一杯茶端给朱爷:“朱爷,你是不是不舒服,先喝口茶水压一压。” 朱爷接过茶喝了一口后,那股被劣质香气熏得快要吐了的恶心感才压制下去。 云雀见朱爷毫不给她留面子的推开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是想到朱爷的出手阔绰,她又不敢真的发火。 “爷——”云雀扭着身子,佯装生气的撒娇道:“爷您这是干什么啊?为何要推开奴,奴刚刚差点摔着呢——” 随着尾音的拖长音,云雀的身体扭动幅度更大,胸前的浑圆也跟着颤了几下。 要是以往,朱爷见到此等明晃晃的勾引,早就把持不住的拉着云雀滚到红绡暖帐中了,可是朱爷此时的反应却是往旁边挪了几步,好离云雀远一些。 此举在云雀看来,好似朱爷是为了讨好青柠,故意在青柠面前跟她拉开距离。哼,都是女支女,谁又比谁高贵!凭什么! 云雀是真恼了,便想挑拨几句让青柠吃味:“朱爷您也真是的,这才半年不见您就忘了奴了,上次您离开的时候可是说的好好的,再来丽水城您要给奴带一盒东珠来攒珠花,您……” 云雀的话顿住了,她看到青柠的茶几上随意的摆放着一个打开盖子的紫檀木盒子,里面装的赫然是满满一盒成色不错的东珠。 朱爷也顺着云雀的目光看到了那盒东珠,他有些尴尬。这盒东珠的确是他特意带来准备送给云雀的,却在见识了青柠的制香手艺和点茶的手艺之后,忍不住拿出来送给了青柠。 青柠见两人如此,也明白了今日的这位金主原来是云雀姑娘的熟客。她初来乍到,本不想与其他姐妹扯上恩怨,但是今日这情形,只怕她现在把这盒东珠都送给云雀,她和云雀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第187章 新节目 青柠叹口气,她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便想补救一二。 花月阁的规矩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姑娘们之间不可起内讧,但是那也只是限于在学艺期间。一旦她们被采买成功进了楼子,楼里的姑娘为了争夺客源,可是什么手段都会使的。青柠虽不屑于如此,但她并不蠢。她不想刚来到倚香楼就树敌。 “朱爷,”青柠柔声说道:“咱们光是喝茶也显得有些寡淡,咱们楼里要说琴艺,云雀姑娘可谓一绝,不如,奴去焚一炉新香,请云雀姑娘为朱爷奏上一曲可好?” 朱爷明白了青柠的苦心,青柠此举也正好为朱爷平衡了他在青柠和云雀之间的交流。便略带歉意的看了她一眼,道:“也好。” 倚香楼的规矩是当红姑娘一次只能点一个。云雀和青柠都是当红姑娘,朱爷本不可同时获得两位姑娘的服侍,显然青柠是把朱爷这次的钟算在她的陪客时间内了,也就是说青柠要从她这次的进项里私自分给云雀一部分酬劳。 朱爷心里有些恼怒云雀过于着急了,其实他原本打算跟青柠聊一会儿就去寻云雀。毕竟青柠是清倌人,他来丽水城可是要消消火的。这次他要在丽水城盘桓三日,这三日他都是打算与青柠聊一聊茶艺和香道,然后晚些时候就宿在云雀房里。 云雀自然不知道朱爷的打算,她只当这是青柠在可怜她,便更加嫉恨青柠。 云雀再怎么样也是参加过花魁大选的,而且是差一点就当选为花魁的人,而青柠,初来乍到就得老鸨月娘如此看重,还抢了她的熟客,真是欺人太甚! 云雀在心里暗下决定,定要给青柠使绊子,让她知道抢自己生意的后果! 丽水城大街上。 云雀冷眼看着对孙六滥施好心的青柠,讽刺的扯了扯嘴角,这个女人比红鸾这个贱人还会装,总有一天她要撕破她那一副假模假式的伪装。她云雀从不相信,女支女能有什么真情,既然掉到烂泥沟里了,就别想着做那白月光! “这位公子,你们适才的对话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你家既然是做茶生意的,而我又痴迷茶道,就当是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吧,这些银钱你且拿着做盘缠,回去后跟家里人认个错,若是能再得到家人信任的机会就好好做生意,这丽水城,公子以后还是莫要再来了。”青柠不理会云雀的讽刺,吩咐婢女双儿拿出了一个荷包递给孙六。 云雀见青柠无视自己,心里更加气恼。哼,神气什么!很快,你就神气不起来了! 青柠也不等孙六的答复,便带着婢女转身就走了。 “青柠姑娘!”孙六手里抓着青柠给他的荷包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青柠的背影喊道。 青柠并未回身,只是停下了脚步。 “青柠姑娘,你对小生的恩情,小生定然铭记于心,等来日,小生定会偿还姑娘今日的恩情。”孙六对青柠的背影深深一揖拜了下去。 青柠转身,眼角柔和的笑道:“区区小事无足挂齿,公子好生返乡,望一路走好。” 直到青柠走远了,孙六还对着青柠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云雀见状翻了个白眼:“我们走!”便带着婢女和那两个打手扬长而去。 谢晟赶紧追上了青柠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跟在青柠的背后。 青柠带着双儿在街上随便逛了逛,买了一些制香的原材料便回去了。 见青柠挑选香料,谢晟的眼眶湿了,当年他们住在歙州花莲镇的时候,青柠就经常和他一起去选制香的材料。有时候,他还会陪着青柠去花田里采买鲜花回来制作香膏拿去铺子里寄卖。 往日种种都化作过眼云烟,再也抓不住了…… 此时是午后,花楼里还没有开始营业,青柠带着双儿从后院的角门进了倚香楼,谢晟在她们关门的时候一闪身跟了进去。 “双儿,你刚刚有没有感觉到有一阵风从我们面前吹了过去?”青柠问道。 双儿疑惑的摇了摇头:“没有啊,姑娘。” “哟,这不是青柠姑娘吗?又去采买制香的材料了?” 对面的小楼上,着一身大红色洒金长裙的红鸾斜倚着二楼的栏杆,俏脸从香肩处微侧着看向青柠,那姿势别有一番风味。 红鸾是舞姬,她身量修长,举手投足间尽显轻盈迤逦。 “红鸾姑娘。”青柠跟她打了个招呼便径自回了自己的小楼。 红鸾盯着青柠的背影,杏眼微眯,若有所思。 “去,给合王递个信儿,就说,我编排了一出新节目请他赏玩。” 红鸾的婢女应声退下。 红鸾遥望着对面小楼青柠的房间,素手轻抚肩头上新绘制的一朵牡丹,那朵娇艳的彩绘下掩盖的是被牙齿啃咬过的伤痕。 红鸾一边摸着伤口一边自言自语道:“云雀的主意还真是可行,我的舞,配上青柠姑娘的制香和点茶,定能得合王殿下青眼……” 第188章 对一下节目 青柠还不知道,她已经成了别人的猎物。 青柠回到房间后不久就收到了一张宴会表演的帖子。这张帖子还是老鸨月娘亲自送来的。 月娘年约四十左右,尽管人至中年,却不显老态。月娘是江南人士,体态娇小,皮肤白皙,身段婀娜,且并不像其他花楼的老鸨那样浓妆艳抹,月娘的妆容浓淡合宜,且衣品不俗,这使得她乍一眼看上去居然有点像小富之家的大娘子。 月娘顶着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扭着依旧纤细的腰肢,扶着婢女的手踏上楼梯,人还没到二楼就先扬起和煦的笑容。 “青柠啊,妈妈给你报喜来啦。” 谢晟正立在青柠的身侧看着青柠梳妆,听到月娘的声音便循声望过去。以往他在城主府的时候,经常会看见月娘来城主府里跟季氏报账,但是他从未与月娘打过交道,唯一的一次直接接触就是月娘跟他交待做香行人去花月阁采购会要注意的细则。 双儿把月娘引进屋,月娘笑吟吟的看着青柠,她只知道花月阁送来的姑娘皆是上品,却没想到青柠在还没参加花魁大比的时候就有了如此造化。 “妈妈安好。”青柠上前福了一礼。 “哎,好,好。”月娘上下打量着青柠,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妈妈要喝茶吗?”青柠柔声问道。 “好,那就来一杯吧。” 青柠的点茶技术自是名不虚传的,月娘在楼里上上下下忙活了半天,自是愿意到青柠这里讨上一杯上好的香茗的。 趁着青柠碾茶的功夫,月娘给她说了合王别院下了帖子让她和红鸾一起去宴会表演的事情。 “青柠啊,妈妈告诉你啊,这个贵客你可得伺候好了,你要是能得他青眼,以后妈妈可就要靠你享福了哦。” 月娘并没有告诉青柠她要去见的人是合王,因为合王来丽水城的事情是秘密,且合王能不能看得上青柠还两说,月娘自是不敢提前在青柠这里泄露了合王行踪。 月娘在青柠这里喝了半壶茶水后便起身去忙了。青柠恭顺的送走月娘,立在二楼廊下遥望着对面小楼红鸾的房间,峨眉紧锁。 这个宴会是红鸾引荐的,那就是说,今晚她要去见的人是红鸾的熟客。可是正常情况下楼里姑娘的熟客都是要紧紧捂着的,生怕被别人给挖了去,她与云雀的梁子不就是因为云雀怨恨她抢了她的熟客朱爷吗? 青柠正不解,只见对面小楼的正屋房门打开了。 红鸾步履轻盈的走了出来,在她身后的婢女手中则捧着一个托盘,遥遥看过去像是一套衣服。 “青柠姑娘安好。”红鸾倚着栏杆娇俏的对着青柠福了福身,大声招呼着。 “红鸾姑娘安好。”青柠给红鸾回了一礼。 “青柠姑娘,刚刚我收到帖子,说是要请你我二人共同去宴会表演,这不巧了,咱们今晚上要去的那个园子的主人正是我的熟客,便想着提前跟姑娘对一下节目可好?” “如此甚好。” 青柠心里正在琢磨着要不要请红鸾姑娘跟她说一说今晚宴会的事情,谁知红鸾就主动来寻她,她自是乐意的。 红鸾带着婢女去了青柠的小楼,进房间的时候,红鸾不经意的说了一句:“青柠姑娘这段时日住的可还习惯?” 青柠怔了一下,淡淡的道:“挺好的,妈妈和楼里的姑娘们都很和善。” 青柠自然是知道红鸾话里所指,这座小楼的上一个主人嬛娘也是从花月阁里出来的,虽说嬛娘进楼子的时候,青柠年龄还小,在花月阁里也将将学习到择一门技术将其精湛,但是既然她是要进倚香楼的,那么在出花月阁之前,自会有专人将花月阁之前送到倚香楼的姑娘的事情说与青柠。 青柠知道,在她之前,花月阁一共送过两名姑娘到倚香楼,第一位就是嬛娘,嬛娘进了倚香楼不到四年就病死了,所以倚香楼又从花月阁采购了一名叫莺歌的姑娘。 那莺歌之所以没有住进这座小楼,据说就是因为那时候红鸾刚去了不久,莺歌怕晦气,不愿意入住。 关于莺歌这个人,青柠是知道的。莺歌比青柠大三岁左右,她们不是一届的玉女,就连上大课,青柠和莺歌也不大有机会出现在一个课堂上。青柠之所以知道莺歌,还是因为莺歌做了一件在花月阁比较出格的事情。 第189章 莺歌往事 花月阁把正在培养的姑娘们都称为玉女,小倌们称为玉郎。所以,在培养的阶段称之为“雕琢璞玉”,那么进入采购阶段就是让全国的上等花楼来采购会上“采玉”。 青柠知道莺歌,是因为有一次“观摩课”,老夫子带来了两名助教,其中一个是一名约莫十四五岁的长相明媚的姑娘,另一个则是一名约莫十四五岁的长相俊秀阴柔的小郎君。 那次的观摩课,那个老夫子破天荒的没有亲自上手,而是站在一旁一边讲解,一边让这对年轻的小郎君和小姑娘“点到为止”的展示。 这对于花月阁来说,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要知道,能在这种所谓的“观摩课”上与老色、胚夫子一起做课程展示的姑娘,一般都是被淘汰掉的,比如茉烟。而这堂客上送来的女孩子明显是“上等货色”! 后来,青柠听小姐妹们私下里悄悄议论,这才知道,那个小姑娘名叫莺歌,是她那一届“玉女”中的上等货色。与莺歌一起被罚过来做教学展示的小郎君叫偌依,也是属于“玉郎”中的上等货色。 他们之所以会得此惩罚,是因为这两人不知何时互生情愫,竟然妄图私自互许终身。幸好被发现的早,两人没能成就好事,否则,一旦破身,就不止是这一点惩罚了。 后来,听说那个偌依小郎君被卖到了京城一座私人会馆,而莺歌,则在采购会上被丽水城的倚香楼看中。 巧合的是,莺歌擅长的也是制香和点茶。所以,在莺歌折损之后,花月阁为了补偿倚香楼,便把擅长制香与点茶的青柠给赔偿过来了。 之所以是赔偿过来,其中原因青柠是知道的。无他,就是花月阁为了“杀鸡给猴看”,所以把莺歌殒命的真相告诉了青柠。 莺歌这个姑娘生就是一身反骨,她到了倚香楼之后,还没有放弃想要寻找偌依的下落。为此,莺歌接待的客人中多半都是时常来往于京城和丽水城之间的各色人等。 皇天不负有心人,莺歌苦心经营了半年左右,还真给她寻得了偌依的下落。只不过不是好消息。 偌依进了京城的私人会馆后,因为姿色上乘,便深得那些好男风的权贵青睐,而那个神秘的私人会馆接待的也都是这些不方便透露身份的达官显贵,据说就连皇室中人都会有偶尔出入那个会馆的。 花月阁出品向来是精品,更何况,偌依还是他们那一届“玉郎”中的上品,又得花月阁多年调教,偌依在这座私人会馆中便最受欢迎。 有很多达官显贵为了品尝偌依,便早早的派出家奴去“排号”。偌依便每日不停歇的接、客,有时候遇到口味怪癖的客人,他还要同时应付好几个客人。于是不到半年,偌依就被折磨死了。 听说偌依临死前的那段日子很是遭罪,身上的皮肉都烂了,终日脓血流个不停,那个会馆为了省衣料,就让偌依裹着毯子,以免弄污了干净的衣物。 莺歌听闻此事,心中恨极了,便用自己这半年多得到的首饰和打赏钱买了杀手去刺杀京城那个私人会馆的老板。 可是凭莺歌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查得到那会馆老板的信息?于是莺歌便让杀手去杀了曾经蹂躏过偌依的人。 若是莺歌自此收手,那么花月阁也不会对她怎样。花月阁的原则是只要姑娘们不背叛自己出来的地方,其他一切都可以有弹性。 但是莺歌找不到那会馆老板,便迁怒于花月阁。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由女支女们建立起来的地下组织叫“救风尘”,她便悄悄的加入了。莺歌想通过“救风尘”组织颠覆了花月阁。可惜这一切只是蚍蜉撼树。 于是,莺歌被花月阁给秘密处置了。 彼时,就在丽水城两年一度的花魁大选前一个月的一天晚上,莺歌被悄无声息的掳走,然后她的尸体就出现在了丽水河里的一座空无一人的画舫上。 青柠在离开花月阁之前在花月阁的刑罚室内“学习”了莺歌的这段故事,还被安排参观了花月阁刑罚室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刑具。 青柠知道,莺歌的事情定然不会在花月阁以外透露半点真实信息,那么,此时红鸾跟她说的“这段时日住的可还习惯”指的应该是嬛娘在这个房间病得吐血身亡的事情了。 第190章 茶仙的故事 青柠将冲好的茶递到红鸾手边:“有点烫,红鸾姑娘当心着喝。” 红鸾端起茶杯,以衣袖轻轻遮掩,优雅的轻啜了一口茶,眼睛一亮:“青柠姑娘煮的这茶可真是香醇,今晚姑娘的茶艺表演定会是宴会中的一绝。” 红鸾其实不是很懂品茶,她只是觉得这茶确实很好喝,至于怎么个好喝,她倒是说不出具体来。 青柠笑了笑,对于她茶艺的恭维话她没少听,久了听起来也就稀疏平常了。 “红鸾姑娘舞艺超凡,莫说倚香楼了,就是在丽水城,姑娘的舞也是属头一份!红鸾姑娘去参加宴会表演自是应当,青柠自知即使去了也只是与红鸾姑娘助兴而已。” 在大宋,贵人们宴请的时候歌舞乐器自是不可或缺,但是茶艺表演也是喜爱风雅的达官贵人们在宴会上青睐的项目。 “青柠姑娘过谦了。敢问姑娘可会画茶百戏?”(茶百戏是一种通过冲、点和搅拌,在茶汤中显现出文字和图案的一种茶艺,于唐代初现雏形,于宋代发展到鼎盛。) “自是会的。”青柠既然是以制香和点茶着称的清倌人,自然不会在自己擅长的才艺上过于自谦。 红鸾做出惊喜的模样,双手拉住了青柠的手,激动的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今晚的节目不如咱们表演一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姑娘有所不知,我乃是楚州人士,我们村挨着的那座山就是盛产贡品栖梧山云雾茶的茶山。每年春茶和秋茶采摘时节,村里的女人们都会成群结伴的去茶山采摘,挣得一些铜板补贴家用。我们村里的小孩子们在小时候差不多都是听着一个关于茶仙的故事长大的。不如,我们今晚就表演这个茶仙的故事怎么样?” “哦?”听到与茶文化有关,青柠也来了兴致:“红鸾姑娘请讲。” 红鸾微微垂了下眼眸,敛去一些情绪,再次抬头时眼中已是满满的善意的笑容。 立在一旁静静的观察她们的谢晟见此心里咯噔一下,红鸾的这种神情明显是在遮掩谎言!这个女人准没安好心!谢晟大步向前走到青柠和红鸾中间,他拼命的对着青柠喊:“青柠,你不要听她说的话,她准没安好心,她定是在算计你!” 可惜谢晟说的话青柠一句都听不到。 红鸾轻抿一口茶,开口道:“相传在上古时期,人间是没有茶的,后来有一个从天界下凡来人间游历的神仙到了栖梧山地界,出于好奇便想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于是这名神仙装作是逃荒而来的外乡人敲开了村口一户农家的院门。许久之后,院门才被打开,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已然擦黑了。来开门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农家少女,那少女见院门外立着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便愣住了。神仙向少女表达了想借宿一晚的请求,那少女见太色已晚,担心山上有野兽趁着夜色摸下山来伤了这名男子的性命,便犹犹豫豫的把神仙让进了院子。” 青柠给红鸾续了一杯茶:“后来呢?” 青柠煮的茶显然很合红鸾的口味,红鸾忍不住又喝了半杯才接着说道:“这个神仙进了院子,这才知道姑娘犹豫的原因。这个姑娘名叫秋娘,她父兄早逝,家里只有一个失明的老母亲与她相依为命。两人平日里就靠着山坡上的几亩薄田为生。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秋娘学会了父亲打猎的本领,经常进山猎一些小型猎物拿到镇上换一下盐巴和粮油。她见这个借宿的男子衣衫单薄,面色苍白,便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他在柴房借宿一宿。红鸾姑娘,你猜,他们后来发生了什么故事?” “我猜,这个神仙应该和这个叫秋娘的姑娘相爱了。” “青柠姑娘果然聪慧!”红鸾微微偏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青柠笑,她这副俏皮中带着一抹娇憨的神态取悦了青柠,心中只觉得红鸾姑娘骨子里居然是如此纯真的性子。 但是青柠不知,红鸾的这副模样可是她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而得来的,这是红鸾的“面具”之一。 青柠刚刚离开花月阁来到倚香楼,且她身份特殊,是被倚香楼看重的“镇店之宝”,自然没有机会见识到太多的明枪暗箭,自是分辨不出红鸾待她的真诚与虚伪。 谢晟见青柠盯着红鸾的目光中逐渐放下戒备心,便更加着急。他一掌打向红鸾:“滚开!我不管你什么目的,不准算计青柠!” 但是,同样,谢晟从红鸾的身体上穿了过去。他根本碰触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与物。 红鸾只觉得身上一寒,脖子上冷飕飕的,就好像有一阵风从她的面前刮过去。红鸾疑惑的看了看关得严实的窗户,不觉想到了死在这个房间里的嬛娘,心中涌上了一丝惧意。 而这一切,青柠却不知。 “呀,这个神仙还真的跟凡人相爱了呀!”青柠见自己猜着了之后的剧情,便不觉兴奋的拍了拍手。 红鸾娇艳的红唇微微扬起,她在勾着青柠顺着她的思维往下猜,又让青柠猜中,这样青柠便会有一种满足的参与感,接下来就更容易被听到的故事打动,进而与之共情。 第191章 与之共情 红鸾微微一笑,接着讲这个故事:“后来,这个神仙便借口自己无处可去,提出帮助秋娘打猎和做农活,来换取秋娘家的柴房栖身。秋娘自是不能轻易答应,毕竟家中只有自己和寡母,没有别的男子,怕贸然收留一个男人会引来非议。这个神仙便用伎俩招来了狼群攻击秋娘家的小院,又使了英雄救美和不幸受伤的苦肉计,取得了秋娘母女的感激和信任,便答应让他借宿在柴房了。之后的故事也就是两人在朝夕相处中互生情愫。” “那他们成亲了吗?”青柠眨巴着又圆又大的眼睛托着下巴问道。她们这样的女人,这一生注定都与情爱无缘,可越是因为不可能得到,内心就更加渴望听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 “他们成亲了,但是……”红鸾用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茶杯的杯沿,故意沉默不语,吊着青柠的胃口。 “但是什么呀?”青柠听上瘾了,见红鸾停住不讲了便有些着急。 红鸾不着痕迹的观察了青柠的反应后,接着说道:“你听我慢慢说。自打这个神仙在秋娘家借宿后,见他们村中的人生活实在是苦,土地贫瘠不说,山里的动物也不是人人都能猎得到,神仙便动了恻隐之心。他悄悄的从天界移植了一株茶树种在了秋娘家的院墙外面,等到秋季的时候,那株茶树已经可以采摘秋茶了。神仙带着秋娘采了茶,又教她制茶,然后还帮她把茶叶卖到了镇子上和县里的大户人家去。后来这茶叶别县太爷喝中了,县太爷又把茶叶作为礼物送给了他的上级,于是,渐渐的就有更多的达官显贵来跟秋娘订购茶叶了。秋娘便在神仙的指导下,带着村民们把她家墙根下的那株茶树移植出来很多棵小茶树,种到了山坡上。到了来年春天,那片山坡上便长满了茶树。于是,这个村子里的村民都在神仙和秋娘的帮助下过上了富足的生活。秋娘和神仙之间的感情也从互生情愫到了心意相通,渐渐的便你侬我侬不舍分离。于是,村长夫人便做主给他们定了亲,选定吉日成婚。” “呀,真好!” “在他们成亲的那一天,这个神仙和凡人女子相爱的事情传到了天界,天帝便派人来抓神仙返回天界受罚。神仙为了让心爱的姑娘不被天帝找到,便施法在茶山布上了浓浓的云雾,好遮盖了天兵天将的眼目,这就是栖梧山云雾茶的由来。” “后来呢?那个神仙被惩罚了吗?”青柠显然不关心栖梧山云雾茶的由来,她被神仙和秋娘的故事深深吸引了。 红鸾心想,被吸引好啊,与之共情了,今晚的表演才会动情。动情了,才能打动合王殿下…… 红鸾微垂眼眸,掩住心中即将得逞的激动,继续讲道:“后来,天帝在盛怒之下便把这名神仙无限期的囚禁了起来,并让他每五百年被雷击一次,让他受尽折磨。秋娘和神仙拜完堂被送入洞房后,在喜房中久久等不到新郎,那时她还不知道,她将永远也等不到她的情郎了。后来,秋娘便每日都去茶林边上等神仙回家,从青葱少女等到了华发老媪,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日,她还弯着腰站在茶林边,用枯瘦的手指撑着一棵茶树,好让自己能站稳一些,好让自己能看远一些……” 红鸾很会讲故事,她的语气也随着剧情的变化渲染情绪。红鸾说完后,便沉默不语。青柠沉浸在悲伤的故事结局中,也久久不语。就连谢晟,听完红鸾讲的这个故事后,想到了自己和青柠的阴阳相隔,也心中难过不已。 良久,青柠艰涩的开口:“红鸾姑娘是想让我把这个故事用茶百戏画出来吗?” 红鸾点点头:“今晚,我们一起讲这个故事可好?我用舞,你用茶。” 青柠与红鸾对视,她的眼中泪光闪现,思绪还兀自沉浸在秋娘和神仙的爱情悲剧中没有出来。 红鸾见青柠如此感性,便也配合着红了眼眶。片刻后,青柠吸了吸鼻子,轻轻点了点头:“好。” 第192章 隐蔽的庄园 红鸾温柔的抚了抚青柠的后背,柔声道:“不若,今晚青柠姑娘扮作秋娘,我来演茶仙可好?” 青柠愣了一下,心中微微感觉红鸾的提议有些怪异,但又不知怪异在何处。 红鸾解释道:“我想的是,神仙多半会腾云驾雾,我会舞蹈的翻转腾挪,演绎这个人物可能会灵动一些。而青柠姑娘生得我见犹怜,演绎秋娘也会更加贴合。” 青柠想了想,也觉得红鸾所言很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 红鸾笑着让婢女把托盘呈上来:“青柠姑娘,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演出服装,你看看可还合适。” 青柠也不扭捏,既然答应了与红鸾共同表演节目,自然愿意两人好好配合。青柠谢过红鸾后,便拿着衣服去屏风后面换了,待得青柠出来,红鸾惊讶的目光中含着几许莫名的激动。她只知青柠生得一副弱柳扶风的好颜色,没想到青柠换上她准备的这套服装后,竟然还有一些柔美的破碎感。 红鸾嘴角含笑,知道自己今晚的计划多半会成功。她在心里默默的说道,青柠,你不要怨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我若不把你推出去,那生不如死的苦海就要自己熬。 谢晟见到青柠的装扮后先是震惊,慢慢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只见青柠着一身淡青色的束腰布衣,交领处露出白色中衣的领口,更加衬得这身淡青色素雅干净。与之相配的发型也是简单的坠马髻,头上没有用簪子和珠花,只在发髻间点缀了几朵小黄花。 青柠这身装扮,正是当年谢晟与她在歙州花莲镇的花田间采摘鲜花时青柠最喜欢的装扮。 “青柠,青柠……”谢晟泪流满面,颤抖着伸出手,妄图拥抱住青柠,虽然明知是徒劳,但是谢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去尝试能触碰到青柠。 谢晟带起的一阵阵风让青柠和红鸾都有了感觉,两人同时看向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再次对视时,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些惊惧。 “无,无端的,怎么会有风刮来刮去?”红鸾声音都颤抖了:“可,可会是那嬛娘作祟?” “不,不会吧,我住进来这些时日,都很安生啊……”青柠也开始害怕了。 谢晟见自己吓着了青柠,便安分的停住脚步,他心碎的看着这个自己再也触碰不到的姑娘,无比的后悔,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后悔什么……是后悔去做香行人?还是后悔把青柠从花月阁偷了出来?亦或是后悔自己在出事后受那个东西的胁迫而回来找她? 红鸾不敢再多呆,看向门外日头正高,便安慰自己这还是大白天,不用担心脏东西。红鸾只叮嘱了青柠今晚表演的注意事项后便带着婢女匆匆走了,下楼时还滑了一下差点崴了脚。 青柠在谢晟的“陪同”下构思了晚上宴会表演时要画的茶百戏的画幅后,便去补眠,好养精蓄锐应对晚上的宴会。 谢晟也上了床在青柠的身边躺下,他伸手“揽住”青柠,把头埋在青柠的颈处,深深的嗅了一口青柠身上的馨香,贪恋着与青柠的陪伴。 青柠大约睡了两个时辰后就起来梳洗打扮,然后与红鸾各自坐上马车去往城外的别院。 谢晟坐进了青柠的马车,坐在青柠的对面静静的看着她。青柠则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在脑海中复盘着已经准备好了的关于茶仙的故事的那一幅幅画面。谢晟贪恋的用目光在青柠的脸上一遍又一遍的勾勒着她的轮廓。 马车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停在了丽水城外一座隐蔽的庄园外面。 谢晟发现这个庄园居然是城主府的产业,而且是他姨娘的陪嫁庄园,谢晟小时候曾与父亲和姨娘张氏一起来这个庄园上避暑。但是,现在这座庄园里住的会是谁呢? 第193章 赴宴 马车在庄园门口被仔细盘查一番后,一行人便被放了进去。 谢晟知道这个庄园面积挺大,如果去景致最好的摇光榭的话,若是从大门口步行就要走上约莫小半个时辰。 马车行驶了大约一刻钟后停了下来,婢女掀开车帘扶着青柠下了马车,谢晟跟着下车后发现,马车果然是停在了摇光榭的外面。 红鸾也从马车里下来了,她今日做了男装打扮,一袭月白色的宽袖服饰掩盖住了红鸾玲珑有致的身材。 红鸾和青柠被引到偏厅去等候,隐约能听到宴厅内的丝竹声。 谢晟寸步不离的跟着青柠。这时红鸾走了过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青柠的装扮后,又命婢女取出口脂来,红鸾亲自帮青柠补了口脂。 “红鸾姑娘,我想着这个秋娘是村姑,还是不要装扮艳丽了吧。” 红鸾笑着说:“别呀,青柠姑娘,我们这可是要表演,自然要仔细装扮自己,再说了,那秋娘也是花一样的年华,唇不点自朱,是以,我为你再补上一些口脂也是合宜的。” 红鸾为青柠补的口脂是正红色的,且用蜂蜜调制过,涂上之后显得青柠的樱唇红润有光泽。 青柠心想,合王最爱的就是这娇艳欲滴的殷红蜜唇了。这青柠又生得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与红鸾的明媚张扬的美恰恰相反,红鸾就是在赌青柠能以另一种口味引得合王的青睐。但愿今晚青柠不要让她失望。 很快,就有婢女来传红鸾和青柠进殿表演。 待得红鸾和青柠进入宴厅时,青柠需要用到的茶具已经安置妥当。原本茶艺表演若是与舞蹈共同编入一个节目,茶具是要摆放在略微偏一些的位置,好把大半的场地留出来供舞者使用。但是此时,青柠的茶具却被摆放在了正中央。 青柠见了此等安排也不由得一愣,恍惚间就听到红鸾跪地行礼:“妾请主子安。” 青柠忙跟着跪下伏地行礼,但不知道如何称呼主位上的这位,只得说:“奴请贵人安。” 青柠听到红鸾在这位贵人面前称“妾”,心里便猜想,红鸾莫不是悄悄的跟了这位?红鸾在倚香楼可是与她一样是做清倌人的。 来不及多想,就听得主位上的贵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红鸾站起身,轻轻的拉了青柠一下,青柠也赶紧恭敬的敛目起身。她们青楼的当红女支女都学过伺候贵人的规矩,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直视贵人的面容。 青柠行至茶桌后面跪坐在蒲团上,手碰到茶桌的一角,这种熟悉的物件让她心里渐渐的宽了些心,同时也找到了属于自己专业领域的自信。 坐在上首的合王则漫不经心的观察着青柠,他也发现这个打扮的清雅淡然的素衣女子,刚刚在行礼时还有些怯懦,可是一接触到茶具,她周身的气度就跟着发生了变化。于是,合王对青柠来了兴致,再看向青柠的眼神便不再是之前的漫不经心了。 谢晟看到合王的眼神心里一紧,他虽然不认识坐在主位上的这个男人,但是同为男人他还是能看懂合王看向青柠的目光代表了什么。 “主子,属下有些事情耽搁来迟了,请主子恕罪。”此时有一个男人一边说着请罪的话一边步入了宴厅。 谢晟见到来人,瞳孔一缩,拳头不由得攥紧了。来者,正是他那个好大哥,谢琰! 谢琰一溜小跑进宴厅后,先向合王躬身行礼,便在合王的左手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谢琰看到宴厅中间的架势,笑道:“哟,这是要表演茶道呢?” “回大公子,今晚奴要与楼里新来的青柠姑娘一起为主子表演一个故事。奴用舞,青柠姑娘则用茶百戏。” “哦?什么故事?”谢琰微笑着看向红鸾,毫不掩饰眼神中对红鸾的垂涎。可惜红鸾是合王殿下的女人,谢琰也只敢想想。不过……谢琰的目光又看向跪坐在茶桌后面一身素衣做农家女打扮的青柠,这个女人也不错嘛!红鸾既然把她带来,自然是要引荐给合王,不过,如果合王看不上,他就大胆向合王求情留下这女子一命,然后自己可以偷摸收了这个女子…… 谢琰知道,但凡出现在合王面前的女子,只要合王殿下不想享用,那么就会为了保密而处死。 红鸾大致的讲述了她和青柠要表演的茶仙的故事内容后,便行至青柠的茶桌后面摆好了舞蹈的准备姿势。青柠回头与红鸾微微点头,然后就听丝竹声响起,红鸾带来的乐师们开始演奏节奏轻快的乐曲。红鸾在表演神仙下凡历练偶遇凡间农家女的故事这一段,而青柠,则先净手焚香,这才开始碾茶。 茶香和着香炉中青柠亲手制作的淡雅清香混合在一起,飘散在宴厅的空中,合王闭目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香气让他神清气爽,心中郁结尽消。于是,再看向青柠的目光就更加柔和了。 合王的目光顺着青柠碾茶的青葱玉指望向她的手臂、肩膀、细长的粉颈,凝脂般的香腮,最后落在了她殷红的香唇上。合王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第194章 是饵 青柠一共用茶百戏的方式作了四幅画来讲述“茶仙的故事”。 第一幅画是茶仙与秋娘的初识,茶仙去往秋娘家借宿;第二幅画是茶仙教秋娘种茶树,两人日渐互生情愫;第三幅画是茶仙与秋娘大婚,天帝派天兵天将来捉拿神仙归天界;第四幅画是神仙被绑在天界的一座山上受雷击刑,秋娘日复一日的站在茶林边的小路上等候茶仙归来。 每画好一幅画,就有婢女用托盘稳稳的托着这碗茶百戏,呈上去给合王和一众宾客们观赏。待得最后一幅茶百戏完成,青柠已经泪流满面,她完全沉浸在了茶仙故事的情节中。 谢晟从头到尾都是跪坐在青柠的身侧看着她完成了这四幅茶百戏,见青柠越发的难过,谢晟忍不住伸出手去为青柠拭泪,却又无奈的反应过来,自己是无法触碰到青柠的。这一刻,谢晟觉得自己和青柠的遭遇像极了茶仙和秋娘。 合王目光幽深的看向青柠,声音暗哑的开口:“赏!” 合王此话一出,红鸾就知道自己成功了!她跪在地上恭敬的给合王行了大礼后,倒退着出了宴厅。 合王的目光没有半分停留在红鸾身上,所以红鸾也就顺利的退出了宴厅。直到靠在了宴厅外面的廊柱上,红鸾才发现自己紧张得后背都汗湿了。她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情,然后就慢慢的扬起了嘴角,不管合王日后是否可以让青柠取代自己,至少今晚的折磨不用她受了。 合王摆了摆手,谢琰和其他宾客便起身告退,青柠这才反应过来红鸾已经退出宴厅了,她吓得赶紧跪下请罪。合王没有开口,只是斜躺着支肘看着她,那目光既漫不经心又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贵,贵人,若没有事,奴就先告退……” “有事。”合王慵懒的打断青柠。 合王没有让她起身,青柠也就跪在地上不敢动。谢晟在一旁既生气又心疼,他徒然的一遍又一遍的冲上去拉青柠起来。谢晟的手从青柠的手臂上一遍又一遍的穿过去。 谢晟情急之下就冲着斜躺在主位上的合王冲过去,虽然如预料之中那样的从合王身上穿过去,但谢晟带起的一阵风也让合王怔愣了一下。 合王坐起身大声吩咐:“关门关窗!” 合王的侍卫和婢女们赶紧低着头把大殿的门窗全部关严,并且全部都退出了宴厅,只留下合王和青柠独处。 摇光榭外面,谢琰追上了脚步匆匆的红鸾:“红鸾姑娘这是去往何处?” 红鸾给谢琰见了个礼,笑着说:“谢大公子安好,既然这里已经不需要奴了,那么奴就先回倚香楼了。” “红鸾姑娘好手段!” 红鸾僵了一下,媚笑道:“谢大公子何出此言?” 谢琰冷笑道:“红鸾姑娘今晚送来的这个青柠看起来是赌对了,只不过,王爷最讨厌算计,他若是日后想起来姑娘此番大费周章的谋划,只是为了摆脱……” 红鸾吓得一下子捂住了谢琰的嘴。纤细白嫩的柔荑带着淡淡的幽香覆上谢琰的嘴唇,谢琰瞬间心神荡漾。 谢琰抓住红鸾的手,顺势在她的手心吻了一下,眼角眉梢浸满情欲的看着红鸾细白的脖子说道:“红鸾姑娘莫怕,天黑路远,恐姑娘路上不安稳,不如,本公子送姑娘回倚香楼如何?” 红鸾知道谢琰目前是合王的心腹,她哪敢推却,谢琰此人与城主谢衡性情大不相同,谢衡为人磊落,但是谢琰性情如同城主夫人季氏,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红鸾还真不敢得罪谢琰,她害怕谢琰去合王面前挑拨。 于是红鸾手指微微的抽动了下,顺着谢琰的下巴抚到他的胸口:“如此,红鸾谢过谢大公子。” 谢琰火急火燎的带着红鸾上了他的马车,待得马车驶出了别院的地界,他就急匆匆的吩咐车夫:“去小爷的庄子。” 马车夫闻言忙调转方向去往离此地约莫十里开外的一个庄子。 而马车内,谢琰早就按耐不住的胡乱扯了扯红鸾的衣衫就扶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第195章 越来越像人了 宴厅内,青柠仍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合王缓步走到青柠的面前,以食指勾起青柠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 青柠不是傻子,她在花月阁培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男女情事的发展。她知道自己今晚必然逃不出眼前这个贵人的手掌心了。 就算再迟钝,青柠也知道自己是着了红鸾的道儿!红鸾显然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女人,不知为何,红鸾居然会处心积虑的让她的客人被自己撬走,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很快,青柠就验证了这一切。 青楼女子能得到一个贵客不易,就像云雀死死的把这朱爷不想让青柠抢走那样,红鸾这是明晃晃的把青柠推出去替自己承宠,这天上掉下来的所谓馅饼定然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当青柠眼角划过泪水的躺在宴厅的中央,承受着肩膀处被啃咬的剧痛时,她就明白了自己就是红鸾推出来接走她的变态客人的饵! 谢晟又一次“旁观”了青柠被蹂躏!只不过,上一次谢琰的施暴,他因身中魔鬼草而毫无感觉,那一次他是可为而不为。而这一次合王对青柠的欺辱,谢晟在一旁痛苦得瞳孔欲裂而无能为力。 空旷的宴厅内,谢晟痛苦的跪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死死的薅着自己的头发:“求求你,放过青柠吧!放过她……要是有什么惩罚就惩罚到我身上吧……” 谢晟蜷缩着身体靠着墙继续痛哭,等会儿……靠着墙? 谢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果然已经不是在那个空旷的宴厅内了,他此刻正靠着知味楼包厢的墙壁哭泣,而青柠的尸体正躺在花娴种出来的那棵小黑树下。 谢晟挣扎着爬向青柠的尸体,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青柠,青柠,青柠……” 谢晟哭了一会儿平复心情后看向公孙白,他喷火的眼神中蕴含着满满的恨意:“你是故意的,是也不是?” “谢二公子何出此问?”公孙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你为何,为何让我看到这些?为何在我看到的那个世间,青柠还是逃不脱,逃不脱……” “谢二公子,”公孙白正色道:“吾并无本事去设计你将看到的画面,吾让你看到的只不过是根据每个人原本的命格发展而有可能发生的事件而已。” 谢晟闻言后并没有得到安慰,只是垂泪不语。 公孙白悲悯的看着他,耐心开导道:“谢二公子,吾只是想告诉你,青柠的遭遇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谢晟打断问道。 公孙白一噎,谢晟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不是我的错,也不是青柠的错,那又会是谁的错?”谢晟喃喃道:“那只能是上天的错了……是上天不公……可是上天他又是谁呢?上天在哪儿呢?” 谢晟的这几句自言自语倒是真的把公孙白也给问住了,他居然顺着谢晟的思维想了想,是啊,究竟何为天道? 许久之后,谢晟平息了情绪,弯腰抱起青柠的尸体:“公孙公子,谢谢你。”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想带着青柠回到花莲镇,然后就和念儿在那里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城主府的这些,谢二公子不打算管了吗?” 公孙白有些头疼,出于本心,他实在是不想管凡间的这些争权斗势。在他看来,凡间一世不过区区几十年,短暂如白驹过隙,世间的营营苟且终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实在没有意义。 可无奈,袁昱青离开丽水城之前把丽水城的事情托付给了他,他既然答应了袁昱青,就得帮他稳住局势。 而目前看来,城主府中以谢琰为首的势力已然投奔了合王,这个谢晟倘若能够为袁昱青争取过来,倒是能作为钳制合王势力的助力。 公孙白摇了摇头,暗笑道,自己来凡间不过将将十几载,就已经越来越“像人”了。 第196章 给我一个杀我的理由 公孙白不知道,当他和谢晟还在包厢里磨叽的时候,花娴正在应对着又一场生死考验! 花娴从知味楼的角门跑走后,抱剑坐在屋顶上的侍书就看见了。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总算让他守到了花娴落单的时候,他倒是要看看,这次花娴还会不会好命的等到别人来救她!侍书张开双臂,像一只大鸟一样掠起,悄悄的跟在花娴的后面。 花娴不确定谢晟会不会追上来,便甩开两条小短腿玩命的往前跑。这个时候她无比痛恨自己这副区区六岁多的凡人小姑娘的腿脚拖她逃命的后腿,她更是无比怀念在天界时拥有的各种漂亮又实用的飞行工具。 “我的桃花舟啊,我的云朵床啊,呜呜呜,本花神好想念你们……” 待得她跑出了好几条街,离着熙熙攘攘的闹市人流越来越远后,花娴倚靠在小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 咳咳,不能再跑了!哎呦这两条腿啊!啊哟这个心肺啊! 花娴感觉自己累得心肺欲裂,再跑就要没命了。心里不禁对这副凡人身躯又是一阵嫌弃。 正在这时,花娴的神识灵敏的捕捉到了危险的气息,她一下子站直身子,戒备的看向巷子口处。 只见一个人影从巷子口处迈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轻盈的步伐往花娴的位置缓缓逼近。花娴不待来人走近,便撒开腿又一次玩命的跑起来。 那个黑影见状也不着急,带着一种猫逗耗子的猎杀感逼着花娴跑进了一条死胡同后,那人才拖着剑一步步的靠近花娴。 在寂静的冬夜里,剑尖拖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那声音仿若催命一般划拉在花娴的感官里。 此处是靠近丽水城南城一处荒凉地界的平民区,这里靠近山区,离丽水河有一段距离,故而,除了居住在此处的百姓外,平日里不会有小商贩驻足。 但由于今日是上元节,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去街上看花灯了,所以花娴等于是跑进了一处无人区。 花娴强行镇静下来,迅速在大脑中盘点自己拥有的保命技能,却悲催的发现,自己除了对植物和动物有一些沟通能力,似乎是没有其他技能了。 待来人走近一些,花娴发现,来者居然是侍书! “侍书?怎么会是你?” 侍书桀桀的怪笑道:“为何不能是我?” 花娴眼睛咕噜咕噜转了转,便甜甜的笑着说:“侍书,还好是你来了,我还以为是坏人呢。呜呜呜刚刚吓死我了。” 侍书没想到花娴会是这样的反应,花娴的故意粉饰太平让他怔愣了一息,便冷笑道:“你恐怕不会希望是我来了,因为,我是来杀你的!” “哦,那为何呀?” “啊?” “你为何杀我?”花娴看起来毫无惧色道:“侍书,你要杀我,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侍书似乎被她问住了,还真的认真想了想理由。是啊,他为何一定要杀花娴,那定然是因为恨,可是他们之间的恨到底是从何而来? “侍书,你既然是来杀我的,那索性我们就先来理一理如何?理清楚后,你杀得安心,我死得也安心。” 侍书纠结了片刻,他隐约觉得不该跟花娴废话,便缓缓的提起了剑:“少废话!我知你狡诈,休要拖延时间妄想等人来救你。” “还真不是!”花娴赶紧打断侍书的杀意。 花娴趁着侍书晃神,往旁边悄悄挪了一小步,好让自己的脑袋不要直晃晃的对着侍书扬起的剑刃。 “你听我说啊,侍书,咱们也算是相识相处有好一段时间了,彼此间呢也算熟悉,你,你的难处我也知晓……” “我有何难处?”侍书冷哼道。 见侍书的杀意终于被打岔过去,花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侍书,我知晓你对木四公子的情意,你……” 第197章 所有的爱都值得被尊重 听到那句“我知晓你对木四公子的情意”,侍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只当花娴是在讽刺他,便怒得又一次把剑举了起来。 “哎哎哎,你听我说啊,我理解你!我真的非常理解你!我唾弃不理解你的人!真的!”花娴把手举起来做发誓状,一脸正色道:“所有的爱都值得被尊重!” 花娴很没有骨气的哄着侍书。侍书果然没有把举起的剑挥下来。 花娴深吸口气,硬着头皮说:“侍书,你只知道这些日子木四公子不让你近身伺候,其实你不知道他内心的苦闷。” “公子……心中有苦闷?”侍书把手中的剑暂时放了下来。 花娴瞄了一眼侍书的表情,接着说:“你也知道,木四公子他,嗯,实属人中龙凤,木家又为京城四大世家之一,木四公子虽不需要像嫡长子那样担起宗族使命,但木家公子们又怎能是泛泛之辈。若不是,若不是木四公子受身体之困,恐怕早就入仕做官了,迎娶,哦,被家中安排迎娶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花娴字句斟酌的瞎编着:“但是木四公子作为世家公子,他既享受了家中的资源和荣宠,就要做好为家族做贡献的准备。哪怕,哪怕木四公子明知自己心中有你,也只能忍痛割舍,以全家族名声……” “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侍书脸色大变,冷声道。 “以,以全家族名声?” “不是这句!” “也只能忍痛割舍……” “再往前一句!” “哦,哪怕木四公子明知自己心中有你,是这句吗?” “哪怕公子明知自己心中有我……你是从何得知公子心中有我?”侍书艰涩的问道。 “你傻呀,你想想,我对于你家公子来说意义是什么?那就是,有我在,就有他的命在!我可是他的保命神医啊!但是当你在紫阳山地下暗河的山洞里对我痛下杀手的时候,你家公子是如何处理的?他不仅没有杀了你,连赶走都不舍得!但他若对你无一丝一毫惩罚之举,他又如何对我这个苦主交待?所以,你家公子只是对你不痛不痒的罚了不许近身伺候。哼,这算什么惩罚啊!要知道,你家公子可是杀伐果断之人,我可不信他平白无故的有这么心软。” 在花娴的引导下,侍书也觉得自家公子对自己是相当有情谊的。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侍书不确定的问道。 “那当然啊,你也不想想,你陪伴了你家公子多少年了?你家公子除了你,可曾对别的侍卫如此信任和亲近过?你,你今日想杀我,无非就是觉得你家公子对你疏远是因我而起,是也不是?” “哼!难道不是因你而起?” “非也!非也!你不仅不应该恨我,你还应该感谢我!”见侍书已经跟着自己的思路走了,花娴放松了一些,她算算时间,她刚刚跑进暗巷时以一包油炸花生米作为酬金,让小耗子帮她跑去找人来营救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够用了。 “侍书呀,你实不该嫉恨我,若不是此番,你又如何能测出你在你家公子心中的地位?” 侍书一想,倒也是啊。 花娴乘胜追击,引导着侍书不要再往杀她的念头上想:“侍书,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侍书一怔,被问住了。 “就是,你跟你家公子啊,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你就没有好好的想过你们的未来吗?” “我们的未来?” 花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呀你,还口口声声的对你家公子一片真心,可是真正心中有一个人,不该是早就规划好与他的未来吗?你不应该多花一些精力去筹谋你们的未来吗?” 侍书:“……” “比如,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的以后?你们在什么地方安家,生几个……哦不生孩子,那个,就是你们会选南境还是北境?我猜你会选南境,木四公子畏寒,你们在南境生活的话他会舒适很多。不过,北境也很好,我听木四公子说过,他很想去领略塞北的大漠孤烟。” “我们……若我们……我以后都依着公子,他想去哪,我就陪他去哪儿……”侍书在花娴的描绘中,似乎看到了自己和公子驾着马车遍访名川大河的场景,他的眼中充满了向往和迷离。 巷子不远处的屋顶上,木三公子木少锦趴在屋顶上,使劲咬着嘴唇才憋住笑。他其实来得不是很早,大概就在侍书让花娴重复一下“哪怕木四公子明知自己心中有你”这句话的时候才赶到。他被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的智慧吸引住了,虽然他心中不喜小姑娘拿他四弟的取向来说嘴,但是刚刚的情形他也看清了,若不是这小姑娘足够智慧,只怕待他赶到时,也只能为她收尸了。 “娴主子!娴主子!我来啦!我来救你啦!天狗来也——” 随着一阵吵闹的犬吠声,一只背上驮着一个包裹的大黄狗从远处冲进了巷子。 第198章 你是谁的老子 “娴主子!娴主子!我来啦!我来救你啦!天狗来也——” 大黄狗这是未见其狗先闻狗声。花娴没想到小耗子给她叫来的帮手居然是大黄狗,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大黄狗跑入小巷子中,发现与花娴对峙的人居然是侍书。 “哎哟我说,这是什么情况?”大黄狗有点懵。 “天狗,你怎么来了?” “呜呜呜呜娴主子,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呜呜呜呜呜……” “停!” 花娴忙喊停大黄狗的煽情,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得先想办法从侍书手底下逃出去再说。 “娴主子,你都不想天狗……”大黄狗一脸委屈的看着花娴。 侍书的情绪被打断有些恼怒。他自是认得花娴的这条大黄狗的,当年花娴就是和这条狗一人一狗脏兮兮的出现在临风小筑门外的。 大黄狗一边汪汪汪的叫着,一边热情的往花娴身边跑过去。大黄狗趁着侍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蹿到了花娴的身边。 侍书自然是听不懂大黄狗的狗言狗语的,但是他看着花娴的表情,和花娴对大黄狗说的只言片语,判断出这一人一狗对他没安好心。 “是这样的娴主子,”大黄狗边小心翼翼的避开侍书靠近花娴边说道:“今晚是上元节,我和阿呆就想着给娴主子送点礼物过来,我们猎了两只兔子给你做个手笼。” 大黄狗偏了偏脑袋,指了指背在后背上的包裹。这个包袱是花娴给它缝制的,用兽皮制成,有一个宽带子,大黄狗只要往宽带子里一钻就能把包裹给驮到背上。 “阿呆呢?”花娴一边回应大黄狗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侍书的反应。 “阿呆怕它身为大老虎,进城会引起混乱,就让我从狗洞里钻进城来。我原本想着从人少的地方走着去找你,然后就遇到了一群小耗子,它们边在城中乱跑边说有一只大耗子答应给它们每耗子一颗花生米的代价请它们去找人来救一个叫花娴的人类母幼崽。” 花娴明白她遇到的那只耗子是把自己将会得到的一包花生米的活儿给分包出去了,不禁赞叹自己遇到的是只聪明耗子。 “天狗,我好想念你哦!”花娴一边大声喊给侍书听,一边弯腰搂住大黄狗的脖子,贴着它的耳朵小声说:“快大声叫喊。” 大黄狗先是一愣,然后就汪汪汪的震天吼叫起来。 花娴便趁着大黄狗的犬吠声中贴着它的耳朵告诉了它自己目前的处境,和她想到的逃跑办法。 “叫什么叫!吵死了!”侍书训斥道。 花娴趁着侍书的注意力转移,迅速骑上了大黄狗的背:“跑!” 大黄狗驮着花娴使出吃奶劲儿撒开丫子往小巷子外面跑。 侍书反应很快,几乎在大黄狗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剑光一闪就朝着一人一狗挑了过去。屋顶上的木少锦眼睛一眯,弹出一枚暗器,侍书的剑便砍偏了,砍到墙壁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大黄狗和花娴就这么有惊无险的从侍书的眼皮子底下逃远了。 侍书作为习武之人,自然是知道刚刚定然有人在暗中助花娴逃脱了,心中恨极了多事之人。 “谁?到底是谁?居然敢坏老子的事,还不给老子站出来!要是有种就别做缩头乌龟,老子……” “你是谁的老子?” 一声冷峻的男声传来,侍书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着宽袖锦袍的翩翩公子立在月色笼罩的屋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侍书看清来人,吓得俯身跪在地上:“属下给三公子请安!” 另一边,花娴抱着大黄狗的脖子,俯身在大黄狗的身上,尽量把头脸埋在大黄狗的脖子里,尽管如此,也依旧抵挡不住冬夜里高速行驶带来的凌冽的冷风刮在身上的刺痛感。 “娴主子,咱们往哪儿跑?” “去,去人多的地方……咳咳……”花娴一张嘴就喝了一嘴的风。被她抱在怀里的包裹里的两只兔子在行驶的颠簸中硌着了她的胃,让她本就空腹的胃部一阵一阵的恶心想吐。 大黄狗闻言便往丽水城主街的方向跑去。 ~~~~~~~~~~~~~~~ 恳请各位宝子把每日三个免费的“用爱发电”送给君君,作为鼓励君君更新的奖励好不好?爱你们喔 :) 第199章 闯大祸了 就在花娴的脸被风吹麻了的时候,大黄狗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惯性使然下,花娴差一点被狠狠的甩了出去。 “瞧,小姑娘,我就说嘛,你肯定会有两只兔子给我做种子的酬金的。” 一声慵懒的老人的声音传来,同时有一只脚伸过来阻止了大黄狗的前行。 花娴眯着被风吹疼了的眼睛狼狈的抬头,发现拦住他们去路的正是那个在夜市的地摊上卖给她四颗种子的邋遢怪老头儿。 花娴见此处已是闹事,想来侍书也没有胆量在此明晃晃的杀自己,毕竟他的行动是完全背着木四公子秘密进行的。 花娴从大黄狗的背上滑下来,给怪老头儿行了个礼:“见过老人家。” “小姑娘,你这是给小老儿送买种子的两只兔子来的吧?那种子可还好用?” 花娴想到大黄狗背上的包裹里可不就是装的两只兔子嘛,再想到今晚救自己一命的小黑种子是这个老头儿强行卖给自己的,便明白了,眼前这个老头儿必不是凡人。 花娴上下打量了老头儿一番,又放出神识去探查,却看不出面前这老头儿的来历,不禁在心里暗叹自己的修为还是太低了! 在花娴放出神识的第一瞬间,司酿仙君就察觉了,他紧张了一息,在犹豫要不要施展法术把花娴探查的神识从自己身上弹回去的时候,又强行镇静的让自己保持完全松弛,由着花娴探查。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桃花神的神格觉醒太低,她连朝夕相处的公孙白都看不出来是和她一样来自于天界的,更何况是用了高深术法伪装后的自己呢。 花娴从大黄狗背上的包裹里掏出两只兔子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怪老头儿:“谢老爷子救命之恩。” “小姑娘言重啦,小老儿对你可没有什么救命之恩啊,小老儿就是个卖种子的,咱们哪是愿买愿卖,银货两讫。” 花娴明白这定然是天界派来助她渡过命中劫难的,也知天机不可泄露,便不再多言。 “老人家接下来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小老儿准备收摊回家炖兔肉了。” 怪老头儿说完,便把铺在地上的地摊一卷,顺手打成了个包袱,一手背着包袱,一手拎着花娴给他的两只兔子,便颠儿颠儿的走远了。 与此同时,几个身着深色劲装的年轻人一阵疾驰奔向花娴的位置。 花娴和大黄狗惊得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这几人就跪在了花娴的面前:“属下来迟,让姑娘受惊了,请姑娘责罚!” 直接称呼花娴“姑娘”的必然是自家侍卫,也就是公孙暗卫营的人了。 花娴见来的人都是生面孔,但有男有女,便知道这是公孙白安排在暗中保护她的人了。这些人既然在花娴经历如此风险之时都没有出现,可见他们定是中了谢晟之前布下的隐蔽术法。 “你们是哪个营的?”出于谨慎,花娴还是问道。 “回姑娘,属下们均来自沫子营。” 回答花娴的是其中的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女暗卫。 “你们可知你们家主现在何处?” “家主应该还在知味楼。” “应该?” “回姑娘,属下等人被家主安排在知味楼的外围援助姑娘,知味楼的近处安排的是清风统领他们,可不知为何,属下们很快就探查不到知味楼的方位了。后来属下等人觉得事情有蹊跷,便在城内几条主街来回巡查,这才与姑娘偶遇。” 女暗卫看着花娴在逃命中被树枝刮坏的衣服和凌乱的发丝,心中暗暗担心花娴会发难于他们。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与我一同去寻你们家主吧。” 而此时知味楼主楼三楼揽风阁的包厢内,水家大爷水成渊在迷迷糊糊中醒来了。 水成渊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衫,和躺在自己怀里满身遍布欢好痕迹的娇红,想到娇红是合王目前正新鲜的女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闯大祸了! 第200章 休想蒙混过去 水家大爷水成渊正头疼的时候,娇红嘤咛一声,在他的怀里悠悠转醒,美人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睡眼朦胧的的望向水成渊,目光中有一丝娇弱的迷茫。 见娇红如此媚骨天成,水成渊心里柔软了几分,心想难怪娇红姑娘能得合王专宠,这样的尤物谁不想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着。 “呀!”娇红仿若彻底清醒过来,惊叫一声推开了水成渊,一边跪在榻上爬得远离水成渊一些,一边急切的从地上的一堆胡乱纠缠的衣物中寻找自己的衣物。 屏风旁边的桌子边上,木少轴显然还没有醒酒,被娇红的惊呼声吵到了,嘴里迷糊的嘟囔了几句,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睡觉。 水成渊随着娇红的惶恐也彻底清醒过来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水爷,你害煞奴家了……呜呜呜……” 娇红一边穿衣服一边嘤嘤哭泣。娇红不愧是丽水城新一届花魁,美人落泪如梨花带雨,有一种破碎美,仿若一根羽毛刮过水面,在水成渊的心头飘啊飘荡啊荡的,让水成渊心里又痒又煎熬。 “你,你莫要哭了,此事全都怨我,殿……主子那边自有我去与他说,他定不会迁怒姑娘……”水成渊知道娇红怕的是什么,虽然他也很害怕他动了合王的女人会被合王处置,但是在美人的脆弱面前,他便想也不想的逞起了英雄。 娇红哭哭唧唧的穿戴完毕,便轻唤了婢女打了水进来帮她略微梳洗一下,她不能就这样的从知味楼贵宾包厢里出去。 就在这时,木少轴也一脸懵的转醒了。木少轴略微一扫视屋内情况,就明白发生何事了。 “水家大爷,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待你为上宾,这才特意请了丽水城新一届的花魁来为你唱曲儿,可是,你也知道,娇红姑娘是倚香楼清倌人,你怎么能随意动她……呢……”木少轴一边数落着水成渊,一边扫了眼榻上,发现榻上并无落红,便对自己刚刚说出的“清倌人”这三个字少了几分底气。 然而水成渊听木少轴如此一说反倒心里松了口气,暗想看样子木少轴并不知道合王在丽水城的事情。 水家投奔合王是秘密进行的,倘若被官家知道,那就不仅是掉脑袋的事情了,而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大罪。毕竟,从龙之功从来不是好挣来的。 水成渊刚刚也在心里暗暗思忖,倘若木少轴真的得知了合王与水家勾结的事情,恐怕他只能秘密将木少轴除去了。 原本,水家打算送出去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来换得与木家的联姻,也能慢慢的将木家拉到合王的船上了,可惜水沅沅逃婚,这个计划行不通了,那和木家的关系就只能再另辟蹊径,徐徐图之了。 水成渊心里渐渐有了成算,他朝木少轴拱了拱手道:“水某惭愧!许是昨晚喝多了,就昏了头,冒犯了娇红姑娘,也辜负了木四公子的一番好意。倚香楼那边的损失水某定当竭力弥补,改日再重新宴请木四公子赔罪。” 木少轴摆了摆手,道:“这倚香楼不仅在丽水城负有盛名,他们的诗茶会在整个大宋都有一定的影响力,据在下所知,至今还无人敢违反倚香楼的规矩的,娇红必定是倚香楼的头牌,不是那么好动的,水家大爷不如就陪着娇红姑娘一起回去好好跟他们的妈妈月娘解释一番吧。” 木少轴本就打算借此机会让娇红从合王的残害中脱身出来,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浪费。他水成渊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蒙混过去,做梦! 一听要他陪娇红姑娘一起去倚香楼说清楚,水成渊的脖子缩了一下,他本打算赶紧收拾包裹坐船逃回东京,却不想被木少轴看穿了。 木少轴特意设计了这一出,就是因为他知道合王此人在床笫之事上有洁癖和怪癖,别人染指过的女人他绝不会再碰。如若娇红无故与人苟合,合王一怒之下定会要了娇红的命,但是水家既然抱了合王的大腿,那么就与合王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水家大爷醉酒之下动了娇红姑娘,合王就是再怒,这口气也得忍了,他要是轻易处置了娇红定会惹得水家大爷的猜疑。合王这种人从不做亏本的事情。所以,由水家大爷来助娇红从合王的魔爪下脱困是最合适的人选。 娇红临走之前,一脸感激的对木少轴行了一个大礼,为了让她心安,木少轴便受了她这一礼。 第201章 不是故意的 待娇红和水家大爷走后,那个以口技模拟娇红接、客的姑娘便从暗门里走了出来。那姑娘此时换了一身杏黄色的衣衫,她对木少轴盈盈一礼,轻启朱唇道:“四公子还有吩咐吗?” “辛苦你了黄莺儿,你且在此等候三公子吧,我先回了。” “四公子不等三公子回来再走吗?” “不了,困了,我回去睡觉了。” “在我这儿睡不下你吗?”木少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木少轴苦笑了一下,他本想躲着三哥的,没想到还是被他给堵着了。 木少锦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浑身脏兮兮的,衣衫褴褛的花娴。 “黄莺儿,你领娴姑娘去梳洗一番。” “是。” 待花娴和黄莺儿走后,木少轴随意的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三哥,你怎么来丽水城了?” “哼,我若不来,下次再见到你就不知道在何处了。”木少锦冷哼一声夺掉木少轴手中的水杯,语气干巴巴的说:“别喝了,冷茶伤身,你还当自己身子骨有多强吗?” 听到自己三哥用强硬的语气表达着对自己的关心,木少轴笑了。自己这个三哥啊,就是这样为人拧巴,表达情感向来含蓄。 要他说呀,当初三哥和江姝漓的感情之所以是悲剧,多多少少与他三哥的过于内敛和优柔寡断有关。 倘若是他,在得知惠然长公主要帮助女儿安乐郡主夺爱而在江姝漓的婚事上动手脚,他三哥就应该在江姝漓定亲之前先把人娶回家,实在不行就私奔,反正江姝漓死后他三哥不也是放弃了仕途放弃了在京城的所有经营吗? 而且,对待安乐郡主的纠缠,三哥就不应该妄图想用训斥疏远这种温和的手段来解决,要是他,他定然会使出手段让安乐郡主不得不在江姝漓的婚事定下来之前就得嫁给别人。 在东京这种十天一小宴,半月一大宴的地方,想找机会对一个贵女下手让她失了名节,简直不要太轻而易举了。 可惜三哥自诩翩翩公子,这种正人君子是万万看不上后宅阴私的腌臜手段的。只可惜,在这种手段被使到了他心爱的江姝漓身上的时候,他才后悔自己的心软。可是,一切都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 “来人,上壶热茶,再上一些点心,都要热的。” 木少锦喊来店小二撤走了桌上的残羹冷炙,又命人开窗散味儿。这个屋里的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三哥,你如何知道我到了丽水城?” “我不知道。” “别骗我了,你该不会想说,你原本是来丽水城盘账的,然后碰巧得知我在此地?” 木少锦闻言抬眼看向自己的四弟,两人目光对视后,木少轴发现了木少锦似乎说的是实话。 “不是吧,你真的是跟我偶遇?” 知味楼揽风阁隔壁的包厢内,花娴正在沐浴,突然有人“砰”的一声大力推开了房门。 “娴儿,娴儿,你没事吧?”公孙白一边大声叫着花娴一边直接闯进了屏风后面。 当跑着浴桶中只露出一个脑袋的花娴怔怔的与闯进来的公孙白茫然的对视一息后,花娴惊叫一声把自己整个儿埋进了水中。 “啊,对,对,对不起娴儿,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公孙白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往外退,却因为看不见路,在慌乱中撞到了屏风。 屋内巨大的动静引起了从外面捧着干净衣服正刚走到走廊的黄莺儿的注意。 黄莺儿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屋,只见房门大开,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少年捂着眼睛立在门边,被撞倒的屏风砸在了摆放花瓶和香炉的小几上,花瓶掉到了地上摔得稀巴烂,香炉倒在地上,里面的香灰涂染了散落在地上的花束。而花娴,则缩在了浴桶中,水面上只能看到她黑乎乎的发顶。 第202章 打算去北境 花娴沐浴梳洗的包厢是飞花阁,在揽风阁的隔壁,所以,飞花阁里的动静也惊动了揽风阁内的木少轴和木少锦。 木三公子和木四公子对视了一下,两兄弟都没有起身。木三公子招了伙计进来问隔壁是什么情况,伙计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在这时,公孙白面色尴尬的从门外进来了。 两人见公孙白如此神色,便猜到了准是娴姑娘沐浴的时候公孙白无意中闯进去了。 公孙白掩饰的咳嗽了一声,给两位木家公子见礼后,便问道:“木兄,娇红姑娘那边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公孙白的“木兄”喊的自然是木四公子。木少轴给公孙白倒了杯茶,道:“娇红姑娘提供了她所知道的‘救风尘’组织的联络人的名单,其中有一部分姑娘都是花月阁出来的。她们会帮助我们探听一些消息,作为交换,娇红姑娘请求我们帮她除去合王。” 公孙白想知道的是关于魔族神秘力量的事情,但也知道这些事情是凡人无法感知到的,便打算等之后慢慢接触这份名单上的姑娘,看看能不能挖出花月阁的其他信息。公孙白有强烈的直觉,花月阁必然与魔族有一定的联系。 几人说话间,花娴已经收拾妥当,换了一身粉色小袄,搭配淡蓝色的留仙裙,双丫髻上也被黄莺儿给她绑了红蓝丝带点缀,甚是可爱。 明月和细雨之前在包厢内中了魔鬼草的毒,此时已经靠着花娴种出的小黑树解了毒,但是公孙白暂时还不敢让她们近身伺候花娴,以免那个控制谢晟的东西还在明月和细雨身上留了后手。 公孙白见到花娴,把桌上的糕点推到她手边:“娴儿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花娴自昨晚赴宴就没吃上东西,又被追杀逃跑了一夜,早就又饿又累,便随便抓起一块栗子糕,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唔想七饭……” 至于刚刚她沐浴时公孙白闯进室内的事情,花娴不打算放在心上,她此刻的身体就是一个小屁孩而已,不用有那么重的包袱。 木少锦给花娴倒了一杯茶,道:“娴姑娘慢点吃,少用些糕点垫吧一下,饭菜已经预备好了,我这就让人上上来。” 在等饭菜的间隙,木少锦告诉了花娴他已经把侍书控制了起来,至于要如何处罚,既然是木少轴的人便留给木少轴自己去处置吧。花娴听了并无异议。提到侍书,木少轴的脸色很不好,他以为自己之前对侍书已经做好了完全妥善的安置,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幸好没有酿成大祸。 几个人此时都是又饿又累,待饭菜上上来后,便不再多言,先安静的填饱肚子再说。等几人吃了个七七八八饱了后,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花娴便边吃边问:“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几个男人一愣,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姑娘会问出这样超乎她年龄该考虑的问题来。木少轴笑了笑,玩笑的问花娴:“不知娴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花娴放下筷子,不假思索的道:“接下来我要去一趟北境。” 木少轴看向公孙白,公孙白也有些诧异。 “不知娴儿为何要去北境?”公孙白问。 花娴原本是想回楚州看看公孙白是否安全,所以在和木少轴离开紫阳山的时候便请求木少轴护她去楚州。谁知道在丽水城外居然会和公孙白偶遇。既然公孙白无恙,他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人保护她,花娴就不再担心了。她想赶紧去往北境寻找北冥上神说的那种人界美食。 她总觉得北冥上神虽说没有给她时间限制,但这位上神显然脾气不好,耐心也有限,她担心若是迟迟不去帮北冥上神完成心愿,这位上神恐怕会找她麻烦。她才不相信北冥上神的残魂被困在残念山谷和观星楼,要知道北冥上神的传送阵法可是出神入化,她就不信北冥上神没有在她身上留后手,以防她违约。 当然,和北冥上神的这些奇遇,花娴不会和任何人说,到目前为止,她只是表现出身上有异于凡人的神通而已,这在人界也不算极为稀有,毕竟人界有不少人是生来具有各种神通的,比如公孙白这副凡人躯体就极为精通卜筮之术。 但是,带着神格从谪仙台下到人界这件事情太过骇人听闻,估计这些话不仅不会被别人相信,还有可能会引得别人把她当做妖女,花娴不想被别人当做另类或者妖物对待。 于是花娴便真真假假的说道:“我听说北境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想去看看。” 这话的确是真假掺半,作为上古神的凡间一世游,花娴自然是想多多领略人界与天界的不同风光。 公孙白笑道:“娴儿说得有理,那我便陪你去往北境一趟。” 第203章 行走的钱袋子 花娴听到公孙白说出要陪她去北境,惊得张大了嘴,想了想:“不是,你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吗?” “娴儿何出此言?” “你,你身为公孙世家的家主,你不该去找个师父好好学习武艺,强健体魄,将来好光复你们公孙世家的门楣吗?或者,你找个有名的书院去读书,好好的考取功名,将来封侯拜相,为你的父母请求追封爵位、诰命之类的?”花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木少轴听得“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木少锦也扬了扬嘴角。 “公孙老弟,我听了娴姑娘所言觉得甚是有理。”木少轴笑言。 “娴儿莫要操心这些,习武之事我自是每天都有练习,这件事情不拘于我身在何处。至于读书入仕,倘若娴儿将来想要个诰命,我可以请袁昱青大人帮我举荐入朝为官,到时候吾定然会努力为娴儿挣得一份请封诰命的前程。” 饶是花娴目前的这副躯体只有六岁多,但是听到自己的“小未婚夫”这份许诺,还是觉得脸烧得慌。 木少锦和木少轴两兄弟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的表情,两人在心里腹诽,公孙公子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这一大早就冷不丁被喂了一把狗粮啊。 “我也觉得北境甚好,既然如此,不若我也与你们同行吧。”木少锦说道。 这次轮到木少轴张大了嘴巴。 木少轴:“三哥也要去往北境?三哥为何要去北境?” “去拓展生意,不行吗?我打算把铺子开到北境去。”木少锦说得句句有理。 木少锦不着痕迹的看了公孙白一眼,公孙白看出了他眼中的祈求之色,便别开了目光,不允诺也不拒绝。公孙白知道木少锦是想去北境看一看江姝漓的转世之身。 “不是,三哥刚刚不是还说要去歙州巡视铺子吗?” “原本是要去歙州巡查铺子,可是现下不需要了。”木少锦淡淡的瞄了木少轴一眼,一种血脉威压便释放了出来:“这不是还有你吗?” “我?”木少轴惊讶的指着自己。 “对,你。你不可以吗?你舒服了这么多年,也该为家里分担一些了。”木少锦凉凉的说,语气不容置疑。 木少轴哑然,好吧,如果养病也算是“舒服了这么多年”。 “那好,就这么定了,四弟替我去歙州盘查铺子,我与公孙家主和娴姑娘一起去北境。” “什么就这么定了?”花娴有些不乐意,她有些不太想与木少锦同行,她直觉这个人是个麻烦。她不想再沾惹麻烦,她只想舒舒服服的完成与北冥上神的约定,然后提升神格觉醒度,蕴养神识,好让自己这副身体抗风险能力更强一些。然后她就去四处游历,学遍人界的各种美食制作方法,等回天界后,便换成灵果和灵材来制作,让蛟冉好好尝尝…… 想到蛟冉,花娴的心口有些闷闷的,蛟冉到底去哪里了?魔界出事的时候他有没有受到牵连?他会不会也被封印到了时光缝隙的蛮荒之处? 公孙白看出了花娴的闷闷不乐,也猜不透她为何突然不开心了,便以为她是不乐意木少锦同行。公孙白摸了摸鼻子,道:“娴儿,木三公子与我们同行,其实于我们也是一件好事,你想啊,木家商铺开遍了整个大宋,我们带着木三公子不就等于带着一个行走的钱袋子?” 花娴闻言眼睛一亮,是哦!有木三公子在,他们的住宿和吃饭不都是免费豪华一条龙服务了吗? 木三公子见花娴如此“势力”只是笑了笑,这个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实在是无法让人对她生出反感。 几人很快商定先休整两日便出发。 第二日一早,娇红姑娘身边的婢女悄悄的来到知味楼,带来了关于合王的一件丧心病狂的消息:合王在得知娇红姑娘被水家大爷水成渊染指后,愤怒之下让侍卫在城中掳走了四五个清白闺阁小姐囚禁在别院中。 合王还把水家大爷也弄去了,合王说既然水成渊喜欢捡他玩剩下的,那就成全他!于是合王便把掳去的姑娘尽数玩弄过后,再丢给了水成渊。 滴水成冰的冬夜,合王命水成渊在别院的院子里露天宠幸那些被他破过身的姑娘,还叫来了侍卫们来围观。 那些姑娘们最后要么是被扔在院子里冻死了,要么是在羞愤之下一头撞死了。至于水成渊,被合王如此折腾后,据说基本失去了部分功能…… 公孙白和木家两兄弟听完后攥紧了拳头,这合王,恐怕也不用再留了…… 第204章 交换 木少锦和木少轴虽为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矜贵公子,但是做事手段却不像寻常世家培养出的子弟那么循规蹈矩,他们对于合王的处理方式就是简单粗暴的一个字“杀”。 但是问题来了,合王别院守备森严,若是想暗杀合王无异于登天之难。除非,设局把合王引出来。 木家两兄弟讨论的时候,公孙白在一旁默不出声。他今日来知味楼本是为了与木少锦商议可否暗中助谢晟在城主府中夺势。 今日一大早,公孙白就让花娴带着珠儿去青柠小院接了念儿过去。 谢晟目前的情绪已经被公孙白稳了下来,他请求公孙白派人帮他暂时照顾一下照顾念儿,待他亲手安葬了青柠后再接回念儿。谢晟不打算让念儿知道青柠的死讯,他打算等念儿再大一些,他再告诉她娘亲发生了什么事。 公孙白在谢晟身上察觉不到那种魔界的气息了,但是与此伴生的是,他也看不到那颗在浓雾中忽隐忽现的星宿光芒了。他在识海中看到的已不是遮天蔽目的灰蒙蒙的雾气,而是一个空旷的广场,有点像天界的演武场,但又不完全像。 公孙白知道自己对于探查谢晟身上的古怪,手法不如花娴的繁芜术高明,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与花娴开口请她帮忙查询魔界的气息。 “不如,就这么设局!”木少锦道。 “可以一试。”木少轴应和。 “公孙家主觉得如何?”木少锦问公孙白。 “什么?” 公孙白刚刚走神了,没听到两位木公子的商讨内容。 “是这样,我听闻合王殿下痴迷玄学之术,所以想请公孙家主帮忙在丽水城引出些话题,好让合王主动上钩。不知公孙家主可愿相助?”木少锦问道。 公孙白有些纠结,虽然他也觉得合王此人实在是太坏,据袁昱青所查,合王在紫阳山私自开采铁矿,并且紫阳山北坡被屠村一事多半也是合王下令做的,可是公孙白当时之所以留在袁昱青身边助他,也只是为了有理由守着袁昱青帮他解开星宿神罚。可是眼下木少锦和木少轴希望他能出手助他们铲除合王,他犹豫了。因为作为神,不能过多的插手凡间因果,尤其合王涉及到人间朝代更迭与这个朝代的兴衰,他若是出手,很有可能会让一些事情脱离了原本的走势。 木少锦对公孙白不是特别了解,见他沉默便误以为公孙白有顾虑了,便拱手道:“无妨,若公孙家主不想插手此事,我们就再想别的办法,到底还是我兄弟二人唐突了。” 公孙白的确是有顾虑,但不是木少锦以为的那种顾虑,不过既然木少锦如此说,他便也不打算解释了。只是对木少锦和木少轴拱手抱歉道:“惭愧,在下实在是不便直接插手此事,望两位木兄谅解。” 木少轴还想说什么,木少锦拉了拉他,道:“既如此,在下便不再勉强公孙家主。” 公孙白本想开口请木少锦助谢晟的话一时半会也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于是公孙白想了想,说:“要不,我以卜筮之术设下诱饵吸引合王,但是之后的事就交给两位木公子了如何?这样也不算我完全插手了。” 木少轴道:“公孙老弟,你若是实在不便,就不要勉强,三哥与你相处时日尚短,他还不太了解你,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公孙白道:“无妨,我也是想到有事情要请木三公子帮忙,但又不好不回报一二。” “公孙家主但说无妨。”木少锦毕竟还想要请公孙白帮他去北境见一见江姝漓的转世之身,自然不敢把人得罪紧了。 “我想请木家助谢晟夺得丽水城少城主之位,不知两位木公子可愿出手相助?” 第205章 助他强势归位 听到公孙白说想要助谢晟夺得丽水城少城主之位,木少锦和木少轴都愣住了。 “公孙老弟,你确定要助那个谢晟夺得少城主之位?”木少轴亲眼目睹了谢晟“归来”后的所作所为,对于公孙白选择助谢晟上位很是意外,毕竟在他心里,他一直以为公孙白是有“精神洁癖”的那种人。 公孙白叹了口气:“袁昱青大人离开丽水城的时候把丽水城后续事务交予我,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实在是因为,那谢琰已经投靠了合王,而城主谢衡的势力正在被谢琰一点点的架空。” “城主被架空?”木少锦闻言很是惊讶。 公孙白点点头:“据说丽水城每年的上元节灯会时,城主谢衡都会携夫人在城楼上与百姓祈福,可为何今年的上元节灯会祈福却被取消了?” 木少锦和木少轴面面相觑,他们对丽水城并不熟悉,这种事情还真是不知道。 “我的人查到的消息是,谢衡病了,而且病了很久了。”公孙白继续说道。 木少锦说:“那就算是城主谢衡病了不能去祈福,按道理也是应该由少城主谢琰代替城主祈福才是,而不应该直接取消了祈福仪式啊?” “问题就出在了这里。可能,谢衡知道自己的病来得蹊跷,也可能是谢衡知道了他的病与谢琰有关,所以,他干脆就取消了丽水城自治制度建立以来就一直没有改变过的祈福仪式,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向外界传递信息。” 木少轴沉吟:“倘若此等假设成立,那么谢衡此举就是在向外界求助!” “所以,谢晟这位城主最看重的儿子必须尽快归位了。并且要强势归位。” 木少轴默了默,开口道:“要我说,我们为何要管丽水城的城主府权势更迭之事?” “你为何要管合王戕害无辜之事?”公孙白问道。 木少轴摸了摸鼻子:“原本我并不想管旁人这些闲事,只不过娇红姑娘之前帮了我们的忙,作为回报,我们答应了要帮娇红姑娘除去合王。” 木少轴说完又看了公孙白一眼:“那日你也在密室内,娇红姑娘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木少轴的意思是,与娇红姑娘的交易本就有公孙白的一份子,公孙白本就不该置之事外,更不该拿此事来作交易。 木少锦听了弟弟的话眼睛一亮:“对呀,这件事本就与你有份,我为何要觉得欠你一份情呢?” 公孙白咳了咳,敷衍的道:“我不是说了用卜筮之术做个局引合王出来吗,之后的事由你们接手。” “那么谢晟之事便不算是交换了对吧?”木少锦急迫的道:“那我是否可以拿谢晟之事与你做一桩交易?” 公孙白嘴角抽了抽,他这个活了数不清岁数的天界上神,居然被两个凡间年轻人给绕了进去! 公孙白叹了口气:“木三公子,太过于执着前尘往事,于你并无……” “我不执着,也不会纠缠,”木少锦急急地打断公孙白:“我……我只想看她一眼,远远的看一眼就行了,我只要知道她好好的,我就可以安心了……” 木少锦的眼眶红了。木少轴见状拍了拍三哥的肩膀。他昨日已经听三哥和公孙白说了江姝漓在北境转世的事情,他很理解三哥的心情。 公孙白想了想,说:“其实,这本是两码事……” “你让我见阿漓一眼,我就助你完成袁昱青大人的丽水城之托,若你不答应,我,我就自己再想办法去寻阿漓……” 木少锦的意思很明确了,如果公孙白不让他见一见江姝漓的转世,谢晟之事他们木家就绝不会插手。木家的产业大部分都是由木少锦在打理,木少锦掌管了木家的经济命脉,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木少锦完全代表得了木家。 公孙白苦笑道:“如此,那谢晟之事就拜托给木家了!” 丽水城外的一处山坡上,谢晟跪在一个新起的坟包面前,那座新坟很是低调,墓碑上只简单的写着“故妻柠儿之墓,夫张生立”。 他并不敢把青柠和自己的名字写上去,他怕花月阁的人会查到,也怕城主府的人会发现。 谢晟抚摸着青柠的墓碑红着眼眶道:“柠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念儿好好的抚养成人,也会为她挣得一份好前程。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的给你迁坟,立碑,让你风风光光的安葬。” 第206章 要被赶走吗 一阵风从山间吹过,空气中仿若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有点像青柠喜欢制作的兰花香。谢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他伏在青柠的坟前呜咽着道:“柠儿,是你吗?是你来看我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倘若不是我,你也不会遭受这般的苦难,这一世,你这样苦,来生……来生就不要再遇到我吧,你好好去投胎,来世投个富贵人家,再也不要受苦了,柠儿,柠儿,柠儿啊……” 山风绕着新起的坟包转动着,卷起了些许枯枝落叶沙沙作响,空中打着旋儿的枯叶如无根浮萍般被随意卷动着方向,仿若在徒然的挣扎,最后轻飘飘的落地,就连落下的地方都是不起眼的角落…… 丽水城主街附近花娴落脚的院子里,念儿躺在珠儿的怀里睡着了,嫩白的小脸上还挂着没有擦干的泪珠。 珠儿待怀中的小人儿呼吸平稳下来,便轻手轻脚的把她放到了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唉,真是个苦命的孩儿,她还不知道她娘亲再也回不来了……”珠儿感叹道。 许是听到了“娘亲”这个关键词,睡得不是很安稳的念儿在迷迷糊糊中嘟囔了一句:“娘亲,我要娘亲……” “嘘!”花娴示意珠儿不要再吵醒念儿。 珠儿又给念儿掖了掖被角,便拉着花娴出了偏房。 “娴姑娘,我,我有话想问姑娘,但不知……”珠儿扭捏的扯着衣角,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花娴似乎猜到了珠儿想要说什么,她噗呲一笑,故意逗珠儿:“珠儿姐姐若是觉得不当说,那就不要说了。” 花娴转身作势要走,珠儿急了,一把拉住了花娴:“别呀,好姑娘,你且听我说完,我,我是想说……你,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北境?” “是啊,我听说北境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还有生长了上万年的胡杨林,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珠儿低下头:“那,那木四公子也一起去吗?” 花娴心想,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啊。 花娴憋住笑,继续逗珠儿:“哦,木四公子这次就不跟我们一起去了,他还有事情要处理。不过木三公子会跟我们一路去北境。木三公子多年行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到时候咱们这一路上有木三公子与我们说些游记见闻,定不会寂寞。” 珠儿彻底低头不语了。 花娴人小个子矮,她走到珠儿跟前抬头看着珠儿的脸,还双手托腮做仔细观察状:“咦,珠儿姐姐,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啊?” “哪,哪有,我,我只是……”珠儿拧身转向另一边。 “只是得知要去北境高兴坏了对吧?”花娴仰着小脸追到了另一边去看珠儿垮下来的面孔。 珠儿很想一把推开花娴,但是想到自己既然答应了做花娴的婢女,那么花娴便是她的主子,做婢女的又怎能动手推主子呢? 珠儿脸上一瞬间变了好几道的表情被花娴捕捉了个正着,花娴心里暗笑,这人界的人和天界的神就是不一样,作为上神和上仙,他们一般不会有太多的弯弯绕绕,一般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几乎不会藏着掖着。而人类,寿命这么短,能力那么弱,却还要在心里藏那么多的事,可真够累的! 花娴不再逗珠儿,她拉着珠儿的袖子晃了晃:“好啦,珠儿姐姐,你不用纠结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婢女了,你要去何处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啦。” 珠儿闻言一惊:“姑娘何出此言?您,您这是要赶我走?” 虽然他们在一起相处才短短数月,但是花娴对她的帮助和体贴珠儿都看在眼里,自从家破人亡后,珠儿就没有体会过被人真心关爱的那种温暖。 第207章 扮猪吃老虎 珠儿被赵家接到帽儿镇的那几年,赵家上下都是打着照顾孤女的借口,实在是想谋夺她许家家产吃绝户,所以,赵家从未对她真心过。只有被花娴“算计”成婢女的这些日子,珠儿才感受到被人关心的那种温暖,珠儿早就把花娴等人当成了家人一般。所以一听花娴说她从此后不再是她的婢女,珠儿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要被赶走了…… 珠儿干脆跪下,哽咽着道:“姑娘,是不是奴婢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惹得姑娘厌烦,所以姑娘才想着赶奴婢走……” 花娴赶紧去拉珠儿:“哎呀珠儿姐姐,你想什么呢,我说的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婢女本就是按照咱们当初定下的合约来履行的啊。” 花娴这样一说,珠儿便想起来了,当初花娴出手相助被珠儿收养的那群孤儿的条件就是让珠儿做婢女,代她照顾木四公子一段时间,直至木四公子痊愈。眼下木四公子已然痊愈,珠儿可不就是解除婢女身份了吗? “那,那我……”珠儿低头,嘴唇嗫喏着。 “珠儿姐姐,不如你就跟着木四公子回歙州巡查铺子吧,一则他身边的侍卫们做饭实在是太难吃,以前倒是算了,但是他已然吃惯了你做的饭菜,再让他倒回去吃猪食,他估计也不愿意受这等折磨了。二则,你也可回明阳县探望一下阿刁和喜妹他们。还有王嬷嬷,她老人家也一定惦念着你呢。” 花娴当初帮助珠儿安置那群孤儿,就是让孩子们进了明阳县的一个工坊学习手艺,好将来能有挣饭吃的技能,而王嬷嬷就跟着一起去了明阳县,一则是去照顾那些孩子们,二则是王嬷嬷跟着那些孩子们也有人给她养老。 珠儿听了花娴如此说,心下便明白了花娴是在暗暗的撮合她和木少轴。珠儿对花娴的感激之情更加深厚了。 “娴姑娘,你如此仁义,奴婢无以为报,待来日,倘若姑娘有用得上奴婢之处,奴婢定会为姑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花娴听了珠儿的这席话,突然有一种熟悉感,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一名女子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但是这种熟悉感一闪而过,再想抓就怎么都抓不住了。 “珠儿姐姐,你不再是我的婢女了,以后就不可再以奴婢自称了,以后,我们是朋友。” “朋友?” “对,我们是朋友!” 小女孩儿抬起手拉住了少女的手掌,少女则笑吟吟的把小女孩抱在了怀里。 珠儿以为能够继续跟在木少轴身边了,但是没想到反对此事的,居然就是当事人本人。 “珠儿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在下习惯了男侍卫近身伺候,恐怕姑娘跟着去歙州会多有不便。” 暖阁内,木少轴冷着脸拒绝了珠儿的提议。 木少轴说完后就继续执起一枚白色的棋子,思索一息,放在了棋盘的一处。 “木四公子,你整日自己跟自己下棋不无聊吗?”花娴双手托腮坐到了木少轴的对面。 “那要不,娴姑娘陪在下手谈一局?” 花娴想了想:“要我陪你下棋也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木少轴瞥了立在一旁委屈的咬着下唇的珠儿,淡淡的移开目光又盯回到棋盘,道:“娴姑娘有何条件?” “不如我们来赌一局,倘若我赢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花娴偏着脑袋道。 “赢我?” 木少轴饶有兴趣的盯着花娴的小脸,他脸上的表情就差直白的写着“就凭你”这三个字了。 花娴自是看懂了木少轴对她棋艺的轻视,心里有些气结。暗道,小样,当初在临风小筑,本花神人生地不熟的自然得处处藏拙。就你那棋技想跟本花神比还差得远呢。要知道,当初在天界,花娴为了能让司膳仙君心甘情愿的给她研究各种新式吃食,可是煞费苦心的研究过三界各种棋谱,然后在棋艺上赢了司膳仙君,这才换来了司膳仙君的另眼相看。 花娴不甘示弱的回盯着木少轴的眼睛,小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别看不起人”的气鼓鼓的神情。 木少轴被逗笑了,道:“好,就依你。我让你三子,你若是能赢我,那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花娴本想说“不用你让”,但又怕引起木少轴警觉,便打算继续扮猪吃老虎,甜甜的笑着说:“那木四公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珠儿姐姐可是见证人哦,到时候木四公子要是输了可不能耍赖哦!” 花娴和木少轴不知道的是,珠儿在一旁看着木少轴与花娴谈笑风生,心里升起了一股怎么压都压制不下去的妒意! 第208章 被夜叉所伤 珠儿很快调整了心情,为木少轴和花娴点茶。她的点茶术还是青柠亲手教的,虽然不及青柠的手艺,但是珠儿因在茶道上极有天赋,她的手艺便也能比得上一般的茶博士了。 暖阁中很快氤氲起淡淡的茶香。 木少轴和花娴这一个大狐狸和一个小狐狸悠然对弈的时候,丽水城城主府内却炸了窝——失踪四年的二公子谢晟突然回来了! 城主府主院内,谢晟跪在父亲谢衡的病榻前拉着父亲的手痛哭,四年不见,原本如青松般挺立的父亲居然苍老了这么多。谢衡打量着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心疼不已,四年前,谢晟那尤带着几分稚嫩的面颊经过这几年的风霜打磨已经蜕变的成熟睿智。 “晟儿,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你不想父亲吗?” 谢晟泪如雨下,这一刻他有了深深的悔悟,父亲和小娘对自己的疼爱过往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心头翻滚。以往他不觉得自己对父亲和小娘有一份沉淀的的责任,可当父亲的苍老和脆弱毫不掩饰的冲击到眼前的时候,他才对自己四年前为了心中的一份好奇就瞒着父亲去做了倚香楼的香行人,继而又不管不顾的带着青柠私奔,全然没有考虑过父亲和小娘的处境,自己的当初的行径实在是不孝! 谢衡与谢晟说了一会儿话,便显得精神不济。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病得这般厉害?”谢晟疑惑道:“大夫诊治结果如何?” 谢衡眸中闪过一道暗芒,随即掩下,道:“无妨,老毛病了,许是前阵子着了风寒便加重了病灶。” 谢衡自是不会告诉谢晟,他的身体之所以会如此,是从他在别院被合王的八大侍卫之一的夜叉伤了之后,就每况愈下了。 合王赵懋一共有八个贴身侍卫,名字都以“夜”字开头,按照十八般兵器的名字顺序“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排列,分别是夜刀、夜枪、夜剑、夜戟、夜斧、夜钺、夜钩、夜叉。那重伤谢衡的侍卫就是排名第八的夜叉。 谢衡知道那次夜叉侍卫敢如此以下犯上的重伤他,定是合王授意。合王早就腻烦了他的阳奉阴违,他选择了谢琰作为谢衡的替代者,所以谢琰和季氏这对母子也才敢愈来愈嚣张。 但是谢衡总觉得事情可能不仅仅是如此,他疑心有人在他的药里下了毒,可是他让贴身侍卫悄悄找了好几个大夫查验了都是他没有中毒。 谢衡悄悄打量了越发成熟的儿子谢晟,心下十分满意,既然谢晟归来,那么城主府也就该好好整顿了。不过谢衡暂时不打算让谢晟与谢琰对上,谢琰的背后是合王,谢衡明白自己接下来的选择其实就是与合王对上了。 谢衡缓了缓心情,道:“你既回来,就去探望一下你小娘吧,她……” 谢晟虽在感情之事上略有些无脑,但只要不涉及到感情,他自是绝顶聪明,要不也不会得父亲看重。谢晟看出父亲似有隐情没有告知,便也没有急于去追根究底。他离开丽水城四年,这城中势力想必多半也早就落入了主母季氏和他那个好大哥谢琰的手中了。他要是想有一番作为,还需从长计议。 “是,父亲您先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我小娘,晚些再来陪父亲说话。”谢晟恭敬的行礼后便退出了上房。 慈安居内,城主夫人季氏一边吃着婢女剥好的水果,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个孽种进府了?” 管家达叔垂手立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回道:“是,夫人您看,是按照二公子以往的份例去安置,还是……” 达叔是三年前刚被季氏提拔上来的管家,之前的老管家叫谢忠,是谢衡乳母的儿子,与谢衡一起长大。谢忠对谢衡忠心耿耿,季氏自进府之后就对谢忠极尽拉拢,但都以失败告终。 且那张氏自打被谢衡接进城主府做小娘后,谢忠的媳妇欢娘就被拨去给夏荷居做了管事嬷嬷,那谢衡便是被欢娘看着长大的。所以老管家谢忠自然也就对谢晟另眼相看一些。 第209章 谁家的孩子 四年前,季氏设计了谢晟让他离开了城主府,老管家谢忠便因保护二公子不利被谢衡迁怒,季氏便趁机找了由头把谢忠赶到了庄子上,这才找到机会提拔自己人做了管家。 而新管家达叔此时说的“以往的份例”指的就是谢晟在城主府的一应份例从小到大都是比对着谢琰的,也就是说,谢晟虽然是庶子,但是嫡子谢琰该有的体面,谢晟自是一份不差。 季氏早就对谢衡的这等宠妾灭妻心生不满,便呲了一声道:“既然二公子是庶子,那就按照庶子的份例来对待便是,若不知如何处理,比对着三公子的份例就是了。” 谢三公子谢安在府中就是小透明的存在,且他常年在嵩阳书院读书,不过此时是过年,所以三公子谢安此刻也正在城主府。 三位公子因为都已经成年,所以院子全部安置在前院,不过谢琰的松林居所是前院最大且风景最好的一个,且接近主院。二公子和三公子的院子便稍微偏僻了一些,谢晟有体面和父亲的恩宠,他的松石居便比三弟谢安的松木居要大一些。 达叔得了主母的吩咐便带着人去了松石居,松石居因为被谢衡要求经常打扫,所以并没有因为它的主人消失四年而荒芜,但是里面的名贵摆件早就被季氏以整理库房的由头给收走了。 达叔着人去库房抬了一些中规中矩的摆件布置了松石居,而那些谢晟从小到大赏玩惯了了名贵物品则是一件都没有拿出来。 松石居原先的小厮和婢女也早就季氏要么发卖要么打发到庄子上了,如今被拨过来的十几个小厮婢女都是季氏的人,就连三公子的小娘也趁机安排了一个洒扫的粗使丫鬟进了松石居。这下子松石居简直就漏得像个筛子。 谢晟去了小娘张氏住的夏荷院,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出他小娘的声音。 “晟儿,晟儿,我儿回来了吗……我的晟儿……” 谢晟心下一阵酸楚,若说刚刚面对父亲时是对自己离家出走的行动心存愧疚,那么此刻面对母亲的悲伤,谢晟心如刀绞,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然而,当谢晟踏入了夏荷院的大门,却怔愣住了。只见小娘正抱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在失声痛哭:“晟儿啊,你这个狠心的孩子,你去哪儿了啊,让为娘好找啊,我的儿啊……” 谢晟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这与他想象中的母子相见完全不同。 他想象中的与小娘相见,定然是生母张氏在婢女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奔了进来,然后他会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待到生母张氏看到活生生的站在面前的儿子,便会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数落他。而他,则会跪在小娘面前哭求小娘原谅:“小娘,孩儿不孝,孩儿以后再也不会离开小娘了……” 然而,想象中的这一切却都没有发生! 他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这样一番场景,母亲的院子居然进了外男!而且这外男还是以自己的名义进来的! 夏荷院的一众仆人发现了谢晟,先是惊讶,然后就跪下行礼:“奴婢\/奴才给二公子请安。” 被张小娘抱住的年轻公子闻言转身看过来,谢晟这才发现,自己小娘抱住的那个所谓的“外男”正是自己的三弟谢安! 谢安从张小娘怀里挣脱了出来,惊喜的朝谢晟奔过来:“二哥,你,你居然回来了!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你已经……” 谢晟没有回答谢安的话,目光越过谢安看向张小娘。张小娘则一脸茫然的看着谢晟:“咦,你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真好看。” 第210章 林雪娘入府轶事 谢晟没有想到他离家四年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他的生母张氏因为日夜思念他,渐渐的就认不清人了,经常会把与他年龄相仿的公子认成是他。他的三弟谢安刚好比他小三岁,年岁与他失踪时差不多大,所以张氏便把谢安认成了他。 谢晟把小娘安顿好后,交待了小娘的贴身嬷嬷欢娘几句后便走出了夏荷居。待他走到通往前院的月洞门时,他发现三弟谢安正站在一株腊梅树下等着他。谢安今日穿的是件淡青色的锦袍,淡淡的青色映衬着腊梅的淡黄色,真是“枝横碧玉天然瘦,蕾破黄金分外香。” “二哥!”谢安恭恭敬敬的对谢晟拱手行礼。 谢晟微微颔首。 “二哥,我这阵子从书院回来过年,想着张小娘以往对我颇为照顾,便会时常来探望她。”谢安解释他出现在夏荷院的原因。 谢晟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张氏以前对谢安的确颇为照顾,这一点谢安并没有说谎。 谢安的小娘名唤雪娘,姓林,出自书香门第。雪娘的父亲林夫子曾中过举人,但没有通过殿试,又因家中贫困便没有继续拼科举之路,而是回乡做了私塾先生。 雪娘在做谢衡的妾室之前,曾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叫宋琪。那宋小郎君是林夫子的学生,也是一名寒门学子,林夫子怜悯其才智双全,又因其家世清贫而感怀自身遭遇,便让夫人时常对宋琪多关照一些。 林夫子家的学堂是可以寄宿的,林夫子便让宋琪在课暇时间帮助私塾做一些洒扫之类的杂活,以换取免费食宿的机会。实则是林夫子为了帮助宋琪,又恐伤其自尊,便找借口让他以工养学。 那宋琪自然是知道恩师对自己的照应之心,便在有余力的时候也会帮助师母做一些重体力活。例如帮助师母劈柴担水之类的。而林夫人为了照顾宋琪,便时常给他留一些精细的吃食,有时候也会打发雪娘给宋琪送去,久而久之,宋琪和雪娘就彼此互生情愫了。 宋琪十九岁那年中了举人,要去参加殿试之前跪在恩师林夫子面前求娶雪娘为妻,林夫子本就看重这个学生,自然是欣然应允。 然而“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真真的应到了宋琪的身上。 那宋琪通过殿试后,被吏部侍郎榜下捉婿,便隐瞒了与林家雪娘的嫁娶之约。待得宋琪与吏部侍郎的千金完婚后,宋琪借着回乡祭祖的契机悄悄寻到林家私塾,跪在恩师面前,编造了一个被京城权贵逼婚的戏码,哭求恩师原谅。 那林夫子自是知道宋琪必是贪图富贵而悔婚,气得直哆嗦。林夫子硬气的把宋琪带来的礼物尽数扔了出去,只冷着脸与宋琪退还了各自的定亲信物。 林夫人抹着眼泪把这些事情告诉了雪娘,雪娘原本是满心欢喜的绣着嫁衣,忽闻被抛弃,一时没有转过性儿来,居然投水自尽了。 也该是雪娘命不该绝,那日正巧谢衡沿着丽水河巡查境内水务事宜,见远远的飘来一具“女尸”,便心生怜悯让人给打捞上来。谁知道捞上来的居然是一位如花似玉的轻生少女。 谢衡待得雪娘缓过劲儿来后,柔声询问了雪娘轻生的缘由。得知那宋琪负心后,谢衡大骂了他一顿,又安慰了雪娘让她不必为此狼心狗肺之人平白的搭上了性命。 谢衡在征询了雪娘的意见后,得知她眼下并不想回转家去,便派人通知了林夫子,暂时把雪娘留在了城主府中做一名不签卖身契的婢女。又因雪娘自幼读书,便让她在书房伺候。 雪娘在城主府中住了一段时间后,心境渐渐开朗起来,又因着雏鸟情结,便对把她从水中救上来,又带她回城主府中安顿的谢衡颇为依赖。 谢衡与雪娘年岁差了将近二十岁,他府中虽有一妻一妾,但是季氏为人霸道,他娶季氏实在是为了季氏一族的势力而做出的政治联姻,实则称不上感情。至于他与季氏的琴瑟和鸣那些名声,不过是在人前作秀罢了。 至于张氏,谢衡虽然纳张氏进门也是为了与衡阳张氏联姻,但是那张氏温柔小意,又知书达理,与那人前贤良淑德,人后张扬跋扈的季氏完全不同,所以谢衡对张氏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可是若与眼前小家碧玉又小鸟依人的雪娘比起来,雪娘就更像一株菟丝花,那份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早就让谢衡心痒痒的想捧在手心里呵护了。 于是,谢衡在一个雨夜,以醉酒的名义,把雪娘给睡了。而雪娘,则是半推半就的配合着谢衡让他得了自己的身子。 第211章 半路截胡 次日,当谢衡褪去酒意,在书房的榻上醒来后,看到怀中娇颤颤的雪娘,想到昨晚的荒唐,心中有一时的后悔,他怕就此收了雪娘会与自己名声有损。毕竟,身为丽水城的城主,他即使是要收妾室,也应该先走了纳妾的流程,再将人收房。 但是,当看到雪娘在自己的怀里用湿漉漉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望着他的时候,他的心被填满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被怀中这个小女人全心依赖着的,这个女人和他之前的两个女人完全不一样,这个女人将身子交付与他并没有任何家族利益搀合在里头,这个女人是全身心的爱慕和依赖着他的。她除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是的,她只有他! 谢衡把雪娘搂紧了吻了吻她的额角,揽着这个女人,他才觉得自己是个完整的男人!此刻,他睡的不再是城主府的百年基业,睡的也不是谢氏一族的利益绵延。 雪娘进府后,主母季氏冷着脸磋磨了雪娘好一阵子,倒是张小娘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每日该吃吃该睡睡。谢衡来她的夏荷院,她就一如往常一样的伺候他小厨房里的衡阳特色吃食,谢衡愿意留宿,她便婉转承欢。谢衡很满意张小娘的反应。 久而久之,待得谢衡对雪娘的新鲜劲儿淡了几分后,在谢晟名正言顺的三个女人中间倒是显出了张小娘的不同之处。 话说这还都是雪娘自己作出来的! 有几日,因着小谢晟着了风寒,谢衡便一连几日都去张氏的院子,主要是小谢晟的确是谢衡最为看重的儿子。 可那雪娘见谢衡去了张小娘的院子多了,便不知道是被人蹿叨了,还是真的妄图恃宠而骄,便接连好几次在谢衡刚要歇下时让婢女来夏荷院找谢衡,说是自己肚子疼,请谢衡去用大手帮她捂一捂。 一次两次的话,谢衡还能当是情趣,可是当次数多了后便有些厌烦。 这日雪娘又故技重施的让婢女来夏荷院截胡谢衡,将将三岁的小谢晟居然光着脚从偏房哭着跑出来,在院子里一把抱住了爹爹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刚刚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和小娘被坏人追杀,他哭着喊爹爹来救命,可是爹爹的手却被别的女人死死的抓住了,不让爹爹来救他和小娘。 张氏一脸尴尬的站在廊下,温柔的张开双臂唤着晟哥儿让他过来。小谢晟不过去,反而是把小身子更加死死的贴着爹爹大哭,一边哭得打嗝一边说:“爹,爹爹,你,你是不是真的,真的不救晟,晟儿了……” 谢衡看着张氏的表情,判断出小谢晟不是被人教唆着说了这些话,心下柔软了几分。他一把抱起谢晟,说:“谁说的,爹爹最爱晟儿了,爹爹永远不会不救晟儿,无论晟儿遇到什么危险,爹爹都会第一时间冲过来保护晟儿。” “爹爹,也保护小娘。”小谢晟奶声奶气的说。 谢衡哈哈大笑道:“对,爹爹也保护你小娘,爹爹保护晟儿你们娘俩!” 小谢晟便在谢衡的侧脸上吧唧一声响亮的亲了一下。谢晟笑得更开怀了。 回想起彼时的时光,谢晟的眼睛有些湿润。从小到大,爹爹对他是真的好,就在他失踪了的这些年,爹爹都没有放弃过去寻找他。而且爹爹一直扣着少城主之位不为嫡子谢琰请封,直到两年前,他听闻自己派出去的吴师爷说亲眼见到二公子的船消失在三水汇合处的水面上,爹爹才不得不在各方压力下向圣上请封了谢琰为少城主。 此刻,谢晟看着站在月洞门外的三弟,想到小时候自己小娘和谢安小娘为了争宠时而发生的小摩擦,虽然彼时林小娘经常从自己的小娘那里截胡父亲的恩宠,但是谢安从未从自己这里截胡到爹爹的疼爱。 又想到林小娘因为家世不显而护不住谢安,以至于谢安经常被主母季氏磋磨,有好几次都是自己小娘把谢安接到夏荷院,才让谢安少糟了一些折磨。 那时候,张小娘常说,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孩子,安哥儿也是无辜的。也许,谢安对待自己的小娘是真的心存几分感恩吧。 第212章 小娘不在乎 身着淡绿锦袍的少年立在腊梅树下浅笑,眼角眉梢浸染着对兄长的崇敬和依恋。 谢晟看着谢安的笑颜,心中百感交集。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个弟弟。他记得那时候他大约三岁左右,林小娘经常遣婢女到他小娘的院子里截胡父亲。就在他抱着父亲的腿哭着说梦见爹爹不救他的那天晚上,父亲头一次没有被截胡走。那天,父亲破天荒的对那个林小娘派来的婢女发了脾气,让夏荷院的婆子们把她轰了出去。 那天晚上,爹爹和小娘特例允许了他睡在主屋,他睡在爹爹和小娘的中间,那晚他睡得特别香甜。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他睡得正香甜,就听到外面有婢女哭哭啼啼的声音,他揉着眼睛起来,见到父亲铁青着脸在责骂一个跪在地上的婢女,他认出这个婢女是小娘房里的一等丫鬟香芹。 香芹的脸上有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她哭着跪在地上求饶:“求城主饶了婢子一次吧,婢子真不知道林小娘昨晚摔了一跤,要不然,要不然也不敢把倚梅居的婢女挡住夏荷居的外面。” 倚梅居是林雪娘的院子,因为雪娘说她是生在冬天梅花盛开的时候,所以谢衡便拨给了她种满各色梅花的倚梅居。 倚梅居的冬霜哭着说:“昨晚我家小娘肚子不舒服,本就睡得不安生,后来听说院中那株大红色的梅花盛开了,想到城主最爱那株颜色热烈的梅花,便亲自披衣去剪花枝,说要插入瓶中送到城主的书房,这样城主起床后去前院处理公务一眼便能见到了。谁知,谁知雪天路滑,小娘摔了一跤……小娘怕惊动旁人不好,便让婢子等天明再传府医。” “爹爹……” 谢衡本想直接就去倚梅居看一看林雪娘,可是看到厢房内探头探脑看过来的小谢晟,便忍住了脚步。 谢衡招手让小谢晟过来,把谢晟抱在怀里问:“晟哥儿怎么不再睡会儿?” “爹爹不要生气,生气了有皱纹不好看。”小谢晟试图用手抚平谢衡紧拧的眉头。 谢衡的烦躁的心情瞬间平复下来很多:“府医怎么说?” “府医说,”冬梅小心翼翼的看了谢衡怀里的小谢晟一眼,说:“府医说我们小娘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才会时不时的有小腹坠胀隐痛之症……” “什么?雪娘有孕了?真是太好了!” 谢衡把怀中的小谢晟放到了地上,抬脚就往外走,想了想,又回头温声对小谢晟说:“晟哥儿跟你小娘好好吃早膳吧,爹爹先去处理些事情。” 谢衡冷眼看了站立一旁面无表情的张小娘,仿若在怨怼她让夏荷居的人拦着倚梅居的人不让进来通报林小娘有孕一般。 待谢衡走后,张小娘冷哼一声,让人摆膳,又亲自给小谢晟梳洗。 小谢晟小心翼翼的观察小娘的脸色,发现小娘并不因为林小娘有孕而有更多的情绪,他甚至觉得小娘并不在乎爹爹待她如何。 谢晟收回思绪,对面前的三弟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便越过他往自己的松石居去。 “三哥!” 谢安在谢晟的身后喊他。 谢晟停下脚步,并没有转身,冷冷的问道:“有事?” “三哥,你我兄弟多年未见,我可否,可否去你院子里和你说说话?” 谢晟想了想,自己离家多年,有些事情的确可以通过这个三弟了解一些,便点头道:“来吧。” 谢安高兴的跟在谢晟的身后去往松石居。与此同时,有一个小厮躲在假山后面,待谢晟和谢安走远后,这名小厮便悄悄的往城主夫人季氏的慈安居溜去。 第213章 越来越有意思 谢晟领着谢安进了书房,他没有让小厮和婢女泡茶,而是自己亲自点茶。谢晟不知不觉间用着青柠点茶的手法在冲茶,看着眼前氤氲的水汽,谢晟的眼眶红了。但是想到自己面前还坐着谢安,便收敛了情绪,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谢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二哥一手娴熟的点茶手法,恭维道:“没想到,二哥居然有一手好茶艺!” 谢晟冷哼一声:“你找我有事?” “二哥,”谢安知道谢晟一向对自己没有什么耐心,便直奔主题道:“你既已回城主府,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三弟此话何意?”谢晟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静心品茶。 “二哥,你知道吗,父亲一直不愿意向圣上请封少城主之位,直到两年前,他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这才……” “三弟!”谢晟厉声打断谢安:“大哥已经是少城主了,此话以后莫要再提!” 十六岁的少年眼睛湿漉漉的望着谢晟,谢晟气呼呼的与他对视着。良久,那少年眼中的真诚与天真光芒未曾改变,谢晟在心里暗道,要么是谢安待自己是一片真心,要么就是谢安心机太过于深沉,倘若真是如此,那他这份演技不去当戏子可惜了。 “二哥这些年到底去了何处?为何一封家书都没有着人送回来?你可知张小娘她因过于思念你,而忧思过重,伤了神智。” 提到了自己的小娘,谢晟默了默,半晌,暗哑道:“我小娘是从何时起变成这样的?” “具体我也不知,我常年住在嵩阳书院,你也知道我小娘与张小娘,咳,向来不是很睦,所以我小娘也不常与夏荷居打交道。不过,我去年过年回来的时候,张小娘还不至于糊涂至此,她那时候虽然神思郁结,但还不至于认不清人。” 谢晟明白,如果按照谢安所言,张小娘变得神志不清应该是近一年发生的事情。 “三弟,谢谢你。”谢晟拍了拍谢安的肩膀。 谢安见谢晟眉眼间俱是倦意,便起身告辞:“二哥刚回来,还是先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陪二哥说话。” 谢晟也不留谢安,只是起身送了送他。待得谢安准备走出书房时,谢安突然回头说了一句:“二哥果然得父亲重视,就连院中的人都比我那松木居的下人积极。” 谢晟瞟了一眼院子中探头探脑的下人们,明白这是谢安提醒自己小心院子里的人被尽数收买了。谢晟对谢安点了点头,谢安便离去了。 谢晟看着谢安的背影渐渐远去,虽然林小娘身量不高,但是谢安却遗传了谢衡的身高,十六岁的少年身量已经开始抽条,渐渐的快要赶上谢晟和谢琰的身高了。 谢晟眼睛眯了眯,这个弟弟,虽然表现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怕,这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啊!想想那林小娘,就她那起子做派,就很难教出心思清明的孩子! 这个城主府,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谢晟大摇大摆的回府的消息,城主府的主子中谢琰是最后一个得知的。 当谢琰的小厮六子被少夫人许茜儿的贴身婢女当归堵在卖早点的小摊子前时,六子苦着脸,他根本不敢告诉当归自家少城主正在倚香楼红鸾的被窝里。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的腹诽,主子和红鸾姑娘一般办完事后会相拥着睡到晌午,谁知他俩抽什么风,一大早的消耗完体力居然不睡觉,让他来排队为他们买水煎包,要不然也不会被当归逮到。 “当归姐姐,要不你先回少夫人身边当差,等我去寻到少城主后,第一时间把人领回去。” 当归呸了一声:“少唬我,你这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少夫人交待你的事情你哪回办利落了?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带我去找少城主!不然我没法回去给少夫人交差。”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哪里知道少城主在哪儿啊?要不你先回去,你容我去找找少城主。” “少给我来这套,我问你,这大清早的你出来是给谁买水煎包?” “自然……自然是给我自己买的。” “你自己?你自己吃的完这么多?” “我,我吃不完给小五吃。” “行,我是令不动你的,我不管,你跟我回去亲自和少夫人解释吧!”当归说完就上手来拉六子的衣袖。 六子哪敢真的跟她回去见少奶奶许茜儿,他只得支支吾吾的说:“当归姐姐,我,我要是跟你说少城主在哪儿,你,你不可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自然,你只管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带人去寻少城主,我今天早上也没有见过你。” 得到了当归的保证,六子在心里暗暗的说“少城主你可不能怪我啊,实在是你不知道少夫人背后整治人的法子有多恐怖……” 六子咬咬牙,小声说:“少城主在倚香楼,红鸾姑娘的房中。” 第214章 大张旗鼓的寻找 许茜儿听到婢女当归回来的禀报,气得摔碎了一套上等的汝窑茶具。 内室侍奉的婢女们吓得大气不敢出,许茜儿在城主府内惯常展示的面孔就是温婉贤淑,且略带一些怯懦,但是只有她院中侍奉的婢女们才知道,许茜儿那副样子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实际上她特别的易怒且阴翳。 许茜儿喜欢折磨婢女的方式是拿针扎或者是用力拧婢女被衣服覆盖住不容易示人的地方。 当归正好跪在地上,摔碎的瓷片蹦起来扎到了她的额头上,她只觉得额头一阵刺痛,然后就有一股暖流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她知道是流血了,但是她不敢去摸伤口,怕更加激起了许茜儿的残暴。 白芷心疼当归,便给立在门外的一个二等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便低着头进来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 白芷趁机让当归跪到旁边去,用的借口是让当归别挡着婢女收拾地面。当归便膝行着跪的离许茜儿远了一些。 白芷走到许茜儿身后轻轻的给她揉着太阳穴,她和当归以及另外两个大丫鬟茯苓、半夏都是从许家跟出来的陪嫁丫鬟。她知道自家小姐精神一紧绷就会偏头痛,她一边用手指轻轻按摩让许茜儿舒缓一些,一边轻声劝导:“少夫人,您切莫为这起子事儿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许茜儿确实感觉到头疼欲裂了,白芷的手法让她有了一些缓解,她稍稍平复了情绪,也知道当归她们几个大丫鬟不像院子里的其他婢女,打杀了也就打杀了。这四个陪嫁丫鬟是她的心腹,是万万不能折损的。 想到此,许茜儿放缓了语气对当归道:“当归,你下去包扎一下伤口吧。” 当归谢恩后便退着往外走,许茜儿又叫住了她让她上前来。 当归全身僵硬的走向许茜儿,许茜儿眸中寒光闪过,这个丫头居然怕她!她们是自己的心腹居然敢怕自己!不过想到母亲平日里对自己的教导,便压下来心头的邪火,她拉住当归的手,从首饰盒里拿了一串红珊瑚手串套到了当归的手上。 “当归,你今日去找少城主有功,这串珊瑚手串就赏你了。” 当归不敢推辞,便千恩万谢的收下,然后恭恭敬敬的退后几步打帘出去了。 “半夏,你让人去前院盯着,要是少城主回来了,让他立刻到水仙居来见我。” 许茜儿因极爱水仙,所以就把自己的院子命名为水仙居,平日里,她也自诩是水中仙子,纤尘不染。所以,她自恃清高,不屑于与那些俗不可耐的后宅妇人为伍。可是她最终发现,随着陷入这城主府的后院时日越久,她就越发从铜镜中看到了一张自己厌恶至极的那种气质。 半夏怕小丫头办不好,便自己亲自去前院守着了。 而此时的倚香楼,谢琰和红鸾吃完了六子买回来的水煎包,正准备偎作一头再睡一会儿。两人吃完东西有了一些力气,谢琰便又搂着红鸾痴缠了一回。待得叫完水后,这才精疲力尽的躺下了。 守在外面的六子心下焦虑不已,他不知道少夫人何时会带人来寻少城主,又担心当归把自己供了出去。 就在六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城主府果然派人来寻谢琰了。 然而,却不是少夫人许茜儿派来的人。 那许茜儿虽然在自己的院子里横,但她却不敢真的跟谢琰硬碰硬,上一次她让娘家许家的人给谢琰施了一次压,导致的结果就是谢琰一个月没有去她房中一次。而她,已经嫁入了城主府快六年了,也只得了谢景一个嫡子,之后就再无机会怀上了。 所以许茜儿明知谢琰又跟倚香楼的红鸾厮混到一起来,也只能先忍气吞声的咽下了。 城主府派来寻谢琰的人却不是直接就来的倚香楼,而是声势浩大的在丽水城中寻遍了各个酒楼茶肆,甚至连丽水城中一些有头有脸的世家,只要家中有与谢琰相熟的哥儿的,都被城主府派人去询问了一番。 就这样,城主府大张旗鼓的满城寻少城主的事情不到两个时辰就传遍了丽水城。 也有好事者居然跟着城主府出来寻少城主的队伍一路走着看热闹,最终集成了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 谢琰被寻到的时候还躺在红鸾的被窝里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当六子拍门叫醒谢琰时,他怒极了,大吼道:“是哪个找死的,居然敢来寻老子!” 六子吓得颤声道:“回,回少城主,是,是二少爷亲自带人来寻的您……” “谁?” “二,二少爷!” “二少爷?谢晟?” “是,是二少爷谢晟。” 谢琰一拳打在了床边,又疼得龇牙咧嘴的抱着手背哈气。 “谢晟!他不是死了吗?不对,他不是消失了吗?他怎么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找死!” 第215章 大哥别来无恙 “少城主,您,您还是赶紧穿衣服回府吧,奴才听说,二少爷是大张旗鼓的带着人寻遍了整个丽水城,这才寻到了倚香楼……” 谢琰听了更加气愤:“他就是故意的!” 六子倚在门边,眼睛不敢往房内瞧,可是见那红罗帐半开着,隐约可见红鸾姑娘雪白的香肩,六子又忍不住拿眼偷瞄。 谢琰一边骂着晦气,一边穿衣服下床。 “爷,不如奴家送送您吧。”红鸾拿起落在床边的红色薄纱披上,赤脚穿上了绣花鞋。 雪白的小腿从红色的薄纱中透出来,消瘦的脚踝裸露在绣花鞋的鞋沿上,那强烈的色差耀眼夺目,六子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红鸾扭着腰起身给谢琰系上腰带,又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柔若无骨的青葱玉指抚上谢琰的胸膛,娇媚的说道:“爷,您是少城主,那谢晟只是一个庶子而已,即使他寻过来又能怎样?莫说这倚香楼了,就是整个丽水城,将来不都是在爷您的囊括之中。奴家这就陪您出去让那二公子瞧瞧只有少城主才能得到奴家,他日若是二公子散尽千金,也得不到奴家为他弹奏一曲的殊荣。” 红鸾的话取悦了谢琰,也让他本就膨胀的野心被激发的更大了。他淫笑着一把揽住红鸾的纤腰,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小妖精,还是你会说话!走,陪爷去看看,那个愚蠢的庶子又想寻什么没趣。” 六子像鹌鹑似的跟着谢琰和红鸾的身后,他心想,难怪城主一直不愿为自家大公子请封少城主,大公子这脑子似乎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且不说红鸾姑娘是什么下贱身份,二公子带人寻来本就是为了下掉少城主的脸面,少城主不但不避着点,还敢带着红鸾姑娘去跟二公子当面刚上,这当真是以为少城主的头衔已经落到他身上,就什么都不用再顾着了吗? 再说了,红鸾姑娘不过几句枕边风,少城主就被哄得晕头转向,这样的心智着实离城主的心性和城府差太远。如此看来,二公子还真的比自家大公子优秀很多。 也不知道二公子回来了,大公子这少城主的位子还能坐得稳当吗? 六子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就跟着自家主子到了倚香楼的大门处。 谢晟看到搂着红鸾姑娘出现的谢琰,先是一愣,然后嘴角扬起了一道愉悦的弧度。很好!这个蠢货,倒不用他去想着怎么攀诬他了,这不,人家自己个儿就带着倚香楼的招牌姑娘出来了。 “二弟!”谢琰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谢晟。 谢晟对谢琰拱了拱手:“大哥,别来无恙!” 谢晟的目光扫到被谢琰搂在怀里的红鸾,想到了自己在公孙白设置的幻境里看到的那个没有娇红姑娘的倚香楼里,红鸾为了自己从合王处脱身,就设计了青柠与她合演茶仙的故事,不择手段的把青柠推给了合王。谢晟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看向红鸾的眼神中就迸射出了强烈的杀意。 红鸾被谢晟冷不丁迸发的杀意吓了一跳。她忍不住往谢琰的怀里缩了缩,还呜咽了一声,委屈的道:“少城主……” 谢琰也看到了谢晟射向红鸾的杀意,虽然他不明白谢晟对红鸾的敌意来自何处,但还是下意识的把红鸾揽紧了些。 “怎么,二弟这是对大哥的女人……起了心思?还是说,二弟还在记恨大哥当初享受过你的女人?” 经谢琰这一提醒,谢晟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了一些不堪的画面。当初,在青柠下榻的那个小院,他的好大哥当着他的面玷污了青柠的往事历历在目。 谢琰的嘴角挂着毫无顾忌的嘲笑,谢晟眼睛眯了眯,在谢琰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谢晟一拳照着他的面门打了过去。 第216章 往死里打 城主府慈安居内,季氏冷着脸坐在主位上听谢琰控诉谢晟对他的以下犯上。 季氏看着儿子脸上的伤,既心疼又恼火。心里暗骂儿子是个蠢货,居然能让谢晟这个孽种伤着了。 “谢晟,你怎么解释?”季氏厉声喝道。 “母亲想要儿子解释什么?”谢晟一脸的无所谓。 季氏只觉得一口气堵上了心头,气得她拍了一下桌子:“谢晟你好大的胆子!他不仅是你大哥,还是少城主,你什么身份敢跟你大哥动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母亲这话说的,儿子就听不懂了,为何我与大哥动手就是不想活了?难道大哥会因为弟弟打了他几下就能要了弟弟的命不成?” 季氏冷哼几声,也不再跟谢晟耍嘴皮子,厉声吩咐:“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的东西拉出去狠狠的打,打到他服软为止!” 旋即便从院子里进来了四个精壮的府卫按住了谢晟,准备拉出去。谢晟见了这些府卫笑了笑,看来季氏是早有准备,后院居然会放了府卫,为了对付自己,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谢晟也不挣扎,只是意味深长的盯着季氏的脸,嘴角挂着不明的笑意,看来,自己这次强势回归让季氏慌了神了,所以她这么轻易就沉不住气了。 谢晟眼神威胁的看着季氏,他用表情和眼神去故意激怒季氏,但是口中的语气却毫无攻击力:“母亲当真想好了,要趁着父亲生病无法替我主持公道的时候对我下手?” “哼,你也知道你父亲生病了无法替你撑腰,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一回来就敢跟你大哥动手,也不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收场!” 谢晟自打身中魔鬼草被花娴的小黑树治愈后,他的目力与耳力就提升了很多,他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嘴角扬了扬,旋即大声道:“母亲也不问问我为何要打大哥?母亲可知大哥在倚香楼门口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公然搂着那花楼女支子落尽了谢家的脸面,还大逆不道的说在这丽水城他的话就是王法。大哥此举是将父亲置于何地?又将城主府的颜面至置于何地?我若不打大哥这一拳,大哥还不知要如何说下去呢。” 季氏冷笑:“你大哥说的没错,他的话在这丽水城就是王法!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被你父亲捧在手心上的城主府二公子吗?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如今不同往日,你大哥已经是圣上亲封的丽水城少城主了,很快你大哥就会是城主,你和你那个狐媚子小娘要是还想在这城主府活下去,从现在开始,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母亲此言何意?为何大哥很快就会是城主?父亲还好好的,母亲怎可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母亲您……” “不要叫我母亲!除了琰哥儿,你们谁都不配叫我母亲!你们这些低贱的庶子,我一听到你们叫我母亲,我就打从心底觉得恶心!” “夫人,”谢晟毫无心理压力的改口道:“夫人莫不是认为这城主府已经被你们母子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了,才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哈哈哈哈哈哈,”季氏仰天大笑,然后面容扭曲的道:“是我认为吗?好,那我就让你看看是不是我认为的。来人,按住这个孽种狠狠的打,不用拉出去,就在这里打!给我往死里打!” “我看谁敢!” 一声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季氏听到这声音吓得脸色一白,慌忙站了起来,手中的茶盏也掉到了地上。 当谢衡被人搀扶着打帘进来时,谢晟正被府卫按在地上。 谢衡的眼波扫过去,按着谢晟的府卫吓得赶紧松开谢晟,其中一个府卫居然还狗腿的把谢晟扶了起来,又给他理了理跪皱了的衣摆。 “城,城主,您,您怎么过来了……” 季氏过去扶谢衡,被谢衡拍掉了她伸过来的手。季氏脸白了白,谢衡从来没有这样的当着下人的面公然落她的脸面,可见是真的气狠了。季氏对谢晟的归来就更加忌惮了,她心里暗暗下决定,一定要找机会彻底除了这个孽种! 季氏见谢衡被贴身护卫龙彪扶着坐到了主位,她便讪笑几声,坐到了谢衡的右侧。 第217章 消失的铁矿石 谢衡的目光扫过鼻青脸肿的谢琰,谢琰吓得脖子缩了一缩,居然也不知道过来给谢衡见礼。 “给父亲请安。”谢晟给谢衡行了礼。 谢琰这才反应过来,跟着给谢衡见了礼。 谢衡是打心眼里不满意这个嫡子,这个孩子本就不够聪明,又被季氏教养得不知天高地厚,且唯利是图。 谢衡自从继承了城主之位,为了守住丽水城这个烈火烹油的“城主自治制”的位子,一直低调行事,且缩着脖子做人。可谢琰,却处处与谢衡的行事反其道而行之。 丽水城的地理位置特殊,是大宋水路运输的交通枢纽重地,多年来,朝中各股势力为了得到丽水城的支持,明里暗里的派了很多波的使者来与谢衡投递橄榄枝。谢衡对每个来接洽的使者都打着哈哈既不合作也不推辞,他打了这么多年的太极拳才将将的保住了丽水城的中立态势,可是,谢琰居然敢背着他上了合王赵懋的贼船! 那个赵懋哪里是什么好东西!谢衡自然知道这位王爷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盯的是那个位置!这位王爷能从遥远的并州封地悄悄来到丽水城亲自坐镇,自然是因为这丽水城有他想要的东西,而且这东西还是要命的东西! 那么什么东西对一个意图谋反的王爷来说是要命的?自然逃不过那两样,要么是钱,要么是武器! 谢衡闭了闭眼睛,谢琰想要从龙之功,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不是这块料!还要看看所谓的从龙之功这个泼天的富贵他有没有命接得住! 谢衡已经查出了,当初漕帮帮主朗坤家的灭门案就是牵扯到了一桩私矿开采案件。 朗坤遭此横祸是因为漕帮接了一个神秘的大单,那个神秘的货主付了双倍的银钱请漕帮从楚州运送一批茶叶到盈州。那些货物在丽水城的码头中转时,朗坤为了表示对这单生意的重视,便亲自带人去检查货物。 朗坤发现这批茶叶有些不对劲,因为货船吃水太重,显然运送的不像是茶叶的重量。于是朗坤便命人悄悄的打开了一船货物检查,却发现了,那些箱子里装的哪里是栖梧山云雾茶,分明是铁矿石! 朗坤当时心下大乱,命手下不要声张此事,悄悄的把货物复原。 身为漕帮帮主,朗坤自然是知道私自运送铁矿石那是掉脑袋的事情,虽然自己在接这单生意的时候并不知道茶叶为何会变成铁矿石,可如果事情暴露出来,漕帮是万万脱不开责任的。于是,朗坤打算先不声张此事。他决定把事情向城主谢衡汇报,再做打算。 可不巧的是,当时正好赶上了谢衡回京述职,不在丽水城。朗坤便心急如焚的等待谢衡回来。那批货船,谢衡找借口先暂时扣押了下来,不敢轻易放出港口。 可惜,谢衡还没从东京回到丽水城,漕帮帮主朗坤全家上下就被灭了门,朗坤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来得及寄出去。 而朗坤死后,那支运送铁矿石的船队也没有按原计划发出运往盈州。因为,那些船只在一夜之间居然消失了!且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当初谢晟乘坐的船只在三水汇合处突然连人带船从水面上陡然消失一般。 后来这些事情之所以被谢衡查到,还是因为朗坤做了个后手,他在拜访城主府的时候,悄悄的把一封信放到了谢衡书房的一本书里夹着。 朗坤当时不敢信任任何人,就没有告诉城主府中的任何人他留了一封信在谢衡的书房,所以,直到谢衡被合王的八大侍卫之一的夜叉重伤后在府里养病,闲来无事时随便找些书翻看,这才发现了那封信。 虽然朗坤并未提及那个托漕帮运送铁矿石的神秘客人的信息,谢衡却凭着直觉推断,朗府灭门惨案可能与合王有关。 因为就朗府灭门案发生后不久,合王就秘密登临丽水城,这前后一定有关联。合王是为着什么来的?为何来了却不走?谢衡认为合王行踪必然与那批消失的铁矿石有关。 谢衡想到谢琰背着自己与合王勾搭,就气得牙痒痒,又想到刚刚有人去报,大公子是被二公子带着人从倚香楼寻回来的,他就更加气愤。 他做倚香楼背后的秘密东家是为了探听情报,可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养女支子!而谢琰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居然敢守着倚香楼“近水楼台先得月”,真是气死他了! 第218章 想废黜谢琰 季氏万万没想到,她让人瞒着谢衡把谢晟带到慈安居处置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惊动了谢衡,她这院子里定是出了叛徒,回头定要让贴身嬷嬷把慈安居再给筛上几遍。 谢衡到底是大病了一场精神不济,他也不想眼下就与季氏母子彻底撕破脸,便只是训斥了谢琰几句,罚他禁足一个月,又让季氏闭门思过,暂且将府中中馈移交到大少夫人许茜儿的手上。 而对谢晟,谢衡没有骂一句,反而让谢晟送自己回静远居,这让季氏和谢琰恨得牙痒痒。 谢衡禁足季氏母子是顺势而为,他本就察觉到了府中的势力已经慢慢的发生了权势转移的风头,而他最近几个月渐渐得不到一些消息,这恰恰就证明了季氏已经伸手剪掉了他在府中的眼线和耳舌。 季氏如此明目张胆的为她的儿子谢琰夺取,背后依仗的那人定然是合王。 原本谢衡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也是除了谢琰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三公子谢安虽然也很聪慧,却只有些小聪明,又被他小娘养得眼界狭窄,只能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所以用谢安取代谢琰是万万不可能的。再加上季氏家族的势力是谢安小娘的母家万万不能比拟的,谢衡就算有心抬举谢安,也做不到把谢安推上城主的位置。 可是,谢晟回来了就不一样了!谢晟本就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他因着对谢晟小娘张氏的宠爱,自幼就把谢晟带在身边教养,这个儿子可以说是完全按照他所预期的模样成长的,只不过之前过于良善和单纯了一些,这也是因为他对谢晟的保护太过于周全了,让他没能及早的看清世道的险恶。 主母季氏又是个惯会做表面样子的,她在人前对谢晟和谢安两位庶子都是没得说的,可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儿桩桩件件无不狠辣。以往谢衡觉得只是女人家的小心思儿,既然两位庶子的小娘都各自帮自己的儿子化解了,谢晟便没把这些后宅阴私放在心上。可是自打他知道季氏居然算计谢晟去做了倚香楼的香行人,这才惊觉自己小看了这个女人的狠毒。季氏这是要彻底毁了谢琰的竞争对手啊! 以往因为大意了,没能护住自己最看重的儿子,这是谢衡最大的遗憾,好在上天待他不薄,安排了谢晟回到他身边,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的为自己最可心的儿子保驾护航! 谢衡由着谢晟搀扶着自己慢慢的往静远居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要如何才能顺利的把谢琰这个少城主废掉,然后再为谢晟上请封少城主的折子。 虽然只是一个少城主的位置,可是这个位置差不多也与藩王世子的更替流程相似,这不是他这个城主自己想封谁就封谁,想废谁就废谁的,少城主的位子和世子一样,需要上折子给皇上,由皇上批下来才可以完成请封或废黜。 谢琰虽冲动且智慧不足,可是季氏却是个滴水不漏的主儿,由她在谢琰背后坐镇,谢琰行事上的确无法让人从表面挑到大的错处,这样做个守成的继承人也算是能胜任的。至于眠花宿柳这些,在这个男权时代不仅算不上私德有亏,甚至无伤大雅,从这一点上的确扳不倒谢琰。 谢衡如此急切的想废黜谢琰的少城主之位,不仅仅是因为他越来越对谢琰和季氏这对母子行事不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谢琰上了合王的船。 谢衡知道就算合王成功了,谢琰也绝不会得到这份从龙之功的荣耀。反之,若是合王失败了,那么谢琰搭上的将是整个谢氏一族,不,是谢氏九族! 所以,他一定不会让谢琰有这个机会拿着整个谢氏去赌他自己的野心。 只要谢琰不再是少城主,丽水城的势力他拿不到手里,他身上就再也没有半分可以被合王利用的价值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谢琰能保住小命,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富贵闲散人安度一生的最好的出路。 第219章 久违的清冷疏离 一路上,谢衡没有开口,谢晟也不多言,一声不吭的扶着父亲往他的院子走去。谢衡的静远居在前院,从季氏的慈安居到静远居需要穿过一个小花园。这个小花园是按照季氏喜爱的风格修葺的。季氏的母族盘桓江南一带,所以季氏爱极了江南园林的精巧秀丽、静谧悠然。 以往谢衡每每从前院去往后院经过这个布局精巧的小园子都会觉得宁静舒适,而如今因着心境改变,再看这些院子里的弯曲的小径以及山水相依、山石相映的亭台楼阁和回廊溪流,只觉得这些景致像极了季氏的心机,让他心生厌恶。 谢衡回到了静远居,就觉得浑身的气力仿佛被抽干殆尽,自打这次重伤后,他的精力就大不如前了,刚刚去给谢晟撑腰也是硬生生的提起的一股心气儿,这会儿到了自己的地盘,全身放松下来,谢衡就觉得真的撑不住了。 谢衡等不及被谢晟扶到床上就直直的昏了过去。 等谢衡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谢晟正坐在床铺对面靠着窗户的桌前以手支着额头小憩。窗外最后一抹天光笼罩在谢晟的身上,给他渡上了一层逆光的晕圈。谢衡没有喊醒二儿子,只是侧躺着静静的注视着这个儿子。 四年不见,儿子脸上褪去了少年感的青涩,面部轮廓也不再是带着婴儿肥的清萌,他现在蜕变成了真正的男人,犹如刀刻般的轮廓像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只有那双清冷的眸子很像他的母亲张氏,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仿若所有的一切都不被他看在眼里,更不被他放在心上。 主母季氏就是恨极了张小娘脸上这副仿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清冷。张氏的这副清冷仿若刻着张氏族人百年来印在骨髓血脉里的孤傲与清高。 就连谢衡有时候也会在与张氏争执时被她这副从里到外的清冷疏离给气着了。可是自打四年前谢晟做了倚香楼的香行人,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张小娘的脸上再也不复一贯的清冷疏离,她终于从“仙界”下落到了“凡间”。 原来,她以往的孤傲与清高是因为不在乎!她被抬进城主府为妾只是为了家族联姻,她既不在乎谢衡也不在乎季氏,更不在乎所谓的荣宠,所以林小娘的“半夜截胡”的争宠伎俩在她眼里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可是谢晟不一样!谢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把谢晟看做如同她自己的生命般珍贵。所以谢晟出事后,张小娘才会多次失态的冲进前院去找谢衡,甚至发疯般的去找季氏拼命。 张氏执拗的认为谢晟是被主母季氏给害了!以至于谢衡不得不在安抚无果后把张氏禁足在夏荷苑。 因着不想与张氏纠缠,渐渐地,谢衡去夏荷苑的次数越来越少,就连张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神志不清的,他都不是很清楚。 现在,儿子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谢衡看着儿子的睡颜,居然开始怀念起张氏身上的那股疏离与清高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张氏。 许是习武之人的警觉,当谢衡的目光锁在谢晟的身上没多久,房中气场的改变就让谢晟惊醒了。 谢晟与父亲对视,房中没有掌灯,窗外的天光也在慢慢变暗,从谢衡的角度看过去,谢晟的正面隐在黑暗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父子俩就这样默默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莫名和谐的平静。 许久后,屋外传来龙彪小声的呼喊:“二公子,二公子……” 随着这喊声的出现,谢衡和谢晟之间这种沉默的和谐被打破。谢晟不自在的坐直身子,身上的气场也变得犀利起来。他望向父亲,谢衡点了点头,谢晟便吩咐道:“龙叔进来回话吧,父亲已经醒了。” 龙彪是谢衡身边的老人了,年龄与谢衡差不多大,也是看着谢晟长大的,谢晟喊他一声龙叔也算是对他的尊重。 谢晟如今回到城主府可谓是一穷二白,他以前院子里的人早就被季氏剪除干净了,现下身边连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 龙彪听说城主醒了,便掀帘进来,先给谢衡和谢晟见了礼,便道:“二公子,夏荷苑那边派了人过来找您,说是张小娘这会儿神志清醒了,请您赶紧过去。” 第220章 念姐儿被送来了 当谢晟来到夏荷居的时候,却发现了让他惊讶又紧张的场景:他的小娘正抱着他的女儿念儿一边拿糕点哄着念儿吃,一边心肝肉儿的叫着。 谢晟想到自己目前在城主府的处境,他并不想让念儿过早暴露在此等危险的环境中,心中不禁对安排念儿露面的人充满了警惕与愤怒。 “爹爹!”念儿逮眼看见了谢晟,高兴的张开小手甜甜的唤着谢晟让他抱。 谢晟后来回到青柠和念儿身边的这段时间对青柠和念儿都极为宠爱,小孩子单纯,最不容易记仇,所以念儿早就忘记了之前爹爹要杀她的那些事情。 谢晟把念儿抱在怀里,想起了躺在冰冷的坟墓中的青柠,不禁悲从中来。 “晟儿,你总算回来了……”张小娘在婢女的搀扶下踉跄着奔向谢晟。 谢晟掀袍跪下:“小娘,孩儿不孝,这些年让您受苦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小娘一边哭,一边颤抖着摸向儿子的脸。 “小娘别哭了,仔细伤了身子,二公子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了。” 张小娘哭了一会儿,在欢娘的劝解下缓了缓情绪,然后便急忙又是吩咐着小厨房去做二公子最喜欢吃的菜色,又是让人去煮二公子最喜欢喝的茶。 张氏拉着谢晟的手坐下,又把念儿喊到自己身边抱着:“晟儿,你这个念姐儿实在是聪明可人,几岁了?” “回小娘,等到开春后念姐儿就四岁了。” “那……” 谢晟明白小娘是想问念儿生母的事情,便柔声对念儿说:“念姐儿,你祖母院子里有一个暖阁小花房,那里种了好多好多好看的花花,让欢姨带你去看好不好?” 谢晟手边没有得用的人,自己小娘又病了这许久,他也不确定小娘院子里的下人还是否忠心。但是欢娘跟了自己小娘许多年,应该是可以信任的。青柠已经不在了,谢晟不会让青柠留下的唯一的血脉再被人害了,所以眼下他只放心让欢娘带着念儿。 欢娘明白二公子这是想支开小主子有话跟张小娘说,便哄着念儿道:“念姐儿乖,跟欢姨去看花花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念儿要去看花花,念儿最喜欢花花了,以前阿娘还带着念儿去过花田里玩呢。” 听念儿提到青柠和花田,谢晟眼窝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欢娘常年侍奉在张小娘屋内,最擅长察言观色,见二公子神色不对,便赶紧带着念儿出去了,又顺便把所有伺候的人都打发到院子里去了。 见所有人都出去了,谢晟沉下脸来:“听说小娘因思念孩儿郁结于心,以至于失了心神?小娘是何时清明过来的?” 张氏叹口气:“晟儿,此事说来话长,小娘若不是失了心神,自怕是活不到我儿回来之时了。” “小娘此话怎讲?可是有人要害小娘?”谢晟心惊,果然如他猜想的那样。 “无妨,好在那对母子没有得手,我这院子里的人倒都是得用的,那季氏想尽办法也没能把手直接伸进夏荷院,只要我不出夏荷院,她倒是也奈我不得。” 张氏院子里的人多半都是从衡阳张氏族中带出来的,有司膳食的,也有擅针线和擅医术的,后来进来的一些人,也都是张氏亲自删选过的,那欢娘就是张氏进府后,谢衡亲自拨给夏荷院的。 欢娘是老管家谢忠的媳妇,谢忠全家都是家生子,只忠于城主谢衡,所以张氏平日里也很重用欢娘。 且那季氏自打儿子谢琰被封为少城主后,就渐渐的收拢了府中多半的人手,就连老管家谢忠都被季氏借着谢晟出事的连带责任,把他赶到了庄子上去做庄子管事了。这样一来,欢娘对张小娘越发的忠心了,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小娘,念儿是谁送进城主府的?”提到念儿,谢晟脸色很不好,他害怕这也是季氏的算计。 “念儿啊,是京城木家的木四公子亲自送过来的,他说他是你的朋友,是你托他照看念儿,并请他把念儿送到我这里来。” “木四公子?” 谢晟被这个消息彻底的惊到了。 第221章 她真的不懂啊 再说木少轴那边,自打亲手把念儿送还到她祖母张氏手中后,回到小院,木少轴就赌气不搭理任何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研究输给了花娴的那局残棋。 花娴憋着笑给木少轴端来一盘糕点:“木四公子,珠儿姐姐新做了一盘云片糕,正热着呢,我给您端了一盘过来。” “不吃!” 花娴也不理会木少轴的话,只径自推开书房的门,把云片糕放到桌子上,自己拿了一块,一边掰着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木四公子,所谓愿赌服输,小女子实在不明白,你有何好生气的?” “我还以为你的赌注是……”木少轴说了一半又不说了,只是傲娇的哼了一声。 花娴的嘴角扬起来,心情很愉悦。她心里明白木少轴真正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她提出的赢家赌注是让他亲自送念儿去城主府交给张氏,木少轴生气的焦点其实是他一个擅棋的大男人居然输给了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女孩! 不过花娴为了照顾木少轴的自尊,不打算揭穿木少轴的心理,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木四公子是不是以为我的赌注是请你带着珠儿姐姐一路去歙州?” 木少轴瞥了花娴一眼,脸上的表情是“难道不该是这个吗?” 花娴坐到木少轴的对面,木少轴正在拈棋的手指顿了一下,他现在对花娴的心情是既有棋逢对手的兴奋,又有手下败将的颓然。 花娴随手从木少轴跟前的棋篓里执起一枚黑色的棋子替他下到一个位置,于是那棋盘仿佛像被注入了活力,原本被白子儿困死了的黑子儿居然瞬间有了转势。木少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木四公子不是原本就准备带着珠儿姐姐一道吗?又何须我多言啊。”花娴双手支着下巴,看木少轴在认真的研究自己刚刚替他扭转的棋局态势。 木少轴闻言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娴姑娘又不是在下肚子里的虫子,又如何能知在下所思所想?” “唉,有些人啊,就是口是心非!” “娴姑娘不要以为赢了在下一局就能勘透在下的心思了,在下从未想过要带着珠儿姑娘去歙州。” 珠儿端着一盘新出锅的白糖糕正准备敲门,正巧听到木少轴的这句话,便停步在书房门外。 木少轴的注意力大半被面前的棋局吸引,竟然也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偷听。 “哦?木四公子要不要与本姑娘打个赌?” “又是打赌?” “别用这个‘又’字好不好,之前是下棋,凭真本事来定输赢,这一次呢,是赌人心,当然,还是凭真本事定输赢哈哈哈哈……”花娴清脆的笑声让木少轴被感染的扬起了嘴角。 木少轴见花娴如此开心,便也想陪她玩一玩,于是心情愉悦的说:“既然娴姑娘想玩,那在下就陪娴姑娘玩一局也好。” “那好呀,我赌木四公子一定会带珠儿姐姐一起去歙州!” “既然娴姑娘赌了在下一定会带珠儿姑娘一道,那么在下就只能赌与娴姑娘相反的那边了。” “好啊,那若是我赢了,木四公子这一次要输给我什么呢?” “若是你赢了,那在下就给娴姑娘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都可以吗?” “自然!” “木四公子就不怕我会拿着这个承诺要挟你的性命吗?”花娴嘻嘻笑着。 “本公子这条命本就是娴姑娘救回来的,若是娴姑娘需要,随时可以拿走。”相对于花娴的嘻嘻哈哈,木少轴的语气很认真。 花娴眉眼弯弯的说道:“既然你的命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救回来的,那我再拿走了,岂不是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要了木四公子的性命的。” “在下也相信,娴姑娘绝无伤在下之心。那,若是本公子赢了呢?” 花娴偏头想了想:“那要不,我也许你一个承诺?” 木少轴轻咳了一声,半开玩笑道:“娴姑娘就不怕在下拿着这个承诺让娴姑娘与公孙家主解除婚约吗?” 花娴愣了愣,笑道:“这个承诺吗?让我想想啊,这个婚约对我很重要吗?解除了又会有什么损失呢?” 门外的珠儿再也听不下去,便眼含泪花的悄悄的退下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一股灰色的雾气从院墙外飘了进来,慢慢悠悠的朝着珠儿的方向飘了过去…… 花娴是真的想不明白何为婚约的意义,她虽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上古神,可是她们上古神的生长速度很慢,即使她在跌落谪仙台之前已经蜕变成少女的形态,可她也没有在感情上开过窍,所以,木少轴的问题还真把她给问住了。 木少轴也忍不住憋着笑,他也是因为瞧见公孙白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看起来很是紧张他的这个小未婚妻,可是花娴这个正主却好像根本没有把公孙白放在心上,所以他才忍不住想逗弄一下花娴,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不懂未婚夫妻的意义为何。 原来,她真的不懂啊! 木少轴忍不住在心里为公孙白鞠了一把同情泪,估计公孙白的追妻路未来不会太顺畅。 第222章 城主府要变天了 谢晟回到城主府不过半月有余,就用雷霆手段将府中大换血,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城主谢衡的支持下进行的。 季氏和谢琰气坏了,却又一时半会儿无计可施! 他们母子均被禁足,季氏的掌家权被大儿媳妇许茜儿暂时代管。那个许茜儿虽是世家贵女,在娘家也学过掌管中馈之事,但她在家中并没有实际操作过。许茜儿嫁入城主府后,这季氏又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也不会放权于许氏让她练手,所以她并没有实际的掌家经验,这也是谢晟能趁着许茜儿掌家之时迅速的收拾了府中季氏和谢琰的人手的成功原因之一。 季氏之前换掉的老管家谢忠被谢晟派人从庄子上接了回来,谢忠在庄子上受了磋磨,腿脚有些寒症,谢晟便没有让他很快做回管事,只是让他在府中先安顿下来,由欢娘好好照顾帮他调养身子。 谢晟没有立马提了谢忠做回总管还有一个原因是季氏提拔上来的总管家达叔并没有明面上的错处,且达叔为人精明,自打谢晟强势回归后,达叔明里暗里的给谢晟示好,谢晟便打算先留着他,待得之后捏着了达叔的错处再另行处置。 季氏在慈安居摔碎了好几套茶盏,然而她此时被禁足在慈安居内,想插手府中之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让谢晟忧心的是,父亲谢衡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谢晟命人寻来了很多大夫,倒是有几位大夫怀疑谢衡是中了毒,但是没有人能查出谢衡所中之毒为何。 念儿被安置在夏荷院由张氏亲自教养,张氏自打得了这个孙女后,精神头越来越好。 这日,张氏正带着念儿在花园中玩耍,远远的见到林小娘带着几个婢女朝这边走来。 林小娘到了张氏面前微微屈膝行礼:“姐姐安好。” 张氏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林小娘是良妾,而张氏因为出身衡阳张氏一族,是贵妾身份,比林小娘要高一等,所以林小娘见了张小娘要见礼。 “哟,这就是念姐儿吧,长得真可人啊,能生出这等花儿一般的姐儿,可见她的生母也是位花朵般的人儿。”林小娘虽是笑着夸赞念儿,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且目光中含带着一闪而过的恶意。 林雪娘早就打听过了念儿的生母是一个出身不详的民间女子,且能勾得二公子与她私奔,可见也不是个好的,俗话说聘为妻奔为妾,这样的女子生出来的孩子又能得什么好,况且还是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就这也值得张氏如此宝贝? 林小娘在心中呲笑,那二公子谢晟以往可是处处压她的安儿一头,可那又怎样?如今不也落得个与人私奔的名声,且还做下了带个外室子回归的丑事!她倒是想看看这张小娘要如何自处! 张氏岂能看不出林小娘眼中的恶意讥讽,她也不放在心上。如今她的儿子平安回来了,且还带回来这么可爱的孙女儿,所以她心情极好,以至于林小娘的挑衅她也不放在心上了。 张氏微微笑着道:“妹妹这是要去何处?是去静远居看城主,还是要去慈安居看主母?” 果然林小娘听到这话脸色变了。自打谢晟回来后,谢衡就吩咐任何后院之人不得传唤就不能去前院打扰,所以静远居林小娘是万万不可能进得去的。 别说她了,就连三公子谢安,近几日要去静远居给父亲请安也被拦了下来。可是二公子谢晟却是日日都去静远居陪伴谢衡。 至于主母季氏的慈安居,被谢衡下令禁足,别说外人想去探视,就连慈安居里的仆从们也不得随意出入。大厨房每日会把慈安居需要的食材送过去,慈安居的所有人都要在院子里自己开火。大厨房如今连慈安居下人的饭菜也不做了,所以慈安居眼下都是每餐开两遍火,等主子用过饭后,再用剩下的食材做奴才们的饭菜。 林小娘知道张氏这是在提醒她今时不同往日,谢晟一回来,城主府就变了天了,别说她只是最末等的妾室,尊贵如夫人季氏不也得憋屈的被夺了掌家权禁足在院子里吗。 林小娘脸色变了又变,本想如往日争宠般来刺激张氏一下的念头只能先打消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谢晟得势,她要是想让她的安儿得着好,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招惹张氏,所以她只得憋屈的给张氏行了个礼,带着一众丫鬟灰溜溜的走了。 第223章 要是有纳袋就好了 张氏对着林小娘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自己多年来对她的挑衅从不接招,竟然给了林小娘自己好惹的错觉。谢晟出事之前,张氏的确只风轻云淡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可是谢晟消失的这几年,府中的形势让张氏看清了,并不是自己不想去争抢就能安稳度日,只要她一日是衡阳张氏的族人,她就不可能不被府中其他人敌视着。 衡阳张氏一族既是谢晟的助力,也是其他公子的阻力! “祖母,刚刚那个姨姨是谁啊?”念儿晃着张氏的衣摆问道。 张氏蹲下身子与念儿平视,柔声道:“乖念儿,那个人不是姨姨,你得叫她,嗯,林庶祖母。” 其实,念儿也应该唤张氏一声“庶祖母”,严格来说在这个府上只有季氏才能被称为“祖母”。可是谢晟不愿意!谢晟就是要让自己的女儿喊小娘一声“祖母”! 知味楼,主楼二楼包厢里那棵被花娴种出来的小黑树居然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长势惊人,树枝犹如一个梯子状从二楼的窗口探出来扎到一楼的地面上,又在一楼的地面上重新扎根,沿着主楼的墙壁长出了茂密的一排灌木丛。 知味楼的掌柜的在请示了东家木三公子木少锦后,得到的处理方案是不要铲掉,好生照料这棵树。 于是,知味楼干脆把整个主楼重新装修了一遍,依照着这棵小黑树的生长态势做了软装修,居然让主楼有一种闹中取静的“城中森林”的静谧感。 于是,当知味楼的主楼重新开放营业之后,每日来排队感受这“城中森林”的客人络绎不绝。知味楼的掌柜的每日数银子乐得合不拢嘴。 花娴在参观了这棵小黑树后也是惊讶不已,她万万没想到那颗不起眼的黑不溜丢的小种子居然能长出这么一大片“黑树林”。 花娴从荷包里把剩下的那粒小黑种子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然后又倒出了最先从那怪老头的地摊上挑选出来的那两颗种子,一颗是红色的像枣核的种子,另一颗是野生栗子大小的毛茸茸的灰白色的种子。花娴暗暗猜想,也不知道这两颗种子能种出来个啥玩意儿。 公孙白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旁,公孙白蹲下身仔细查看小黑树的树枝扎进泥土里重新扎出来的根。 “阿白哥哥你看什么呢?” “娴儿,你说,这些黑树枝是不是剪下来插枝就能移种出新的树?” 花娴也蹲下身,她却不是去查看,而是伸出手抚摸上树枝,打出了一道神识去探视。然后花娴笑着说:“是的阿白哥哥,这些树枝只要插枝就能存活,而且很好种活,有阳光有水就行。” “如此甚好!”公孙白笑着说:“赶明儿我让清风领人过来,剪一些树枝种在花盆里,我们带着去北境。” 花娴知道公孙白是因着这树枝是魔鬼草的克星,所以想带一些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花娴心想,还要种在花盆里携带着,人族真是麻烦!如果在仙界,她只要把树枝收入她的纳袋中就可以了。 公孙白此时心中想的也是,若是在仙界,只需把树枝收入纳袋即可,哪还需要如此麻烦。 正在这时,明月匆匆赶来禀报,说是谢晟有事来访,木三公子请他们去一下后院的书房。木少锦在知味楼的后院有一座独栋的小楼,那里不对外开放,只供他偶尔来丽水城时休憩所用。 明月和细雨经过花娴的神识诊治,已经彻底去除了体内中的魔气,公孙白便又让她们近身伺候花娴了。 谢晟其实原本想找的人是木四公子木少轴。谢晟得知木家四公子自打出生就体弱,屡被大夫判定活不过十八岁,可是木少轴居然被一个神秘的神医给医治好了,所以谢晟想求木四公子为他引荐这位神医去城主府为他父亲谢衡疗毒。 不过谢晟寻不到木四公子,只得到知味楼来求到木三公子木少锦跟前了。 知味楼后院木少锦的书房内,谢晟脸色很不好。原因无他,乃是他刚刚得知或许能为他父亲谢衡疗毒的神医正是之前被他处心积虑追杀的人——花娴! 第224章 扬名卜筮之术 知味楼后院书房内,花娴听完谢晟磕磕巴巴的说完请求后,很爽快的说:“没问题,我这就与你去城主府为城主……” “咳咳……”公孙白手微微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了几声。 花娴知道公孙白这是故意打断她,便停下不再说。 谢晟一脸难堪的转向公孙白,此时他的心情的确是羞愧难安。 “谢二公子,那日我与你说过会助你回城主府的时候已经与你明确说过,不希望花娴姑娘卷入其中,谢二公子好生健忘。”公孙白语气中不含任何情绪,却让谢晟听出了浓浓的责难。 谢晟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帮他解了魔鬼草毒性、安置了念儿的人,竟然会是他当初费尽心机想要刺杀的人!而且这个人目前还是他父亲能否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 谢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深知自己之前的举动实在是对不住花娴,不过他倒是个能豁得出去的人,直接一撩衣摆跪下请罪:“之前是在下无状,得罪了花娴姑娘,还望姑娘能不计前嫌,救家父一次,若娴姑娘心中有气,在下认打认罚,只求娴姑娘给在下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谢晟虽是冲着花娴跪下,但是他眼角的余光却是在观察着公孙白的脸色。 公孙白也不是真的阻止花娴去给谢衡看病,他只是想到谢晟差一点伤了花娴的性命就忍不住生气,所以为难谢晟一下。 谢晟跪下来的时候,花娴并没有避开,而是坦坦荡荡的受了谢晟的赔罪。身为上古桃花神,花娴见过太多的“同僚”们受人间香火供奉,所以谢晟的跪拜在她看来与人界的凡人跪拜供奉的上神一样,她并没有觉得很奇怪。 公孙白没有做声,谢晟此举让他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所以他的脸色也柔和了很多。 花娴看了看公孙白的反应,又偏着头想了想,道:“阿白哥哥,要不你与我一同去城主府好不好?我听说城主府每次设宴都是邀请丽水城最富盛名的歌伎和舞姬们,那糕点菜肴也是醇厚清鲜,外间难见。” 谢晟心念一动,道:“不如娴姑娘先随在下进府为家父诊治一二,今日晚间时候,城主府设宴答谢娴姑娘出手相救之恩如何?” 花娴眼睛一亮:“真的吗?会有好看的歌舞和好吃的美食吗?” “自然!” “那好呀,阿白哥哥,不如咱们今日就进城主府去如何?” 桃花神对美食美景美人的执念真是天界人间从不改变呀,公孙白摇头笑了笑,宠溺的道:“既然娴儿喜欢,那阿白哥哥就陪你走一趟。” 谢晟闻言大喜,一边着人去丽水城各个秦楼楚馆下帖子请各家名妓今晚去城主府宴演,一边通知府内大厨房出去采买晚间的宴会食材。这些事情原本应该让府中如今代管中馈的许茜儿来安排,但是谢晟信不过她,花娴对城主谢衡非常重要,谢晟之前又与她有刺杀之龃龉,所以谢晟更是不敢再怠慢半分。 花娴让谢晟先行一步,谢晟恭恭敬敬的长揖一礼后便兴冲冲的回城主府了。 谢晟走后,花娴蹦蹦跳跳的走到公孙白面前说:“阿白哥哥,你把你那些,嗯,龟壳啊,签子啊之类的规整规整,一会儿带到城主府去。” “为何?”公孙白有些懵。 花娴撅了撅小嘴:“哼,这丽水城我都玩腻了,不想再多呆了,咱们赶紧完成你们对娇红姑娘的承诺,收拾收拾那合王,然后就可以去北境寻美食啦!” 花娴想到之后的北境之行,激动得满眼闪烁着光芒。 公孙白明白了,花娴是想借着今晚城主府的宴会,把他的精通卜筮之术的名声通过丽水城各大花楼的名女支的口中传出去。 之前木三公子木少锦查出来合王到处寻找有占卜之术的能人异士,还以为合王只是纯属喜爱玄学之道,直到刚刚谢晟说出城主谢衡查出来的漕帮帮主朗坤一家的灭门案细节与那些消失了的铁矿石船,他们这才明白了,那合王来丽水城定是要寻找那几船丢失了的的铁矿石下落。而他肯定是挖地三尺也没找到线索,这才想寻求推演之术来占卜出铁矿石船的消息。 第225章 万事皆有因果 公孙白推想着合王若是知道他的卜筮之术能力后会如何反应?依照合王的谨慎,他定是不敢轻易踏出那个戒备森严的别院,只怕他会召自己进别院去为他占卜。 可是木少锦打的主意却是要引合王出别院,然后行刺杀之事。 “天孙不可随意插手凡尘之事,万事皆有因果,作为天界之人只可旁观,万不能参与其中……”一道声音在公孙白的识海中响起。 公孙白知道这是天道对他的警示! 公孙白想了想,在识海中传音反驳道:“天道老儿此言毫无道理,我之所以在丽水城耽搁,正是因为有一颗星宿之光被魔气遮隐,而倚香楼的娇红姑娘在为我排查魔气势力的时候出了力气,娇红姑娘与我交易的条件就是为她解除合王对她的威胁,于情于理,合王之事都是我与娇红姑娘交易的果,而这果的因可不正是那被魔气遮隐的星宿之光吗?说来说去,这都不能算作是我插手凡尘之事,天道老儿可不兴乱扣帽子!” 公孙白识海中的声音沉默半晌,那天道老儿被他的狡辩绕得哑口无言,半晌不知如何回应。 “总之,那合王是皇室中人,具有孽龙气运,你万不可斩杀他,否则这人界本朝的走势会因你而改变。” “哦?莫不是说,这合王真的有祸乱朝纲的气运?” “呃……天机不可泄露也!” 天道老儿见公孙白在套他的话,便真的闭口不言了。无论公孙白在识海中怎么喊话,天道老儿都不再作出回应。 “阿白哥哥,阿白哥哥?”花娴拿手在公孙白眼前晃了几晃。 “嗯?娴儿说什么?” “阿白哥哥你刚刚发呆半天,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应我,看起来就跟着了魔似的……”花娴嘟囔着。 “哦,我刚刚在思索晚上要如何展示卜筮之术。” 公孙白搪塞过去之后,就在反复琢磨天道老儿那几句话。那些话的意思难道是说这大宋的江山会因为合王而乱起来? 素来三界之间的变数相互联动,凡间的朝代更迭虽不会影响到天界的稳定,但是每次凡间动乱都或多或少的与三界之间发生的事情有些关联。 比如说汉朝当年之所以被王莽新朝从中间斩断十五载,汉朝国祚分为西汉与东汉,就是三界联结的因果波动。 据说当年龙凤之争时,天界龙族有一条白龙因为与凤族的一位凤女相恋,便在凤女的蛊惑下在对天界做了背刺之事。于是这条白龙就被罚到了人界化作了秦岭山脉。那条山脉因机缘沾染上了汉朝的气运,也就因此保佑着刘氏一族得到了人间真龙气运,汉朝由此屹立在人界。 后来秦岭山脉被王莽误打误撞的砍断,白龙真身受损,差点殒命,刘氏的国祚气运也因此受到了波及。再说那白龙被拦腰斩断,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最后一缕元神缠绕在真身上。 白龙天尊怜悯这条白龙的遭遇,念在同族的情谊,便让白辰锦的姐姐白清凌接回这条白龙,许他泡在天池里续命。 白龙在天池中泡了半个月后,重塑真身,活了过来。于是白龙天尊便让他速速返回人界以身躯修补秦岭山脉。因为有很多人界百姓要靠着秦岭山脉安身立命,在白龙真身受损这些时日,那被斩断的山脉草木枯竭,灵气干涸,民不聊生。 因着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所以白龙拖着残躯在天池重塑真身的这半个月,正好是王莽新朝在人间的十五年。随着白龙真身归位,秦岭山脉重现繁荣,刘氏汉室国祚气运回归,而王莽新朝的气运也终究不过是短短十五载的昙花一现。 所以,当天道老儿在公孙白的识海中说那合王是孽龙气运,与大宋现下的国运走势有关联时,公孙白便不得不多想了一些。 如今被封印在栖梧山的凤族正有觉醒之迹,而这人界各处都有了魔气侵扰,也不知道被封印在时光缝隙蛮荒之处的魔族之人是否有了不为天界所知的变数? 如果这人界再发生朝代更迭的变故,那么按照三界联动的整体运势来说,任何一方有大变动,恐怕都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226章 儿媳窝囊 城主府内下人们忙忙碌碌的往来穿梭,为突然吩咐下来的晚间宴席奔波着。 今日阳光不错,虽然倒春寒的气温还是有些低,不过趁着日头在廊下小坐一会儿也是惬意至极。 然而季氏的心情却与这初春暖阳格格不入,她听着慈安居外面的喧闹声,心里愈发的烦躁。 不一会儿,小丫鬟如意匆匆来报:“禀夫人,奴婢刚刚给门口的侍卫大哥使了银子,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二公子吩咐了今日晚间在府中设宴,还邀请了丽水城各大花楼的当红名女支来宴会表演。” “可知宴请的是何人?” “这个……奴婢问不出来。” 季氏烦躁的摆了摆手打发了如意。她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在廊下踱来踱去。 “夫人,您先放宽心,要不,老奴想办法去请少夫人过来一趟?” 季氏的贴身嬷嬷说道。 “刘嬷嬷,你去,给门口的侍卫说一声,就说我病了,让少夫人过来侍疾。” “是,老奴去试试。” “去吧,不要怕使银子。” 刘嬷嬷得了吩咐后便去内室取了银子,然后遮遮掩掩的往门口去了。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后,许茜儿终于来了,门口的侍卫可能是得了刘嬷嬷的银子便没有为难,直接放了许茜儿进慈安居。 许茜儿最近的气色很好,可能是得了掌家权后有了自信,连带着腰杆儿都比以往挺得直了些。 季氏见了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愤恨,这些人的这起子做派还不都是踩着她的脊背往上爬的! 季氏表情的变化自然被许茜儿看在了眼里,但是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容易因着季氏的一丁点儿情绪而波动。许茜儿对季氏积怨已深,以往每每在谢琰欺辱她的时候,季氏都没少仗着婆婆的身份对她施压,落井下石。 许茜儿早就看清楚了,她的好日子并不在谢琰,而是在她的儿子谢景身上。她现在特别盼望谢琰能把他自己作死,然后城主之位将来可以直接传到她的景哥儿头上,然后她就可以苦尽甘来的做她金尊玉贵的城主府老夫人了! 不过这些许茜儿也就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她深知婆母季氏和夫君谢琰都是靠不住的,所以她给自己和景哥儿找的退路就是二公子谢晟和他的生母张小娘。 许茜儿今日来慈安居之前,是先去夏荷居请示了的。 许氏是个聪明的,虽然她明面上代管着府中中馈,可她深知这一切都是因为二公子谢晟归来而发生的改变。所以,许氏就做出了事事以夏荷院那位张小娘马首是瞻的样子来。虽说每次张小娘都是不拿主意,但许氏还是会过去请示,与其说她是做给张小娘看,还不如说她是做给城主谢衡和二公子谢晟看的。 许茜儿随着婆母季氏到了她的主屋内坐定后,季氏不阴不阳的责怪了她几句,无非就是那些话,阴阳她身为掌管中馈之人,却放任着自己的夫君和婆母被欺负而不去想办法周旋之类云云。 许茜儿也不反驳,与以往一样,只要季氏发火,她就安静的做一只鹌鹑。 季氏拿她这副样子也没法子,想到许茜儿能进慈安居一趟不容易,便不再废话直奔主题了。 “听说今晚府中要办宴会?” “是。” 许茜儿并没有问季氏如何能在禁足中得到这些消息的,想来这季氏能做这城主夫人几十年,在这府中的布局定是二公子谢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拔除的。 “可知今晚要宴请的人是谁?” “儿媳不知。” “你不知?”季氏怒急,忍不住拔高了音量:“你这中馈是如何执掌的?府中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能不知?” 许茜儿忙道:“母亲息怒,府中很多事是二公子直接吩咐下人做的,并未经儿媳之手。” “你是死的吗?你不会往各处安插人手吗?” “儿媳无能。” “你……”季氏气结,只得抚了抚胸口,咽下怒火,道:“你还真是无能至极!” “儿媳省得。” “行了,你下去吧!” 季氏不愿意再看到许茜儿一眼,她那副窝囊样,真是越看越生气。 许茜儿微微屈膝给季氏行了礼后,便挑帘出去了。 许茜儿听到身后传来的杯盏摔在地上的声音,以及季氏怒骂的“废物”等词。许茜儿勾了勾嘴角,然后扬长而去。 第227章 人间的九曲十八弯 花娴和公孙白抵达城主府的时候已经是午时,谢晟亲自到大门处迎接,之后几人便乘着软轿进府。 城主府很大,即使城主谢衡的静远居在前院,却也是过了几道垂花门,又穿过几道抄手游廊后,这才到了城主府的主院静远居。 谢衡今日的气色很不好,夜里他已经开始吐血了,也没有睡安稳,所以花娴见到他的时候,谢衡的脸色已经呈现一副灰败之态了。 花娴皱了皱眉,谢衡脸上的这副灰败明显是将死之人的态势,即使当初木少轴在沓风之症严重时,面上也未露出此等颓色。 谢晟恭恭敬敬的请花娴坐下,然后面露期待的等着花娴为谢衡诊治。 花娴也不耽搁时间,对谢衡宽慰了几句后,便伸出手指搭在了谢衡的手腕上。 谢衡也并没有因为花娴年纪小就轻视她的医术,他身为丽水城城主,见惯了众多身怀异能之人,虽然眼前的小姑娘年岁不大,但她既然能治好传说中生下来就不停的求医问药的京城木家四公子,那么她的医术定是有过人之处。 花娴闭上眼睛,直接打出一道神识之力探向谢衡身体内部的经脉及五脏六腑处探视。只几息间,花娴便知道了谢衡所中之毒为何种毒素了。 花娴收回手指,道:“城主是中毒了。” 见花娴这么快就收回了手指,谢晟皱了皱眉头,寻常大夫听脉可是要仔细斟酌许久的,花娴此举看起来相当儿戏。但谢晟见她言之凿凿,便只得耐下性子问道:“娴姑娘可知家父身中何毒?” “城主中的毒是由月见草的汁液浓缩后制成香料,再与朱砂梅的香气夹杂在一起由此产生的混合毒素。” 谢衡和谢晟都听愣了,月见草?这是什么玩意儿? 花娴见他们的神情,便知道他们没听过月见草的名字,随即耐心解释道:“月见草是一种习性如同昙花的草木,中原地带很少见。月见草喜寒,只可在北境的高山上才可生长。而且,月见草只能在月圆之时采摘方可存活几个时辰,否则它就会在离开枝条的瞬息之时迅速枯萎。而且月见草本身的汁液是无毒的,不仅无毒,还可制成药丸在关键时刻续命,功效可比肩千年人参。但是月见草的汁液却独独与重瓣朱砂梅的香味混杂在一起会形成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不会顷刻间致命,却可以使人的身体日渐消瘦,直至油尽灯枯。而且,这种毒最狠辣之处是寻常医者验不出来。” 花娴盯着谢晟窗台上的一盆修剪精美的紫红色梅花,那盆梅花正开到盛花期,深红色与淡紫红色的花枝盘根交错,甚是美艳。 谢衡也盯着这盆花看过去,眸中闪过几点寒光。这盆朱砂梅是林小娘送过来的,整个城主府只有林小娘的院子里种满了各色梅花! “娴姑娘,那这月见草可能找出来被人放在了何处?”谢晟忙问道。 花娴指了指案几上的香炉道:“那炉中的香就有月见草的味道。” 公孙白闻言不得不被花娴对植物的驾驭能力折服!这月见草本就少见,花娴不但能知道,而且还能闻出来它的汁液被混杂在香料中,果然不愧是凭借繁芜术惊艳三界的桃花神! 谢衡也猜出了那月见草的汁液就混在了自己每日要点的安神香中,他心头的思绪却更加复杂起来,这香,是季氏送来的! 林小娘送来的朱砂梅和季氏送来的安神香,两者加在一起居然就是让谢衡日渐油尽灯枯的剧毒?这中间到底是有什么隐情吗?还是说,这只是个巧合? “娴姑娘,请问这毒您可能解开?”谢晟的语气愈发恭敬。 “这毒虽然霸道,想要解开倒也不难。”花娴自信满满的说。 实际上花娴刚刚在用神识探视谢衡体内经脉的时候,就已经替他拔除了毒素。但是花娴可不会轻易说出来,她还想借着为谢衡解毒的恩情从城主府捞点儿好处呢。 公孙白自然也看出来花娴已经替谢衡解完了毒,不过花娴心里打的小九九他同样也看出来了。 公孙白心中暗暗觉得好笑,曾经那个在天界最最纯真呆萌的桃花神,到这人间只不过走了区区两载左右,就已然学会了人间的九曲十八弯! 真不知道上古桃花神这凡间一世游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228章 引荐花月阁 谢晟听说父亲身上的毒能解开,喜出望外,忙对花娴深深一揖,道:“娴姑娘大恩大德,我城主府必定铭记于心,还请娴姑娘为家父解毒。” 原本谢晟见到花娴是很尴尬的,但是见花娴似乎并没有把他之前的设计刺杀放在心上,便也放下了芥蒂,心里暗暗赞叹花娴年纪虽不大,但为人实在是大气。 “城主身中之毒,我倒是可以解开,只不过……” 谢衡心下了然,温和的道:“娴姑娘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我城主府能做的,定然不会推辞。” 花娴看了公孙白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啊,之前我见识过青柠姑娘的点茶与制香的技艺,甚是喜欢,便对青柠姑娘的传道授艺之师深感兴趣,不知城主可否与我引荐一二?” 花娴的要求甫一出口,屋内几个男人都是心下一惊。 谢衡惊讶的原因是花娴一个小姑娘居然会想见花月阁的人!他可不会相信花娴是真的对制香点茶之道感兴趣,大家都是聪明人,听话听音。 谢衡忍不住又深深的打量了花娴几眼,这个,嗯,身量上看起七八岁的小姑娘,她怎么会有如此成熟的思维模式? 花娴自打进府后待人接物所表现出来的处处都不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的处事风格啊。 谢衡不知道的是,花娴这副凡人身躯实际年龄还不到七岁,只不过花娴在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被灵气蕴养,所以长得比同龄人要高挑壮实一些。 谢晟被花娴的话惊住,则是因为花月阁于他而言,实在不是愉快的回忆所在。 公孙白也万万没想到花娴居然会提出这个问题,他自认从未在花娴面前谈论过自己在找寻的被神罚下凡的星宿路径光芒被魔气遮隐,而且这魔气与花月阁的幕后之人多半有关联。那么花娴为何会得知他想找出花月阁的人呢? 其实,花娴的念头倒也很简单,之前谢晟要杀她的那天晚上,她就发现谢晟身上的气息很不对劲,后来发现谢晟果然是种了魔族的魔鬼草。谢晟既然之前得罪的人是花月阁,那么想置谢晟于死地的人除了他城主府中的那两个兄弟和他们的生母,就只剩下花月阁了。所以花娴想试试看能不能接触到花月阁的人。她很想知道那些魔气从何而来,她想得到魔族的消息,因为,她想念蛟冉了…… 谢衡到底要老练一些,他率先隐藏了心里的情绪,依旧温和的笑着说道:“只是点茶与制香吗?那好办,今晚赴宴的小娘子中就有精通此道的,到时候,娴姑娘若是看上了哪位小娘子的手艺,只管说一声,我可以着人为那小娘子赎身,送给娴姑娘作丫鬟如何?” 谢衡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就是拒绝引荐花月阁的意思了,若花娴是个聪明的,就该顺着谢衡的话转移话题了。 可是花娴却只是偏着脑袋,语气天真的问道:“城主是不认识花月阁的人吗?可是倚香楼不是城主府的产业吗?花月阁既然要给倚香楼送姑娘来,那么想来是要有人出面与丽水城交涉吧?” 谢衡见花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心下不悦,脸色便也沉了下来。 花娴却装作看不见,淡淡的说道:“阿白哥哥,我有些饿了,我想吃知味楼的‘雪影芙蓉酥’和‘琥珀金桂糕’了,不如我们先去知味楼吃东西吧。” 公孙白笑着说:“好。” 然后,他站起身朝谢衡和谢晟拱手一礼,拉起花娴的小手就要往外走。 谢衡脸色一变,花娴这是什么意思?敢情如果他不答应引荐花月阁的人,她就不给他解毒了吗? 谢晟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两人,恭敬的道:“娴姑娘,今日府内特意请了知味楼的厨子进府帮忙整治席面,娴姑娘想吃什么只管说一声,我这就让人去通知知味楼的厨子为姑娘做出来。至于其他的……” 谢晟看了看父亲,既然花月阁是花娴的条件,那么也只得先答应下来,谁让这毒只有花娴能解得了呢。 而谢衡的目光却紧盯着公孙白和花娴握在一起的小手,眉头紧皱。这个叫公孙白的到底是什么来头,怎地如此不知礼数!古人云“七岁不同席”,即使这位娴姑娘是他的未婚妻,两人也不该如此拉拉扯扯毫不避嫌。 第229章 公孙白很不爽 公孙白和花娴的头脑里还真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一则,他们来自天界,天界的规则与人界不同,在他们那里仙君可以和仙子们一同饮酒玩耍,仙子们也可以与神君或上神们互送礼物,规则就是全凭各位喜好与缘法。彼此间就只是朋友交往,哪来的那么多这个大防那个小防的;二则,花娴在公孙白的心里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不就是拿来保护的吗,更不会扯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上头去。 谢衡皱了皱眉头,见儿子拼命给自己使眼色,只得叹口气说道:“花月阁的人,也不是不可以引荐,只不过,兹事体大,娴姑娘可要想好了。” “嗯,想好了。”花娴见谢衡同意让自己见花月阁的人,便也不再喊渴喊饿了。 “那么,娴姑娘可否为家父疗毒了?”谢晟忙问道。 “这个嘛……”花娴稍作为难的沉吟道。 “娴姑娘可是有什么困难?” “困难倒是没有,待我为城主配制一些药材,城主只需要沐浴七日,就可以解毒。只不过我缺了几味药材。” “娴姑娘缺了哪几味药材?可否写下来我让人去准备。” “其余的都好说,只不过有两味药材生长在密林里,且采摘手法很讲究,就是,在药材离开泥土时不能沾染了人的气息,否则就会枯萎。” 谢晟:“……” 谢衡:“……” 公孙白则拼命忍住没有笑出声来。瞧着花娴面不改色的撒谎,公孙白不禁在心里暗叹道:“桃花神,你变坏了!” 半晌,谢衡艰涩的开口:“花娴小友,这不能沾染人的气息的采摘要如何能做到呢?” 听着花娴这“坑人”的话术,谢衡对她的态度更加恭敬了,连称呼都从“娴姑娘”改成了“花娴小友”。 公孙白转动了一下茶盏,掩饰了唇边的笑意,可是他喝水的声音和气息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花娴瞟了公孙白一眼,眼神中暗含了警告,然后正色道:“城主不必担心,我有两只宠物,之前进城的时候恐惊扰了城内百姓,便暂时安置在了城外密林中,我这就吩咐它们俩去为城主采药。” 公孙白这下子彻底明白了,花娴是想把大黄狗和大老虎给接进来。 果然,花娴和公孙白从静远居出来,去往他们在城主府中暂时安置的客院的时候,花娴叹息道:“阿白哥哥你不知道,上元节那天夜里,天狗像一只真正的天狗那样突然从天而降来救我时我有多感动,我抱着它的脖子躲避侍书的追杀时,我发现天狗瘦了好多,它和阿呆在外面肯定吃不好睡不好,我得赶紧把它俩接过来,趁着我们去北境之前,在这城主府里好吃好喝的给它俩好生补一补……” 真相了!花娴果然是想趁机接回一虎一狗来城主府蹭吃蹭喝。 公孙白笑着摇摇头,花娴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她这个人最重情义,谁要是对她好,她就会加倍的对谁好,只要是让她认定了的朋友,她就一定不会辜负。就像魔界的那个小少主蛟冉,花娴和他虽说只有三界市集上互换吃喝的情谊,可花娴却把蛟冉当做了真正的朋友。龙凤之争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魔族也被封印在时光缝隙中再无踪迹,可是花娴却依然没有放弃寻找蛟冉的踪迹。 花娴幽幽的叹口气道:“阿白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见花月阁的人吗,谢晟身上中的魔鬼草上的气息我有些熟悉,有点像,嗯,有点像我一个朋友他们家族的气息。” “哦?娴儿的朋友吗?是谁啊?” “嗯,你不认识,是我以前交的朋友。他做的酪浆可好吃了,我好想找到他再吃一碗他做的酪浆。”花娴心想,要是白辰锦那厮,定然是不会不知道蛟冉的,可是公孙白吗,蛟冉对他来说可不就是不认识吗。 公孙白背着手跟在花娴的身后走着,突然间,心中涌上来一股酸涩的滋味。这种滋味让他感觉很陌生,也很熟悉,有点像当年在魔族市集上,花娴和蛟冉为了一碗酪浆联手对付他的时候他心里涌起的那种不爽。对,他是心里很不爽,就是这种曾经熟悉的不爽! 第230章 抢了大哥的女人 是夜,城主府内张灯结彩,明亮的灯火如繁星般点缀在府内的每一个角落,就连禁足中的季氏的慈安居和谢琰的松林居都被挂上了各色彩灯。季氏和谢琰都认为谢晟这是故意在气他们。 城主府内负责在宴厅内服侍的婢女小厮们特意穿上了喜庆的衣服,婢女们统一着五彩斑斓长裙,裙摆上绣着精美的花朵和图案,发髻统一梳成云萝髻,绑着彩色的丝绢发带。 小厮们则统一深蓝色镶着深色宽边的长袍,看起来干练精神。 虽然城主府今日的客人只有花娴和公孙白,以及木家三公子和四公子,但是城主府却做足了姿态,显示出对客人的十足尊重。 晚宴前,花娴给谢衡服下了一丸丹药,谢衡觉得遍体通畅了很多,但到底病了这许久,精神头还是无法长时间集中,便命谢晟好好主持晚宴,又让谢安作陪。 谢安长相温润清雅,到底他小娘出身书香门第,谢安在读书上便也颇有造诣,少年周身浸染着书卷气,真真一个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谢安对二哥谢晟表现出来的也是一副孺慕之情,比起谢琰与谢晟的兄弟阋墙,谢衡更愿意看到谢晟与谢安兄弟间的守望互助。越是大家族越讲究抱团,谢衡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的三个儿子能够同气连枝,一起把丽水城治理妥善。 不过愿望终究只是愿望,从季氏对待两位庶子的情形,谢衡就知道这三兄弟绝不可能是一条心。 因着今晚没有请女眷,花娴年岁小没有分男女席,所以掌管中馈的许茜儿便没有出面,至于谢晟的小娘张氏和谢安的小娘林氏则因身份不够便也没有出面。 城主府已经许久没有宴请了,更别提召各大花楼的名伎献艺,于是各家花娘都铆足了劲儿,力求艳压群芳。 两年一度的花魁大选就快要开始了,各家青楼新培养的花娘更是期望能在之后的大选中夺得魁首,好带着自家花楼跟着一起水涨船高。 花魁大选是要拉票的,谁都想得到城主府的支持,所以姑娘们心里便存着今晚好好表现,定要在城主府的一众主子和贵客面前刷刷存在感。 倚香楼则是派了红鸾和娇红两位姑娘过来参加宴演。自打红鸾算计了娇红让她替自己吸引走了合王的注意力之后,娇红就在没有跟红鸾说过话,更别提在同一个宴会上表演了,但是今晚,娇红却破天荒的邀请了红鸾与自己共同表演一个节目。红鸾虽然觉得疑惑,但是也高兴的答应了。 自打娇红成了新的花魁后,红鸾的风头就被她抢走了很多,红鸾便想趁着今晚全丽水城各家花楼翘楚都在场的时候力压娇红一头,也让城主府的主子们看看,自己这个丽水城上一任花魁可是比娇红这个新花魁强上许多的! 红鸾早就打听好了,今晚主持城主府宴会的是突然回归的二公子谢晟,而大公子虽然已经被封为了少城主,却因为二公子回来后瞬间失势,而且还和城主府主母季氏双双被城主禁足了。 红鸾虽然背地里做了谢琰的女人,她却从未对谢琰付出过一丝一毫的真心,她心里很清楚谢琰凉薄至极,他永远不会为她这样出身的女子赎身的,别说纳她进城主府做妾了,谢琰就连一个外室的名义都不会给她,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排遣寂寞的玩意儿罢了。 红鸾还从谢琰醉酒后与自己吐露的言语中得知城主谢衡最给予厚望的儿子是二公子谢晟,若不是谢晟失踪,他这个堂堂正正的谢家嫡长子却也是很难得到机会被请封为少城主。 现在,谢晟回来了,城主府的权力鹿死谁手就不一定了! 红鸾想赌一把!她仔细分析了谢晟去倚香楼大张旗鼓的寻回谢琰那天早上,他看她的那个眼神到底是何意?红鸾大胆的推想,谢晟莫不是恨屋及乌?若是,能让谢晟有“抢了大哥的女人”的快感,那么谢晟会不会给自己一些谢琰给不了的好处呢? 红鸾替谢晟想出了恶心谢琰的方式,那就是从谢琰的手里把她夺走,然后明晃晃的养在谢琰的眼皮子底下恶心他。对,让他抢了大哥的女人! 第231章 就演茶仙的故事 红鸾知道原本城主府早上递到倚香楼的宴演帖子只写了娇红一个人,谁知娇红却着人去问她愿不愿意与她一同进府表演,这对红鸾来说正是瞌睡来了枕头,便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娇红递给了红鸾一个话本子,说这个话本子是二公子谢晟写的,她打算今晚在宴会上表演这个节目,可是她只擅琴擅箫,一个人无法表演完整的故事,这才想到了请红鸾以舞帮忙。 那个话本子写的是一个爱情故事,情节很美,是关于一个神仙和一个凡人农家女的故事。相传一个下凡历练的神仙受到了一个美丽的农家少女的帮助,便留下来为她做农活报恩。神仙见少女所在的村庄土地贫瘠,村民生活困苦,便从天界悄悄的引进了茶树教村民们种茶、采茶、制茶、卖茶。村民们在神仙的帮助下靠种茶树摆脱了生活困苦,神仙和少女也在朝夕相处中深深的爱上了对方。但是这对仙凡恋不出所料的被天帝给拆散了,神仙被关到天界受雷击刑罚惩处,而少女则在茶山翘首期盼等待神仙回家,这一等就是一世…… 红鸾很喜欢这个茶仙的故事,欣然答应了与娇红一起表演这个故事,并在娇红的提议下,红鸾用彩绘在自己的香肩、脚踝、侧腰和大臂上分别画了四副茶仙的故事的图画,分别是:神仙与少女的初识;神仙教村民们种茶树;神仙与少女大婚;神仙被抓走在上界受雷击刑,少女在下界的茶林里苦苦痴等…… 红鸾今晚的着装颇为大胆,她听过一段城主府密辛,二公子谢晟当年做过倚香楼的香行人,在花月阁的温泉山庄里二公子被一个雏女支迷住了,还与那女支女私奔了,听说那女支女的身子绵软迷人……当然,这些密辛也是大公子谢琰喝醉了酒的时候不小心吐露给她的,他当时还炫耀说他尝过那个迷走了谢晟的女人的身子。 红鸾一边猜想着能让二公子谢晟放弃少城主之位而与之私奔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一边在心里暗暗的评估,如若是自己与那女人相比,谢晟会不会被自己迷住…… 宴会进行到一小半的时候,轮到红鸾和娇红献艺了。 谢晟对于倚香楼要表演他“亲自创作”的“茶仙的故事”很是重视,谢晟特意着人挂了一些灯笼,以区分出主要的演区和次要演区,不仅如此,谢晟还安排了走马灯用来营造神仙下凡时以及两人陷入爱河后的亦梦亦幻的灯光效果。 娇红的琴案摆在了次要演区,主要演区则全部留给了红鸾。 红鸾风情万种的扭腰行至宴厅中间,朝坐在上首的谢晟盈盈一拜,柔媚的眸子仿若带着钩子一般含着毫不掩饰的挑逗抛向谢晟。谢晟则扬起唇角,朝她举了举杯。 虽然谢晟的笑意不达眼底,但是红鸾也暗暗得意不已,她就知道,没有男人能逃得脱她的魅力! 红鸾缓缓解开大氅的系带,哗的一下,大氅掉到地上,露出了红鸾那身清凉的彩色舞衣。 为了突出香肩和大臂上的彩绘图案,红鸾的上身只穿了一件绷得紧紧的浅黄色抹胸,抹胸上面缝制着浅蓝色的装饰丝带,丝带随着她的移动飘扬开来,衬得她飘然若仙。 红鸾的下身穿的是一条浅粉色的低腰包臀长裙,裙腰开到肚脐眼以下,为的是能露出从右侧腰部延伸到后腰处画着的一幅彩绘。 裙子的臀部装饰着浅黄色长丝带,长度垂到小腿,长裙边则是开片撒花的,随着转开的动作,裙摆扬到膝盖以上,能恰到好处的露出脚踝上的彩绘。 娇红坐到琴案后面做好准备,红鸾踏步半蹲,腰肢旁移,挺胸撅臀摆胯,一只手呈兰花指状压在胸前,另一只手臂则弯曲伸展到纤细的脖子后面,做了一个妩媚诱惑至极的准备动作。 正在这时,宴厅中款步走进来一个男人。 “哟,好热闹啊!” 这个男人的声音让红鸾非常耳熟,她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这时,一只男人的手有力的拖住了她的身子,男人说:“多日不见,红鸾姑娘还是这么热情的投怀送抱啊。” 红鸾抖着身子望过去,与她对上的那张脸,不是合王又能是谁! 第232章 贪念使然 合王的出现让宴厅中的气氛瞬间冷凝下来。尽管厅内人大都不认识合王,但是见他如此睥睨主家的气势,便知这不是轻易可惹的贵人。 木少轴和木少锦对视一眼,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惊诧,不是说合王行事谨慎低调吗,为何他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城主府? 花娴和公孙白从合王一踏进宴厅的时候也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毕竟水沅沅曾画出过合王的画像,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脸型,浓密的眉毛,狭长的双眼皮,山根挺阔的鹰钩鼻,薄唇的嘴角处有一颗贪吃痣,以及阴鸷如一条毒蛇般的气质。 谢晟打了个哈哈,便快步从主位上下来,带着夸张的热情奔到合王面前:“贵客到来,小子不曾远迎,还望贵客恕罪!” 合王正是谢晟引来的,他是以谢琰的名义请的谢晟,为了怕合王不来,谢晟还特意在信中提了今晚府内会请来一名精通卜筮之术的能人异士,还说这名异士行踪不定,很难遇到。 合王在丽水城明里暗里的寻卜师的事情在城主府并不算是秘密,合王便也没有疑虑。很多人都以为合王沉迷此道,但是合王在寻找那几船丢失了的铁矿石的事情不仅城主谢衡知道了,就连这厅中坐着的几位主子也从谢晟的口中得知了。 谢晟给合王下帖的时辰比实际开宴时辰要晚上一个时辰,且谢晟要装作不知此事,所以并未到府门口迎接合王。不过他安排了前几日刚收服的谢琰身边的一个心腹在门口迎接合王,这才有了合王从室外冷风中进入温暖如春的宴厅,在此体感转换的刺激时人的警惕性会降低,此时再见到红鸾在走马灯的特效下的轮廓,就会心生奇妙和神秘的视觉冲击感。 合王果然被红鸾惊艳到了。红鸾是他此次来丽水城第一个服侍他的女人,而且是被他之前厌弃过的了女人,可此时他却对红鸾重新升起了新鲜感和占有欲。 合王目光中闪烁的那团火,红鸾看得很明白,她伺候过合王,所以懂合王的性情。她明白自己此刻又重新变成了合王的猎物,不禁悲从中来,使劲的闭了闭眼才眨去了眼中的泪水。 红鸾本来今晚抱着勾引二公子谢晟之心,所以她在展现自己的魅力上使出了浑身解数,毫无隐藏她的优势,没想到这份展示居然重新让她跳进了合王的火坑,真是造化弄人!她曾经为了逃离合王,便骗娇红与她一起赴宴表演,没想到自己今日重新成为合王的猎物,却是娇红邀请她一起表演…… 红鸾愤恨的看向隐匿了气息端坐在次要演区那片昏暗的灯光下的娇红。娇红,你好样的!好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红鸾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背后主导正是她重新选定的,想心心念念投奔的二公子谢晟!而谢晟对红鸾的恨却是来自于他在公孙白制造的幻境中看到的那场似梦似真的陷害——红鸾对青柠的算计与陷害! 在谢晟看到的那个以人心和性格决定情节走势的幻境中,红鸾为了摆脱合王的魔掌,处心积虑的算计了青柠与她一起合演“茶仙的故事”。在那场宴演中,红鸾让青柠用茶百戏画出了四幅画,正是:神仙与少女的初识;神仙教村民们种茶树;神仙与少女大婚;神仙被抓走在上界受雷击刑,少女在下界的茶林里苦苦痴等…… 只不过,在今晚的宴会中,红鸾在谢晟的算计下把这几幅图以人体彩绘的形式画在了她自己的香肩、玉臂、蛮腰和脚踝上。 但是红鸾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错,表演结束后她在休息的偏厅里抓住娇红的衣袖怒道:“娇红,你竟然敢算计我!” 娇红从红鸾的手里扯回自己的衣袖,又一点一点的抚平理顺后,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红鸾姐姐,我何曾算计过你?算计你的不正是你自己的贪念吗?” 言罢,娇红扶着婢女的手款款转身离去。红鸾气得在她背后咬牙跺脚却无计可施。 第233章 以谢琰之名 合王被谢晟引到上首坐下后,居高临下的问道:“你是城主府二公子谢晟?” 谢晟拱手回道:“正是小子,请问贵人是?” 谢晟装作不认识合王的样子,合王身边的侍卫夜刀厉声呵斥:“大胆!” 夜刀是合王八大侍卫之首,今日由他亲自贴身护卫合王。在他看来,自家主子身份何等尊贵,城主府中竟然还有人敢不认识自家主子,实属大逆不道。 谢晟自然不会被夜刀的呵斥吓倒,他微微笑了笑,温和不失礼的道:“敢问这位侍卫,在下有何大胆之处?” 夜刀还想说什么,合王摆了摆手,夜刀便恭敬的垂手静立到合王身后。 合王目光似一把利剑般的扫射到谢晟的身上,把他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这种打量很是冒犯,谢晟强行忍下这种不适,仍是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面不改色的应对着合王的气势威压。 合王心里暗暗的把谢晟与谢琰做了比较,心道,难怪丽水城上下都暗传城主谢衡心里属意二公子谢晟做少城主,那谢琰果然不能与这谢晟做比,谢晟行事大气,不像谢琰周身遍布的那股子明晃晃的趋炎附势。 合王淡淡的道:“你大哥谢琰呢?” 而此时谢琰在自己的松林居内对合王造访毫无所知。谢琰因谢晟大张旗鼓的在府中宴请宾客而自己与母亲却依然被禁足正心中恼怒。他听说谢晟请来了丽水城各大花楼的当家花娘来宴演,自己却享受不到,谢琰大怒,摔了几套茶盏后闹着让许茜儿来陪他。 许茜儿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府内两个早就有爬床之心的婢女秋红和金盏去安抚谢琰。 谢琰见许茜儿给自己送来两个新鲜的婢女,心里暗暗的赞叹许氏的大度和贤惠,便欣然接受了两个婢女,一手一个的搂着进了内室胡闹去了。 听到合王提到谢琰,谢晟面上表情变了又变,似乎在思索如何应答。良久,谢晟笑道:“大哥身体不适,在他院中静养。” 合王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便知道这谢琰怕是被谢晟设计了给圈禁在府内了。那么今晚自己收到谢琰邀请赴宴的帖子只怕是谢琰在悄悄的向自己求助。 合王心中暗骂谢琰是个蠢货,他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还妄想自己会助他一臂之力。他向来只愿意搭理有利可图之辈,当初若不是见谢衡实在不愿意与自己为伍,又见谢琰在母族的帮助下谋得了少城主的位置,否则他是万万不会选一个冲动易怒,行事不过脑子的蠢货入自己麾下的。 眼前这个谢晟看起来倒是聪明的,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和他父亲一样总是与自己玩阳奉阴违的把戏,若是他当真与那谢衡一样,自己不得不想着要不要帮谢琰那个蠢货一把了…… 谢晟观察着合王的反应,然后试探着说:“贵人莫不是来寻大哥的?不过大哥病了恐怕不能出来招呼贵人,但来者是客,贵人若是不嫌弃可否留下与小子一同赴宴?” 合王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我乃是一富贵闲散人,偶尔得了机缘与城主府交好,二公子不妨称我一声赵爷即可。” 见合王口中说的是与“城主府”交好,而不是城主府中某一人交好,谢晟明白了合王对他有心拉拢。 谢晟见合王也存了想留下来观察自己的心思,便知鱼儿上钩了,欣然道:“赵爷安好。” 谢晟又为合王介绍了木家三公子木少锦和四公子木少轴,至于花娴和公孙白,谢晟只说是出自楚州隐世之家。 合王对木家两位公子与谢晟交好暗暗惊讶了一番后便也没有其他反应,只是在把谢晟与谢琰比较的时候,又给谢琰在心里降了几分。 木少轴和木少锦心里倒是百感交集,他们之前是算计过如何刺杀合王,但是合王真是明晃晃的送到面前了,他们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合王是万万不能在城主府出事的,否则会给谢家带来灭顶之灾。但是倘若公孙白的卜筮之术在今晚的宴席上公然让合王发现,也不知道会不会失去之后想以此为借口引合王出别院的机会了。 木少锦望向公孙白,公孙白借着喝茶的动作对木少锦微微摇了摇头。公孙白的意思是“稍安勿躁”,而木少锦则理解成了“没机会了”。 于是因为这个误解,差点儿酿成了一桩大祸。 第234章 大公子不好了 宴会进行到接近尾声的时候,谢晟请求公孙白为城主谢衡卜上一卦。合王见终于提到他最关心的话题,便目光灼灼的盯着公孙白。 公孙白行至宴厅中央,对谢晟与合王拱手一礼,温和的道:“二公子既然开口,按道理吾不应推脱,但今日实在是不适合为城主大人占卜。” “哦?莫非先生占卜还需要择良辰吉日方可行事?”合王淡淡的道。 公孙白微微一笑:“非也,只不过,咱们的宴会很快就要散场了,接下来想必这厅中的各位爷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什么卜筮之术了。” 公孙白话音刚落,就见有小厮匆匆闯进宴厅中,也顾不得礼数,一路嘶吼着:“不好了,二公子不好了……” 谢晟脸色一沉:“何事如此慌张,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管家达叔跟在后面快步追进来,一边匆匆行礼一边呵斥那小厮:“住口!二公子何时不好了,连话都不会说!” 达叔又对谢晟请罪道:“请二公子恕罪,是小的疏忽了,才让这起子没规矩的奴才闯进来冲撞了主子和贵人们。” “无妨,”谢晟看向那小厮:“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慢慢说。” 那小厮似乎惊惧过度,使劲呼吸了好几口才稍稍顺过气儿来,结结巴巴的道:“回二公子,是,是大公子,大公子他,他……出事了……” 合王心里暗暗的惊诧,这城主府还真是变天了!谢琰已然是少城主了,可是这谢晟一回来,府中人却全都改口称谢琰为“大公子”,却没人敢喊一句“少城主”,可见这谢晟在城主府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大哥如何了,你不要着急,一句句说。来人,给他端一杯茶水来先润一润嗓子。” 谢晟一听是谢琰那边出事了,便不着急了,坐了回去,顺便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边饮茶边等着小厮回话。 那小厮牛饮了一杯茶水,舒缓下来后,这才继续说道:“回二公子,大公子他,他出事儿了,小的想去请府医,可是府医有事情出府了。小的去找少夫人牌拿子去请大夫,可是少夫人院子里的人不放小的进去,说是少夫人歇下了,有事让明天再去。小的只好大着胆子求到二公子跟前,请二公子开恩准许小的出府去为大公子请大夫。” “哦?大哥病了,得的什么病啊这么突然的就要找大夫?”谢晟慢条斯理的说道。 合王倒是看了公孙白一眼,如果谢琰那边出事不是公孙白的设计,那么就只能说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少年在卜筮之术上还真有一些真本事的。 “大,大公子他……”那小厮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大胆奴才,有什么事在主子面前还敢隐瞒?还不如实说来!”管家达叔怒斥道! 达叔原本是夫人季氏的人,这倒是个滑不溜的的角色,如今看他表现,看来是分清了大小王了。 谢晟微微扯了扯唇角,像达叔这等小人,自己自然是不会重用,可他现在没有动他,就是因为想用季氏亲手提拔上来的人来狠狠地扎季氏一刀。 那奴才被达叔一顿呵斥,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道:“小,小人不敢,实在是大公子这,这病……这病实在是……” “有什么你只管直说就行!再磨蹭下去耽误了大公子的救治,你担待得起吗?”达叔也看出了大公子得的自然是不光彩的病,他也知道这小厮若是当场说出来,于大公子而言定是很大的打击。达叔清楚自己此时促成此事就等于背刺了季氏,不过他愿意拿此事作为投名状向二公子投诚。 他看得很清,自从二公子谢晟回来后,夫人和大公子相继被禁足,少夫人许氏虽说名义上担着掌管府中中馈的权力,可少夫人却是半点不敢行使自己的权力,时不时的就去夏荷居请张小娘示下。而且,城主的静远居如今只有二公子谢晟可以自由出入,就连三公子谢安的每日请安也被挡在院子外面,只让他在门口跪下磕个头就算请安过了。 城主府如此明朗的形势,达叔要是再看不清,他就白在府中钻营了这三四十年了! 那小厮原本只想含含糊糊的说大公子身体不适,就这么把大夫给请了,没想到二公子必须让他当众说清楚大公子的症状,只得眼睛一闭豁出去了,道:“大,大公子,大公子和少夫人送去的两个丫鬟在内室的床上,沾,沾在一起,分,不开了……” 第235章 你不去 什……什么?大公子和两个丫鬟在一起,分,分不开了…… 厅内轰的一声,随着这小厮的话都炸窝了。 花娴眉头一皱,自打她治好了木少轴的“沓风”症后,她就时不时的以大夫自居。如今听说谢琰病了,便想着这是什么病症,自己能不能给他治一治。 花娴悄悄问坐在身旁的公孙白:“要不,我去……” “你不去!” 花娴还没说完就被公孙白打断了。 花娴年纪小,情感体验和人生履历上都很单纯,她着实是没听懂那小厮描述的是何症状。但是公孙白这个曾经在天界被称为第一纨绔的白龙天孙可是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的,他一听就知道那谢琰定是与那两个丫鬟胡闹紧了,得了“马上风”! 谢晟脸上的神情很古怪,表情变了又变,然后忍着笑朝达叔摆了摆手,达叔便安排那小厮去请大夫了。 合王斜斜的侧卧在酒桌后面,跟在他身边伺候酒水的丫鬟在听说大公子的症状后羞得面色潮红,又见合王那只原本轻轻放在她后腰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了她的大腿上,那丫鬟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合王就着丫鬟的手饮下一杯酒后,醉眼朦胧的看向公孙白:“先生好神算啊!” “哪里哪里。”公孙白对合王微微颔首,谦虚道。 “不如,先生为本,为本爷占上一卦如何?” “不知赵爷想问何事?” “寻物。”合王也不绕弯弯,直接就说出了要求。 “哦?何物?” 合王眯着眼睛打量着公孙白:“必须说出是何物你才能寻得到吗?” 公孙白笑道:“吾不敢说一定能寻得到,毕竟若此物涉及甚广,那么就天机不可泄露。但吾敢说的是,若赵爷不肯言明此物为何物,那是一定寻不到的。” 合王死死的盯着公孙白,似乎在辨别他此话真伪,良久,合王仰头哈哈大笑,道:“先生着实是个妙人儿,敢问先生师从何处?” “家师只是个隐世闲散人,用他老爷子自己的话说,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 不知白龙天尊那个“糟老头子”听了自己亲手教养大的孙子此言后是何心情。 公孙白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合王听了有些不悦,认为公孙白在与他打哈哈,但又碍于要仰仗他的卜筮之术,便也不敢把人得罪得太紧。 合王又问:“先生是楚州人士?” “正是。” “不知先生是楚州哪户人家子弟,本,本爷对楚州也有些了解,说不准先生会是故人之子呢。”合王继续套着公孙白的话。 “在下姓白,名辰。在下家族并不是楚州大族,只能算是楚州小门小户,赵爷未必听过。” 花娴听到公孙白道出自己的化名为“白辰”,心弦一颤,白辰?白辰锦?这个公孙白到底有没有带着神格转世?他为何会用自己身为白龙天孙的名字前两个字来作为自己的化名。 公孙白脱口而出“白辰”两个字后就心下后悔了,他竟然一时大意用了天界的名字中的前两个字,也不知道花娴会不会怀疑。 有时候他想着还不如告诉花娴他也是具有天界记忆得了,可是他又想起下凡之前,司卦仙君为他起的那一卦,卦象显示,桃花神花娴将对于三界纷争走势有着明显的干预影响,所以,在分不清桃花神在即将发生的动乱中起到的作用对于天界是敌还是友之前,公孙白不敢贸然告知花娴他的底牌。 他来人间这一世的任务是要引七位被神罚的星宿解除神罚归位,他如今才找到两名星宿,还剩下五位星宿不知具体踪迹,他实在不敢拿此等紧要的大事去赌。所以,无论如何,都还没有到与桃花神摊牌的时候。 第236章 合王留宿 谢琰出事的事情打乱了宴会的节奏,无论如何这宴会也是进行不下去了。 合王见公孙白预言准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想留住公孙白供自己差使。 合王问道:“不知白先生下榻何处?” 公孙白道:“吾近几日在城主府叨扰一二。” 合王一听公孙白就留在城主府,心下满意道:“如此甚好,本爷正好近日在丽水城盘桓,我与白先生一见如故,不如明日我让人来接先生过府一叙?” 木少轴皱了皱眉头,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一旦公孙白进入合王的别院,那么一切都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了。 公孙白微微笑道:“赵爷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答应了替城主府做几日法事,恐怕要辜负赵爷一片心意了。” 合王听到公孙白居然公然的拒绝了他的邀约,挑了挑眉:“哦,先生还会做法事?” “略有涉猎。” 合王脸色很不好,似乎是隐隐的压制着怒火。 谢晟见了便打着圆场道:“今日天色已不早了,不如赵爷也在城主府歇下如何?” 谢晟知道合王定然会拒绝,谁知合王居然颔首道:“既然如此,本爷就却之不恭了。” 合王留宿城主府让所有人都觉得惊诧,没想到,一个区区卜筮之术对合王的诱惑力如此之大,可见那丢失的几船铁矿石对合王来说是何等重要。 也是,矿石开采不易,且要掩人耳目,那几船矿石定是积攒了很长时间才得来的,合王如若急着起事,就需要大量的兵器,他如此着急,可能是起事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定然是京城或是朝中局势出现了什么变故了! 公孙白和花娴自然对此不甚关心,公孙白只关心他是否能顺利寻到剩下的神罚星宿们,而花娴则希望能多多体验这难得的人间一世游。 木少轴和木少锦兄弟俩对视一眼,然后就以醉酒的名义也赖在城主府不走了,谢晟只得安排人去给他们也准备了客房。 合王走的时候还不忘了带走红鸾,红鸾转身的时候狠狠的剜了娇红一眼。她恨极了娇红,她对即将到来的折磨提心吊胆,一路上都在想着要如何躲过今晚的侍寝,可是还没等她多想,就已经到了合王歇息的院子。合王瞄了红鸾一眼,红鸾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一下,道:“奴,奴伺候王爷沐浴……” 合王“嗯”了一声,看了夜刀一眼,夜刀便出去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下人们抬着个大大的双人浴桶进来了。红鸾见到那个双人浴桶吓得脸色都白了,她非常清楚与合王共浴会是承受怎样非人的折磨。 谢琰那边经过一阵鸡飞狗跳的诊治后,大夫面带难色的道:“小的已经为大公子针灸刺穴了,大公子已经从昏厥中醒来,只不过,大公子服用了一些助兴药物过量,如今还是没能消退下来,若是强行将大公子与那姑娘分开,恐会伤着大公子的……” 谢琰院中如今主事儿的只是一些管事之类的,说到底都还是个下人,如此紧要的事情他们哪里敢为大公子做主,只得硬着头皮道:“还请大夫先稳住大公子的情形,小的这就去请示城主和主母再做决议。” 谢琰院中分派出好几个丫鬟小厮,分别往谢衡的静远居和季氏的慈安居递了消息,季氏顾不得正在禁足中,便带着丫鬟婆子冲破了院子门口的侍卫,一路匆忙的往谢琰的松林居跑来了。 季氏一进院子就大呼小叫的儿啊肉啊的哭喊着,当得知谢琰和那个叫金盏的小丫鬟还粘在一起分不开的时候怒极了,骂着那大夫:“废物!全都是个废物!少城主如此情形了还不赶快想法子把少城主分开!再耽搁下去若是少城主有个好歹,我要了你的狗命!” 第237章 他来了 季氏一口一个“少城主”的压着这个大夫,她却丝毫想不到此时喊出少城主还不如喊大公子少一些丢人。 那大夫硬着头皮道:“夫人,眼下倒是有法子可以一试,只不过……” “什么法子快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季氏急的一甩袖子,差点打到那大夫的脸上。 大夫吓了一跳,只得吞吞吐吐的道:“其实是有两个法子可以试一试,头一个是用冷水泼洒到大公子那处儿,让那处儿冷却下来,兴许能缩、呃,能出来。” 季氏闻言,即使是自己儿子,但公然讨论此话题也让她脸上臊得慌,只得装作不在乎的样子道:“那还不快试一试!” “只是此举有风险,极有可能会让大公子以后都,嗯,不举……” 大夫吞吞吐吐的说出了他担忧的副作用,他害怕用这个法子把大公子治不举了之后被城主府追杀。 “那另一个法子是什么?”季氏烦躁的问道。第一个法子有风险,那是万万不能用的。他儿子目前只有景哥儿一个嫡子,要是以后他不能再生育了,作为城主继承人,子嗣不丰盈是万万不能够的。 大夫就更加犹豫了,季氏见状摔了一个杯盏,道:“还不快说!” 大夫吓得闭着眼一口气说道:“第二个法子是用具有润滑作用的荤油去涂抹大公子那处,然后借着荤油的润,滑作用,让大公子一点点的脱离……” “那还不快用这个法子!” “可是问题是……”大夫欲言又止。 这下子季氏完全明白了,问题是,谁去? 大夫倒是可以去,但大夫是男子,就算谢琰不顾脸面了,但那金盏可是个姑娘家家的,让大夫这一通操作后,她还怎么活? 季氏想了想,就算她不顾金盏那贱蹄子的性命,可她到底也是大公子的人,被外男这样看去总是落了城主府的脸面,季氏便拿出了一个主意,道:“来人,去找少夫人来。” 季氏想的是让许茜儿去涂抹这个猪油,她是谢琰的夫人,又是个女子,即使是最后把金盏那个小蹄子发落了,也不能让金盏以此等辱没城主府的方式被外男给尽数看了去。 许茜儿被找来的时候,已经在路上听完了谢琰院中发生的事情,她啐了一口,暗骂婆婆不干人事,这等杀千刀的事情居然给她赶上了,还真是让她沦为了世家贵族里的笑柄。 可是许茜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则是婆婆强势由不得她不应下,二则是秋红和金盏这两个小蹄子是她今晚塞给大公子的,无论如何,这事儿她也有一些责任。 许茜儿只得捏着鼻子端着一罐猪油膏进内室去“解救”谢琰了。 谢琰杀猪似的哀嚎了一个多时辰,中途还因为疼痛昏厥过去一次被大夫用针灸刺穴给唤醒了,许茜儿忍着憋屈和恶心,最后终于把她的丈夫从金盏的身上“解救”下来了。 金盏和秋红被季氏在愤怒之下,下令堵着嘴拉出去当场杖毙了。那大夫听见外面一下又一下的杖击杀声音,直吓得面如金纸差点当场尿裤子。 季氏故意让大夫见到丫鬟被杖毙,在震慑了大夫后,又给大夫一笔丰厚的赏银,敲打下令他嘴巴严实些,便让人把大夫送了出去。 那大夫拿了银子后怕被事后灭口连家都没敢回就连夜逃走了,打算先逃离丽水城,之后等风声过去了再托人悄悄的把家人接出去。 谢琰目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他的下身火辣辣的疼,更让他难以忍受的心里的羞愤。季氏隔着屏风对他一阵唠叨,又说了许茜儿半天的好话,季氏此举让谢琰更加恼怒,他闭着眼睛,只盼望季氏能快点离开松林居。 谢衡没有来看谢琰,连让人过来传话都没有,谢琰心中感到彻骨的寒意。他知道,父亲这是彻底厌弃他了!他眸光微寒,早知道就把那药剂量下得猛一些好了,如果不是他对父亲还有一分恻隐之心,老头子早就撑不到谢晟这个孽种回来了…… 松林居这边的动静自然传遍了整个城主府,木少轴和木少锦回到自己下榻的院子后,就趁着府中下人不注意,悄悄的聚到了公孙白的院子。 几人讨论的自然是与合王有关,木少锦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杀”字,木少轴不置可否,而公孙白原本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却突然正襟危坐,捏指掐诀算了算后,兴奋的道:“他来了!” 第238章 柿子捡软的捏 公孙白说的“他来了”让木少轴和木少锦心下一惊,他们都以为公孙白口中的那个“他”是合王。 谁知公孙白并不回应他们的疑问,而是大踏步往院子外面走去。木少轴和木少锦对视一眼,便跟上了公孙白的脚步。 当木三公子和木四公子两兄弟走到前院回廊处时,就见月洞门外的一棵树下,公孙白背着手立在一旁,一脸宠溺的注视着他的小未婚妻花娴和两只蹦来蹦去的动物亲昵互动呢。 木少轴一眼就认出了那只细长瘦腰的摇头摆尾的动物是花娴的那条大黄狗天狗,而另一只体型庞大的猛兽则是花娴在紫阳山收服的大老虎阿呆。 木少锦没有见过这两只动物,狗子倒也算了,当他看清楚那个立起身子把两只前爪搭在花娴肩膀上,硕大的脑袋直往花娴的脸上蹭来蹭去的庞然大物居然是一只老虎时,木少锦吓得“啊呀”一声叫出声。 木氏兄弟这边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花娴公孙白那边,大老虎抱着花娴的肩膀,硕大的虎头偏过来看向发出惊呼的木少锦,木少锦居然从那只动物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不满,似乎是在责怪他大惊小怪。 花娴忙笑着推开了大老虎,向木少锦介绍了自己的这两只动物,木少锦得知了这两只动物还是乘坐四弟木少轴的马车一路从紫阳山到达丽水城的,便发出连连惊叹。 木少轴三言两语的低低的讲述了花娴的这两只动物是如何先后出现的,木少锦一边听一边啧啧。很少有人知道,木少锦极为喜爱毛茸茸的动物,以前他和江姝漓曾一起养过一只狸奴,江姝漓嫁往楚州的时候还带上了那只狸奴,后来江姝漓身死,那只狸奴也就不见了踪影,木少锦曾怀疑过狸奴多半是被林家的人给坑杀了。 花娴让阿呆过来蹲坐好,然后像显摆宠物似的招呼着木少锦过来摸一摸大老虎的脑袋。大老虎撇了撇嘴,虽不满但也照做了。 木少锦到底是木家商业帝国的掌舵人,终归是胆识过人,虽对大老虎这种猛兽有些发怵,但还是过来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阿呆的虎头。 木少锦又想起了那句“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似乎为了验证这句话的真伪,他还顺手摸了一把阿呆的屁股。 大老虎见木少锦居然偷袭自己的屁股,便故意吓唬木少锦,对他龇了龇牙,木少锦吓得后退了一步。 花娴道:“木三公子不必害怕,阿呆可乖了,它从来不伤人的。”说着还伸手抓了抓大老虎的脖子,就像撸猫那样。而大老虎还真眯着眼睛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 木少锦再看向大老虎,只见它故意在花娴看得见的时候表现出一副温顺的样子,然后再背着花娴对他示威的露了露牙齿。呵,还真是柿子捡软的捏!阿呆是看出了这里面就数木少锦有些怕它。 木四公子木少轴自然把大老虎对他三哥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他扬了扬嘴角偷偷的笑着,自己的三哥经年板着一副老学究似的古板面孔,总算能有一些露出真性情的时刻了,这可真是难得啊。 自家三哥自打江家嫡女江姝漓远嫁楚州,没多久又被磋磨死去,从那时起,木少锦就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套子里,似乎这尘世间很难再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牵动他的情绪了。 木少轴发现,自打木少锦和花娴、公孙白接触的时间越久,他身上的“人味儿”越来越多了些。 木少锦没发现四弟在悄悄的打量他,阿呆的“花娴前与花娴后两副面孔示人”的表现让他来了兴致,他也悄悄的在花娴看不见的时候对阿呆怒目以对,然后又在花娴注意力过来时表现出被阿呆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果然,花娴严厉的敲打了阿呆几句,告诫它木三公子是木四公子的嫡亲哥哥,还说阿呆当初在紫阳山的临风小筑没少吃人家木四公子的好东西,让它对木四公子的哥哥客气些。 没几轮下来,阿呆就气得虎牙痒痒,这个狡诈的人类! 第239章 斗木獬的坐骑 阿呆和天狗是清风和明月兄妹俩拿着城主府的令牌驾着马车去城外树林里接回来的,天狗在上元夜见过花娴一次,但是阿呆是好久没见到花娴了,所以这会儿心中有万千思念想对花娴表达,两只动物便围着花娴不停的腻歪。 公孙白则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两只动物转移之时悄悄的掐诀推演。 就在刚刚这两只动物跨进城主府的时候,他的识海中突然出现了之前被魔气遮隐住了的离他最近的神罚星宿的亮光,还是与之前一样,那个亮光忽隐忽现,不停的绕圈圈。 不停的绕圈圈? 公孙白突然福至心灵,会不会……会不会他要找的下一个星宿就在眼前这两只围着花娴转圈圈的动物中? 公孙白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把一束白色的光芒迅速打入了那两只欢快的蹿来蹦去的动物身上。那束白光射到大黄狗的身上时就像烟尘落入大地一样瞬间汇入尘土中不见了踪迹。但是当白光落到了大老虎的身上的时候,大老虎的周身却像是被镀上了一圈光芒似的,毛色光溜水滑的像披着一层朝霞一般,但也只是一瞬间就掩去了。 公孙白眼神倏的一下亮了起来,忙凝神放出神识到大老虎的身上做进一步的查探。 公孙白不像花娴只觉醒了部分神格,花娴放出神识需要以手或身体触碰到要探查的对象,而公孙白则不需要触碰对方,他可以自由的隔空探出神识。 当公孙白将大老虎仔细探查后,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奇,继而是有些发愁。 大老虎的确与神罚星宿有关,但可惜,它本身却不是七个被神罚的星宿之一。大老虎的确也是来自天界,它在天界的名字叫不丌,前身是一只灰色的犀牛,它的主人是北方玄武中的斗木獬,名叫星翼,不丌是星翼的坐骑! 公孙白心想,难怪自己之前能察觉到它的光亮,但这光芒却是忽隐忽现,这并不完全是被魔气遮隐,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它不是神罚星宿本尊,所以才会如此的“信号不稳定”。 不过,按照斗木獬和他的坐骑在天界形影不离的情况来看,既然不丌在这里,那么星翼应该也在不远处才是了。 公孙白不死心的放出神识又去查探了大黄狗一遍,无奈,如同泥牛入海般毫无回应。看来,这大黄狗定然不会是斗木獬星宿了。 公孙白仔细回想了自己所知的大老虎身边的所有的人,一一做了排查,却毫无所得。 公孙白目光复杂的望向正抱着大老虎的脖子撒娇的花娴,他知道花娴可以用动物语言与大老虎交流,如若不惊动花娴,以他如今的凡人身躯是万万没有办法从大老虎的身上问出它在天界的主人斗木獬的任何信息的。 “天狗,你和阿呆把我要的草药找到了吗?”花娴问大黄狗。 只听大黄狗汪汪汪的一顿输出后,花娴满意的点了点头,摸了摸它的脑袋表扬道:“天狗真棒!” 然后花娴从大黄狗背上驮着的包袱中掏出了一棵根须还带着泥土的草药。 正巧谢晟领着人急急地走过来,见到花娴手中的草药,顾不得与各人见礼便问道:“敢问娴姑娘,莫非这就是你说的在采摘中不能沾惹人气的那种草药吗?” 花娴点点头:“正是。” 谢晟面露喜色,连连的说了几句“极好极好”,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赶紧跟面前的各位一一见礼。 花娴看了看天色,道:“二公子,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不如着人去准备熬制为城主疗毒的沐浴药汤吧,我先帮城主解了毒再去休息。” 谢晟心里想的也是如此,但是嘴上还是客气了一下:“那怎么使得呢,怎好为了家父的病情而扰了姑娘的睡眠……” 花娴笑着摆了摆手,道:“这草药的功效不可耽搁,二公子还是快去吩咐人准备吧。” 于是谢晟千恩万谢又满心欢喜的去往城主谢晟的静远居了。 木少锦和木少轴不好再跟着去,便一一告别回去休息了。木少锦临走前还不忘与大老虎做了个鬼脸,大老虎却傲娇的扬起下巴别过了虎脸,一副“好虎不与人斗”的样子。木少轴见状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公孙白陪着花娴去往静远居,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琢磨要如何从阿呆的嘴里问出来斗木獬星宿的下落。 第240章 孩子就是孩子 花娴从药箱里拿出来好几样药材一股脑儿的扔到了一口大锅里,然后就不走心的吩咐烧火的婢女把水烧开后舀到大浴桶中。然后就从静远居的小厨房里走出来了。 谢晟亦步亦趋的跟着花娴,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花娴和公孙白一边在暖阁吃茶点,一边等着药浴熬好,再让下人喊谢衡起来疗毒。 谢晟见花娴极为爱吃那盘银丝杏仁卷,便吩咐下人再去做上两盘给花娴送过来。 阿呆和天狗被安置到了花娴目前住的客院里,花娴往大厨房要了好几盆肉食,阿呆和天狗吃得眉开眼笑。 谢晟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娴姑娘,那两只动物寻回来的药材既然十分紧要,那么下人在熬制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花娴有点困了,便胡乱摆了摆手道:“水烧开了就行了。” “那药材放入的先后顺序就没有什么讲究吗?” “不缺药材就行了。”花娴有些想打盹,回答的话语都有点含糊不清了。 公孙白有点心疼,花娴这副身子毕竟才六七岁,虽经过灵气蕴养后要比寻常凡人结实一些,但也经不住这等熬着。 公孙白温声劝道:“娴儿,要不你先去屏风后面的软塌上小憩一会儿,一会儿城主药浴的时候我替你过去看着。” 花娴本来是以手撑着脑袋,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听了公孙白这话以后,就再也支撑不住了,含糊的说道:“一会儿水开了不要兑凉水,自然放到温度适中就安排城主进去泡着,泡到水凉之后喊我……喊我来给城主做最后的拔毒……” 花娴说完后居然就趴在桌子上直接睡过去了,公孙白摇摇头叹了口气,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瞌睡来了的时候还真是说撑不住就撑不住了。 公孙白抱起花娴,把她放到屏风后面的软榻上,又给她盖上了厚厚的毯子。虽说是冬日,但这城主府主院的暖阁中是烧着地龙的,屋内温暖如春,公孙白倒是不担心花娴会着凉。 见花娴困成这样,谢晟也不好意思再问东问西了,又想到公孙白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深觉自己只顾着关心自己父亲的病情,实属是苛待了这两个孩子。谢衡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公孙公子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儿,等药浴的汤药熬好后,我再差人来唤公子……” 正说着,外面有婢女掀帘进来禀报,说是放了药材的浴汤已经准备好了,且已经抬进了主卧的盥洗间。 谢晟只得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公孙白又饮了一口茶水,站起身说:“二公子,走吧。” 两人去了城主的主卧,谢衡已经被小厮唤醒了,他这几日精神不错,虽此时天光还没有大亮,但是谢衡也没有觉得精神不济。谢晟跟着谢衡去了盥洗间,亲自伺候父亲进了药浴的浴桶后,便守在一旁,时不时的以手去试着药汤的温度。 公孙白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回到了暖阁。他转到屏风后面,看着睡梦正酣的花娴,想起在天界的时候,桃花神花娴小憩的那朵云彩飘到了他的宫殿,他对桃花神做的恶作剧引得桃花神追着他打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这趟凡间历练的身份会被安排为桃花神的凡间未婚夫婿,若是……若是待得他们这凡间的身躯长到成年,他是否真的要迎娶花娴,与她做一世真正的凡间夫妻呢? 公孙白想的出神的时候,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花娴柔嫩的脸颊,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的躯体内藏着的是拥有天界的少女桃花神记忆的那个人,她不是真正的孩子,但是,以她在天界的情感阅历来说,她的心绪又真的纯净如孩子一般。 公孙白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时候,花娴就冷不丁的睁开了眼睛。当她发现一张放大了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张嘴就要惊呼出来。公孙白自然发现了花娴的举动,他急忙把原本抚在花娴脸颊上的那只手转移到花娴的小嘴上。于是差点发出的惊呼就这么被捂住了。 第241章 白阚上神陨落之谜 花娴清醒过来,发现眼前那张脸是公孙白后,气恼的一把扯开他的手,皱眉道:“你干什么呀!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花娴想起来以前在天界时白龙天孙白辰锦趁她熟睡后对她恶作剧,便柳眉倒竖,第一反应便是冲到铜镜前,去看自己的脸上有没有被画上什么鬼画符似的图案。 公孙白嘴角抽了抽,看来自己以前给桃花神留下的印象属实太恶劣了!瞧这阴影都带到了凡间这一世。 公孙白以前在天界的时候给自己树立的天界第一纨绔的名声属实是故意为之,那是因为他查出父亲白龙太子白阚上神当年在龙凤之争的大战中的陨落另有隐情。 他大哥白龙长孙白辰熙自幼是被作为白龙天尊的下一届继承人来培养的,就连他的姐姐龙女白凌薇都被祖父委以重任,他们身上的光芒太盛,以至于一举一动都会被集以万千瞩目的注意力。所以,如若想查出龙凤之争当年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他就得让自己脱离掉三界的注意力。 所以,最受祖父宠爱的白龙天孙白辰锦便故意把自己打造成了天界第一纨绔,他终日无所事事招猫逗狗,不是去别的宫殿撩小仙子,就是去别的山头找灵宠单挑。 白辰锦的这些表现持续了千年之久后,终于成功的让自己淡化了所有人对他的期待,而这一切瞒住了所有人,却瞒不住亲手将他带大的祖父。 白龙天尊对于爱子白阚上神的殒命也是难以释怀,所以当有线索直指当年困住凤族的以二十八星宿图为主阵的上古禁阵“四海八荒万象阵法”时,白辰锦便主动请缨走这趟凡间历练,去召唤受神罚的七位守阵眼的星宿归位。他相信,等到二十八星宿尽数归位后,他定能查出当年父亲白阚上神陨落的真相! 花娴在铜镜前照了照,发现公孙白并没有对自己使坏后,心想这个天界第一纨绔转世后居然收敛了作为纨绔的白辰锦的劣根性,她回头望向公孙白,发现他满脸悲伤的神情,心下有些诧异。 “阿白哥哥你怎么了?”花娴走过去晃了晃公孙白的衣袖。 公孙白的思绪被花娴唤回,他敛了敛心神,道:“没什么,许是困倦了吧。” 公孙白揉了揉眉心,化去心中对父亲陨落的悲伤,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他没有资格去伤春悲秋,栖梧山莲池下的阵眼愈发有异动了,凤族快要觉醒,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门口响起打帘子的声音,随后一个小丫鬟站在屏风外面问道:“娴姑娘,城主药浴的汤药已经凉下来了,请问娴姑娘是现在过去吗?” “好,我这就过去。” 花娴想再喝几口茶,便从茶壶中倒了一杯茶水出来,正准备送到嘴边,却被公孙白一把夺了下来。 “这茶冷了,喝了会不舒服。” 公孙白吩咐小丫鬟:“去添一壶热茶来。” “是……”小丫鬟有些犹豫。 公孙白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有些不悦,正要开口,花娴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对小丫鬟道:“你把茶水送到城主的主屋内,我们过去那边喝。” 小丫鬟忙爽快的应下了,又殷勤的为两人打着帘子,引着两人往主屋走去。 公孙白的唇角抿的紧紧的,花娴看了觉得有些好笑,便清咳了一声,道:“城主的浴汤是药浴,讲究药效和时辰的,我的热茶晚一会儿喝早一会儿喝不打紧的。” “哦?是吗?” 公孙白瞥了花娴一眼,别人不知道,他却是门儿清的很,花娴让准备的那药汤对谢衡来说只是强身健体的,谢衡体内的毒早就被花娴拔除干净了,花娴这会儿过去所谓的施针疗毒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花娴清了清嗓子,说道:“自然是的,城主能不能无病无灾的长命百岁,可就看我这接下来疗毒的功效了。” 花娴朝公孙白眨了眨眼睛,她打算接下来悄悄的给谢衡强健一下筋骨和体魄。谢衡这人属实是一位好城主,而他的几个儿子嘛,呵呵,大公子谢琰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二公子谢晟是个在情爱面前拎不清的冲动恋爱脑;至于三公子谢安吗,眼下还看不出了来脾气秉性如何。 花娴挺喜欢丽水城的民风和民俗,为了让这里的百姓继续安居乐业下去,她干脆就尽自己所能让谢衡多活一些时日吧。 第242章 城主不是很能忍痛 当城主府主院静远居这边忙着为城主疗毒的时候,合王歇息的客院临水阁传出了骚动。 起因是小丫鬟早间去问是否需要伺候早餐,却发现合王的房间内空无一人,而屏风旁边的暖榻上却躺着一具尸体——红鸾的尸体! 当得知合王真的闹出人命的时候,谢晟的脸色很不好,他对红鸾的恨来自于那个幻境,他心里很清楚在实际发生过的事情的中红鸾并没有真的迫害过青柠,他看到的那些只不过是基于人性的角度下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可是,红鸾被谢晟设计给了合王,谁成想合王此人如此没有人性,也就一晚上就把一个好端端的娇滴滴的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给折腾死了! “赵爷去哪里了?”谢晟沉声问道。 合王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对外宣布,是以谢晟只得喊他一声“赵爷”。 小丫鬟跪在地上颤巍巍的回道:“奴婢不知,奴婢早上去赵爷客居的临水阁问赵爷是否需要传早饭,就发现临水阁的院门敞开着,里面一个护卫都没有,奴婢进门的时候喊了几嗓子也没有人应声,奴婢就大着胆子往屋里头瞧了瞧,第一眼没瞧见人,可是一转身,就发现,发现……” 小丫鬟抖得更狠了,谢晟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合王能去哪里呢?合王昨晚之所以留宿城主府,是因为想接近公孙白,合王向来不是个无功而返的性子,能让他一大早就悄无声息的溜走的原因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谢晟打算先把此事放下,父亲这会儿正在疗毒的关键时刻,任何事都没有父亲的身体重要。另外,他派出去打探的人已经有了消息传回来,这种“月见草”在丽水城各大药铺都找不到,唯有合王的人有可能从北境得来这种东西。 这种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早些年传出来合王的生母瑛太妃身体不大好,合王就托人去北境寻找月见草给瑛太妃入药,毕竟月见草若不是跟那种梅花的香气合在一起产生毒素,就月见草本身来说是一种药效极好的续命神药。 谢晟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这个府中能从合王手中得到月见草,然后悄无声息的下到谢衡惯常使用的香料中的,只有那对母子能够做得到! “谢琰!你好样的!”谢晟咬牙切齿道。 静远居内室,花娴让谢衡披上外衣重新坐到浴桶的药水中,她拿出银针打算为谢衡刺穴。 花娴举着一根最长的银针犹豫了片刻,针灸之术她是几个月前刚刚从一个游方大夫那儿学来的一个皮毛,她还从来没有在人的身上试过,不过,她的针灸之法倒不是像人界寻常医者那样完全依照人体穴位来下针,她是依照自己的神识能够探测的经脉淤堵之处来下针疏通的。 花娴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城主我要下针了啊,可能会有点儿疼,你忍着点儿啊。” 谢衡颔首道:“娴姑娘只管放心下针,本城主为习武之人,莫说这点疼痛了,就是有再大的伤口,本城主也是能够忍受的。” 花娴见他说的认真,便放心的点了点头。 花娴把左手放到谢衡的后背上,闭上眼睛放出神识去探测他体内的淤堵之处,待得她看见了之后,便把右手那根长长的银针照着经脉插了进去。 寻常医者下针要讲究第一下没入的尺寸,然后再慢慢行针,而花娴倒好,她是直接把这根长长的针整根没入了经脉的淤堵之处,还不忘了用针尖去挑动经脉中那些顽固之处。 谢衡只觉得钻心的疼痛从他的后背传来,这种疼痛犹如一根烧红了的铁丝直接从他的后背刺透了皮肉,钻进筋骨,甚至穿透骨髓般的剧痛。 花娴自然不会拿银针去刺穿谢衡的骨髓,但是这痛感度却是相似的。谢衡忍不住嗷呜一嗓子大声呼痛。 谢晟在门外听到父亲的嘶吼,吓了一跳,立马准备推门进去查看。公孙白就守在屏风外面,见谢晟打帘进来,他淡定的拉了谢晟一把,道:“二公子稍安勿躁,娴儿正在帮城主疗毒,二公子还是不要进去打扰。” 谢晟不放心的往屏风后面的盥洗间探头,道:“我听到父亲刚刚喊叫的十分痛苦,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公孙白故意装作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道:“二公子这是什么话?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二公子莫不是信不过在下未婚妻的医术?” 第243章 封闭五感 公孙白问谢晟是否是质疑花娴的医术,这话谢晟哪里敢认,忙给公孙白道歉。就在这当口,谢衡的又一声惨叫从盥洗间传来。这下子还不等谢晟发话,花娴就疑惑的道:“咦,城主方才不是说很能忍痛吗?我这才下了两根银针,城主怎地就受不住了?” 盥洗间传来谢衡痛苦的压制声,他道:“敢问娴姑娘,还,还有多少根银针没有下?” 花娴默了默,道:“大约还有十余针左右吧。” 谢衡嗷呜一嗓子喊出来,这次不是被花娴的银针给刺痛的,他是给那句“大约还有十余针左右吧”给吓着了。 谢晟心里不落忍,便低声问公孙白:“公孙公子,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或者,有没有办法为家父稍微减轻一些痛苦也好?” 公孙白也怕真给谢衡疼出事儿来了,他便起身道:“我去问问娴儿,二公子在此稍候片刻。” 公孙白进了盥洗间,花娴便明白了他的来意,花娴无辜的偏着头道:“瞧,城主昏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居然这么怕疼。” 公孙白看着谢衡后背上那两根直接没入皮肉的长针,嘴角抽了抽,心想,这是人家怕疼吗?这个长针是个人都受不住痛苦好不?花娴这哪是给人家针灸啊,简直就是行刑好不? 公孙白清了清嗓子,道:“娴儿你要不想一想,有没有什么药草什么的,给城主喝下去可以麻痹一下痛感,嗯,就相当于封闭五感之类的那种……” 公孙白差点就明说了,身为天界中人,想要对一名凡人施展封闭五感的术法简直易如反掌!花娴虽然只觉醒了一部分神格,可这种低阶术法不需要很高明的神识就可以实现。花娴这是“做人”时间太久了,便忘记了,她曾经是个“神”! 花娴仿若醍醐灌顶,忙拍了拍脑袋,有些愧疚的看向被疼昏了,哦不,是被那句还有十余针左右给吓昏过去的谢衡,她是可以对他施展封闭五感的术法的呀!这法子可比人界的那个什么麻沸散好用多了! 公孙白叹了口气,揉了揉花娴的小脑袋道:“你这是当局者迷。好啦,你要不要先把城主唤醒,跟他说一下封闭五感的事,免得他一会儿在你治疗的过程中自己醒转过来发现五感尽失,还指不定吓成什么样呢。” “哦,对对对,阿白哥哥提醒的对!幸亏你说了。” 花娴从袖子中掏出来一颗糖,就往谢衡的嘴巴里塞过去,一边塞还一边说:“这松子糖可好吃了,我每次吃了都很开心,念儿也很喜欢吃,我给城主吃上一块,他一开心就会醒来。” 公孙白见花娴唤醒一个昏迷之人的方式都如此与众不同,强行忍住笑,拍了拍花娴的肩膀便退出了盥洗间。 “怎样?”谢晟见公孙白出来,着急的问道。 “没事了,头两针需要用银针刺穴激活城主经脉里的血液运转,之后的十余针便可以用我未婚妻独门的‘封闭五感’的法子来刺穴了,五感被封住,城主就觉察不到痛意了。” 公孙白怕谢晟责怪花娴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减轻谢衡的痛苦,便随口扯了个谎言给糊弄过去。谢晟听了自是千恩万谢。 盥洗间内,谢衡果然被松子糖的香甜味道给唤醒了,待他见到花娴手里一字儿排开的银针包后,强行压制着多次想脱口而出的“我不治了!” 花娴很贴心的把封闭五感的法子说给了谢衡听,谢衡听完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之后的治疗便很顺利的进行了。 谢衡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会感到如此的剧痛,乃是因为他的身体机能已然老化,所谓痛则不通痛则不通,花娴在为一副老化的身躯做年轻态的疏通时,谢衡需要承受的代价自然是很痛苦的。 而他的身体,通过花娴的银针刺穴打理后,直接从一副早衰之态蜕变成了而立之年的强健! 第244章 合王必须死 红鸾的尸体是倚香楼的老鸨月娘亲自带人过来接回去的。月娘拎着帕子大呼小叫的哭嚷了一阵儿,一口一个“我的红鸾啊”“我的乖女儿啊”。 达叔领着人接洽倚香楼的人安置红鸾,之前得了二公子的示下,所以便明白了月娘心中所想,达叔轻喝一声道:“行啦!差不多得了,没得惊动了主子!二公子说了,会给红鸾一笔安置银子,回头你差人随我去领吧。” 月娘闹这一出本就是因着红鸾是她们楼里的当红姑娘,还是上一任丽水城花魁出身,她的身价正贵着呢,只是来这城主府宴演一次就祸从天降,这银子还没给她赚够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她正愁着上哪儿说理去呢。 这倚香楼虽说有城主府的一部分股份,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年底盘账分红的,倚香楼折了一个红鸾,那得少赚多少银子啊!这下子城主府说要承担这部分损失,月娘自是巴不得的。 红鸾的尸体被盖上了白布从角门处低调的抬了出去,任凭她享受过丽水城花魁的风光,受过文人才子的追捧,曾经再怎么花团锦簇的人生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落幕了。 原本这些花楼的姑娘殒命后也就是个扔到乱葬岗的命,但是城主府特意交待了月娘要好生安葬红鸾,月娘便着人去城外买了块地,给红鸾配上了一副中等棺木,又陪葬了几身衣裳,这在花楼的姑娘中算是较为体面的安葬规制了。 一时间,倚香楼里的姑娘们都戚戚然,红鸾在她们花楼内已然是较为有身份也有体面的存在了,可却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姑娘们不禁有了兔死狐悲之情。 娇红对于红鸾的死多少有些不安,红鸾之所以被合王重新看上,是她和二公子谢晟共同设计的,她的确痛恨红鸾当初为了逃出合王的火坑便处心积虑的算计了她,可是她本意也只是想教训一下红鸾,她万万没有想到,红鸾居然会因此丧命。 “吱呀”一声房门响了,娇红吓得手中的簪子一抖,直直的扎到手背上,丫鬟玉兰忙走到娇红身边,抬手捡走娇红手上的簪子,仔仔细细的查看了她的伤口,见都刺出了血,心疼道:“姑娘怎地这般不当心,这手可是要抚琴的,精贵着,万万伤不得。” 玉兰一边帮娇红止血上药,一边低声跟她汇报打探出来的事情:“姑娘,奴婢打听过了,红鸾姑娘是夜里出事的,城主府的下人一大早发现红鸾姑娘尸体的时候,合王已经离开城主府了。” “嘶!”娇红呼痛了一下。玉兰赶紧把手上的动作又放轻了一些。 “打听到合王的去向了吗?”娇红问道。 玉兰摇了摇头,想了想,道:“要不,晚些时候我去一趟那边?” 玉兰说的“那边”指的是“救风尘”组织在丽水城的底下据点,那处据点是在城南的一个不起眼的杂货铺里,平时若不是紧要的事情,她们都不会轻易启用那个据点。 娇红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必,等晚些时候你去一趟知味楼,你直接去找东家木三公子。” “木三公子?”玉兰有些犹豫,但还是按耐住了情绪,道:“姑娘先休息一会儿吧,奴婢晚些时候去一趟知味楼找木三公子,姑娘可还有什么话要递给木三公子?” 娇红摇了摇头,道:“我只盼着木三公子那边能有什么话让你递过来。” 当初她在暗室中以帮助铲除合王为条件,交出了丽水城的“救风尘”组织的联络方式。虽说她信得过京城木家的人,可是她也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若是放任合王从丽水城脱身,一旦有朝一日合王真的成就了大业,那么以合王的变态猎艳嗜好,估计大宋的此等风气会自上而下的传扬开来,到时候,她们这些本就卑贱的青楼女子只怕是更没有活路了。 无论如何,合王一定不能登上那个位子!合王,必须死! 第245章 保合王一命 城主府内,谢衡在经过花娴的经脉梳理后,整个人只觉得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就连他那头本来霜染鬓角的华发也似乎在瞬息间焕发了生机,重新生长出了乌黑的新发。 谢衡很高兴,把花娴好好的感谢了一番,又给了花娴很多赏赐后,这才想起了被他禁足在松林居的大儿子谢琰那边还没发落。 花娴和公孙白无意参与城主府的家务事,便往暂时落脚的客院走去。花娴住的院子在“照花苑”,离合王昨晚下榻的“临水阁”不远,想到合王昨晚做下的腌臜事,花娴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晦气”。 往照花苑走的这一路,花娴发现婢女和小厮特别少,等到快要走到临水阁和照花苑的分界小路时,更是连一个下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咦,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难不成下人们都被昨晚临水阁发生的命案给吓着了?”花娴嘟囔道。 公孙白抬起下巴指了指前方的花园内:“我看不是被命案给吓着了,看来是被你的萌宠给吓着了。” 花娴这才发现,在通往照花苑的小花园里,体型庞大的阿呆正和身条敏捷矫健的天狗相互追着玩得不亦乐乎。 好家伙,谁家好人敢没事儿往老虎跟前凑!怕不是嫌小命活得太长了吧。 阿呆和天狗见花娴走过来,便屁颠屁颠的迎了过来。 阿呆比天狗跑得快,一下子就扑到了花娴的面前,阿呆站起身,把两只前爪趴在花娴的肩膀上,它很喜欢这样的姿势,因为它站起来比花娴高很多,虽然这个人类母幼崽总是在气势上压它一头,它还是想时不时的找机会俯视她一下。 天狗也不甘示弱的跑过来冲着花娴汪汪汪汪汪的一通输出。花娴越听便越是皱眉,她没想到就在她替谢衡治疗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它们跟你说了什么?”公孙白知道花娴能通动物语言,见花娴的神情便知道定是听着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回院子再说。”花娴一脸凝重。 公孙白便不敢耽搁,拉着花娴便往照花苑走去。 照花苑中没有安排仆人婢女,花娴是以她养的爱宠凶性未除以免伤人为借口,就没让城主府往照花苑内放入。 这会儿清风和明月分别守在院门外和房门外,细雨去厨房烧水煮茶。花娴和公孙白进入暖阁后把房门关上,花娴这才说道:“阿呆说,它认得合王,它记得小时候它与它的兄弟一起被一个贵人豢养在后院,后来因为发生了意外,它与它的兄弟走失了,它辗转到了紫阳山,后来又遇到了我。但是它的兄弟却还留在以前的主人那里,合王就是之前豢养阿呆的那个贵人。” 公孙白激动得站了起来:“娴儿,你是说阿呆还有一个兄弟?” “是的,我刚遇到阿呆的时候它就是这么说的。” 花娴回想起当初在紫阳山山麓遇到大老虎的时候,它原本还想吃了大黄狗来着,后来被她收服了,才知道它本就是被人豢养着的家兽。 公孙白心跳加速,他几乎要激动的喊出声了,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告诉他,斗木獬几乎和他的坐骑灰色犀牛形影不离,受神罚到了人界也理应如此,之前他发现大老虎阿呆的真实身份是斗木獬的灰犀牛坐骑不丌时,他就觉得万万没有不丌离开主人单独行动的道理,那么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阿呆的那个与它一起被豢养的兄弟,多半就是斗木獬本尊! “娴儿,阿呆说合王是之前豢养它的主人吗?” “嗯,”花娴点头道:“阿呆和天狗夜里回来的时候,我让清风和明月先把它们送到照花苑休息,后来它们吃饱了就去小花园里闲逛,正巧遇见了合王撤离。” “那,合王有没有见到阿呆?”公孙白问道。 花娴摇了摇头:“阿呆和天狗发现有人来就及时的藏了起来,没有人发现它们。不过,天狗说,它顺着狗洞追出去的时候,听到他们在马车里说,要立马出城,走水路连夜回去。不过具体往哪儿回去,天狗说没听见。” 公孙白背着手来回踱步,既然已经知道了斗木獬在合王手里,那么就必须要尽快找到合王!还得在木少锦布局杀合王之前找到他! 他本是神,无意参与凡间朝代更迭的权势争斗,但此事既然涉及到了他要寻找的神罚星宿斗木獬的下落,他就不得不暂时保合王一命了。 第246章 天孙撒谎不眨眼 就在公孙白琢磨着如何劝说花娴和他一起去寻合王的时候,花娴端了一盘她亲手做的糕点来找公孙白了。 待公孙白吃得高兴时,花娴犹犹豫豫的开口,道:“阿白哥哥,我可能不能与你一路去往北境了。” 公孙白眉心一跳:“哦?娴儿何出此言?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花娴绞着纤细的手指,不好意思的道:“不为别的,就是,就是阿呆与我说,它之前和它的兄弟形影不离,在走失之后它本以为此生再也无望寻回兄弟,可是它现在知道了它之前主人的下落,那么它兄弟就必然还在前主人身边。阿呆说,它之前的主人性格乖戾,阴晴不定,在它和它兄弟小的时候没少拿它们胡乱出气,它想找到它的兄弟,救它兄弟出苦海。” 公孙白一边听一边顺着花娴的话颔首:“阿呆说的有理,既然如此,我们就帮它救出兄弟吧。” 花娴闻言惊诧的抬起头,目光与公孙白对视,花娴眼睛瞪得圆圆的,小小的嘴巴因为惊讶长得大大的,花娴咽了咽口水:“不是,阿白哥哥你可以径自去往北境继续寻找袁昱青大人,我带着阿呆和天狗去寻合王即可。哦,如果可以的话,你把明月和细雨给我留下。” 想了想,花娴又补了一句:“还有,若是方便的话,你给我再多留下一些银子如何?”这句话花娴说的声音愈来愈小,她心里很是憋屈,同样是赴一场凡间历练,为何他白龙天孙就可以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而她就得倾家荡产父母双亡?而偏生这凡间可谓是没有银钱寸步难行!不然的话,她又为何在没寻到公孙白之前紧紧的抱着木少轴这个金主的大腿不放? 公孙白轻咳一声,他看懂了花娴现在心中所想,他很理解身为桃花神的骄傲,让桃花神向他伸手要银子是何等的憋屈,他也知道花娴的脾气,没敢在此事上逗弄她, 公孙白正色道:“娴儿,你想去何处直接与我说即可,我定会陪你一同前往。” “啊?可你不是要去北境吗?” “我先陪你一起帮阿呆寻到兄弟,之后我们再一同前往北境。” 花娴目不转睛的盯着公孙白半晌,疑惑的问道:“为何啊?” “因为我是你未婚夫婿啊,你还这么小,要是被拍花子的拐走了,我不就没有娘子了吗?”公孙白这理由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花娴听着有点脸热。公孙白见她没有对自己的动机起疑心,不禁有些心虚,若是有朝一日花娴得知他陪着她去寻合王行踪只是为了寻找神罚星宿斗木獬的话,花娴会不会与他翻脸? 次日,花娴和公孙白便向城主谢衡与二公子谢晟辞行。谢衡昨日一天都在忙着发落长子谢琰和嫡妻季氏,见救命恩人着急辞行,不禁对自己怠慢了贵客而感到不安。 城主府的大公子谢琰自幼被季氏娇宠着长大,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投奔合王的这些时日受了些磋磨,他又哪里真正吃过什么苦头。近日来的种种不顺不仅得不到父亲怜悯,反倒引起父亲更加厌弃,就连他一向认为无所不能的母亲也护佑不了他了,这让他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颓败心性。所以当父亲谢衡将他从合王那里拿回月见草大胆的用在静远居的线香中的证据摔到他脸上后,他也没做挣扎,就一五一十的供认不讳。 谢衡气急了,常言道“乌鸟私情,愿乞终养。”(出自李密《陈情表》,以乌鸦反哺之情来表达作者对长辈的孝养之情。)羔羊方知跪乳感恩尽孝,谢琰这等不忠不孝不悌之辈居然能做出勾结豺狼以图弑父的混账之事,谢衡对他是彻底失望!又见他因为与丫鬟胡闹而惹出了“马上风”这等丑闻,更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谢琰。 ~~~~~~~~~~~~~~~~~ 家人们,我的短故事《青狐传说》和《因果河上渡三生》已经完结,欢迎家人们在番茄中搜索阅读、留言互动哦~ 第247章 物是人非 谢衡打发人将谢琰送到了城郊的一处庄子严加看管起来,打算近几日就上折子请求圣上废黜谢琰的少城主之位,改立二公子谢晟为少城主。 谢衡处理完谢琰后,便去了季氏的慈安居。慈安居是城主府后院中最好的一处院子,原本是城主府的老夫人居住,老祖宗去世后,季氏就以自己是当家主母之名搬进了这处院子。可能是为了一雪自己当年做儿媳时被老夫人磋磨之耻,她搬进慈安居后竟然也不改院子的名字,就这样大剌剌的以城主府新一任老祖宗而自居。 按理说,等到将来谢衡去世,谢琰谢晟或谢安三兄弟任何一个人接管了城主府,嫡母季氏都能作为这城主府老祖宗而存在,所以谢衡对于她提前享受此等“殊荣”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谢衡来到慈安居院子里的时候,正听到正房里传出杯盏破碎的声音。谢衡抬手制止了慈安居院内丫鬟婆子想要行礼的举动,抬脚便往正房走去。 正房门口打帘子声音传来的时候,季氏怒骂道:“混账东西!我不是说谁都不准进来伺候吗?” “混账东西骂谁?”谢衡闪身躲过朝着门帘方向打过来的一只茶杯,冷着脸呵斥道。 那个被季氏扔过来的茶杯落到谢衡脚边碎裂了,茶水溅在谢衡的鞋面和衣摆上,其中还掺杂着些许茶叶沫子。 “既然不喜欢喝茶,以后就不必喝了。”谢衡冷着脸吩咐道:“来人,以后这慈安居就不必供用茶叶了,夫人心不静,喝什么茶都没用,索性就用白水静静心吧。” “你!你居然……”季氏怒急,谢衡居然如此对她!且不说她身为丽水城城主府夫人,这身份地位在丽水城自然是金尊玉贵的存在,就单单说她身为季氏嫡女,光是陪嫁的铺子和田庄都可供她几辈子大手大脚花销吃喝不愁了,眼下居然被磋磨到连喝一杯茶都不成了的地步! 要是目光能杀人,季氏早就把谢衡杀了千次百次了。想她和谢衡,少年夫妻,也曾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候,可是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发生了转变?好像是从谢衡去衡阳登门求娶张氏女那时候起,他和谢衡这对曾经恩爱过的夫妻之间就出现了嫌隙与龃龉。 季氏闭了闭眼睛,忍去眼中酸涩的泪意,自己这个丈夫,她早就对他死了心!她并不认为她和谢衡的感情出问题是张氏那个贱蹄子有本事从她这儿夺了夫婿的宠爱,就凭张氏对谢衡那不冷不热的举动,谢衡对夏荷居也不是很热络。若是非要分出个一二来,季氏倒是认为倚梅居那位更得谢衡恩宠一些。 谢衡抬脚走到软榻上坐下,他见季氏这内室一片狼藉,嫌恶的皱了皱眉头,心中不想多待片刻,便开门见山的问了月见草之事季氏参与了多少。 季氏听闻月见草,愣住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是何物。不过,谢衡查出林小娘从倚梅居送到静远居的那株重瓣朱砂梅却是季氏命人从花房送到倚梅居的。 季氏张了张嘴,眼下的情形她也看清楚了,她早就被人做了局,且证据链闭环,她纵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谢衡从来她这慈安居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认定了月见草和朱砂梅这两种凑到一起产生毒素的事情是她和谢琰母子所为了。 季氏哈哈大笑,直笑得眼角沁出了泪花。谢衡被她笑得更加心生恼怒,他觉得这季氏是愈发疯魔了。季氏笑罢,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湿润,凄然苦笑道:“衡郎既然已经在心中定了我的罪责,又何必多此一举再来问我?” 季氏这一声“衡郎”叫得谢衡心弦一颤,这个称呼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这还是季氏刚进府的时候,他和季氏温情小意的时候相互之间的爱称。 那时候,季氏唤他“衡郎”,他唤季氏“娇娇”。季氏的乳名叫娇娇,彼时,两人新婚燕尔,衡郎与娇娇的称呼从爱人口中唤出,为本就蜜里调油的小夫妻增添了更多的闺房情趣。 只可惜,一切物是人非!昔日浓情蜜意的枕边人如今却处心积虑的要取自己性命!为的就是让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取代自己的城主之位! ~~~~~~~~~~~~~~~~~~~~~~~ 家人们,我的短故事《青狐传说》和《因果河上渡三生》已经完结,欢迎家人们在番茄中搜索阅读、留言互动哦~ 第248章 谧居来客 城主府的糟心事暂时落下帷幕,花娴和公孙白与城主谢衡和二公子谢晟辞行后,便带着两只动物并清风、明月、细雨等人去往并州。既然不知道合王去处,那不如就先去他的老巢探一探。并州是合王的封地,合王如此匆忙的离去,也说不定是并州出了什么变故,而且是那种他不得不尽快赶回去的大事。 花娴和公孙白没打算从丽水城的码头走水路一路向西,实在是因为三水汇合处过于诡异,公孙白并不确定以他现在的实力能够护得住这么些人的周全。 他们出城的路会路过谧居,一行人便打算在谧居休整一晚上。 上次他们来谧居的时候还没有过年,而且为了成全水沅沅和袁昱青,特意上演了一出死士追杀的事件,此时几人故地重游,想到昔日种种,不禁有些唏嘘。 已经出了正月,丽水城地处南方,春日的迹象比北方露头的要早一些,谧居的吊脚楼上缠绕的藤蔓从远处看,已经染了一层浅浅的绿色。 木少轴果然允许了珠儿留在他身边,花娴早看出来了这厮的口是心非,虽然他字字句句的嫌弃珠儿对他的过于照应,可他却早就习惯了珠儿待他的这份好,珠儿若是真的离开,他估计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重新适应。 至于侍书,被木少轴遣回了京城木家,木家对于被主子厌弃的侍卫向来处罚严厉,估计侍书接下来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天狗和阿呆一到了谧居就撒开丫子的疯跑起来,这两个多月,它们这对没人疼的野孩子都是自个儿在这个山林里晃荡的,一来二去的居然给它们混成了大王。当花娴看着天狗和阿呆呼啦啦的带着一群这些日子新收的小弟们嘴里叼着或爪子上捧着各色山货来向她献媚时,忍不住嘴角一抽,这两货还真是到哪儿都改不了喜欢收小弟的习惯。 于是晚上他们在谧居开火时,花娴就用动物们送来的山货做了些家常菜,类似于野山菌炖土鸡啊,竹荪排骨汤之类的。阿呆和天狗还从河里抓了一些新鲜的鱼回来,公孙白带着几个侍卫就在谧居的院子里架起了烧烤架,添上几条烤鱼做晚餐。 当烤鱼的香味飘到山林里的时候,谧居门前的那座九曲木桥上走来了几个身影,领头的那位身着墨绿色宽袖锦袍的赫然是木三公子木少锦。 “小的请木三公子安!”守在桥头的清风给木少轴行礼问安,眼中明晃晃的是没有问出来的话。 木少锦看懂了,笑着说:“我与你家公子说好了要一同上路,所以依约来寻他了。” 清风并不清楚自家家主有没有与木三公子有约,但也不敢把贵人真的拦在谧居外面,便打了个千道:“木三公子请随属下来。” 清风在前面引路,还没到谧居门口,就朝空气里说了句:“去跟家主通报一声,木三公子来访。” 空气中有风声晃了晃,便恢复平静。木少锦知道这定是公孙暗卫营的暗卫守在那处,心里不禁又对公孙世家千年的底蕴感到赞叹,暗卫的训练最为难得,除了需要花费大量的银钱,还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像他们这样的权贵世家,也只能为家里最为紧要的子弟耗费些资源,培养上那么几名近身侍卫,像他们木家的四位公子,父亲对他们一视同仁,每人都有四名随身护卫,可这些护卫的能力是万万达不到如公孙暗卫营这样的好手们的实力的。 第249章 花娴的发家小九九 据说,公孙暗卫营的暗卫们并不是像其他世家那样从小寻找有资质的孩子们圈养在一处,从小教授武艺,然后再让这些孩子们相互厮杀,如同修罗场般的拼杀出来。公孙暗卫营的暗卫们听说承袭千年来已经形成了一个村,在那个村子里,人人都习武,而且不论男女老少都有机会成为暗卫营里的人,他们的选拔并不靠修罗场的自相残杀,而是公平竞争,择优选出。听说公孙暗卫营也会从外面吸收新鲜血液,一些根骨俱佳的孤儿们就有可能会被选中。若他们不被派出去出任务,平日里就如同普通百姓一下司桑梓之事。也正是如此,公孙暗卫营的人极为不容易被认出来,因为他们真的与普通人看起来无二。 木少锦想,有朝一日希望能得到机会问一问公孙家主,他们家的千年暗卫营是不是真的如坊间传闻这般。 当木少锦进入谧居院门的时候,刚刚在桥上就闻到的烤鱼香味更加浓烈了。木少锦咽了咽口水,他自认不是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可是这烤鱼的香味居然比他的香味楼的菜肴闻起来还要让人食指大动。 “木三公子安好,”公孙白起身整理衣袍,向木少锦行了个礼。 木少锦端端正正的回了个礼后,才戏谑的说道:“看来,在下来得真是时候。” 见木少锦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架子上的烤鱼,公孙白笑了,道:“还真是,今日娴儿刚巧得了一些难得的香料,用在这烤鱼上果然更加鲜香美味。” 木少锦一听说是些难得的香料,身为商人的天生嗅觉机敏让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一幕也刚巧被从厨房中出来的花娴看到。花娴聪明的小脑瓜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她之所以在烹饪上能获得如此高超的技艺,一半源自于她在天界做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餍足食客的心得,另一半则是受益于她对植物的天生驾驭能力,倘若她把这些优势用于人界的酒楼中,跟木少锦合作,凭借木少锦的经商头脑和手段,她只要出食材和方子,岂不是就可以坐等分账了?倘若她有了自力更生的挣钱能力,就不用眼巴巴的抱着金主大腿了,之前她跟着木四公子木少轴是为生计所迫,眼下她不得不跟着公孙白的路线游历凡间,也是因为一个现实问题——她没钱!但是若她能挣钱了,她就可以不受制于任何人了,哈哈哈哈哈哈,想想就觉得美好。 木少锦只觉得花娴倚在厨房门口,两眼发直的盯着他,还一个劲儿的傻笑,这副样子让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木少轴轻咳了几声,对花娴见礼道:“娴姑娘安好。” 花娴这才反应过来,她羞赧的笑了笑,轻轻的屈膝给木少锦见了礼:“木三公子安好,木三公子怎么会来谧居寻我们?可是有事?” 木少锦吸了吸鼻子,他又闻到了一些诱人的食物香味,还没等他开口,只见明月和细雨从厨房里端着托盘往主屋走去。 花娴见木少锦循着香味往明月和细雨手上的托盘一路望过去,眼中是满满的渴望,笑着说:“不如我们先吃饭吧,赶了半天路,大家早就饿了吧。” 一听到可以吃饭了,木少锦一个劲儿的点头,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公孙白轻笑,这木三公子和木四公子可真不是一样的性子,木四公子可能是多年寻医问药看淡了生死,身上总带着一股超脱世俗的通透感,而且他身体羸弱,面色俊美,自带一种病娇美人状,可偏生他又闷坏,整个人茶里茶气的很! 木三公子则不一样,他的通透和木四公子略带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感不同,木三公子的通透是真的不在乎,他的通透是活生生的,是世俗化了的,仿佛是千帆阅尽后的洒脱,通透背后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凄凉感。但是木三公子的性格实则又热情幽默,只是这种性情常年被压制,只有在让他信任且放松的人面前,他的这一面才会展现。 谧居的人很多,好在食材多,每样菜花娴都做了两份,就连烤鱼,公孙白他们也烤了很多条。主屋里摆了一桌供主子们食用,下人就就在宽大的厨房里摆了一桌,两桌的菜品一模一样,甚至厨房里下人们的那桌的烤鱼还比主屋里那桌的多了两条。 于是,整个谧居都沉浸在了欢乐的晚餐中。 木少锦更是每吃一道菜都会眼睛一亮,花娴见了,更加觉得自己与木三公子合作的发家致富之路行得通! 第250章 无商不奸 木少锦一边吃,一边跟自己的知味楼的相应菜品作对比。木家的知味楼是连锁酒楼,最大的一家开在京城开封府的主街上,丽水城这家的规模属于中等。原本丽水城只是一座小城,店门的大小规制之所以能比拟州府,那是因为丽水城地处水路交通枢纽,来往人流量非常大。 木少锦夹起一块什锦三丝,他能看出来里面放的有鸡丝、牛肉丝和羊肉丝,但是其中黑乎乎的调味品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于是他就开口问道:“敢问娴姑娘,这里面的调味品除了草果、香叶、八角、桂皮以外,另一种黑乎乎的小木头段是什么?” 花娴夹了一筷子木少锦说的那种小木头段,笑着问:“这个吗?” “正是。” 木少锦直觉告诉他,这盘菜之所以异常鲜美,定是这黑色的小木头段放进去的效果。 花娴道:“这个呀,木三公子应该不陌生,要说这人界,哦不,这世上,除了我可能只有木三公子独有这种香料了。” 花娴的话使木少锦惊讶了一瞬,而后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可置信的问道:“难不成,这种黑色的小木头段是娴姑娘在知味楼种下的那种克魔鬼草的小黑树?” “正是乌黛草。” 乌黛草是花娴给那个小黑种子种出的灌木取的名字。木少锦闻言,眼睛瞬间亮晶晶的,他想,既然乌黛草做出的菜品异常鲜美,而乌黛草又是他知味楼丽水城分号所独有的,那岂不是有些美味也是他知味楼所独有的了? 木少锦忙拱手问道:“在下请教一下娴姑娘,这乌黛草若是想移植,有没有什么讲究?比如土壤湿度、阳光与温度等。” 花娴一下子就明白了木少锦的打算,心里暗想,怪不得是木家商铺的掌舵人,这商业嗅觉与敏锐度,绝了! 花娴夹了一块烤鱼,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待她吃完后,又用湿帕子擦了手,这才道:“木三公子是想让知味楼拥有很多独一份的菜品吧?” 木少锦也不隐瞒,爽朗的笑着说:“娴姑娘姑娘聪慧。” 花娴微微一笑,也不接木少锦的高帽子,道:“要说如何让美食更加美味,可不仅仅有乌黛草这一种方式。” 木少锦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猛地抬眼望向花娴,见她又夹起了一块竹笋慢慢的吃着,便试探着问道:“不知娴姑娘可有兴趣与我知味楼合作?” 花娴嘴角微勾,这木三公子果然上道!花娴放下筷子,双手交叠,直视木少锦的眼睛问道;“不知木三公子想如何合作?” “好说,”木少锦瞥了公孙白一眼,见他也只是稍微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注意听着两人的谈话,但是他并没有想干涉的意图,便放心的继续道:“不如,娴姑娘提供一些能够让知味楼具有天下独一份的菜品的方子或食材,知味楼每卖出去这项菜品,便给娴姑娘相应的分成如何?” “几成?”花娴认真的问道。 木少锦没想到这个小小年纪的姑娘居然在合作事宜上,毫不含糊,他挑了挑眉,试探的道:“一成如何?” “谁一成?”花娴眨巴着清澈的眼睛,萌萌软软的问道。 木少锦一愣,笑道:“自然是娴姑娘一成。” 花娴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木少锦也没打算一下子就能谈成,继续问道:“那依照娴姑娘的心意,几成合适?” 花娴小嘴一张一合间吐出个吓了木少锦一跳的分成方式:“你一成,我九成。” 木少锦差点喊出来句“你怎么不去抢?” 公孙白则一口汤差一点喷了出来,他没想到花娴居然开了个如此“天价分成”。 花娴转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一成不行吗?知味楼很亏吗?毕竟木三公子要的是天下独一份,也就是说,木三公子要我做出的是无中生有……” 咳咳咳,公孙白咳了几声,心想,无中生有可不是这么个用法。 花娴瞥了公孙白一眼,继续道:“哦,也就是,我这边是从无到有,而木三公子则是凭借着从未有过的菜品来获得利润,如此,我要九成也不过分吧。” “三七,娴姑娘三,知味楼七。” “二八,知味楼二,我八。” “四六,不能再多了,知味楼要在运营上花费不少心力,娴姑娘坐收四成收益,不亏了。” “成交!” 第251章 季氏不见了 花娴微微敛下眉眼,心里乐开了花,她原本想要的就是四成,谁知木三公子这个“奸商”一开始开出了个一成,真是“无商不奸”啊! 公孙白也看明白了花娴想要的就是四成,看着那边暗自满意觉得他终于“拿下”了一桩满意的合作的木少锦,公孙白心里不禁感叹,桃花神真的在“做人”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入夜,谧居四周静谧下来,除了偶尔的几声野兽的鸣叫,整个山林静悄悄的,虽然又有开春的迹象,早晚温差还是很大,除了一些夜游的生物,整个山林间就没有醒着的了。 阿呆和天狗一只卧在厨房的地板上闻着肉骨头的香气一边流口水一边打盹,一只卧在院子里一边小憩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周遭动静。 就在这万籁寂静之时,丽水河码头的一条废弃了的画舫里升起了一丝黑气,顺着夜晚的雾气,沿着丽水城主街的街道弯弯曲曲的朝着城主府的方向飞去。那黑气进了城主府后,径直朝着季氏所在的慈安居飘去。 季氏近日来睡眠很不好,对谢衡的恼怒之情加上对儿子谢琰的担心使她心力交瘁,她整日里偏头痛得紧,即使点了安神香勉强入睡后,也是睡得不安稳,随时都会被惊醒, 当黑色的雾气顺着慈安居的院子飘向季氏歇息的主屋时,门外值夜的丫鬟早就进入了深睡眠。主母和大公子双双失势使得府中这些踩高捧低的人对季氏的慈安居也有了懈怠之心,平日里也就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对于季氏的一些吩咐,下人们多半是阳奉阴违,更多的就是偷懒懈怠了。 季氏原本睡得正辗转反侧,她梦见了儿子在庄子上受尽了磋磨,可怜她的儿每日里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到下人的苛待与打骂,季氏在梦中气得攥紧了拳头,梦呓间依稀可听见她口中发出的细碎的咒骂,正在这时,一股黑气顺着她的头顶钻了进去,季氏像被惊吓住似的猛然间瞳孔睁得老大的,直直的盯着天花板,那眼仁一眨不眨的毫无聚光的盯着屋顶上方,毫无聚光,半晌,她眼神发直的坐起身,动作僵硬的下床,连鞋子都不穿就这么直直的往门口走去。 季氏主屋的帘子是冬日用的厚重的棉布帘,外面还加了一层毛毡,平日里一个丫鬟都打不动,要靠两个人一起才能掀开帘子,可是此刻季氏就这么手臂一抬,轻松的掀起了帘子走了出去。 屋外的软榻上原本守夜的丫鬟正在熟睡,听到帘子的动静,就看见夫人季氏的背影出了主屋。丫鬟愣了愣,还以为自己是起猛了,她揉了揉眼睛,赶紧起身去里屋查看,季氏的床上空荡荡的,伸手一摸被褥还是温热的,那就是说自己刚刚不是出现了幻觉,季氏是真的自己打了帘子出去了。 丫鬟低头看见季氏的鞋子还在床边,赶紧拎起鞋子追了出去。 可是,待得丫鬟追出主屋后,哪里还有季氏的身影? 丫鬟不敢怠慢,急忙叫醒了慈安居内的丫鬟婆子们,众人听说夫人不见了,急忙披上外衣出去寻找。众人在慈安居附近寻找了一圈,又去了后花园附近,还是一无所获。 大晚上的不敢惊动前院的城主,在众人六神无主之时,慈安居中的管事嬷嬷决定先把此事报到二公子谢晟的院子和张小娘的夏荷居去。 第252章 天孙大意了 谧居,入夜。 公孙白穿着白色的寝衣躺在床上正准备入睡,突然,耳畔仿佛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公孙白倏地一下睁开眼睛,嘴角微扬,它,来了! 公孙白盘腿打坐,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的打出复杂的手诀,几息后,他唇边挂着一抹冷凝的笑意,原来,他一直被谢晟从三水汇合处的水面消失的信息误导了! 待公孙白穿戴整齐推门出去的时候,花娴抱着膀子似笑非笑的倚在他房门对面的廊柱处冲着他笑。 公孙白一怔:“娴儿怎么还没睡?” “阿白哥哥不是也没睡吗?” 公孙白想了想,上前揉了揉花娴的脑袋,语气中带着哄劝:“乖,快去睡觉吧。时候不早了,你还小,睡眠不足容易长不高。” 花娴扯了扯嘴角:“骗小孩呢!就我这身量蹿个儿的速度还怕长不高?” 公孙白打量了一下花娴的身量,她的确比同龄人要高出一大截,以她现在不到七岁的年龄看起来,似乎有九岁的样子。 公孙白叹了口气:“娴儿大晚上不睡觉,守着我门口是想作甚?” “阿白哥哥大晚上不睡觉,穿戴整齐是想去作甚?” 公孙白无奈,算了算时辰不能再耽搁了,只得半真半假的说道:“我算出来城主府可能出事了,想去查看一下,嗯,再怎么说,城主府这次给我们的佣金不低,我这样也算是送佛送到西。” “哦,阿白哥哥此言甚是,城主之症还是我亲手诊治的,说到底,我也得去看一看他才能放心。” 公孙白见花娴死磨着想跟上,便悄悄掐诀,趁着花娴不注意,手指轻轻的点到她的额头:“睡吧。” 花娴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渐渐的熄去光芒,整个人瘫软下去。公孙白在她倒地之前接住了她,继而把这个小姑娘打横抱了起来,叹息道:“你可真是调皮啊,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公孙白正要抬脚往花娴的房间去,忽而觉得自己腰间的软肉被狠狠的掐了一把,公孙白疼得嘶了一声,就见躺着她怀里的花娴缓缓睁开眼睛,调皮的冲着他笑:“阿白哥哥还真是调皮啊,你这是想背着我偷偷往哪儿去?” 公孙白神色一怔,道:“你怎么,你怎么会没有……” “我怎么会没有中了你的昏睡咒?”花娴替他说完:“白龙天孙未免太小看本花神了,区区昏睡咒也想让本花神中招?” 公孙白头脑轰的一下,定定的看着自己臂弯里托着的小小的姑娘,而这位小姑娘此时周身的气场都发生了变化,原本软软萌萌的娇俏小丫头陡然间释放出天界上古神的威压,自信中夹杂着不羁的睥睨。 公孙白和花娴就这么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的对视半晌,全然不觉此时二人的姿势在外人看来是如何的……呃,怪异。这种公主抱的凝视若是换成两个成年人会是暧昧与甜蜜,此时出现在两个半大的孩子身上,就那么的,怎么看怎么怪异。 公孙白心呼大意了,这个小姑娘是从何时看出来自己隐藏了神格觉醒? 公孙白忽觉得腰间软肉又是一痛,始作俑者居然能面不改色的问道:“天孙打算何时放下本花神?” 公孙白这才觉察到此时自己正抱着这个顽劣起来如同小恶女的桃花神。他俊脸一红,就要松手,谁知脖子居然被花娴紧紧抱住了。 花娴警告道:“轻拿轻放!本花神肉体凡胎,不会武艺,天孙可别想把本花神直接摔下去。” 公孙白注意到自己刚刚在惊惶间是真的打算直接松手的,若不是花娴提醒,他可不就是把臂弯里的小人儿直接摔下去了。 公孙白按照花娴的指示“轻拿轻放”的让怀中的人儿站稳,轻咳了两声后发现依然缓解不了尴尬,又摸摸鼻子道:“桃花神是何时察觉了本上神的身份?” 花娴微微一笑:“天孙此时不担心去晚了就拦不住你要找的那东西了吗?不如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第253章 女人心海底针 公孙白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掐指一算,脸色一沉:“它已经行动了,我们要快!” 这话一说出口,公孙白就明白自己等于同意了让花娴跟着,可是他转瞬间又很是为难。花娴如今就如同她自己所言,肉体凡胎的,还不会武功,自己要如何带她一起? 公孙白没打算骑马去,马蹄声的动静太大,他怕惊动了别人,原本他是打算施展轻功过去的,可是依照他现在的功力,短途内他带着花娴上个房顶啊,快跑几步啊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这长途奔袭他就做不到带着人飞了。 花娴似乎看出了公孙白在为何苦恼,她微微一笑,走到院中:“阿呆,我们出发了。” 随着花娴的话音落下,原本卧在院子里的大老虎一个翻身蹿了起来,它屁颠屁颠的跑到花娴身畔,蹲下身来等着花娴爬上它的背。 正在厨房里睡觉的大黄狗也早就听到了动静,它见花娴喊大老虎一起出行不叫上它,便吃醋的从厨房里蹿出来,围着花娴摇头摆尾的撒娇。 花娴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道:“乖,天狗留下来看家,你的责任很大,要守护这整个院子里的人安全哦。” 天狗听到小主人说自己责任重大,立马挺直了脊背,道:“娴主子放心,本天狗一定会帮助娴主子守住谧居,谧居在狗在,谧居亡狗……哦,谧居不会亡!” 大黄狗终日里听着木家两位公子文绉绉的对话,就这么也跟着不伦不类的学了几句,这怪模怪样的话语引得花娴咯咯直笑,花娴挠了挠大黄狗的脖子,还把脸埋在狗头里揉了揉。大黄狗高兴的尾巴摇得更欢实了。 公孙白见花娴骑上了大老虎的背,默了默,准备施展轻功在一旁跟着。花娴撇了撇嘴,道:“我劝天孙最好还是与我一同乘着坐骑出发吧,就凭你现如今的速度,等你赶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公孙白发誓,这个小姑娘在得知她面对的人不是凡间小娇夫而是天界第一纨绔之后,她身上属于桃花神的刺就长出来了!她变得一点儿都不可爱了!她对所有人都很好,就连对自己的凡间身份也很温柔,却唯独在对上自己的天界纨绔身份后,她连一个眼风都是充满讽刺的狠狠刮他一下! 公孙白摸了摸鼻子,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认可花娴的话是真的。他一句话也没有反驳,乖乖的爬上了大老虎的背,坐到了花娴的身后。 “娴儿,你听我解释,这事儿吧是这样的……” 还不等公孙白说完,花娴轻轻拍了一下大老虎的脖子:“阿呆,出发!” 大老虎倏地一下蹿了出去,似一阵风似的载着花娴和公孙白掠过谧居院门外的山林,几息间就从九曲木桥穿了过去。速度之快让公孙白差点被惯性甩了出去,他赶紧抱住花娴的腰。初春夜间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公孙白的脸上,由于刚刚没及时闭嘴,他一连呛了好几口风。强忍住一阵咳意,公孙白把脸埋在花娴的后背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唉,这副凡人身躯真不好用啊!虽然公孙家主的体魄已经比寻常人强健很多,可是比起自己天界的那副身体,这肉体凡胎也太病娇了! 花娴的脸和脖子被夜风吹得也不好受,她刚想把头脸埋在阿呆的脖子里取暖,就发觉了背后的人把他的头脸埋在了自己的后背,像是强忍着咳嗽。花娴意识到公孙白定是刚刚呛着风了,便默默的让他靠了一会儿,打消了想趴在阿呆脖子里躲风的念头。 不一会儿,花娴发现背后的人把他身上的大氅往她身上包了过来,便也不矫情,由着公孙白把她一起包在大氅里。公孙白的胸膛紧紧贴着花娴的后背,好在大氅够宽大,两个人也能包裹得住,花娴干脆把脸也缩到了大氅中,只留出了眼睛看着前面。 大老虎的脚程很快,两人不一会儿就抵达了丽水城的城门外。大老虎放缓脚步,花娴把小脑袋从大氅中钻出来,偏头问道:“阿白哥哥,具体我们要去哪个位置?” 话音刚落,花娴就觉察到了自己平常喊惯了,这会儿顺口就叫出“阿白哥哥”,心下恼火,便侧着头狠狠的瞪了公孙白一眼。 公孙白听她唤自己阿白哥哥,还以为她跟自己讲和了,谁知她立马又瞪了过来,一时间呆住了,不明白她为何翻脸比翻书还快,只能感叹一句“女人心海底针”啊! 公孙白掐了掐诀,道:“我们不进城,绕到南城的丽水河下游处,顺着河道寻找,那里有一艘废弃了的画舫。” 花娴拍了拍大老虎的脖子,大老虎脚下方向一转,顺着公孙白的指引朝着丽水河南城郊外的河段下游跑去。 第254章 溯回显影术 丽水城的南城区属于贫民区,同样,从丽水城南门出来沿着河道往下游走的区域也属于荒寥区域,这里由于没有开设码头,渐渐的就成了旧船的坟茔。 什么叫旧船的坟茔,就是有一些废弃的船只,又没有二次利用价值的,就会被扔到这片水域或河岸上来。久而久之,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荒凉的大型废弃船只堆积而成的垃圾场。 大老虎到了这处旧船垃圾河段就停下了脚步。花娴和公孙白从大老虎的背上滑下来,公孙白一脸凝重的掐诀算着,突然,指向一个方向:“我们去那边。” 花娴跟在公孙白的身后,绕过了好几条胡乱堆积在一起的破船后,终于在一个长满了芦苇的草丛里发现了一条废弃的旧画舫。 “呀,画舫也有人扔啊?我还以为这上面的雕梁画栋还可以拆下去变卖呢。”花娴依照着她在人间了解到的信息说道。 “原则上是这样的,除非,这条画舫发生过什么不祥的事件让它卖不出去。” “我来问一问。”花娴抬手招来一只夜枭,问道:“你可知这条画舫里曾发生过什么故事吗?” 夜袭陡然间被一个人类母幼崽招呼过来有点懵,尤其还是一个会说鸟语的人类母幼崽。不过它也只是茫然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哦,这个吗,我不太清楚,从我刚出生起,这条画舫就在这里飘着了。” “你几岁了?”花娴问道。 “到今年春末夏初的时候我就两岁了。”夜枭回道。 花娴无奈的摆摆手让夜枭飞走了。 花娴伸头看了看黑乎乎的水面,犹豫的说道:“也不知道水里的鱼类能活几岁,要不我找一条上了年纪的鱼过来问问……” 公孙白轻咳了一声,道:“要不,我试试?” “你?”花娴看向公孙白的眼神充满了质疑,那个眼神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公孙白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了,他的眉心跳了跳,道:“或许我可以用‘溯回显影术’试试。” 公孙白说完就朝着画舫的方向打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口中念道:“溯回显影,现!” 随着公孙白的话音落下,只见那条画舫上出现了一轮白色的圆圈,那圆圈的光圈越来越大,像漩涡似的把整个画舫都笼罩了进去。然后,画舫周围的景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一个长相温婉清丽的女子身着鹅黄色的上袄,淡粉色留仙裙的,坐在一个古香古色的画舫里点茶,在她身旁的桌案上,香炉里染着沁人心脾的香料。 “制香与点茶!”花娴惊呼:“这是青柠姐姐最擅长的,眼前这姑娘莫不是也从……” 公孙白捂住了花娴的嘴没让她说下去。他知道花娴接下来想说的是这姑娘莫不是也从花月阁出来的。 花娴把公孙白的手从嘴巴上扯下来,有些恼怒的说道:“你干嘛呀!” “嘘,小声点,当心吵到它。” 花娴没好气的瞥了公孙白一眼,道:“知道天孙厉害能使出这已经失传许久的上古神术‘溯回显影术’,但本花神虽不会这术法,可也知道显影显影,顾名思义,显现出来的只是这画舫中过往发生过的影像。你说我会吵到她简直是笑话,她根本和我们不是属于同一个时空的,又怎能受到干扰。” 公孙白见花娴又流露出来对他这个天界纨绔的一脸嫌弃,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娴儿,我说的不是这个姑娘,而是那个背后操纵事件发生的神秘力量。” 花娴这才意识过来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不禁有些心虚,但嘴上并不想向公孙白低头,便撇了撇嘴,道:“是,天孙大人考虑周详,是本花神狭隘了!” 公孙白揉了揉眉心,语气中带着求饶的哄劝道:“娴儿,我们先讲和好不好?” 还不等花娴回应,只见那煮茶的姑娘一脸堆笑的站了起来,亲自去画舫外面迎接来客。 “林公子来了,奴早就焚香烹茶等候林公子大驾光临了。” 花娴和公孙白听到“林公子”三个字的时候都愣了一下。只见跟在那姑娘身后进来的男子长得身形挺括高大,眉目疏朗,周身布满浓浓的书卷气,是一位端方公子。不过,当花娴两人仔细端详这位林公子的长相时都有些怔愣,两人对视了一眼。 “我觉得这位林公子长得很是面熟。”花娴道。 “我也觉得他很像我见过的一位熟人。”公孙白道。 第255章 是那个莺歌 花娴小声说:“我想想啊,他像谁呢?像林霜儿!” 公孙白道:“像大伯娘!” 花娴的“林霜儿”和公孙白口中的“大伯娘”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大伯娘指的是小公孙府那个公孙白的庶长大伯公孙无虑的妻子林雨珊。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有个答案呼之欲出,眼前这个林公子与林霜儿和林雨珊长得都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都是出自楚州林家,之前那个楚州栖梧山云雾茶的皇商林家,也就是江家嫡女江姝漓嫁过去的那个楚州林家。 可是这个上了画舫的林公子会是林家的哪位公子呢? 公孙白迅速的在头脑中排查,这时候只听花娴在一旁小声道:“我在林氏面馆的案件平反后见过那林家二公子一面,这画舫上的男子跟林二公子林逸之的眉眼生得很相似,但是他明显不是林二公子,二公子的皮肤要稍微黑一些,个头也比这位公子矮一些,嗯,不过那林二公子的肩膀比这位林公子要稍微宽一些,人也更加壮实一些。当然也不排除是林家的家道中落后,林二公子做了很多体力活之后才变得更加壮硕。” 公孙白在心里暗暗赞叹花娴敏锐的观察力。他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林公子正是之前的楚州皇商林家家主,大公子林韫之。” “林韫之?娶了木三公子心上人江姝漓姑娘的那个林韫之?” “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了。” 花娴看着这个在画舫上的姑娘面前装得端方如玉的谦谦公子,恨不得啐上一口,心里想着,竟然也直接就这么骂出口了:“我呸,好他一个人面兽心假模假样的伪君子,装什么端方公子,分明就是一个急色的狂徒!怪不得木三公子唾弃他,他根本就配不上木三公子的心上人江姝漓姑娘,白白的辱没了人家一个好端端的世家贵女!这个王八羔子就该被世人唾弃,摘下他伪君子的假面具!” 公孙白被花娴这一段无由来的没头没脑的咒骂给惊呆了,他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娴儿何出此言?呃,眼下画舫中那位林公子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你就直接给人家定了罪?” 其实公孙白想说的是,他想不出这林公子犯了什么得被世人唾弃的罪责。 花娴呲笑道:“他既然娶了那江家嫡女,就应该敬之爱之,而不是背着自己娘子出来找花娘寻快活。” 公孙白揉了揉眉心,他算是听明白了花娴的怒气从何而来了。关键是,花娴说完的时候还狠狠的睨了他一眼,就好像那逛画舫的人是他似的。公孙白心想,也不知等将来他们成亲了,花娴会不会在此等事情上也看得他死死的。 想到这里,公孙白心弦一颤,偷瞄了花娴一眼,禁不住心跳如鼓,他居然想到了将来要与花娴成亲的事情……呃,就不知道桃花神能不能给他这个天界第一纨绔一个机会了…… 呃,他究竟在想什么呢!什么叫会不会给个机会?难道他下凡历练这一趟还真打算像凡人那样结一世情缘吗? 公孙白甩了甩脑袋,像是要把这些胡思乱想从脑海中甩出去似的。 正在这时,画舫上的男女开始交谈了。 “不知奴今日煮的茶能否入林公子的口?” “甚好!”林公子赞叹道:“任何茶到了莺歌姑娘之手,都能发挥出最大的韵味。” “哦?那不知奴是否有幸能够为林公子煮上一壶你们林家进贡的栖梧山云雾茶?” 花娴和公孙白捂住嘴巴,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的答案,那就是,这个画舫上的姑娘居然是莺歌!倚香楼从花月阁采购的那名擅长点茶制香的莺歌!那名在花魁选举大赛前一天被发现死在丽水河里的一座空无一人的画舫上的莺歌! 【家人们,我新的短故事《雪鞋子》已经完结,欢迎大家去番茄上搜索、阅读并互动哦~】 第256章 搭救偌依 当公孙白和花娴得知这艘画舫里会点茶制香的姑娘居然是倚香楼之前那个被花月阁秘密处置了的莺歌时,很是惊讶。 公孙白在给谢晟知道幻境的时候,在青柠的故事中出现了莺歌的过往,青柠是作为与莺歌一样精通制香与点茶技艺特意补偿给倚香楼的,虽说这个环节是在幻境中出现,而且青柠也并没有真的在倚香楼做过花娘,可是莺歌的存在却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往事。 花娴想了想,嘴巴凑到公孙白耳畔小声说:“不如,我们一会儿去找娇红姑娘打听一下莺歌的事情,娇红姑娘虽然比莺歌晚了几届,但她们好歹都是出自花月阁,花月阁处置叛徒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捂得严严实实的完全不透露出一丝痕迹。” 花娴口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公孙白的耳朵上,公孙白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在花娴没有勘察出他身体里住着的真正灵魂的时候,他心里是拿花娴做小女孩看待的,可是现在两人皆知晓对方是个被禁锢在孩童躯体内的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老神仙后,便没有办法忽略掉对方的灵魂本体了。 花娴完全没有看出公孙白的异常,说完后就紧紧的盯着画舫的方向,继续看公孙白用溯回显影术闪回的影像。 当莺歌说到林家进贡的栖梧山云雾茶时,林公子顿了顿,道:“原也不是难事,只不过这一批装船的货品是有数的,恐怕匀不出多余的了,不如莺歌姑娘等在下从京城回来,再从楚州家中给你捎几罐云雾茶来?” 莺歌掩口笑道:“林公子有心了,那既然如此,奴就等着了。” 接下来的内容大致就是两人谈论了的一些丽水城近来发生的趣事儿,以及林公子四处行商的见识趣闻。 待得莺歌煮上第二壶茶的时候,莺歌说了一个在公孙白和花娴看来算是比较有用的线索。 莺歌问林公子:“林公子此次赴京都运送贡品,不知要在京都待上几日?” 林公子回道:“此次打算多待上三五日,正好有一些亲戚需要上门走动。” “哦?”莺歌笑道:“林公子莫不是要去江家送节礼?” 提到江家,林公子眸光闪了闪,温润的道:“倒也不算是送节礼,区区一个端阳节而已,只不过是有些东西要帮夫人捎去京都。” 花娴小声道:“你看,江家,果然此林公子就是与京城江家联姻的林家大公子林韫之!” 公孙白也颔首,确认了林韫之的身份。 莺歌巧笑嫣然,慢慢起身冲着林韫之盈盈一拜,林韫之忙伸手去扶住莺歌:“莺歌姑娘这是为何?” 莺歌道:“奴有一事相求,还望林公子怜惜。” “莺歌姑娘但说无妨,倘若是林某能帮得上的,林某自然不会推辞。” 莺歌顺着林韫之手上的力度起身,再次抬头时,眼中已含着盈盈泪光,加上美人的强颜欢笑,这让林韫之更加起了几分怜香惜玉之心。 莺歌凄然道:“奴想拜托林公子次去汴京帮奴寻一个人。” 林韫之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出口询问:“不知此人与莺歌姑娘是何关系?” 莺歌一怔,在一旁看戏的花娴也是一怔。 花娴点评道:“这个林韫之真真是个伪君子,我果然没看错他!” “此话怎讲?”公孙白问道。 “你看啊,正常人不应该直接问莺歌姑娘所寻何人吗?” “没错。” “可你看,他的关注点不在所寻何人之上,而是在此人与莺歌姑娘是何等关系上,林韫之此人,其心可诛!” 公孙白听了一头雾水,直男表示真的没有看出这其中有何不同,公孙白道:“或许林公子是想看看此人于莺歌姑娘来说是否十分重要,这样好掂量在之后遇到的事情中出几分力。” 花娴呲笑了一声,道:“咱们且先看着吧!” 第257章 直接闭音 莺歌很快整理好情绪,道:“倒也不是旁人,此人是奴一同长大的一位朋友,奴自幼把他视为兄长。此前,奴的兄长和奴分别被卖往不同去处,奴来了这丽水城,而奴的兄长则飘零到了汴京。” 林韫之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在下这次进京都就帮莺歌姑娘去寻一下人。不知莺歌姑娘可有与兄长去处相关的消息,或者有没有你兄长的画像之类的。” “有,林公子且稍等片刻。” 莺歌起身往画舫内室走去,林韫之背着手边踱步边思索着什么。 很快,莺歌就取画像回来了,当画轴徐徐展开时,花娴恨不得往前凑过去看,公孙白一把扯回了她:“别闹,溯回显影术不像幻境,不属于那个时空的人不能贸然进入,否则显影就会消失。” 当莺歌手中的画像完全展开后,花娴惊呼的捂住嘴巴,然后又压低声音道:“好俊俏的小郎君啊!”说完,又忍不住瞥了瞥公孙白,然后又看了看画像,似乎是在拿那画像上的小郎君在和公孙白的容貌做比较,比完后,花娴还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在她心里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公孙白当真被花娴的这个举动激怒了,他咬了咬牙齿,做回桃花神的花娴真的一点儿也不可爱! 林韫之也被画像中的小郎君的容颜惊住了,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好一个玉面小郎君!这位就是莺歌姑娘的兄长?” 莺歌点了点头:“我兄长与我有恩,在我们生长大的那块地界……生存不易。”莺歌低下头,似乎在回忆悲惨的过往,片刻后,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有好几次,若不是我兄长救我,恐怕我早已化作一堆尘土了……” 林韫之见美人落泪,有些心疼,他借着安抚莺歌,把手放在她肩头拍了拍,见她没有恼怒,便顺势揽住了莺歌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花娴见状更加撇嘴了。 公孙白扶额,真不知道这一趟带花娴出来是对还是错。 林韫之把莺歌搂在怀里,在她秀发上深深嗅了一口,陶醉的眯了眯眼眸,道:“莺歌姑娘可知你兄长如今落在何处?有个目标寻起人来会更加容易一些。” 莺歌在林韫之怀里厌恶的闭了闭眼睛,强忍着恶心,道:“我兄长名叫偌依,他如今身在汴京城的一家私人会馆,具体的位置,我没有打听出来。” “偌依,”林韫之品味了这个名字,道:“偌依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像……” “我兄长是个小倌。”莺歌主动说出了林韫之咽回去的那几个字。 林韫之有些尴尬:“莺歌姑娘,在下没有别的意思……” “林公子不要与奴如此生分,奴既是要请林公子帮忙,就势必要将奴兄长的情形如实告知林公子。只是……”莺歌故作欲语还休状。 “莺歌姑娘也说了不要在下与你生分,那莺歌姑娘有事大可与在下直说即可。”林韫之就势在莺歌的肩膀上揉了几把。 莺歌眸光暗下,她心里十分明白林韫之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为了偌依,她咬牙忍了下来。莺歌笑着把林韫之推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到他怀里,手指点着林韫之的胸膛,道:“奴想请林公子帮奴把兄长赎出来,不知林公子可否应允。” “为他赎身吗?”林韫之声音已经有了一些异样,莺歌坐在他腿上很不老实。 莺歌捧着林韫之的脸,道:“林公子家大业大,若公子想为奴赎出兄长,自然是易如反掌,只是不知道,林公子可否应了奴的请求?” 林韫之邪邪一笑,大掌扣住莺歌的后脑,把莺歌的脸拉得与自己贴近:“不知莺歌姑娘打算如何报答本公子?” 莺歌笑着往后躲了躲,见林韫之眼眸不悦的眯了眯,便在林韫之的腿上直接转了一圈,变成与他面对面的跨坐:“如此报答,不知林公子可喜欢……” 不一会儿,细碎的娇喘和呻吟声从画舫上传来,公孙白拿手挡住花娴的眼睛,想了想,又堵住花娴的耳朵,后来干脆打出一个手诀,让眼前的溯回显影术闭音了。 第258章 林韫之遁了 花娴对于公孙白手忙脚乱的又想挡住她的眼睛又想捂住她的耳朵的举止觉得很好笑,作为神,尤其是作为八卦又爱吃瓜的上古神,这些年没少从谪仙台上往下观看凡间,就连凡间的话本子里对这档子事的描绘也是大胆露骨的很。身为上古神,啥没见过,真是大惊小怪啊。 公孙白把显影闭音之后就腾出手来捂花娴的眼睛,见花娴扒拉他的手,公孙白无奈的说:“别看!会长针眼!” “那你咋不怕长针眼?”花娴不甘示弱的说。 “你还是小孩子……” 这句话公孙白说的不是很有底气,实际上,桃花神作为上古神,比白龙天孙活得时间还要长久了不知多少年。只不过是草木化形成仙再到成神要比公孙白这种龙族高级物种要走的路漫长很多,所以花娴在成为桃花仙的那些年月一直是女童的模样,直到飞升为上神,才有了想往少女抽条的迹象。 但是自从花娴变成上神后,她的身体生长速度就要快很多了,几乎和龙族少年少女的身体发育速度差不多。也是到那时候,花娴才感叹道,难怪很多精怪都想成仙化神,原来化神后的体验感真的非常好。 就在花娴和公孙白拉锯战的一个想掰开捂眼睛的手,一个打死也不松手的时候,画舫的画面变了。 公孙白“咦”了一声,赶紧松开了捂住花娴眼睛的手,并撤掉了对显影的闭音。原来,画舫上已经换了一段场景! 只见此时出现的画面中,莺歌身着一身淡紫色轻衫罗裙,一旁的丫鬟轻轻的帮她打着扇儿,可见此时已是夏日季节。 莺歌来回踱步,看似心急如焚,身旁的丫鬟忍不住出声劝慰:“姑娘,想来林公子很快就有信捎回来了,姑娘且先放宽心。” 莺歌回身看向画舫外的天色,夏日特有的火烧云把半个天空和整个水面都染成了赤色,真真是残阳如血。 “小荷,我这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莺歌对身旁那个刚刚劝她的青衣侍女说。 叫小荷的侍女把手中的扇子放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莺歌:“姑娘,您先喝一口茶水吧,既然林公子初到汴京时曾托人捎信来说找到偌依公子了,也说会带偌依公子一同回来,那您就先安下心来等林公子和偌依公子回来吧。” “可是楚州林家送贡品去汴京的船队已经回来有半个月了,为何还是不见林公子的消息,就连他本人也不见踪影了,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莺歌正说着,却见眺望码头的莺歌露出一脸的喜色:“姑娘,姑娘,我看见林公子了!” “在哪儿?” “正从一艘商船上下来,看样子是要上岸。” “快!快去寻林公子来画舫。” 小荷屈膝行了个礼就赶紧跑出去了。莺歌焦急的往码头的方向望过去,想了想,又坐到妆奁前理了理鬓发,拿起画眉墨蘸水轻轻研磨,然后仔细的重新描画了眉毛。 “我觉得,那个林韫之不会来画舫。”花娴言语肯定的说道。 “哦?为何这么说?”公孙白问。 “你看啊,林韫之明明知道莺歌姑娘等待偌依公子的心情是如何焦灼,在她度日如年的期盼中,林韫之却能让商队返程途径丽水城时不给莺歌姑娘捎去只言片语,那么他定然是在偌依公子这件事上有负于莺歌姑娘的嘱托,他心虚了,他在躲着莺歌姑娘。” 公孙白一连瞥了花娴好几眼,心道,果然姑娘家的心思就是细腻很多。 很快,他们就知道答案了。 小荷垂头丧气的走进画舫时,莺歌刚刚放下描眉的笔,她一见到小荷的神情,心就往下一沉:“小荷,怎么说?林公子呢?” “姑娘,”小荷委屈巴巴的看着莺歌:“林公子,他根本就不搭理奴婢,奴婢唤了他好些声,他都没有往奴婢这边看上一眼。他完全装作不认识奴婢的样子……” “怎么会是这样?”莺歌焦急的道:“会不会,会不会是他没有听见你喊他?或是,或是他一时间忘了你是谁的丫鬟?” “姑娘,奴婢喊的很大声,林公子身边的仆人都听见了,还朝着奴婢这边指指点点了半天,奴婢也,也报出来姑娘您的名讳,可是林公子就是不朝这边看上一眼。” 莺歌整个人失去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许是……许是偌依出事了……那林公子才愧于见我……” 第259章 我不是男人 莺歌是清倌人,为了搭救偌依,她让林韫之破了身,此等代价对于清倌人来说是非常大的,都是背着老鸨做出的。那林韫之此刻躲着她,兴许就是因为她与他交换的事情失约了。 毕竟那日当林韫之发现了莺歌献上的是处、子之身,吓了一跳!他知道倚香楼清倌人的价码之高,更知道莺歌是倚香楼培养的下一任花魁候选人。花魁选举虽不需要验身,但是立的人设不能弄虚作假,毕竟清倌人若是夺了魁首,那初、夜权可是要拿出来拍卖的。 之前林韫之和莺歌在画舫上相会是私下里的行为,这艘画舫是莺歌的私有物,据说是莺歌有一次凭着一手点茶术赢得了一位贵人的另眼相看,当即赏了莺歌一艘画舫供莺歌赏景烹茶使用。 莺歌见林韫之避而不见,便知道这厮必然是之前与自己说了大话,夸下海口说能救回偌依,眼下无法兑现,干脆就躲了。 莺歌一咬牙:“小荷,去请朗爷来。” “啊?”小荷一惊:“姑娘,您,您要请漕帮帮主朗爷过来?” “让他来吧。” “可是姑娘,这……妈妈要是知道了,恐怕会……” “那就不要让妈妈知道!” “姑娘,您不能再……奴婢认识一个会偏方的老媪,能为妇人伪造出初、夜的假象,奴婢悄悄去求了这偏方来,这样等您赢得了花魁,竞得金主后,定能蒙混过去,可是姑娘不可再冒险,万一传出去了恐难收场……” “小荷,”莺歌凄然一笑:“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我没有选择了,那林公子既然如此欺我,我必要他为此付出代价!” 小荷哭道:“可是姑娘您也要为此付出代价啊!您就不能顾惜一下自己吗?” 莺歌扶住小荷的肩膀,为她擦了擦眼泪,苦笑道:“傻孩子,入我们这一行的,还有自己吗?既然没有,又有何顾惜不顾惜之说?妈妈要的,无非就是要把楼里的姑娘卖个好价钱而已,只要我还有为她捞金的价值,她就不敢重伤我。” “姑娘……” 小荷还想劝,莺歌抬手制止:“去吧。那漕帮帮主朗坤惦记我很久了,眼下,我就给他这个机会吧。” 小荷见劝不住,只得抹着泪出去了。 花娴和公孙白面面相觑,信息量有点大啊!这件事居然与那之前被灭门的漕帮帮主朗坤有关! 不久后,朗坤兴冲冲的来了,他一进画舫就紧张得直搓手。他已娶妻,妻子端方贤惠,是传统好妻那类,他出身寒微,能得机缘做到漕帮帮主,过上有妻有子有大房子,有一众仆从丫鬟环绕的好日子已经心满意足,可是有一日他与朋友一同去倚香楼喝花酒,刚巧见到新入倚香楼的莺歌正在后院的一丛蔷薇花下的石台上制香点茶,他的心一下子就变得空落落的,好像被那身着鹅黄色的美丽恬静的女子给挖了去,只有见着她,哪怕只是远远的见着了她一面,他才觉得自己的心是完整的。 莺歌在朗坤的心里是不容亵渎的神女般的存在,仿佛她就是话本子里讲的洛水神女那般清冷又美丽。所以当他见莺歌遣身边的婢女来请他去画舫时,他的心一下子就麻了,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恍惚间他竟然就真的站在了自己的神女面前。 神女对他笑,神女招呼他坐下,神女为他煮茶,神女坐他身畔,神女脱他衣服,神女压他躺下…… 当朗坤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和莺歌滚做了一团,小腹的一团火怎么都熄灭不下去,美人玉臂轻展,勾住他的脖子,道:“朗爷,要了我吧……” 朗坤的欲念在心里吼了一声,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再也不想忍了…… 溯回显影术外面观看的两人没想到又要观战,公孙白叹息一声正想去捂住花娴的眼睛,谁知花娴冷冽的眸子正含着不善的光盯着他,公孙白吓了一跳:“怎么了娴儿?” 娴儿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不屑的扫视了公孙白一眼:“呵!男人!” 公孙白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然后又理直气壮的想,自己为何要心虚?关他什么事? 公孙白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是男人……哦不,我是说,我是男神!” 第260章 铁矿石另有隐情 花娴听公孙白说他自己是男神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花娴撇撇嘴:“天孙是否对自己的认知有些误解?天孙或许可以去打听一下天界的仙子和神女们都是如何定义你的。何为天界第一纨绔要不要了解一下?” 公孙白心中叹气,果然还是自己之前刻意营造的“天界第一纨绔”的名声连累了他啊! 画舫那边的“大战”已经平静下来,公孙白和花娴不再打嘴仗,凝神细看莺歌与漕帮帮主朗坤做的交易内容细则。原来,莺歌让朗坤帮他利用漕帮在水路的便宜权利,把楚州林家商船的行商路线透露给水匪,说是透露,实则是帮她买通水匪劫了林家的商队。 林家因为皇商身份的缘故,得了不少客户订单,他们林家船队每年运往各地的茶叶数额庞大,林家不仅售出茶叶,还会在行商途中采购各地土产带回楚州或运送到别处去互通有无,这让林家收获了颇为丰厚的家资。 莺歌把主意打到了林家商队上可不单单只是制造一宗事故,她让朗坤帮她多制造几宗劫船事件。朗坤为人忠厚老实,又得丽水城城主谢衡看重,他哪里做过这种事情,但是他拒绝不了,确切说,他拒绝不了莺歌对他的诱惑。 花娴道:“我大概能猜出来漕帮帮主朗坤被灭门的原因了。” 公孙白点点头:“既然城主府透露出的消息说朗坤在朗家遭祸前曾留下手书给城主谢衡说他知道了合王利用楚州林家的商船运送铁矿石一事,那么朗坤一门的灭门惨案应该是与此事有关。不过,朗坤之所以发现林家商船上有铁矿石,如今看来不是巧合,而是他答应了帮莺歌去劫了林家的货品而无意中发现的。” “所以,朗坤在信中告诉谢衡的所谓漕帮在神秘金主那里接了个大单使他无意中发现船上运送的是铁矿石,然后那运送铁矿石的船队从三水汇合处凭空消失了,这件事情朗坤应该撒谎了!他不是无意中发现的铁矿石,而是从他一开始答应帮莺歌勾结水匪劫了林家商队的时候就发现了铁矿石的事情!而且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林家覆灭后,可能是朗坤暗中接替林家运送铁矿石,至于他为何要匆忙给城主谢衡留下手书,定是他与那铁矿石的主人发生了龃龉,他预感到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了。”花娴分析道。 公孙白点点头:“娴儿说的有理,朗坤留给谢衡的手书定是真真假假各有掺杂,人性使然,谁都会下意识的掩盖自己曾做下的错事,这倚香楼也有城主府的股份,朗坤定不敢告诉谢衡他曾背着倚香楼与莺歌私会的事情。” “可是,林家是从何时开始帮合王运送铁矿石呢?林韫之是如何与合王这条线搭上的呢?他去京都遇到了什么,为何一开始捎回书信告诉莺歌他已经找到了偌依并会将人带回,而后又因食言而躲避莺歌?”花娴托着腮看向画舫的方向。 “这些事,可能只有林韫之自己知道了。”公孙白道。 花娴闻言两眼亮晶晶的看向公孙白,公孙白怔愣:“干嘛啊?你又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啊不行!” “你都没听我说怎么知道不行?” 公孙白叹口气:“娴儿,溯回显影术不是想用就用的,必须得在正主本人气息和怨念都很浓烈的地方方可使用。此画舫之所以可用此术法,是因为此处不仅是莺歌生前造下业障之处,也是她殒命之所,而同时满足此等条件的场所实属不多,你想让我用溯回显影术去探知林韫之,不太行得通。” 花娴撇撇嘴,她心里正是这么想的,可还没有说,就被公孙白扼杀在摇篮里了。 花娴实在是有些怀疑这是公孙白的托辞,可她也没办法。溯洄显影术是失传的上古神的术法,有很多上古术法早在天地初分之时的“三界之争”战役中随着一些上古神的陨落而失传,比如花娴在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中通过“念穿云”上古传送阵到了另一时空的公孙老宅的莲池,当时北冥上神使用的让水面变成软软的能托住人在上面行走的“流光浮影”术法,就是上古神俞浅所创,也随着俞浅上神的陨落而失传。 花娴不知道公孙白是如何习得这已经失传的上古术法,所以她也不清楚是“溯洄显影术”这个术法本身有这些使用缺陷 ,还是公孙白学艺不精不能随心使出。 第261章 去庄子上 公孙白见花娴一脸失望的样子像极了没得到零食的小猫崽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此法行不通,我们定能寻到别的方法的。” 花娴想了想,道:“阿白哥……呃,天孙适才说,此画舫也是莺歌姑娘殒命之处,那我们可否直接看一看她殒命之时都发生了什么?” “看不到。” “啊?” 公孙白握了握拳:“适才我已经试过,莺歌姑娘殒命的细节被隐藏了,窥探不得,画面只能看到莺歌姑娘已经被害之后的清早一个渔民发现她尸体的场景。”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看到?我就看到她和那朗坤……就没了!” 公孙白道:“我见画面血腥怕吓着你就没有让继续显影了。” 花娴撇撇嘴,想说自己啥没见过,不过想想公孙白也是一番好意就没有怼他。 公孙白已经做好了花娴怼他的准备,见她没有炸毛,心里还觉得怪怪的。 “走吧。”公孙白道。 “啊?你不是要寻找那股魔气吗?” “我已经知道缘由了。龙凤之争战役后,魔族被封印进了时光缝隙,严格意义上说,他们没有分到任何一个独立的生存空间,他们若想活下来只能夹缝生存,所以,魔气在三界内是不能脱离宿主而自己单独存在的。就像影魅需要依附人们的心魔而生长,魔鬼草也是心魔的一种衍生,那么我今夜看到的魔气依附的则是横死之人生前的不甘和死后的怨念。”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花娴问。 “去城主府安顿大公子谢琰的庄子,这股魔气依附的人此刻已经往那处庄子赶过去。” 丽水城郊外,田埂路上,一个只身着寝衣,披发赤足的妇人正朝着一处沉浸在睡梦中的庄子狂奔着。 倒春寒的夜间异常寒冷,这妇人似乎丝毫觉察不到冷意,她赤裸的脚踩在田埂间泥土路冻成的冰碴子和冻干的枯草上,常年养尊处优的娇嫩肌肤早已被划破,泥土和着血污在她身后留下一串串血脚印,而她依然不为所动,似乎不知寒冷和疼痛为何物。 若是仔细朝这妇人的面容端详,便能发现她双目赤红充血,额间青筋暴突,面容扭曲几近癫狂,就连奔跑的姿态也能看出四肢机械僵硬,似乎被安上了提线木偶的机关一般。 这妇人正是城主府内此刻正在悄悄的四处寻找的夫人季氏!季氏脚下奔跑的方向也正是她儿子谢琰被关押所在。 此时已是下半夜,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郊外别说是人了,就连牲畜的影子也没有。季氏冲进村庄时惊动了村里的狗,那些狗本想吼叫,但是一见季氏身上散发出的煞气,瞬间夹着尾巴呜咽一声,躲进院子里的柴堆后或是牛羊圈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季氏也不在意这些畜生,她僵直的身体朝着一处宽大的院落奔去。那处院子正是这个庄子里专门为主子们建造的居所。谢琰正是被城主谢衡勒令软禁于此。 季氏到了院子外面,也不敲门直接往院墙上一跃,双手扒上了墙头。那墙头上在建造时为了防贼,插上了很多碎瓷片,季氏的手一扒拉上去就被刺穿,血顺着手掌呼啦啦的流到小臂上,季氏仿佛不知道疼痛似的,直接借力爬了上来。随着季氏翻越墙头的动作,她赤裸的双足也被墙头上的碎瓷片扎得血淋淋的。 季氏跳下墙头,动静引起了庄子里巡夜护卫的注意,护卫大喝:“何人在此造次!” 随着侍卫的们举着火把呼啦啦的围拢过来,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正在熟睡的谢琰。 谢琰原本晚上叫了庄头的女儿过来侍候,可惜他之前因为和许氏送给他的秋红和金盏两个丫头胡闹时得了“马上风”,这会儿虽然清心寡欲了半月有余,却还是不能大展雄风。 他为了维护尊严,一气之下把责任都推到庄头的女儿喜儿身上,说是那喜儿不够温柔美丽勾不起他的欲望,只羞得那喜儿哭哭啼啼的捂着脸一通的寻死觅活。而庄头虽说献上女儿是打着万一大公子以后得势了能提携自己一把的念头,但喜儿到底也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见被谢琰这样的编排那是一阵心疼。 庄头直挺挺的跪在谢琰面前让他给自己孩子一个活路。要知道,被大公子揽上床榻尽数摸了看了去,只剩下最后一步没有做成,但这喜儿的名声也是全无了!若是再被大公子厌弃,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可不就白白被毁了。庄头此刻非常害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女儿还落不得好。 谢琰被庄头闹得头疼,依着他以往的性子早就打杀或吼骂回去了,可这庄子上的人不知他自己却知,他此次可不是简单的来庄子上休养一阵子,他是真的被城主厌弃了!他此番若是再把庄头得罪狠了,岂不是给了庄头磋磨自己的仇怨由头? 谢琰只得赏了庄头一些银钱做安抚,又软下身段来哄了喜儿,借口天不早了,先作一头偎下就不折腾了。喜儿这才不再寻死,让谢琰拥她入怀睡去了。 他们刚躺下不久,院子里就来了季氏这一通“闹贼事件”,谢琰被叫醒的时候直想骂娘! 第262章 季氏清醒过来 当满心想骂娘的谢琰发现院中那个满身狼狈的妇人正是自己亲娘的时候惊得差点坐到地上。 “琰儿!琰儿啊,我儿……”季氏颤抖着朝谢琰伸出血污和着泥水的手。 为主季氏的侍卫发现来人居然是城主夫人,而他们现在正用刀指着自己的主子,吓得赶紧扔下兵器。 “小的们不知是夫人,求夫人饶命!”侍卫们纷纷跪下。 “琰儿啊,娘总算是见到你了,我可怜的儿啊!”季氏扶着谢琰的手臂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谢琰忙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孤身一人深夜出现在此?慈安居里伺候的都是死的吗?怎么能让您一个人这样……” 谢琰突然回过神来,收住后面的话扫视了一眼怔愣的围观的侍卫们。 侍卫们吓得一缩脖子,跪地的身体伏得更低了。 谢琰上下扫视季氏的满身脏污,又抬头看了看季氏方才翻墙进来之处,语气森冷的冲着院中的侍卫道:“都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得对外透露半个字!” 侍卫们战战兢兢的应下了,直到退出了后院才发现早都吓得后背一身冷汗,他们今日见到了当家主母的狼狈,生怕被灭口。 谢琰亲自把季氏搀扶到自己住的主屋内,吩咐喜儿去打热水替季氏梳洗。这才和季氏坐下说话。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庄子里供主子住的大院子里也是烧了地龙,季氏进入内室后被室内温暖的室温一烘,浑身冷不丁的打起了冷战,她这才觉察到自己浑身已经冻僵了。 至于她为何会如此这般就往庄子上奔来,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个噩梦,梦见她和谢琰都遭遇了不测,所以她才想赶紧来庄子上找谢琰。自己在城主府内是被禁足的,季氏也搞不清楚她是如何逃过府卫的看守跑出来的,她嘴唇哆嗦着,只能说出一些碎片化的委屈:“琰儿,你爹,你爹她把我关起来,连茶都不许我喝,每日只让我喝白水……我身边贴身的嬷嬷都被打杀了,慈安居里的人手被谢晟那个孽种换了个遍……” 季氏几句话一说,谢琰就明白了他们母子如今的处境,谢琰咬住嘴唇,脸色铁青。自己这个娘也是个不中用的!身为当家主母居然能被夺了权,亏得自己还指望着母亲能快点解救他出去。 喜儿耷拉着脸去找下人们帮忙烧洗澡水。庄子内没有丫鬟,城主府送谢琰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丫鬟婆子都没让跟着,所以这偌大的院子眼下也只有喜儿一个可使唤的女人。 喜儿本就是庄头借着庄子上没有女眷和丫鬟的机会,让自己的女儿过来伺候大公子起居,顺便爬个床。喜儿来之前被爹娘灌输了好几天如果勾搭上了大公子,将来被大公子接进府内做妾,她们一家子都能跟着沾光之类云云。尤其大公子还是少城主,等将来大公子继承了城主之位,喜儿作为妾室,她的弟弟根宝也能被大公子安排进丽水城做个差事。 于是喜儿带着全家的寄托与希望进了院子来服侍大公子,谁知昨晚眼见爬床成功,大公子却箭在弦上隐而不发。这下好了,折腾到后半夜好容易才让她和大公子一起躺在了那张她惦记了很久的雕花大床上,还没睡着就被眼下这一出给闹腾起身了。 喜儿来了大院之后,基本上没有真正干过什么丫鬟的活儿,院子里的小厮和护卫们都知道喜儿姑娘是来干什么的,所以她都是被捧着敬着的,有那么一时半刻,喜儿还会有一种大公子院里女主人的错觉。可是这个自称是城主夫人的脏兮兮的疯婆子来了后,她居然真的被当做丫鬟使唤,这让她十分气结! 喜儿招呼两个小厮帮着抬了沐浴用的浴桶和热水进来后,扶着季氏进了盥洗间。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季氏的尖叫声:“啊!你个贱人,你想烫死我啊!”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喜儿捂着脸哭着跑出了盥洗间,她一到谢琰面前就委屈巴巴的扁起嘴巴,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喜儿虽是在庄户上长大,但是她爹是庄头,她爹娘也都是心思儿大的,指望她将来能够高嫁,便把她从小精心养护着,没挨过风吹雨淋不说,还被娇养得十指不沾阳春水。 伺候人的活儿,她是真的没干过啊!她哪里知道伺候主子沐浴时要先用手试过水温,再轻轻扶着主子进浴桶,她更不知道,要在主子刚刚坐进浴桶时用小水舀子帮主子打水淋浴肩膀,并按摩颈椎。喜儿是指挥了小厮们把水倒进浴桶后,便直接扶着季氏踏进浴桶了。 季氏脚上有伤,甫一伸进热水中自然是钻心的刺痛,即使水温不是很烫她的体验感也是痛苦极了,所以她发泄到了喜儿身上。 季氏此刻神智越发清醒了几分,她发现自己身着寝衣赤足披发奔到谢琰被囚禁的庄子时她心里也是惊诧的,身体上的刺痛感唤醒了她身为城主府主母和季氏嫡女的骄傲,她再一看那喜儿,见惯了妖魔鬼怪的季氏自然一眼看穿了这小蹄子暗藏的心思,所以想也不想就一巴掌扇了上去。 第263章 庄头一家的打算 谢琰对自己母亲此刻的举动有些不喜,季氏如此出场已经让他丢尽了脸面,同时也毁灭了他心底最后的依仗期盼。谢琰对喜儿摆摆手,让她先下去。 谢琰隔着屏风耐下心来安抚季氏:“母亲息怒,庄子上没有婢女和婆子,这喜儿是庄头的女儿,特意送过来贴身服侍孩儿,母亲若是不喜,打发她下去就是了。” 季氏压了压心头的怒火,没想到自己儿子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动了女人的心思,这一次他们母子栽在老二那个孽种的手里还不就是因为谢琰在女人上的事情惹了谢衡不喜。先是谢晟带人大张旗鼓的满城寻谢琰,然后在倚香楼把谢琰堵住了,继而又是谢琰在城主府设宴答谢替谢衡治病的神医时公然与丫鬟秋红和金盏厮混,还闹出了个“马上风”的丑闻! 眼下谢琰被打发到了庄子上,谢衡更是勒令不允许带一个婢女,谢琰要是头脑清楚就应该明白他父亲这是让他戒女色!可这谢琰来了也不过短短数日就勾搭上了庄头的女儿,真真是让季氏气结,要不是自己亲生的她早就想给掐死算了! 其实季氏想多了,谢衡不让谢琰带婢女实在是厌恶极了这个儿子,实在不想让他再继续霍霍丫鬟了而已。 季氏这会儿稍稍冷静下来,她身上的各处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疼,尤其是手掌上还有两个被墙头上的碎瓷片刺穿的血洞,被温水一浸泡更是血流不止。 季氏和谢琰都没有处理伤口的经验,两个人都是自幼娇生惯养长大的,平日里一众丫鬟婆子护得紧,别说这么大的伤口,就是连磕破块皮都会大惊小怪的处理,所以眼下季氏知道自己这样流血下去定然不成,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好在喜儿回去找了她爹娘,庄头得知城主夫人一身伤的出现,心下有了计较,生怕人在他看管的庄子上出事,于是他便一边偷偷派人去城主府递消息,一边找来了庄子里的赤脚大夫去给季氏处理伤口。 喜儿没有跟着一起过来,她被她娘拉到一旁仔仔细细的询问了季氏的情况。当喜儿说季氏脚上和手上都有很多伤口的时候,庄头娘子就转动了心思,这城主府的主子于他们这些庄子上的下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上不可亵渎的存在,可是这高高在上的城主夫人却在深夜独自一人偷跑出来,且只着寝衣,连鞋子都没有穿,可见她如今地位在城主府内的地位可谓微妙至极啊。 庄头娘子旋即便把喜儿拉到内室,细细询问:“喜儿,你跟娘说实话,那大公子可对你动了最后一步?” 喜儿被自己娘亲如此直接询问不禁臊红了脸,她低下头微微摇头道:“没有,他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停下来了……” 庄头娘子听了后狠狠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如此一来,我儿还是黄花大闺女,我看这城主夫人和大公子可能在府中失了势,我好好一个精心养护大的姑娘可不能白白给了他。也是我儿幸运,那大公子居然在最后一刻对你熄了心思。” 喜儿低头道:“也是奇怪,那大公子他……” 喜儿想到大公子和她在床笫间的种种,脸蛋不禁涨得更红了,她实在无法启齿,那谢琰命令她使尽了各种手段,他那儿还是无反应,所以并不是谢琰对她熄了心思,而是他无法起心思! 庄头娘子不作他想,只是拉着喜儿道:“行了,从今天起你就不必再去大院那边伺候了,赶明儿天气暖和起来,娘托人给你去镇上寻个好亲事,你嫁过去做个正头娘子也使得。” 喜儿点点头,她本就对谢琰无甚好感。谢琰此人虽皮囊生得不错,但他如今周身气度实在不行,整个人萎靡得很!若不是被爹娘逼迫,喜儿才不想委身于他呢! 喜儿心思大,原也不想给人做妾,今儿又被城主夫人甩了一巴掌羞辱了一顿,更觉得自己若真被抬进高门大户做妾即使被主子磋磨死了,自己娘家也没有势力护上一星半点。如今听说有做正头娘子的机会,自是巴不得的。 再说回大院那边,庄头带着赤脚大夫进来的时候,季氏已经因失血过多晕倒在了浴桶里。谢琰没有办法只得拿毯子盖住季氏的身体让小厮把季氏给捞出来暂且安置到他的床上。 庄头看了情形后,趁大夫诊治的时候赶紧回去找自家娘子亲自来服侍季氏,总之,他是不打算让他家喜儿再和这对母子沾边了。 第264章 姐弟拌嘴 谢琰站在外间一脸一沉的盯着内室的方向,庄头垂手恭敬的侍立在旁。谢琰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盯着庄头,一双眼睛阴翳的像毒蛇,吓得庄头差点跪下。 谢琰问道:“喜儿呢?” “喜儿,喜儿她……我让她回去给她弟弟做早饭了,这不,孩儿她妈过来照顾夫人了,家里没人看着……” 喜儿的弟弟根宝今年刚刚十二岁,却被庄头夫妻养得四体不勤,且又高又胖,平时仗着自己爹是庄头在村里横着走,也就是谢琰被送来后,这个小霸王才消停了几天。 庄头一家的院子是挨着大院建造的,大院那边的动静也把根宝给吵醒了,他披衣下床,见自己爹娘都不在,只有姐姐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发呆,他就走过去一屁股坐到另外一边的椅子上问:“姐,你怎么在家?爹娘去哪儿了?” 喜儿没好气的白了弟弟一眼:“我怎么不能在家?” “爹娘说你要去给大公子做妾了,你不应该住在大院那边吗?你怎么回来了?”根宝自作聪明的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大公子看不上你把你给赶出来了呗!” “你放屁!” “哟哟哟,果然给我说中了,都急眼儿了!” “懒得跟你个蠢货多说!”喜儿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根宝问。 “我去偏屋睡觉,熬到现在困死我了。” “你不能睡,我饿了,你要给我做饭!” 喜儿看了看天色,外面乌漆嘛黑的,她不可置信的问根本:“你饿了?现在?” “对!”根宝摸了摸肚子,说:“我去茅房拉个屎,等我回来你要做好饭。” “你天还没亮就饿了?”喜儿又确认了一遍。 “对,我饿了!”根本肯定的回答。 “可是现在天还没亮!” 根本已经走到院子里了,听了这话觉得很不悦,不知为何,心中一股戾气翻涌,他怒道:“你聋了!我说我饿了!我现在起床了,我起床了就必须要吃饭!” 喜儿也怒了:“你饿了我就得马上去给你做饭?你半夜想吃饭我也得去给你做?惯的你!爹娘现在都在大院那边,有本事你过去找他们!” 一股黑气顺着大院的墙头飘了过来,慢悠悠的绕着小院的上空盘旋片刻,然后悄无声息的没入了根宝的身体里。根宝倏的一下眼睛发直,整个人的躯体都僵住了。 喜儿还以为弟弟被自己给镇住了,便抬脚往自己住的偏屋走去。 “站住!”根宝在她身后厉声呵斥。 喜儿脚步微顿,呲了一声继续往自己屋走去。要是搁在以前,喜儿还真不敢惹这个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弟弟,可是自打几日前父母打算把她送给大公子后,她就想明白了,爹娘是打算靠自己的高嫁来为弟弟谋一份出路,而不是她要靠弟弟的出息带给她高嫁的希望。 自己这个弟弟被爹娘宠坏了,干啥啥不行,惹祸第一名!爹娘也是看清了这个,所以现在对她也比以前好声气多了。况且,她还真不会做饭,这种事以前都是娘做的,她顶多打个下手,可弟弟哪管这些,他根本不关心家里哪些活是哪些人做的,他只知道自己饿了就要吃饭,谁在他就使唤谁。 根宝见姐姐居然无视自己,一双眼睛变得赤红,他沉声道:“你竟然敢违背我的命令!” 喜儿闻言更加觉得弟弟说出这话是得了失心疯了,她懒得理他,继续往自己屋去。就在她的手刚刚触碰到房门的时候,根本一个健步蹿到她身后,一双手死死的扼住了她的脖子。 第265章 长出一只手来 要是喜儿早些回头就会发现,此刻的弟弟与平时的样子完全不相同,他双目赤红,四肢僵硬,脖子呈现出怪异的角度弯曲着,但是他的速度却比平日矫健上很多! 根宝掐向喜儿脖子的手迅速收拢,喜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张着嘴,舌头吐出老长,一双手徒劳的扒拉着根宝的手臂,双脚胡乱的在地上蹬着,挣扎间,喜儿房门口的泥地上都被她蹬出来了一个小坑。 根宝的手指突然长开,就在喜儿有了一丝呼吸的缝隙的时刻,根本的指甲突然长出老长,他手指扎向喜儿的脖子,在喜儿脖子上开出血洞的同时,快速的汲取着喜儿周身的血液,喜儿双目圆凳,不一会儿浑身的血液都被吸走,喜儿迅速枯萎下来,像是被风干了般变成了一具干尸。 此时的根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活活的吸干了自己的姐姐! 吸饱了血的根宝迅速的膨胀起来,本就高大肥胖的身躯变得更加肿胀,他身体外面的一层皮也被撑得越来越薄,渐渐的居然透明的像一张纸一般,能清晰的看见皮肤下的血管与经脉。 就在这时更加残酷的事情发生了——根宝的意识清醒过来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像走马灯似的在根本的脑海中放映,他看见自己“吸干”了自己的姐姐,然后姐姐的血正在一点一点的要“撑死”自己…… 根宝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大张着嘴巴就要惨叫,然而还没等他酝酿的那声惨叫发出声来,根宝浑身的皮肤和血管就爆炸开了,然而,空中却并没有一团血雾,根宝炸开的居然是一团黑气,那团黑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的细长了,它变得比之前粗壮了许多,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它长出来了一只手的形状! 根宝爆炸开的尸体轻飘飘的落到院子里,散落在各个角落,虽然是他身体的各部分组织,但是诡异的是,一丝血迹都没有! 那团长出来了一只手的黑雾又顺着根宝家的墙头飘了出去,径直朝着隔壁的大院飘去。 主院内室,季氏躺在床上幽幽转醒过来,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她顺着疼痛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往她腿上涂着什么。 “放肆!”季氏大喝一声,那妇人吓得一激灵,手中端着的药碗差点打了去。 “夫人恕罪,奴婢正在给您上药,夫人且忍一忍。” “你是谁?” “奴婢是这庄子上庄头家里的,这大院子里没有丫鬟,夫人的伤大多在大夫不便上药的地方,奴婢便只得帮夫人上药了。” 季氏看向自己的手上被裹成了粽子似的手掌,又看向同样被裹得像粽子的双脚,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翻墙的时候,四肢上也被划破了许多口子,便点点头继续让这庄头娘子帮她上药。 谢琰在外面听到动静问道:“可是母亲醒了?” “琰儿!”季氏一听见谢琰的声音,就委屈的哭了起来。 谢琰隔着屏风道:“母亲先不要难过,大夫去煎药了,等一会儿母亲服下药先睡一觉,等你好些了我们再好好说话可好?” 谢琰耐着性子哄劝季氏,庄头娘子这边也包扎完毕了,恭敬的帮季氏把被子盖好,笨拙的学着自己在镇上看过的大户人家奴婢给主子行礼时的样子,怪模怪样的给季氏弯了弯膝盖,道:“夫人,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您老人家先歇息一会儿,奴婢先退下了。” 庄头娘子称呼季氏“您老人家”这几个字完全是出于尊称,却不知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季氏给惹恼了,季氏怒骂:“贱人!连你也敢轻看我!” 庄头娘子完全不明白季氏的怒意从何而来,她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可是奴婢有说错了什么?奴婢一个乡下妇人不懂规矩,您老人家千万别跟奴婢计较啊!” 季氏听到又一句的“您老人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正在这时,那团长出来一只手的黑气顺着屏风飘过来,慢悠悠的仿若闲庭信步般一点一点的隐入了季氏的眉心处。 第266章 从苦水村到甜水村 在黑气完全进入季氏身体的时候,季氏的身体猛然间晃荡了一下,继而仿若入定般双目发直的盯着前方,视线却是空洞没有焦点的。 庄头娘子正低头跪地请罪,完全没有看出季氏有何不对之处,与他们一屏风之隔的谢琰自然也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异常之处。 季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房中某一处,渐渐的双目赤红,但那赤红中却有着细碎斑驳的仿若蛛网般的金色花纹出现在季氏圆睁的瞳孔中。 季氏的手臂僵硬的抬起来,慢慢的向跪在她脚前的庄头娘子的天灵盖伸过去…… 丽水城郊外的旷野上,一只斑斓大虎驮着两个小小的人儿正在初春夜的凌冽寒风中狂奔着。 花娴原本还把眼睛从公孙白的大氅中露出来看向前方,随着烈烈寒风越来越像刀子般刮过来,她干脆就把睁不开的眼睛闭上,整个小脑袋都缩到了大氅中躲避起来。 公孙白坐在花娴的后面,他戴上兜帽护住了耳朵,可是面部却无法像花娴这样躲避起来,只能生生受着这寒风的摧残。心里不禁又感叹了一句,还是自己那副不畏严寒酷暑的神仙躯体好用啊! 谢晟被软禁的那处庄子叫甜水村,相传那处庄子原本的名字叫“苦水村”,也不像现在这样人丁兴旺,定居村户有好几十户人家。那里原本是不适宜定居的地方,原因无他,那地方三面环山,虽然通往丽水城的方向是一片宽广的平原,可是那里的泉水却是苦涩的,如果想在那附近定居,只得每日辛苦赶往十里开外的丽水河下游去挑水。 后来有一天,一个凡间修士游历到此处,发现此处土壤肥沃,且山上物产丰富,按道理此等山清水秀之处是宜居的风水宝地,实不该连一口甜水井也打不出来。那凡间修士也属实是有些神通之人,只见他开坛做法,问询天道后,找出了这苦水村泉水苦的原因。 原来有一妖邪之辈发现此村灵气充足十分适合它修炼,于是它就把洞府建在此村的山坳里,日以继夜的吸取此处的灵力,待得山谷灵气枯竭之时,底下暗河的水流也呈颓败之势,所以涌出的泉水也是苦涩无比的。 那修士大怒,找到那邪祟的老巢,谴责那邪祟不该凭一己之私毁掉了凡间众多百姓赖以生存之地的运道和灵气。那邪祟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修炼,哪里会管旁人死活,对于修士的话自然十分不服。于是那修士与邪祟大战了三天三夜,最终把那邪祟给制服了。那邪祟被道士收走的那刻起,山谷间原本枯竭的泉水奇迹般的汩汩涌现,村民们发现一觉醒来,村口的大土坑居然变成了大水塘,就连山脚下也出现了好几条潺潺流动的溪流,他们尝试着捧起水来尝了尝,惊喜的发现这突然涌现的水十分甘甜,比他们去十里开外的流水河下游担回来的水要甘甜很多,于是,村民们在欣喜之余就把“苦水村”的名字改为了“甜水村”。 公孙白为了缓解花娴走路的烦闷,便把这个故事说与了她,花娴听完后,从斗篷中把小脑袋钻出来,偏着脸回头问公孙白:“所以说,这个甜水村在古早时期就曾经招惹过邪祟?” 公孙白没想到花娴听了这个故事后的关注点居然如此清奇,他正想轻笑出口,然而,一中福至心灵的感受席卷而来!经花娴这一误打误撞的“提醒”,公孙白发现了那股魔力出现的规律,它并不是凭空就能自由出现的,相反,那股魔力的力量很弱小,它能够出现的条件很有规律也很特殊,如果用心去细想,很容易就总结出来。 自己第一次感受到那股魔力的时候是在公孙老宅,那个东西想对花娴下“弑神笺”,一击不得手,又以环境引花娴入莲池,那股魔力当时依附的就是莲池里的水;木四公子木少轴说他身边的侍书中了影魅之术对花娴起了杀心的时候是因为接触了紫阳山山洞里的地下暗河;谢二公子谢晟当初消失于三水汇合处,他再次出现在丽水城的时候,那股魔力要引他泡在浴桶中来减轻魔鬼草对他的折磨,也是因为那东西可能需要依靠水来施展魔力;而这个甜水村的故事中所说的邪祟吸附此地灵气的时候一部分水源会枯竭,没有枯竭的也会变得苦涩无比……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表明了,那股魔力离不开水! 第267章 已经开始伤人 公孙白拧眉思索,可是那个东西为何不能离开水呢? “阿白……天孙,我有……” “叫我阿白哥哥可好?”公孙白柔声打断花娴。 花娴想了想,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理由:算了,眼下这一世还要多多依仗他公孙家主的身份,天界的恩怨等将来历练结束回到天界再与他算得了。 公孙白正准备继续求和时,花娴道:“阿白哥哥,我有一个大胆猜想!” “哦?娴儿想到了什么?”公孙白一听她真的叫回阿白哥哥了,心里乐开了花,要是他像大黄狗一样有尾巴,估计这会儿已经翘得老高摇得欢实了。 花娴正色道:“阿白哥哥,这股魔力一开始只能依附在人的心魔中来行事,或者是靠魔鬼草等外力来为自己控制傀儡,那说明它没有能力脱离宿主单独行动,可是我们现在追踪到了甜水村地界,会不会是因为这甜水村里有魔力需要寻找的依仗呢?简单来说,它迫使它选中的宿主把它带到甜水村来,可能不仅仅是个巧合!” 公孙白一听,感觉自己眼前有一层薄薄的迷雾被拨开了!越往泉水村靠近,他越是能感应到那股被他追踪的魔力在变强大,这种强大绝不是巧合,可能真如花娴所说,这不仅仅是巧合,多半是甜水村有它需要依仗的外力! “会不会是你刚刚说的故事里的那个被凡间修士收走了的邪祟,就是当初吸走了甜水村灵气的那个邪祟?有没有可能它并不完全是传说中的,它说不定是真实存在的呢?就算它之前被凡间修士给收了,但是凡人寿命太短,邪祟极有可能在那修士去世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寻得了逃脱封印的机缘,然后与魔界的人勾结在一起达成了某种同盟与共识?” 花娴这一番话更加让公孙白对她刮目相看了,他刚刚虽然也有此猜想,但也只是浅浅的设想了一下,经花娴这么一梳理,仿佛什么都通了! 公孙白豪不掩饰他此刻对花娴的赞赏,来凡间这短短岁月间,他也变得越来越“像人”了,他懂得了“嘴甜”和“懂得适时赞美”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娴儿果然聪慧!你说的也正是我刚刚大胆猜想的,原本也只是浅显的想了一些,经娴儿这么一说,这一切都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花娴自然听出了公孙白对她的有意夸赞与讨好,她撇了撇嘴没有接话,可是心里却乐开了花。 公孙白感应到了花娴的好心情,嘴角禁不住上扬,这招果然有用,看来以后好听的话要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的说给娴儿听了。 公孙白把他刚刚在心里梳理的对那股魔力和水之间关联的推测说给花娴听,花娴频频点头,也认为公孙白这些分析说得十分有道理。 公孙白道:“这里离丽水河虽不是很远,但也不算太近,即使村庄附近有河流水潭沟渠也都是不成气候的那种规制,那个东西既然要把他的宿主引到此处,除了他想来找甜水村里藏着的那个邪祟外,可能也与它如今实力变强可以脱离水域而行动了有关。不然,它为何不干脆直接控制侍书或谢晟去帮它做更多的事呢?那只是因为以它当时的实力,被它控制的侍书和谢晟活动的地方不能离水域太远!” 话音刚落,公孙白心里蓦地有了股强烈的不安,他快速打出手诀掐算,眉头紧皱:“不好!它已经出手了!我们要快!不能让它继续再伤人,否则它的实力会变得更加强大!” 第268章 逃过一劫 季氏的手即将伸到庄头娘子的天灵盖的时候,主屋门外突然响起庄头的声音:“大公子,小的刚刚送大夫回去了,已经敲打过让他不可多嘴。大夫交待说夫人的伤口近日来还不能碰水,我让我家里的去给夫人先拿几件她的衣服来给夫人暂时换上,然后再打发人去给夫人买衣服如何?” 庄头这话让季氏的手一顿,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儿子的中衣,到底不合身,谢琰身量比她高上很多,又是男子,他的中衣在她身上松垮垮的,裤子也在地上拖了一节。 庄头娘子听到自己丈夫的话便抬头看向季氏,正好看到她的手五指弯曲,呈诡异的僵硬状停在自己头顶上方,一股寒意袭来,季氏感觉那只手随时会拍到自己头上,吓得瘫坐在地上往后退了好几步。幸好屋内光线昏暗,季氏又背着光,庄头娘子没有看到她眼中瞳孔的异色,否则还不得吓得三魂出窍七魄离身。 季氏面上的黑气褪了几分,季氏眼中的赤红底色和金色的蛛网状也慢慢消退,她的神智恢复了几分清明。 季氏慢慢的坐到床榻上,慢条斯理的道:“起身吧。” “谢,谢夫人。”瘫坐在地上的庄头娘子双腿发软,挣扎了几下才站起身,她低头垂手恭敬的问道:“夫人,奴婢去给您取来几件奴婢的衣服先让您换上可好?” 季氏皱了皱眉头,打量了一下这妇人的身量,倒是与她身材有几分相似,自己总是穿着儿子的不合身衣服也不合适,可她实在又不想穿一个下等人的衣服,便问道:“可会做针线?” 庄头娘子愣了一下,道:“寻常针黹女红倒是难不倒奴婢……” “如此,你就帮我赶制一套衣服出来吧。无需繁复,寻上素净的料子缝制好了就行。”季氏淡淡吩咐道。 庄子娘子呆愣了一瞬,旋即高兴的连声应下,帮夫人做衣服,这中间买料子买丝线的钱经手之处必有一些小油水可捞。 “你出去吧。” 季氏此刻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伤口都钻心的疼,她实在乏累,想歇息一会儿。 庄头娘子连连点头,见季氏已经躺下闭了眼睛,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她此时还不知道,她刚刚逃过了一劫! 庄子上的库房里自然没有适合季氏做衣服用的布匹,庄头娘子忙吩咐大院里的马夫套车,她打算亲自去镇子上采买,此处三里开外就有一个小镇叫响水镇,往响水镇去的方向与丽水城是两个方向,甜水村的村民平时赶集都会去距离更近的响水镇,除非有大事情才会去十里开外的丽水城。 庄头娘子和自家男人交待了几句,便往隔壁自己家的院子去了,她打算带着喜儿一同去镇上采买,喜儿虽自幼被她娇惯养大,打算针黹女红倒是一点没拉下,且绣品也做得不差。 庄头则带着几个小厮去给大公子收拾书房去了,大公子把主屋让给了季氏住,他只能先搬到书房去住了。 突然,一声惊惧至极的尖叫声划破沉睡的山村漆黑的寂夜,惊醒了村庄里所有熟睡的物种。村民们闻声陆续起身,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皮,一边嘟囔着一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也不知道是哪只狗带头吠了几声,村里的狗便都跟着汪汪汪的狂吠起来。有妇人披衣下床,一边去厨房烧水打烫猪食,一边喊着自家男人起身去看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庄头听出那尖叫声是从自己家院子里传出来的,便不敢怠慢,忙拔脚往自家院子冲去,跑到大院门口时想了想,又转身回来叫上了两个护卫和自己一道过去看看。 第269章 苦水村幻境 庄头刚到自家院门口,就见自家娘子吓得连跪带爬的往大门处逃,嘴里发疯的狂呼大叫,俨然是被吓得失了魂。 庄头一把扶住自家娘子:“侻娘,你怎么了?” 庄头娘子见自己被人钳住肩膀,慌乱的不管不顾的挥舞手臂就挠,那庄头被这冷不丁的一阵抓挠给挠花了脸,只觉得头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慌乱间甩了庄头娘子一耳光,庄头娘子一吃痛,这才冷静下来。 “侻娘,到底发生何事了?” 庄头娘子反应过来,见眼前人是自己男人,忙指着院中,嘴巴大张着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那,那里……死,死人啦!死人啦!啊——” 庄头和身后的两名护卫闻言,忙越过庄头娘子就往院子里奔去。院子里的景象让几个人都大惊失色,只见偏屋门口歪着一具干瘪瘪的尸体,庄头能看出那尸体上穿着的衣服正是自己女儿喜儿的衣裙,然而那尸体却不似喜儿那般丰腴,干枯如老妪般,不,比老妪还有干瘪许多。然而更诡异的是,院中四散着一些人体组织,依稀可辨别出是四肢头颅以及内脏之类的,可是院中却一丝血迹都没有。那头颅正好堵在正屋门前,脑袋冲着门槛,背对着院门,看不出面貌。 庄头壮着胆子走到正屋门口,小心翼翼的绕过去看了那只头颅的脸,这一看直接让他惊得喊出声来,那个头颅不是他的宝贝儿子根宝又是谁! 那两个护卫也跟着过来看到了头颅的脸,又看了看偏屋门口躺着的那具干尸上穿着的衣服,大着胆子问道:“庄头,这,这偏屋门口的那具尸体该不会就是喜儿姑娘吧?” “不会!绝不会!”庄头虽然心底也有这个猜测,但是还在徒劳的做着垂死挣扎般的否认着。 另一名护卫稍微冷静一些,他迅速给出解决方案:“庄头,我们得赶紧报官,也得报给城主,另外,我再去找几个兄弟过来看着现场不让人破坏。” 庄头头脑一片空白,就是看着自己儿子的头颅也不觉得悲伤,反而是一种身居其外的怪诞感,护卫们知道庄头这是痛极了之后身体做出的保护机制才反应不过来,便也不再继续请示,只是一人一边的把他架着往外走。 庄头还是那般一边木然的点头一边在嘴里嘟囔着:“报官,是得赶紧报官,保护现场,去差人报给城主……” 大院里的谢琰和季氏也听说了庄头家发生的惨况,谢琰虽然被定为少城主了,但是谢衡却没有让他真正参与打理丽水城中事务,就连府中事务他也没有参与过,所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他心里还担心父亲得知是甜水村出了事,会不会认为是自己来了之后才招惹到了这些事端…… 况且,谢琰回头看了眼正屋的方向,况且自己的母亲还做出了深夜逃离城主府的事情,还不知道父亲是否知晓此事呢! 正屋内,季氏正在睡熟,隔壁院内发生那么大的动静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惊扰到她。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熟睡中的季氏正在痛苦的蹙眉,她仿佛在梦里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与此同时,甜水村外的一口河塘边上,大老虎阿呆半卧在一块大石头边上,花娴则裹着公孙白那件黑色的大氅依靠在阿呆的怀里盯着坐在大石头上打坐入定的公孙白。 在他们的身侧则摆放了一圈布阵用的物品,公孙白在入定前在他们外围布上了防御阵法和隐匿结界,此刻无论是人畜从他们身边走过都不会发现他们一行身影。 公孙白让花娴帮他护法,他则用神识出窍的方式去与那个东西过招,这一招当时在丽水城的时候,公孙白曾使用其与附在谢晟身上的魔气交手过。 公孙白放出神识后,他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光秃秃的半山腰上,他心里清楚脚下必然是甜水村所在的那处山林,然而,这山林却显然不是他和花娴所处的时空的那座,因为,脚下的山林里无论是山石土木还是花草溪流都是干枯的,仿佛被人吸干了灵力那般毫无生气可言! 公孙白闭上眼睛去感应周围的环境,恍惚间,山野晃动起来,脚底下的山石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那响动似乎很近,可又像是很遥远。瞬息间,那动静停了下来,整座山野恢复了平静,山林里没有一丝鸟兽虫鸣之声,就连风也静止了,一片瘆人的死寂! 公孙白微微勾唇一笑,心知自己是进入了幻境,而这幻境刚好就是古早时期被抽干了灵气的“苦水村”! 第270章 甜水村不会有妖魔 花娴在公孙白入定后先是紧张的盯着他一会儿,见他没有任何异常,就放下心来观察四周了。 晨光微熹,甜水村三面环山,靠近平原的那一端已经能看见从地平线慢慢的往上升的日光了,而三面环山处,尤其是自己和公孙白所处的这块西山坡却是乌云压顶,天上的黑云低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兜头倾覆下来般。 花娴打出手诀,召唤了山林里开了灵智的动物,虽然有隐匿结界,那些被她召唤来的动物看不见她,但是却能听到她的声音。 被花娴召唤来的是一只兔子、一头鹿,还有几条蛇。 当它们行至水塘边,却没有见到与它们说话的身影时吓了一跳,纷纷以为遇见神仙了。 小鹿先开口询问:“请问是哪位神仙召唤我们?” 花娴愣了一下,问道:“你们如何确定就是神仙召唤你们呢?” 小鹿也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继续问:“难道不是神仙吗?不可能啊……” 花娴心里有了些猜测,便问道:“为何不可能?” 兔子抢着回答道:“那不简单,能召唤我们的肯定不能是凡人,甜水村不会有妖魔,那您定是神仙或是修仙人了。” 花娴听到那句“甜水村不会有妖魔”便愣住了,虽说龙凤之争后三界之间不再互市,但是凡界中人别说不乏众多修道者了,就连草木虫鱼鸟兽之辈也不乏开灵智清修成妖者,既有修道与修妖之辈,就定然会有堕入魔途之辈,为何这些动物却说“甜水村不会有妖魔”? 到底是“不会”有妖魔,还是“不可能”有妖魔?花娴觉得是后者。 花娴不欲暴露身份,便模棱两可的答道:“算你等聪慧。不过我初来乍到却是不知,为何这甜水村不会有妖魔?” 那些动物看不到花娴、公孙白还有大老虎阿呆等的存在,但是花娴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它们在水塘边对着自己的方向“隔空”喊话。 兔子明显活泼一些,蹦蹦跳跳的时不时左右跑一跑,似乎在寻找“神仙”的藏身之处,小鹿则沉稳很多,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警惕的盯着花娴声音的放向,两只竖起来的耳朵时不时的动一动,随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变化。那几条蛇则漫不经心的往干枯的草地上一盘,只是蛇头高高的竖着,朝着花娴声音的方向吐着信子,探测着周围的信息。 当花娴问它们为何甜水村不会有妖魔的时候,几只动物明显愣了一下,似乎花娴问出了一个很低级的问题,不过它们想到花娴是初来乍到便明白了。 还是小兔子回答:“神仙,是这样的,咱们甜水村附近的所有动物都是从小听着一个‘漆兽’的故事长大的。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甜水村还不叫甜水村,那时候还叫苦水村。这里住的百姓很少,动物也是少之又少,原因无他,这周遭的灵气被那个漆兽给吸尽了,所以甜水村周遭山脉的水流都逐渐干涸,即使没有干涸的水源也变得苦涩难以下咽,也就只有那些能耐得住干旱的动物们留了下来,其他的动物都迁徙了。后来,有一位名叫‘灵岩道长’的凡人修仙者来到此地,收服了那漆兽,还了这方土地的安宁。” “灵岩道长?”花娴细细品味这个名字,她在天界虽说时常守着自己仙桃林的一亩三分地不怎么四处闲逛,可到底活得年岁长久,光是天界每隔百年一小聚五百年一大聚的仙宴都参加了数不清的次数,可从未听说有一位名唤“灵岩道长”的凡间修仙者飞升上界的。 花娴心念一动,问道:“那位灵岩道长后来飞升了吗?” “自然是飞升了,我有好几位老祖宗亲眼看见的,我们老祖宗亲口传给下一代老祖宗,又由下一代老祖宗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这消息自然不会有错。”兔子信誓旦旦的说道。 小鹿出言附和了兔子的话,就连那几条蛇也跟着点了点头。 花娴看了一眼身边仍在入定的公孙白,下意识的就想问问他有没有听过什么灵岩道长的事情,但是见他不见任何动静便知道他的神识还没有回来,只能作罢。 第271章 漆兽或许是钩蛇 “那个漆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们知道否?”花娴继续问。 “漆兽吗?”小兔子想了想:“我不知道。”它又看向身边的小鹿:“你知道吗?” 小鹿摇了摇头:“我妈妈没说,它只告诉我漆兽很厉害,很邪恶,如果被它附身就会失去神智,然后逐渐发疯。” “等等,”花娴捕捉到了关键词:“你刚刚说漆兽会附身?” 小鹿点头道:“我妈妈是这么说的,我小时候独自去小溪边喝水的时候想起这个故事,还时不时的害怕漆兽会突然从水底钻出来把我拉进水底,或者附在我身上让我失去神智伤害了我妈妈或我妹妹。” 花娴从它们的描述中隐约拼凑出了漆兽的特点:住在水底,常偷袭喝水的动物,会附身,能吸取周遭环境的灵气。 这种种描述都很像上古神兽中早已绝迹了的“钩蛇”。(出自《山海经·中山经》“东流注于大江,其中多怪蛇””,晋·郭璞注:“今永昌郡有钩蛇,长数丈,尾岐,在水中钩取岸上人牛马啖之。”) 那钩蛇早已在古早初分三界之后不久便灭绝了,为何这甜水村的山脉里却还藏了一条?莫非,那灵岩道长封印的所谓“漆兽”就是“钩蛇”? 花娴打算等公孙白醒来后问问他是否知道有关钩蛇的更多信息。 “不知神仙唤我等来此所为何事?”小鹿恭敬的问道。 “我唤你们来此是想问问你们,近日来可发现此间有何异动?” “异动?” 几只动物面面相觑,然后又茫然的摇了摇头。 突然,有条灰色的蛇想了想,道:“要说异动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发现,不知算不算……” “哦?你有何发现但说无妨。” 灰蛇吐着信子朝花娴声音的方向游了几步,靠近一些道:“我发现,近日来山间的田鼠少了许多,不知算不算异动?” 是了,蛇是吃田鼠的。听着这条蛇说出的发现,另外几条蛇也激动的点头。 一条漂亮的小绿蛇道:“如此说来,山间的田鼠还真是少了,按道理来说,春日已至,我们蛇类结束了冬眠就会出来找寻食物,往日间定能寻得不少田鼠,可是近日却连一只也寻不得了。” 另一条红斑蛇道:“我还以为是我运气不好寻不到田鼠,原来你们也没有吃到田鼠,如此说来就不是运气问题了。” 花娴闻言思忖,钩蛇也算是蛇,按照习性定然也是爱吃田鼠的。如若当年盘踞在此地为祸乡里的漆兽真的是钩蛇,那么它被灵岩道长封印在此地,倘若今日它冲破了封印,那些田鼠被它用来充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请问神仙是哪位上神?”稳重的小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显然也是另外几只动物想知道的,见小鹿问出口,其他几只动物都眼睛不眨的盯着花娴声音的方向。 “吾乃茶仙是也。”花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个从城主府夜宴的表演中听来的那个“茶仙的故事”中的主角。 “原来是茶仙大人,敢问仙人有何指示?”几位动物毕恭毕敬的问道,神情中有掩饰不掉的兴奋。对于它们来说,它们亲遇仙人的故事显然也是可以跟自己的后代们几辈子传下去的奇遇故事了! “我需要你们去帮我查找一下,泉水村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或者是有没有可能是镇压漆兽的地方。”花娴想了想又清了清嗓子,道:“此乃仙界机密事件,望尔等谨慎行事!” 几位动物一听是天界大事,而且茶仙大人如此看重它们,便瞬间一只只一条条的挺起了胸膛,七嘴八舌的说下保证让花娴放心,然后就四散开了。 第272章 进村 公孙白丝毫不知道在他以神识进入幻阵后花娴这边发生的事情,他此刻正步行在一片片因河水干枯而龟裂的土地上,眼前的村庄三面环山,只有他站立的这一面是平原。这样的风水格局被称为“太师椅”,聚气又聚福,按理应是宜居又稳定的风水宝地。可是眼前的群山却被黑云笼罩,山脚下的村庄灰秃秃的没有一丝生气。 公孙白突然觉得这个幻阵跟之前在丽水城和花娴一起遇到的“梦杀”有些像,只不过这个幻阵里除了那股熟悉的魔气以外,还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存在,而且这股陌生的气息甚至比那股魔气还要强大。 公孙白踌躇了片刻,决定以身试阵,便抬脚往眼前的村庄走去。 脚底下咯吱作响的干土声入耳,鼻端还能闻到太阳炙烤大地的焦糊味,随着公孙白前进的方向不断有热气从地平面升起,绕着公孙白的身体飘忽了几下便隐去不见了。 当公孙白快要走到村口的时候,村头第一户人家院子里发出一声惊恐的呼救声,紧接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便冲了出来,差点撞到了公孙白。这个男孩约莫八九岁的模样,身上穿着一套紧巴巴的很不合身的灰色的粗布短打衣裤,光着黑乎乎的脚丫子,油腻的头发没有扎,一绺一绺的粘在一起,看样子许久没有洗过了。小男孩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看不出五官模样! 小男孩见到公孙白愣了一瞬,就这一晃神间,院子里的人就追了出来,那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粗壮的身板配上黑红的面孔,再加上眼露凶光,看起来不是个善茬儿。 小男孩下意识的躲到公孙白的身后。 男人见到公孙白也愣了愣,敛去目中凶光,打量的目光把公孙白从头到脚的扫视了几遍,许是见公孙白穿戴上俨然是富贵人家的子弟,那男人没敢造次,迟疑的开口道:“敢问这位小郎君来我苦水村所谓何事?” 公孙白心下了然,自己所料不错,果然这个幻境正是苦水村! 公孙白对中年男人拱手一礼道:“这位大哥,我是从歙州来丽水城寻亲的,走累了,想在大哥家讨碗水喝,不知大哥可否行个方便?” 那中年男人一听是讨水喝本想直接拒绝,但眼中精光一闪,又打量了一下公孙白的穿戴,眸光在公孙白腰间挂着的羊脂玉佩上停了一瞬,道:“倒不是不可,只不过,这水在苦水村可是精贵的东西,不知小郎君愿意出多少钱买上一碗?” 公孙白身侧的小男孩一听这中年男人让公孙白出钱买水,立马急了:“大伯,咱家的水都用完了,最后一碗还被阿弟给打了……” “住口!”那男人凶狠的呵斥小男孩,然后满脸堆笑的对公孙白道:“小郎君别听他胡说,只要你愿意出钱买,我自然是给你寻来一碗水的。” “哦?不知苦水村的水是多少钱一碗?”公孙白淡淡问道。 中年男人想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公孙白问:“五两银子?” 中年男人听到“五两银子”浑身激动的都颤抖了,他原本想说的是“五十文”!在他们苦水村,一碗水差不多能卖五文钱到十文钱不等,别说五两银子了,就是五百文他都没敢想!可公孙白却直接报出了五两银子,这怎能不让他激动!(在北宋,一两银子大约能兑换七百文钱至两千文钱不等,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一贯铜钱大约在七百文钱至两千文钱之间不等,约莫随当时的白银存量及银价涨幅来变动。) 公孙白见男子不答话,勾唇一笑,问道:“怎么?五两银子不够?那,五十两?” 中年男人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的小郎君居然报出了五十两!五十两呐!他一辈子都赚不到五十两啊! 男人激动得呼吸急促,当他正要开口说就是五十两一碗水的时候,小男孩急了,他不敢开口阻止中年男人坑人,便紧张的扯了扯公孙白的衣袖,公孙白对上小男孩的视线,小男孩咬着嘴唇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公孙白这才发现小男孩嘴唇干裂的已经出血了。 第273 最讨厌打孩子 男人显然也发现了小男孩和公孙白的互动,恼怒的训斥道:“灵岩!你捣什么乱!”又赶紧恭敬的对公孙白道:“小郎君,就是五十两一碗水,小郎君可要买上一碗?” 公孙白点点头:“自然是要买上一碗。” 从孙白自袖中掏出一只五十两的银元宝,看得那男人眼睛都直了。小男孩见公孙白真的掏钱,彻底急了,扯住公孙白的袖子道:“小郎君不要上当,我大伯家中最后一晚上刚刚被弟弟打翻了,我大伯怨我没看好弟弟,白白损失了最后一晚上,便追着我打,我跑出来时正好撞上了小郎君。” 那男人见这叫灵岩的小男孩说出了事情,顿时着急了,骂道:“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今儿个你要是害老子凭凭损失了这五十两银子,我就把你送进辛夷山去献祭给神兽!” 公孙白挑了挑眉,敏锐的捕捉到“送进辛夷山去献祭给神兽”这几个字,便问道:“哦?献祭给神兽?此山名叫辛夷山?山中有神兽吗?” 那男人刚刚也是怒极了才会提到神兽,见公孙白问出来,好大一个块头的男人吓得一哆嗦,忙摆手,道:“这个可不能说啊!不能说!小心神兽大人听见了找过了……” 公孙白把五十两银子在手上抛了抛,道:“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而你却没有一碗水了,这可怎么办?” “要不……”男人想了想,眼中精光一现,道:“要不,我去帮小郎君寻一碗水来?” 公孙白笑着摇了摇头:“大哥如此说,可见村里不止你一家能卖给我这碗水,我何不直接去找别人买来?” 男人急了,想到自己那刚刚被小儿子打翻的水,心疼这即将到手的五十两银子就要飞了,抬脚就给了灵岩一脚,道:“你个败家玩意儿,叫你不看好这碗水!” 小男孩冷不丁的挨了一脚,却一声不吭,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站的离那男人远了一点儿,可见这种挨打对他来说已然是常态了。 公孙白却目光一凛,他最讨厌打孩子了!他小时候顽劣,没少挨他大哥白龙长孙白辰熙的打,就连他姐姐龙女白凌薇见他挨打都会时不时的补刀,虽说他祖父白龙天尊极为溺爱他,可是他大哥和大姐对他的管教加起来比一个正常的父母给予孩子的管教要多得多,所以公孙白特别讨厌看到有人打孩子!这是他的童年阴影!呜呜呜,而且是没处说理的童年阴影! 公孙白把五十两银子递给了灵岩,道:“你叫灵岩?” 灵岩没敢要公孙白递过来的银子,缩着手往后退了几步,道:“小郎君,我也没有水,要想打水得去十里开外的丽水河下游,光是排队就要排上一整日,而且打一桶水要付一文钱,每人每天限购一桶水。” 公孙白问道:“没有水你们怎么活?” 他虽是神仙可以不吃喝,但他也知道作为凡人可以几日不进食,但是若不饮水是会丢掉性命的。 灵岩低下头,道:“我们昨天已经喝了几口水了,今天原本打算等喝完最后一碗水,明日再去丽水河下游买水,家里没有多少铜板了,得省着点花……可是没想到,最后一晚上被弟弟起床后抢水喝时打翻了……” 公孙白听明白了,他把银子塞到灵岩手中,温和的道:“灵岩,我不找你买水,我找你买个消息,你跟我说说灵兽的事情好不?” 灵岩一听问的是灵兽,更不敢要这银子了,只连连摆手往后退,也不开口,只是拼命摇头。 那男人闻言一咬牙,从公孙白手中抢过那五十两银子,道:“小郎君,这个灵兽的事情我卖给你!我来说给你听!” 灵岩闻言目露惊恐,仿佛接下来要面临的是极为恐怖的事情。 第274章 卖故事与买故事 灵岩一听说自己大伯父要把灵兽的故事“卖”给公孙白,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下子抢过大伯父手里的银子交还到公孙白手中,道:“小郎君快走吧,莫要攀扯此间事了,你若是想喝水,可以顺着村口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了西村口会有一个大宅子,那宅子里的主人是我们村的地主,他家里定是有水可以卖给你喝的,且他家的水不是从丽水河下游买来的,他们惯常都是从丽水城里的甜水井直接用水车装水回来。他家的水甜着哩!” 那男人一听灵岩三言两语的把自己的好生意给搅黄了,顿时气得踹了灵岩一脚,怒骂道:“臭小子,早知道我就不该好心收留你!就该看着你跟你那个惹事的爹一起被灵兽吃掉!” 男人显然是盛怒之下的口不择言,但是当灵岩听到大伯口中这席话后显然应激了,他倒在地上狠狠的扭头瞪着男人。 男人又想上前踹一脚,灵岩一个打滚躲开了,男人骂道:“怎么?你还敢瞪我?信不信我真的把你赶出家门……” “把谁赶出家门?这到底是我的家还是你的家?”灵岩怒极了,也不想再忍,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随着他手掌的拍打,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不过他身上的衣服却仿佛越拍打越脏似的。 公孙白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微微眯起了眼睛。 灵岩扬起脖子,道:“这里明明是我家!是你,把房子和老婆都给赌输了,我爹看你可怜才收留了你和弟弟的,你不仅不感恩,还趁着我爹上山打量失踪后想吃绝户霸占我家!就连每日买水的钱,也是我爹之前打猎赚回来的!” 公孙白不打算插手他们之间的家务事,只是奇怪的问道:“打猎?这辛夷山里还有猎物?” 难关公孙白由此疑问,眼前这山光秃秃灰蒙蒙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有生气的样子,山下的苦水村不宜居,山上对于动物来说也同样不宜居。 “当然有猎物,不然,灵兽怎么活?”那男人信誓旦旦的答道。 公孙白不欲再与他们纠缠些有的没的,便直接开口道:“这位大哥,你尽管放心将灵兽的故事说与我听,我既然允出一份银子要买这个故事,你们谁说给我听都可以。” “是是是,小郎君仁义,我这就说与小郎君听。”那男人转了转眼珠子,道:“要不小郎君随我进屋,我慢慢说与小郎君听可否?” 公孙白瞥了眼这座破落的院子,就是寻常可见的土坯堆成的院墙,同样是土坯改成的房子,屋顶上覆盖着的是茅草,这家穷的连一片瓦都没有。 公孙白见这墙头上已经长出来一些发黄的不知名的枯草,随着偶尔飘过的雾气打晃,茅屋顶上有些角落居然还开着几朵不起眼的野花,那黄色和紫色的零星小花则一动不动,乍一看像假的似的。而破旧的大门外,墙根下一边靠着一块残缺的磨盘,另一边的墙根下却有一个缺了一边的豁口瓦罐,瓦罐里隐隐约约的堆着一些泛黄的物件,像是干枯的骨头。 这个院子里显然是被布上了阵法!公孙白审视的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一大一小,决定先不动声色,看看对方接下来到底想做什么。 公孙白心下一动,道:“就在此间说吧,我还有事,你们说完后我就要走了。” 那男人见公孙白不进屋,也不好勉强,就说道:“如此只能委屈小郎君在这里站着听了。” 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铜板,有些心疼的递给龙岩,道:“龙岩,你去村西头那家富户处给小郎君买一碗甜水来。” 龙岩没有接铜板,道:“大伯,村里买一碗从丽水河背回来的水就要两文钱,村西富户家的甜水听说要五文钱才能买一碗。” 男人闻言更加心疼,但是想到公孙白即将给他的五十两银子,又忍痛的再数出来三枚铜钱,并着刚刚那两文钱一起递到龙岩手中,嘴里骂骂咧咧的,大致意思是,去丽水河边排队买上一桶水也才要一文钱,这一碗甜水就要五文钱怎么不去抢之类的。 龙岩拿到铜板就撒开丫子往村西跑去了,公孙白顺着他的背影望去,很快只能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灰色的雾气里。 第275章 活人献祭 男人搓了搓手,谄媚的笑着说:“小郎君,不知这银子……” 公孙白把五十两银子在手中抛了一下,道:“急什么,你先说灵兽的故事与我听听。” 男人可能怕他说完后公孙白反悔,不过想到自己的武力值和公孙白的对比后,目露凶光,量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年也不敢诓骗自己!男人兴许是觉得站着太累,干脆往自家土墙上一倚,半歪着身子就说了起来。 “我们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小时候村里还是有一些河流的,就是在山坡下,靠近村西头的方向有一个水塘。不仅有水塘,辛夷山里也有不少溪流,那时候我们别说去十里开外的丽水河下游排队买水了,就连村西头的水塘里的水我们也不愿意喝。村里有一口甜水井,诺,就在你刚刚来的那个方向的那棵老槐树旁边,每天早上村里人都会去井台打水,有时候还会去辛夷山里接一些泉水回来煮粥喝。用山泉水煮过的粥可香甜哩!” 男人似乎嘴巴里尝到了那泉水煮粥,忍不住吧嗒一下嘴,又咽了咽口水,继续往下讲:“我爹娘生了我和我弟弟两个,我那兄弟是个好动的,打小就跟着村里的猎户学着打猎,我嘛,呃,我爹娘想让我们家出个读书人,就省吃俭用的送我去镇上的私塾读书。后来有一天,我正在镇上的私塾读书,我兄弟找过来了,告诉我村里出事了。我就赶紧跟先生告了假跟着我兄弟一路往村里跑来。在路上,我兄弟告诉我,村东头那口甜水井一夜之间变成苦水井了。” “等会儿,”公孙白打断道:“是苦水井还是枯水井?” “是苦水井,水还是正常的水位,就是那打上来的水比黄连还要苦,别说人了,畜生都不愿意喝。” “那村西那口水塘呢?” “水塘的水倒是没有变苦,但是水塘的水位在一点点的变浅,每天都会低一大截,等我兄弟去学堂寻我回村的时候,那水塘就只剩下一个浑浊的潭底了!” 公孙白闻言若有所思,但是并没有再出声打断这男人,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村里人在猎户的打头下,结伴往辛夷山上查探,却发现,原本随处可见的溪流都已经干枯了,就连山里的草木也变得枯黄打蔫了。” 男人说到这里,抬眼往那三面环绕的灰突突的山上望过去,道:“村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托人去镇上找了神婆来看事儿,神婆说,我们村的人常年享受辛夷山的恩惠却不知感恩,得罪了山神,得献祭才能免除天降苦水的灾祸。” “如何献祭?” 听到公孙白问到献祭,男人哆嗦了一下,艰涩的开口道:“活,活人献祭!” 公孙白心道,就知道会如此!当凡间发生一些人力无法解决的事情之时,凡人们总喜欢寄希望于天界诸神来帮助解决,可每每采用的方式却是魔界的人最喜欢的血腥杀戮。 公孙白叹气道:“上神们多为慈悲之辈,为何要用活人献祭?”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多,挠了挠头,道:“是,是神婆如此说的,村民们没有办法,只得照办了。大家用抽签的方式抽中了一位年轻的姑娘,才十四岁,那姑娘在神婆做法后,穿红戴绿的被村里人吹吹打打的用一顶轿子送上了山。当天夜里,我睡到半夜的时候,听到山里传来一阵怪物的吼叫,好像中间还夹杂着凄厉的尖叫声,第二天……第二天,我那兄弟和他的猎户师父大着胆子上山去看了看,发现,发现那个被献祭的十四岁的姑娘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 第276章 山神发怒 公孙白早已猜到那所谓的献祭准没好结局,但是听到这少女是被打着进献的给山神的幌子被戕害,心中还是升腾起一丝怒气,下颌绷得紧紧的。 男人瞄了瞄公孙白的神色,察觉到公孙白的怒意,旋即小心翼翼的问道:“小郎君可要继续往下听?” 男人说完舔了舔嘴唇,看了一眼公孙白手中的银锭。 公孙白敛去情绪,把手中的银锭抛给男人,道:“继续说,说得好的话,小爷额外有赏!” 男人忙双手接过银锭,在衣襟上擦了擦,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这才小心揣到怀里,还不放心的拿手摸了摸,这才继续谄媚笑着道:“小郎君要不要坐一会儿,这站了半天累了吧。” 说罢也不等公孙白反应,就直接转头对着院子里喊道:“幺儿,搬个凳子出来!” 男人话音落下没多久,就有一个四五岁模样的男孩子搬着一只跟他差不多高的凳子颤颤巍巍的跨过院门。 男人从小男孩手中接过凳子在地上放好,又殷勤的拿袖子擦干净,道:“小郎君,你坐着听啊。” 公孙白也不推辞,掀了袍角坐下,小男孩则怯生生的吃着一只手,倚在门框上看着公孙白。 公孙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被那男人唤作“幺儿”的男孩子,这男孩子长得头大身子小,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极度的营养不良,瘦小的身子上挂着晃当当的老蓝布袍子,这显然是一件成人的上衣,被这小儿穿在身上正正好好垂到脚踝,腰间拴着一根麻绳做腰带,也防止这件过大的衣服从身上滑落。小儿光着脚,从衣服下摆露出的小腿也是裸露的,公孙白猜想这小儿身上可能只穿了这一件成年人上衣。 男人可能是站累了,也可能是银子到手了有些松懈,待公孙白坐下后,他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理会那小儿,自顾背靠着自家墙壁继续讲故事。 “那天晚上村里有很多人听到了那吼声和尖叫声,所以,我那兄弟和猎户进山的时候,村里人都劝他们不要去,可是他们不听劝告还是进山了。所以,他们此举激怒了山神,白白浪费了献祭。” “你是说,因为他们二人进了辛夷山,所以那名少女就白白被献祭了?” “正是,神婆说,进献给山神的祭品要随便山神处置,可是那猎户却把那少女的骸骨带了回来,还给她举办了葬礼,所以,山神发怒了,当天晚上村西那口水塘最后的浑泥汤也干涸了,山林里更是连一口泉眼也找不见了。” “阿爹,我渴了……”那倚靠在门框上的小儿听到他阿爹说到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如蚊呐的道。 那男人闻言先是斜眼瞪了小儿一眼,似乎是怪责他打断自己说话,然后又见公孙白把目光落到小儿身上,便耐下性子哄道:“乖,一会儿你哥就买水回来了。” “阿爹,我饿……” “哪有这么多事!我正忙着呢,别来烦我!” 男人吼了一句,还朝着那小儿挥了挥拳头,小儿吓得缩了缩脖子,立即噤声。 男人看了眼公孙白的脸色,继续说:“我那兄弟和猎户惹怒山神的事情激起了民愤,村里人便打算把他们二人绑了送到山里去交给山神发落。但是,我那兄弟却大喊着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山神,说那神婆是个骗子,山上只有一只浑身漆黑的野兽,那野兽住在辛夷山山麓里一处无影潭里,那被送到山上的少女也不是被山神吃了,她是口渴了被无影潭吸引了过去,漆黑的灵兽趁着她蹲在水潭边喝水的时候突然从水底钻出来把她拖入水底吃掉的。” 那小儿听到有怪兽从水底出来吃人吓得呜咽了一声,转身跑进院子里去了。 第277章 赎罪 “村里的人哪里会相信他们的话,什么无影潭,村里人除了猎户也经常进山打猎,根本就没有人见到无影潭,就连经常进山打水的人为了获得最好的水质高价卖给丽水城内的贵族老爷们煮茶用,几乎把辛夷山里的泉眼全部摸查了一遍,哪里有猎户所说的无影泉。” “何为无影泉?”公孙白问。 “据我那兄弟说,无影泉正如它的名字,来无影去无踪,它何时会出现,出现在何地,都是随着漆黑的灵兽的心念而动,根本无法窥探其踪迹,所以才叫无影泉。” 公孙白心想,若是辛夷山里从未有过无影泉,自打苦水村周边的水源干涸后才出现此泉,按照魔界的秘法来说倒是真有此等术法,可以将大量水流及其泉眼的灵气全部汲取,用来蕴养自己对水阵的驾驭,使其随心而欲的收发运用。或许,那个所谓的漆黑的灵兽正是运用此术法吸干了苦水村和辛夷山的水源。 男人继续道来:“这等玄乎的事情村里人哪里会信,从未有人见过有水源可以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村民们都认为我那兄弟和他的猎户师父定是扯谎了,便下定决心要把他们绑了,待第二天天亮就给送到山上献给山神处置。但是,他们却没有做到,因为当天夜里我那兄弟和他的猎户师父就相互割破了绳子逃跑了。” 男人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虽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公孙白给捕捉到了。 男人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闷:“村里人为了平息山神之怒,便打算从我兄弟和他师父的家人里挑出人选送到辛夷山上替他们赎罪。那猎户就是个孤家寡人,而我爹娘也只生了我兄弟和我两个,再无旁人,于是,我就被村民们绑了送到辛夷山上去替我兄弟赎罪!” “哦?你又是怎么活了下来?”公孙白知道听故事得随时表现出捧场,对方才会有兴趣继续往下讲。 男人的胸脯起伏不定,似乎在生很大的气,他深呼吸几口气后,继续道:“我是在傍晚时分被送到山上的,那是个秋日,虽然辛夷山突然遭受大旱,山上还是长出了很多成熟的野果。我知道自己会代替兄弟被送进辛夷山,便早早做了准备,在鞋子里藏了一个破刀片。等村民们下山后,我从鞋子里倒出了破刀片把身上的绳子割断了,靠着树上的野果充饥后,就躲进了一处山洞。” “你不怕遇到所谓的山神,或是那个漆黑的灵兽吗?” “那个时候我只想着活下来,其他的便顾不上了。到了半夜的时候,我听到了半山腰里传来阵阵吼声,听起来跟那个少女被献祭那天晚上我听到的吼声一个样,我吓得浑身颤抖,一夜都没敢合眼。好容易等到天亮,我爬出山洞,发现山里一片寂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于是我就想着从山的另一边摸下去,先逃出辛夷山再做打算。” “水来了!” 正在这时,一声稚嫩的嗓音打断了男人的话。 男人皱着眉头循声望去,只见灵岩端着一碗水小心翼翼的往这边走,脏兮兮的小脸上气鼓鼓的,似乎受了什么委屈。 “你怎么这么老半天才回来?我说了这半天喉咙都冒烟了!”男人正训斥着,忽而想到了公孙白,便转过话头说:“小郎君听了这半天早就渴了!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叫你买个水卖到这半天才回来!” 男人从灵岩手中接过水碗,干裂的嘴唇抿了抿,喉头滚动了一下,还是恭恭敬敬的把水端到公孙白面前:“小郎君渴了吧,你先喝口水吧。” “不用了,大哥说了这半天话早就渴了,还是大哥先喝了吧,润润嗓子好继续给我说故事。” 男人早就想喝水了,闻言再也忍不住,便谢过公孙白,一仰脖子咕噜咕噜灌了半碗水进去,意犹未尽的吧唧嘴说:“果然是村西大户家的水甜哩!” 那小儿听到有水喝,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对着他爹手中的水直叫唤:“阿爹,阿爹,幺儿渴了,幺儿要喝水……” 男人本想把水递过去,许是想到这小儿今日刚刚打散了一晚上,便自己端着让小儿喝了几口,把碗放到一边,道:“这剩下的水先放着。” 这男人只顾着他自己和幺儿,全然不管灵岩在一旁舔着干裂的嘴唇眼巴巴的看着那剩下的小半碗水。 第278章 你撒谎了 公孙白看出了灵岩对剩下的那小半碗水的渴望,便对男人说:“把那剩下的水给灵岩喝了吧。” “这……”男人有些不舍,但是想到这碗水本就是打算买来给公孙白喝的,他自是有权处置,便不情不愿的斜眼睨了灵岩一下道:“还不快谢过小郎君赐水给你喝!” 灵岩对公孙白道过谢后小心翼翼的端起剩下的小半碗水,却并没有像公孙白以为的那样狼吞虎咽的喝下,而是小口小口的抿了几下,就把碗抱在怀里不再喝了。 公孙白心生奇怪,便问出口:“怎不喝了?” 灵岩道:“小郎君这半日滴水未进,我留着等小郎君渴了的时候喝。” 公孙白原本还以为灵岩是舍不得一口气喝完留着之后慢慢喝,却没想到这孩子是想把水留给自己,顿时心生感动,但也并未多言。只是示意那男人继续往下说故事。 男人许是喝过了水,身体舒坦了,便舒展了身体惬意的倚着墙根继续道来:“天亮后,山里不再是夜间那番可怖的模样,我爬出山洞后摘下一些野果包在外衣里,打算想办法顺着山背面的悬崖找出一条路来,逃到远离苦水村的地方活下来。还真给我幸运的找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看样子是野兽趟出来的,我顺着这条路往山下走,终于在天快要黑了的时候走到了山坡处。眼见着就要逃出生天了,可又有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说到此时,别说公孙白了,就连龙岩和那小儿也被男人的讲述吸引了,都屏息静气的听着。 男人继续道:“我下山的那片山坡和紧挨着苦水村的这一片山坡不同,苦水村的山坡原本一到秋日就有很多果子缀满了枝头,但是自打泉水干涸后,山里的树不说全部枯黄吧,但是果子也是跟着绝迹了的,只有靠近辛夷山半山腰里才能找到一些果子。可是我下山的这一边,也就是靠近悬崖的这一面山坡上却绿草如茵,果木繁茏,草地上甚至还偶有野兔和小鹿经过。” “你的意思是说,辛夷山的另一面靠近悬崖那处的山体并没有发生水流干涸之事?” “正是!苦水村的村民虽说靠山吃山,但也从未有人去过悬崖那处,只因为那悬崖深不见底,且崖底终年弥漫着浓雾,若不是迫于性命之忧,我也万万不敢涉足此地。” 那男人又叹了口气:“可也正是从这天起,我的命运正式被改变了!原本我矜矜业业的寒窗苦读数载,只等着再过几个月就能下场去考秀才!我爹娘节衣缩食供我读书,全指望我拥有秀才之身可为家里减免一部分苛捐杂税,可这一切都因为我那兄弟非要上山插手山神祭祀一事,全给毁了!” 那男人目光悠悠的注视远方,仿佛在追忆什么不可触摸之痛。 “所以,你因为怨恨你兄弟,便和那妖兽结契了?”公孙白冷冷的问道。 男人被公孙白这话惊住了,陡然抬起头望向公孙白,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让我来猜猜,按照你的故事线,接下来你会讲些什么给我听……我猜,你会告诉我,你无意中发现了那些跑出来的小动物全都往一个方向聚拢,你出于好奇就跟在它们身后去一探究竟,然后你发现它们聚集之处有一口巨大的水潭,潭中水的颜色多半应当是碧绿的,因为颜色越是发绿的水源越是说明那处水源深不见底。” 瞧着男人眼中的惊惧之色,公孙白就知道他猜对了。 公孙白微微一笑继续说:“然后那些正在低头喝水的动物突然间被水里伸出来的长着黑色鳞片的家伙拖入了水底,吓退了正准备去水潭边汲水的你,是也不是?” 男人不再是舒展着身体的慵懒状了,他此刻脊背挺直,双脚收回到身体身侧,就连手掌也微微握紧,一副戒备十足的态势。 公孙白瞥了一旁的灵岩和小儿一眼,道:“在你的故事里,定然是你逃过一劫的同时也证实了你那兄弟没有撒谎,无影泉是真的存在,因为你亲眼看到那个水底出现的怪物在餍足之后,那幽深的水潭顷刻间就慢慢收缩,直至消失不见!然后你吓得一路小跑逃出了辛夷山,你到各处游荡了十来载,却无意中发现了你那兄弟的踪影。你发现他已经回到了苦水村多年,且也已经娶妻生子。在你逃亡饥饱不定的这些年月里,你那兄弟却能回到家乡侍奉双亲。村里人都以为你死在了山神手里且平息了山神的怒气,所以你那兄弟才得以无虞的被乡亲们接纳,留在苦水村安定过活。” 第279章 慧娘 男人见公孙白的讲述与自己准备好的言辞并无二般,心中惊惧之余也升腾上一股怒意,他吞吞吐吐的问:“你,你是何人?你为何知道这些?” 公孙白继续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讲述与我听的这些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是你与那妖兽结契之事却是半分没有假!” 其实公孙白能猜出这些只是因为他趁着男人讲述之时对他做了推演之术。男人心里想讲的故事被他提前窥探,但是关于男人与妖兽结契之事却是他的神识查探到的。 不过,公孙白此刻不是真身,本就是放出神识来窥探这不知是何人放出的幻境,所以他在幻境中再次分出的神识就淡弱了很多,只能探得这男人身上有妖兽的印记,却无法查知更多了。 那男人闻言,苦涩一笑,道:“也罢,本就没有诓骗小郎君之意,索性就与小郎君说出全部吧。我的确与灵……与妖兽结契了,不过不是在我遇到我兄弟之前,却是在我被我兄弟寻回苦水村之后发生的事。待我和我兄弟回到村里后,我兄弟的孩儿,也就是灵岩已经会走路了。” 男人隐晦的扫了灵岩一眼,继续道:“我兄弟的妻子不是旁人,正是爹娘原本定于我的姑娘,名唤慧娘。我与慧娘原本相识于镇上,她家住在离苦水村不远处的小严村,她全名叫严慧娘,家中姐妹三人并一幼弟。慧娘行三,她爹娘生她时见又是个姑娘,本打算溺死,但村里有个算命先生正巧从门口经过,心生不忍,便对她爹娘说这个三姑娘有弟弟缘,让他们善待这个姑娘,下一胎定能得男丁。于是慧娘双亲才留下了她的性命,还托算命先生给她取了‘慧娘’这个名字,不像她大姐二姐那样一个叫‘招娣’,一个叫‘引娣’。如果不是算命先生,慧娘的名字多半就是‘盼娣’了。” 男人苦涩一笑,道:“我和慧娘结识是缘于一个雨天,我去私塾的半路上雨越下越大,无奈只能去路边的廊下躲雨。可是那里早已经站着一位姑娘了,出于男女大防,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过去。还是那姑娘发现了我,赶紧招呼我进屋檐下,说再不躲避的话,怀里的书怕是都要淋湿了。我心疼书,便顾不得其他了。待得立在屋檐下,我和那姑娘攀谈下才得知她家住小严村,名唤慧娘,此次去镇子上是要给杂货铺送他们家自制的腌菜。这些腌菜是慧娘自己做的,她大姐和二姐都已经出嫁,她刚刚十三岁,还没议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镇上送自制腌菜和她做的绣品,换钱给她弟弟娶亲用。不一会儿雨停了,慧娘要送货的杂货铺正好在我要去的书塾不远处,我便与她结伴同行。慧娘人如其名,很是聪慧,我们一见如故,甚至相见恨晚!” 男人闭了闭眼睛,道:“那天我们走得很慢,平时不是很近的路却仿佛一会儿功夫就走完了,于是,我便经常在那条路上等慧娘下次来送货,果然给我等到了。后来,我央求我爹娘为我去小严村给我定下慧娘。他们家一听我是读书人,便一口答应了,不过为了那个小儿子,要了很贵的聘金。为了能娶到慧娘,我去给人抄书,代写书信,倒是攒下了一些铜子儿,但是离慧娘家要的聘金还是差很多,还是我那兄弟上了几趟辛夷山,打下了不少野物卖到了丽水城,这才为我凑够了聘金。定下亲事后,我和慧娘心生欢喜,过不了多久,等我考完秀才,家中就会为我们办喜事,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男人睁开眼睛目露恨恨的光芒:“可是,我心心念念的慧娘却在我再次回到苦水村时,成了我兄弟的妻!”他转向灵岩:“还生下了这个小孽种!” 第280章 哄骗 “你胡说!我爹和我娘感情很好,是你一直纠缠着我娘!我亲眼看见过我娘不理你,你还死皮赖脸的堵着我娘的去路不让她走,有一次我爹还因为这个打了你!” 被那男人口口声声骂做“孽种”的灵岩愤恨的说道。 那男人似乎被灵岩的话踩着了痛处,直接蹿起身朝着灵岩的方向就是一脚,那一脚狠狠的踹在了灵岩的胯上,灵岩被踹得踉跄了几步,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如此对待,硬生生的抗住了惯性没有摔倒,同时还护好了手里剩下的半碗水,没有洒出来一滴。 公孙白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很清楚眼下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发生的,可还是很讨厌有人打孩子,尤其是当着他的面打孩子。 那男人也是挺有眼力见的,一下子感觉到公孙白反感他对灵岩动粗,便讪讪的笑了笑,又退回了墙根处。 “你回到苦水村发现自己原本的未婚妻变成了弟媳,你做了什么?”公孙白问道。 男人眼神闪躲了一下,又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苦涩状,道:“我能怎么办,这苦果终归只能是自己咽下了呗……” “你撒谎!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灵岩被气狠了,胸脯一鼓一鼓的上下起伏,手中盛着水的碗也几乎端不稳了。 “小兔崽子,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男人脱下一只鞋子朝灵岩扔过去。 公孙白眼睛眯了眯,抬手弹出一枚树叶,那只原本直直的飞向灵岩的鞋子被弹了回去,直接打到了那那人的嘴巴上,力道之大直接让男人的嘴唇肿了起来。 男人被公孙白这一震慑,吓得瞳孔缩了缩,他原以为公孙白只是弱不禁风的富家小郎君,没想到公孙白居然有如此一身好功夫,这让他更加不敢小觑公孙白了。 见男人乖乖闭了嘴,灵岩接着道来:“我娘原本要定亲的人就是我爹,根本就不是我大伯!我娘待字闺中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镇上的杂货铺送自己制作的酱菜和绣品,我爹也是每隔一段时间去镇上的酒楼送打到的野味,或是去杂货铺送自己炮制的皮子和山货,我爹和我娘就这样的认识了。有一次下雨天,我爹去杂货铺送山货,见到我娘没有带伞,就把身上的蓑衣借给了我娘,他们出杂货铺的时候刚巧遇到我大伯从门前路过,我大伯手中打着一把伞,他兴许是见到我爹和我娘走在一起就对我娘多加了注意,他觊觎我娘美色,借口蓑衣是我大哥穿过的,我娘一个闺阁女子穿外男的蓑衣不合礼法,就用手中的雨伞换了我娘身上的蓑衣。” 灵岩说到这里,厌恶的瞪了那倚在墙根下揉着嘴上伤口的男人一眼,接着道:“那段时间我爹打猎很是勤勉,就是为了多换些银钱去小严村向我娘的父母提亲,我大伯听说后便主动提出自己要抄书和代写书信赚钱帮我爹一起攒下聘金。我爹听了很感动,便听信了我大伯所言,先不把此事禀报爹娘,等钱攒够了再给爹娘一个惊喜。我那爷奶只听我大伯说他每日辛苦抄书赚钱攒聘金很是心疼,私下里拉着我大伯问了想要聘的是哪家姑娘,我大伯只说是小严村的慧娘,却并没有告诉爷奶,慧娘和我爹情投意合,更没有告诉爷奶,我爹早就为了娶我娘打猎捡山货攒聘金钱了。等到我爹把银钱攒够后,我大伯哄骗他说婚姻大事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如果我爹亲自出面恐有私定终身之嫌,恐会污了我娘闺誉。我爹没有读过书,对自幼读书的大伯之言很是敬畏,便听信我大伯所言,把攒下的银钱全部交予我大伯,让我大伯领着爷奶和媒婆去了小严村。我爷奶根本不知道内情,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为我大伯和我娘定下了亲事!” 第281章 暗箱操作的祭祀 公孙白心下了然,他之前听那男人说到往事的时候就觉得他撒谎了,听灵岩此言倒是比那男人的言辞多了几分真实性。而且公孙白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身上发生的往昔故事定然跟那股魔气有关联。 公孙白点了点头,示意灵岩继续往下说,灵岩舔了舔嘴唇,低头看向自己怀中抱着的水碗,犹豫片刻,许是渴极了,终是没忍住端起碗小口喝了点水润了润喉咙。灵岩复又把水碗牢牢抱好,这才继续往下说:“我那外公一家终是不管女儿幸福的,他们只要能把女儿卖出个好价钱给我那小舅舅娶媳妇,其他什么都不会管!的再加上他们听闻我大伯还是个读书人,更是高兴我娘这门亲事订的合心意。可他们却是不知,我大伯根本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他之所以在我爹选择跟着村里的猎户爷爷学习打猎的时候选择去读书,就是因为他生性懒惰不想干出苦力的活计!” “小处窄支你债说一句……”男人嘴巴上的伤口肿得更加厉害了,纵是吐出的语言含糊不清,这也拦不住他想破口大骂的冲动,然而当公孙白一个凉凉的眼刀甩过来的时候,男人吓得脖子一缩,彻底偃旗息鼓了。 灵岩把身子往公孙白身边挪了挪,继续道:“我大伯在书塾里读到了二十多岁还没考中秀才,他却骗我爷奶说考试时身体不适才使他没有发挥好,他把我爹打猎换来供他读书的钱拿去吃喝玩乐,还学会了赌博。” 灵岩这些话使那个无地自容,他顾忌公孙白的威慑力,只能拿一双淬了毒的眼睛凶狠地盯着灵岩,若是视线能杀人,他已经将灵岩射穿了好几遍了! 灵岩无视那男人的目光,接着说:“我爹和我娘得知亲事被定给了我这个好大伯后,双双回家闹了一场,可惜亲事已经定下,我那好外公自然是不顾及女儿死活,他要的从来就只是聘金!而我爷奶,本就偏疼爱我大伯,我大伯又惯会哄人,还把那个雨天里他用雨伞换下我娘身上的蓑衣的事情说成了他早已与我娘凭借一把雨伞定下情谊,于是在他那读书人的巧舌如簧下,我爹成了觊觎兄长亲事的人!” “哦?那后来辛夷山祭祀山神的事情你听你爹娘提过吗?”公孙白实在不想再顺着两人错位的情感往事听下去了,便直接问出了他想知道的。 灵岩愣了一下,想了想,道:“我听说过。”他又看了一眼那男人,道:“我不知道我大伯刚刚是怎么跟您说的,我爹娘曾跟我说起过那次的山神祭祀,当时被神婆选中的祭品是村长家的女儿,但是村长一家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女儿给抬进山里做祭品的,还是我那好大伯出主意,说既然是祭祀,还不如把祭品装扮成新娘风风光光的嫁于山神。而既然是选新娘,那么之前选定的祭品就不作数了,要重新选择。选择方式最好是把村里适龄姑娘的名字写下来抽签决定选择谁去做祭品。村长付给神婆一笔银子说动神婆答应了重新选择一次,说与村民的说辞则是由神婆作法后抽取签筒中的一个纸条,上面写着谁的名字,谁就是山神选定的新娘!” 灵岩看了男人一眼,道:“村里识字的人除了村长,就只有我大伯了,备选新娘的名字则由我大伯来写。没有人知道,村长女儿的名字并不在签筒里,而且签筒里的名字也只有一个人,就是我爹的师妹,我们村唯一一个猎户,也是唯一一个外来户家的女儿燕儿!燕儿被选中的时候只有十二岁!她还是个孩子啊,就这么被绑着强行送上了抬上辛夷山的花轿!而这一切是怎么败露出来的呢?还是我那好大伯得了村长的好处后喝酒喝醉了,自己说露了嘴!” 灵岩恨恨的看了男人一眼:“而你之所以要害燕儿,是因为你恨我爹和他的师傅,恨他们的理由也很可笑,那就是你抢了我爹的亲事之后,我爹气不过把你打了一顿,我爹打你的时候他的猎户师父就站在一旁冷冷的堵住你的去路,让你跑不掉!你恨他们,所以就要害死我爹的师妹,害死他师父唯一的女儿!你心性歹毒,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第282章 直觉 公孙白没想到居然有人在签筒里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也就是无论怎么抽签,中选的都只能是那一个人!这是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做出此等事情来! 那男人见灵岩彻底把他的遮羞布扯了下来,一时间激愤涌上心头,顾不得公孙白对灵岩的袒护,怒骂着起身要去扯打灵岩。 灵岩自然是要往公孙白的身后躲避,眼见着那男人就要冲到灵岩身侧,灵岩举起手中的水碗用尽力气朝着公孙白的头脸泼过去。 公孙白冷冷一笑,衣袖轻轻一扬,只见空中平地起了一阵风,那风吹着灵岩刚刚泼出来的水,不偏不斜的刚刚巧巧的淋洒到灵岩和那男人的头脸上。 那水洒到两人身上后,那两人齐齐发出一声惨呼,随即便抱住了头脸,似乎是痛极,而且两人身上还发出了滋啦作响的似乎被烧灼了的声音。 公孙白冷哼一声:“雕虫小技!尔等还敢拿出来在我眼前晃荡!” 灵岩率先放下抱住头脸的手臂,他的脸上被那水腐蚀出了几个坑坑洼洼的血洞,此刻脸上流着血水看起来很是瘆人。 “你是怎么看穿了我们的?”灵岩目光淬毒的看向公孙白。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快就看穿了你们的,我是从你抱着水碗不着痕迹的靠近我的时候发现了你不对劲的。” “我是有哪个地方露出了破绽?”灵岩不死心的问。 “没有。”公孙白摊了摊手,道:“你们伪装得很好,故事讲得也很好,若是心志不坚之人比如会被你们蒙骗,而我,也从你们刚刚的举动中找不出你们的破绽,我之所以发现你们不对劲,凭借的是——直觉!” “直觉?”灵岩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不可置信的望着公孙白。自己的苦心布局被对方一句简简单单的“凭直觉”就给破局了,真是越想越怄得慌! “你说你叫灵岩?”公孙白问:“这个名字也是你的真名吗?” 灵岩愣了一下,嘴角含着一抹不明深意的笑容,道:“自然是真名,我叫灵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哦,倒也不必这么隆重的强调。”公孙白懒洋洋的道:“毕竟只是个名字而已。” 公孙白这句话居然激怒了灵岩,他怒喝道:“只是个名字而已?在你们眼中我居然只是个名字而已!” 随着他的怒气上涌,整个山村的土地开始晃荡起来,他们面前的小院子那院墙上的土坯也在晃荡中哗啦啦的往下掉落着。公孙白明白了,眼前这个幻境的阵眼居然就是这个自称叫灵岩的小男孩。他的举动会影响着此幻境的稳定。 “灵岩,你倒是不必如此激动,或许我能问一问,你为何会因为刚刚那句话如此生气吗?”公孙白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不想就此出了幻境,所以急忙安抚灵岩。 灵岩见公孙白语气真诚,又想到刚刚他对自己的维护,情绪就稍稍平息了几分,他深呼吸几次后,语气仍然生硬的道:“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听我把故事说完你就明白了。” “好。”公孙白含笑温和注视着灵岩。灵岩见公孙白对自己很是耐心,便彻底平息了怒火。 “燕儿被选中后,我爹和他的猎户师父都不同意,想带着燕儿连夜逃跑,可惜我大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出,便教唆村长安排村民们守在各个路口,待到我爹的猎户师父和燕儿父女俩逃跑时给堵了个正着,猎户师父被打伤后捆起来扔到他家的厨房里,燕儿则被强行按着换上嫁衣,只等着天一亮就塞到轿子里吹吹打打送上辛夷山进献给山神。” “我爹也被我爷和我奶提前锁在了屋里,等到我爷奶打开房门后,燕儿已经被辛夷山上的东西给撕碎了。我爹和他的猎户师父不顾村里人的反对上山收敛了燕儿的尸骨。所以接下来的继续干旱就顺理成章的赖到了我爹他们收敛新娘尸骨触怒山神的借口上。我爹苦口婆心的劝告村们们那所谓的神婆就是个骗子,可惜没有人愿意听他的。” 第283章 一尸两命 “愤怒的村民们要把我爹和他的猎户师父绑了送到辛夷山上去告慰神灵,也亏得我爹命不该绝,那神婆在丽水城里行骗被贵人撞破,将她拿了个正着。神婆的骗子身份被揭穿,我爹和他师父就不用死了。这时候村民们才知道所谓的‘山神祭祀’就是神婆拿来骗钱的糊弄人的把戏,可惜燕儿好端端一个大姑娘被山里的不知是啥的野兽给撕碎了,着实是可惜。” “也是我大伯的行迹该着被揭穿,他得了村长的好处后居然堂而皇之的去镇上逛了花楼。又在喝醉时跟花娘们吹牛,说他本事很大,能操纵苦水村的山神祭祀的祭品人选,于是他把签筒里每一个字条上都写了燕儿名字的事情就这么传到了苦水村。村民们愤怒极了,决定把我大伯绑了送到辛夷山上告慰屈死的燕儿,我大伯得知后连家都没敢回,就这么逃跑了。” “这件事大约过了五六年后,我爹去丽水城送野味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混迹在乞丐窝的我大伯,心生恻隐,便把他带回了苦水村。此时,我爹的猎户师父已经去世了,我爹在我大伯逃跑后的第二年,也如愿以偿的把我娘娶进了家门。要不是我大伯的回归,我们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就会幸福的生活下去。” 灵岩恶狠狠的盯着那男人:“是我大伯的回来改变了一切!他发现他曾经骗婚的慧娘依然和我爹有情人终成眷属,还生下了我这个儿子,我大伯就恨极了。他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却在背地里处处找机会骚扰我娘。我爷和我奶为了能让我大伯安分下来,便给他娶了一房媳妇。我大伯的媳妇也是我们苦水村的姑娘,外面村里的人见辛夷山下不好生存,大多不愿意嫁进来,我大伯那个媳妇原本想嫁出这苦水村,谁知却被她爹娘以三两银子的聘金钱‘卖’给了我大伯。她嫁过来后没多久就怀了身子,可惜第一个孩子却被我大伯给打掉了。” 灵岩指了指所在门框跟前的小男孩,道:“幺儿是我大伯母怀的第二个孩子,他命大,我大伯打媳妇打得那么恨,幺儿都没被打掉。按道理,我大伯能回到苦水村重新过回安稳的日子就该知足了,可是他却没有停歇折腾的心思。他终日缠着我爷我奶说还想去镇上读书靠功名,但我爷我奶年纪大了,加上苦水村连年干旱,地里几乎无甚产出,光凭借这我爹打猎和挖山货的卖苦力实在是供不起我大伯去读书。我大伯就干脆在村里招猫逗狗的游手好闲起来。” “直到后来,我大伯害死了我娘的时候,我爹才真正的后悔不该把我大伯这个祸害从丽水城的乞丐窝里领回家来!我大伯虽然也娶了大伯母,但他始终还没忘记惦记着我娘,更是时时刻刻的找机会想纠缠我娘。后来,还真给他寻得了机会!那时候我爹刚好在辛夷山的山林腹地打到了一只狐狸,我爹想着这狐狸毛色好,便亲自带着狐狸去了丽水城,想卖出个好价钱。我大伯就趁着我爹不在家的时候把我娘给……还是我那大伯母冲进了屋里把我大伯从我娘身上给扯了下来。可惜一切都迟了!我娘肚子里已经怀上了我的弟弟或是妹妹,还不足三个月,被我大伯这一用强,那孩子就这么小产了……” “我娘认为她的身子脏了,对不起我爹,便一根麻绳吊到了梁上!等我爹回来的时候,等着他的就是我娘一尸两命的悲剧……我爹举起一把砍刀就要把我大伯给剁了,我大伯惊吓之下躲到了辛夷山上。原本以为他这样的人渣就该这么死在辛夷山的野兽腹中,谁知,他却没有死,而他接下来带来的,却是整个苦水村的覆灭!” 公孙白听到此处暗暗猜想,许是辛夷山腹地的那个妖兽感应到这男人灵魂深处的恶适合它的修炼提升,便与这男人结契了! 第284章 至恶至欲之人 灵岩讲述至此,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逃离往昔的记忆。 公孙白对他的遭遇虽心有唏嘘却也无法生出深深的共情,虽来人间十数载,但他还是跳不脱身为上神的身份局限性来看待凡间终生悲喜。在他看来,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如白驹过隙般,此生种种除了有前世因果的承接,也逃不脱为自己来生造下因的业障,“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出自《太上感应篇》)所以又何必过分纠结此生得失。 而他,虽是上神,且为白龙天尊最喜爱的天孙,外人看来享尽天界繁华与荣光,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打他父神白阚上神陨落后,他就被困在无法言说的心魔中再没有走出一步!那困住他的方寸之地仿若一个深不见底的幽闭谷底,他能看到头顶的细碎阳光,可每每生出想伸手抓住那一束光的念头时,光束就会从他的指缝间划走……他,救赎不了自己! 公孙白没有注意到,当他的念头转到自己父神陨落的往事上时,一缕黑色的雾气从紧闭双目的灵岩的眉心飘散出来,悄悄的朝着公孙白的方向蔓延开来。就在那缕雾气即将覆盖至公孙白的头顶时,公孙白突然抬起眼帘,目光中一片清明的望向灵岩,与此同时,那缕雾气被公孙白身上的清朗浩气给净化掉了。 公孙白冷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我当你还有什么更高明的手段,终究不过是靠着控制人心底的欲念与恶念来行事,我猜一猜你为何如此啊,想必最大的原因是——孽障,你根本就没有炼化出本体!你必须仰仗傀儡来行事!我猜的对不对?” 灵岩闻言猛然睁眼,此刻他的眼珠眼色不再如之前那般黑亮,而是变得双目赤红,犹如充血般。此刻他那被污泥涂成小花猫的脏兮兮的脸颊上笼罩着一团青中泛黑的死气。 公孙白问:“不过我还是很奇怪,明明堕入魔道的该是你那位好大伯才对,他分明正是那‘至恶至欲’之人,他沦入魔道一点不让人觉得怪异,可为何你却是戾气十足?” 灵岩没有回应,他浑身颤抖,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似乎是在与什么东西苦苦抗争似的。 公孙白手指一弹,一团金色的光芒没入灵岩的眉心,帮助他净化了那与他争夺身体控制权的邪魔。 灵岩身体不再颤抖,脸上的黑气也消退了下去,但仍是双目赤红的盯着公孙白,似乎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 公孙白淡淡一笑,道:“那要不我来猜一猜,如何?” 也不管灵岩是否会回应,公孙白就自顾说下去:“我猜啊,你那好大伯逃到辛夷山之后,之所以没有葬身妖兽之口,是因为妖兽感应到了你大伯身上具有吸引它的人族极大的恶与欲的交织。而魔族功法的修炼与仙道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们所需的蕴养物不同。修仙之人需要的是以大善铺底,‘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出自《抱朴子·内篇》)而修魔之人与之恰恰相反,需要以恶养恶。所以,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你那好大伯因为够恶,被妖兽盯上,并出卖了灵魂与妖兽结契,妖兽帮他行恶事,而他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允许妖兽与他共同使用他的身体!” 公孙白转向闻此言呆坐在地上的男人问道:“吾适才所言,是也不是?” 公孙白又望向灵岩:“那你呢?我观你并非恶欲之人,你又为何沦为妖兽的傀儡?” 第285章 术法出自天界 公孙白看出了灵岩是被迫成为妖兽的傀儡,所以笃定他心里保留的底色也定当还是善念。公孙白言至此便不再开口,他自是明白灵岩定然有未能宣之于口的委屈,他要给他足够的宣泄空间。 灵岩默了默,再次开口道:“小郎君所言不假,你所猜想的也十有八九是往昔之事,至于我为何至此……”灵岩苦笑道:“我只能说,时也命运!” 灵岩继续讲述:“我那大伯逃到辛夷山之后,村里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我大伯消失的半月之后,我大伯又回到了苦水村!” 灵岩声音颤抖,刚刚已经逐渐消退的赤色眸子又重新变得通红。他此刻也不再与公孙白伪装自己的实力了,只见他抬手一挥,远处灰蒙蒙的村庄立马染上一层血色,寂静的村舍开始嘈杂起来。 公孙白心中暗暗惊讶,这灵岩弹指间居然使出了类似于“溯回显影”的术法,这套术法绝对是出自天界!可是灵岩身上却实实在在的有一股魔气,属实是奇怪! 而此时灵岩周身的样貌也发生了变化,只见他不再是脏兮兮的八九岁的孩童模样,他的身量蹿高了一大截,原本一绺绺油腻打结的散发已经被高高束起,包着一块青色的混元巾,趁得棱角分明的五官很是硬朗。褴褛的破衣衫也换成了灰色的道袍,没有系腰带,空旷旷的罩在瘦小的身躯上,衣摆随风猎猎作响。灵岩那脏兮兮的光脚丫子也套上了一双黑色的靴子,令公孙白惊讶的是那双靴子居然还是皮革制成的。 公孙白暗暗猜想灵岩这一身行头是谁为他置办的,而他此刻的身份又应该是什么?道士?可若是道士为何不见他身上挂着法器? 一声嘶鸣声响彻划破山村的上空,让眼前那些匆忙奔跑的村民们更加惊恐急躁。村里一时间响起各种嘈杂声,脚步声、人声、犬吠、兽鸣交织在一起。 那些人和牲畜就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驱赶一般,无论是朝着哪个方向逃跑的,最后都被集中到了一个空旷的打谷场上。打谷场周围种了一圈杨树,许是因为常年干旱,那些杨树光秃秃的,高大笔直的躯干犹如一柄利刃般直至天际,在血色的天空下犹如判官用来书写生死搏的笔,充满了不详的意味。 很快,村里不再有交杂的脚步声,打谷场上聚满了满面仓皇的村民,一时间,孩童的哭叫和女人的啜泣声充斥不绝,再加上牲畜时不时的打着响鼻或吼叫声,更加增添了恐怖的氛围。 就在这时,有一个身着黑色铠甲的男人从辛夷山上飘下来。是的,是飘! 那人越飘越近,待他飘到了打谷场上方时便停了下来。打谷场上的村民们纷纷抬头往上方张望,那个着黑色铠甲的男人发出一阵渗人的狂笑后,慢慢揭开了脸上的面具,这张脸让村民们倒吸了一股凉气,这个人,居然是灵岩的那个逃到辛夷山上的好大伯! 公孙白则注视着这男人身上那黑色的铠甲眯起了眼睛,铠甲吗?或者应该称之为鳞片吧!这个男人身上披着的分明是钩蛇那身状若铠甲的黑色鳞片! 果然,这个男人和钩蛇结契了! 那男人立到打谷场上空后,拿掉面具狞笑着对村民们大声吼道:“我早就说过,我会让你们后悔之前对我做下的事情!我早就发过誓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大哥,你还要一错再错吗?”一个身着兽皮的壮实男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公孙白发现这个男人的五官轮廓与灵岩身上相似,想必这人正是灵岩那个做猎户的父亲吧。 男人闻言仰天哈哈大笑一番,脸色一沉:“我倒是谁呢,原是我那抢了我媳妇的好兄弟啊!” “大哥,你放过乡亲们吧,有什么冲着我来!” 男人喉咙中发出桀桀的怪异笑声,间或伴随着蛇类般的嘶嘶声,道:“既然你如此想出头,我就先从你开始吧。” 只见那男人猛然朝身着兽皮的壮实男子伸出手掌,他的手臂陡然延伸得很长,且柔软的像一条蛇的尾巴般晃荡着缠向壮实男子的脖子。 当公孙白以为那个壮实男子会被勒死时,怪异的事情又发生了!只见那被缠住脖子的男子浑身止不住的战栗,紧接着身如抖筛般的晃动起来,随着他身体的快速抖动,他的躯体逐渐变得干枯,须臾间,犹如被人吸干了浑身血液那般变成了一具干尸! 第286章 幸存者 当这个身着铠甲的男人杀了他大哥后,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从里面撑开了,在逐渐的膨胀,男人脖子上青筋暴突,面上现出痛苦的表情,就在他的身体即将被撑破的时候,一股黑气从他的眉心钻出,绕着男人的身体不断滚动,随着这股黑气的滚动,男人的身体在逐渐收缩,而那股黑气依然在贪婪的吸食着男人体内多余的血液。 终于,男人的恢复到当初的大小,黑气却似吸红了眼一般并没有停止。男人面色一凝,索性朝着打谷场上震惊如泥塑般的村民们无差别下手了,很快,打谷场上再无一个活人,只留下一片东倒西歪的干尸。 眼前的画面开始旋动,就像是有一双眼睛从苦水村的上空俯视着,随着这视线主人的移动,公孙白看到辛夷山的半山腰里的一块巨石后面躲着一个满脸泥污的小男孩。小男孩大约八九岁的模样,俨然就是灵岩! 灵岩浑身颤抖,此处视野宽阔,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山下打谷场上发生的一切!显然,他成了苦水村唯一的幸存者! 画面再次变幻,此时再出现在画面中的灵岩已经不再是光着脚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了,他身着一套灰色的小号道士服跟着一名蓄着灰色长胡须,手持拂尘,腰间挂着一只葫芦的中年道长的身后。他们朝着苦水村三面环山的对面唯一的平原方向越走越远,渐渐的变成两个黑色的小点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下一个画面很快接踵而至,苦水村唯一的平原方向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英姿飒爽的小道士,他的头发高高束起,包着一块青色的混元巾,略显宽大灰色道袍罩在消瘦的身躯上,道袍没有系腰带,衣摆随风猎猎作响。随着那双皮革制成的黑色的靴子越走越近,公孙白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长大了一圈的灵岩的年轻俊朗的脸。 灵岩背上背着一把剑,剑穗随风飘扬,他的脸上带着肃杀之气,紧抿着嘴唇扫视了一圈后,掠过已经重新迁入新的村民的苦水村,径直朝着辛夷山的山麓走去。 公孙白看到这里已经明白,灵岩从那场屠村之难中逃了出来,他作为苦水村唯一的幸存者,被一名路过此地的道士收养,灵岩跟随师父修炼多年后,回到苦水村找凶手寻仇来了。 如公孙白所料那样,下一幅画面就是灵岩在辛夷山腹地找到了那口无影泉,他用符纸镇住了无影泉,让它无法消失,然后从潭底逼出了一条长着黑色鳞片的钩蛇。 公孙白勾了勾嘴角,尽管眼前面对的是溯回显影术显示出来的影像,他也能看出,这条从水底跃出来的所谓钩蛇并不是本体。 果然,这条蛇一离开水面,那颗吐着腥冷长信子的舌头就变成了灵岩大伯的头颅。灵岩手中原本削向舌头的长剑陡然一顿,差点刹不住的惯性使得灵岩几乎坠落到潭水中。灵岩并不是因为那条蛇的头颅变成他大伯而不忍下杀手,而是他对于他大伯在妖兽术法加持下的屠村行为极为愤恨,这种愤恨让他恨不得将他大伯千刀万剐,所以他心底里决不能容忍他大伯轻易的死掉,这样太便宜他了! 那条大蛇飘向水潭顶端,身躯完全脱离水面的一刹那,蛇身也完成了向人类躯体的转变,大蛇完全化形为穿着一身黑色铠甲的灵岩大伯的模样。 灵岩眼眸通红,他挥剑向大伯刺去,剑尖对准的方向是他大伯的肩膀,显然,灵岩打的是“虐杀”他大伯的主意。 第287章 山谷秘境 公孙白摇了摇头,这条大蛇的法力明显高于灵岩这个人间小修士太多,灵岩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果然,灵岩在节节败退中逐渐伤痕累累。灵岩身上的鲜血刺激了对面这个身着铠甲的长着他大伯模样但灵魂显然换了个芯子的怪物。这怪物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神中尽是对鲜血的渴望,可他又不着急杀灵岩,反而像猫逗耗子似的逗弄着灵岩,并且处心积虑的想把灵岩逼进水潭。 可是灵岩虽然不是男人的对手,但他灵活的躲避使得男人一时半会得不了手。男人渐渐失去耐心,打算把灵岩一击毙命。男人手臂陡然伸长,像蛇的尾巴那样韧性十足的抖动着缠向灵岩,灵岩赶紧朝着伸到面前的手臂甩出一张符纸,那符纸贴到手臂上瞬间燃烧,发出皮肉被烧灼了的呲呲声。 男人嘶吼一声,他没想到这张小小的符纸居然真的能伤害到他,盛怒之下,柔韧的手臂高高扬起,像一条长鞭那样朝着灵岩的方向狠狠的劈下来。 灵岩身子往地上一滚,长着黑色鳞片的韧性十足的手臂劈在了灵岩身畔的大石头上,石头瞬间裂开。男人并没有停歇,在灵岩还来不及翻身之际再次扬起手臂,照着灵岩的位置再次狠狠的劈下来。 就在灵岩九死一生的瞬间,他身侧那块被劈开了的大石头中间出现了一道缝隙,缝隙中似乎有风,还有微弱的光线。灵岩顾不得多想,赶紧朝着那条缝隙滚过去,亏得他身躯瘦小,还真给他滚进了这条缝隙。而那缝隙,在灵岩滚落进去的瞬间又合拢了,又变成了一块完整的石头。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像此处从未出现过一条裂缝似的。 别说公孙白在一旁看得惊奇,就连那扬起手臂却找不到目标了的男人也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块分明被自己之前劈开过,复又变得完好如初的石头目瞪口呆。 溯回显影术中的画面又起了变化。这次是灵岩掉落缝隙后的场景。 只见灵岩深处一个幽深的山洞里,黑暗中能听到水从洞顶滴落的声音,灵岩的衣衫和发丝被风吹起,他抬眼看向风吹过来的方向,隐隐能看到有一丝光亮透过来。 灵岩朝着光和风的方向走去,越走洞顶越低,渐渐的,他得附身攀爬才能前行,眼前的风越来越大,光线也越来越明亮,就在灵岩感觉他的身躯快要被通道夹扁了的时候,眼前陡然一亮,一个宽阔的世外桃源出现在眼前! 灵岩爬出山洞,脚下踩着的柔软的青草让他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草丛中长着零星的各种小花,花朵的颜色五彩缤纷,有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金色的,蓝色的,居然还有绿色的。 那些不知名的小花一簇簇的长在青嫩的草丛中,香气四溢,引得蜂蝶纷飞。灵岩从中间走过时,衣摆上沾得的花粉也引得蝴蝶和蜜蜂绕着他欢快的飞舞。 远处的一棵合欢树上,粉色的合欢花缀满枝头,看起来就像一位娇俏的少女般。合欢树下,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缓缓流淌着,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 公孙白盯着那棵合欢树,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眶有些湿润,只因合欢树是他父神白阚上神最为喜爱的树了,在他父神的宫殿中种满了合欢树,自从他父神陨落后,那些合欢树也一夜之间尽数枯萎了。至此后,公孙白就再没有见过合欢盛放的景况。 灵岩也盯着那棵合欢树发呆,许是苦水村干旱多年,别说这一树繁花了,就连零星野花和野草也很难见到。在他跟着师父习艺的这些年,他满心满眼都是复仇,更没有心境去欣赏美景,可是此时在这个不知名的山谷中,面对着这缀满枝头的粉色花朵,灵岩也只觉得眼眶湿润,他多么希望自己的亲人也能活着看到这一幅美景啊,他更希望这美景就长在苦水村周围的辛夷山山麓里,让村里的人随时可欣赏,可陶醉。 灵岩的肚子适时咕噜了一下,原本他已经开始辟谷了,可以不进食,但是这山谷中清凉的风和鼻端的花香居然勾起了他身为人类固有的口腹之欲。灵岩苦笑着摇了摇头,朝着小溪走过去,他打算先喝一点水,收拾一下自己,再去探一探这神秘的谷中幽境。 第288章 赤炎鞭 公孙白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这影像中的灵岩,他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似乎有个强烈的预感呼之欲出,他有一种直觉,这个山谷中接下来要向他揭秘的事情与他的父神白阚上神有关! 灵岩行至合欢树下,谷中微风拂动,合欢树上粉色的花瓣慢悠悠的落在溪水中,打着旋儿顺着溪流飘向溪水的下游。也有少许粉色的花瓣落到灵岩的肩上,但他浑然不觉,安静的以手鞠水,但却没有立即捧入口中,灵岩细细的观察手中的水,然后将这捧水倒到了合欢树的树根处。 “我知你生长在小溪边必然是不缺这一捧水,可我误入贵宝地,既然寻不见此间主人,我且当你是这山谷中的主人,以一捧水借花献佛以示敬意。” 灵岩双膝下跪,左手覆盖在右手上,拱手于地,缓缓叩头,对着合欢树行了个庄重的稽首礼。 公孙白知道灵岩这是在感谢这个山谷救了他的性命。灵岩是修道之人,更是相信世间万事皆有缘法,他相信他能从辛夷山无影泉里的那个怪物手中逃脱,必然是有极大的缘法在帮助他。 说来也奇怪,就在灵岩最后一个头叩完后,山谷里居然起了大雾,那大雾是从合欢树根下涌起的,慢慢的弥散开来,不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山谷。 灵岩也顾不上喝水了,他从鞋子里抽出来一把匕首,警觉的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公孙白知道这雾气与他之前碰见的魔气不一样,魔气的雾气是黑色或者灰色的,这山谷中的雾气却是白色的。 这雾气不像是为了引诱人的恶,或是掩盖即将发生的恶,这雾气反倒像是要为了接下来发生的大事情进行遮盖。 就当眼前的一切都被大雾遮盖的不可见时,大雾中出现了一缕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划破了雾气的浓郁,像是光明的指引一般,让人心生暖意。灵岩忍不住朝着那缕金色的光芒伸出手,那光芒照在他的手掌上,显然令他遍体舒泰。因为他的嘴角愉悦的上扬起来。 公孙白看到灵岩顺着那束光的方向走过去,眼前的画面也跟随着灵岩挪动紧随其变动。 灵岩越往前走,那白色的雾气就越浓,终于,灵岩走到了这座山谷的尽头,那里有一块巨大的无字石碑,那束金色的光芒就是石碑发出来的。石碑本身散发的金光使得那附近犹如沐浴在晨曦的日光下,温暖而又熨帖。 石碑上面有一道像是被剑气划过的痕迹,但是这道痕迹又明显不是剑气所致,因为它的形状是弯弯曲曲的一条窄痕,这条窄痕很长,几乎从石碑的顶端斜斜的划过整座碑体,那痕迹虽然不宽,但是极深,且里面有焦灼状,就像是被烈焰炙烤过一般。。 公孙白见到那道痕迹浑身都僵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喉咙发紧,汗毛直竖,整个脊椎骨感到森冷的冷意。这种冷意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缘于极端的激动! 这条痕迹叫“赤炎痕”,来自“赤炎鞭”留下的战斗痕迹。这“赤炎鞭”是上古神器,自天地初分以来,此件上古至宝神器只选任过一位主人,那就是——白阚上神!他的父神白阚上神! 若是说刚刚公孙白只是因为合欢花树的缘故,对这山谷中的气息有一种熟识感,从而推断这个山谷与他父神有关,那么此刻就可以直接断定了,这无字石碑上的痕迹正是他父神的“赤炎鞭”带来的! 公孙白倏然起身,恨不得能直接钻到眼前的溯回显影阵法中去找寻他父神的痕迹。 公孙白只知道白阚上神陨落于龙凤之争那场战役的魔族倒戈背刺,但是具体细节却是无从所知,现如今,他看到的这个隐匿与辛夷山底下的某一秘境中的隐秘山谷会不会就隐藏着他父神陨落的真相? 公孙白恨不得马上亲自去探寻,可惜,溯回显影术法的影像只能闪回以前发生过的事,却无法让不属于那个时空的一切外物进入其中。 公孙白只能寄希望于彼时的灵岩,希望他能够让自己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 第289章 残阳似血 影像中的灵岩显然也惊诧于眼前的这块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芒的石碑,他试探着伸出手去抚摸那块石碑,石碑没有任何变化。 灵岩许是累了,便靠着石碑瘫坐了下来,全身放松下来后,疲惫感和伤口的疼痛感席卷而来。灵岩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有一条极深的伤口,是被那怪物的鳞片铠甲给划伤的。 灵岩仔细倾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敏锐的找寻到合欢树下的那处小溪的源头正是从这块巨大的石碑后面的一口泉眼里涌出来的。 灵岩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撑着僵硬的四肢走到那口泉眼处,就着这源头的溪水小心翼翼的清洗伤口,这处伤口被洗去血污后,公孙白看到他那肩膀处隐隐露出白色的骨头,可见这伤口若是不好好处理,灵岩可能性命就要丢在此处了。 伤口清洗的过程中灵岩一直在咬牙忍住不发出痛呼,他咬着一截从地上捡到的木棍,以防自己咬破了舌头,待伤口中流出的血变成红色的后,灵岩颤抖着从褡裢里掏出一瓶伤药,抖着手倒到伤口上止血,可是那伤口太深,一瓶药粉倒上去,不一会儿就被血水浸透了。 灵岩无助的站起身靠到无字石碑上,他苦笑道“莫非,此处就是我的埋骨之地?” 他举目四望后又自嘲一笑:“也好,此等美景,倒是不辱没我,只可惜,苦水村屠村之仇,我怕是不能报了,若是能报得此仇,我将死而无憾!” 灵岩没有注意到,他手臂和肩头的血水随着他倚靠的动作流到了石碑上,刚好顺着那道弯弯曲曲的痕迹蜿蜒流动,就像那合欢树下的溪流里的泉水顺着小溪的流道往远处蔓延一样。 “轰隆隆”的一阵巨响惊到了灵岩。他感觉自己身后倚靠着的石碑在晃动,慌忙挪开身躯退离几步,这才发现果然是那石碑动了。 只见原本发出金色柔和光芒的石碑此刻的光芒变成了橙色,就像是被掺杂了血色那般。公孙白想到了一个词形容眼前这道光——残阳似血! 石碑在轰鸣中陡然分成了两半,不是直接像两扇门那般裂开,而是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痕迹裂成了两半。 裂开的石碑在往两边拉开,不一会儿动静停了下来,那裂开的缝隙刚好够灵岩的身躯钻过去。 灵岩只迟疑了几息,就径直钻了过去。他心知自己目前伤势过重,就算什么都不做,在此处也耗不了多久就会殒命,倒不如顺着眼前的奇遇去探一探,没准还能探出条生路来也未可知! 灵岩钻过缝隙的瞬间,溯回显影也跟着他的挪动进了这座石碑的后面。 石碑后面居然是一间面积不算很大的石室,一间空旷的石室内只摆了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只石凳,石桌上放着一台瑶琴,石床旁边还有一块长方形的巨石,巨石上摆放着一个棋盘和一套茶具。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公孙白看到那台瑶琴后,眼眶瞬间红了,这台瑶琴叫“星澜”,是他父神白阚上神的琴!这台“星澜”上面装饰的星光是他父神亲自去银河中采来的,那琴体上装饰的玉石原本有九九八十一块,但是有一块被他小时候淘气给偷偷抠走了,眼前这台瑶琴的尾端显然缺了一块玉石! 还有那个棋盘上的棋子儿,黑子名叫“墨弈”和白子“星芒”,是他小时候跟他父神一起去不周山上采到墨玉制成黑子,又去银河边捡被星辉染过的白玉石,父子俩一起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亲自一颗颗打磨出来的。 怪不得,怪不得这个山谷里处处有他父神的痕迹! 这个石室里以前住的主人正是他父神白阚上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父神会在这人界的一个山谷里居住过? 第290章 棋谱 灵岩显然也被石室中的布局惊住了,他是修道之人,非常了解这种唯有风雅之物而无饮食痕迹的存在意味着什么。灵岩明白这石室的主人必为世外高人! 灵岩看到石床旁边那条长方形的石头上放置的棋盘和棋子时,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这个举动让公孙白紧张的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冲进去制止灵岩,他生怕灵岩会碰坏了他和父神亲手打磨的黑子“墨弈”和白子“星芒”。 那块棋盘是由整块白水晶打造,晶莹剔透,白阚上神当初打造这块白水晶棋盘的原因是白龙天尊嗜棋为命,可惜棋艺和棋品都不行,每次都会输给儿子白阚,可他每次都会死皮赖脸的悔棋。白阚上神出于孝道,只得捏着鼻子陪自己的父神白龙天尊下棋,为了防止白龙天尊用术法出老千,白阚上神特意打造了这座白水晶棋盘,除了其本身的剔透让对手无法作弊以外,白水晶本身的纯洁无杂质能更好的融合术法,让作弊者无处可藏匿。 自打十万年前的龙凤之争战役后,白阚上神陨落,这盘白水晶制成的棋盘连带着棋子“墨弈”和“星芒”也随之消失了。却不成想,公孙白居然能在这人界的一处秘境中看到此物。 公孙白下定决心,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父神之物出现在此处的前因后果! 灵岩的手是伸向白子“星芒”的,可能是因为白子的位置是靠向外侧的,灵岩离它最近,也可能是白子周身散发的柔和白光引得灵岩对它好奇。 随着灵岩捡起了一枚白子,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黑子“墨弈”居然凭空被拈起一枚棋子,率先沿着这盘残棋的其中一个位置落下一子。然后,棋盘便再无动静,仿佛是在等待着灵岩的白子落子一般。 灵岩惊讶的四处看了看,确定这石室中并无旁人在,便试探着把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上的空位置上。 随着灵岩的白子落下,那黑子的棋篓中又被凭空拈起了一枚落在棋盘上。 灵岩惊讶的捂住了嘴,再次举目四望,自然他是看不见任何动静的。 灵岩起身,对着虚空之处拱手行礼:“不知是哪位上仙在此,弟子灵岩无意冒犯贵宝地,感念上仙救命之恩,烦请上仙现身一叙,弟子不胜感念!” 灵岩弯腰一揖到底,半晌之后,待他确定这石室中并无动静之后,便不得不试探着继续坐到棋盘面前,存着疑虑的与这看不见的棋友下棋。 公孙白观着棋局的走势,逐渐的眼眶湿润,他认得这棋风,这下棋的手法明显就是他父神白阚上神惯用的套路!与灵岩下棋之人,可能就是他的父神! 灵岩的棋艺并不是很佳,也不过撑了半盏茶的功夫,灵岩就被杀得节节败退。 灵岩叹了口气,对着虚空之处又是拱手一礼:“上仙棋艺精湛,弟子甘拜下风!” 随着灵岩这句话音落下,石台上的棋盘突然间棋子凭空升起,然后飞速的落到一旁的棋篓里,棋盘上又恢复了灵岩刚刚初入石室时的残棋模样。 公孙白不知道这局残棋是父神白阚上神和谁下的,但是看出这局棋似乎成了他父神的执念。 灵岩还未来得及反应,他的手中陡然出现了一部棋谱。随着这棋谱的出现,他周身被一层柔和的白光包裹着,随着白光的覆裹,他身上的伤口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修复着,不一会儿,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已经止血、结痂、长出新的皮肉。 但是,那疗伤的术法似乎在跟灵岩开玩笑,待得他全部伤口结痂后,那层柔光就消失了,留下那结痂的伤口,确切说是停留在伤口长出新的皮肉正奇痒无比的时候停止了疗伤。 公孙白看到影像中的灵岩咬着牙以一种别扭的怪异姿势用手臂和肩膀在大幅度晃动着,以这种晃动来蹭着身上的伤口,以缓解奇痒的苦楚。他是知轻重的,不敢用手去抓挠,以免影响了伤口愈合,辜负了这位帮助他的神秘上仙。 公孙白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父神在与灵岩开玩笑,父神是想用此等方式来考验这位灵岩道长的心性和耐力。 第291章 传袭灌顶 灵岩道长在忍受着肩膀和手臂上的奇痒时,还不忘废寝忘食的研究那本凭空出现在手上的棋谱。他明白,上仙是想让他钻研棋谱,提高与他对弈的能力。 灵岩对着棋谱研究了大约十多日,这期间,灵岩每日去山谷中活动一次,他会沿着小溪散步,到合欢树下的时候,他就盘腿坐在树下背靠着合欢树,面对溪水打坐入定。大约打坐一个时辰左右,灵岩就顺着开满各色野花的草地往山谷深处走去,那里有一些果树,灵岩每日都会去摘上几枚不知名的果子充饥。 倒不是他不打算辟谷,而是这山谷中灵力充沛,他深知这被灵力蕴养的果木和溪水自是灵力充沛,食用后对他的修炼大有裨益。 十日后,灵岩再次坐到棋盘前执起了一枚白子。果然,如上次一样,灵岩的白子刚刚执起,对面黑棋的棋篓中就自动升起了一枚棋子落到了棋盘上。灵岩与这位看不见的对手此次对弈倒是有了很大的长进,可是他也只比上次好了一些而已。上次对弈,灵岩只支撑了半盏茶的功夫,这一次,灵岩倒是撑住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落败下来。 灵岩照例对着虚空出拱手一拜:“感谢上仙,弟子受教!” 灵岩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长伤口的奇痒酷刑也就让灵岩忍受了大约三日左右吧,他的伤口就完全长出了新的皮肉,且不再痛痒。 待得伤口完全长好之后,灵岩对着虚空处拜了又拜,便除去衣衫缓步走入山谷中略深的那处溪水中,清洗了身上的污垢。 待得这次沐浴结束后,灵岩只觉得浑身的经脉畅通,骨骼似乎都变得松快了很多,他更加相信自己无意间闯入的此处山谷中的灵气对他的修炼是多大的造化! 接下来的日子,灵岩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沿着小溪散步,到合欢树下打坐,去山谷深处吃野果,随时随地的研究棋谱以外,他还时不时的研究石室中的其他布局,包括那棋盘旁边的茶盏,和那台琴身上明显缺了一块玉石的瑶琴。可是他没敢轻易去触碰这些东西,出于碰了棋子之后出现的奇遇,他虔诚的不敢再去随便触碰石室中的其他物品了。 直到灵岩在山谷中呆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后,灵岩终于在棋盘上撑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在公孙白和灵岩都以为他还要继续钻研棋谱的时候,那个棋盘发生了变化。 棋盘上空突然出现了一道耀眼的金光,照射得灵岩一下子捂住了眼睛不敢直视。待得他的视线逐渐适应了那道金光后,他这才敢眯缝着眼睛望向棋盘的方向。 只见棋盘上空的金光中逐渐出现几个大字:汝与吾缘牵师徒,虽浅犹系,今授汝数术,望勤习之! 然后,灵岩的奇遇就不再是手中平添出一本棋谱了,而是这道笼罩在棋盘上的金光陡然把他周身笼罩住,肉眼可见的许多金色的大字犹如倾盆大雨般朝着灵岩的头顶灌注下来。 那些术法居然不是让灵岩拿着秘籍一点点研习的,而是以“传袭灌顶”的方式直接灌输到了他的头脑中。 公孙白心里有些酸,虽然他作为白龙一脉的纯正血统传袭者,可也并不是所有的术法都能够通过血脉因袭的方式直接让他传承,很多时候,他要是想学习更多的术法,是要通过勤学苦练的,可是这灵岩,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大造化,居然能得到他父神的直接“传袭灌顶”! 而且,这些文字涌现的速度太快了,公孙白根本来不及辨别,他父神传承给灵岩的都有哪些术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溯回显影术法,和他进入的这个幻阵,定是灵岩在这个山谷秘境石室中从他父神白阚上神的传袭中得来的了! 第292章 断念 公孙白对灵岩传袭了他父神那几种术法的好奇心很快就得到了满足。 在溯回显影术显示的影响中,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灵岩在山谷中挨个儿练习了从白阚上神处传袭来的术法。不过灵岩始终不知道,传袭他术法的师父究竟是哪一位天界神仙。 为何灵岩可以肯定他的师父是来自于天界呢?那是得益于他在人界跟随道士师父修行多年,对于人界法术的天花板他是知道的,那些在他师父那里穷极一生都无法突破的“顶级术法”放到如今他在这山谷石室中的奇遇传袭面前,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公孙白挨个儿数了灵岩练习的术法,白阚上神一共传袭了三样术法给灵岩,第一种就是溯回显影术,第二种是天界的一个基础幻阵,公孙白感到奇怪的是,灵岩习得的这个幻阵,从基础上来看,很像是他现在的神识进入的阵法,可是,他父神传给灵岩的幻阵终归只是仙界最低阶的术法,远远没有灵岩如今对他的神识布下的幻阵来得高明,看来这个灵岩身上还有他没有发现的迷。 灵岩从白阚上神处得到的最后一件传袭术法是一个攻击术法,但是当灵岩练习此术法时,公孙白的眸光不禁眯了眯,这是他的习惯,每当陷入思考时,公孙白就喜欢微眯双目。 公孙白发现,他父神传授给灵岩的攻击术叫“断念”,这是白阚上神亲自创立的术法,之所以取名叫“断念”,是因为此术法在发动攻击时,若再无生机时,可自行斩断生还的心念,以置诸死地而后生的玉石俱焚态势来发起最后一击。 这最后一击的杀招需要燃烧神魂的生念,所以此术法使用者往往要抱着必死的念头去出击。当年白阚上神之所以创立这个术法,就是为了应对龙凤之争的三界混战的不可控制局面时,用来以身殉道。 公孙白瞳孔一缩,莫非,父神当年之所以尸骨无存的陨落,就是因为他在最后关头使用了“断念”? 影像中的灵岩显然还不知道这个术法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才可以使用的,他卡在最后一个关卡中始终无法参悟出来。 公孙白看得着急,忘记了溯回显影术只可旁观不可参与的禁忌,直接就朝着盘腿坐在合欢树下苦苦蹙眉的灵岩伸出手去,想照着他的脑袋拍下去。 可是,出乎公孙白意料的是,他原本以为的触手虚空居然实实在在的拍到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脑袋! 他真的拍到了溯回显影术中灵岩的脑袋! 公孙白怔怔的盯着自己收回来的手,影像中的灵岩也呆住了,他抬头看向合欢树的树顶,口中喃喃自语,他以为是树枝打了自己一下。 “奇怪,难道是树枝打了我一巴掌?可是刚刚的感觉明明就像是有人拍了我脑袋一巴掌!” 灵岩左右观看后,发现并无异常,便继续对着溪水打坐,冥思苦想的参悟着“断念”的最后关卡。 公孙白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眼前这个溯回显影术是源自他父神而建立,他作为与他父神有着血脉相通的亲人,大约也可能进入这个影像吧? 公孙白这么想着,便真的试着朝那影像中伸出了脚,随着结实的触感传来,公孙白真的踏上了那块铺着厚厚的青草,间或生长着五颜六色的各种零星野花的山谷绿茵中。 公孙白踏足的地方是山谷腹地,也就是灵岩每日去采摘野果的果林边缘。他闻着鼻端传来的浓郁果香,夹杂着谷中湿润的水汽蒸腾起的青草和野花的香味,公孙白更加确定自己是真的进入了这个与他父神白阚上神有关的溯回显影术造成的影像中了。 公孙白朝着那块合欢树缓步前行,他的心跳得厉害,他不知道自己进入这个山谷的契机是不是为了让他离他父神陨落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第293章 入影像 公孙白的脚步声惊动了树下打坐的灵岩,他几乎是在跳起身的一瞬间朝着公孙白的方向发起了一道进攻术法,用的正是“断念”的前几层功法。 公孙白对于父神创立的这套术法虽然并没有亲自修习过,但他也是知道父神这套术法的功法的,所以,灵岩对他使出的术法自然被他按照功法的口诀见招拆超,而且公孙白在与灵岩拆解术法的过程中,居然瞬间领悟了这套他只在父神陨落后从他的遗物中发现的心法口诀,更是在此时的实战中得到了演戏。待得灵岩几乎把“断念”的功法使到了第九层的时候,公孙白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套术法,并完全碾压了苦苦修习数月的灵岩。 这个谷中的灵岩显然还不认识公孙白,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他见公孙白居然使用同样的“断念”功法招招碾压他时,他的眸光中闪现出发自内心的狂喜,突然向后一跳,退出战圈,对着公孙白就结结实实的双膝跪下,抬起双手,以左手按住右手,又缓慢的放到地上,以额头抵着手背庄重的行了稽首礼。 “弟子灵岩不知师父驾到,多有冒犯,望师父恕罪!” 公孙白愣了一下,嘴角抽了抽,眼前的这个灵岩显然是通过他会使“断念”来把他误认为是自己的父神白阚上神了。 公孙白本想澄清,但又想起,既然自己父神只字不提他的身份,那就说明父神不想让灵岩知道他是谁。自己若是贸然向灵岩澄清这个所谓的“师父身份误认”的事情,灵岩少不得会缠着他问自己的身份,自己为何会使用这套“断念”,而且,定然还要问传授给他术法的真正的师父是谁。 公孙白虽然可以随便扯谎给圆过去,但又怕此举会节外生枝,便含糊的受了灵岩这一礼。 灵岩起身后傻呵呵的冲着公孙白笑,公孙白被他笑得有些心里发毛,便问:“你为何要对着我如此笑?” 灵岩道:“我一直以为我师父多半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再不济也是个中年人,就连师父的身份会是青年模样我都没敢想过,可不曾想,师父的真身居然是看起来比我还要年轻上几岁的少年。” 公孙白闻言,眉头皱了皱,灵岩赶紧又恭敬道:“师父恕罪,弟子绝无看轻师父半点意思,弟子也知道,修仙之人的外貌看起来毕然是比寻常凡人年轻许多,兴许师父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也未可知。” 不得不说灵岩这一点倒是猜对了。公孙白的真身白龙天孙白辰锦,的确活了不知多少个岁月。 公孙白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朵合欢花,捧在手心里细细观看,眼中有了些微泪意,又怕灵岩看出,只得强行忍住,然后对灵岩道:“灵岩,你且去那林中采摘一些灵果带去石室中,为师一会儿回到石室享用。” 灵岩一听师父使唤自己干活儿了,立马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狗似的,一叠声的应下后,欢欢喜喜的朝着那山谷深处的果林中奔去。是的,灵岩他用的是奔跑。 公孙白冲着灵岩的背影轻笑着摇了摇头,灵岩骨子里还是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只是这许多年一直沉浸在屠村之仇的悲痛中,这才让他生生的活成了少年老成的过于持重模样。 公孙白笑着心道,少年人还是要有少年人原本的鲜活样子才好些。 待得灵岩走远,公孙白对着这株合欢树的心情再也不能控制住,他颤抖着伸手抚向合欢树的树干,轻声道:“父神,是你吗?这山谷处处都是你以己身的神力化成的,是也不是?” 随着公孙白的话音落下,一朵粉红色的合欢花瓣飘飘荡荡的从树冠上落了下来,直直的坠落到了公孙白的手心里。 第294章 再也没能回来 公孙白看着手心的合欢花,差不多已经十万年了,自打他父神陨落后,他宫殿中的合欢花一夜间尽数枯萎,公孙白就没有再见过合欢花。 倒不是天界没有合欢花树,而是公孙白为了怕触景生情,所以这些年月来就尽量避免见到合欢花,久而久之,整个天界的神和仙都知道此事,合欢花仙便也刻意避免出现在白龙天尊和白龙天孙与龙女的面前。 在天界中,除了十二花神(一月梅花、二月杏花、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花、六月荷花、七月玉簪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芙蓉花、十一月山茶花、十二月水仙花)其他的花若是位列仙界,就顶多只能称为花仙。 在天界,仙和神是有区别的,能成为仙,相对来说门槛并不太高,凡人修道者也有机会飞升上仙,但是若想成为神,却是不容易的。 所以,当年芍药花神因为在龙凤之争战役中被魔族策反,妄图对桃花神花娴种下影魅之术,好控制桃花神凭借繁芜术,为魔族培育能够杀神的植物。芍药花神在事情败露后被天界从十二花神中除名,让牡丹花神代替了她的位置。芍药花神从此便再也不能成为花神,退为了芍药花仙。 时隔了十万年,公孙白再次看到合欢花,且合欢花的花朵如今就躺在他的手中,公孙白久久的凝视着这粉色的花蕊,滴答一声,手心里的花蕊被打湿了,公孙白这才发现,山谷中居然下雨了! 公孙白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虽然是以神识入影像,但是自己如今被困在下凡历练的这副肉体凡胎内,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利用这副身躯来使用驱雨术为自己驱散周身的雨水。 可眼下灵岩这个傻小子却把自己当成了隐在暗处传授他术法的神仙师父,若是一会儿让这个倔强的一根筋的小道士发现自己被淋成了落汤鸡,可怎样解释才好啊! 正当公孙白在苦思计策时,他手中的那朵合欢花突然变大了,一息不到,这朵合欢花就变成了大大的一把花朵雨伞。 公孙白忍不住四处张望,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父神在暗处庇护着他的举动,可是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出来要如何解释眼前发生的奇迹了。 山谷间的雨越下越大,公孙白朝山谷腹地的方向看去,见到灵岩正用衣襟兜着一些果子往石室的方向跑去,他手中的这把合欢花伞足够大,罩住了周身一大片位置,仿若为他支起了一个小小的雨棚。 公孙白索性也就不急着到石室躲雨去了,他把合欢花伞插在地上,就像灵岩惯常做的那样背靠合欢树,对着湖水盘腿坐下。 雨下得并不算太大,顶多算是中雨,然而眼前的溪流却也因为雨水的灌入而变得水流湍急,那些落入溪水中原本慢悠悠打转的合欢花瓣被陡然涨水而湍急的溪流带着往远处快速的飘远了。 “父神,是你吗?”公孙白喃喃自语:“父神,我到凡间历练来了,现在的样子是我小时候的模样,我还记得就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经常到处闯祸,没少被别人家的神仙登门来告状,那时候你就到处给人家送用合欢花酿的酒替我赔罪。父神,已经有十万年这么久了,我再也没有喝过合欢花酿的酒,也没有再看见过一朵合欢花……” 公孙白的声音哽咽起来,但是他又强行忍着情绪,所以听起来鼻音很重。 “父神,你去哪儿了?母妃陨落后,你答应过我一定会保住自身,绝不会丢下我独自长大,可你说话不算话……你骗我!”公孙白把脸埋进手掌中,肩膀一抽一抽的再也忍不住了。 他记得父神走的那天,整个天空都是暗棕色的,偶尔透出几道血色的光芒,转瞬间又被暗棕色的天幕倾吞,那天色就像是乌云被烧焦了一般,暗暗的隐喻着不祥。 白阚上神穿着一身银色的盔甲,乌黑的长发被高高束起。父神很少束发,他有一头垂到膝盖的黑发,又直又顺,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芒。公孙白最后一次看到父神白阚上神的时候就是父神第一次束发的模样。 公孙白总觉得,父神那日一定是预料到自己可能一去不复返了,所以那日父神对着他欲言又止。父神当时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呢? 公孙白当时问了父神,父神笑了笑,说等他从战场上回来再跟他说。可是,他再也没能回来! 第295章 怎么会是你 公孙白正伏在手掌中哭泣,突然有人从后面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孙白猛然回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对着他,映入眼帘的居然是花娴那张略带着婴儿肥的玉雪可爱的脸庞。 “你?!怎么会是你!”公孙白惊叫。 “怎么不能是我?” 花娴的发丝被雨水打湿了,湿漉漉的几缕头发粘在脸上,公孙白忍不住伸出手帮她捋了捋。 花娴抬头打量了公孙白头顶的那把合欢花伞,惊叹一声道:“啧啧啧,没想到,你这副病怏的凡人身躯,居然能使出幻物的术法!”她小嘴一撇,又道:“为何我就不能呢!唉,我这副身体太弱了,根本承受不住更多的灵力了,我都不敢过度修炼,怕撑坏了这副肉体凡胎的经脉。或许等我再长大一些,嗯,等到长成少女后,说不定就能承载更多术法了。你说是不是啊?” 花娴正面对上公孙白的脸,突然又以手掩口惊呼道:“呀!你刚刚哭了?你居然哭了!” 她又再次盯着公孙白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似乎是为了再次确认公孙白到底有没有哭过。 “娴儿,你怎么进来的?”公孙白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花娴站起身,老神在在的道。 花娴到底是为何进入这个山洞呢?那还得从她在苦水村村边那个山脚水潭边为公孙白护法说起。 大概是过了很久公孙白的神识都没有回来的缘故,花娴突然对他担心起来。她起身来回踱步思考,然后又蹲身到公孙白打坐的身子跟前凑过去细细查探。 突然,一滴水落在花娴的手背上,花娴这才发现,公孙白紧闭的双目中居然滴下了一滴泪水。 花娴神色凝重起来。按道理,神识出游的情况下是不会让本体感受到任何情绪的,因为神识见到的都会是幻术之类的影像,绝不是真实存在的,即使神识在幻境中受到了情绪波及,但也只限于神识自己的表现,本体是绝不会与神识绑定相同的感受的。 就像是神识在环境中打斗受伤都没有事,这些伤口绝不会使得肉身本体受到相同的损坏,除非神识受到了重创导致神识无法回到本体,那么这副失去了神识的肉体就会变得精神恍惚,从此再也无法神志清醒了。 反之,如果肉身本体在神识出游时受到了创伤,也有可能会导致神识无法回归本体,这个人同样有精神恍惚或者殒命的风险。所以修仙之人很少会去冒神识出游的风险。 虽然花娴知道她和公孙白的这副身体以及这副身体中带着的神识都只是凡间一世游的“小号”,即使这个“小号”受损,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们的元神回到了天界那个“大号”的身体里而已。可是花娴也不敢冒险让公孙白这个“小号”的神识面临危险。 所以,当花娴发现公孙白不对劲的时候,便吩咐了大老虎好好的守护着她和公孙白的身体,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能走出公孙白布下的这个隐匿阵法。花娴又在公孙白的隐匿阵法上加持了防护阵法和攻击阵法后,这才放心的在公孙白的身畔盘腿坐下,又紧紧的握住公孙白的手,放出神识去找他。 这是她们花神所独具的本命术法,花神可以进入被她们触碰之人的神识幻境中。 第296章 可以做酪浆了 在花娴的记忆里,从没有过天界第一纨绔白龙天孙白辰锦会落泪的印象,但此刻感受到他落寞的情绪,便知道他的悲伤是真切的了。 花娴一见到这朵合欢花伞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白阚上神陨落后,他宫殿中所有的合欢花都在一夜之间枯萎掉,这在天界是所有的上神和仙君、仙子们都知道的事情,而合欢花对于白龙天尊祖孙几个是不能触及的伤痛,所以合欢花仙本尊都知道自己不得待见,连天界每五百年一次的宴会都躲得远远的不去参加。 花娴看着公孙白的侧脸,她居然有一种恍惚,那就是她差不多记不起白辰锦那张总是挂着痞痞的笑容的玩世不恭的一张脸了。花娴心头涌上一股怪异感,似乎白辰锦在天界的那副纨绔样子是刻意做出的伪装,似乎他在凡间的公孙白这种性情才是他本真的一面。 突然间,花娴觉得公孙白不是那么讨厌了。 花娴拍了拍公孙白的肩膀,问道:“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还不回到本体?” 公孙白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以往一贯的冷静,没有回答花娴的话,反而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啊。”花娴脱口而出后,又掩饰的嚷道:“喂,我可不是关心你啊,我就是怕你出了什么事会连累到我,毕竟是我在看着你的本体,若是你神识在出游中发生点意外什么的,回头白龙天尊还不得使劲磋磨我来出气啊。” 公孙白嘴角轻扬,心里的阴霾似乎在瞬间被照进了一缕阳光,把最后些许残留的难过情绪都给融化了。 “走吧,我们去那个石室里去看看,我的乖徒儿已经摘了些灵果,我们去用一些吧。想必你很久没有吃到用灵果做的酪浆,有些想念了吧?” 公孙白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看到花娴,就想到了当初在魔界的集市上,蛟冉把最后一碗酪浆卖给了花娴,就是不愿意为他再制作一碗,而且花娴和蛟冉在酪浆这个问题上异常的态度一致,那就是绝不让他喝到一碗他们制作的酪浆,这让公孙白到现在只要一想到酪浆,心里就闷闷的。 花娴听到酪浆,也想到了蛟冉,心念一动,最近遇到的魔气中有蛟冉的气息,若是自己制作一些当初和蛟冉一起研究出来的酪浆,会不会能引出蛟冉气息更多的线索呢?原本在人界,花娴是万万不可能做出与当初相似的酪浆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在这个山谷中,他们有充足的灵果来做原材料,想制作出当初那些酪浆中的一种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花娴想到此处,便兴奋的眼睛发亮。然而在公孙白看来,认为花娴是因为他提到了蛟冉才眼神发亮的。公孙白心中更加气闷了。 两人共同撑着一把合欢花伞一路沉默的朝着石室走去。 花娴一边走一边不断称奇的打量着这个山谷,这里和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不太一样,北冥上神的山谷中比这个山谷大很多,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瀑布和水潭,水潭里藏着一个隐匿的传送阵法可以到达栖梧山下公孙老宅的莲池,但却不是他们这副身体所处的时代的莲池,那个空间模糊了时间观念,观星亭里是陨落的上古神坟冢。 而且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的茅舍很大,屋前有一畦菜地,屋后有大片的竹林,还养着一群神鸡一族的老妖鸡们替北冥上神看管着残念山谷。 而眼前的这个山谷一眼就可以看到头,虽然有一条溪流穿过山谷,却看不到源头的水潭或者是地下河。这条小溪的水源处是一个泉眼,位置就在谷内尽头的一处无字石碑上,石碑后面有一座石室,在石室相对的方向往山谷腹地走有一片果园,种植着各色灵果。除此之外,就是公孙白和花娴刚刚过来的靠着山谷另一端的溪流下游的草甸子,和那棵长在小溪边的合欢花树了。 谷中的天气犹如娃娃脸,说变就变!还不等公孙白和花娴走到石室跟前,雨就停了,遮住山谷上空的乌云渐渐散去,云朵缝隙中撒入金色的阳光,而小溪的上空则升起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第297章 师娘淑安 公孙白和花娴同时转身望向那道彩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久久的驻足凝视着眼前的美景。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师父,您回来了!” 公孙白回首,灵岩正挂着乐呵呵的傻笑站在石室门前双手交握的望着他。 花娴也转身,看到灵岩后,惊讶的问公孙白:“阿白哥哥,这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等着你的傻徒弟?” 当花娴说出“傻徒弟”这三个字的时候,公孙白和灵岩都愣住了。公孙白默了默,在脑海里拼命搜寻,自己何时对花娴用过“傻徒弟”这三个字来形容灵岩。而灵岩脸上则是一副“天都塌了”的神色,他垮着脸暗自猜测,定是自己参悟师父这些时日隔空传授自己的功夫领悟力太慢,所以自己在师父的心中才落得个“傻徒弟”的印象。 灵岩最先反应过来,可能是被花娴刺激到了,所以脑子一时并没有太好使,居然就着刚刚花娴称呼自己师父的那声“阿白哥哥”来妄自揣测两人的关系,脱口而出:“师娘好!” 花娴被这句“师娘”给雷住了。她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躯,确定了自己还是那个六七岁的孩童身体,并没有在山谷中变回自己本体的少女模样,不禁在心中给灵岩的打分又拉低了不少,果然是个傻徒弟,没跑了!这声“师娘”,活生生的把她变成了“童养媳”了! 公孙白也被那句“师娘”震惊了一瞬,但是随即心里涌上一股暗暗的欣喜,嗯,这声“师娘”的称呼居然让他听得遍体舒泰。 公孙白也不纠正,只是含糊的对着灵岩颔首,当做是回应,然后指着灵岩对花娴介绍道:“娴儿,他叫灵岩。” “谁?他叫什么?”花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又确认了一遍。 “弟子灵岩,见过师娘,师娘淑安!”灵岩赶紧对花娴俯首一揖到底。 花娴撇了撇嘴,算了,也不打算纠正这个傻子了,反正自己在这凡间一世的身份也确实是这个公孙白的未婚妻,师娘就师娘吧! 花娴压住心头的震惊,转向公孙白问道:“灵岩?你徒弟?” 公孙白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道:“回头再与你细说,我们先进去吧。你不是还要用灵果做酪浆吗?” 花娴想到酪浆,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 待得几人在石室内安顿好,公孙白在角落里考较灵岩对自己父神传授的术法的参悟程度,花娴则在摆放棋盘的石台上认真做起了酪浆。 说来也是奇怪,石台上摆放着的棋盘原本就像是被嵌在上面一样,灵岩无论如何都无法推动那棋盘一下,可是花娴居然轻轻松松的就把棋盘端了下来,随手放到了石床上。 花娴在石室里扫视一番,打算用那套茶具来代替做酪浆用的炊具。然而,当花娴的念头刚动起来的时候,空空的石台上居然凭空出现了一套煮酪浆用的炉子和炊具,居然连盛放酪浆的水晶琉璃盏都出现了四盏。 四盏?花娴暗暗数了下人数,石室中除了自己和公孙白,就只有灵岩一个人了,这出现的四个水晶琉璃盏,到底是因为一套四盏是传统规律,还是说,这石室的主人想让她煮出来四晚盏,多出来的那盏是石室的主人要享用的? 花娴摇了摇头,打算先不想那么多,先把酪浆做出来再说吧。 就在花娴的酪浆快要完工的时候,石室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极重,来人气息也很不稳,呼吸声重重的,夹杂着像是呼痛的吸气声,听起来像是受了重伤那般。 还不等公孙白出去,花娴就先一步往石室门口快走几步,当她看到石室外面的来人后,惊得捂住了嘴巴,惊呼到:“居然是你!” 第298章 莺……嘤嘤嘤 眼前出现的人,别说花娴感到惊诧了,就连公孙白看到来者是谁都忍不住怔愣。 来者是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妙龄姑娘,长相温婉清丽,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公孙白和花娴在丽水城外位于下游处的旧船坟茔处,以溯回显影术看到的影像中的那位画舫姑娘——莺歌!就是那位倚香楼从花月阁采买的擅长制香与点茶的姑娘,在当时的丽水城两年一度的花魁大比的前一日被发现死在郊外一条废弃的画舫上的莺歌! 她不是死了吗?她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似乎是由幻境或者是意念造就的空间里?那她现在是真身还是神识?身为凡人,哪儿又有什么神识可以分离呢? 花娴只觉得自己神经错乱了。 “莺……”就在花娴即将脱口而出莺歌的名字的时候,公孙白迅速咳了一声。 花娴瞬间明白过来,忙小嘴一扁,掩饰的冲着公孙白佯装哭闹:“嘤嘤嘤,你这个坏人,居然背着我在外面找了这么个漂亮姐姐!” 公孙白笑脸上的表情一僵,万万没想到,花娴居然做出这样的一出戏来。 还没等公孙白和石室外的莺歌做出反应,灵岩先一步行动了,只见他迅速朝花娴快走了两步,急切的替公孙白解释道:“师娘,事情绝不会是你想的这样,我虽然跟师父不太熟悉,但我可以凭借师父的人品替他保证,他绝不会对师娘三心二意!” 灵岩的“保证”之词让花娴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什么叫“我虽然跟师父不太熟”,然后以这个背景来替师父做出保证? 公孙白也被灵岩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不过花娴此举把刚刚差点喊出莺歌名字的失误给成功的掩盖了过去。 门外的莺歌见状也有些尴尬,她到底是长期混迹于风月场所的,只不过她虽然在楼子里见过恩客家的娘子闹上花楼,但却从未见过有这么小的玉雪可爱的女娃娃对她们花娘们吃味。 莺歌开口道:“这位妹妹误会了,奴与这位小公子从未见过,”她又看了灵岩一眼,斟酌的道:“与这位小道长也未曾见过,奴因迷路而误入此地,还望几位贵人莫怪。” 莺歌凭借花月阁多年的培养,一眼就认出了公孙白和花娴身上的穿戴无论是从款式还是从衣料上来看,皆为上品,所以她推断出,这几个半大的孩子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而且这位小姑娘年岁虽不大,却视那位身着银色绣暗纹衣衫的小公子为自家夫君,可见两人定是两家自幼定下的娃娃亲。 公孙白朝莺歌一拱手,道:“姑娘客气,敢问姑娘从何而来,去往何处?” 莺歌想了想,道:“我叫莺儿,陈州人士,因家乡糟了水患,特来丽水城寻亲,谁料亲戚早已举家搬离丽水城去了宣州,我本打算转道宣州继续寻亲,却不料在这荒野中迷了路,稀里糊涂的就到了这个山谷中。冲撞了几位贵人,还望贵人原谅则个。” 公孙白和花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莺歌刚才那番话中捕捉到了关键词——陈州人士! 陈州地处黄河河道沿岸,属于水患多发地,不过,在花娴到人间的这两年多来,陈州并未发过水患,那么,如果莺歌没有撒谎,她所说的陈州水患,多半是她幼年时,在进入花月阁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陈州属于京西路,离京都开封府数百里,不知莺歌所说的陈州人士,究竟是她真的是陈州出生的,还是说,花月阁的老巢就处于陈州?可是,花月阁会选一个频发水患的地方作为盘踞点吗? 第299章 出谷的路 水?公孙白眼睛一亮,还真有可能! 如果花月阁也与那股魔气有关的话,那么他们的老巢在水患频发处就不难理解了,那个东西的一切魔力都需要以水为蕴养的媒介方可施展开来。 至于莺歌说去寻亲,公孙白和花娴也就听听算了,这种话素来都是信口胡诌出来的而已。 公孙白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如果此时莺歌出现的话,那么这个山谷此刻的时空多半就是在五年前,也就是莺歌被害之前! 至于莺歌说的因为迷路而无意间闯入,自然也是撒谎了。她定然是有目的的来到这个山谷的。 公孙白并不打算揭穿莺歌,他礼貌的应对:“莺儿姑娘客气,在下公孙白,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娴姑娘,这一位,是在下的徒儿,名唤灵岩。” 莺歌与几人一一见礼后,便随着几人进了屋。 而此时,花娴的酪浆也快做完了,花娴这才明白,盛放酪浆的水晶琉璃盏为何会凭空出现四盏了,原来此间主人早就知道,莺歌姑娘会到访。 那么,这个影像到底是想告诉她和公孙白何事呢? 莺歌和灵岩品尝到酪浆后,均是眼睛一亮,花娴对植物的驾驭自是三界首屈一指的存在,除了蛟冉,还没有人做酪浆能盖过她的手艺,就连天界的司膳仙君在某些膳食的制作上,也要对花娴甘拜下风。 花娴品尝着酪浆,想起了她和蛟冉以往时不时的拿魔果和灵果交替研制新口味的酪浆,那时候三界之间没有战乱,无论是神、魔还是人之间都是表面和气的。那时候三界之间定期开放市集互通有无,若是没有十万年前的龙凤之争那场战役就好了。 可是,至今也无人知道,龙族和凤族原本携手并肩共同管理三界的,模式为何会被徒然打乱,更无人知道,凤族是因为何种缘由公然挑起三界征战,而妄图驱逐龙族,而独掌三界。 花娴此刻陷入沉思的模样落到公孙白的眼中,他还以为花娴是睹物思人想起了魔族那个会做酪浆的小少主蛟冉了,公孙白脸色很不好。 然而,公孙白此刻的脸色落在灵岩的眼中,他还以为是公孙白对莺歌这个闯入者的举动很不高兴呢。 灵岩自顾自的想到,自己的师父是个世外高人,哦不,师父是个仙人,自己在山谷中学艺这么久,师父都没有现身一见,如今师父好不容易原因现身见他了,而且师父还把师娘也一起带来见他了,这说明师父打从心底接纳了他这个徒弟。他原本还想好好表现一番,好让师父多教他一些术法,可惜,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闯入者打破了这个山谷的平静。真是太可气了! 灵岩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他的心情更加不好,脸上也现出气鼓鼓的神色。 莺歌一会儿看看公孙白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一会儿又看看灵岩越来越不加掩饰的气鼓鼓的情绪,再加上花娴愈发恍惚的神情,一种诡异感从她的心底涌出。 她想找个借口抓紧离开这个石室去办她自己的事情,想了想,莺歌起身开口道:“几位贵人,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再不走天就黑了。” 其实这会儿天色刚刚过午时,莺歌这个借口一听就很蹩脚,不过如果她说的是想抓紧赶路,在天黑前去下一个城镇或村庄借宿的话,倒是也勉强算合理。 公孙白和花娴还未开口,灵岩就语气很不好的说:“行行行,你可快点走吧!” 灵岩脸上的嫌弃神色过于明显,别说莺歌本人了,就连公孙白和花娴都怔愣了。 公孙白想了想,问道:“莺儿姑娘,你知道出谷的路吗?” 莺歌也愣了,因为,她还真不知道。 莺歌笑着开口,道:“我自然是不知道的,烦请几位贵人为我引路,送我出谷可好?” 几人闻言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灵岩开口道:“这个问题,可能我们也不知道。” 莺歌听说他们也不知道出谷的路,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第300章 嘴硬的莺歌 莺歌听闻几人也不知道出谷的路的时候,突然一改适才的温婉娴静,语气开始急切起来,面上也毫不掩饰焦急的神色。 “几位不是这谷中的主人吗?为何不知道出谷之路?”莺歌口气有些不好:“莫非,几位是哄骗于我?” 灵岩虽然是个道士,但是他却没有修得道家的无为而治,相反,他的脾气稍显暴躁。灵岩听到莺歌此言,便语气很冲的怼回去:“姑娘这话说得好没有道理,且不说你误入这谷中并不是受到吾等之约,就算吾等不计较你冒然闯入之失礼,也万万没有你反过来指责吾等将你困入此中的道理!” 莺歌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自己在焦急之下失礼了,忙对几人福身一拜,道歉道:“几位莫怪,适才是小女子失言,还请各位看待小女子着急赶路的份儿上,原谅则个。” 公孙白冷冷的道:“若是你还不愿意对吾等说出实话,就莫怪吾等旁观了。” 莺歌面上一白,嘴硬的道:“贵人此言,小女子听不懂。” “哦,是吗?你究竟是谁?又为何到此山谷中来?你到底是来寻找何物?”公孙白一连串的发问让莺歌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公孙白见莺歌还在死撑着,也不欲继续与她纠缠,实则是花娴如今也冒险以神识出游的方式来寻他,他若是一人倒也罢了,他实在不敢带着花娴一起放任肉身在荒郊野外,指望着一只刚刚开了灵智的大老虎来看管。所以,公孙白打算速战速决的弄清此间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带着花娴的神识赶紧回归本体肉身。 公孙白道:“你不叫莺儿,你叫莺歌,你也不是逃难来到丽水城,你真实的身份是丽水城倚香楼的当红姑娘莺歌,你擅长制香与点茶,是也不是?” 莺歌见公孙白字字句句戳中自己的要害,瞬间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莫不是,你也是来抓我的?”莺歌仿佛被卸去了全身的力量,整个人看起来惧怕与绝望交织。 “我师父当然知道你是谁了!这世间只要是我师父想知道的,就还没有能瞒得住他老人家的!” 还不等公孙白开口,灵岩就开始在一旁使劲的捧臭脚起来。 灵岩对公孙如此自信,自然是因为他认定了自己的师父不是凡人。然而灵岩这副犹如摇着尾巴的哈巴狗的模样惹得公孙白和花娴对视一眼,纷纷嘴角一抽。 公孙白也不打算与莺歌解释更多,凡间之人往往信奉怪力乱神之道,让莺歌对他拥有神力这方面有所忌惮,说不定反而更好的从她的口中套出被她存心隐瞒的一些事情来。 莺歌闻言,果然眼睛亮了亮看向公孙白,然后迟疑的开口问道:“贵人真的是神仙?” “吾是神仙与否,与你又有何干?”公孙白并没有正面回答莺歌的这个问题。 莺歌撇了撇嘴道:“算了,这世上若是真的有神明,又怎么会有花月阁这种人间地狱的存在?” 花娴道:“莺歌姑娘,你是不是为了偌依伤感?” 莺歌听到花娴连偌依的名字都报了出来,原本对他们的仙人身份怀着半信半疑的心念瞬间变得完全的信服了。 莺歌爬着转向公孙白和花娴,恭恭敬敬的行了个跪拜之礼后,道:“两位仙人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小女子跪请两位神仙为小女子伸冤。” “你有何冤情?”花娴问道。 莺歌咬牙切齿的道:“小女子到此,原本是为了找到我仇家的证据,好让仇家获罪,却不料在此间迷了路,若是我再不能找到出谷的路,只怕证据会被仇家运走,我恐怕就再难找到扳倒他的证据了。” 花娴心弦一颤,道:“你说的证据,莫不是铁矿石?” 第301章 皇城里的贵人 听到花娴说出铁矿石,莺歌脱口而出:“您怎么知……”还未等说出口,她又讪讪的道:“您当然会知道,您是神仙嘛。” 莺歌忽而眼神一亮,眼中含着期盼的目光:“两位仙人既然知道铁矿石的存在,可否开恩为小女子引路,让小女子找到铁矿石所在的位置?” 公孙白想了想,道:“你找到铁矿石又能如何?” “我要去丽水城城主那里去状告他!” “状告谁?”公孙白问。 莺歌想了想,突然闪烁其词道:“两位既然是神仙,为何不知道小女子想要状告何人?” 莺歌显然是还没有对他们完全相信,此时还想对他们做出试探,对于莺歌此举,公孙白心下十分不喜。他语气不善的道:“你从朗坤处得来的消息若是放了出去,就不怕会连累郎帮主?要知道,万事皆讲求因果。” 莺歌见公孙白说出了朗坤,眼珠子转了转,还想耍心眼。 花娴有些不耐烦了,道:“算了,姑娘既然没有诚意,吾就送你出谷吧,你自行了解自己的业障吧。” 莺歌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把两位神仙给惹恼了,忙伏下身又磕了个头,道:“神仙莫怪,是小女子的错,小女子这就把事情原委全盘托出。” 莺歌再也不敢耍花样,便把事情发生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原来,当日她对楚州皇商林家家主林韫之以身相许,用来换取林韫之为她到东京开封府寻找偌依的下落,林韫之还真的帮她打探到了偌依的下落。 原本,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林韫之给莺歌带信,说已经跟买走偌依的私人会馆说好了为偌依赎身。 所以在私人会馆中本就是以新鲜小倌的身份挂牌的,原本这种新鲜货色万万是不可能被老鸨放走的,可惜偌依因为姿色上乘,接客次数太多伤了身体,当林韫之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全身敷了上等的伤药,奄奄一息的养病。 老鸨可能是见偌依快要死了,又见林韫之舍得出大价钱,再加上林韫之皇商的身份,老鸨也算是给他几分薄面,便允他用重金赎走偌依。 可惜,就在一切事情办妥之前,从皇城里出来了一位贵人,于暗夜造访这家私人会馆,且这位皇亲国戚不是为别人来,正是听闻了这家会馆新来的小倌偌依的大名,特意来一亲芳泽。 可怜那偌依,虽然遍体鳞伤,也被强行洗漱干净,涂脂敷粉穿戴一新的推到了那位皇亲国戚的榻上。 那位皇亲贵胄不仅不嫌弃偌依身上的遍体伤痕,还因为那些伤痕刺激到了他的欲望,他在偌依本就没有好透的旧伤上,又尽数的啃咬了一遍,偌依就这样在旧伤添新伤的酷刑中,被这位贵人折磨了整整一夜。等到天色降明之时,那位贵人穿戴好衣服,衣冠楚楚的离开了这个死人会馆,而偌依,进气没有出气多。 等到天光大亮后,林韫之准备启程回楚州,特意来会馆接偌依,却得知,偌依死在了他来会馆的半个时辰之前…… 林韫之原本想与那会馆主人理论一番,可当那主人贴着他的耳朵报出了昨晚恩宠偌依之人的名讳后,林韫之再也不敢发出一言,默默的离开了会馆,匆忙赶往码头登船离开了东京。 林韫之没有办成此事,又在心里担心莺歌会找他麻烦,虽然莺歌只是个青楼女子,按理说,他睡了个青楼女子原也没什么,可那莺歌却是以处子之身招待了他,此事还是瞒着倚香楼的老鸨行事的,倘若莺歌与他翻脸,道出此事,恐怕他一时半会也不好给倚香楼一个交代。更何况,那倚香楼背后还有丽水城的城主府撑腰! 而莺歌,自然是把偌依之死也怪罪到林韫之的身上的,若是林韫之在找到偌依之时就带走偌依,而不是嫌弃他的身份,不愿意早一步把偌依带到自己下榻的客栈,偌依就不会遇到那位将他折磨致死的贵人了! 莺歌用自己的身体跟早就对她心存仰慕的漕帮帮主朗坤做了交易,朗坤帮她找到了林韫之的一件一旦爆出来可以被抄家的罪证,那就是——林韫之私自接了运送朝廷违禁品铁矿石的生意! 第302章 听师父的话 公孙白想起了楚州皇商林家家主林韫之被发现自缢于栖梧山脉林家茶山上的事情,莫非,林韫之之死与私运铁矿石一事有关? 不过,公孙白想起了一件不对劲的事情,倘若莺歌是从漕帮帮主朗坤处得知林韫之每次私运铁矿石送到丽水城郊外的辛夷山,那么莺歌一个小女子即使找到藏匿铁矿石之处又能如何? 公孙白便直接问出了此话:“你且说说,你若找到铁矿石藏匿之处,你待如何处理?” 莺歌道:“我打算几下存放铁矿石的位置,然后去丽水城的城主府里报官。” “那也要看莺歌姑娘能否有命去报官了。”公孙白冷冷的道。 莺歌闻言,脸色一变,嘴上强撑着道:“小女子不明白贵人所言何意。” 公孙白把花娴往身后扯了一把,然后对灵岩吩咐道:“灵岩,你学艺也有些时候了,为师考较你一番如何?” 灵岩听闻自己的师父要考较功课,激动的连忙点头如捣蒜,道:“弟子全听师父的,师父只管吩咐便是。” 公孙白道:“不如,你试一试为师传授你的幻阵术法,看看领悟到了几成功法。” 灵岩恭敬的道:“是!” 然后灵岩想了想,又为难的道:“师父,您要如何考较徒儿的幻阵术法?是要让徒儿布一个幻阵吗?” “何须如此麻烦,你只管破了眼前这位莺歌姑娘的幻阵即可。” 公孙白的话音刚落下,别说灵岩和莺歌了,就连花娴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公孙白道:“这位莺歌姑娘之所以能够出现在此山谷,是因为她进入了一个幻阵,然后从幻阵的阵眼处入了这个山谷。” 花娴闻言突然间想明白了之前一直觉得奇怪之处的关窍。她扯了扯公孙白的衣袖,公孙白微微侧下身子,把脑袋朝着花娴的方向凑过去,好让花娴方便说话。 花娴这副身躯还不能使用神识传音,只能这样贴近公孙白的耳朵悄声讲小话。 花娴道:“阿白哥哥,我突然想明白了,这个山谷本就是幻境,能够出现在此处的人,一定不是真实的身躯,灵岩如此,你我亦如此。但是你我本就不是寻常凡人,灵岩也是修道之人,只有这位莺歌姑娘只是区区凡人,她定然不会凭借凡人之躯出现在此幻境山谷内。” 公孙白颔首:“娴儿推断有理。” “所以,阿白哥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莺歌姑娘其实已经死了,她进入此间山谷的只是她是神魂之体?” 公孙白继续点头道:“我亦有如此猜测,所以才让灵岩来试她一试。” 说话间,灵岩已经祭出了他的法宝,就是挂在他腰间的一只褐色的泛着油光的葫芦。公孙白和花娴都看出来,这只葫芦算是灵岩的本命法宝,反而那只总是被他拿来当武器的长剑却只是他用得趁手的一件兵器而已。 公孙白心想,既然灵岩有这件本命法宝,又为何在之前,也就是他从苦水村的溯回显影术影像中旁观到的那场灵岩和钩蛇在无影泉边大战时,灵岩并没有祭出这件本命法宝。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卡,这件本命法宝定是灵岩那位收留他的道长师父替他寻得的机缘,但是以灵岩之前的法力,根本无法令动这件法宝。 如今,灵岩在此山谷中修习数月,这山谷中灵气充沛,不仅他的功力大涨,就连这件本命法宝被谷中灵气蕴养,也跟着灵岩一起成长了,所以此时这件法宝才可以被灵岩令得动,与灵岩并肩作战了。 灵岩虽然之前也试着祭出这件本命法宝葫芦,不过并没有得到机会用它实战过,此时可以真正的使用它来破幻境,他心里既是忐忑又是兴奋。 灵岩待得葫芦升到空中后,目光转向莺歌,有了一丝为难,他真的没有从眼前的这位莺歌姑娘身上看出半分她身上带有幻阵的蛛丝马迹。不过,灵岩最大的好处就是“听师父的话”,师父说的准没错!师父说莺歌姑娘身上有幻阵,那就是定然有! 第303章 抓包正着 灵岩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对着莺歌姑娘的方向一指:“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破!” 随着灵岩的口诀,那只褐色泛着油光的葫芦突然间张大了好几倍,葫芦生得更高了几寸,葫芦口对着莺歌的方向发出一道白色的光芒,把莺歌姑娘整个儿的罩在了光芒之中。 只见莺歌周身遍布着白色的光晕,看起来就像是长了一层柔和的白毛毛似的。 莺歌只觉得头痛欲裂,耳朵剧烈的鸣叫起来,莺歌双手捂住耳朵,痛苦的嘶吼着:“啊,不要,不要,痛,我头痛啊……” 莺歌姑娘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起来,随着她的颤抖,灵岩那只巨大的本命葫芦嘴里开始吸入一些黑色的雾气,那雾气正是从莺歌姑娘的身上吸出来的。 莺歌身上的黑色雾气从头顶不断升腾起来飘向半空,朝着褐色葫芦的方向飘过去,同时,那葫芦口中倒出来的那道白色的光芒一点儿也没有减弱它的强度,依然把莺歌姑娘周身笼罩得密不透风。 莺歌只觉得耳鸣震天,她头痛欲裂,脑海中如同巨浪翻涌,一些记忆如同一帧帧画面般陡然涌现出来。 那些画面并没有从莺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是如同溯回显影术的影像一样,在莺歌眼前的半空中放映了起来。 当然,除了莺歌本人,灵岩、花娴以及公孙白几人也同时能看见从莺歌脑海中投射出来的影像。 只见,眼前的画面正是丽水城靠近南城郊外的丽水城河段下游荒凉处的那艘画舫上,莺歌正用身体在招待着漕帮帮主朗坤。 这下子,不等公孙白去捂花娴的眼睛,灵岩就抢先一步扔出他那只寸步不离身的长剑,长剑被灵岩用术法悬停在半空中,刚刚好好遮挡住了花娴的视线。 灵岩还不忘解释道:“师娘勿怪,实在是此等画面不堪,恐污了师娘的眼睛。” 公孙白在心里暗暗夸赞灵岩,这小子能处! 别说这几位旁观的外人了,就连莺歌自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观看自己的香艳画面,她也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容易等到雨歇云收,莺歌香汗淋漓的躺在一脸餍足的朗坤怀里,两人终于谈起了正事儿。 只听莺歌语气娇弱的道:“坤哥哥,你如今要了奴的身子,就算是奴的人了,你可要听奴的话哦。” 这个莺歌不愧是个妙人儿,她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在以身相许后说自己是对方的人了,而是声称对方是自己的人了,这让朗坤心里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新鲜感。 朗坤在莺歌小嘴上狠狠的亲了一口,道:“小妖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爷这条命都是你的了!” 莺歌闻言,翻身一把将朗坤压在身下,俯下螓首,在朗坤的胸口狠狠的咬了一个牙齿印,直到口中尝到了鲜血的咸腥味,这才松口。 朗坤吃痛,但也只是闷哼一声,并没有反抗,而是由着莺歌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花娴此时已经推开了灵岩挡在她眼前的长剑,见此画面,啧啧道:“我猜这个时候,即使莺歌姑娘一口咬断他的喉咙,他也不带反抗的。” 花娴想到了大老虎阿呆扑食时的样子。忽而,她下意识的看了公孙白一眼,脑海中的画面居然是,如果她也如莺歌这般把公孙白扑倒,狠狠的咬在他身上,他会不会反抗呢? 公孙白心有灵犀的与花娴对视过来,他似乎看懂了花娴心中所想,对她挑了挑眉毛,意思是你尽可以试试看。 花娴也知道公孙白看懂了她此刻心中所想,意、淫对方被抓包正着的滋味不好受,花娴不由得小脸一红,头一次,花娴感到了何为“羞愤”二字。 第304章 人家…… 公孙白和花娴的互动没有引起灵岩和莺歌的丝毫注意,两人此刻正一个惊喜的关注于自己的本命法宝葫芦的功力竟然如此之强,另一个则在那束从葫芦口中“倒”出来的白色光束的笼罩下痛苦的挣扎,企图挣脱这酷刑。 若说莺歌之前的挣扎是因为被那束白光强行从体内抽离魔气的剥离之苦,而此刻,则是强行抽出脑海中的记忆被投映给外人看的那种羞愧之苦。 接下来的内容如公孙白和花娴所料,那朗坤被莺歌迷昏了头,自然是有求必应,当他听到莺歌说林韫之欠了她的债后,整个儿人瞬间就像被点着了的炮仗,恨不得马上杀出去找林韫之暴揍一顿。 关于林韫之和莺歌之间的情债,莺歌是这么“润色”后说给朗坤听的: 在莺歌的故事里,林韫之借着自己是皇商的身份一掷千金点了莺歌作陪,原本莺歌随他“出台”也只是陪着他做些附庸风雅的风花雪月之事,毕竟,楚州林家的皇商生意就是进贡“栖梧山云雾茶”,而莺歌姑娘擅长的正是制香与点茶。而那林韫之带了莺歌出台后,见色起意,没有遵循倚香楼里不得擅自动了没有开过苞的雏女支的规矩,在精虫上脑后,不顾莺歌姑娘的凄然反抗,就在这画舫中对她用了强。 其实,莺歌姑娘的讲述中漏洞很多,可是这朗坤才是真的被美色迷了心智,居然莺歌姑娘说什么,他就信了什么。朗坤一听这林韫之居然敢对自己封为神女的清冷美人儿用强,一双拳头顿时捏得咯咯响。 莺歌靠在朗坤的怀里,一边用修长的葱葱玉指轻轻划拉着朗坤的胸膛,一边把脸窝在朗坤的脖子处,一边朝着朗坤的脖颈处喷气,一边用委屈的声音道:“坤哥哥,人家早就坤哥哥仰慕已久,原本,人家还想把最好的一切都送给坤哥哥,可惜,林韫之这个龌龊之徒生生从奴家身上抢走了原本为坤哥哥保留的最美好的纯洁……人家一想到没能与心爱之人共赴这世间最美好之事,人家心里就……人家……” 莺歌的眼泪仿若不要钱般,一滴一滴的落到朗坤的脖子里,那泪水烫得朗坤心都要碎了。朗坤一把将莺歌搂住,粗糙的大手抬起莺歌柔嫩的下巴,望向她的眸光中满是怜惜,朗坤柔声安抚道:“好莺儿快别这么说,你在我朗某人眼中永远纯洁无瑕,仿若神女般高贵。” 莺歌闻言,敛去眼中情绪,下巴从朗坤手中滑脱出来,稍稍偏了偏脸颊,嘴角挂着一抹得逞的笑容。 莺歌的肩膀仍然在抽动着,口中溢出嘤咛般的言语:“坤哥哥如此放人家在心上,让人家……” 花娴忍不住小声跟着学了一句:“人家……这个称呼果真这么好用吗?”花娴疑惑的看向公孙白:“白哥哥,人家……” “闭嘴!”公孙白恶狠狠的道。 而被灵岩的葫芦之光罩住的莺歌听闻此语从一个看起来像是六七岁的小女孩口中学出来,她只觉得一阵恶寒,莺歌也是第一次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自己在花月阁所学的媚术,以往在楼里引以为傲的狐媚之术,如今只让她想掩面藏匿起来。 而那影像中,朗坤正爱怜的一点点吻去莺歌脸上的泪水,不用说,接下来的画面又是花娴被捂住眼睛的那种。 被白光罩住逃脱不得的莺歌则跺跺脚,怒声讽刺道:“想不到几位贵为神仙,居然有偷窥人间艳事的癖好!” 灵岩闻言把目光瞥向公孙白,公孙白则尴尬的咳嗽了一句。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也不知道他想要寻找的线索到底藏在莺歌记忆的哪一帧画面中,若是因莺歌此时言语一激就把画面跳过,说不定就误事了也难说。 但是公孙白也没有想到这莺歌居然和漕帮帮主朗坤腻歪这么久,他也失去了耐心,便打出手诀朝那束白光一指。莺歌本以为这几位仙人被她激将后就把她脑海中的回忆画面给跳过去,再差也要跳过画舫这段她和朗坤的欢好。可谁知,在公孙白的法术加持下,那画面不是跳过去,而是被加速了。 第305章 先下手为强 只见影像中,莺歌的大长腿和修长的手臂缠绕在朗坤的身上怪异的快速舞动着,纤细的腰肢也幅度很快的扭动着,而朗坤那张被情欲染浓了的脸也以数倍的频率在影像中不停的晃动。 被灵岩葫芦之光罩住的莺歌再也忍不住了,她抬起双手捂住脸,泫而欲泣的悲声控诉道:“莫非在几位仙人眼中,女支女就没有尊严了吗?” 公孙白和花娴这话没法去接,索性就不再做声。 灵岩哪里能见得自己的师父和师娘被误会,立马就声援道:“莺歌姑娘误会了,我师父已经把画面加快了,姑娘再忍耐一会儿就过去了。” “你们为何一定要看?为何一定要如此践踏我的尊严?”莺歌怒道。 灵岩也来脾气了:“你这个姑娘好没道理,之前我们三番五次的给了你机会让你自己和盘托出,可你倒好,左一次右一次的与我们耍心眼,我们没有办法这才自己取你以往的回忆来自己看,谁知你这回忆,上来就是这些污了我师娘眼睛的劳什子污糟事,我师父为了照顾你的情绪,特意让这些事情快一点过去,你不仅不感激,偏生要倒打一耙的责怪我们,我问你,是我们要你总有这档子污人眼睛的劳什子污糟事吗?” 莺歌听到灵岩如此说,气得脸都要绿了:“什么叫污人眼睛的劳什子污糟事?你这小道士给我说清楚,我是女支女,我不整这些事还能有哪档子事?” 两人正吵着,公孙白突然出声喝止道:“噤声!” 原来是影像中的画面发生了变化! 只见画面中,朗坤已经离开了,莺歌正在看手中一个打开的纸条,她拧着眉心看了好几遍后,把手中的字条放到烛火上点着了,然后放入香炉中,那字条很快就燃烬。 当公孙白和花娴仔细的看着影像中的画面时,莺歌不着痕迹的朝灵岩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她知道刚刚灵岩是出于好心故意激怒她与她争吵,好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可惜灵岩没有接收到莺歌的这个眼神,他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影像中的画舫看。 “姑娘,姑娘,不好了!” 随着这声惊呼,莺歌的贴身婢女小荷从外面跑进画舫。 “死丫头,冒冒失失的,什么叫姑娘不好了,我哪里有不好了?”莺歌叱责道。 小荷双手撑着腰,弯下身子缓了缓,待得气息稍微平稳后,道:“姑娘,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出什么事了?”莺歌心里也咯噔一下,不由得想到会不会是自己的计划被发现了。 “姑娘,你与漕帮朗坤帮主私下来往的事情被妈妈知道了,妈妈正要派人来抓你回去验身呢。” 莺歌闻言,脸色一白,她知道倚香楼的规矩,若是给老鸨验出她在初夜拍卖宴会之前就已非处子之身,只怕倚香楼会用雷霆万钧的手段来惩罚她。 她是倚香楼当做下一任花魁培养的姑娘,之前倚香楼的娇红姑娘已经夺得了花魁的魁首之名,而她将是倚香楼接连两届丽水城花魁大选蝉联魁首的最大希望。若是她让老鸨月娘得知,她把倚香楼这个希望给毁了,只怕倚香楼会把她从红姑娘的行列除名,然后把她遣送到最下等的姑娘行列,去服侍各种宴会里贵人带来随侍的马夫等下人。 而那些人哪里会如同贵人们那般怜香惜玉,偏偏莺歌学的又是最最阳春白雪的制香与点茶,这在贵人眼中的风雅之物,到了那些下人小厮的眼中是半文钱也不值的!他们只会猴急的直接把姑娘们按到床榻上去一遍又一遍的狠狠发泄最原始的欲望。 莺歌强行镇定下来,道:“小荷,你这消息是从何得来?” 小荷忙道:“姑娘,是那林韫之林公子去倚香楼告的密!他听说漕帮在查他,就从朗坤帮主那里查到了姑娘的身上,他定是得知了姑娘要找他寻仇,所以先下手为强!” “好一个先下手为强!”莺歌银牙咬得咯咯响:“林韫之!我定与你势不两立!” 第306章 他竟然想杀她 小荷带来的消息让莺歌有些慌神,她并不是害怕受到倚香楼的惩罚,她更担心的是倘若她的地位被下降,恐怕之后想自由出入花楼,并得到倚香楼更多的资源来为自己做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自打她得知偌依被虐死后,她最大的生活目标就是惩治那些伤害过偌依的人,为偌依报仇!林韫之只是她要实施报复的第一个人! 莺歌恨林韫之既然给了偌依希望,却又为何不及时把偌依从那吃人的魔窟带走,却要让偌依在看到希望后死在黎明前的至暗时刻! 莺歌恨林韫之的第二个原因就是,林韫之在自知有负自己所托时,选择的不是来向自己请罪,而是恶意回避。倘若林韫之来向自己说明白他的难处,莺歌即使恼怒也不会让这份怨发展到恨! 而林韫之让莺歌恨上他乃至发誓与他不死不休的第三层仇怨就是,林韫之千不该万不该在成为得到了她身子的第一个男人后去向倚香楼告发她和朗坤之间的私情! 所以,林韫之该死!他非常该死! 莺歌更想从林韫之处得知那个最后一个见到偌依,将偌依折磨至死的贵人是谁,这也是莺歌希望朗坤能帮她找到林韫之的原因之一。朗坤作为漕帮帮主,想找到一个依托水路运输的茶商自然是易如反掌,但是诡异的是,朗坤和林韫之见了一面密谈后,朗坤就再也不来找莺歌了,更是对莺歌让小荷送过去的邀请帖子置之不理。 莺歌想了想,道:“小荷,你上次与我说的,可以让女子看起来像是处子之身的偏方……” 小荷眼睛一亮,道:“姑娘,奴婢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寻那会偏方的婆子,然后把她悄悄的带来。”小荷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道:“姑娘,只怕我们在外面耽误不了多久就得回去了,虽然妈妈同意了姑娘到城外来寻制香的材料,但这个借口恐怕也成不了多时了,姑娘还是早些做打算为好。” 莺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小荷这才火急火燎的跑走了。 莺歌烦躁的在画舫的客舱中踱步,待她强行静下心来坐到梳妆台时,一张棱角分明的男人的脸出现在她的镜子里。 莺歌一怔,然后眯起眼睛笑意盈盈的起身,略带埋怨的娇嗔道:“坤哥哥好坏,人家千请万请都不来,这些时日可让人家好等啊。” 朗坤笑着道:“莺儿是想我,还是想我为你带来消息?” 朗坤的笑意不达眼底,惯会察言观色的莺歌立马就觉察出来了,莺歌一双玉臂缠上朗坤的脖子,娇声道:“自然是想哥哥了,自打与哥哥一回后,就让人家食髓知味……” 莺歌突然伸出舌头对着朗坤的耳垂舔了一下,作为花月阁培养出来并顺利被派往温泉山庄供货会的玉女(花月阁把培养出来代售的男子称为“玉郎”,女子称为“玉女”,意为雕琢完工后供采撷的美玉),他们\/她们所学科目之中有一条就是快速并熟悉的掌握和记牢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之人的身体敏感之处。莺歌所掌握的这项技能竟然真在紧要关头救了她一命! 朗坤被莺歌舔了耳垂后,浑身一颤,一股欲火自心头升起,他眼中的杀气敛去,与之相反的浮上了一层浓烈的欲色。 莺歌自然也能敏锐的感应道朗坤身体的变化,她眼中的紧张之色也跟着敛去,但是当朗坤打横抱起她,把她压到床榻上时,莺歌的眼中浮上了一层冷色。刚刚朗坤衣袖中一闪而过的寒芒冷光被她看见了,朗坤手中暗暗的藏了一枚利刃,如果不是刚刚自己及时的勾起了他的欲火,只怕那把利刃此刻已经划破了她的喉咙! 船身剧烈的晃动了起来,莺歌在这不甚规律的节奏中悲哀的感受到了一股凄凉,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等来的第一个想要杀她的人,居然是这个口口声声称她为神女的朗坤! 第307章 渭王赵熙 公孙白和灵岩见这影像内容又开始对花娴不友好时,两人对视了一眼,灵岩便默默的拿出了自己那边长剑。 这下子,不等灵验祭出飞剑来遮挡花娴的眼睛,或是公孙白伸手捂住她的耳朵,花娴就跳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远离这两个少年郎的控制范围内。 花娴撇了撇嘴道:“拜托,不用如此如临大敌,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阿白哥哥莫非是忘了我桃林里养着的一对灵猴,它们可是我在三界游历时捡到的,从他们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培养了,直到它们长大了,孕育出它们自己的小灵猴,它们每一步成长的过程我可都是亲自见证了的!” 花娴说完还骄傲的扬起了下巴:“在我看来,这些男男女女之间的大战和我那对灵猴儿无甚区别!”说罢还补充了一句总结:“嗯,都一样!” 花娴这番话直接说得在场三人无言以对。灵岩和公孙白自己本身在此事上没有实战经验,自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而莺歌,则是对花娴直接将她的男女情事比对成一对猴子,这让她感觉又羞又臊。 几人无语…… 当现场一片诡异的寂静之时,那影像中的声响就显得异常的聒噪了…… 朗坤此行的确是来杀莺歌的! 之前,朗坤受莺歌所托的确找到了林韫之。他从林韫之处得知了在东京那夜宠爱了偌依的最后一个男人居然是一个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人——当今最得宠的皇子,排行第五的渭王赵熙! 渭王赵熙那时候之所以在东京,是因为其母妃丽贵妃身体不适,官家传召渭王进京侍疾。渭王好男风在皇城里本是秘密,却在一不小心弄死了偌依之后被传了出来,丽贵妃正恼恨此事有其他皇子夺嫡手段在里面推波助澜,下令将知道此事者尽数灭口,林韫之也是因此才迅速逃离了京城,并且不敢再见莺歌,生怕自己知晓此事的秘密被暴露。 五皇子赵熙是官家最宠爱的丽贵妃之子,成年后获封渭王。渭王的封地在江南东路,而歙州和这丽水城刚好就是处于江南东路的辖区内,林韫之和朗坤都不敢得罪渭王的最大原因就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所刚好就在渭王的手心里! 这些秘辛是朗坤和莺歌云歇雨收后,朗坤温香软玉拥满怀,一时心软,好言好语的劝说莺歌不要再追查偌依之事时说出来的。 而朗坤,他查到此事后也是后悔万分,他悄悄去城主府见了城主谢衡,谢衡气得直接抄起一个砚台砸到了朗坤的头上,亏得砸歪了,否则朗坤头上肯定要被砸出来个大窟窿。谢衡命他迅速从此事中抽身,并吩咐他悄悄将莺歌灭口。 朗坤不想杀莺歌,但他也知道倚香楼背后的大东家正是城主府,至于所谓的林韫之向倚香楼告密朗坤与莺歌秘密云雨之事都是谢衡令倚香楼的老鸨月娘放出来的由头充作打杀了莺歌的障眼法,这样一旦有朝一日,渭王赵熙从偌依的事情上查到林韫之,得知他的事有朗坤插手过,也可以把一切都推到朗坤和林韫之为了争夺莺歌争风吃醋的风月事情上。 谢衡为了保住朗坤,可谓是用心良苦! 然后这影像的画面突然间就断了,原先出现影像之处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浓雾。 公孙白皱了皱眉头,问莺歌:“林韫之私运铁矿石的事情,你可有查到线索?” 莺歌点点头,她现在已经被眼前这几位神仙用术法强行抽取她的回忆自己看给搞怕了,眼下自然是神仙问什么,她就很配合的知无不言! 莺歌道:“朗坤之前为我查到的消息是真的,林韫之的确帮助一个神秘的客户私运铁矿石。” “那人可是合王赵懋?”花娴问道。 莺歌摇了摇头:“好像不是合王。但也不是渭王!” 莺歌又想了想,道:“不过,我知道林韫之在临死之前运送的最后一只船队的铁矿石被合王给打劫了。” “打劫了?”花娴道:“也就是说,合王不知从哪儿打探到了有人私运铁矿石,然后他半路出来黑吃黑?” 公孙白听到花娴说出“黑吃黑”这个词,嘴角抽了抽,桃花神啊桃花神,果然在“做人”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这么专业的词语都学会使用了! 第308章 依靠救风尘 莺歌姑娘身上发生的事情让花娴和公孙白都很意外,不过也挖出来了一些以往让他们觉得云里雾里的事情。 公孙白想到了楚州茶商林韫之家的覆灭,或许是与这私运铁矿石有关。不过,还没等公孙白多想几分,花娴就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花娴道:“莺歌姑娘,莫非这楚州林家的覆灭与这铁矿石案件有关?” 莺歌点了点头:“没错!既然朗坤不忍心杀我,跟我说了这其中的内幕,我也就答应了朗坤不再涉及到此案件中。我答应了不再去找林韫之寻仇,朗坤则承诺在城主府那边为我美言几分。” 花娴想了想,道:“我猜,以莺歌姑娘的性情,定不会就这样的放任仇人逍遥而不管不顾吧?” 莺歌凄然一笑:“那是自然!我虽然已经答应了朗坤帮主不再找林韫之或者是京都其他伤害过偌依的贵人寻仇,但不代表我会放过林韫之和那些贵人!” “你做了什么?”花娴问道。 莺歌刚想答,花娴又抬手制止她道:“等一会儿,我先猜一猜,我觉得,以你的性情,你多半会选择借刀杀人!” 莺歌眼中露出对花娴的赞许之色,她知道虽然眼前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模样,但她身为神仙,真实的年龄定不是她眼前看到这种表象,况且,这位称呼为娴姑娘的女孩子说出的话,每一句听起来都不像是孩童所能说出口的,她的所思所想都非常成熟且充满了智慧。 花娴继续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把林韫之私自运输铁矿石的事情给巧妙的散布出去,这样定然会有与那私自开采铁矿石的人同样有着狼子野心的人来做出黑吃黑的举动,如此,不管那林韫之是在铁矿石的商船被劫时身亡,或是他自身完好无损却丢失了那私运铁矿石的商船,林韫之定然都得不到善终!” 莺歌点点头,道:“娴姑娘果然聪慧!” “不过,你是从什么途径去散播这个消息呢?这个消息自然不能随便朝着寻常的客人散布出去,我猜,你是通过一个组织来帮你实现的,那个组织的名字叫,救风尘!” 莺歌听到花娴说出“救风尘”三个字,瞳孔一缩,想也不想的矢口否认道:“不是她们!跟她们没有关系!” 花娴笑着说:“莺歌姑娘,你不用担心,我们绝不会与救风尘不利,不瞒姑娘说,之前我有一个朋友遇到了吃绝户的事情,就是依靠当地的救风尘组织把她从那吃人的魔窟中救出来的。” 花娴说的是许珠儿,当初她被那赵光祖一家吃绝户,是靠着救风尘组织的花娘们私下里帮衬,才从赵家逃脱出来的。 莺歌见花娴如此说,便稍稍放宽心,点头道:“没错,我是依靠了救风尘组织。” “哦,莺歌姑娘是如何与救风尘组织接洽上的呢?”花娴问。 莺歌闻言沉默不语。 而此间对话,公孙白和灵岩都默契的闭口不语,这个时刻的对话显然是属于女人之间的,如果他们两个男人贸然插嘴,多半会适得其反,引起莺歌姑娘的警惕,以至于她的戒备心更强。 关于救风尘这个组织,花娴和公孙白都想弄清楚,显然,如果想尽快的挖出花月阁,可能最大的助力就是这个由各地的女支女们组成的救风尘组织势力最大,并且办事效率最高最快! 花娴柔声道:“莺歌姑娘,我们想知道救风尘如何接洽,是为了能够帮助更多的姑娘脱离苦海……” 第309章 私人画舫的玉簪姑娘 还没等花娴说完,莺歌就毫不客气的打断她:“帮助姑娘们脱离苦海?请问几位神仙要如何帮助我们这些卑贱如蝼蚁般的下等人脱离苦海?如果真的有神仙,不,如果神仙真的关心下届疾苦,就不会有这些不平等的事情发生了。我和偌依,还有其他同样命运的兄弟姐妹们,刚刚几岁的时候就被圈禁在花月阁那方小天地,我们每日要学习的就是如何取悦贵人们,这些贵人们不分男女,只要生来比我们高贵,我们就得跪在他们的脚边接受他们的践踏和玩弄,请问,在我们遭受这些苦难的时候,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们在哪儿?请问,当偌依得知自己已经被赎身,只待天明就可以逃出囚笼,可他却依然绝望的死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你们这些神仙去哪儿了?请问,当那些皇亲国戚以权势施压,当那些官员们官官相卫的时候,你们这些神仙去哪儿了?” 莺歌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她的这些话,花娴没有办法接,公孙白也没有办法接。几人沉默半晌,还是灵岩开口道:“莺歌姑娘,你这些话也不尽然有道理,我知道你心中的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尽的,当初我们苦水村被邪祟所害,一夜之间被屠村,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躲在辛夷山的半山腰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和那些平时每天和自己打招呼的乡亲们都尽数倒在打谷场上的时候,我心中的恨不比你少,可是,这世间这么大,并不是神仙们时时刻刻都能看顾过来的,但是正义虽然会迟到,却不会永远不到,现在是神仙们愿意帮助你去伸冤报仇的时刻到了,你又为何要把心中的怒火怨怼到诚心诚意的帮助你的神仙们身上呢?” 灵岩这番话,对莺歌是有所触动的,特别是当她得知灵岩和她一样有着血海深仇,人总是能够因为同理心而原因选择去相信对方,所以,莺歌听了灵岩这席话之后,周身的气息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了,她低了低头,默了默,道:“救风尘的人,不是我去找上她们的,是她们来找上的我。” “哦?莺歌姑娘可以详细说一说吗?”花娴道。 莺歌点点头:“事情是这样的,那日,我在朗坤答应替我去向城主府求情后,就搭乘他的马车和他一起回城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妈妈月娘交涉的,总之,月娘没有为难我,和颜悦色的让我回房间去休息了。大约是在当天夜里黎明前夕,因为花楼里的各种生息刚刚沉静下来,倚香楼里所有的人胡闹了一夜,都已经筋疲力尽的睡去了,我因为心里有事便一夜无眠,这时候,我听到我的窗户响了一下,我想到了白日里朗坤曾经想过要杀我,便对所有的动静都心生警惕,可是,就在我刚刚穿好鞋子下床后,有一个身影就从窗户里快速的掠了进来,并且在我发出惊呼之前抢先一步的捂住了我的嘴。” “来者莫非就是救风尘的人?” 莺歌点了点头:“的确是救风尘的人,可是这个人却让我很是惊讶。” “为何?莫非来者是熟人?”花娴问。 “娴姑娘果然聪慧!”莺歌又夸了花娴一句,丝毫没有觉察到她身为一个凡人如此频繁的夸赞一个神仙是多么的怪异。可能花娴此刻的身形就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六七岁的小姑娘,所以当花娴用那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的大眼睛小鹿似的望着莺歌时,莺歌总是忍不住宠溺的冲她一笑,若不是她此刻还被灵岩的葫芦之光笼罩着,莺歌只怕会伸出手去拧一拧花娴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儿呢。 莺歌没有卖关子,继续道:“来者居然是丽水城里一处靠着私人画舫招徕客人的玉簪姑娘。” “玉簪姑娘?”花娴问。 莺歌颔首:“没错,她叫玉簪,她没有卖身于任何一个花楼,她自己有一艘私人画舫就停放在丽水城内河河段,平时靠招揽一些散客做生意,当然,她也有零星几个回头熟客。我万万没有想到,丽水城里的救风尘组织联络人居然是一个在私人画舫做花娘的玉簪姑娘!” 第310章 异于常人 这个答案也让花娴和公孙白感到惊讶,救风尘组织的势力虽然谈不上有多么的强大,但是其势力之广确是被他们几人见识到了的。 救风尘组织几乎遍布大宋全境,且这个组织的宗旨是为了解救被迫处于劣势而不得不出卖肉体的穷苦百姓。既如此,为何丽水城联络点的人居然是个拥有私人画舫的花娘?难不成救风尘里的人还有甘愿沦为女支女的? 莺歌总是用“聪慧”两字来夸赞花娴,实则是因为她也是个聪慧过人的姑娘,若不是过于的聪明机智而又倔强,莺歌也不会如此大胆的敢于和偌依在花月阁里互生情意,更是在被花月楼售卖出去后还依然顽强的想尽办法寻到偌依的下落,并设法搭救他出火坑。 可惜,在莺歌所处的社会体系下,他们这种卑贱如蝼蚁般的贱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拥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力。 莺歌一眼看出了眼前这几位神仙的困惑,便解惑道:“几位上仙心中的疑惑也是小女子最初的疑惑,后来,我也在寻到机会的之时向玉簪姑娘问出了心中所惑,为何她会自愿做女支女。上仙们可能不知,在丽水城内河河段是有好几艘像玉簪姑娘家的画舫一样的私人画舫,他们多半是由一些资产不甚丰盈的小商贾出资购买、维系画舫,然后签下一些原本只能倚门卖笑的暗娼来赚取抽成,这些暗娼们有很多竟然是已经嫁为人妇,为了贴补家用养活幼子,他们往往是得到了家中夫婿的默许后到私人画舫接活儿……” 莺歌说到此处,看了花娴一眼,有些担心这些话会污了这位小仙人的耳朵,但见花娴一脸常色,心道果然仙人不能与凡人同日而语,便放下心来继续往下讲述。 “那位玉簪姑娘之所以能做丽水城救风尘组织的联络人,实在是因为她,异于常人……” “何为异于常人?”公孙白问道。 莺歌继续道:“我刚开始接触玉簪姑娘的时候发现她在这世上并没有亲人,她虽然经营着一艘画舫,但是她却并不常常以画舫为家,相反,她很多时间都不在画舫上,而她的画舫内还有约莫两三名娘子与她一同应酬着生意,这些小娘子也多半是丽水城里已经嫁为人妇的妇人们,来到玉簪姑娘的‘花与媒’画舫,也多半是被家中的夫婿或是婆婆送过来的。对了,玉簪姑娘的画舫名叫‘花与媒’。在她画舫上的这些妇人们赚得了银钱,几乎是刚刚经手就送到了家人手中来贴补家用。” “真是可怜!”花娴忍不住感叹一句。 谁知道听到花娴如此说,莺歌居然笑了,道:“我一开始也如上仙所想一致,认为这些妇人真是可怜,嫁作人妇后得不到夫家护佑,反而要靠出卖身体去养活夫婿一家,实在是人间惨况。不过,玉簪姑娘却让我发现了另一种思路。” “另一种思路?”花娴自然是对凡间很多新鲜事充满了好奇心,尤其是她没有见过的人和事乃至人间的各种怪异想法,她都迫不及待地想去了解。 莺歌颔首:“是的,另一种思路。莺歌告诉我,她画舫上的这些姑娘都是自愿的,而且莺歌也不抽成,所以,几乎所有的在私人画舫上揽客的娘子们都希望能到玉簪姑娘的画舫上来。不过玉簪姑娘的规矩只有一个,那就是,娘子们绝对得是自愿!而且这些娘子们在夫家还不得被看不起,只要让她得知这些娘子用操持皮肉生意换来的银钱养育的夫家人对她们不好,不管这个娘子多么可怜,玉簪姑娘也绝不会再接纳她上自己的画舫做生意。至于另一种思路,是这样的……” 莺歌怪异的看了公孙白和灵岩一眼,这让公孙白和灵岩面面相觑,直觉得接下来的内容可能于男人来说不太友好。 果然! 莺歌道:“玉簪姑娘说,在她画舫上工作的娘子们都不会把自己当成女支,她们反而是把来到‘花与媒’找快活的郎君们当作是送上门的面首。” 第311章 何为面首 “啥?!”花娴闻言果然震惊:“把他们当作送上门的面首?” 莺歌以为是花娴不懂得何为面首,便耐心的与她解释:“上仙可能不知道何为‘面首’,面首是指一些贵人娘子们用来消遣的男人们。” 花娴点了点头,也不解释自己到底是本来就知道何为面首,还是听了莺歌姑娘解释后才知道面首为何意。 莺歌也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结,她继续道:“玉簪姑娘告诉这些小娘子们,男女之事本就是因欢愉感而促成的,那么这份欢愉感未必只有郎君们可以享受,娘子们也一样是可以的。” 莺歌说到此,略带心虚的看了眼公孙白和灵岩,见他们二人并未变色,这才放心的接着往下讲述:“于是玉簪姑娘的‘花与媒’画舫上,客人是不可以随意侮辱姑娘的,更不许打骂和虐待,客人们上了画舫后要规规矩矩的梳洗干净整洁后才可以与姑娘进入内室行那好事。一开始,客人们很不习惯,毕竟到丽水河内河段的私人画舫的多是些贩夫走卒的下等百姓,他们本就是想少花一些钱来享乐,之所以不去外河边的花楼一条街自然是因为银钱不够,可是来了此处却要受到这些拘谨。不过,久而久之,这些来到花与媒的客人们居然能从中享受到一种仪式感,似乎与他们同榻寻欢的娘子们不是露水姻缘的女支子,而是与他们情爱维系的恋人般。就这样,玉簪姑娘的‘花与媒’就在丽水城内河段上火了起来。” “这位玉簪姑娘果然不是寻常人啊!”花娴感叹道。 公孙白掐指一算,冷声道:“她自然不是寻常人!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人!” 听到公孙白这句“她本来就不是人”,在场的几人都惊住了。花娴自然是知道公孙白在卜筮之术上的造诣,虽然这是他作为凡人的这一世所怀有的异能,但是这项推演之术在公孙白的真身白龙天孙白辰法力的加持下,便能做到很多凡间修士达不到的推演范围内了。 “上仙何出此言?莫不是思想不循规蹈矩之人就不配为人了么?”莺歌有些气鼓鼓的,显然玉簪姑娘在她心中犹如偶像般的存在,她容不得任何人诋毁玉簪姑娘,哪怕眼前之人是神仙也不行! 公孙白笑了笑,道:“我自是不会乱出此言,我刚刚推算了‘花与媒’画舫这位玉簪姑娘,发现她化为人形的生机全无,多半已是遭遇不测……” 公孙白此言一出,莺歌的眼眶就红了。果然,这位玉簪姑娘出了事了。想想也可以理解,莺歌因为与救风尘联系上而遭到了花月阁的清理门户,那么这位玉簪姑娘自然也不会得到善终。 “莺歌姑娘可知,如今丽水城救风尘组织的联络人已经换成了倚香楼的娇红姑娘?”公孙白问道。 莺歌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况且我们倚香楼也从未有过哪位姑娘名叫娇红。” 公孙白闻言,心道,果然与他想象的一样,这位莺歌姑娘并不知道她如今已然身死,她的魂灵应该是被某种术法禁锢在一段记忆中了,或许说,可能是她的灵魂曾经被人收集过,兴许是用来炼制什么邪法,但是莺歌姑娘的灵魂却被某股神秘的力量救了下来,可能是没有为她的灵魂找到更为妥善的安置方式,就暂且把她放置到了这段回忆中。 公孙白甚至猜想,可能想让他和花娴看到这段记忆的人就是那个背后暗自布控之人,而且此人或多或少的与他的父神白阚上神有关。 公孙白与花娴对视了一眼,也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想,显然花娴也想到了此中关窍。公孙白的目光落到石室一角摆放的那朵合欢花伞,心中暗暗的呼唤,父神,是你吗?若是你,可否给孩儿一些明示呢?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启示也好啊…… 第312章 凭空消失 莺歌显然不知道在她身死后发生的一切,她不知道娇红姑娘的存在,跟不知道在她被花月阁清理门户之后,花月阁打算赔偿给倚香楼一个同样擅长制香与点茶的青柠姑娘,可是青柠姑娘却被阴差阳错下成为香行人的城主府二公子谢晟从供货的温泉山庄给偷走私奔了。而后,花月阁不得已又在次年遣了娇红姑娘供货给了倚香楼。 公孙白和花娴交换了眼神,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那就是暂时不向莺歌揭秘她已经身亡的事实。因为有很多术法的破解方式很神奇,万一此术法费尽心思把莺歌和灵岩都禁锢在这一段相互有交集的记忆中,而破除此术法的关窍就在于让此间人得知自己已经身死的事实呢? 公孙白和花娴都不敢冒这个险,毕竟他们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搞清楚,还不能让这两人消失掉。 公孙白想了想,自斟自酌的道:“莺歌姑娘可知,这位花与媒画舫的舫主玉簪姑娘其真身并不是人。” 莺歌张了张嘴,本能的想反驳公孙白,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反驳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花娴捕捉到了莺歌这瞬间的情绪变化,急忙问道:“莺歌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刚好佐证了刚刚的话?” 莺歌迟疑了一下,又望了望牢牢地罩在她头顶的葫芦之光,她怕万一她不配合,这几位神仙再使用术法自行去查探她的记忆可咋办,她作为女支女的日常记忆可不是能随便拿出来给别人欣赏的。 莺歌不等花娴再度问出口,便爽快的开口道:“有一次,我去找玉簪姑娘,我在岸上明明看到了她就坐在画舫的船舱内饮茶,就在我准备打招呼时,之间舢板上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领头的是一个丽水城内做布帛生意的富商家的公子,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个恶霸显然是想光顾花与媒,但是玉簪姑娘有个习惯,就是做尽恶事的人,花与媒绝不会招待。我本以为玉簪姑娘定会好言好语的把这恶霸公子给劝回去,也替她捏了一把汗,丽水城内谁都知道,这位小霸王是个不听劝的主儿,平日里只有他给人寻不快活,可从没有别人让他不快活的事儿。但是,让我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这小霸王带着打手们冲上画舫后,画舫的船舱内除了侍奉茶水的小丫鬟以为,并没有玉簪姑娘的身影。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莺歌回想着当日的画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皱了皱眉。 “大约在第二日午时左右,这个小霸王和他们那群打手们的尸首被发现在丽水城外河下游的一处水草里。他们全部都死了,且死态惊恐,似乎是生前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与精神折磨。” “是不是这群人做了得罪玉簪姑娘的事,所有第二天就全都死了?”花娴问出了其中关窍。 莺歌点点头:“这群人的死在明面上找不到与玉簪姑娘有关的迹象,可是,他们的确是得罪了玉簪姑娘,他们当晚没有在画舫上找到玉簪姑娘,为了泄愤,就轮流折磨死了那个留在画舫里的侍奉茶水的小丫鬟……” 莺歌捏了捏拳头:“为何在权贵眼中,人命居然连蝼蚁都不如?” 众人默了默,公孙白道:“莺歌姑娘可知,这位玉簪姑娘的真身是何物?” “何物?怎么,难道玉簪姑娘她,真的不是人……” 第313章 一条不归路 莺歌大气不敢出的直直盯着公孙白,玉簪姑娘对于她来说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她此刻非常紧张玉簪姑娘的真实身份,她生怕公孙白说出的是她在情感上所不能接受的答案。 公孙白点点头:“玉簪姑娘的真身并不是人,她本是一条蛇的其中一念化出的人形,可能她原本化作人形只是因为对人间比较好奇吧,所以就想以人的身份去体验一下。” 灵岩插嘴道:“哦,这样就说得通了,我师父说过,哦,是我的道士师父说过,这化为人形的大妖,除了狐狸以外,就数蛇是最最喜欢男女交合之事了。这玉簪姑娘所说的花与媒画舫上来的郎君都可以当作是面首,就说得通了。” 莺歌闻言,点点头,灵岩这番解释的确说得通。毕竟在大宋的时代,再放得开的女子都很难像玉簪姑娘这样拥有如此骇人听闻的大逆不道的思想,若她本就不是人,而是蛇妖化作的人形,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 “那林韫之帮助某位神秘雇主私运铁矿石的事情,是玉簪姑娘将其散播出去的对吗?”公孙白问。 莺歌点点头:“这个我还真知道,玉簪姑娘将林韫之连累了林家大房一脉整房覆灭的事情尽数说与我听了。” “哦,林家大房整个一房?是不是包括那位从京城下嫁到林家的京城江家嫡女江姝漓?” 莺歌点头:“林家那位从京城嫁过去的大房主母江氏,她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原本我并不想将林韫之的事情连累那么多的人,可是林韫之的那位妾室李木棉却生生的把知情人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林家大房,所以,林家大房无一人幸免,尽数被林韫之的神秘雇主给灭口了。” 公孙白闻言怔愣住了,合着袁昱青在楚州查林家案件时就查了个寂寞? 原来林韫之不是自己吊死在林家茶山,他们家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暗中设好了的局。至于林韫之的那个妾室木棉,她被做成了肥料洒在林家茶山,只怕这其中也与此案件有关吧。 莺歌很快就解开了公孙白的困惑。 “那林韫之运送的铁矿石船队在丽水城的码头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林韫之惧怕之下,找他的那位从京城嫁过来的主母江姝漓帮忙,希望江姝漓能写信回京城,求一求京城江家出面为他保下此事。” “求江家出面?”公孙白接道:“若是江家嫡女江姝漓参与了此事,岂不是把整个江家都拉上了林韫之上的这条贼船?” 莺歌点头道:“那位江家嫡女的确有此考量。她一口拒绝了林韫之的请求,她告诉林韫之,他们江家只做纯臣,绝不参与夺嫡事件,除了忠君,他们绝不会站队某一位皇子或王爷。” “某一位皇子或王爷?”花娴又一次捕捉到了关键词:“也就是说,林韫之背后的神秘雇主不一定是当今官家的某位皇子,也有可能是某位王爷,也就是当今官家的兄弟?” 莺歌一愣,羞赧一笑,道:“神仙说的这一点,小女子之前还从未想过,现在想来,的确应是如此。”莺歌接着道:“原本林韫之和江姝漓只是在林韫之的书房里关门大吵了一架,此事也就算是翻篇了,可是林韫之接回来的那位妾室木棉,仗着自己有身孕,端着一份点心也不让下人通报,就这么直接到了林韫之的书房外,好巧不巧的听了这段墙角。那妾室原本的想法很简单,她就是为了争宠,争吵的出发点更是可笑,只因白日她那弟弟悄悄找上了门,他说自己看上了镇上一位知书达理的布庄老板的女儿,想要姐姐给她出一笔银钱做聘礼,把这布庄老板的女儿给娶回家。于是这妾室就趁着主母江氏与林韫之在书房谈事情的时候端着点心上门了。其实这也不怪木棉,因为按照木棉以往的经验,自家男人和主母铁定说不了几句就会翻脸,每每这个时候,男主子都是喊她这个妾室去消火,而且,这个时候,林韫之出于与江姝漓赌气的心态,基本上木棉提出的任何要求,林韫之都满足了。所以,木棉就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来预判了两位主子的这次争吵,她万万没想到,这次预判居然会把她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第314章 偷梁换柱 莺歌说到此处,嘲讽的笑了笑:“林韫之这个人渣养出来的妾室能有什么好东西!” 莺歌此言,在场几位都没有接话,但是莺歌也并没有因为她说出的话没有人捧场就感到尴尬,她下巴一扬继续往讲述她从玉簪姑娘处听来的事情:“那个妾室木棉听到了林韫之和江姝漓争执的内容后,便暗戳戳的想着如何帮助林韫之达成所愿,讨好林韫之,好从他手里抠出来一笔银钱替她那个好弟弟娶那个所谓的布庄老板的女儿。于是,这位胆大包天的妾室还真的想到了一个主意!” “我猜猜!”花娴打断道:“我猜,木棉应该是拿住了江姝漓一个把柄,好来威胁江姝漓替林韫之写信去京城江家求助!” 莺歌向花娴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又一次夸赞道:“神仙姑娘真是聪慧!这木棉一开始还真的是想拿住主母江姝漓一些把柄,可惜这江姝漓自打嫁到了林家,整个人就好像被吸干了生气似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清心寡欲,别说是寻她把柄了,就连想捏到她一个小过错都难!不过,木棉并不是个会放弃的性子,她就想到了一个偷梁换柱的方式。” “偷梁换柱?怎么个偷梁换柱法?”花娴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莺歌望着花娴那扑闪着长长睫毛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忍不住宠溺的笑了笑,语气也变得温柔了一些,道:“那个妾室居然想出了冒充江姝漓往京城写信的主意。” “啊?这也行?莫非这位妾室还能模仿江姝漓的字迹不成?”花娴道。 莺歌撇撇嘴:“她自然是没有那个本事,我猜那江姝漓身为京城世家江家的嫡女,自幼受的培养自然样样上乘,她的字必然不是一个自幼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姑一时半会儿能模仿得出来的。” “我想也是这样。”花娴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莺歌因为她的讲述有花娴这样热切的捧场,便越讲越来了精神,莺歌道:“李木棉想出的招儿是不需要写字的,她买通了主院里的一个丫鬟,偷出了江姝漓的一块代表江家子嗣的身份的玉佩,让府中侍卫拿着玉佩连夜上京城去往江家,她为了攻心,让那个进京城的府卫一定要在漏液十分去江府敲门,为的就是给江家人营造一种事情隐秘紧急的感觉。” “这个李木棉还真有心机啊!她也是好本事,一个乡里的采茶女,居然能够买的通主院的丫鬟,还能令得动府卫。”花娴不可置信的道:“江家嫡女好歹也是在深宅大院长大的,怎么一点不谙后宅隐私呢?” 莺歌惊讶道:“神仙居然知道那李木棉原本只是个采茶女!我,我好像还没有与你们讲述过李木棉待字闺中时的身份……” 花娴刚想说他们在楚州时就听说过林家与京城江家的姻亲纠葛,公孙白咳嗽两声打断了花娴,公孙白语气淡淡的道:“神仙嘛,些许小事还是能推算出来的。” 莺歌点点头,心里对眼前的几位神仙更加信服了几分。 “哼,要是说为何林家后院漏得像个筛子,其间缘由并不是主母江姝漓不善于管理后宅中馈,而是江姝漓压根儿就不屑于为林韫之管理后宅,她嫁人林家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接管后宅中馈的活计儿,一开始是林家老祖宗强撑着管理中馈,后来就是林家那个后来嫁入了楚州公孙世家的林家姑奶奶帮着管了一段时间。后来林家姑奶奶出嫁了,听说林家那位老祖宗宁可把中馈之权交给李木棉这个妾室手中,也不愿意交给二儿媳妇管理。” “哦,这是为何呢?”花娴听出来该她插话捧场的时刻到了。 第315章 命她自戕 莺歌果然对花娴及时表现出的疑问感到很满意,她仿若说书先生那样的卖了个关子似的环视了一圈,见众人的注意力都依然集中在他身上,这才满意的继续往下讲述:“听说是那位老祖宗看不起二儿媳妇的出身吧。好像还有其他的婆媳之间的矛盾,这个不重要,我们继续来说一说,李木棉如何利用掌管中馈之便,偷梁换柱的代替江姝漓去京城江家替林韫之求助的事情吧。” 公孙白抽了抽嘴角,莺歌姑娘如果没有死的话,她不做女支女后还可以去做说书先生,她在这方面可是极有天赋的。 莺歌接着道:“李木棉派人去往京城江家的事情是瞒着林韫之的,她原本的打算是想替林韫之暗地里解决事情,好给林韫之一个惊喜。谁知道,那个府卫到了京城后,虽然顺利的进入了江府,可是却没有见到江老爷。江老爷只打发了自己的小儿子去应付了这个府卫,府卫送上江姝漓的玉佩后,解释之所以没有带回信件是因为兹事体大,只能当面口述。府卫说了请求江家帮助林韫之解决他丢失私运铁矿石的事情后,还没等说出那背后的神秘雇主是哪位王爷或者皇子,江家的小公子就厉声打断了那府卫的话,让他先在花厅等候片刻。那江小公子不敢怠慢,急忙赶往父亲的书房把这府卫刚刚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江老爷子听闻自己小儿子没让那府卫说出幕后之人的名字,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儿子安排人把那府卫给暗中处理了,他们是不会让此人活着离开江府的,否则,即使他们没有上这条贼船也有嘴说不清了!” “江老爷子真是聪慧!”花娴忍不住用莺歌夸了她好几遍的赞美之词夸赞了江老爷。 莺歌点头道:“正是如此,江家这才保住了阖府的性命!不过,那江老爷子也是个狠人,他没有让人去楚州林家回复自己的女儿,甚至没有派人去核实事情的真伪,他直接休书一封给了江姝漓,命她自戕!” “啊?!” 这下子不要说花娴惊讶了,就连公孙白和灵岩也惊呆了,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虽说江姝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她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的江家嫡次女,许是江姝漓嫁到了楚州林家后并没有给家族带来任何助力,此番还让家族几乎差点卷入一桩诛九族的祸事里面,所以,狠心的江老爷子选择了断尾求生! “这江家可真不是好东西!”花娴骂道:“想当初,江家为了不招惹惠然长公主和安乐郡主,便逼着自家嫡次女和青梅竹马的木家三公子生生的断了情缘,有人抢夺自己女儿的姻缘,江家不但不护着自己的女儿,还助纣为虐的把江姝漓给嫁出京城,远嫁到楚州一个小小的皇商之家,这般罔顾子女幸福的家族在大难来临之前,能做出逼着自己女儿自戕以切断与家族联系之举,也真是让人既不奇怪又唾弃其家族的无情!” “可不是啊!”灵岩唏嘘道:“这样的人家,虽说是世家高门,连我们小门小户的乡野人家都不如,我们好歹还知道虎毒不食子。” 莺歌颔首道:“这江姝漓也是个奇怪的女子,她收到父亲的信件后,居然同样不回信去京城问个清楚,就真的直接自戕了。” “啊?!” 莺歌道:“可能她对娘家和夫家都绝望了吧,她在夫家得不到疼爱,在娘家同样得不到温暖,这个世间能给予女子寄托岁月空虚的缝隙本就不多,江姝漓在这世间显然是没有任何盼头了,这世上或许真的没有她在乎的人了吧。她是用一只簪子插入心脏自戕的,那日一早,侍女推门想侍奉主母起床,却发现主母直直的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身上穿着的是她出嫁前的一件鹅黄色与翠绿色相叠的少女衣裙,头发也是梳成了少女的样式,她用的那根发簪,据她的贴身婢女说,还是小姐出嫁前心上人送予她的及笄礼物……” 第316章 做成肥料 江姝漓用木少锦在她及笄礼时送她的簪子自戕了,那是只遍体通透的碧玉簪,簪头上的花纹是一只木芙蓉,是木少锦亲手雕刻的,为了练习雕刻这只玉簪,木少锦试着在木头簪子和普通玉石簪子上练了一年多,这才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精心雕刻打磨了这只木芙蓉的碧玉簪。 碧玉簪的事情还是前几日木少锦央求公孙白带他去北境见一见江姝漓的转世之身时借酒浇愁说出来的。 原本以为可以情定三生的信物,没想到成了爱人自戕的利器,如果木少锦知道了江姝漓之死的细节,不知道他是否经得住打击。 木少锦至今都以为江姝漓是被楚州林家逼死的,倘若他得知逼死江姝漓的真凶居然是江姝漓的母家京城江家,不知木少锦会不会对京城江家做些什么为江姝漓报仇。 原本,木少锦和江姝漓就是被木家和江家联手拆散的,木少锦对木家的最大报复就是退出朝堂,既然木家是为了他的仕途着想而屈服于惠然长公主,那么木少锦就亲手断了自己的前程,让木家扼腕。 木家也确实为此后悔不已,他们若是早知道木少锦会为了失去江姝漓而放弃仕途与大好前程,那么木家定然会顶住惠然长公主的压力,虽然公主府是他们惹不起的,但木家毕竟是京城世家之首,若是木家强硬的站在木少锦与江姝漓这边,公孙府也无法为了一个郡主而公然与木家为敌。 但是,贪念这两个字是很多人不能抵制的,诚然是木家这样一个百年世家大族,也为了族中子弟的前途选择了想借势公主府,不为别的,只因为惠然长公主很得当今官家的尊重,安乐郡主也经常出入皇宫,她虽然在民间比较跋扈,但是在太后面前,安乐郡主的一张巧嘴儿很能讨得太后欢心。 木家家主,也就是木家长公子木少名曾认真考量过为三弟聘下安乐郡主,但是无奈木家几位公子,除了木长公子以外,其他几位的脾气都很执拗,尤其是木三公子木少锦,他是几位公子中读书最出众的,也是最为不羁洒脱的,即使是心智近妖的木四公子木少轴,若说他因为常年缠绵病榻看透生死而对任何事情都云淡风轻,却唯独对这位三哥有些敬畏。 所以,当木三公子木少锦一声招呼不打的直接自毁仕途,让自己变成惠然长公主府看不上的那类下贱商贾,木家上下除了后悔没护住木家这位最耀眼的子弟外,无一人敢出声制止木少锦的选择。 公孙白收回思绪,继续听莺歌姑娘往下讲述。 莺歌道:“江姝漓死后,林韫之发了狂,他命人彻查京城江家来信命江姝漓自戕的缘由。由于江家本就是为了给林家一个态度,那就是他们选择舍弃了这个出嫁女也不会上林家的这条贼船,所以京城江家来信的行为在林府并不是秘密。林韫之很快就查到了,这件事是他那个妾室木棉在背后搞的鬼。林韫之很生气,他拎着木棉扔到江姝漓的灵前,命木棉自戕谢罪。” “木棉是在江姝漓灵前自戕身亡?”花娴问。 “自然不是!”莺歌摇摇头:“木棉根本没有这个胆子自戕,她拼命解释,说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林韫之。也就是这样一闹,让林韫之的那个雇主得知了林韫之透露了他们之间的交易。原本林韫之想着拉京城江家上船,对方为了依靠江家这个夺嫡中立派的支持,也不会拿他这个姻亲怎么样,这样对方就会放过他丢失铁矿石的罪责,可惜,林韫之的算盘打错了,江家不配合不说,还如此高调的赐死了自己家的出嫁女,而且这一切还是被一个小妾偷听到自作主张的弄了这么一出事儿来。林韫之那背后的主子很是震怒,林韫之为了平息那位主子的怒火,更是为了保住林家的血脉,他主动提出让知情的林家大房一脉尽数殒命,来换取林家二房的活路。” “所以,他的那个背后主子答应了?”花娴继续问道。 莺歌颔首:“那个人答应了,所以林韫之把江姝漓葬在了自己祖坟后,又自己设了个局去赌坊输掉了自家的所有产业,包括那座出产贡品栖梧山云雾茶的茶山!林韫之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因为输掉了资产而吊死在自家茶山的,可是,玉簪姑娘却查出了这一切的内幕。” “哦,那个木棉呢?”花娴问。 “木棉吗,”莺歌默了默,道:“林韫之在死之前把木棉绑在茶山活活烧死了,然后把她的骨灰洒在茶山各处做了肥料。” 第317章 七情六欲化人形 公孙白这才明白了之前他与袁昱青在林家茶山见到李木棉的青梅竹马张大山时,他跪在茶林里祭奠李木棉,他说木棉被做成了肥料,原来是这样被林韫之烧死在了茶山。 莺歌撇撇嘴:“林韫之这个伪君子,临时还做足了一副对他的发起江姝漓神情的样子,着实令人作呕!他残忍的杀害了他的妾室李木棉,不就是为了给江姝漓报仇吗,岂不知,江姝漓早在嫁进他林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她的心早就死了!她在林家呆着的每一刻都如同行尸走肉。” 灵岩闻言讶异的抬头望向莺歌,赞叹道:“没想到,莺歌姑娘居然是如此通透之人!” 莺歌并没有因为灵岩对她的夸赞就有任何神色变化,想来,她在倚香楼应该也是听惯了甜言蜜语。公孙白相信,这番话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对莺歌夸赞,莺歌应该都没有感觉,因为她们花月阁出来的姑娘大抵上都不相信男人,唯独那个青柠姑娘除外。不过,这番话若是换作花娴来赞美莺歌,她应该会高兴的笑眯了眼睛吧。 莺歌突然想起一事,皱眉道:“神仙,你适才说到玉簪姑娘已经身死,不知是何意?可否请神仙为小女子解惑?” 莺歌对着公孙白盈盈一拜。公孙白朝着莺歌 ,莺歌的身子便感到一股力量轻轻将她托了起来。莺歌在心里更加坚信,眼前这几位定然是真神仙无疑了! 公孙白道:“我从你刚刚说的些许碎片信息推算出那位花与媒的玉簪姑娘真身已经消散了。准确的说,她不能算是身死,因为她的肉身本就是蛇妖的一念化形为人的,它之所以肉身消散,乃是它的本体,也就是那个蛇妖受到了攻击,它化为人形的那一念得不到本体功法的蕴养,所以就支撑不住化形了,这样的结果就是它的那个肉身玉簪姑娘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公孙白讲解的很详细,即使莺歌只是个凡人,她也听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莺歌红了眼眶,问:“神仙,我还能见到玉簪姑娘吗?” 公孙白沉吟不语,他此刻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猜想,化为玉簪姑娘的那个蛇妖一念会不会是这辛夷山中的上古神兽钩蛇的其中一念呢?可是玉簪姑娘会是哪一念呢? 人的七情六欲其实最早来源于上古神兽们未开化的原始质拙。七情是指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欲是指眼、耳、鼻、舌、身、意。就不知,倘若玉簪姑娘的化形肉身真的出于钩蛇的其中一念,这七情六欲中来大胆猜测的话,恐怕能出个惩恶扬善的性情肉身的念,不会是最倾向于恶的那几念吧。 公孙白想的这些,花娴也与他思考的大致相同,不过,两人还没来得及相互沟通,就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朝着这座石室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花娴和公孙白都听到了大老虎阿呆那愤怒中夹杂着惊恐与倔强的怒吼声,似乎是为了震慑什么似的。 第318章 天尊真偏心 公孙白和花娴随着那股吸力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听到大老虎阿呆的怒吼声就越来越近。两人心中一紧,该不是阿呆在辛夷山脚下的水塘边看管他们的肉身遇到什么东西袭击了吧! 公孙白和花娴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握住对方的手,担心彼此在这股吸力中被冲散了,神识会被冲击到不知什么地方去,索性就先绑定在一起吧。 当两人的手刚刚握紧,那股吸力把他们猛然一拔起,仿若拔萝卜般,两人的身体就飘到了这座种着一株合欢花的山谷的上方。公孙白看到那株合欢花在他们离开山谷的瞬间开始一点一点的枯萎,这种景象仿若他父神陨落之时,白阚上神的宫殿内所有的合欢花一夜间尽数枯萎了一样。 公孙白眼睛发酸,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若是这个山谷秘境的存在原因与他推断的不错,这定是他父神白阚在陨落之前设法在人界留下的一缕记忆支撑起来的秘境山谷,当这秘境等来了它想等的人,那么它的使命就完成了,秘境的术法就该消失了。 花娴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感受到了公孙白的情绪,握着公孙白的手紧了紧,公孙白收到花娴的安慰,仿若一缕阳光照进了厚密的云层,让他总被伪装的外壳包裹着的心得到了温暖的熨帖。 当他们的身体被这股吸力带得即将远离山谷的边缘时,公孙白和花娴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山谷的方向,之间那棵种在溪水边的合欢花树的影子越来越稀薄,整个山谷的上空也弥漫着白茫茫的浓雾,那些雾气逐渐把整个山谷吞没,当最后一丝雾气合拢后,公孙白和花娴的眼前再无合欢花秘境山谷的踪影了。 公孙白知道,自己父神的这缕记忆撑起的幻境终究是完成了它的使命,从此在三界中完全消失了。 待得这合欢花树山谷秘境完全看不见后,花娴和公孙白紧握着的双手突然因为一股惯性而狠狠的一顿,两人交握的手便被甩开了。随即两人都感觉到了身子在快速的下坠,这股下坠的速度很强烈,两人都想试图施展术法阻止下坠的速度,但是却毫无用处。 就在两人放弃抵抗后,直觉身子被一股扭曲之力强行挤压,然后他们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待得找回身体控制权后,花娴发现,自己离开时在公孙白布下的隐匿阵法上加持的攻击阵法和防护阵法都已经被破坏殆尽,公孙白的隐匿阵法也已经消失,但是花娴没想到的是,公孙白居然在隐匿阵法中加持了一道本命防护阵,而且是隐阵,若不是受到攻击,这个阵法是绝不会显现出来的。 花娴这才得知自己和公孙白这两副凡人之躯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了!公孙白在显性的隐匿阵法上加持的本命防护隐阵,她之前居然是一丁点儿也没有看出来! 白龙天尊也太偏心了!天尊真偏心!花娴撇撇嘴,到底人家是官二代,和她这个天界小吗喽是完全不一样啊! 她这副肉体凡胎若不是得到了北冥上神残念山谷的灵气蕴养以及凭借自己对植物的天生驾驭能力,让这副身体得以受到大量的灵食养护,她连现在这样微末的术法都未必撑的起来,可这公孙白呢,同样的肉体凡胎,他为何能承受得住如此多的高阶术法! 那可是高阶术法啊!连中阶都不是!可花娴现在的身体却只能承载住最微末的低阶术法! 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若不是眼前大敌来袭,花娴真想仰天长呼几声天道不公啊! 第319章 你手往哪儿放呢 咦,自己好像还有一个技能! 花娴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至极的光芒。她想起自己之前对付比她高一个头的表小姐林霜儿时使用的“借力打力了”,她凭借大骂天道引来的天雷把林霜儿给劈得满脸焦黑。 好吧,如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雷劈”也算是技能的话,那这也算是天道补偿她这个弱鸡天界小吗喽的贴身保命异能吧。 花娴笑着笑着,突然觉察到了不对劲,她本能看向公孙白,想挑衅的问一句“白哥哥,你会‘招雷劈’吗”,却发现,她目光所及居然是一个六七岁的粉雕玉琢的精致小姑娘。 小姑娘那张雨雪可爱的脸正呆呆的望向她的方向,圆圆的嘴巴显示出错愕至极的惊讶与震惊。 花娴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入目所见的是月白色绣暗纹的衣摆,继而是腰间的羊脂玉佩,然后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这双大手的主人竟然是自己,可是自己的手明明该是软绵绵的手背上带着几个胖窝窝的小嫩手才对呀。 花娴用这双明显不是自己的手摸了摸脸,手里感受到的居然是高鼻神目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脸庞,以及高高束起的发髻。 这不是她的身体啊! 还不等花娴惊呼出声,对面就传来公孙白凉凉的声音:“别摸了,那是我的身体!你我的神识穿错了身体。” 果然,公孙白的声音是从那副软萌小姑娘的身体里发出来的,那小嘴一张一合的那张脸不是花娴的身体又是谁的! 花娴的脸刷得一下就拉了下来,她想到公孙白居然在自己的身体里,脱口而出:“流氓!” 与此同时,花娴扬起手想狠狠的扇公孙白一个巴掌,可是面对着自己的那张粉嫩的脸颊,她怎么都下不去手,她想反手甩在公孙白的躯体上,又想到此刻这副身体里支撑着行动的是自己的神识,那么感受到痛苦的也会是自己的感知! 花娴怏怏的放下手,只能不甘的瞪了公孙白一眼,呵斥道:“你,你不准对我的身体做什么,你,你手往哪儿摸呢?你放下来!” 公孙白讪讪的放下想摸摸鼻子的手,他感觉很无辜,在感觉尴尬的时候摸摸鼻子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啊,况且,只是摸一摸鼻子而已,又能怎么地! 公孙白于是想双手抱胸,花娴又大呼小叫起来:“你你你,手放下来!你想往哪儿放!不准双手抱胸!” 公孙白哭笑不得,道:“娴儿,我也没做什么啊,你看你,现在双手叉腰,对我大呼小叫时还捶胸顿足的,我也没说你什么啊……” “那能一样吗?你只不过是一个臭男人,你的身体有什么可金贵的,我可是姑娘家家,我的清白可不能毁在你的身上!” 公孙白闻言下意识的低头瞥了瞥这副完全没有张开的干巴小身板,小声嘟囔道:“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紧张的……” 花娴耳朵尖的听清了,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公孙白在自己的身体上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仿若一只炸毛猫,觉得既怪异又搞笑,他从没有想到自己这副身体居然还会有如此丰富的多样性表现。 还没等两人吵起来,只见外面那个刚刚消停一会儿的东西又在开始攻击公孙白布下的这个本命防护隐阵了。 而且这一次的攻击更加的凶猛,大老虎阿呆的整个后背都弓了起来,嘴里发出威胁的咆哮声。眼见着阿呆的爪子就要踩到防护阵的边缘了,花娴对阿呆柔声道:“阿呆,回来,不用紧张,我们回来了,现在没事了。” 阿呆听到花娴唤它,紧张弓起的身子逐渐松弛下来,可是当它回头望向花娴和公孙白后却有些为难,它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往哪位主人的身边走过去。它敏锐的感应到了两个主子此刻的芯子不一样了,可是花娴的身躯上的气味却是它熟悉的人类母幼崽的味道,尽管此刻娴主子的神识在那个男主子的躯体里,他身上的气味还是不让阿呆想过多亲近,公孙白身上有一股过于清冷的疏离感,仿若写着“生人勿近”。 所以,阿呆的目光在花娴和公孙白之间来回移动,泛起了为难。 第320章 你能使高阶术法吗 当阿呆下意识的往花娴的肉身方向挪动脚步时,错愕的在它熟悉了那张总是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上看到了清冷的疏离感和上神所特有的压迫感。 阿呆顿住了脚步,它回头又看向公孙白的肉身方向,刚刚与它说话的就是公孙白的身体,可是他的语气却是娴主子的。阿呆有些懵。 花娴苦笑一下,道:“阿呆,是这样的,刚刚我和公孙白回来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我们,我们的神识不小心进入了对方的肉身。 “啊!”阿呆迟疑的往公孙白的肉身走了几步,在离这副身体很近的时候蹲坐下来,道:“娴主子?” 花娴往阿呆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语气温柔的道:“乖,是我!” 阿呆回头看了看花娴的肉身,又回头看看这副身体,忧心忡忡的道:“娴主子,你们不会换不回来了吧?” “不会,等一会儿御敌结束,我和他就会设法把神识换回来。” 花娴的语气充满了嫌弃,阿呆也附和的一脸嫌弃的点头,仿若公孙白这副肉身有多臭似的。 公孙白无语的仰头看天,实在是不想看到自己那张脸上现出那么多奇怪的表情来。 正在这时,外面的那个家伙开始又一轮的攻击阵法了。 公孙白试着以花娴的这副身体凝结了一下术法,发现静脉有一些凝滞,无奈的叹气,难怪花娴得知他是带着白龙天孙的神格和术法转世后那么不忿儿,她这副身体的确不好用,太弱了,对术法的承载力太低。 当然,公孙白说的太弱不是指花娴这副肉身的体质弱,而是说,她作为天界上古花神的术法根本无法在这样一副肉体凡胎中施展。 听着阵外那怪物猛烈的撞击阵法结界而发出的咆哮声,公孙白为难的看了看花娴,他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不知道花娴运用他的身体能够使出的术法高阶一些,还是自己将花娴这副身体强行洗髓后使出的术法更高阶些。 不过,强行洗髓要经受的痛苦犹如抽筋剔骨般,但好在这副身体中住着的神识是他,那么洗髓的痛苦也是由自己来承受。但是尽管如此,花娴的肉体还是会受到冲击,估计要大病一场才能抵消洗髓带来的筋骨蜕变冲击。 “那个……”公孙白想了想,觉得还是慎重一些,他问花娴:“你试试用我的身体操纵一下高阶术法,看看能驾驭多少。” 公孙白如此一说,花娴就明白了,公孙白此刻的术法受到她这副凡间身体的禁锢,恐怕使不出啥能拿得出手的术法,倘若她也无法驾驭高阶术法,只怕阵外那个家伙一但撞破结界,他们今日就凶多吉少了。 大老虎阿呆龇了龇牙,道:“娴主子莫怕,一会儿若是阵法破了,你们就跳到我背上,我跑得快,咱们定会无虞。” 花娴默了默,举起公孙白这副身体的手,尝试在手心凝结出一团雾气,那是她作为上古桃花神比较擅长的一招攻击术法,可以将方圆百里之内的植物精华吸收到一起,对于邪祟有强烈的精华功力,当邪祟赖以生存的魔气被净化殆尽,邪祟也就殒命了。 之间公孙白这副身体的手中出现了一团稀薄的白雾,花娴闭目凝神,催动意念集中到这只手上,可是那团雾气的颜色只是稍微变得蓝了一些,便消散了。 花娴的肩膀垮了下来,她失败了,她凝不住她的上古花神术法,她的神识和这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无法融合。 这团雾气若是成功该是五颜六色的,具体有几种颜色取决于方圆百里有多少种植物的灵气精华被她吸收过来,如今看来,她吸收来的可能就是在这块阵法内的大石头地下长着的几朵蓝色小野花的精华了。 就凭她这点微末术法,根本护不住她与公孙白还有阿呆的性命。至于阿呆说的等到阵法破时它带着他们逃跑,那基本上就不要设想了,根本就行不通! 第321章 我是男神我不怕 公孙白此刻也知道不是能多考虑的了,他抬手抛出一团金色的光芒把他的这个本命隐阵又给加固了一下,正色道:“娴儿,我现在要说的两件事都是非常紧要的,我先说第一件,那就是这个阵法是我的本命阵法,本命阵法顾名思义,倘若阵法被破,我的本体就会受到反噬,而此刻,我本体内的神识是你,那么承受反噬痛苦的也……” 花娴听懂了,倘若阵破,这个反噬的痛苦是要由她的神识来承受的! 公孙白还不等花娴开口就迅速道:“不过娴儿放心,我刚刚加固了阵法,一时半会儿这个阵法还破不了。” 花娴闷声道:“一时半会儿破不了,可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阿白哥哥,不若我们现在把神识互换回来呢?” 公孙白道:“现在恐怕不行,神识离体是半分差池也出不得的,倘若我们双双神魂离体时阵破,恐怕你我二人和阿呆都无可幸免了。我们得找到确定安全的地方才能换回神识。” “可是我的神识与你的身体无法融合,我,我动用不了高阶术法。”花娴怏怏的道。 公孙白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宽慰道:“无妨,眼下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打算把你的这副肉体凡胎强行洗髓,这样的话你的身体就能承受住高阶术法了,只不过有一点,可能过后你会病上一场。” 公孙白并没有提洗髓要经受的痛苦,但是花娴是与他一样的上神,更确切的说,公孙白只是上神,而花娴是上古花神,她知道的术法禁制甚至比公孙白还要多,所以花娴直接就说道:“可是这样,你的神识此刻在我的身体里,要承受的洗髓之苦只怕要比我这个本体神识还要多上几倍。” 是的,因为就像花娴的神识此刻和公孙白的身体不能完全融合,公孙白的神识也同样与花娴的身体不能完全融合,所以当这副身体开始洗髓时,洗髓所使用的术法带来的筋骨剥离之痛会把公孙白的神识当作是需要剥离的杂质筋骨,那么普通肉身的杂质筋骨所要受到的炼制,公孙白的神识也一样要跟着承受一遍炼制之苦。 可是这些,公孙白都没有说出来,但是即使他不说,花娴也全部都知道。 公孙白笑笑道:“无妨,我是男神我不怕,这些苦痛对我来说不打紧。” 花娴还想再劝,公孙白道:“娴儿,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不能再拖延下去,我刚刚给阵法做了加固,这个阵法至少还可以撑上半个时辰,而洗髓最少也需要半个时辰,这段时间我需要你为我护法,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离开这个阵法的结界。” 花娴知道除此之外他们也无更好的办法了,花娴捏了捏拳头,道:“阿白哥哥放心,我一定会守好阵法,你且用尽全力去洗髓,这里有我。” 大老虎见状忍不住往花娴和公孙白身边靠了靠,花娴看了大老虎一眼,道:“还有阿呆!” 大老虎闻言骄傲地挺了挺脊梁。 公孙白嘴角抽了抽,便不再多言,他打出几个手诀,便见他们的上空出现了几个符文。随着公孙白手指翻飞,天空中的金色符文一层一层的叠加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穹顶,这个金色符文穹顶慢慢的把花娴肉身罩笼住。 花娴把大老虎阿呆往后带了带,她知道这个由金色符文组成的穹顶绝不是她和阿呆能够接近的,倘若他们靠近了,这洗髓阵法把他们也给识别进去一起洗了髓,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去! 倒不是说被洗髓不好,主要是花娴的神识并不想去承受这种痛苦。好吧,桃花神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疼! 第322章 洗髓 那个由符文组成的金光闪闪的阵法由公孙白的头顶上方往下慢慢的挟裹,逐渐将他周身都照进了符文包围内,只见那符文围着公孙白快速的转动着,花娴和大老虎阿呆只能看见那团符文,根本看不见里面打坐的公孙白。 时间一刻一刻的流逝,那些符文转动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花娴没有听见公孙白的一声呼痛,仿若那只是个普通阵法似的,可是花娴却知道,洗髓阵法的痛苦绝不是寻常忍耐力就能受的住的。 当初在残念山谷时,那神鸡中的首领大公鸡曾向她转达过北冥上神的神谕,如果花娴愿意脱胎换骨的话,可以由那群神鸡帮助布阵帮她洗髓,但是花娴自认为承受不起那份痛苦,便一口回绝了。 她那时的借口是,既然自己这一世要做个凡人,何不用凡人的感受力去体验这一世。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是怕痛的表现! 不过,倘若真让她能按照凡人的生命轨迹在这世上过活一遍,她也是乐意的,可她遇到的事情注定了她想按照普普通通的凡人那样平平淡淡过一生是行不通的,为了保命,她只能想办法修炼自身吧。 花娴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阵外一声巨响,然后就见一股泛着黑气的水流仿若一条巨龙般从他们对面的水潭里一飞冲天,那股水流在半空中快速盘旋流动的,只见那股黑气绕着水流越转越快,待得那条水柱完全被黑气浸染后,那股水柱自上而下朝着阵法上空的结界上狠狠地砸了下来! 花娴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她知道这是因为公孙白的本名阵法被刚刚那一击重创,公孙白的本体肉身受到了反噬,而她的神识此刻在公孙白肉身之内自然是要承受这个痛苦的。 花娴往公孙白打坐的地方望去,那团符文转动的速度已经慢下来很多了,时间也过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公孙白那边的洗髓应该就要完成了,无论如何,花娴都要帮他多拖住一会儿! 花娴强行压下喉头的那阵腥甜,凝神结出手诀抛向刚刚被攻击的结界顶部,补齐了那处结界。好在她此刻使用的是公孙白的身体,再加上她对于阵法天生的悟性,虽说让她自己重新布一个这样的上古隐阵,而且是使用了本命去布下的隐阵,她可能目前还做不到,可是要想补齐一个残缺的阵法,这对她来说却是不难的。 想当初,她和蛟冉可是凭借着那半幅残阵图补齐了难度极大的上古传送阵法的! 不过,花娴低估了正在攻击他们的这股魔力,虽然她补好了刚刚被冲击的结界,但是完全没想到的是,就在紧挨着公孙白打坐的那个方位突然又受到了攻击,而且这次攻击显然比刚刚的那一下子还要猛烈,结界直接裂出了缝隙,如果不及时补全,恐怕再来一下子,这个隐阵就完全被破解了! 花娴不敢怠慢,咬破了舌尖,以血入符,在那处结界的裂缝处快速的隔空画符,她这次使用的是桃花神的术法,也顾不得能不能跟公孙白的这个本命隐阵融合了,时间紧迫,她只能使出自己最擅长的术法去抵御这股魔力的攻击。 第323章 天孙还是那个天孙吗 随着花娴以血入符的补丁打上那快裂缝,虽然缝隙没有愈合,但是花娴打出去的符文却紧紧地贴在了那处裂缝处,就像一块膏药似的紧紧的巴在那上面,无论外面的攻击怎样去撼动,那块符文补丁都纹丝不动。 花娴这才对自己画符的能力又有了一次刷新的认知。 可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哇得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主要是刚刚那处结界的裂缝给了她此刻占用的身体反噬,再加上她使用了上古神的术法耗了心神,所以这口血吐出来后,花娴只觉得腿脚一软,几乎要瘫在地上。 大老虎嗓子里呜咽了一声,快速蹿到花娴身侧,示意花娴靠在它身上缓一缓。 花娴坐在大老虎背上,抬手揉了揉大老虎的脑袋安慰道:“阿呆,莫要担心,我无妨。” “都吐血了还无妨呢,你看你脸色苍白得像山顶的雪一样。” “脸色苍白也是公孙白的脸色,别忘了你现在看到的是公孙白的身体。”花娴嘴硬的逗弄着阿呆。 阿呆道:“娴主子还想糊弄我,公孙主子什么时候有过这样苍白的脸色了,可不就是你刚刚吐血受了重伤。” “行了,我……” 花娴刚想往下说,突然她脸色一紧,一口鲜红的心头血从她的口中喷出,然后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软绵绵的从阿呆的背上往下滑落。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托起,然后她被稳稳的放置到大老虎阿呆那宽阔而又温暖的背上,花娴凭借着仅有的意识死死的抱住阿呆的脖子好让自己不至于滚落下去。 她能够感觉到阿呆带着她在奔跑,可具体是要往哪儿跑,她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努力想掀开眼帘,可却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不一会儿,花娴彻底陷入了昏迷,之后就没有了意识。 等到花娴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谧居的床上了,她睁开眼睛刚刚发出声响,只听到床边动静很大的有东西蹿了过来,然后她就看到大黄狗和大老虎这两只动物齐头并进的奔过来,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花娴想到了什么,迅速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然后她松了一口气,她和公孙白的身体终于换回来了! “阿呆,我是怎么回来的?”花娴在喝完整整一壶茶水后,终于有了力气。 阿呆道:“是我驮着娴主子回来的,当时,阵法被完全冲破的时候,娴主子受到反噬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正在这时,公孙主子那边的洗髓也完成了,他用术法把你送到我的背上,让我带着你赶紧先回谧居。然后他一人留下来迎敌。” “那,那公孙白回来了吗?”花娴看向自己的身体,笑了笑,心说,他肯定是回来了,他不回来,自己这副身体又是如何回来的,毕竟当时公孙白的神识可是用着她的这副身体来迎敌的。 “放心吧娴主子,公孙主子回来了。”回答的是大黄狗天狗,它道:“不过,公孙主子的状况有些不好,他现在还在昏迷不醒。” “这是怎么回事?”花娴问道。 “好像是,”大黄狗想了想,道:“好像是什么神识互换吧……” “还是我来说吧,”阿呆作为和公孙白与花娴共同迎敌过的灵兽,它对于发生的事情自然要比大黄狗更加清楚一些:“我先把娴主子,也就是公孙主子的身体带回谧居的时候,公孙主子的身体是一直昏迷不醒的,木三公子着人去丽水城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说公孙主子的身体心脉气息微弱,恐怕时日不多……正在这时,公孙主子的神识带着娴主子的身体回来了。他给自己的身体服了药,然后遣了大夫离开,告诉众人不需要大夫,公孙主子过几日自会自愈。” “那,那我和他的身体是何时换回来的?”花娴问道。 “就在当晚,公孙主子让我和天狗给他护法,然后使用术法让你们的神识各自归位,然后,然后娴主子你很快就醒来了。”大老虎道。 花娴明白了,公孙白这是不想自己替他承受本命阵法反噬之苦,所以在御敌回来后确定环境安全后,就把两人的神识和身体各就各位了。 花娴望向公孙白的房间,心情很复杂,她以往在天界对那号称天界第一纨绔的白龙天孙白辰锦的确是没有一丝好感,可是,这个和她一起到凡间历练的公孙白,却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天孙。 她看到他在那个神秘的合欢花山谷秘境中落泪,看到他为了让自己少忍受些痛苦,用自己的神识去承受了她这副肉身的洗髓之痛,此刻,又自己去承受本命阵法的反噬,这个天孙,和她之前认识的那个天孙,还是同一个吗? 第324章 身体很强壮 花娴站到公孙白的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昏迷中还在紧锁的眉头,就知道他此刻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公孙白此番倒是真的没少遭罪,先是帮她洗髓替她受洗髓之痛,现在又及时与她换回身体,自己去忍受本命阵法被破的反噬,如果说之前花娴还对他的天界本体白辰锦有很大的不满和敌意,那么此刻花娴再也无法对公孙白生起一丝一毫的怨怼。 花娴在公孙白床铺对面的软榻上打坐调息,她试着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经脉和筋骨,曾经每次运转灵气时受到的凝滞阻力都消失殆尽,如今她身体内的灵力运转自如,虽然这副身体还算幼小,却也已经能够使用一些基本的高阶术法了。 至于洗髓会带来的病上一场,花娴根本就没有当回事,她精通植物的精魄运转,所以她只需在山林间施法吸收各类植物的精魄和灵力,使其与她身体内的亏损而带出的浊气相互作用,那么她的身体能够很快修补完好。 而这些与她交换过灵力的植物也会得到难得的机缘,最差的也是能够比以前更加茁壮,最好的机缘得到者,则是蕴生出更多的灵气,乃至得以开启灵智。 植物和动物一样,一旦开启灵智就有机会修炼,成为妖灵。更有那得到大气运的妖灵,有朝一日还可以得升天界,成为上仙。 昨晚上,花娴醒来后在看过公孙白后,就在两只动物的陪伴下去往谧居外面的密林里行运转植物精魄的阵法了,此刻,花娴的身体不仅不用承受洗髓后的病痛,而且还比以往更加强壮了。 花娴的身形经过洗髓又拔高了一截,此刻她看起来不再像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说她八岁也有人信,不过,按照这副身体的年龄,到这一年的中秋后花娴才是实打实的七岁。 花娴的这副肉体凡胎不像寻常富贵人家的姑娘那样纤细柔弱,比如林霜儿她就生得一副弱柳扶风模样,每每陷害花娴的时候,林霜儿都要摆出一副泫而欲泣的无辜柔弱模样。 而花娴,自打她步入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后,她能吃得饱吃得好了,她的身量就呈一种均匀的态势开始猛蹿。她生得很健壮,身材匀称但绝不娇弱纤细。 花娴很满意这副身体目前的状态,这副身体的骨架比她在天界用的本体要强壮很多,估计她之后学习学习人界的武功后,不用术法也可以以一敌十了。就像木四公子的那几名侍卫那样,也像公孙白的公孙暗卫营的高手那样,就算是她身边的明月和细雨,也是武功高强的练家子。 花娴决定,等公孙白醒了以后,跟这厮谈谈,给她请一名武功教习的事情。 突然,花娴听到公孙白发出一串痛苦的梦呓,她睁开眼睛,迅速起身到达公孙白的身侧,花娴坐在床边低头附耳细听,公孙白发出的一连串梦呓是:“父神,父神……” 花娴想到那日她以神识入公孙白的神识出游幻境中看到的他坐在那棵开满了粉色花朵的合欢花树下对着溪水发呆,头顶上那把巨大的合欢花伞仿若把他与外界完全的隔绝了开,那种寂寥居然会让花娴眼睛发酸。 她记不清自己是否有父母了,她乃是由天地精魄蕴育出来的上古植物,她的父母应该就是孕育她种子的那株植物,可是她从未有过这种亲情羁绊的体验。 虽然她没有过亲人相伴的经历,也不会因此完全体会不到公孙白痛失至亲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她能够感受到公孙白的痛苦,也能够理解他那日不愿意离开合欢花山谷秘境的心情。 若不是那股吸力,花娴猜想公孙白还不会下决心离开合欢花山谷秘境。 第325章 皮笑肉不笑 公孙白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花娴用神识探过他的经脉与五脏六腑,他身体上受到的损伤也已经被花娴用桃花神的秘术给修补了,可是公孙白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花娴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莫非公孙白不愿意醒来?那日在她昏迷被大老虎阿呆带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娴眼睛一亮,突然想起,那日公孙白御敌时用的是自己的这副身体,那些事情是由她这副身体从头到尾经历的,如果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完全可以使用溯回显影术来看一看! 之前她的身体完全承载不了这种高阶上古术法的运转,但是此刻她不一样了啊!她的身体已经被洗髓了! 虽说一般情况下溯回显影术需要回到事发现场才能看到,不过如果有当事人的本体所在,也是可以使用溯回显影术的,不过倘若不回到事发现场,唯一的干扰就是,倘若事情过去很久了,想从当事人身上纷杂的回忆中准确找到想看到的影像,就得花费很多的时间。 花娴不想浪费时间在不相干的事情上,她打算回到事发现场去直奔主题的看一看发生了何事。 花娴不再犹豫,她用神识给公孙白的经脉又做了一遍蕴养,让他身体更加舒适一些后,她就喊上阿呆,打算去一趟甜水村的辛夷山山麓水潭。 这一次,花娴打算把大黄狗也一起带过去,不然大黄狗这种颠儿的性情要因为吃醋撒泼打滚个没完儿了。 花娴带着两只动物刚走出谧居的院门,就见到九曲木桥上远远的走来了木三公子木少锦,他身后跟着几个捧着各种食盒的侍卫。 “娴姑娘淑安。”木少锦大老远的给花娴行礼。 花娴双手交叠在身体一侧微微屈膝给木少锦回了个礼:“木三公子安好。” “娴姑娘这是打算出门?”说话间木少锦已经走到了花娴面前,木家几位公子皆是文武双修,所以木少锦的脚程极快。 自打觉得自己这副强壮的身体素质适合习武后,花娴看所有会武功的人都是眼神发亮,她眸光炙热的看向木少锦,木少锦被这不明含义的眼神吓得后退了半步。 木少锦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花娴几眼,发现这丫头自打那日莫名其妙的灰头土脸的从外面回来后,身量就窜高了一大截,以往小姑娘只到他的胸口,如今也快到他肩膀了。 木少锦扯了扯嘴角,想展露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失败了。 花娴道:“木三公子怎么了?为何对我皮笑肉不笑?” “有吗?”木少锦尴尬的清咳两声,这丫头还是如以往一般无二,总是以一副童言无忌的形式说出最戳人心窝子的话。 木少锦道:“哦,娴姑娘这是要去往何方?可需要木某派人跟随,好让姑娘方便差遣一二?” “不用了,我骑着阿呆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了。” 花娴说完,又对木少锦屈了屈膝,便朝大老虎打了个手势,大老虎屁颠屁颠的跑到花娴身前蹲身让花娴爬到它的背上,待花娴薅住了它脖子后的皮毛后,大老虎站直身体一跃而起,几个掠身就消失在了九曲木桥上。 而大黄狗也嗷呜一声紧紧的跟在大老虎的屁股后面追着跑远了。 “公子,”木少锦的贴身侍卫道:“前几日的傍晚,就是这只大老虎驮着昏迷不醒的公孙公子回来的,之后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娴姑娘一个人回来了,而且她回来的时候用的是轻功!而且那轻功的功法,没有十来年的功力怕是做不到如此身形。” 侍卫的意思木少锦明白,花娴并不会武功! 可是她回来的方式却是使用轻功! 木少锦深知公孙白和花娴都不是普通人,虽然他们身上有诸多疑点,不过木少锦能够察觉出来,他们对他木家绝无恶意,这就够了!谁都会有些秘密不愿意宣之于口,只要此人对自己无害就行。 况且,木少锦此刻死缠烂打的跟在公孙白身侧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他带自己去北境看一看江姝漓的转世,所以无论如何,公孙白和花娴,他谁都得罪不起! 第326章 为神女塑像 花娴伏在大老虎阿呆的背上,行程很快,不到天黑的时候她和两只动物就到达了甜水村外那口处于辛夷山山麓的水潭边。 不过让花娴惊讶的是,这处水潭边早已聚满了很多村民,从穿着打扮上看,像是甜水村里的村民,因为丽水城里的居民,即使是做一个小生意的人家,穿的衣服也多半是细棉布的,像这种身着粗糙家织棉布的,并且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在丽水城如此富庶的地方是定然看不到的。 但是甜水村处于丽水城郊外最最贫苦的南城郊外,此地虽离水源处不算远,但由于邪物作祟,常年干旱缺水,且以前产出的都是苦水,近几年才刚刚产出了甜水,村名由“苦水村”改为了“甜水村”。 花娴为了不惊扰到村民,便从大老虎的背上爬了下来,让阿呆找一处隐蔽处藏身,不要轻易现身以免惊扰到村民。花娴只带着大黄狗往那水潭处走去。 花娴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寻思要如何把这些村民们支走,否则,她实在无法在凡人面前施展溯回显影术。然而更让花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村民们一见到花娴,便齐齐的口呼“神女”,屈膝跪拜了下来。 这下子,花娴不禁猜想,是不是那日公孙白的神识在她肉身内的时候做了什么大显神迹的事情给这帮村民们瞧见了。 花娴想了想,故作淡定的道:“诸位请起身。” 花娴还伸手搀扶起了离她最近的一位老人,那位老人神情很是激动,他不住的摩挲着被花娴扶过的手臂,好似在回味好和感受刚刚神女对他的触碰。 花娴问道:“你们这是在作何?” “回神女,我们在此是为了商量给神女建一尊神像,供奉在此处,好让神女受我们供奉的香火。”回话的是刚刚被花娴扶起的老人,他挺了挺身板,从气势上看起来她似乎是村长之类的。 “哦?你们在此供奉神像,可是打算把我的事迹一代代的传颂下去?”花娴眼睛咕噜一转,心下有了计较。 “正是!神女对我们甜水村的功德犹如再生父母,我甜水村绝不能忘记神女的功绩,我们打算在此建造神像就是为了把神女的事迹传颂给子孙后代,让他们知道,若不是有神女,我们甜水村就要再一次经历灭村的灾祸了!” “哦?那你们打算如何把我的故事讲述给子孙呢?你们谁的故事讲得好,能不能先讲给我听一听,让我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花娴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如果这些村民们可以把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给她听,那么她就可以省得用溯回显影术来探知了,毕竟使用这种高阶术法要耗费的灵力实在是多。虽然花娴这副肉体凡胎已经被洗髓,但是她的灵力还是需要一点点的修炼的。 这个限定并不是针对凡间修炼者的,这是三界统一的规则,就像她在上古时代就已经是天地精华孕育出来的上古花神,她诞生的比公孙白还要早上不知多少年月,甚至,她的诞辰时日比公孙白的父神白阚上神还要更加早一些,不然,为何白阚上神和公孙白这个天孙都只能被称为上神,而她却可以被尊称为“上古花神”! 想当初,她在天界不知修炼了多少岁月才得以成功化形,在化形后的漫长岁月里,她因为是草木精魄,所以身体生长的很慢,等到公孙白那个白龙天孙从襁褓小奶团子长到少年的身量后,花娴的身形才从雨雪可爱的小娃娃变成粉雕玉琢的少女。 甜水村的村民中有一个长得像瘦麻秆似的年轻小伙子被推了出来,他搓了搓手,腼腆的笑了笑,因为被突然推出来,他有些羞涩,淳朴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他磕磕巴巴的说:“我,小,小人可以为神女来讲……讲这个故事,神女,神女看可否?” 花娴颔首,鼓励道:“好,那就由你来说一说这个故事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人叫三狗。”年轻人又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心里因为紧张汗湿了而被搓下来一些泥灰,他不好意思的把手藏在身后,悄悄往衣摆上擦了擦手心。 花娴道:“三狗,你很好,那你就好好讲讲这个故事吧。” “是,神女!”被夸赞了的三狗神情更加激动,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神女居然念了他的名字! 村民们也很羡慕,仿佛被神女念到名字或被神女搀扶过就会被镀上一层神谕似的。 第327章 挡刀大冤种 这个被村民们推选出来的三狗果然会讲故事,经过他绘声绘色的讲述,花娴很快就弄清楚了为何甜水村的村民会把她称作“神女”了。 原来那日公孙白的神识在她身体内的时候,处理完水潭边攻击阵法的那个东西后,公孙白发现了甜水村里有异动,便顺着村里那股浓郁的魔气寻了过去。 公孙白赶到的时候,城主府谢家在甜水村的别庄大院里正发生着一场血腥的猎杀。 是的,猎杀! 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妇人赤裸着双脚,踩着一行行的血脚印,一脸狞笑的追着大院中所有的活人厮杀,她力气惊人的大,只要是被她抓到的人,都无一例外的被她活活的撕成碎片,然而诡异的是,除了在被她撕开时溅出来的鲜血,那些尸体在落地之前都会化作被吸干了水分的干尸块! 这种杀人的手法实在是骇人听闻! 公孙白站在墙头上,看着这个中年妇人狞笑着一步步逼向缩到角落里的一个年轻男人,那个男人衣衫脏乱,蓬头垢面,身上还有一团团的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在地上蹭到的血污。 那男人一边往墙根缩,一边哀求道:“娘!娘!不要!是我啊,我是琰儿!我是您的琰儿啊!娘,您醒醒……呜呜呜不要杀我……” 原来,这个男人是城主府被送到庄子上反省的大公子谢琰!那么这个发狂的妇人,显然就是从城主府中偷跑出来的城主夫人季氏了! 三狗一边讲述一遍还附带上自己的评价:“啧啧,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啊,这谢大公子被送到庄子上以后,原本指望自己的母亲城主夫人能救他回去,谁知道,季氏来了庄子上,居然是来杀他的!” “不对不对,我觉得这季氏定是中了邪!不然,哪里有母亲会杀自己的儿子!”一个大娘插嘴道。 这时另一个大嫂插嘴了:“哼,要我说,这所有被害死的人中,就只有那庄头一家子不亏!就那喜儿,一天到晚的好吃懒做,天天做梦攀高枝嫁入富贵人家,要我说,就喜儿那个泼妇样子,骂起嘴来荤素不忌的,哪个富贵人家能容得下这样的下作玩意儿……” 这大嫂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神女在此,她怕自己的言语污糟了神女的耳朵,吓得言语戛然而止,又缩了缩脖子。她家婆婆拧了一下她的胳膊,呵斥道:“你看你这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倒!” 这老婆婆又对着花娴拜了拜,告罪道:“神女勿怪啊,我这儿媳妇在那庄头娘子和她女儿喜儿手上吃过亏,还被她们娘俩抢过山上捡回来的菌子,所以这才嘴上没有把门的,污糟了神女的耳朵了。” 花娴笑道:“无妨。” 公孙白那日在那季氏冲出来屠杀整个村子的时候季氏现身制止了,因为他那日用的肉身是花娴的身体,所以这笔功劳自然而然的被村民们给记到了花娴的头上。 花娴突然明白了天道为何要安排她和公孙白在出合欢花山谷秘境的时候神识互换身体,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天道不想让外界知道如今在人间肃清魔道残余势力的是白龙天孙!所以,她这个被莫名其妙的从谪仙台上踢下来的桃花神就成了给白龙天孙挡刀的那个大冤种了! 哼,神女?功德无量?看起来光鲜,可只有身处其中的人,哦不,身处其中的神,才知道,这意味着之后那些邪祟明着的目标是谁了! 第328章 城主府私产 那大嫂被她婆婆在胳膊上拧了一下后,一边揉着吃疼的手臂,一边小声嘟囔着:“本来就是嘛,还不让人说,庄头那一家子从上到根里都烂透了,就他们家那个胖成肥猪的宝贝儿子根宝,一个蠢笨玩意儿还天天以为自己是富家公子哥儿,我呸,就那么个玩意儿,还敢打我那娘家妹子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那大嫂的婆婆还想去拧她的嘴巴,她往人群后面一钻,让婆婆拿她无计可施。 花娴从她的嘟囔中听明白了,原来那大嫂的娘家妹子有一年在她怀孕的时候来送东西,被庄头家的胖儿子根宝给看上了,根宝明里暗里纠缠了这大嫂娘家妹子好一段时间,期间还找了媒婆上她娘家去说亲,幸好她那爹娘还算是心疼儿女,没有为了那几两银子的聘金把小女儿给卖了,后来庄头一家见人家爹娘真的是油盐不进,就劝儿子对那姑娘歇了心思。 也亏得这庄头一家只是帮助城主府看管庄子的小小管事,要是让他们有什么大的权力,欺男霸女的事情只怕是要犯下不少。 从村民的七嘴八舌的描述中,花娴弄清楚了,庄头一家原本不是甜水村的人,他们原本是谢氏一族的家生子,后来被城主谢衡派到庄子上来管理城主府在甜水村的产业。 甜水村从根本上说是移民村,因为原本在这个村子还叫苦水村的时候就被一夜之间灭了村,且死状诡异,据说所有的尸体都集中在村口的打谷场上,尸体不管是残缺的还是完整的都无一例外的被吸干了血液和水分,成了一对干尸。 仵作无法解释他见到的场景为何种谋杀手段,只能上报城主府,把此等怪事归为邪祟所为,这也导致了辛夷山下这个村子很久都像死村一般,无任何百姓敢迁徙过来。 后来又过了几年,一名叫灵岩的小道士来到了当时还叫苦水村的村口,他自称是苦水村灭村之难的幸存者,此次学艺归来是为了除妖降魔给乡亲们报仇。 那灵岩道长确实有好本事,虽然无人亲眼目睹他是如何与那邪祟缠斗的,但是经过他的肃清,辛夷山从灰扑扑的死寂中恢复了生机,以往一眼望去总是雾蒙蒙的山腰处也能看见郁郁葱葱的果木了,还有众多野物也开始迁徙到辛夷山,甚至连干涸多年的水潭都重新溢满了青绿的潭水,村里那口以往总是打出来苦水的老井,也重新喷发出来清甜可口的井水了。 辛夷山的生态恢复了生机后,处于辛夷山脚下的苦水村就不再是贫穷与干旱的代名词了,苦水村变成了甜水村,死村也成了移居地。 不过,当城主府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并没有让百姓随意的迁入甜水村,谢衡派出了谢氏的家生子,也就是如今的庄头一家来管理甜水村,所有的有意愿迁入甜水村的村民都成了城主府庄子上的佃户。 也就是说,在灵岩道长肃清了甜水村后,城主府的谢氏一族把甜水村变成了城主府私产! 这是花娴又一次听到了灵岩道长这个名字,第一次是从她召唤来的动物们的口中听到的;第二次是在合欢花山谷秘境中,她见到的那个唤公孙白师父,唤她师娘的小道士就叫做灵岩;第三次,就是这一次,甜水村的村民在讲述甜水村是如何从苦水村变成如今的宜居福地的往事时提到了灵岩道长。 花娴问道:“这位灵岩道长如今何在?” 村民们见神女发问了,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恨不得能替神女解答,可是谁也答不上来这句话。他们中间没有人见过灵岩道长,灵岩道长的故事也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在甜水村的村民中流传,甚至究竟是谁第一个传出来灵岩道长的故事的,都无从考据了。 花娴见从村民这里似乎无法得到她想知道的事情了,便让三狗继续往下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三狗见神女的注意力终于又重新回到自己身上了,便挺了挺脊背,继续往下说。 第329章 还瞒了她多少事 从三狗的描述中,村民们看到的是“神女”从高墙上一跃而下,直接抓住了季氏,还把她打得脸色从黑色变成了惨白。 花娴听到这个脸色的细节就明白了,那个季氏定然是如谢晟最初那般被魔气直接灌入体内生长,魔气入体时的脸色就是黑色的,既然季氏的脸色最后变成了惨白色,可见那股附身于季氏体内的魔气被公孙白直接给降伏了。 花娴想起自己后来在清点荷包时发现里面装的几根乌黛草不见了,原来,公孙白把那几根乌黛草给用在拔除季氏身上那股子魔气上了。 乌黛草就是花娴用那颗从怪老头(司酿仙君)那儿买的两颗小黑种子其中一颗种出来的魔鬼草的克星。乌黛草这个名字还是花娴嫌总是“小黑”“小黑”的叫着不好听,这才给那黑种子起了乌黛草这个听起来极为雅致的名字。 突然,花娴神情一滞,那个放种子和药材的荷包她并没有挂在腰间,她是塞在胸口的,公孙白能从荷包中拿走那几根乌黛草,是不是代表他在自己身上搜寻了一番? 花娴越想越气,她没有发现自己一下子变得脸色铁青,花娴的拳头捏得咯咯响,恨不得立刻回去把昏迷中的公孙白薅起来狠狠地暴揍一顿。 三狗正绘声绘色的讲述着,突然瞥见花娴铁青的面色,三狗吓得一哆嗦:“神,神女,怎,怎么了?可是小人讲得有何不妥?” 花娴的理智被三狗的声音唤了回来,她深吸一口气,温声道:“无妨,你讲得很好!三狗,你很有说书的才能,考不考虑之后你可以去大酒楼或茶馆里当个说书先生?” 三狗被花娴的鼓励给惊住了,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讪笑道:“神女不知,小的,小的不识字……” 花娴笑了笑:“这有何难!你头脑聪明,言语思路清晰,你大可以先寻一个馆子一边打杂一边跟说书先生学习,先背下那些故事,然后找机会一点一点识字,只要你坚持下去,之后定是在说书这一行当中大有作为。” 花娴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的这几句鼓励,在很多年后,丽水城出了位名号为“三言先生”的名嘴说书人!三言先生正是这位甜水村的三狗,他之所以取名为“三言先生”,乃是因为,他只需要凭借起头的三句话就可以吸引住各位听书的衣食父母,所以才叫三言先生! 花娴并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个鼓励就成就了一位日后的说书界名嘴。此事按下不表,先来说一说花娴此刻的担心。 她见甜水村的村民们已经把她的功德吹嘘得神乎其神,她便更加明白这定然是天道的推波助澜,否则天道完全可以帮助公孙白在收服季氏身上的魔气时遮掩一二,可结果呢,这种本应遮掩的事情却被甜水村的众多村民们围观了!可见天道的昭然之心啊! 花娴咬咬牙,若不是怕招来雷劈,她真想此刻就跺跺脚骂一骂天道所为实在是对她这个小花神不公平!真是欺神太甚! 花娴想了想,她不能只单单凭借此间村民的讲述来了解公孙白用她的身体做了哪些降妖除魔的“丰功伟绩”,换句话说,她得先弄清楚公孙白替她在邪祟那里招来了多少仇恨,所以,她得想办法把这些热心村民们先劝回村子,然后她好布下结界使用溯回显影术,亲眼看看在她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另外,她也得召一些小动物来问一问,到底公孙白用她的身体还替她做了多少好事,哦不,是瞒了她多少事! 第330章 落网之魔 花娴对村民们抬手道:“各位乡亲们今日对本神女的心意,本神女已经了然,还请各位先回村吧,我为你们赐下一道神迹,待过几日你们看到辛夷山上空升起彩虹的时候,再着手为我塑像吧,到那时,我必会保佑甜水村再无邪祟侵扰。” 至于什么“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类的,花娴自是不会应下允诺,这些也不该她管啊,不过再次帮甜水村肃清辛夷山脉的邪祟,凭借花娴此刻的功法她还是敢夸下这个海口的。 村民们闻言,便对着花娴拜了又拜,这才扶老携幼的欢天喜地的回村了。 花娴待得村民们走后,便立即在水潭周围布下了隐匿结界,然后弹指打出一道金光,使出了溯回显影术。 花娴这才真正体会到洗髓后的不同之处。溯回显影术是上古神术,虽然并未失传,但也几乎算做是失传,花娴早就听说了这个天界的高阶术法,不过她真正见到溯回显影术的使用还是几日前在丽水城南郊的丽水河下游废弃画舫处见到公孙白使用此等术法窥见莺歌姑娘的往事。 花娴对于术法的悟性是极为聪慧,她只不过见公孙白使用过一次,她就学会了,但是在洗髓之前花娴是万万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成功的使出这等术法,可是,这副身体竟然好用至极!这个上古神的高阶术法,花娴居然第一次就使用成功了! 随着影像的出现,花娴的神情越来越震惊。虽然那破阵的家伙已经是花娴早已想到的浑身漆黑的钩蛇,但是随着公孙白与钩蛇的缠斗,钩蛇最后被公孙白逼出的体内那股魔气使得花娴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那股魔气的气息让她如此熟悉,这种熟悉似乎不需要她去推测就能够感应出来,这是蛟冉的气息! 在溯回显影术的影像中,公孙白见钩蛇的魔气终于释放出来,它的双眼通红,长满黑色鳞甲的庞大身躯不停的扭动着,口中发出愤怒的吼叫,它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小的人类母幼崽居然能与它缠斗上这么多的回合。 影像中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花娴的身躯内装着公孙白的神识)的身影神情严肃的望着钩蛇,影像外的花娴也神情严肃的望着钩蛇。天狗和阿呆这两只动物望着这一真一幻的两个娴主子,瞬间有股浓烈的恍然感。 上古神兽一般都是孑然于三界之外的存在,它们不属于天界,也不属于魔界,更不属于人界。可是,眼前的上古神兽钩蛇身上却布满了浓郁的黑气,显然它遭受魔气浸染已经颇深! 可是,这股魔气是何时浸入钩蛇之体的呢?为何这股魔气上会有蛟冉的气息? 魔界的丛林法则是弱肉强食,墨蛟一族虽为魔界的王族,但这也不代表魔界的其他部族就没有想取而代之的。而且墨蛟一族也如人界一般枝系庞大,即使花娴与墨蛟一族的小少主蛟冉交好,却也并不知道蛟冉是墨蛟一族的主枝还是旁支的少主。 不过,蛟冉的气息居然在十万年前龙凤之争的战役落下帷幕,魔族被尽数封印在时光缝隙的蛮荒之地后,还能在人界被寻到,这说明蛟冉的身份在魔界绝不会低,且魔族也未必如天界所认为的那样被“尽数”封印在时光缝隙。 或许蛟冉就是那“落网之魔”。 就在花娴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那影像中的钩蛇突然弓起蛇腹,然后像一把离弦的箭一般的冲向影像中的自己肉身。然而那被钩蛇带起的狂风吹得发丝飘飞,衣袂猎猎作响的小姑娘的身躯不闪不躲,反而故意引那钩蛇离自己再近一些。 就在花娴隔着影像都仿佛闻到钩蛇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中的腥气时,影像中的小姑娘突然指尖一弹,将一截乌黛草精准地弹入钩蛇的喉咙深处。 这乌黛草不愧为魔鬼草的克星,刚刚进入钩蛇的肚腹之后就迅速起了作用,钩蛇的动作突然停滞下来,也不过几息间,钩蛇就像被写下了全身气力似的,突然软绵绵的跌到了地上。 钩蛇身上的那团原本浓郁的黑气也开始肉眼可见的稀薄起来,随着黑气的变淡,钩蛇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口中发出求饶的呜咽声。 影像中的小姑娘显然打着“趁它病要它命”的主意,只见她缓缓的抬起右手,手中慢慢聚拢一团五彩的光芒。 花娴认出那团五彩光芒是一记天界高阶术法中的杀招,公孙白显然对这钩蛇起了杀心。 随着钩蛇痛苦的翻转,它的身躯也在慢慢的缩小,而且在它变小的过程中,它的外形也反复在布满黑色鳞片的巨蛇和一条头上长着一只乌金色的犄角的遍体黝黑的小蛇之间来回变化。 第331章 也是上古神 花娴的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下!那条遍体黝黑的头上长着乌金色犄角的小蛇她见过!这就是那条在她梦里出现过的,从她和蛟冉共同修复好的上古神的传送阵法“年穿云”中钻入她的仙桃林的小黑蛇,那条在梦中对着她的脚踝冷不丁的咬了一口,并且咬出了血的小黑蛇! 随着意念的转动,花娴感受到自己的脚踝处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她蹲下身掀起衣角,居然诡异的在自己的脚踝上发现了两排细小的蛇牙印! 花娴看到影像中那个小姑娘——也就是公孙白的神识,把已经聚满了五彩光芒的右手举起来,缓缓的朝着那条小黑蛇打过去的时候,花娴忍不住大叫一声:“住手!不要!阿白哥哥住手!它是蛟冉啊!” 虽然花娴明知道溯回显影术中显现的影像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是她无力阻挡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的哭喊着让影像中的公孙白住手。 随着那团五彩光芒的劈下,小黑蛇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抽搐了几下后,身躯便不再动弹。 影像外的花娴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蛟冉……是蛟冉……阿白哥哥,你杀了蛟冉……” “娴儿,醒醒!娴儿!快醒醒!” 花娴感觉到有人在使劲的晃她,还伸手为她擦去脸颊边的泪水。待她悠悠转醒后,她发现唤醒自己的居然是公孙白! 阿呆和天狗两只动物也一脸焦急的蹲在她身边,见她醒来,天狗高兴的舔了舔她的脸,阿呆用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亲昵地拱了拱花娴的身体。 花娴再往水潭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溯回显影术已经消失了。但是自己布下的隐匿结界还在。 公孙白是何时出现的?他为何能进入自己布下的结界? 公孙白看出了花娴的疑惑,不等她发问就主动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呃,我简单解释一下,自打我们的神识互换身体后,我们之间就不存在结界一说了,也就是说,不论是你还是我布下的结界,都只对我们之外的所有物种有效。但是你我之间的结界是不起效应的。” 公孙白这样一解释花娴瞬间明白了,她和公孙白之间几乎算是没有保存秘密的可能性了,除非是藏在心里,否则即使布下遮目闭听的结界对彼此也不奏效。 花娴又一次看向水潭的位置,道:“你为何在此处?你是何时醒过来的?你的身体好了吗?我施展的溯回显影术怎么不见了?” 公孙白摸了摸鼻子,道:“娴儿你一下子问了我好几个问题,你最想先听到哪个呢?” 花娴也意识到自己太心急的想弄清楚一切,想了想,道:“我的溯回显影术去哪儿了?” “它在你中了幻境的时候就被破解了。” 花娴这是彻底惊呆了,她,居然在观看溯回显影术显现的影像时中了幻境!而且,溯回显影术居然还能被破解! 那么,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到底有几分是真实的呢?溯回显影术是上古神的术法,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篡改显影内容还给加持上幻境? 公孙白很贴心的解释道:“娴儿,你不用怀疑溯回显影术的术法是否可靠,这样的事情会发生也恰恰是因为你这次对上的是上古神兽钩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是上古神!” 第332章 比不上他的造诣 花娴自然知道钩蛇也是上古神,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身为上古神的钩蛇居然能够在溯回显影术中加持幻境。 公孙白道:“按理来说,即使是上古神,也很少能做到在别人的溯回显影术中加持幻境,但是钩蛇可以!娴儿可知钩蛇的真身是何等样貌?” 花娴摇摇头,她从未见过这只传说中早已灭绝的上古神兽。 公孙白伸手在胸前一划,一道银色的光芒向面前的湖水抛过去,旋即只见一道高高的水幕从湖面升起,那道水幕犹如一面高高的巨型屏风一般,水波潋滟但却不往四处涌动流散。 花娴在心里再次暗暗的比较了一下她和公孙白的实力,发现自己的这副肉体凡胎虽然已经洗髓,却也比不上公孙白的术法造诣。 当公孙白召唤出的这道水幕上显现出溯回显影术中的影像时,花娴更加惊奇,并且心里暗暗的酸了酸,白龙天孙不愧为白龙天孙!那么,他之前的“天界第一纨绔”的名声难道是在“扮猪吃老虎”? 花娴终于在这道水幕上看见了钩蛇的真身是何模样,只见它的身体浑身漆黑,蛇头硕大,但是身体上并没有覆盖坚硬的鳞片,反而是像布上了一层光滑的黑色丝绸,这种反光使得钩蛇在水面翻滚时,与波光粼粼的水面几乎形成浑然一体。 且钩蛇的尾巴与别的蛇类大有不同之处就在于它的尾部呈现出两条分叉,且这两条分叉上布满锋利的黑色锯齿,犹如牙齿一般。 花娴心想,或许钩蛇就是用这长满锯齿的两条分叉尾巴来捕猎的吧。 似乎是为了印证花娴的猜测,钩蛇的尾巴直直的竖起来,像是一条桅杆似的跟在它身体的后面向着岸边迅速游动。待得钩蛇即将靠近岸边时,那根开叉的“桅杆”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岸边袭击,花娴的视线跟着钩蛇尾巴袭击的方向望过去,待得看清钩蛇袭击的对象时,花娴忍不住瞳孔一缩! 钩蛇要攻击的目标正是花娴!不,确切些说,是花娴的身体和公孙白的神识合体! 岸上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待得钩蛇快要靠近时陡然伸手弹出一道银色光芒,那如同巨型利齿钳的开叉尾巴上冒出一股青烟,那尾巴犹如被烫到了似的颤抖了一下,攻击的方向发生了偏离,狠狠的拍打到岸边,把那处的几丛灌木拍了个稀巴烂。 钩蛇的反应很迅速,它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就弹起尾巴朝着小姑娘的方向席卷过去。钩蛇此次的攻势是横扫过来的,它是打着用蛮力把对手拦腰斩断的主意。 而用着花娴身体的公孙白反应更加迅速,他在钩蛇的尾巴打过来的时候身形一拔,凌空跃起,旋即在半空中以俯击的态势朝钩蛇打出一记杀招。 花娴认出公孙白这记杀招的掌心里发出的是她之前在幻境里看到的五彩光芒。如果公孙白让她看的溯回显影术的影像和她之前看到的情节大致相同的话,那么钩蛇在这一记杀招的攻击下会释放出属于蛟冉的气息。 随着公孙白的上古神的天界高阶攻击术法的打出,钩蛇果然被重创,不过钩蛇也只是抖了一抖,往湖水中翻滚了几圈后,又浮出了水面。 花娴看到这次重新跃出水面腾空而起的钩蛇与之前不大相同了,它的身上长出来了金色的鳞片,那鳞片上还萦绕着黑色的雾气。 这股黑色的雾气明显是魔气!不过,这股魔气中并没有带着蛟冉的气息。 “阿白哥哥,这个钩蛇为何会长出金色的鳞片?”花娴盯着钩蛇身上那在周身的黑色雾气中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鳞片,一脸疑惑。 “娴儿先不忙发问,你自往下看便是了。”公孙白温和地笑着,并没有直接回答花娴的问题。 第333章 牛金牛星宿 花娴闻言便仔细地盯着这道水幕。很快,花娴便明白了公孙白想要她看到是何物了。花娴讶异的看到,随着影像中的小姑娘对着钩蛇的攻势渐强,那钩蛇身上的金色鳞片闪烁出的光芒就越是强烈,有那么几个瞬间,那金色的光芒居然幻化出一个庞大的轮廓,那轮廓居然是一组金色的星辰,那组星辰随着钩蛇的气势式微之时便得以从它的躯体内显现出来,逐渐形成了一组画面。 花娴的呼吸屏住,她紧紧盯着那些由金色星辰组成的轮廓画面,居然是一头金色的牛!而那些从钩蛇的身上脱离出来的星辰恰恰正是钩蛇身上新长出来的金色鳞片! 花娴倏然转向公孙白,激动的道:“牛!它,它它,它是牛金牛?!” 公孙白见花娴认出了钩蛇身上被逼出来的轮廓是牛金牛,他颔首道:“是的,我也很惊讶,钩蛇的身体里居然藏着一位神罚星宿牛金牛!” 花娴听出了公孙白用的是“钩蛇的身体藏着”神罚星宿牛金牛,她诧异的问道:“阿白哥哥此言何意?难道这钩蛇并不是牛金牛?” 公孙白摇摇头:“钩蛇是上古神兽,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让我疑惑的是,为何神罚星宿牛金牛成了钩蛇的伴生兽。” “啊?”花娴这下子是彻底听不懂了。 “是这样的,你可还记得莺歌姑娘提起过的在丽水城内河段经营私人画舫的玉簪姑娘?”公孙白问, 花娴点点头:“自然是记得。” “这位玉簪姑娘的真身并不是人,她是由一缕念头化形为人,我之前只知道她来自于辛夷山的妖兽的一念,我猜想过玉簪姑娘是这条钩蛇的其中一念化形来体验人间种种,但我发现,之前的这种猜想完全错了。” “哦?此话何意?”花娴又望了一眼水幕中的钩蛇,突然升起一个猜想:“莫不是……莫不是,这位玉簪姑娘并非这辛夷山中的某位妖兽的一念化形,她,其实是钩蛇身体里禁锢住的这位神罚星宿牛金牛的化形?” 公孙白点点头:“确是如此!” “可是,我记得当年龙凤之争时,二十四星宿中有七位星宿抽签来选出七位星宿去守上古禁阵四海八荒万象阵法的阵眼,然后这七位守阵眼的星宿遭受了来自天道的神罚。莫非,这位牛金牛正是其中一位星宿?” 公孙白强行震惊的掩饰住他心中的激动,他原本以为其他几名星宿的去处要花很大的功夫才能寻得到,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的寻到了牛金牛的下落! 怪不得他之前用卜筮之术推算其他星宿的位置时,推算出下一个神罚星宿的位置线索就在丽水城郊外,但是他只能在神识中看到被浓郁的魔气缠绕的荒原中有一个原地旋转着的金光,他做过很多猜想,甚至以为那金光是“斗木獬”星宿的坐骑灰色犀牛散发出来的,他已经知道花娴的大老虎阿呆就是“斗木獬”星宿的坐骑。 “斗木獬”与灰色犀牛在天界几乎是形影不离,所有他推断阿呆的孪生星弟,也就是被合王豢养的那只大老虎应该就是他要寻找的“斗木獬”星宿。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在卜筮之术中看到的金光居然会是“牛金牛”! 公孙白一直以为,在他的卜筮之术中布下魔气遮挡他心目的那股浓郁的魔气来自于控制谢晟的那个东西,可他万万没想到,神罚星宿之光被魔气遮挡的真正原因是——“牛金牛”星宿被上古神兽钩蛇禁锢在体内,成了钩蛇的伴生兽! 只是,钩蛇这种上古神兽原本应是独立于三界之外的存在,可是它为何身上有一股浓郁的魔气呢?而且,在甜水村,不在甜水村之前的苦水村犯下了屠村罪行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不是这条已经被魔气浸染了的钩蛇呢? 第334章 想甩一记响亮的耳光 溯回显影术之外,花娴正与公孙白热切的讨论着关于神罚星宿牛金牛的事情,突然,影像中的公孙白,也就是使用着花娴身体的公孙白的神识合并体,突然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粉色的精致荷包,精准的从中掏出几枚黑色的小木块,然后又精准的把小木块弹入了钩蛇的血盆大口中。 钩蛇愤怒的吞噬掉对手扔进它嘴里的小木块,刚想做出嘲笑的表情,却突然僵住了巨大的蛇躯,在水面上痛苦的翻滚着。随着钩蛇的翻滚,那溢出体外的金色星光也跟着暗淡下来,就连蛇身上新长出来的金色的鳞片也一片片的消失掉。慢慢的,钩蛇周身现出了最初的浑身黝黑发亮的本体蛇皮。 它似乎痛苦至极,口中发出悲鸣,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钩蛇要么求饶,要么拼死一战的时候,钩蛇偏偏选择了从水面陡然消失了。 花娴浑身僵硬的盯着那只剩下波光粼粼的水纹晃动的巨大水幕,脸上的表情是错愕中夹杂着愤怒。 虽然她已经从甜水村的热心村民三狗那里得知了公孙白从她的荷包中翻出了乌黛草的小木块制住了受魔气侵扰的城主夫人季氏,可是“听说来的”和“亲眼看见”公孙白伸手从她的怀中掏出那个粉色的荷包的情形是不一样的。 花娴此刻觉得心态都要崩了,天界第一纨绔就是第一纨绔!她恨不得狠狠的甩公孙白一记响亮的耳光。 公孙白见花娴突然沉默下来了,且脸色很不对劲,他也福至心灵的想到了刚刚自己相当于当着花娴的面从花娴的怀中掏出那个粉色荷包,公孙白心里暗暗叫苦,好不容易在花娴那里刷出来的好感估计得让这一下给全部败光了! “那个,娴儿,你听我解释……这个钩蛇啊,它其实实力挺强的,毕竟是上古神兽嘛!它身上沾染的魔气和谢晟身上的可大不同呢,它有了魔气加持,相当于是如虎添翼,所以……呃……多亏了你随身带有乌黛草,不然的话,我恐怕还得跟钩蛇缠斗上一阵子……” “哼!”花娴狠狠地瞪过来,成功的阻滞了公孙白想继续往下编的话。 花娴望了望那空荡荡的巨型水幕,又瞪回公孙白,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荷包里有乌黛草?” “这个……”公孙白摸了摸鼻子。 他有点心虚,总不能说他在花娴的神识陷入昏迷后,他让大老虎阿呆带走花娴后,就清点了花娴身上有何能够助长术法的物品吧。这样说的话,不知道花娴会如何去想他。 花娴却仿若公孙白肚子里的蛔虫,公孙白刚刚思路转到的地方,花娴也想到了,她脸色一僵,道:“莫不是,你搜查了我身上都带有何等物品?” 公孙白万万没想到聪慧至极的花娴居然猜到了他所为,只好别开视线,装死不回答。 花娴气势汹汹地快步行至公孙白身前,然后狠狠跺脚照着他的脚就踩过去,公孙白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挪开脚,只一边抽气一边由着她出气。他万万没想到,花娴居然选择了以这等“人类”的方式来报复他。 “你混账!你登徒子!你不要脸!”花娴一边碾着公孙白的脚,一边怒骂。 公孙白腆着脸赔笑道:“可是娴儿,我的身体被你的神识带走了,我的神识和你的身体又没有完全融合,且那会儿我还刚刚帮你洗髓,正忍受着洗髓后的身体病痛,如果我再不找找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救命的物品,说不得我就已经被那钩蛇的尾巴卷走吞入腹中了呢。” 公孙白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委屈,还夹杂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花娴闻言想到那会儿公孙白的确是在替自己承受着洗髓之痛苦,想来他在自己身上寻找保命物品的确是出于无奈之举,自己万不该如此苛责他。 想到此,花娴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脚上的力度也松了下来。 公孙白嘿嘿地笑着讨好道:“娴儿,你消气了没?要是还没消气,你再把我另一只脚踩一踩,或者,你也可以在我身上搜寻一番……啊!” 花娴听到那句“你也可以在我身上搜寻一番”气得直接又给了公孙白一脚,而且就踩在刚刚被踩肿了的那只脚上相同的地方。 公孙白一声呼痛可不是装的,他是真痛啊!他虽然有术法,可是这副身体是实打实的肉体凡胎啊! 第335章 一起进山 经过这样一打岔,花娴的气也消了个七七八八,她继续凝神看向那道巨型水幕。 花娴本以为那水幕中的影像还要继续下去,谁知随着公孙白刚刚喂给钩蛇乌黛草小木块的这一击,那画面真的就戛然而止了。 “啊?这就……没了?”花娴问道。 公孙白颔首:“我打伤了它之后,它就遁匿了。” “是沉到水潭底下了吗?”花娴见那面承载着溯回显影术的水幕消失不见了,便知道这发生在河边的事情已经完结。 公孙白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钩蛇的确是顺着水潭遁匿了,但我猜想它定然是顺着地下暗河逃跑了。” 花娴想起了当初她跟在木四公子木少轴身边一起离开歙州紫阳山的临风小筑时,他们一行人在紫阳山的半山腰的一处山洞里遇到的那条地下暗河里藏着的魔界影魅,当初的侍书,包括谢晟都是被影魅缠住心窍从而激发心底最大的贪念与恶念的。 “阿白哥哥,这条钩蛇会不会中了影魅?” 花娴的话让公孙白眸光一亮:“娴儿所言有些道理,那钩蛇是上古神兽,按道理它不应该堕入魔道的,除非在它身上发生过什么特殊的际遇。” 公孙白想起了自己在合欢花山谷秘境中看到的一切,突然有个大胆的推测,身为上古神兽的钩蛇之所以盘踞在人界的辛夷山脉,会不会与自己的父神白阚上神有关呢? 就在公孙白胡思乱想的时候,花娴已经翻身坐到了大老虎阿呆的背上。当公孙白听到花娴声音清脆的吩咐大老虎动身时,他急忙喊住花娴:“娴儿,你这是去往何处?” “既然此间的溯回显影术的影像已经显现完毕,我也就没有在此间耗着的必要了。我要进辛夷山一趟。” “你去辛夷山所为何事?” 花娴歪着脑袋看向公孙白,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道:“你说我去干嘛?钩蛇既然已经顺着底下暗河逃遁到辛夷山腹地了,我这位被甜水村的村民们歌功颂德的都要给我塑像的‘神女’岂不是得负起对村民们供奉香火的责任来?我要不把这条钩蛇给擒住,万一哪一天,它又卷土重来,甜水村的百姓遭殃不说,我这‘神女’可能也得被村民们骂为欺世盗名的‘女神棍’!” 花娴这席怨气满满的话语,公孙白自是听出了她心底对他的怨怼。他利用她的身体现身于寻常凡人面前公然使用术法一事,的确是他对不住她,公孙白心里也深知,他和花娴从合欢花山谷秘境中被神秘的力量吸出神识之时,之所以会发生神识互换之时,恐怕也是天道的故意而为之。 公孙白不知道这背后有他天尊爷爷的几分手笔,但是天道拿花娴做他的挡刀大冤种之事,不仅花娴猜出来了,公孙白也全然看清楚了。 其实公孙白在此事上对花娴是有深深的歉疚的,他知道天道是在刻意让公孙白利用花娴,可是他却不得不选择顺应天道的安排去利用她。 经此一事,只怕花娴的名号在那股神秘的魔气那里已经排上了号,公孙白暗暗发誓,无论日后要面对什么,他定要豁出一切,护花娴无虞! “娴儿,我有话想对你说。”公孙白往花娴身边走过去。 花娴板着脸问道:“何事?” “就是……” 公孙白话音未落,就迅速跳到了阿呆的背上,他把花娴轻轻揽住,道:“就是,我想和你一起进辛夷山!” 第336章 不吃素 花娴听到公孙白要与她一起进入辛夷山腹地,她有一丝小小的抗拒,因为她想自己去弄清楚刚刚她在溯回显影术中到底为何中了幻境,可是公孙白显然对她隐瞒了些许细节,也就是,刚刚公孙白让她看到的溯回显影术并不是全部,他定是篡改了其中的某些细节。 至于公孙白为何要这样做,花娴不知,但是这也让花娴与公孙白之间好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有了一丝缝隙。 公孙白的确篡改了部分的细节,他隐瞒花娴的部分是关于天道对于他们这一世任务的安排。 之前公孙白的神识在使用花娴的身躯时并没有完全像影像中那般得心应手,公孙白对钩蛇的最后一击实际上并不是他自己完成的,而是天道在关键之时释放了一记雷击让钩蛇丧失了部分法力,这才让公孙白击溃了钩蛇。 不过,当时天道在释放雷击的时候,公孙白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为何花娴会在公孙白下凡历练后安排花娴也跟着下凡,花娴在天道眼中的其中一个作用就是给公孙白做挡刀大冤种。 公孙白自然不敢让花娴知道这个秘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聪慧如花娴,早就已经参透了天道的这个小九九! 两人就这般各怀心事的乘着阿呆进了辛夷山。大黄狗则跟在他们身侧跑得欢实。 此时天色刚刚过午,花娴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声,她这才想到这一通忙活居然过了饭点。可此时已经进入了辛夷山腹地,看来午饭也只能在此解决了。 公孙白也听到了花娴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声,他正思索着弄些什么东西来给花娴吃,只见花娴突然吩咐阿呆:“阿呆,右边,往右边走,快!” 花娴的语气中带着兴奋的焦急,还不等公孙白发问,花娴给阿呆指路的目的地就到了。只见,他们闯入的是一片茂密的果林,虽说初春,此地的果树枝头却密密麻麻的缀满了青涩的小毛桃。 “咦?为何此间的果树会这么早就结了果实?”公孙白疑惑的问道。 “那是因为此间有温泉啊!”花娴指了指不远处氤氲的水汽。 “可是,这些果子也没有成熟啊,可惜此时是春季,正是野兽繁衍的时候,不然我可以去猎些野物来充饥……” 公孙白的话音未落,只见花娴已经走到了果林中,她轻轻抬起手掌,只一息间就在掌心凝起了一团金色的光芒。花娴心中大喜,洗髓后的身躯真的比之前好用太多了! 花娴将手中的金光洒向身畔的果树,只见那团金光瞬间化作一些细碎的金色点点洒到果树上面。也只是几息间,那些枝头上青涩的小毛桃就奇迹般的迅速生长起来,不一会儿,这些温泉边的果树枝头上已经缀满了红润香甜多汁的水蜜桃! “你别忘了,我是桃花神!” 花娴说完后,兀自摘下一枚桃子,蹲到温泉边洗去外面的桃子绒毛,咬了一口,眼睛倏然一亮,继而满意的眯起眼睛享受着入口的绵甜。 公孙白看到花娴施展了繁芜术催熟了果子,便笑了笑,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是“做人”太久了,已经忘记了作为神,是有术法可以使用的。 公孙白也去摘了几个,他多洗了几颗桃子,待花娴吃完了手中的那颗,他又及时的给她递上一颗洗好了的。 花娴示意大老虎和大黄狗也去摘几颗桃子吃,大黄狗倒也罢了,大老虎则撇撇嘴,道:“娴主子,我不吃素!“ “你可以试试吃素,毕竟现在是春季,动物们正在繁衍,你不好杀生。” “你不让我吃荤,也等于在杀生。”大老虎不满的道:“老虎本就是肉食动物好不!” “罢了罢了,兽类自有兽类的生存规则。也罢,你自去狩猎吧,记得不可贪多,果腹即可。” 得到允许后的大老虎欢快的在花娴脚边打了一个滚儿,便撒开丫子一溜烟的跑了。大黄狗也想追上去,被花娴斜睨了一眼后,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卧倒在草地上,认命地啃着剩下的半只桃子。 第337章 我不好吃 “好啦,天狗,你不要因为吃不到肉就怏怏的,要知道你吃的这些桃子可是我用灵力催熟的,你吃了这些灵果后的好处可是多多了!” 然而花娴的这些话并没有让大黄狗觉得受到了太多的安慰。它跟着花娴自然是不缺灵果和灵食的,可是,它就是好想吃肉啊!这一刻它无比痛恨自己为何是杂食动物,不可以像阿呆这般不被限制吃肉。 花娴见大黄狗那生无可恋的样子噗呲一笑,道:“好天狗,我给你吃鱼好不好啊?” “什么?鱼?真的吗?”大黄狗闻言一骨碌站了起来,但是它举目四望后,除了果林跟前的那一片温泉,并没有看到还有水潭,它嘟囔道:“难道温泉中也会有鱼吗?不被煮熟了吗?” 花娴站起身弯腰对着温泉的水汽观察了片刻后,便对着水面打出一道手诀,顷刻间,水面上便跃起了一条银白色的怪鱼,这只怪鱼的嘴长在腮帮处,且有一排细碎的利齿,它的眼睛则只有一只,又大又圆的长在脑门上。 这怪鱼虽然周身的颜色的银白色,他的肚皮却是褐色的,且皮肤粗糙,还有一些纹理,看起来就像是岩石一般。 怪鱼被花娴的术法控制在水面上,它不管怎么游走都绝望的发现它始终是在原地挣扎。 花娴也不着急,抱着手臂由着这条怪鱼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儿,待得它的力气耗尽,便转头看向大黄狗:“怎么样,天狗,这条鱼够你吃吗?” 大黄狗流着口水望着这只比它的狗身还要大上一倍的怪鱼拼命点头道:“够!太够了!娴主子,一会儿这只怪鱼能不能一半烤了咱们吃,一半留着给阿呆生吃?” “别别别,我不好吃!我一点儿也不好吃!我皮糙肉厚的,年龄还大,就是一条硌牙的老鱼,我的肉真的一点儿也不好吃!千万不要吃我啊……” 大怪鱼显然是开了灵智,不仅能听懂花娴和大老虎的对话,还能和他们对话。 花娴嘴角扬了扬,道:“给我个不吃你的理由!” 大怪鱼刚想重复刚刚的话,花娴补充了一句:“我们不嫌弃你老,皮糙肉厚吃起来才有嚼劲。” 大怪鱼的那只独眼咕噜噜地转了转,道:“要不,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们抓一些年轻的小嫩鱼来换我?” “先放开你?想屁吃呢!”大黄狗闻言忍不住爆粗口:“别以为本天狗不知道你这老东西打得什么主意,把你放走了你还会回来?” 大怪鱼想了想,又道:“可是你们不把我先放开,我怎么去给你们找鲜香可口的小嫩鱼?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下水和我一道去,这样就能在一旁看着我……” 大怪鱼想的是,一旦岸上的这些人还有那只该死的大黄狗进入温泉,它就可以凭借它在水中的地盘优势弄死他们…… “可以!” 大怪鱼的话还没有说完,花娴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啊?”大怪鱼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开那裂到腮帮子底端的大嘴,一口细碎的利齿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寒光。 “可以!”花娴淡淡的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带路,我们跟你一道。” “娴儿,这条怪鱼说什么?”公孙白听不懂动物的语言,但是他听见花娴说要让那条怪鱼带路,忍不住问道。 “阿白哥哥,想不想去底下暗河一探?”花娴偏着头,面上挂着狡黠的笑容。 公孙白看到花娴这个表情,忍不住想到,当初在天界,每当桃花神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有人,哦不,有神要遭殃了…… 第338章 俞浅上神的流光浮影 大怪鱼听见这个人类母幼崽要跟着它一起下水,顿时高兴得龇起满口牙,它算了算岸上这两人一狗,一顿的话吃不完,要是放到它底下洞穴里好好保存,说不定能吃三天呢。 大怪鱼在心里打算,一会儿先吃那条大黄狗,谁让它刚刚说想吃自己来着,这个人类母幼崽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吃起来口感一定很不错,至于那个看上去一脸冷冰冰的人类男幼崽嘛,就先把他用自己洞穴里的寒土冷藏起来保鲜,放到最后去吃。 大怪鱼想着想着,居然流下了唾液。 花娴眯着眼睛看着这只蠢而不自知的大怪鱼,它心里在盘算什么,花娴一眼就能看出来。 花娴扬了扬嘴角,装作毫不知情的往那温泉走过去,公孙白一把扯住她:“娴儿,慎行,我觉得这其中定然有诈。” “有诈吗?那是自然的。不过阿白哥哥,这个大蠢鱼的打算估计要落空了。” 花娴话音刚落就踏上了那片温泉,随着花娴的脚落下,那氤氲着水汽的温泉水面突然发生了变化,虽然水面看起来还是波纹涌动,可是那水纹却能托着花娴的脚不往下沉没。 花娴走了几步,回头冲着公孙白和大黄狗道:“还愣着干什么啊,快跟上来啊。” 大黄狗跟着花娴去过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它听花娴讲过在山谷中被北冥上神通过“念穿云”传送阵带到另一空间的公孙老宅莲池的事情,所以也就知道北冥上神当时传授了花娴一道已经失传了的上古神术——流光浮影。 流光浮影术法并不是将整个水面都变作胶冻状,而是使用术法的人脚下站立的地方会变成胶冻,并且那种能把整个人托在水面上的胶冻还会随着人的移动跟着变动。 公孙白和大黄狗踏上水面后,他们脚下踩着的地方也是如此,大黄狗惊奇的在水面上原地转了好几圈,还试着坐在水面上,并就势打几个滚儿,它发现,不论它怎么移动,那胶冻状的水面都会随着它变换位置。 大黄狗兴奋的汪汪汪个不停。 大怪鱼也惊讶的发现这两个人类幼崽和这条大黄狗居然能在水面不沉下来,它专门游到他们附近来回游了游,可是这水面并没有凝固呀! 花娴见大黄狗终于玩够了,便看向公孙白:“阿白哥哥准备好了吗?我们这就去底下暗河怎么样?” 公孙白知道花娴定然是使用了上古神术,虽然这个术法公孙白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好歹有身为白龙天孙的自尊心,所以并没有像大黄狗那样毫不掩饰内心的惊奇。 不过当花娴说要去底下暗河的时候,公孙白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娴儿使用的定是已经失传了的上古神术,只是,如今我们在水面上被托住倒也罢了,这地下暗河,顾名思义定然是在底下,我们要如何进去?” “阿白哥哥可会使用避水术?”花娴问道。 公孙白点了点头,继而又尴尬地道:“避水术我倒是能使用,只不过以我如今的修为,恐怕带不了你和阿呆一起入水……” 花娴点点头:“那好,既如此,就用我的流光浮影术吧。” 第339章 龙蛇大战 “流光浮影术?”公孙白惊讶道:“娴儿使用的这就是流光浮影术?” “哦,这个术法有什么讲究吗?”花娴问道。 公孙白并没有回答,而是出神地注视着脚底下,流光浮影术如其名一般,虽然水面像地面一样可以踩踏,但是又没有像冰冻一般静止住湖水,脚在在水面上,脚底的湖中光影依然波动,甚是美丽。 “娴儿可知这流光浮影术是哪位上神创立的?”公孙白幽幽的问道。 “我知道啊,是俞浅上神创立出来的阵法,哦,这是我上次在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时听北冥上神说的。” 公孙白点点头:“俞浅上神是‘天行阁’阁主孖归上神最看重的徒弟,也是被孖归上神选中的下一任天行阁阁主,可惜陨落于三界混乱时代的一次战役中,我父神有幸见过俞浅上神,并且与俞浅上神有过三日的师徒缘分。” “三日的师徒缘分?”花娴偏着头想了想:“呀,那白阚上神定然也习得了俞浅上神不少术法吧,为何白阚上神没有将这流光浮影术传授于你呢?” “那是因为,俞浅上神并没有传授我父神流光浮影术。” “为何呀?”花娴不解。 “因为,我父神是白龙一族啊!” 哦,是了,身为白龙一族,天生拥有对水的驾驭能力,又为何要多此一举的学习流光浮影术呢。 花娴刚想说“你既然是白龙一族,为何现在却要使用避水术呢?”但是话未说出口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公孙白如今的身份并不是白龙天孙白辰锦!他现在是个肉体凡胎的人! “我说,各位,还要去地下暗河吗?”被花娴解开一部分束缚的大怪鱼转动着头顶那颗溜溜圆的大眼睛贼兮兮的问道。 花娴高冷地瞥了它一眼,道:“前方带路。” 话音刚落,花娴就抬手劈向水面,只见那氤氲的温泉水面立刻裂开了一道水缝,笔直的通往水底。花娴率先抬脚往那条水缝走过去,与她刚刚在水面行走一般,她行过的地方踩下去如同胶冻,随着她移动后,水流又变得畅通无阻。 公孙白和大黄狗紧跟着花娴往水底走,公孙白让大黄狗走在他和花娴的中间,这让大黄狗很有安全感,完全不担心行至半道上被什么怪物从背后把它给拉走了。 水流在花娴他们一行三人,哦不,两人一狗的身后随着他们的步履不断的合拢起来,这形成了一个奇观,他们行走的地方有一条胶冻状的水道,但是放眼望去,无论是他们的身体两侧还是头顶上,都是水波荡漾的水流。 公孙白不禁又一次感叹上古神的术法就是神奇! 大怪鱼则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寻思着要怎样才能把这两人一狗给擒住。这个人类母幼崽最最狡猾了,她如今也只是给它解除了一部分的术法束缚,这让它虽然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却完全使不出全部的能力。 要不?要不把这几个家伙进贡给大王?可是如果进贡给了大王,那这几个美味的食物就定然没有自己的份儿了…… 几人行走的并不算快,但也不算慢,不一会儿,几人的脚就踏到了地面。 这温泉的潭底下居然是坚硬的岩石,可见,这处潭底并不是这口温泉的泉眼所在,花娴顺着水流的波纹望过去,果然在一处石壁上发现了一个大大的洞口,那处水流湍急,显然是这口深潭的泉眼所在。 大怪鱼见花娴的视线望向了泉眼,便贴心的讲解道:“几位现在看到的是我家的泉眼,要说这口温泉的水是从何处流过来的,就要从这口泉眼说起了。相传在很久以前,此处并没有温泉,也没有这处泉眼,这个大洞也只是辛夷山腹地的一处最最普通的洞穴,不过这洞穴里面却住着并不普通的主人,那就是我们辛夷山的王——巽泽。” 花娴勾了勾嘴角,心想这条大怪鱼定是没少听人类说书,说不定它这语气就是跟甜水村的三狗学得呢。 大怪鱼见面前的两人一狗聚精会神地听着,便更加有兴趣往下说了。实际上只有花娴和大黄狗能听懂,但是花娴一边听一边低声跟公孙白翻译。 大怪鱼继续道:“话说我们这位辛夷山大王巽泽,身形巨大,浑身黝黑,且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它的尾巴分为两道,长有利齿。巽泽大王通常在它的洞穴中睡觉,只是偶尔肚子饿了才会出现在水潭里,它只有伸出尾巴就能将岸上的所有猎物给拉入水中。后来有一天,有一条遍体鳞伤的白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掉到了辛夷山,还刚巧就掉到了这个洞穴里,于是,巽泽大王被这条白龙从睡眠中惊醒了。巽泽大王怒不可遏地与这条闯入者白龙大战了三百回合,两人,哦不,一蛇一龙战斗得不可开交,生生地把这个洞穴底下的平地打出来一个深坑,后来这里就成了我现在居住的温泉。而巽泽大王曾经居住的那个洞穴就成了这口温泉的泉眼。” 当花娴给公孙白翻译到“有一条遍体鳞伤的白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掉到了辛夷山”的时候,公孙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第340章 星宿们的神罚 不光公孙白听到这大怪鱼说到“龙蛇大战”的时候有了猜测,聪明的花娴也立马想到了在当年的龙凤之争战役中神秘陨落的白阚上神。 其实并没有任何上神或是仙君在三界中找到过白阚上神的尸身,之所以判定白阚上神陨落,乃是因为白阚上神的生命之火熄灭了,而且在他生命之火熄灭后,他宫殿中的合欢花树一夜之间也尽数枯萎。 天界众神,每一位都有一簇生命之火被存放在“众神殿”中,每当有一位神仙陨落,相对应的生命之火就会跟着熄灭。同理,天界每新诞生一位神仙,众神殿中也会出现一簇与其对应的生命之火。 当年龙凤之争战役中,魔界临阵倒戈,致使龙族被凤族重创,天界众神为保三界太平,由二十四星宿共同开启了四海八荒万象阵法,并用抽签的方式选取了七位星宿去守阵眼,其中一位星宿牛金牛星巳是白阚上神的至交好友。 在开启四海八荒万象阵法的前一晚,星巳仙君曾带着一壶好酒去找了白阚上神,两位神君相对而坐,饮酒下棋,似乎次日的大战并不存在那般。但是两位神君都很清楚,这将是他们之间最后 一次把酒言欢,交心相谈了。 就在四海八荒万象阵法这个上古禁阵被开启后,七位守阵眼的星宿也被天道降下神罚,剔除仙骨,打下谪仙台,贬入凡间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 那七位被选中的星宿分别是:南方朱雀的翼火蛇,星羽;东方青龙的氐土貘,星衻;西方白虎的奎木狼,星芷;北方玄武的斗木獬,星翼;西方白虎的娄金狗,星聿;北方玄武的牛金牛,星巳;北方玄武的室火猪,星榃。 其中翼火蛇星羽已经找到,他就是木四公子木少轴,他的神罚是每一世都死于沓风,可已经被花娴阴差阳错的给治愈了,于是神罚也就跟着解除了。 氐土貘名叫星衻,他的这一世的神罚转世正是袁昱青,他的神罚是生生世世错过真爱,但是公孙白和花娴用计促成了他和水沅沅,想必他的神罚也就解除了吧。 至于其他的神罚星宿,公孙白目前有线索的就是斗木獬星宿,他名叫星翼,如果公孙白没有推测错的话,他的这一世是合王豢养在身侧的那只老虎。公孙白是通过花娴收服的那只大老虎阿呆推测出来的。阿呆已经被公孙白证实了它正是斗木獬的坐骑“灰色的犀牛”,名叫不亓。不亓和星翼在天界从来都是形影不离,那么在人间他们双双变为同一胎的老虎,倒也算是合理。 另一个被公孙白找到线索的神罚星宿就是牛金牛星巳了。星巳的这一世神罚是什么,公孙白还没有推算出来,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星巳已经成了那条上古神兽钩蛇的伴生兽,这一点比较麻烦,他要如何把星巳从钩蛇的身上剥离出来呢? 公孙白看了看身畔的花娴,之前的两位神罚星宿之所以能够被解除神罚,都是因为有花娴出手,也许他得找个合适的契机把他这一世的下凡历练的任务告诉花娴,说不定之后的所有星宿神罚的解除都需要花娴的帮助也未可知。 公孙白想起在他下凡几年后,也就是天界的几天后,他突然收到司卦仙君送来的消息,说他占卜出,三界接下来的动乱能否安然化解的关键居然在于桃花神,所以,司卦仙君在请示了白龙天尊后,决定把桃花神送到凡间来陪同公孙白历练。 至于桃花神的人间身份他们也早已想好了,按照公孙白的人间历练应该承受的磨难,他此生必定是孤煞命,虽不及天煞孤星那般克尽近亲,但是与公孙白有关的亲近之人也会陆续离世。 果然,就在公孙白双亲离世后不久,他的岳家也遭到灭门横祸,只留下了一个孤女,也就是公孙白凡间这一世的未婚妻,花家独女娴姑娘,这位花娴的命劫就在五岁的时候,按照命数,她将作为公孙白的亲近之人遭到公孙白命数的影响早早离世,其命劫原定的开启方式就是花娴那位被小公孙府接进老宅的表小姐林霜儿推入莲池中溺水而亡! 于是,天界就把目光盯上了这位命中该早逝的花娴姑娘,倒是不必费心为桃花神挑衅下凡历练的身份了,就连她们的名字都一模一样,也算是缘分。 桃花神花娴在凡人花娴五岁那年接管了她的身体,从此开启了桃花神的凡间一世游。 第341章 原来真的来自天界 关于桃花神下凡历练的前因后果公孙白是完全清楚的,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已经由司卦仙君跟公孙白禀明了,不过公孙白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将这一切与花娴和盘托出后,花娴会有什么反应。公孙白权衡再三,决定有所保留的跟花娴先透露一些底儿出来。 他不是故意想要隐瞒花娴,只是花娴对他这个天界第一纨绔的印象本就不好,现在好不容易挽回了一点点好感,他实在不敢去赌花娴会不会在得知自己下凡的全部真相后会不会直接跟他翻脸,毕竟花娴的这一世游完全是源于他的下凡寻找神罚星宿而引发的。 就在公孙白暗自盘算的时候,忽然听到大黄狗兴奋的叫声,原来是有几条通体发出银色光芒的小肥鱼儿从他们面前游了过去。大黄狗一边叫一边还舔了舔嘴巴,直馋的哈喇子顺着嘴角往下流。 若不是这些水流被花娴的流光浮影术与他们的身体分隔了,大黄狗只怕要立马抬起狗爪子就去挠这些肥美的银色鱼儿了。 可是还没等大黄狗看够,那些漂亮的小肥鱼儿就被引他们下到湖底的大丑怪鱼一张嘴给吸溜进肚子里了。大黄狗兴奋的叫声立马换成了愤怒的狂吠。 “娴主子你看这条大丑怪鱼,它说好了带我们下到温泉潭底找比它自己好吃的鱼,可是,可是它居然敢自己个儿把这几条肥美的小鱼儿给吞进肚子里了。”大黄狗一边告状一边凶狠地瞪着那条大丑怪鱼。 大怪鱼刚刚把那几条小鱼吸溜进肚子里完全是出于本能,此时听见大黄狗告状,这才想起那个人类母幼崽在它身上施了法,它能感觉到身体被束缚了一半,这让它游走的速度慢下来很多,而且它似乎怎么都游不出这个人类母幼崽的视线范围内。 大怪鱼心虚地使劲转动了几下头顶的那颗圆圆的独眼,然后游到大黄狗身边,一张嘴冲着大黄狗吐出来一条鱼。 大黄狗见到那条从丑兮兮的大怪鱼嘴里吐出来的小鱼儿虽然还没死,但也只能有气无力的扑腾几下鱼鳍,有些嫌弃的别开狗脸。 大怪鱼见大黄狗不仅不吃,神情看起来还更加不悦,旋即便猜想大黄狗是不是嫌少了,便又张嘴吐出来一条小鱼。 大黄狗顿时怒了:“拿走!拿走拿走!谁要吃从你肚子里吐出来的东西!恶心死本天狗了!本天狗好歹是天上的狗,哪能吃你这等杂碎口中吐出的污秽之物!” 大黄狗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狗头一偏,它周围的湖水在它身上投射出一层柔和的光晕,公孙白猛然间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什么! 他凝神仔细观察着大黄狗,这条狗对他来说应该是十分不陌生的,大黄狗可以算作是他公孙老宅的“家生狗”,大黄狗的狗父狗母就是老宅里的小厮婆子们养来看家护院的,而这条被花娴选中的大黄狗也不过就是它的兄弟姐妹中最普通的一条而已。 虽然这条大黄狗开了灵智,能够与花娴对话,但是公孙白也并未在它身上投以更多的关注,现在仔细想来,大黄狗能够在桃花神刚刚穿到凡人花娴身上,出于式微之态势的时候就能护着花娴,并且与她一同闯入了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还与花娴一同通过“念穿云”传送阵出现在距离楚州几千里之外的歙州紫阳山,这一切绝不是出于偶然! 公孙白再次激动地上下打量着大黄狗,他尝试着打开心目用神识去辨别,这一次,他清楚的看到了他一直以来究竟忽略了什么,也更加明白为何天界一定要把桃花神送到他身边了! 天狗,原来真的来自天界啊! 第342章 稍有些顽劣 公孙白在天狗身上看到了一个轮廓,这个轮廓让他无比熟悉。他看到天狗身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小金光点点,这些小金点非常多,多的数量数不清,然而这些光点虽看起来飘浮不定,却被一股力量聚集在一起不消散。 娄宿,属金,为狗。上古二十八宿之一,为西方白虎第二宿,娄,同“屡”,有聚众的含意,也有牧养众畜以供祭祀的意思,故娄宿多吉。 公孙白惊喜地发现,原来一直跟在花娴身边的大黄狗居然是他要寻找的神罚星宿之一——娄金狗,他在天界的名字叫星聿。 星聿仙君在天界的时候就与桃花神颇有渊源。公孙白记得,因着桃花神善美食,故而天界凡是有口腹之欲的仙君们都爱与桃花神交好,这位星聿仙君与桃花神结缘也是源自于一份美食。 有一次,公孙白,哦不,应该是他的真身白辰锦四处溜达的时候,发现星聿仙君兴冲冲地拎着一个食盒从仙河畔走来。 白辰锦认出星聿仙君手中的食盒不是来自于天界,因为那只是一个很寻常的木制食盒,上面也没有灵力和术法的痕迹,显然是来自于人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食盒而已。可是人间的食盒为何会出现在天界呢? 那时候虽然龙凤之争还没有完全爆发,可是三界之间的形势已经有些紧张了,故而,三界市集也被陆续关停了,星聿仙君手上的这个来自于人界的食盒显然出现得很突兀。 白辰锦心念一动,闪身拦住了星聿仙君:“星聿仙君这是从何处而来啊?” 星聿仙君显然是刚刚只顾着赶路,没有发现白辰锦的身影,故而吓了一跳。星聿仙君一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把食盒往身后藏了藏,道:“没,没从哪儿过来,啊,哈哈那个,嗯天孙这是去往何处啊?” 白辰锦眼睛转了转,道:“不去往何处,就是随便溜达溜达。” “如此,那天孙请继续溜达,小仙还有事,先行一步。” “仙君请留步。” 白辰锦自然是不打算随意放走星聿仙君,其实他当时拦住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他也知道虽然三界之间下达了命令禁止再私下互通有无,可还是有一些神君们悄悄的去人界或者魔界寻一些心爱之物,这一点,镇守天界结界处的天兵天将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偏偏白辰锦此时的顽劣心性占了上风,便想着捉弄捉弄星聿仙君。 虽然在龙凤之争的战争爆发之前,白阚上神还没有陨落,白辰锦也没有故意为自己打造出“天界第一纨绔”的混不吝名声,可是作为白龙天孙的他,尤其是最小的幺孙,在他的祖父白龙天尊那里是最得宠的一个,所以他身上还是有一些类似于“皇太孙”的有预感和骄纵性子,算是稍有些顽劣吧。 白辰锦故意绕着星聿仙君转了好几圈,也不说话,只是抱着膀子盯着星聿仙君手中的食盒不说话。 星聿仙君站不住了,他求饶道:“我的好天孙,若是无事,小仙这就告辞,小仙还有急事要处理,耽误不得……” “哦,仙君有急事啊?怎么不早说啊!有急事可是万万耽误不得的!”白辰锦一拍大腿道:“如此,仙君快些去忙你的急事吧。” 星聿仙君如释重负,单手在胸前对白辰锦施了个天界的礼后边急急忙忙拎着食盒转身就走。可是他还没走上几步就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白辰锦正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呢。 星聿仙君停下脚步,苦着脸道:“天孙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啊。” “那天孙为何要跟着小仙?” “哦?本天孙有跟着神君吗?” 白辰锦一脸无辜地道:“本天孙只是见此间风景极好,便想朝着这边溜达溜达。” 星聿仙君点点头,道:“如此,那小仙就不打扰仙君的雅兴了。” 星聿仙君说完,抬手招来一片云彩就腾云驾雾的飞走了。 第343章 在天界的约定 可是,当星聿仙君提着食盒兴冲冲的出现在桃花神的仙桃林的时候,他发现白辰锦正斜倚着一棵桃花神眯着那双勾人的丹凤眼冲着他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星聿仙君明白无论如何是甩不开白龙天孙白辰锦了,只得苦着脸请白辰锦与他一同去找桃花神。 这也是公孙白在继魔界市集上没有买到蛟冉的酪浆,并于花娴和蛟冉弄得不愉快后,第一次正式地与桃花神花娴有正面接触。 虽然白辰锦是跟着蹭吃蹭喝的,但他完全无视花娴那明晃晃的“你好意思吗“的质问。他好意思!他非常好意思! 星聿仙君那个从凡间带来的食盒里装的居然是一盘民间最最常见的桂花糖藕。不过,这桂花糖藕由于要用到糯米,所以并不是人间的寻常百姓轻易能够吃得起的,所以这道点心虽然做起来并不繁复,可是在三界混乱之际,星聿仙君能从人界寻得此道点心也算是不易了。 况且现在三界市集关闭,星聿仙君定是悄咪咪的私自下凡寻摸来的。 “喂,小纨绔我告诉你,吃了我们的东西就是我们一伙的了,你可不能吃干抹净后拍拍屁股就去找白龙天尊告状啊!”还没长开的小姑娘叉着腰凶巴巴地警告白辰锦。 白辰锦有些气闷,他哪里就纨绔了?天地良心,他除了有些骄纵和爱玩闹以外,可是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纨绔好不。 这是真的,在龙凤之争以前,也就是白辰锦的父神白阚上神陨落之前,白辰锦真的不是纨绔,可是不知为何,整个天界,哦不,整个三界,只有桃花神花娴称它为“小纨绔”。 其实白辰锦后来以“天界第一纨绔”的面具来隐藏自己的实力,这个点子多多少少受了点桃花神对他左一口右一口“小纨绔”的启发。 白辰锦也是从那天起得知二十八星宿中最酷爱美食的就是牛金牛星宿星聿仙君。除此之外,白辰锦还得知了桃花神之所以是上古十二花神中术法最好的一位,是因为她爱美食也善美食,她因为等技能吸引了众多同好上神及仙君,如若他们想从桃花神处讨得某项制作工艺繁琐费时费力,且需要消耗桃花神灵力的美食,就要拿一项看家术法来交换。 所以,桃花神修习到的术法才会如此高深且繁杂。这一点白辰锦不得不服! 后来,二十八星宿打算抽签选出七位星宿去守四海八荒万象阵法的阵眼的时候,抽中了守阵签的星聿仙君还特意去仙桃林找了桃花神,他与桃花神花娴约定,有朝一日若是花娴能有机缘去到凡间,他定要带着桃花神去品便人界美食。 他的那次告别是明知自己即将受到的神罚恐怕绝不会仅仅是剔除仙骨、抹去神格,贬入凡间入轮回那么简单,可是他为了不让花娴担心,还是把即将到来的命运说得仿若是要去人界游历一般轻松。 桃花神当时自然也知道她的朋友星聿仙君即将迎来的是什么,可是天道不可违逆,二十八星宿既然要启动禁阵,必然不可免除会遭受反噬,这是他们逃不脱的,即使不是星聿仙君抽中守阵眼,也会是其他星宿的仙君抽中。 公孙白收回思绪,他想到桃花神花娴刚刚穿到他凡间的未婚妻凡人花娴身上的时候,正是天狗第一个找到了花娴,并带着花娴去到处找各种吃食,虽说那时候是为了充饥,但这也是从某种意义上的履行了两位仙神在天界时曾经定下的约定。 原来这世间的种种,真的一切皆有定数!所有要发生的事,和要遇到的人,都是有其一定的因果的! 第344章 发现大山洞 大黄狗发现公孙白一直盯着它目不转睛,且脸上还挂着神经兮兮的笑容,不觉得感到后脊梁骨凉飕飕的。 “公孙主子,您,您这是几个意思?”大黄狗咽了口口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它想了想,瞥了一眼从大怪鱼肚子里吐出来的那两条半死不活的在原地扑腾的银色小鱼,犹豫地问道:“公孙主子,你是不是想吃这两条鱼啊?” 大黄狗问完后,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心里认定公孙白定然是馋这两条小鱼了,便豪气万千地狗爪一挥,大方的道:“拿去拿去,本天狗不跟您抢……” 公孙白嘴角抽了抽,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听花娴大喝一声:“哪里去!”便见眼前的小姑娘已经旋风一般地往那个温泉泉眼所在的山洞里闪身追过去。 公孙白还没反应过来时,又一道黄色的影子从他眼前掠过,是大黄狗,它紧追着花娴往那黑黝黝的洞里去了。 公孙白刚想起身跟过去,又想起那条大丑怪鱼。 大怪鱼似乎猜到了公孙白的想法,急忙道:“我不去!” 与此同时,公孙白眼风凌厉地扫向大怪鱼:“刚刚那个家伙是何物?” 但是公孙白完全听不懂大怪鱼在说什么,大怪鱼也同样听不懂公孙白的语言。公孙白不敢再耽误时间,他怕花娴只身追过去会有危险,便用灵力捆绑住大怪鱼,一边闪身往洞穴里追过去,一边用灵力化成的绳索拖拽着大怪鱼跟着自己身后。 大怪鱼一路鬼哭狼嚎的:“我不去!我不去啊!我的王规定了我不能离开这处温泉啊,这处温泉潭子才是王划分给我的领地啊,快放了我啊,我越界了……呜呜呜,我要死了……” 大怪鱼要是有泪腺,此刻一定是鼻涕眼泪横流一脸了。可惜公孙白完全听不懂它的哀鸣。 公孙白很快就追上了花娴和大黄狗,倒不是因为她们的脚程慢,而是这个山洞到底了! 原来那处流淌着温泉泉眼的山洞只是个通道,顺着这个通道往里走,居然是一个上行的通道,越往前走水位越浅,等到通道的左右越来越宽后,水流也逐渐枯竭。走到最后,这处通道里面就是一个豁然开朗的大山洞。 之所以称它为大山洞,乃是因为它的面积的确不小,约莫有一个规规整整的三间屋那么大。洞里的景色很美,有形态各异的石钟乳,还有一些参差不齐的大小石头群,看起来犹如人界院子里造型考究的假山那般。 更为让公孙白惊叹的是,在这个山洞的正中央居然有一汪幽潭。潭水的颜色是深绿色的,而且是那种极品祖母绿的颜色,由此可以推断出这口潭水应该是极为深不见底的。 当公孙白进入山洞的时候,花娴和天狗正一人一狗的紧挨着,站在潭水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口幽潭。 “娴儿……” “汪!” 公孙白刚出声,就被大黄狗制止了。 公孙白见大黄狗的神情很严肃,便也收敛心神,走到花娴的另一边随着她的视线一起往潭水中望过去。于是,大黄狗和公孙白就这么一左一右的把花娴夹在中间,两人一狗就这么怪异的如同泥塑般的望向潭水。 当然公孙白的“望”不是用肉眼去看,他是放出神识用心目去看的。可是,让他奇怪的是,他的心目所及除了波光粼粼的一潭碧水外,什么也看不见。 公孙白觉得不对劲,以他的法术,即使看不到被隐藏的实体,也该感受到些许气息才对,可是他再次去感应,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公孙白见花娴目光不错位的盯着潭水发呆,忽然间意识到,花娴可能是放出神识去探寻湖底了。 第345章 幽闭空间 桃花神的放出神识和天界神君们惯常使用的神识出游不同,桃花神,不,或许说是所有的上古十二花神都可以用神识去探寻一些空间,甚至是活物。桃花神正是凭借此等天生的神通来为人治病的。 她之前治好了木四公子木少轴的沓风,以及假装医治好水沅沅,都是用的神识去探知的。 幽闭的空间!到处都是幽闭的空间! 花娴的额头沁出汗来,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同伴,她有幽闭恐惧症。 她从不知道她的幽闭恐惧症是从何而来,可是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禁锢在一个小小的方寸之地,她甚至站不起身,只能蜷缩着坐在地上,她的头顶有着很低很低的泥土材质的屋顶,那屋顶紧紧地贴着她的头皮,就连她想动一动脖子都得很艰难的把身体再蜷缩一些,才能流出空间让自己的脑袋挪个位置。 至于身体两侧,她也是连手臂也伸不直,每当她觉得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而使得四肢酸胀时,她就得艰难地把身体往里蜷缩,然后才能挪动方向。 她的鼻端能闻到浓烈的泥土的腥味,黑暗中还有一些腐臭的味道,似乎是虫子的尸体和草根等物一起沤烂了发出的混杂气味。这气味闻久了让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四周很静,很黑,不知道过了多久的岁月,在这个幽闭空间内,花娴是完全没有时辰概念的,她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她的全身上下都会觉得酸胀,这时候她就需要设法挪动一下躯体来缓解这种不适了。 大概过了很久很久,花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脖子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地挪动了,那原本紧贴着她头皮的泥土做成的屋顶居然长高了,给她的头皮留出了一点点空间。花娴畅快地上下左右的给脖子做了舒展后,又尝试着往左右伸了伸手臂,果然与她猜想的一样,那原本紧紧包裹着她的泥土墙壁也往左右挪开了方寸空间,这让她很满意,如此,她不需要先把身体蜷缩起来就能随意地伸展手臂了。 可能是因为处境变好了,花娴就不觉得这个幽闭空间像之前那样的难熬了。于是,她给自己调整了舒适的位置,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觉。 隐约中,花娴似乎听到有声音在议论她,那讨论的内容似乎是很担心她安逸下来便不再努力突围了。这时,只听一道冷凝的声音用上位者俯视众生的语气道:“不急,再观察观察,若是她不能觉醒,就不是我们要找的花神。” “那,如果她真的就此安逸下来呢?” 这是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花娴听着觉得有点耳熟,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只听那冷凝的声音道:“无妨,上古花神只剩下一个位置了,但是还有好几位花仙想要争取这个位置,至于桃花仙子是否能赢得这个位置成为十二花神中的一位,就看这位桃花神是否争气了。” “这,这可能也是有些机缘在里面吧……要不,要不……”那道略微沙哑的声音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要为她说情:“要不,我们在这机缘上帮帮她?毕竟,所有的草木仙君和仙子中,只有桃花仙才具有操纵繁芜术的能力。” 显然是繁芜术这几个字打动了那道冷凝声音的主人,他沉默几息后,淡淡的道:“也好,你就试着帮她促成一下吧,若是还不成,没有这繁芜术,定然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替代。” 当两人的对话结束后,正肆意放松四肢舒适地躺着的花娴忽然间感受到来自四肢发出的密密麻麻的痛感。这痛感仿佛是有千万根尖锐的利器刺入她的四肢,又仿若是有众多尖嘴的小虫在噬咬她。 花娴疼痛的惊呼出声,她想逃离这种痛苦,便迅速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去寻找能够逃避这种伤害的角落,可是,无论她抱紧身体往哪里躲避,那如同附骨针般的疼痛都紧紧地跟随着她。 花娴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好不容易淡化下去的对于这幽闭空间的恐惧感又强烈的席卷而来! 第346章 补齐十二花神 就在花娴以为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要被这种痛苦碾碎的时候,突然有一道柔和的金光透过这密不透风的泥土照射到她的身上。 她以为是哪位神通大能给予了她帮助,却发现这只不过是 因为她在挣扎中已经将禁锢她的幽闭空间给捅咕出了一些缝隙。那金色的光芒正是从这些细密的裂缝中照射进来的温暖的阳光。 感受到阳光的暖意,花娴更加渴望打破这幽闭之处。她受到振奋似的努力抬起手臂向四周伸展,就连她的根根发丝也在努力的往上生长的。 咦?生长? 为何是生长呢? 花娴低头望向自己的四肢百骸,明明她的感官认定自己的人的躯体,可为何就着这透过泥土缝隙洒进来的阳光望过去,她看到的居然是一株刚刚破土发芽的幼苗?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从幼苗状态冲破泥土的禁锢,向着温暖的阳光所在之处努力生长着。很快,她的嫩芽就钻破了最后一层薄薄的泥土。 当温暖的阳光为她的枝蔓镀上一层金光的时候,她却敏锐地发现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黑色的气体混杂在金色的阳光中,试图缠裹住她幼小的枝条。 花娴想张口大叫,突然间又噤声了,她很疑惑她此刻应该向谁呼救,或者,她到底应不应该呼救。她甚至不确定她看到的这株嫩芽是不是就是她自己。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缕黑气猛然间钻入了她的身体,她感觉到一股沁凉的寒意从头顶径直灌入脚底,很快又顺着她的四肢百骸迅速地游走。 这股寒意随着游走的速度加快后,温度也越来越低,花娴冻得牙齿打颤。她能看到那株代表她身体的小嫩芽的外表开始结霜。 头顶的阳光越来越灿烂,可是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那种感觉似乎是在寒冬腊月之际身着单衣立在冰天雪地里晒太阳一般,阳光灿烂却融不掉冰雪带来的寒冷。 就在她认为自己要被冻死的时候,她又一次听到了那两道神秘的男声。 那个略带沙哑的声音犹豫地开口:“王,她,她快要冻死了,我们能不能……” 冰冷的声音倨傲地道:“不要去干预!这只是她要经历的第一道劫难,倘若她连这点魔气都受不了,那她就不是我们要找的花神。” “可是王,这样下去桃花仙可能会魂飞魄散……” “无妨,三界中繁花似锦,即使没有了桃花仙,也不会影响一丝一毫的花团锦簇。这三界,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少了谁,三界生机都正常运转!”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冷血,可是花娴却觉得这席话甚是有理!的确,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少了谁,三界生机都正常运转! 就在花娴以为自己要冻僵之时,她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虽然肉眼看不见,可是花娴却能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暖意从她的丹田处迸发出来,然后这股暖意顺着她的筋脉流淌,所到之处,那彻骨的寒冷就被化解掉,不一会儿,花娴的周身都被这股暖意所挟裹。 “繁芜术!这就是繁芜术吗?!这……这,这也太,太,不同凡响了……” 那道沙哑的声音激动的都口吃了。那冰冷的声音并未应答,但花娴可以推测出他此时定然是激动的。 “王!成了!我们寻了万千种花,终于找到了补齐上古十二花神的那种花仙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补齐”?“补齐上古十二花神”?此话何意?花娴在心里琢磨着。 “嗯?” 那道冰冷声音的主人显然也认为沙哑声音的主人说漏了嘴,不悦地警告他。沙哑声音忙噤声,过了半晌,他又讨好地开口,道:“王,属下错了,属下不该胡言乱语。没有补齐一说,桃花仙,哦不,桃花神就是位列上古十二花神之一的上古神,从天地初分之时就是如此,这就是唯一的真相!” 冰冷声音的主人显然很满意,他开口道:“你记住,若是想大业有成,桃花神至关重要。从今往后,三界再无桃花仙,只有桃花神!” 第347章 我的王 花娴竖起耳朵,还想继续往下听,可是她却什么都听不到了。就连她视线中的那株细小枝蔓的嫩芽也开始变得画面模糊,最终眼见景象化作一汪碧绿的潭水,所有的往事烟尘仿佛都被碧波洗涤,荡然无存。 花娴的神识渐渐回过神来,她刚刚只是追着那条她在溯回显影术中见到的巨大的黑蛇,也就是遍体黝黑到发光,尾巴分叉带有利齿的上古神兽钩蛇,她一路追到了这个大山洞里,眼见着那条蛇在水源断流处纵身一跃跳入面前这口幽谭。 她不敢贸然使用流光浮影术下水去追踪,只好放出神识去探勘,谁知道,她居然从这口潭水中看到了如此怪异的景象。 她不敢确定这次看到的到底是哪位上神留下的溯回显影术中的景象,还是她又一次的中了幻境,可是她敢确定她看到的那株幼苗就是她的本体,也就是她身为桃花仙的时候的本体。 可是,为何那画面中的声音要说她的花神之位是“补齐”的呢,她不是生来就成了上古十二花神之一的桃花神吗?所有的草木仙,在化形之后都可以有机会荣升上神,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天地初分之时就已经化形了,彼时,她还是个蹒跚学步的人类幼崽模样,比她现在的身体看起来还要小上很多,可那时候,她就已经顶着一副奶娃娃的模样荣升桃花神了啊…… 花娴突然觉得头疼欲裂,许多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的画面随便开始闪现在她的脑海里,这些画面争先恐后的相互推挤着,似乎都想让她这个主人好好的看上一眼,花娴只觉得脑海中的画面眼花缭乱,扰得她心绪大乱,她捂住脑袋,使劲地摇头,似乎想把这些混乱的碎片从脑海中赶出去。 公孙白很快察觉到身边的花娴不对劲,他一把扶住花娴,关切地开口道:“娴儿,你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花娴能听到公孙白的声音,可是那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其间还夹杂着焦急的犬吠声,这些声音多少驱散了一些花娴脑海中拥挤的画面,这让她好受多了。 公孙白见花娴任然没有回答他,只是身体不似刚刚那般颤抖的厉害了,他弹指飞出一道银色的光芒没入花娴的体内,这是他的神识之力,具有蕴养神格之力。 随着公孙白的那道神识之力没入花娴的体内,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充盈着温暖而舒适的能量,这种感觉与她刚刚“看”到的嫩芽之躯承接阳光之浴时的感觉相似,温暖而又舒适。 花娴的思绪渐渐清明过来,她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几息后,花娴的眸光清亮起来,她望向左右围着自己一脸关切的公孙白和大黄狗,又望向那汪碧绿的潭水,以及泡在潭水边的看起来一脸生无可恋的大怪鱼,她才反应过来,若不是刚刚公孙白紧随其后,那么以她刚刚的反应,估计任何稍微有攻击力的生物都可以取走她的性命了。 “娴儿,你刚刚是怎么了?”公孙白问道。 “阿白哥哥,此间不是详谈之地,容我们回去后再细说此事。刚刚,我是追踪着钩蛇到此地的。” “哦,钩蛇呢?”公孙白虽然如此问,但是他的目光望向那口幽谭,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王,我的王……我不是故意要闯入您的洞府啊……是这两个人类幼崽,哦不,是那个人类男幼崽捆绑我来的,您要怪就怪他啊,不要怪我……” 那大怪鱼泡在潭水最边缘的浅水区,丝毫不敢往幽潭中间游过去一步,它似乎怕极了钩蛇,口中一直在喃喃自语着请求钩蛇不要怪罪于他。 王?我的王? 花娴听到这句,身躯一颤,她在恍惚中听到的那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就是喊那清冷声音的主人“王”。那么,自己刚刚经历的这些,到底是有魔有意为之,还是有哪位上古神想透露给她一些信息呢? 第348章 打出伴生兽 正当花娴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潭水中翻卷而来,速度快得在岸上几人刚发现它的踪影的时候,它就已经蹿到了几人身前。 公孙白反应很快的打出一道手诀,在他们几人与那道身影之间迅速撑起了一道银色的屏障。 那黑色的身影被银色半透明的屏障遮挡在水潭岸边,透过屏障看过去,它的身躯更加硕大了。 它见自己偷袭这一击没有得逞,很是恼怒,庞大的身躯狂躁地撞击着这道半透明的屏障。 花娴看得皱了皱眉头,这就是钩蛇?它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正常的斗法不都是应该用术法吗?哪有这种直接用身躯去肉搏的? 花娴疑惑的看向公孙白:“你……你是不是把它打傻了?” 公孙白嘴角抽了抽,他也没想到,这条钩蛇居然会如此这般,它好歹也是上古神兽好吧。 它真的被打傻了?还是被打出了伴生兽? 突然,公孙白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端倪,钩蛇刚刚出水时的阵势和此时撞击向屏障的状态显然不是同一种灵智。他心里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娴儿,我感觉,钩蛇此刻不对劲,它,似乎被夺舍了……” “夺舍?”花娴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句,忽然眸光一亮:“阿白哥哥,你说,会不会是伴生兽夺取了钩蛇的身体?” “伴生兽?牛金牛?”公孙白的眸光也跟着亮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牛金牛星宿控制住了钩蛇的身体,那么有很多事情就可以趁此机会问清楚了。 公孙白想了想,抬手一挥,那道银色的半透明屏障便消失了,不过公孙白没有掉以轻心,手中保持着掐诀状态,以便随时发起攻击。钩蛇虽然之前受了伤,但是它毕竟是上古神兽,而且,自己之前的取胜有一部分是因为天道出手相助,否则凭借自己目前的身体对神格的承载,并不一定能够轻松制服钩蛇。 钩蛇见银色屏障消失了,立刻激动的往花娴和公孙白所在的岸边冲了两步,确切的说,是往花娴的方向蹿了两步。 “桃……桃花神?”钩蛇犹豫地开口询问,眼中跳动着激动的光芒。 钩蛇说的是兽语,公孙白听不懂,但是他能够看明白钩蛇是在跟花娴沟通,他激动的看向花娴。 花娴感受到公孙白的目光,她朝公孙白抛去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花娴敛住情绪轻声道:“星巳仙君?” 钩蛇听到“星巳仙君”这几个字激动得浑身颤抖,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他再也没听过被人唤起他这个名字。星巳仙君牛金牛星宿随着神罚降下后,就再也没有得以用这个名字见过天日。 “桃花神,你真是桃花神啊!我是星巳,哦,小仙星巳,见过桃花神。”钩蛇扬起身躯,然后微微弯下,对花娴做了一个见礼的状态。 花娴转头对公孙白点点头。公孙白顿时激动起来,道:“娴儿,你且问星巳仙君,为何会变成钩蛇的伴生兽。” 花娴颔首,便正色问道:“星巳仙君,时间紧迫,我知你如今与钩蛇共用一躯,想来夺舍到身体控制权也是不易,所以我就先直奔主题,你为何会成了钩蛇的伴生兽?” 星巳仙君闻言神情中透露出悲伤:“那日,我们七位去守四海八荒万象阵法阵眼的星宿们被天道降下神罚后,就被剔除仙骨,抽走神格,打入凡间受轮回之苦。但是到我的时候却出了一些差池。” “何等差池?”花娴一边问,一边小声的把星巳仙君的话转述给公孙白。 “原本我作为最后一个受神罚的星宿,被天兵天将押解在谪仙台处等候受罚,可是就在我刚刚被剔除仙骨,还没来得及抽走神格时,白阚上神追了过来,一路喊着手下留情。” “我父神?”公孙白听到花娴转述到此,非常激动。 “白阚上神是来阻止司狱仙君对我行神罚的,他把司狱仙君拉到一侧,两位神君不知道因为何事争论了起来,后来司狱仙君说他只听从白龙天尊的神谕,哪怕是白龙太子也不能改变天尊的神谕。然后司狱仙君就大喊着让继续行刑。这时,白阚上神却抬手捏绝击退了准备抽取我神格的行刑天将,又抬手把我从谪仙台上掀翻了,我就这么带着神格从谪仙台上跌往人界。” 第349章 生生世世被啃噬 星巳仙君说到此处,闭了闭眼睛,似乎回忆到了十分痛苦的事情,挣扎了几分后,继续道:“我知道这是白阚上神想帮助我,所以在我神格被抽取之前想救走我,谁知司狱仙君铁了心要圆满的完成他亲手贬谪七位受神罚星宿的任务,他见我被白阚上神掀飞了并不着急,他紧追着我的方向下发了一道神罚追踪令,为了弥补我的神格没被抽取的瑕疵,他还在我的神罚追踪令上加诸了更加残忍的惩罚,那就是,我将带着神格生生世世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啃食殆尽。” 花娴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公孙白见她不翻译了,忍不住着急的小声询问:“怎么了,娴儿?” 花娴稳了稳心神,把刚刚星巳仙君说的话转述给了公孙白。公孙白听见自己父神阻止行刑,眼中闪烁着幽光,他知道自己父神绝不是无的放矢的行事风格,他定是发现了有更好的解决神罚星宿的办法,可惜,天界却没有给他机会……不知道父神后来的遭遇会不会与此有关? 星巳仙君继续道:“想来也是我幸运,我第一世的身体是一头牛,当我被主人放牧在辛夷山的坡地时,突然间发现草地上多了一口幽潭,因为我神格没有被抽取,我还是带着身为牛金牛星宿的记忆的,我听说过辛夷山无影泉的传说,也从村民们对无影泉中怪兽的描述推断出此怪兽可能就是上古神兽钩蛇,所以见到这口无影泉时,第一反应就是要远离。果然,这口无影泉就是钩蛇设下的陷阱。与我一同被放牧的其他牛并不知道这凭空出现的无影泉的凶险,就在那几头牛欣喜地挪步去幽潭边喝水的时候,潭底突然蹿出来一条巨大的黑色的带着利齿的双分叉尾巴,咬住其中一头牛迅速地拖往了水底。其他牛吓得四处乱蹿地逃跑,但是奈何那条尾巴实在是神通,无论牛们跑得多快都逃不过那条尾巴的绞杀。同样,由于我的警觉没有靠近潭水,我成了钩蛇的最后一条猎物。它自然也不会放过我。就在我被钩蛇的尾巴夹住幽潭里拖拽的时候,白阚上神出现了!” 花娴听到白阚上神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她也很激动,他发现公孙白一边听她转述,一边激动地攥紧了拳头。她安抚的拍了拍公孙白的手背,公孙白感受到来自花娴手心的温暖,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很多。他对花娴勉强地笑了笑,他想告诉花娴他没事,可是他的喉头仿佛被堵住了,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星巳仙君接着往下说:“白阚上神并不是以人形出现的,他是以原形从云端现身的,他并没有与钩蛇废话就直接与钩蛇缠斗起来,钩蛇不愧是上古神兽,实在是凶残,即使它被白阚上神的真身攻击的节节败退,却仍然没有放下钳制在尾巴中的我。白阚上神并没有对钩蛇使用术法,它用近乎肉搏的方式与钩蛇缠斗,这时我才发现它不使用术法的原因,他,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他哪里是故意以真身与钩蛇缠斗啊,他显然是受了重伤不得不现了原型……” 花娴转述到此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星巳仙君的原话复述给了公孙白。她没有权力阻止公孙白知道真相。 公孙白果然闻言后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 星巳仙君道:“白阚上神在最后发现他无法从钩蛇手中救下我,不完全是因为他的术法无法全力施展,更大的原因是,如此死法是我这一世的因果,是由天道神罚降至我身上的,不光是这一世,生生世世都将是如此。白阚上神不忍我经受如此酷刑不得解脱,便用了本命术法将我封印在了钩蛇的体内做了钩蛇的伴生兽。这样,虽然我出不了钩蛇的身体,可是我也由此解脱了世代轮回遭受啃噬酷刑身死的痛苦。” “那为何,你能以念化形成为丽水城私人画舫花与媒的老板玉簪姑娘?”花娴问出她想知道的疑问。 星巳仙君道:“玉簪姑娘吗?这不是我的遗念。我只是帮忙以我的神格帮助传送了此遗念。” 花娴发现星巳仙君用的是“遗念”这个词,那就说明,有此念想的正主应当是故去了。 星巳仙君道:“山中岁月寂寞,我又保存着完整的神格,闲来无事,久而久之,我就帮忙渡化了被钩蛇吞噬过的,生前已经开启灵智得以修炼的动物来完成它们的遗念。玉簪姑娘,是一只偶尔被钩蛇吞噬的辛夷山中修炼多年的刚刚长出第二条尾巴的小九尾狐。” 第350章 神罚已解 花娴突然想起一个细节,既然白阚上神把牛金牛星宿禁锢在钩蛇体内做了伴生兽,那么牛金牛星宿就被免除了世代遭受啃噬酷刑殒命的神罚宿命了,这是不是代表着——牛金牛星宿的神罚已经被解除了? 花娴把此想法说与公孙白听,公孙白顾不上为自己父神的遭遇伤神,他明白自己此刻的使命为何。他听到花娴如此一说,亦是眸光一亮,按道理,只要被神罚的星宿们没有按照天道降下的神罚命运轨迹运行,就等于骗过了天道的监管,从此逃脱了神罚。 如此说来,牛金牛星宿的神罚的确早已被解除!或者可以说,牛金牛星宿只经历过一世的星宿神罚,就被白阚上神解除了神罚。 不过,公孙白拧眉望向面前这条禁锢了星巳仙君神魂的钩蛇,虽然牛金牛星宿的神罚解除,可是他现在面临的问题似乎比解除神罚还要难度大,那就是,他如何从钩蛇体内逃脱伴生兽的术法禁锢? 伴生兽术法是公孙白的父神白阚上神设下的术法,别说公孙白目前的肉体凡胎能够承载的有限术法了,即使使用白辰锦的真身,公孙白也不敢保证他能破解得了自己父神的术法。 花娴也目光担忧的望向钩蛇的身体,她和公孙白想到一起去了。她和公孙白要如何才能把星巳仙君从钩蛇的身体里解救出来呢。花娴打算再听星巳仙君说一些细节,看看能否从中找到一些机缘。 花娴开口道:“星巳仙君,你和钩蛇对身体的控制权一直是争来争去的吗?” 星巳仙君苦笑道:“这自然是不容易的,这么多年龄,我也仅仅是得到过两次机缘夺得钩蛇的身体控制权,一次是苦水村被神秘魔气侵蚀的时候,我趁着钩蛇中了魔气,它和那东西的主人在体内斗得两败俱伤时,趁机争夺到了一次身体的控制权,也就是那次,我协助了一名叫灵岩的小道士把辛夷山上的魔气驱逐净化,苦水村还因祸得福的得到了甜水,从此从苦水村更名为甜水村。” “哦?辛夷山被魔气侵蚀?如此说来,苦水村屠村案,是那股魔气控制了钩蛇的身体而犯下的恶行?”花娴问道。 “正是如此。那股魔气很是邪门,一开始它是以潭水中的寻常鱼类的模样出现,当钩蛇吞入了大量这种中了魔气的食物后,它的身体内就长出了一种黑色的才有尖刺的藤曼,藤曼在钩蛇的体内横冲直撞,钩蛇因此痛苦万分,当它的忍耐到底了极限时,就失去了理智,那魔气就会在它的头脑中不听的说着碎语,告诉它只有杀戮才能让它解除痛苦。渐渐的,这种折磨次数多了,钩蛇就被魔化了。” “等等,”花娴想到了一个关键点:“星巳仙君,你说的是折磨钩蛇,你和钩蛇共用一副身体,难道钩蛇受到魔化的时候你可以不受其影响?” “是的,我虽是钩蛇的伴生兽,但是我有独立的神格,这让我不同于普通的伴生兽,虽然我夺取不到钩蛇的身体控制权,可也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去观察钩蛇的一举一动。不过我也清楚,一旦这副身体消亡,我作为伴生兽,也将跟着它一起消亡。所以,我必须自救。钩蛇每次杀完人后,那股魔力就会陷入休眠,也就是它体内的魔鬼草会停止活动,它在静静地吸收着从猎物那里收集到的新鲜血液来炼化自身。而每当这个时候,钩蛇就试图夺回身体的完整控制权,把这股魔气驱逐出去。一开始,钩蛇被魔鬼草折磨怕了,它还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上古神兽毕竟是上古神兽,也是这股魔力倒霉,它以为钩蛇只是寻常的大妖,便掉以轻心,可是钩蛇的灵智是远远高于寻常大妖的。钩蛇很快看出了魔鬼草的活动规律,他决定趁着魔鬼草休眠时去寻找克制它的方式,还真给它寻到了!” “哦?莫非这辛夷山中有魔鬼草的克星?”花娴想起自己从怪老头那买到的两颗小黑种子种出的乌黛草,难道这辛夷山中也有乌黛草? “是合欢花树!”星巳仙君道。 第351章 夺得身体控制权 公孙白听到花娴转述的合欢花树时心弦一颤,合欢花树?难道又是跟自己的父神有关? 星巳仙君继续道:“钩蛇为了去辨别这股魔气的禁忌,它就故意在辛夷山内四处游荡,有一次它从岩洞里钻入了一条密道,密道的尽头居然是一个开阔的山谷。谷中有溪流有果树,还有一面巨大的无字碑。更重要的是,在入山谷处的溪流边上种着一棵开满粉色花朵的合欢花树。钩蛇发现魔鬼草原本想蠢蠢欲动的动静在钩蛇游到合欢花树下后就全部静止了。这种静止还不同于它的休眠。魔鬼草在休眠的时候会小幅度的蠕动着吸收炼化收集到的血液,但是它在合欢花树下的时候却是一动不动的,仿若寻常的藤曼那般,似乎是在刻意的避开合欢花树的注意。所以钩蛇认定合欢花树是这股魔气的克星。” 神秘山谷、无字碑、溪流边的合欢花树…… 不要说公孙白了,就是花娴在转述给公孙白的时候声音都开始颤抖,星巳仙君描述的那处山谷一定是公孙白与花娴之前神识出游去过的那处合欢花山谷秘境!如果说之前公孙白只是猜测那个山谷秘境与他父神有关,那么现在他更加确定,那处秘境定是他父神的一缕残魂留下来的了! “也正是在那个长着合欢花树的山谷中,我得到了第一次控制钩蛇身体的机会。”星巳仙君继续娓娓道来:“钩蛇发现那股魔力害怕这株合欢花树,它就在树下停留下来寻找破解魔气的办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巧合,就在钩蛇抬头四望的时候,一朵合欢花缓缓的从树上坠落,不偏不斜的掉落到钩蛇的口中。当合欢花被钩蛇吞入腹中后,钩蛇体内的魔鬼草就发疯似的想要逃窜,钩蛇痛苦地打滚,但是它很清楚这些苦楚和之前魔气想要控制它的那种折磨不同,于是它滚到溪水中,发疯地吞噬更多的漂浮在水面上的合欢花朵。说来也是神奇,那些合欢花的汁液只要触碰到魔鬼草,魔鬼草就会发出烧灼的声音,然后化作一缕黑烟消失掉。等到最后一朵合欢花在钩蛇的体内发挥完作用后,钩蛇也被折腾的筋疲力尽,它虚弱地躺在那棵合欢花树下,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我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得到了控制钩蛇身体的体验。” “请问仙君,那一次你控制了钩蛇的身体有多久?”花娴明白星巳仙君这种趁火打劫的抢夺身体控制权定然是有时效性的。 果然,星巳仙君默了默,有些黯然地开口:“两个时辰。我得到钩蛇的身体控制权也不过短短两个时辰,钩蛇就从沉睡中觉醒过来,它几乎没有费任何力气,就从我的手里抢走了身体控制权。不过,虽只是短短的两个时辰,也足够我帮助灵岩道长消除了被那股魔力借助钩蛇的上古神兽的威力炼化出来的邪祟。把辛夷山下的村庄从灾难中解救了出来。” 花娴心中大概有了猜测,这定然与之前她在辛夷山脚下的水潭边召唤来的小动物们跟她说的灵岩道长驱除邪祟,让苦水村变为甜水村的传说有关。而且,这个灵岩道长也定然就是她和公孙白神识出游时,在合欢花山谷秘境中追着公孙白喊师父,追着她喊师娘的那个小道士了。 想到那个叫灵岩的小道士,花娴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她温和地道:“星巳仙君,你可否详细跟我说说关于灵岩道长的事情?” 第352章 手刃仇人 星巳仙君听见花娴想让他详细说说灵岩道长的事情时有些犹豫,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继而又道:“好。” 星巳仙君的顾虑在于,这次是他第二次夺得钩蛇的身体控制权,这还是因为之前钩蛇在与花娴对战时(星巳仙君并不知道他当时看到的花娴实际上是公孙白的神识在那副身体内)受了重伤逃遁,然后又在花娴再次追踪它入这个山洞时想背水一战,却在与公孙白祭出的银色半透明屏障对抗时体力不支休眠过去,这才让它有了机会拿到身体控制权。 星巳仙君是带着完整的神格贬谪凡间的,所以他在辛夷山脚下旁观钩蛇第一次与花娴(公孙白的神识)对决时就一眼认出了那是桃花神,他之所以没有认出公孙白究竟是哪位神君,乃是因为公孙白身上有白龙天尊为他设下的隐匿术法,让公孙白的真实身份得以不被泄露。 星巳仙君只觉得自己有太多的话想说与桃花神,实在是他孤寂了十万年,这十万年来,除了无人可以对话以外,他连自言自语都没有话题了。他总觉得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说给桃花神,可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现在桃花神想听灵岩道长的事情,他总觉得似乎还有比灵岩道长更重要的事情还没说,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他非常担心万一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钩蛇的神魂就从休眠中觉醒了可怎么办。他试了十万年,除非钩蛇受伤自己休眠,否则他绝对抢夺不到身体的控制权。 星巳仙君索性不去管那么多了,既然他想不起来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按照桃花神想知道的事情先说吧。 “我是在那个合欢花树山谷中遇到灵岩道长的,当时他捧着几枚果子到合欢花树旁的溪水边打算清洗,无意中发现了盘在树下的钩蛇,灵岩道长立刻从背上抽出长剑就要攻过来。” 星巳仙君想到当日的事情还有些心有余悸:“眼见那把剑就要砍向钩蛇的七寸了,我很是心急,大声呼喊着钩蛇让它快点避开,可是它进入了休眠,根本听不见我的喊声。实际上这十万年来它也从来不与我交谈,我甚至怀疑,钩蛇是否听不见我说的话,按道理我是它的伴生兽,我们应该可以交流的,可惜,它从来没有回应过我。” 星巳仙君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危机画面:“就在千钧一发之间,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想躲过那把剑,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居然成功地控制着钩蛇的身体与我一同躲避开了这次攻击。那是第一次我真实的感觉到夺得身体控制权是多么的美好。” “灵岩道长显然是把钩蛇当成了屠村的罪魁祸首了,他红着眼睛发疯似的朝我们的身体攻过来,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道利器破空的声响,灵岩下意识的用剑格挡,原来趁着他和我缠斗时攻击他的正是那股神秘魔力接着钩蛇的上古神兽的吸纳天地精华之精气与钩蛇体内生长的魔鬼草的魔气一起炼化出来的邪祟。确切说那是个人形傀儡。我认识那个傀儡的原身,他是辛夷山下那个村庄的村民,他是灵岩的大伯,也是苦水村唯一的读书人,他是那股魔力选中的至恶至欲之人,他之所以能拥有远胜于妖兽的威力,乃是因为此至恶至欲之人与钩蛇结了契。” “与钩蛇结契?”花娴惊讶。 “确切说,是与被体内的魔鬼草控制后的钩蛇结契。他的力量太强,灵岩想要胜过他几乎不可能,不过,我帮了他,我让他手刃了仇人。”星巳仙君道。 “哦?你是如何帮的他?”花娴想了想,惊呼道:“莫非,你助灵岩使用了‘断念’?” 星巳仙君赞许地点了点头,桃花神果然聪慧过人!星巳仙君从灵岩的招数中看出了他不知从何处机缘得到的白阚上神的攻击术法“断念”,此术法的使用需要首先自断剩念,方可有置诸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可惜,灵岩习得此术法时日尚浅,他不用自断生念就万万没有生机。他根本不是这个已经变成邪祟的大伯的对手。 “我让他与我结契了。”星巳仙君淡淡的道:“我利用自己占据钩蛇身体的契机与灵岩结契,如此,他和他的大伯就是与同一神兽结契,他大伯所有来自于钩蛇的力量都会对灵岩无用,而灵岩却有习自于白阚上神的术法,所以,就在那个种着合欢花的山谷中,灵岩得以手刃仇人!” 第353章 否极泰来 公孙白听完花娴的转述后激动地道:“娴儿,你问他,可知道我父神更多的讯息?” 公孙白即使不如此说,花娴也要问星巳仙君关于白阚上神的事情的,可惜,星巳仙君对于白阚上神的事情知道的也仅限于十万年前龙凤之争战事结束后,参与守四海八荒万象阵法阵眼的七位星宿遭受天界神罚,白阚上神极力想阻止,可惜最终也无法挽回的那段往事。 “我最后一次见到白阚上神就是他以原型真身从云层中出现,试图解救被钩蛇的尾巴钳制住的我的第一世转世。白阚上神把我封印在钩蛇体内成为它的伴生兽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即使在合欢花树的山谷中,我也只是感受到白阚上神的气息。不过,有一个线索让我推断出,白阚上神可能也到了凡间。”星巳仙君道。 “哦?是何线索?”花娴问。 “灵岩道长告诉我,他的术法是从无字碑后面的山洞里得到的传袭灌顶,而后,他见到了他的师父……和师娘。”星巳仙君神情有些古怪,白阚上神与羽族神女的感情向来被天界传颂,可惜羽族神女,也就是公孙白{白辰锦的母亲,也在龙凤之争那场战役中陨落了。可是白阚上神却在转世后有了其他伴侣…… 花娴小心翼翼的把这段话翻译给公孙白,公孙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不敢相信他父神会这么快就把他母妃的感情抛掷脑后。 星巳仙君接着道:“灵岩道长说,他的师父的转世之身年纪很小,看起来也就是个约莫十几岁的少年,他的师娘年纪更小,顶多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哦,我在那处山谷中还看到了玉簪姑娘的一缕残魂,她也说看到了白阚上神的转世。” 这下子轮到花娴神情古怪了,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灵岩道长描述的那个师父和师娘多半是公孙白和她,也就是说,白阚上神定是用了什么法术模糊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灵岩和玉簪姑娘的残魂见到的人正是她与公孙白的神识出游! 花娴顾不上及时的为公孙白翻译,她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星巳仙君,她怕一旦钩蛇觉醒夺回身体控制权她就没有机会再问了。 于是花娴急忙道:“星巳仙君,敢问这辛夷山脚下的村庄为何之前打出的井水都是苦水?那么中间遭遇的多年干旱又是何故?为何如今所有的水源皆变为甜水?” 星巳仙君还真是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他叹息了一声,道:“这一切还都源自于白阚上神对我的袒护。” “此话怎讲?” “我第一世的转世之时,这辛夷山脚下的村庄的井水还是正常的甜水,那时候我是那个村子一户农家饲养的牛,村子的名字当时也不叫苦水村,而是叫辛夷村。就在我的第一世神罚的啃噬之刑要通过隐居在辛夷山中的上古神兽钩蛇来执行的时候,白阚上神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但是他为了把我封印为钩蛇的伴生兽,吸尽了辛夷山山麓的天地灵气,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辛夷山下的村庄再也生不出甜水。” “后来,那股魔气缠住了钩蛇后,辛夷山本就没有修养过来的生息又被魔气拔干了最后的生机,所以辛夷山的泉水尽数枯竭。直到灵岩道长斩杀了魔气炼化出来的傀儡邪祟后,辛夷山因祸得福,被魔气夺走的众多灵气与生机通过那傀儡邪祟的身体被尽数释放出来,这其中有从辛夷山吸走的日月精华,也有魔气从别处掠夺过来的生机,辛夷山得到蕴养后,不仅恢复了生机,所有干涸的泉眼也都重新涌出泉水,就连苦涩的水也变得甘甜了。这或许也就是否极泰来!” 第354章 本王是神 花娴与公孙白在听完星巳仙君的讲述后都有些沉默,公孙白想的是要如何从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中拼凑出他父神当年的经历,而花娴想的是,她经历的这一世凡间历练究竟还涉及到何等秘辛是她所不知道的? 就在花娴还想继续问星巳仙君可知道白阚上神当年是用哪种术法把他禁锢成钩蛇的伴生兽的时候,钩蛇的神魂觉醒了,星巳仙君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脖子,干瞪着眼睛痛苦地挣扎片刻就再也发不出声息了。 “嗯,哪里来的人族,居然敢闯我洞府!”钩蛇刚想向闯入者释放出上古神兽的威压,就认出了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是之前在辛夷山脚下的水潭边击退它的那个人类母幼崽。 “哼!原来是你!之前败于你之手实属意外,如今你居然追赶至我洞府内,是想对我赶尽杀绝吗?”钩蛇的眸光中闪出嗜血的杀意。 钩蛇的身体还是之前的钩蛇,只不过内里是星巳仙君的时候与眼下的钩蛇的气质实在是相差甚远。星巳仙君身上有一股温润气质,而这钩蛇则是嗜杀的血腥之气。 “娴儿,想办法从钩蛇口中套出来是否能解救出星巳仙君的信息。”公孙白低声与花娴耳语。 花娴点点头,正想像刚刚那样替公孙白翻译,谁知钩蛇冷冷一笑,道:“本王是神!不是兽!” 公孙白神情一滞,他忘记了,钩蛇是上古神兽,神兽也是神,而星巳仙君虽然占据了钩蛇的身体,但是他如今是钩蛇的伴生兽,况且他那一世是牛,所以他只能说兽语。而身为上古神兽的钩蛇却是可以直接口吐人言的。 公孙白想了想,朝着钩蛇拱手施礼道:“钩蛇前辈在上,小子这厢有礼了。” 钩蛇的这个洞府藏匿于温泉潭水底部的泉眼处,还要经过一个充作泉眼的岩洞后方可入此,所以能寻得此处之人绝不会是区区凡人。 钩蛇思及此眼神一凛:“尔等何方神圣?闯我洞府意欲何?” “前辈见谅,晚辈冒昧前来叨扰,实在是有一事不明,想请前辈解惑。”公孙白恭敬地道。 钩蛇冷哼一声,并不接腔,而是斜着眼睛看向花娴。花娴则低眉敛目的做思考状,她实在是不想与这个钩蛇交锋。她知道钩蛇把她当成了之前与自己交手的劲敌,可是她又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坏了公孙白的计划。 实在是她如今神力不够,无法与公孙白以神识交流,所以她不知道公孙白接下来的打算是何。可是钩蛇眼下似乎只打算与她对话,所以花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钩蛇。 “钩蛇前辈,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花娴也拱手与钩蛇行了个人界的男子礼。 钩蛇显然不会去分辨花娴行的是什么礼,它在乎的是这个小姑娘究竟是谁,为何能设下那么精巧的阵法,还能在它破阵后与它交个平手。 钩蛇知道这个小姑娘其实并不一定是它的对手,可是天道明显是站在她那一边的,所以在他们交锋时以雷击之力助她一臂之力。所以钩蛇此刻对花娴也是提着一颗心,不知道花娴追到这里是否有天道的意思所在。 它们这些上古神兽,之所以有“上古”两字,也就代表着它们已经随着时光流逝而变成上古的回忆了,而它,钩蛇,却能逃过岁月的更迭存活至今,实在是受惠于当年的那条白龙。 原本,上古神兽们因着各种因缘际会都逐渐消逝于自己的运轨里,而钩蛇的宿命也是应该于十万年前的龙凤之争时随着众多上古神的陨落一起消失,可是,它被那条白龙选作了庇护一名受到天道神罚的星宿的半生本体,这才得以躲避掉天道定下的属于上古神兽的轮回轨迹。 第355章 心有灵犀 原本它以为自己就这样与自己的伴生兽共体隐居在这辛夷山中与岁月同青,可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类母幼崽打破了这一切。 “你为何要在我的巢穴湖畔布下隐匿攻击阵法?”钩蛇冷冷地道。 花娴一听,这次明白了,为何之前公孙白布下的隐匿阵法半晌都没出任何事情,而当她以神识出游去找公孙白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在公孙白的阵法基础上又叠加了攻击阵法,这才使得公孙白的这个隐匿阵被发现,并引来钩蛇的疯狂攻击。 原因居然是花娴布下的攻击阵法被钩蛇窥探到,它感受到了威胁,这才来攻击他们。 花娴不由得感到有些愧疚,早就知道自己的术法不够火候,实在是因为这副身体拖累了她,况且布阵之时她还没有洗髓,居然敢仗着自己对阵法的天赋就敢随意在公孙白的隐匿阵法上做添补,结果却是弄巧成拙。 花娴羞愧难当的朝公孙白投去歉意的目光,公孙白朝她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花娴咬了咬下唇,斟酌着道:“前辈恕罪,晚辈原本是想在辛夷山脚下的潭水边布下结界疗伤,唯恐山中有猛兽会误闯,这才布下了攻击阵法防身,谁料会惊扰到前辈,还请前辈原谅则个。” “疗伤?”钩蛇问道。 花娴眨了眨大眼睛,继续往下编道:“正是如此。晚辈是一名凡间修道者,原本是受丽水城城主府之托,到辛夷山山麓来寻人的,谁料在山脚下的村庄里受到了一股魔气的攻击,因没有防备所以受了点轻伤,好在那股伤人的魔气已经被我清除了。” 花娴说的三分真七分假,钩蛇虽然常年盘踞山中不出去,但也经常听到一些鱼类与它讲外间的趣闻,确实也听说了丽水城里又有魔气侵扰,而且这股魔气与当年苦水村屠村时缠住它的魔气很是相似,眼下花娴如此一说,它便不再起疑。毕竟当年连它这个上古神兽都逃不脱被魔气的侵袭,更何况眼前这个小小的人间修道者了。 钩蛇倒是没有质疑花娴为何看起来如此年幼却有如此深厚的术法,毕竟,三界之间的所有神通之人都不可以外表所显现的来论年龄。或许,眼前这位就是它看不透本体的修炼之物的化形也难说。 “哦,你来我洞府寻我所为何事?”钩蛇问道。 “寻人。” 花娴倒也干脆,既然无法与公孙白提前对好讯号,她索性就按照自己的心念来自由发挥好了。 “寻谁?”钩蛇实在不明白,居然会有人寻人寻到它的洞府来了是何缘故,难道寻找的是被它吞入肚腹中的?可是它从不吃人啊! “寻我的一位救命恩人。”花娴低眉敛目,作出悲伤状:“那时候我还是一株小小的兰草,生长在辛夷山山麓最最不起眼的石头缝里。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一天所有的水流都变得苦涩起来,对于我们兰草来说,倒不会因为水源的苦涩而无法存活,可是随着水流苦涩,山中的灵气也跟着枯竭。那时候我刚刚开了灵智不久,突然被断了吐纳所需的日月精华之灵气的蕴养,眼见就要枯竭,沦落得连一株最最普通的同类都不如。正在这时,有一条白龙从天而降,它飞过我的头顶之时,为我降下了一滴龙血。” 花娴信口编造的这个故事别说钩蛇了,就连公孙白都被唬住了,他听到白龙为兰草降下了一滴龙血时心弦一颤,差点要惊呼出声。他知道花娴口中的白龙是他父神,也明白了花娴此刻的苦心! 花娴这是在布阵呢,她要布下一个迷魂阵让钩蛇上钩,好乖乖吐出当年与白阚上神所交锋的一切秘辛! 公孙白目光复杂地看向花娴,他无法说出此刻的心情,她虽然没有跟他事先交流,但是她却误打误撞的懂得了他内心最焦急的想要探知的方向,这一次,她真的与他心有灵犀无需点便自通! 第356章 钩蛇与白阚 “哦,是他啊……”钩蛇听到花娴提起那条为她滴下龙血的白龙,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公孙白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差一点控制不住直接发问了,花娴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及时地清咳一声制止了公孙白的冲动。 花娴忙抢在公孙白前面问道:“不知前辈可否认识那条白龙,我化形之后一直想找到恩人来回报当年的滴血点化之恩。” 钩蛇听到花娴说要跟白龙报恩,先是咬牙切齿地道:“跟他报恩?他就是一个多管闲事又自以为是的蠢货!” 公孙白听了这话刚想发作,却又发现钩蛇的眼神中继而透露出类似于人类的忧伤。 钩蛇沉默半晌,幽幽的道来:“他就是个傻瓜,他以为自己能扛下所谓的三界众生的责任吗?他以为他做了很多,可是他又什么都没做……” “前辈……” 花娴刚想继续说什么,钩蛇制止了她,道:“他叫白阚,我和他是多年的故友。辛夷山也是他瞒过了‘天行阁’的眼线,悄悄为我寻觅到的藏身之地。” 钩蛇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把自己盘卧起来,做出要讲述一个长故事的姿态,花娴和公孙白也在潭边盘膝坐下,大黄狗则卧在花娴的脚步,把下巴搁在花娴的膝盖上,让花娴慢慢捋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天地初分之后,三界混乱,所谓的三界法则就是恃强凌弱、弱肉强食。直到有一天,一个由天界的正义之士组成的组织出现了,名叫天行阁。天行阁的阁主正是天界的孖归上神。一开始,天行阁的确肃清了三界的混乱,还三界一个相对清明的世界,可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天行阁的走向居然脱离了孖归上神的掌控,渐渐的,天行阁由行侠仗义变成了恃强凌弱的暴力组织。” “天行阁打着所谓锄强扶弱的幌子,到处绞杀个体实力强大的妖兽,我们这些上古神兽就是他们绞杀的对象。白阚就是那时候遇见的我。当时,我因为中了埋伏而身受重伤,化作了一条小黑蛇。白阚那时候也还是一条白龙幼崽,还不会化形为人,他在四处游玩时发现了躲在草丛里的奄奄一息的我,出于怜悯,他喂我服下了他的一滴龙唾。” “白阚把我藏到了他的一个秘密基地,其实就是他出去玩耍时躲避他的小跟班们的一个洞穴,那里的时间与空间都很奇特,似乎是凌驾于三界之外,在那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具体的空间规则。” “哦?何为没有时间概念和没有空间规则?”花娴偏着脑袋问道。 “所谓的没有空间概念,就是在那个洞穴所在处,它可以根据主人的需要而改变它的形态,比如,白阚喜欢寒潭,那个空间里就幻化出来一个大大的冒着寒气的幽潭。而我,因为生于一座火山山麓,所以我喜温泉,当我被白阚带进去之后,这个空间就在寒潭旁边为我又幻化出来一口温泉。” 花娴听得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对钩蛇所说的此等神通之地非常感兴趣。公孙白也听得欠起了身体,他从未听他父神说过此段往事。 钩蛇继续讲述道:“所谓没有时间规则,乃是此地时间可以根据主人的需求而发生改变,所谓的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在此处是最低阶的时间差距,在那个洞穴中,只要你能掌握控制时间规则的术法,甚至可以做到真正的溯回。” “溯回显影术吗?”花娴问道。 “是真正的溯回,是回到你想要回去的过往,而不是显示出过往影像的溯回显影术。”钩蛇耐心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可否去到未来呢?”花娴突然想到了自己和公孙白在合欢花山谷秘境中遇到灵岩道长的奇遇,心中有了推测。 钩蛇颔首:“自然也是可以。不过,当时我身受重伤,且对术法本就不精通,所具有的术法也不过是身为上古神兽本身自有的神通。而白阚,它倒是对术法极为的有天赋,可惜他那时候太小了,连化形为人都做不到,所以也就对这处洞穴的时间规则无法做到控制。至于那个洞穴的空间变换是那处宝地自带的神通,不必使用术法去控制即可自然达到。于是,白阚就把我放到那个洞穴里养伤。” 第357章 伴生兽内情 “敢问前辈,你在那个洞穴里住了多久呢?”冰雪聪明的花娴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住了多久,那处洞穴已经对白阚认主,除了他,无人能够闯入,于是我安心在那里修炼。等到我再次见到白阚时,他不仅能够化形,居然还长成了一位龙章凤姿的翩翩佳公子。他是去带我离开洞穴的,他告诉我,外面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天行阁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如今三界稳固,他要把我送到人界去居住。” 花娴和公孙白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传说上古神兽早就在三界初分之时陆续陨灭于乱世了,原来,真正让上古神兽们灭绝的原因居然是出于天行阁的灭除计划。 至于之前他们疑惑的为何钩蛇独活下来,却是源自于白阚上神的那处突破了时间空间限制的神秘洞穴。 “他说,他已经为我寻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脉,其间灵气充足,于我的修炼也大有裨益。”钩蛇继续道。 “是辛夷山吗?” “正是辛夷山。此处层峦叠嶂、万壑千岩,且深山人迹罕至,确实适合我修炼。于是我就在辛夷山住了下来。直到有一天我又一次见到了白阚……”钩蛇的眼中充满了悲伤。 “当时,我正出于嘴馋,打算尝一尝农户赶上山坡的牛群,然后一条遍体鳞伤的白龙从云中钻了出来,像一条离弦的箭冲着我就攻了过来,我们交手了好几个回合后,我才认出,这条白龙正是白阚!” 公孙白紧张地攥紧了手,花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当我认出了白阚后,就停止了对他的攻击,可是他却并不停手,我这才发现,他是冲着被我捕获的一头牛而来。他告诉我那头牛是他的朋友,可是太晚了,那头牛已经被我的尾巴夹断了生息。为了弥补,白阚提出要把那头牛封印在我体内作为伴生兽,我同意了。” 原来,这就是牛金牛星宿成为钩蛇伴生兽的全部内情。 “那前辈可知道白阚上神后来去往了何处?”公孙白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开口询问道。 “你是?”钩蛇掀起眼皮冷冷地瞄了公孙白一眼,对他的态度明显没有对花娴热络。可能这是因为他之前是花娴的“手下败将”,所以多少有一些不打不相识。但是公孙白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的人类男幼崽而已,它就端起了身为上古神兽的架子了。 “晚辈公孙白,楚州人士。晚辈乃花娴姑娘的……道侣。” 公孙白的这句“道侣”差点让花娴呛了口水,不过想想也对,花娴在钩蛇面前编造的人设是凡人修道者,那么公孙白这个未婚夫可不就是道侣了吗。 “道侣?”钩蛇审视地打量了公孙白和花娴好几眼,似乎是在看他们是否般配,又似乎是在想这人间的修道者都这么猛吗,年纪小小的都已经结了道侣了。 不过钩蛇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道:“白阚安顿好那头牛之后,并没有说他要前往何处,不过我猜,他定然是去了那处神秘洞穴。” “是那个打乱空间概念和时间规则的神秘洞穴吗?”公孙白激动地问。 “我想是的。”钩蛇道。 “那前辈可还能找到那处洞穴?” 钩蛇摇了摇头:“这么些年,我找遍了辛夷山,可以确定那处洞穴不在辛夷山内。至于辛夷山之外,我去不了。当年白阚把我送到辛夷山,就是想借助辛夷山本身的灵气淡化我身上的气息,以防我被天行阁的残余势力找到,所以,白阚设下了阵法,让我与辛夷山相互接纳,随着岁月变迁,辛夷山与我已经形成了气脉一体,我离不开辛夷山,辛夷山也离不开我。” 花娴若有所思的盯着水面发呆,突然,福至心灵,道:“阿白哥哥,我想我知道那处神秘洞穴在哪儿了!” 第358章 何为天道 公孙白虽然内心激动难以抑制,但他还是理智地压下了立刻追问花娴的冲动。 花娴给了公孙白一个安抚的眼神后,继续问钩蛇:“敢问前辈可知如何把伴生兽从你身上抽取出来?” 既然白阚上神并没有告诉钩蛇它的伴生兽的真实身份,那么公孙白和花娴也不会贸然告诉钩蛇,它的伴生兽乃是受了神罚的牛金牛星宿星巳仙君。 钩蛇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伴生兽是无法从宿主身上抽离出去的,不仅无法抽离,也与宿主共生,宿主生伴生兽生,宿主亡伴生兽也会随之消失。” 钩蛇的回答与公孙白所掌握的信息大差不差,但是公孙白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望,他相信既然他父神能用术法将牛金牛星宿的神魂禁锢至钩蛇体内,定然就有相应的术法将伴生兽从宿主身上释放出来。 果然,钩蛇的想法也与公孙白差不多,它接着道:“我只是说眼下我所知道的术法并没有可将伴生兽剥离宿主的方法,但是并不代表这天地间再无此法,毕竟天地法则,此消彼长,有攻必有守,同理,有禁锢伴生兽的术法就万万没有解除不了的道理,但是……” “但是什么?”花娴问。 钩蛇犹豫片刻,道:“两位小友可知天行阁为何会诞生?” 花娴道:“天行阁吗,据说是为了涤荡天地间的混乱而生,天地初分之时,三界还未划分,天地间混沌一片,万物更生,此间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天行阁,顾名思义替天行道,锄强扶弱。” “替天行道?那小友可知何为天道?”钩蛇继续问。 “道?”花娴有点被问了,她对于天道最近的印象就是她骂了天道会被雷劈。 她只是个小花神,爱吃爱玩爱一切美景美人,能感知植物,能沟通动物,对阵法生来颇有神通,除此之外,她并不爱研究太多的道理,也不爱读书,所以,钩蛇还真把她给问住了。 公孙白顿了顿,道:“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恍兮惚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公孙白这一世作为楚州公孙世家的第三十三代家主,自幼熟读诸子百家经史典籍,回答钩蛇的这一问,就信手拈来的引用了《老子》中的一句话用来表达这种恍惚中所蕴涵的万象万物乃是天地之根本,宇宙之所成。 然而钩蛇对公孙白的此等回答嗤之以鼻,它冷哼一声道:“照你所说,道乃一切本源,不可妄加干预,是也不是?” 公孙白不明白钩蛇的目的何在,略一沉吟,道:“四季更迭、昼夜交替,乃至万物生长荣枯都遵循道,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依你所言,这三界之间皆为天界统领,而天界则为龙族囊中之物,是以白龙天尊的一家之言就是这三界中的最高法则?” 钩蛇这番话听起来语气不善,公孙白皱了皱眉头。 钩蛇不等公孙白回答,接着道:“我虽久居辛夷山,也并非对外界完全不知,我知龙凤之争之前,也就是天行阁肃清天地间混乱,划分三界之后,天界是由龙凤两族共同掌管,魔族的首领是墨蛟一族,而最最式微的人界也自有其更迭不断的人间帝王来掌管。但是龙凤之争之后,凤族被封印于栖梧山,魔族被赶入时光缝隙的蛮荒所在,虽然人界还由人间帝王掌管,可是帝王却又自知其为天命之所受。如此,三界岂不是均为天界白龙天尊所掌握?” 公孙白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辩驳。想了想,道:“万物因道而生,由道而长。白龙天尊统管三界也是顺应天道,有何不妥?” 钩蛇斜睨了公孙白一眼,也不再与他辩论,只骂了一句:“迂腐至极!” 钩蛇又转向花娴道:“这位小友,我观你颇有灵气,而你这位道侣却酸腐冷硬,实在是配你不得,你不如换个道侣为好。” 公孙白闻言有些气结,直接想质问钩蛇,他哪里迂腐了,哪里又配不上花娴了。花娴按住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花娴语气恭敬地道:“敢问前辈,依前辈所言,何为道?” 钩蛇道:“哼,什么道不道,依我看来,无愧于心即为道!” 第359章 不如换个道侣 公孙白不欲再与钩蛇纠缠所谓的道不道,他急于想知道花娴所说的她知道自己父神的那个神秘洞穴在何处,便给花娴使眼色,示意她结束话题。 花娴给了公孙白一个安抚的眼神,恭敬地起身行礼,道:“巽泽前辈今日所言,晚辈受教,不知他日晚辈欲寻前辈踪迹该往何处找寻?” “巽泽……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有被唤起了……”钩蛇听到花娴念到它的名字,不知追忆了何等往事,略有些感伤。 但是它的情绪很快就收了起来,它将硕大的蛇头转向那条一直龟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大丑怪鱼。 大丑怪鱼瑟缩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半眯着那个长在头顶的大眼睛往岸边游过去。它到了花娴身侧,小心翼翼地开口:“请,请道长从我身上拔去一枚鳞片。” 它在一旁听到花娴对钩蛇自称为人间修道者,又见自己的巽泽大王对这两位人类幼崽以礼相待,便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你啊你的胡乱称呼了。 花娴依言从大丑怪鱼的身上薅下来一片鳞片,那透明的鳞片从大丑怪鱼的身上拔除下来后,在花娴的掌心立刻变成了一块薄薄的透着淡淡的蓝色光泽的硬片,形状还是鱼鳞,但是材质却看不出来,看起来像玉石,又像琉璃,还像贝壳。 钩蛇道:“它是我豢养的宠鱼,它的鳞片上有我的气息,如果你需要寻我,只需带着这枚鳞片,找到辛夷山的任何一处水源放置水面,我就会出现。” 花娴把鳞片放入荷包中小心存放好,便又对钩蛇拱手一礼,公孙白也对钩蛇揖了揖,就连大黄狗也抬起爪子合拢对着钩蛇作揖,随后,花娴便带着公孙白与大黄狗,依然使用流光浮影离开了这处地下岩洞。 花娴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公孙白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他们走出了这处水潭所在,公孙白才终于忍不住问:“娴儿,你说你知道我父神的那处神秘洞穴所在,可否速速带我寻去?” 花娴神情复杂的看了看公孙白,道:“我们还是先寻回阿呆吧。” 话音刚落,大老虎阿呆就像一道影子一般从山林间蹿了出来。大老虎跑到花娴身畔像一条狗子那样绕着花娴蹭来蹭去。 花娴揉了揉大老虎的脑袋,轻声道:“好阿呆,吃饱了吗?我们该回去了。” 阿呆蹲下身让花娴骑到它的后背上,公孙白见花娴此举,就知道她不预备在外面说此事了,只好也坐到阿呆的背上,两人两只动物便往谧居赶去。 待得回到谧居后,已经是晚饭时分。春林摇影月藏枝,夜籁无声云自移。公孙白与花娴并肩走在谧居外的九曲木桥上,月光如纱,透过层层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桥下溪水潺潺流淌,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并没有打破夜的寂静,反而映衬得月夜更加静谧了。 木三公子木少锦正指挥着几个属下在院子里支着架子烤肉,见到公孙白和花娴走进来,面露惊喜,道:“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我让知味楼送来了一些食材,正准备炙肉呢。” 花娴闻言便笑嘻嘻的去洗手加入了烤肉大军,公孙白欲言又止,想了想,也去净手坐到了花娴的旁边。 花娴递给公孙白一块松软的绿豆糕,公孙白微笑着接过。绿豆糕的香甜绵软在唇齿间化开,公孙白在心里喟叹一声,实在是他着相了!虽然他急于得知关于父神的更多讯息,但是既然已经等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又何必执着的急于一时? 第360章 神识所在是心乡 公孙白好容易熬到了大家伙儿吃完烤肉歇息,他急忙拉着花娴到书房,虽然花娴这副身体的年龄还小,公孙白与她还涉及不到七岁不同席的男女大防,但是公孙白还是拉着她去了书房。 “娴儿,你知我急于获知我父神的更多信息,还请娴儿不要再与我打哑谜可好?” 公孙白拉着花娴坐下,又为她斟了一杯热茶,然后蹲在她身前抬头看着她。 花娴见状抿嘴一笑,先是慢悠悠地饮下那杯茶,然后拉起公孙白到窗边的矮榻上,她示意公孙白让他脱鞋上榻,然后自己也脱下鞋子盘腿坐在公孙白身侧。 花娴微笑着道:“阿白哥哥,谧居内守卫森严,想来是不需要人专门护法吧?” 公孙白心念一动,道:“娴儿莫不是要神识出游?” 花娴微笑颔首。 公孙白抬手布下防护结界,道:“娴儿想神识出游去何处?” 花娴道:“自然是去白阚上神的那处能够打破空间概念和时间规则的神秘洞穴所在。” 花娴将手放在公孙白的手心里,柔声道:“阿白哥哥你准备好了吗?” 公孙白反握住花娴的手,有些紧张地道:“娴儿,你要我如何做?只要放出神识跟着你就可以了吗?” 花娴笑而不答,直接凝神放出神识,公孙白见此也紧跟着放出神识。 花娴的神识从本体肉身走出来后,嘴角噙着笑行至书房的窗边,望向谧居外围的葱郁林木,公孙白的神识也走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阿白哥哥,你瞧,那不就是你要找的地方吗?”花娴抬起纤纤玉指,指尖点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射向远处的山林。那道金光在葱茏的林木间只闪烁了一瞬就消散于漆黑的夜幕中。 “阿白哥哥,我们去吧。” 花娴拉着公孙白的手带着他往远处飞去。他们的神识不同于肉身,是带有天界的神通的。花娴身为上古桃花神本就会驭风,此时她和公孙白脚下踩着一支花娴从林间信手折取的一截树枝,以风御枝,飞向谧居外围的密林深处。 说来也怪,这处山林,公孙白之前与花娴也跟着大老虎和大黄狗在山林间行走过,可是眼下他所见到的山林,明明还是之前的山林,可是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之处。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山中寒凉,丽水河畔早已冒出嫩芽的绿草在山林底下应当仍然是一片枯黄,可是此刻公孙白入目可见的却是浓密的草木中间或生长着各色的野花,花间有蜂蝶飞舞,各种香气氤氲在雾气中。 花娴拉着公孙白降落在草地上,鞋袜踏在柔软的青草上,有单属于早晨的露珠打湿了衣角,可是他们的头顶却明明悬挂着一轮明月。 偶有夜鸟掠过枝条,叫声划破夜空的寂静,璀璨的星子忽明忽暗,仿若一张缀满了宝石的大网,让这网下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花娴一语不发,只拉着公孙白沉默的赶路。公孙白出于紧张,也噤声不语。 直到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棵缀满了粉色花朵的合欢花树,公孙白才惊呼出声。 眼前的景色与之前的合欢花山谷秘境并无大差异,同样是一条小溪,溪边种着一棵合欢花树,顺着溪流上游往前走,水源的尽头是一块巨大的无字石碑。 公孙白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疾步向前,一时间没注意,脚下绊了一下,随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倒是这一踉跄刚好把他摔到了那无字石碑前。 那座巨大的无字石碑上有一条蜿蜒的痕迹,极深的痕迹中有像是被烈焰炙烤过一般的焦灼状,正是白阚上神的赤炎鞭所独有的痕迹! 公孙白不等确认无字石碑后是否还有一座石室,就确认了这个山谷正是他之前到过的留有他父神痕迹的合欢花树山谷秘境! “娴儿,这……这是……” 花娴的手安抚地覆上公孙白的手背,道:“阿白哥哥,你知道白阚上神的能够打乱空间概念和时间规则的神秘洞穴在何处吗?” 公孙白心念一动,道:“莫不是……” 花娴颔首,嘴角含笑道:“神识所在是心乡。白阚上神的神秘洞穴就安放在你的神识里。” 第361章 对弈 公孙白彻底被花娴的这一席话给弄糊涂了,他不算是个思想特别活络的性子,虽然他因着父神与母妃的陨落而变得玩世不恭,可那也只是男孩子的一种叛逆体现。他自幼受到的教育还是颇为正统,所谓正统,也就是古板的另一种表述,从这一点上来说,钩蛇之前对他的评价也算是比较中肯,比起古灵精怪的花娴,公孙白的确算得上稍微“迂腐”了。 公孙白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如果是这样,那我之前神识出游过很多次,为何都没有找到我父神的这处神秘洞穴?” 花娴也不与他继续言语,而是施施然的抬手推开那座无字石碑,果然,那座石碑就像当初灵岩以血开启时一样的从赤炎鞭的痕迹中裂开,露出了石碑后面的那个面积不是很大的石室。 石室中的陈设与之前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只石凳,石桌上放着一台瑶琴,石床旁边还有一块长方形的巨石,巨石上摆放着一个棋盘和一套茶具。 那台瑶琴依然是“星澜”,那棋盘上的黑子儿和白子儿也依旧是“墨弈”和“星芒”。 公孙白走到那用整块的白水晶打磨的棋盘面前观看那盘残局,他想起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灵岩道长手执白子星芒与他父神的残念对弈,直到灵岩的棋艺勉强入得了他父神之眼的时候,他父神才愿意隔空授艺。 公孙白沉吟片刻,坐到白子面前,从水晶棋篓中拿起一枚星芒放到了棋盘上。 果然,随着公孙白棋子落下,对面的水晶棋篓中也慢慢升起了一枚黑色的墨弈不急不徐地落到棋盘上。 公孙白的棋艺也是白阚上神亲自教会的,再加上白龙天尊常找他对弈,他自认棋艺不差,可是,却发现墨弈对星芒的绞杀,相比起当初在幻境中看到的灵岩道长遇到的棋局,公孙白的棋局可谓更加紧张激烈。不一会儿,黑子墨弈与白子星芒就陷入了胶着僵持的紧张态势。 花娴也早已站到了公孙白的身后,她蹙眉看了一会儿后,素手执起一枚白色棋子沉稳的落在棋局上。公孙白也由着花娴替他继续走棋,他本就被对方的棋势咬住而无力破解。 花娴那一子儿落下的位置乍一看颇有点破罐子破摔,但是说来也奇怪,那一子儿看似“送死”的打法却一下子破解了白子原本的困境。虽然此举让黑子暂时吃掉白子一大片地方,可却给了白子绝处逢生的一丝生机。 “哼!桃花神,算你聪慧!” 石室中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公孙白一听这声音,瞬间眼眶就红了。 “父神……”公孙白的声音哽咽起来。 他的这种神态,花娴在刚刚掉落凡间的时候在楚州公孙老宅的灵堂看到过类似的,但是那时候,公孙白跪在他凡间身份的父亲公孙无忧和母亲高芷鸾灵前时,身上的气息更多是冷凝,虽有悲伤,却不似眼前这般彻骨的悲切。 “小子,哭什么!”白阚上神又冷哼了一声:“你呀,就是过于拘泥了些,若论心思灵巧,你比不上桃花神。” 白阚上神如此说,是因为若不是花娴刁钻的战术,万万不可能助白子破解此棋盘上的困局。 公孙白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考神秘棋局,他红着眼眶继续问:“父神,您,您去哪儿了?他们都说您陨落了……您……您现在身在何处?” “蜉蝣乎,朝露乎,生灵因时之暂存也。世之茫茫,其本然邪?其广而难以尽察邪?其顾往也,亦类此则然矣。” 白阚上神的声音如日星隐曜、山岳潜形般虚无缥缈。花娴闻之陷入思索,白阚上神这席话中似乎透露着关于时间与空间虚幻朦胧的隐喻…… 第362章 不要寻找神罚星宿 随着白阚上神那仿若来自天际的虚无飘渺的声音,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石室中。颀长的身量,与白辰锦极为酷似的剑眉星目,头戴玉冠,银色的发丝垂及脚踝。 花娴虽未见过白阚上神,但是她一眼就猜出这位必然就是白阚上神了。不过,花娴看到白阚上神的这道身影,心下便明白了,她怀着悲悯的情绪看向公孙白,果然见到公孙白的眼眶中已经蓄满了眼泪。 白阚上神此刻的状态花娴很熟悉,她从北冥上神身上看到过相似的现身方式,白阚上神此刻是残念,这也就意味着——白阚上神真的陨落了! 若是之前在白阚上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时候,公孙白还能心存一丝侥幸,那么此刻公孙白对父神还存活在三界的某个无人知道的角落只是受伤无法现身的幻想在此刻被冲撞得稀碎! 相对于公孙白的悲痛,白阚上神要平静很多,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公孙白的身上,反而是紧紧地锁在花娴的身上。 白阚上神目光中夹杂着多层的情绪,似乎是透过花娴的脸在看一位故人,他的面容间先是现出一丝欣慰,继而又裹挟着浓浓的悲伤,随即又是苦涩的释然。 许是白阚上神的视线过于热络,让花娴从公孙白的关注中反应了过来,她哑然的与白阚上神对视,又迅速地搜寻了记忆库,反复排查了自己是否与白阚上神有过交集,花娴非常肯定自己之前的确没有见过白阚上神。 “晚辈花娴见过白阚上神。”花娴双手交叠至胸前,微微屈身,然后又将双手送至额前,虔诚地躬身,对着白阚上神行了一个在天界面对地位高的上神才会行的大礼。 花娴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了她的手臂,让她直起了身子。 “桃花神不必多礼,都是自己人。”白阚上神语气温和地道。 白阚上神转向公孙白上下打量一番,嘴角微扬:“锦儿,可惜为父没有见到过你长大的样子。” 公孙白闻言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滚落,他跪倒白阚上神脚下,伏下身体痛哭:“父神……父神……” 公孙白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有万般委屈哽在心头,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白阚上神只是轻轻地抚着公孙白的头发,等他哭够了,这才让公孙白与花娴随他坐在石桌前。 白阚上神轻轻一扬手,那巨大的充作石桌的石板上面摆放着的茶具自行煮起茶来。白阚上神未语,花娴和公孙白也就安静地坐着等待白阚上神开口。 待得茶煮好后,白阚上神给花娴和公孙白各分出一盏,他自己也斟了一盏茶,轻啜一口后,这才满意地喟叹道:“终于又尝到了这口清香,许多年了啊……” 公孙白终于忍不住问了:“父神,您这些年去往何处了?” 白阚上神瞥了公孙白一眼,道:“我在何处,你如今不是知道了吗?” 公孙白不解:“可是,自从您陨……自从被人说您陨落后,我也曾神识出游过很多次,可是为何一次都没有遇到过您的这处神秘洞穴?” 白阚上神道:“桃花神你说呢?” 花娴恭敬地道:“莫非,是与我有关?”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白阚上神慈爱地看着花娴,仿若花娴才是他的女儿一般。 公孙白虽然不至于因白阚上神对花娴的另眼相看而特别难受,可心里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些吃味。 花娴斟酌着道:“我猜,莫非阿白哥哥须得与我一同神识出游才能找到这处秘境?” 白阚上神微笑颔首:“桃花神果然聪慧,不愧是他的孩子……”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马又转移话题道:“锦儿,你此次下凡历练的任务是否要召唤遭遇神罚的七位星宿归位?” 白阚上神如此一说,倒是让花娴讶然了,她挑眉看向公孙白,心中有些气结,原来,这厮居然在悄悄利用她!难怪他绑着自己不让离开,多半是为了她天生对天地万物的感知能力来帮他找寻神罚星宿的位置了! 公孙白见白阚上神终于把注意力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诚恳地道:“父神,孩儿目前已经找到了三位神罚星宿,已经有两位已经解除了神罚,嗯,也可以说是三位都已经解除了神罚,可是却有一个更大的麻烦,那就是……” “不要寻找神罚星宿!” 公孙白被白阚上神打断,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顿,嗫喏道:“父神刚刚说什么?” “不要继续寻找神罚星宿!” 第363章 谁去守阵眼 听到白阚上神明确的制止,公孙白错愕:“为何?” 白阚上神并不回答公孙白,而是问花娴:“桃花神如何看?” 花娴愣住了,她之前并不知道白龙天孙白辰锦下凡历练是为了召唤七位受到神罚的星宿,所以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花娴到底聪慧,她想了想,道:“天界想召回受到神罚的七位星宿,莫非,是与近日魔气频繁异动有关?” 白阚上神赞许地点头:“桃花神果然聪慧!” 公孙白近日听到最多的就是夸赞花娴聪慧,如今听到自己父神也如此夸赞花娴,忍不住多看了花娴好几眼。 白阚上神到底是他的父亲,一眼就看出来自己这个傻小子莫不是拿人家小姑娘一直当作小迷糊来看待。他不由得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这也是他们白龙一族自诩高人一等的自傲吧,他年轻的时候遇到那位时不也是如此傲气…… 白阚上神又给两位小辈斟了一杯茶,花娴急忙接过茶盏为白阚上神斟茶,白阚上神则瞄了公孙白一眼,似乎在指责他不如花娴贴心。公孙白忙欠起身,可是又苦于不能从花娴手上抢走茶盏,一时有些尴尬。 白阚上神便不再逗弄自己家的臭小子,笑着道:“锦儿,如若你不能顺利召回七位神罚星宿又将会怎样?” 公孙白想了想,道:“父神,我听天尊爷爷说,凤族的封印之地隐隐有异动,倘若让凤族卷土重来,恐怕三界又将遭遇十万年前的浩劫。” 白阚上神扯了扯嘴角讽刺道:“那么召回七位神罚星宿是意欲何为?为了再一次祭出四海八荒万象阵法?那么这一次由谁去守阵眼呢?我猜,总不会再派之前的七位神罚星宿吧?桃花神,如若是你来决定,你会让谁去守阵眼?” 花娴蹙眉认真思索后,斟酌着道:“我猜,可能还会是由抽签的方式重新选出七位神罚星宿去守阵眼。” “哦,锦儿,若你有权力来决定守阵眼的星宿,你会怎样从二十八星宿中选出七位呢?”白阚上神严肃地注视着公孙白的眼睛,继续道:“让我看看你目前已经从神罚中解救出来的那几位星宿是谁。” 白阚上神掐指一算,道:“哦,南方朱雀的翼火蛇,神罚为世世代代受病痛所苦,每一世都死于沓风;东方青龙的氐土貘,每一世都会错过真爱,受尽离别之苦。这两位星宿的神罚都已经解除了。” 花娴越听眼睛睁得越大,若是说之前她只是怀疑公孙白想利用她对天地万物的超强感知来帮他寻找神罚星宿,那么现在她就可以确定,公孙白是要利用她来解除星宿的神罚了! 不得不说花娴在这一点上还真的冤枉了公孙白,南方朱雀的翼火蛇是木四公子木少轴,东方青龙的氐土貘是袁昱青袁大人,他们神罚的解除与花娴有关都是误打误撞。或许也不能说是误打误撞,这是天道早就安排好了的轨迹,而他们只是顺着天道的安排去行进…… 公孙白显然也想到了花娴可能会对她的误会,急忙给花娴使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之后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白阚上神将两位小辈之间的互动看在了眼里,只是微微一笑,道:“只可惜,第三位北方玄武的牛金牛星宿,星巳仙君,你们带不走了,他如今已是钩蛇的伴生兽。” 第364章 何为三界清明 “那么,让我猜猜,下一次,你会派谁去守阵眼?”白阚上神戏谑地看着公孙白,步步紧逼:“是那个曾经生生世世生来就饱受病痛折磨,最后死于沓风的木四公子木少轴,还是每一世都要眼看着心爱之人陷入不幸的人生却只能与其分离,郁郁而终的袁昱青?” 公孙白哑然,白阚上神的这些话他从未想过,可是这一句句,一字字,却都是他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是啊,若是受到神罚的星宿被召回天界,等待他们的将是下一轮的剔除仙骨,抽离神格的世代神罚,那么此时将他们解除神罚的意义又何在? 公孙白想了想,道:“许是……许是为了三界清明……” “何为三界清明?”白阚上神厉声打断公孙白。 公孙白硬着头皮道:“我,我不知道,但是,天道如此……” “何为天道?” 这四个字,公孙白是第二次听到了。第一次是出自钩蛇之口,而这一次,宣之于口的是他的父神白阚上神! 白阚上神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他不急着让公孙白和花娴答复,而是悠哉游哉地吹着茶盏中的浮沫,看起来很有闲暇的样子。 白阚上神的松弛感染了花娴与公孙白,他们索性也放空了一会儿,管他什么三界众生,且先不去理会,尽管偷得浮生半日闲。 待得白阚上神饮到第四杯茶的时候,公孙白开口道:“父神,星巳仙君如今已成为钩蛇的伴生兽,儿子想尽了所知的术法也无法将伴生兽从钩蛇体内抽离,不知父神可有办法?” 白阚上神笑而不答,而是反问:“你说呢?” “儿子认为,既然是父神亲手封印的,父神自然是有办法解除。” 白阚上神闻言紧抿双唇,似有不悦。 花娴心细,最先察觉出白阚上神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道:“白阚上神,为何您当时要将牛金牛星宿封印在钩蛇体内?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解除牛金牛星宿的神罚了吗?” 白阚上神赞许地看了花娴一眼,道:“桃花神倒是猜到了当时的形势,的确除了封印星巳仙君到钩蛇的体内为伴生兽以外,还有别的办法为星巳仙君解除每一世都将死于被啃噬殆尽的痛苦宿命。不过,我当时的状态已经没有办法为星巳仙君徐徐图之了……” 公孙白这才意识到白阚上神的不悦情绪来自何处!他之前已经听到钩蛇说再次见到白龙时是遍体鳞伤的本体状态,也就是说父神当时身受重伤,已经没有法力继续为星巳仙君托底了,难道父神的陨落与那次受伤有关? 可是公孙白再次见到自己父神却是一直围绕着天界派遣于自己的使命,却一句没有去问候父神为何受伤为何陨落。公孙白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与花娴比起来,他还不如花娴一个外人关心白阚上神。 公孙白暗暗自责,难怪父神说自己迂腐,果然在面对所谓的天道大义面前,自己是把一切私人情绪往后排的。从大处来说这种习惯是心存大义,然而从细节来看,却也算得上迂腐两字了。 第365章 五盏茶的功夫 白阚上神意味不明地笑着对自己的幺子道:“锦儿,不知道有一天,当你要在桃花神与大义之间做出选择时,你会如何去抉择……” 公孙白没有听懂这句话,刚想去细问就被白阚上神岔开了话题。白阚上神直接道:“我当日的确是因为身受重伤才不得不现出本体与钩蛇纠缠,好在它是我的故交好友,所以并没有对我的伤势造成重创,可我那时候也已经无力再为星巳仙君做其他打算了。安顿好星巳仙君后,我就陨落了。至于我陨落的具体地方,你们不要去寻找了。我留有一缕残念寄存在你的神识内,但是开启的机关是,你必须与桃花神一起神识出游方可找到我的这处残念秘境。至于我还会在此留存多久,我也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白阚上神饮完杯中茶水,抬手又自己虚了第五杯,道:“锦儿,记住为父的话,不要去继续寻找神罚星宿了,至于三界大义也好,天道正统也罢,不是你需要插手的事情。听为父一劝,你与桃花神只管游山玩水尽情享受这一世!虽说天界一日地上一年,时间规则也只是相对应的发生在感受者之外,而你们身处其中,虽然人界一世不过白驹过隙,区区几十载,可也需要你们时时刻刻的去度过……” 白阚上神抬手饮下第五盏茶,道:“你们只管去感受,不需要担负不属于你们的重担……” 花娴坐在白阚上神的身后眉眼弯弯,巧笑倩兮,本就粉雕玉琢的小脸儿看起来更加的眉目如画了。公孙白突然眉头一皱,拉起花娴的手快速道:“娴儿,快走!” 白阚上神伸手去拿茶壶,公孙白不等他斟出第五盏茶就拉着花娴迅速离开合欢花树山谷秘境。 白阚上神的声音从后面远远地传来:“锦儿,即使你召回了其他六位神罚星宿,你也带不走牛金牛星宿!二十八星宿注定无法补全!四海八荒万象阵法既然是上古禁阵,就让它彻底成为无法开启的残阵吧!” 公孙白来不及跟花娴解释,更是不敢回身应自己的父神一句,很快,两人的神识就回到了本体之中。 待得他们睁开眼睛后,花娴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了——她和公孙白的身量张开了,原本合身的衣服如今穿在两人的身上都已经紧巴巴地露出一大截手臂和脚踝了,亏得花娴原本穿的就是宽松的不系腰带的衣服,否则这会儿估计腰带也得撑断了。 她和公孙白的身体已经长成了少女和少年! “我父神的五盏茶!”公孙白抿了抿嘴唇,心中有一丝不悦,可又不忍心对自己父神心生怨怼,他深吸一口气,道:“他的合欢花树山谷秘境中可以操纵时间与空间,他对我们使用了时间推移的术法,一盏茶就是一载!” 花娴这才明白公孙白拉着她迅速离开合欢花树山谷秘境的原因了。若是白阚上神斟出第六盏茶饮下,那么他们就等于平白度过了六载时光! 花娴在心中暗暗的算了一下,进入秘境前她的这副身体的年龄是六岁多,过了五载,现在也就是十一岁多,再加上她洗髓成功,长得比同龄人要高一些,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而公孙白本就是十一岁的年龄,加上在合欢花树山谷秘境中度过的五载,他现在是十六岁,妥妥的一个人间翩翩美少年了! 公孙白心中暗呼大义,白阚上神明显是想让他们在合欢花树山谷秘境中荒废掉这一生的时光,等他放他们出谷后,神罚星宿们估计都先后地完成了这一世的神罚,而他们的肉体凡胎也势必等不及神罚星宿们的下一世转世,那么他们这一世的人间历练任务就注定失败了! 公孙白和花娴进入神识出游之前是布下了隐匿结界的,即使有人进入这间书房,见到的也只是空空如也的屋子,定然是看不到盘腿坐在靠窗的软榻上双手交叠着神识出游的公孙白与花娴,所以谧居中的人不知道还有没有留守了他们五年的了。 公孙白抬手解开结界,果然,谧居上下一片寂静,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静谧。 “汪汪汪!”院子里传来犬吠声。 “天狗!”花娴呼道。 随着花娴的声音,一道黄色的影子从院子里冲了进来,直接扑到花娴的肩膀上,对着花娴不停的亲昵示好。 “呜呜呜娴主子,这几年你们去哪儿了,呜呜呜,好多人都走了,可是我不相信娴主子不要天狗了,呜呜呜,天狗绝不会不等娴主子,呜呜呜呜呜,娴主子果然没有丢下天狗……” 第366章 速速去往北境 大黄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花娴嫌弃地把大黄狗推开,问道:“阿呆呢?木三公子他们也走了吗?” “哼!娴主子真没良心!我第一个守在这里,你居然都不问问天狗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花娴揉了揉大黄狗的脑袋,笑道:“天狗,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大黄狗吸了吸鼻子,道:“哼!得了吧,假得很!好吧,我告诉你,阿呆和我一起守在谧居好几年,直到几个月前,它突然说得到了心灵感应,它的兄弟出事了,它要去北境去寻它的兄弟。至于木三公子,他只是在此等了一两个月吧,就离开了,他走的时候还很生气,说你们定是抛下他独自去北境了。他说要自己去把木家的商业版图开到北境,等到他再次遇见你们的时候,他要送他最重要的姑娘一笔巨大的财富做加装。” 大黄狗不解地偏着头:“你说这木三公子是不是很奇怪,既然是他最重要的姑娘,那为何不直接自己娶了回家好生呵护,偏生要送给人家一笔嫁妆呢?唉,你们人类,本天狗是看不懂的。” “娴儿,”公孙白掐指一算脸色有点不太好:“我们要速速去往北境,否则,真的来不及了……” 公孙白走到院中,对着空无一人的院落道:“速去准备车马,以及出行要用的一应物品,一个时辰后出发!” “是,家主!”空旷处传来恭敬的回应。 随即树梢枝头处晃动了两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花娴再次赞叹与公孙暗卫营的忠诚!只要没有得到主人的吩咐,绝不离开驻守之地! 公孙白正准备往外走,突然顿珠,他打量了自己一番,又回头看了看花娴,神色有些古怪,再次吩咐:“来人!” 这一次不是树梢晃动了,而是从密林的树顶上掠下来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长相普通的男子,他恭敬地抱拳单膝跪地道:“沫子营沫十九听从家主吩咐。” 沫子营是公孙暗卫营的探子营,招入营中的都是长相普通很容易湮入人群的普通脸,他们不像双子营那样按照双生子那样一对一对的取名字,如清风与明月、细雨与无尘。沫子营一般都是用代号来称呼,除非是首领,否则很难被赐名。 公孙白吩咐沫十九去丽水城为他和花娴采买几套衣衫,他想了想,又让沫十九去找来一个女卫,替花娴目测一下身量好买到合身的衣物。 沫十九虽然惊叹于自己的主子为何消失五载毫无音讯,且身上穿的还是五年前失踪时候的那套已经不合身的衣服,但是身为暗卫营的规矩让他绝不会多嘴多舌,所以也只是暗暗的压下心中的怪异,就去办事了。 晚餐时候,沐十九带来了清风与明月,还有细雨,他们也是在谧居守了五年,只不过他们并不像其他暗卫那样时刻有人排班守护,他们几位的地位相当于统领,是可以出去打探消息的。 明月从知味楼带来了很多美食,细雨服侍着花娴沐浴更衣,又把花娴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好在花娴现在也才十一岁,还不需要过多的关注身体变化,细雨松了口气,一边为花娴擦拭身上的水渍,一边赞叹:“娴姑娘真是越发出落得明媚动人了。” 花娴皱了皱眉头,她现在完全还适应不了这副身体的变化,虽然她在天界时已经长成了少女,可是在她的心理预期内,她的这副肉体凡胎不该生长得这么快,可是合欢花山谷秘境中的白阚上神五盏茶就是五载时光过隙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 晚饭后,公孙白一边以心目去探视丽水城周边的变化,一边在心中盘算着此次北境之行该如何去细化。按照他推演出来的情形,西方白虎的奎木狼此时的境况为大凶,必须先去解除奎木狼的神罚困境。 但是按照天狗的说法,阿呆已经于数月前去往北境,阿呆是斗木獬的坐骑“灰色的犀牛”不亓仙君,那么它既然感应到自己的主人有难,那就说明斗木獬也有难。可是,他如今却探查不到斗木獬的方位。 公孙白叹了口气,决定索性先去寻找奎木狼星宿吧。至于其他星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不得不感叹,自己这次是被父神白阚上神给狠狠地摆了一道! 公孙白不解,为何父神要拦着他去解三界即将到来的困境呢? 第367章 隐藏星宿神魂印记 次日清晨,公孙白与花娴就出发赶往北境,公孙白的马车在前面开路,花娴带着大黄狗乘坐第二辆马车。 由于他们从合欢花山谷秘境出来时,白阚上神已经拿起茶壶去斟第六盏茶了,所以他们进入合欢花山谷秘境时是五年前的初春,而此时已是五年后的初秋。若是等白阚上神斟茶那盏茶饮下,只怕此时凡间已是白驹过隙般的滑过了六载春秋。 “阿白哥哥!”花娴掀开车帘,稍稍探出头朝着前面的马车喊着。 花娴身着一袭粉色绣着彩蝶的衣裙,她本就是浓颜系美人,红唇不点自朱,琼鼻秀挺,美目顾盼生辉,她的姿容随着她这副身体的年岁增长,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当公孙白也掀开车帘回头看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花娴那美人轻启车帘的画面,白皙玉手轻撩帘幕,微启的朱唇似欲语还休,灵动的眼眸盈盈流转,顾盼间满是灵动与娇俏,阳光洒在她白皙的面容上,仿若镀了一层金光,使得她耀眼夺目。 公孙白虽然知道他和花娴都成长了五年,可是由于之前一直在忧心神罚星宿之事,此时才惊觉到,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真的长成少女了! “阿白哥哥!” 花娴又唤了一声,公孙白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花娴的面容恍了神。 “娴儿可是有事?”公孙白嘴角忍不住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你来我马车中,我与你细说可好。” 花娴虽是询问,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公孙白立刻让停车,然后他掀开车帘欲下车,想了想,又回身从马车的暗盒里取出一盒盐渍梅子带上。 临出行前他吩咐过暗卫们去采买一些物品,暗卫们虽然对置办出行物品很有经验,但是他们却是习惯了伺候公孙世家的历任家主,对于女眷的需求不甚在行,所以就没有置办女儿家惯爱享用的小零食。 这盒盐渍梅子还是公孙白临行前去了一趟丽水城码头查看那股魔气是否有异动时,在码头上买来的,本想直接给花娴,可是出行前又给忘记了,就随手放到了马车的暗盒里。 公孙白捧着食盒上了花娴的马车,果然,花娴在尝到盐渍梅子时眼神一亮,继而又满意地眯起了眼睛,上扬的嘴角写满了对口中零食的满意。 大黄狗则卧在两人中间的地板上,高高地扬起狗头,嘴角留着哈喇子,一个劲儿地摇着尾巴讨好两人。 花娴丢了一颗盐渍梅子到大黄狗的口中,公孙白伸手揉了揉大黄狗的脑袋,突然想起一个细节,他父神在历数他们已经遇到的神罚星宿时并没有提及西方白虎的娄金狗星聿仙君,依照白阚上神的法力,即使他只是一抹残念,其术法的造诣也是远远高于大多数的上神的。 公孙白心念一动,借助抚摸大黄狗脑袋的动作,不动声色的从指尖打出一滴银色的光芒,那光芒如同银色的水滴般没入大黄狗的毛发,继而石沉大海。 公孙白心下一沉,果然如同他所料,白阚上神除了明面上的扣住牛金牛星宿的神魂封禁在钩蛇的体内做伴生兽,他还留有隐藏后手,那就是藏起了娄金狗星宿的神魂印记! 或许白阚上神并不知道公孙白已经查探处跟在花娴身畔几乎形影不离的大黄狗就是娄金狗星宿星聿仙君,所以悄悄的藏起了星聿仙君的神魂印记,好让公孙白找不到他。 看来白阚上神是铁了心要阻止他如数召回七位神罚星宿了! 第368章 奇异的体验 公孙白的情绪转变被花娴看在了眼里,她咽下口中的盐渍梅子,道:“阿白哥哥,发生何事了?” 公孙白想了想,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道:“天狗,你去乘坐前一辆马车,我有事要单独跟你的主子说。” 大黄狗只听懂了让它下马车,它不明就里地看着花娴,等着花娴为它翻译。 花娴虽然不明白公孙白此举何意,但也顺着公孙白的意思吩咐大黄狗去了前面那辆原本属于公孙白的马车上去。 大黄狗走的时候嘟囔了一句:“娴主子,不是本天狗说你,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没收到彩礼之前可不能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大黄狗一句话还没说完,屁股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脚。它嗷呜一声跳下马车,夸张地一边呜咽着一边一瘸一拐地往前面那辆马车跑过去。 “它说了什么,你为何要踢它?”公孙白不解地问。 花娴轻咳了一声,不自然地道:“没什么。” 公孙白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脸色沉重地把他父神白阚上神隐藏起了娄金狗星宿的神魂印记的事情给说了。 花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它……天狗,它居然是星聿仙君?就是那个每每得到稀罕吃食总是寻我的星聿仙君?” 公孙白点头:“正是。” 花娴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她有点后悔刚刚踹了大黄狗的屁股一脚。 公孙白见她神情如此之变觉得很可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花娴的脑袋,花娴偏头一躲,公孙白的手落到了花娴的肩膀上。当指尖上那带着体温的细滑衣料的触感传来,公孙白的手仿佛被烫了一下,他急忙缩回手,耳朵染上了一团红云。 花娴见公孙白脸红,她觉得很好玩,有心想逗逗他,便故意往公孙白的身前俯下身,花娴身量本就比公孙白矮一些,她探身向前正好到公孙白的下巴处,花娴狡黠地偏着脑袋抬起头,殊不知两人此时的姿势暧昧至极。 花娴嫣红的唇畔挂着一抹微笑,眼神中满是调皮的光芒,她也不说话,就这么抬起头,视线从公孙白的下巴处去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一缕好闻的幽香扑面而来,公孙白喉咙滚动了一下,他身体僵直地一动不敢动。 两人就这样犹如雕像般的坚持了一小会儿,还是花娴的肢体最先承受不住,她腰肢一软,趴在公孙白的腿上娇嗔道:“不好玩,累死我了,哼,你居然一动不动的,也不躲开,我还以为你会一把推开我呢,真是不好玩!” 花娴的心性只是一个小孩子,在天界虽然她的化形已经是少女,可她在男女情事上是一点儿也没有开窍。她刚刚的举动只是想出其不意的吓唬公孙白一下子。 至于公孙白,自从父神白阚上神陨落后,他就为了调查父神陨落的真相而扮猪吃老虎,常年以天界第一纨绔的身份示外,为了演好一个纨绔,他没少偷偷地溜到人界去秦楼楚馆观摩那些色胚的言行举止,是以虽然在男女情事上他虽然没有直接经验,却也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的。 此刻,花娴软软地趴在他的腿上,虽然她只是因为刚刚僵持累着了,此时也是以手肘撑着他的膝盖歇息一下,可是那好闻的幽香拼命地往公孙白的鼻子里钻,他只觉得一股燥热往下腹涌动。 公孙白一把推开花娴,身子还往马车壁处挪了挪,一副恨不得离花娴距离远远的做派。 花娴是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撑在了公孙白的膝盖上,冷不丁被这么一推,毫无防备的整个人往马车的地板上扑过去。 花娴不会武功,这样一摔,是下巴直直地朝着地板亲过去的姿势。 好在公孙白这副身体身为公孙世家第三十三代家主自然是自幼习武,反应灵敏迅速,他在花娴与地板亲密接触之前抢先一步捞到花娴,这一下子,倒是把花娴整个人都抱到了怀里。 花娴是真的被吓到了,她娇喘着趴在公孙白的怀里,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而公孙白则有些后悔刚刚把花娴粗鲁地推开,不仅差点害得花娴受伤,这下子温香软玉拥满怀,更是让他本就平息不下去的心火烧了起来。 公孙白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花娴一动不动,花娴在斜躺着地上,把脸埋在公孙白的怀里大口喘气,两个人的心跳都砰砰砰地加速,马车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似乎只能听到两人都心跳声。 花娴在心中惊异不已,这种感觉很是稀奇,她居然会有些享受被公孙白拥入怀中的感觉。所以,为了验证这种奇异的体验,她还把脑袋往公孙白的怀里蹭了蹭,又拱了拱。 第369章 不负人间一世游 花娴的脑袋在公孙白的怀里这样一蹭,公孙白只觉得下腹一阵胀痛,他的身体似乎对花娴的这种亲昵很是欢喜。 花娴从公孙白的怀里扬起脑袋,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嫣红的嘴唇微微开启,她以一种无辜又新奇的神态盯着公孙白的脸看。 “阿白哥哥,我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我现在心跳的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了。”她又把耳朵贴在公孙白的胸口听了听,然后扬起小脸笑得一脸灿烂:“呀!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了,阿白哥哥的心也跳得像在打鼓一般!” 那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公孙白已经听不到她说的是什么了,他只想撷住那抹嫣红。而他真的就这么做了! 当喋喋不休的小嘴猛然被堵住,一张放大的脸叠加到眼前,花娴怔愣地睁大了眼睛,也忘记了反应,就这么任由着公孙白闭着眼睛,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揽着她的纤腰,唇线好看的嘴唇反复在她的唇齿间辗转柔吮。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白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那抹嫣红。 花娴一被放开,就双手掩唇,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似拼命往后挪,直到后背抵住了马车的车壁,花娴才停下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控诉的瞪着公孙白。 她虽然未经人事,可是这下子也意识过来公孙白刚刚对她做了什么。 快要到中秋节了,自己这副身体眼见就要到十二岁了,加上洗髓的效果,她外表看来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两三岁左右,但是无论如何她现在也还是个小姑娘啊! 虽然在人界的这个时代,十三岁可议亲,穷苦人家的女孩儿甚至不到及笄,只将将十四岁就嫁了出去,但是她这副身体实际年龄也才十二岁啊!花娴在心里唾骂了公孙白好几遍丧心病狂! 公孙白在事情发生后反而冷静下来,反正他亲了也亲了,两人本就有婚约,大不了他娶她就是了!既然他和她要在这人界度过一世,索性就好好的享受身为凡人的七情六欲好了!如此,也不负这人间一世游! 公孙白想通后,就轻笑了出声,道:“娴儿,你刚刚引诱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面如冠玉的翩翩佳公子,身姿挺拔如松,鼻梁挺直如峰,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而明亮,顾盼间神采飞扬,犹如夜空中闪烁的寒星。 公孙白今日身着的是一袭绣暗纹的月白色长袍,领口叠穿银灰色中衣,腰间系着银灰色腰带,点缀淡绿色的玉片。墨发高高束起,没有配戴发冠,用一根银色的丝带束起,与余下的发丝一同垂在脑后。 此刻他斜倚在车壁上,一手撑着膝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地看着花娴的小女儿娇态,可偏偏他口中说出的又是这样略带一丝撒娇的倒打一耙的无状之语。 花娴不禁有些气结,她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变化着,纤纤玉指抬起又放下,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小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好半天,花娴憋红了脸撂下一句:“哼!天界第一纨绔就是纨绔!” 公孙白闻言立刻正襟危坐,道:“娴儿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刚刚是谁往我怀里凑,还搂住我的腰在我胸前蹭了又蹭……” “停停停!”花娴面红耳赤的捂住耳朵,打断公孙白:“好好好,别说了,刚刚算我轻薄你了,此事以后不要再提。” 想了想,花娴又放下一句狠话:“若是我再听你提及今日之事,我,我就……我就要你好看!” 公孙白忍住笑,小声嘟囔一句,道:“我本来就很好看。” 花娴耳力极好,自然听到了这句话,但是她却不敢往下接了。公孙白这厮在天界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纨绔,论厚脸皮她可是万万比不得的,她要脸! “娴儿,你刚刚找我是有何事?” 公孙白不敢再逗弄花娴,今日本就是他对她情不自禁,不管如何都是他轻薄了她,所以赶紧转移话题。 果然,花娴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提到此事,花娴一脸凝重,道:“我适才听闻从北境迁徙去往南境过冬,路过此地的飞鸟说,楚州起战事了!” “起战事?”公孙白蹙眉:“可是有哪位王爷谋反了?” 花娴摇摇头:“想来我们错过的这五年多发生了很多事情,听说合王谋反未遂被贬为庶人,至于那位私采铁矿的神秘人物还未来得及亮相,这大宋就变天了!开封已经失守,帝后与百官被俘,不出意料的话,京城要从开封迁往别处了!” 花娴想了想,又忧心地道:“虽说你我不能插手凡间的朝代更迭,也不应忧心此事,可是,你我此次北境之行只怕要受到牵连!这一朝的边境线已随着战况而重新划分,北境,只怕是不好去了。” 第370章 先回楚州 公孙白在心中迅速判断了楚州战事所带来的事态后果,又在心中判断了轻重缓急,道:“娴儿,我们先回楚州!” 花娴心中也有此想法,她知道楚州栖梧山下的公孙老宅的后院莲池中,藏着一座上古神坟冢的观星亭。 虽然她知道,既然是上古神的坟冢,就定然有瞒过凡人的屏障,可是花娴还是觉得不放心,她担心公孙老宅会在战事中有损伤,由此累及莲池中的观星亭。 丽水城离楚州不远,走水路最方便,不过公孙白担心战事一起,水路太过于招摇,还是觉得从陆地上走,实在不行还可以借助山林间的隐蔽小路抵达楚州。 楚州乃交通要冲,它处于连接南北的大运河沿线(其辖区大概在今天的江苏淮安等地),楚州是漕运枢纽,盐业、渔业等产业发达,大量的物资通过楚州的码头运往各地,也是大宋抵御北方外地的前沿阵地之一,是以此地也为兵家必争之地。 战火烧到了楚州,也意味着大宋的北境全线失守了! 丽水城在楚州的南边,马车越往北走,越是能感受到战乱带来的萧条。 一路上都有成群结队的难民往南逃荒,一开始,花娴出于好心给几个老弱妇孺分了干粮和银钱,但是此举却引来了其他青壮流民的哄抢,那些流民不仅把老弱妇孺手上刚刚得到的物资洗劫一空,还团团围住了花娴与公孙白的马车。 公孙白脸色一沉,还没等他吩咐,清风就一挥手,扮成车夫与家丁的公孙暗卫营的暗卫们上前直接卸了领头的几个流民的胳膊,其他流民见车队的人如此凶残,吓得一哄而散。 公孙白坐到花娴的马车里,轻声道:“娴儿,我知你是好意,但你却没想到,你的恻隐之心往往结下的可能不是善果。人间有人间的法则,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轻易插手干预的。” 公孙白掀起车帘,让花娴看刚刚被抢走物资的老媪一脸是血的歪在路边,跪在老媪身边大声哭泣的小男孩的脸上也满是泥污,额头上还有擦伤。 花娴抿了抿嘴,道:“阿白哥哥,何为人间的法则?何为天界的法则?或者,这三界的法则又是什么?” 公孙白一噎,他也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就像钩蛇和白阚上神都问过的那句“何为天道”一样,虽然此问并不复杂,可却没有人能回答出来这个问题。 花娴幽幽地道:“我曾在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秘境中听闻天地初分之时,并没有划分三界,那个时期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每天都会有人会被杀死或被吃掉,你今日争得的地盘可能明日就会成为你的埋骨之地。” “在那个嗜血的时代,没有亲情,也没有友情,人与人之间就是单纯的利用关系。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不配活在那个世上……后来有一天,孖归上神召集了天地间所有的正义之士成立了‘天行阁’,顾名思义,替天行道!无论是神族、魔族还是人族,只要心怀正义之士皆可入天行阁。” “后来,他们肃清了天地间弑杀风气,划分了三界,让所有物种都有了适合自己生存的栖息之地。听起来一切都很美好,是不是?” 花娴的声音里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公孙白不知道该怎样回她,只能沉默。 花娴接着道:“可是,和平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又出现了引起三界混乱的‘龙凤之争’!那一次的代价,表面可以看见的是二十八星宿以献祭出七位星宿去守阵眼,接受天谴神罚,启动了上古禁阵‘四海八荒万象阵发’。凤族大败,被封印在栖梧山。魔族也被赶入时光缝隙的蛮荒之地!” “阿白哥哥,”花娴仰脸看着公孙白的眼睛:“你可曾去过时光缝隙的莽荒之地?你可知那处为何被称为蛮荒之地?” 第371章 篡改了记忆 公孙白轻轻摇了摇头:“娴儿,我从未去过蛮荒之地,听说那处不在三界的任何异界,那里终年弥漫着瘴气与风沙,还有永远不会停止喷发的火山,即使是沼泽,在蛮荒之地都是最优等的生存栖息之所。” 花娴点了点头:“我听到过的关于蛮荒之地也是这样的描述。可是,阿白哥哥,我们都错了,蛮荒之地不是这样的!” 公孙白讶然的看向花娴:“娴儿何出此言?” “我梦见过蛮荒之地。”花娴的声音有些哽咽:“在梦里,我到过蛮荒之地,那里并没有终日弥漫的瘴气,也没有风沙,更没有火山和沼泽。” “你知道是谁带我去的蛮荒之地吗?”花娴问。 不过她显然也并不指望公孙白能回答她,她继续道:“是蛟冉!” “蛟冉?”公孙白道:“是魔族的那个王族少主?” 花娴点点头:“昔日,我只知道蛟冉是墨蛟一族的王族成员,也曾听到去魔界市集上寻他的魔族人称他为少主,今日想来,蛟冉的身份定然不简单。我猜想,他可能并不是仅仅是魔族的一个王族少主,而是墨蛟一族的少主,也就是魔族的下一任的王!” 公孙白点点头,显然对花娴的这个推测表示认可。 花娴接着道:“就在我洗髓之后,你把我的身体还给了我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龙凤之争战役结束的时候,那条曾经在梦里进入仙桃林咬了我一口的,头顶长着一只犄角的小黑蛇,我早该想到,那条蛇是谁,他是蛟冉啊!” “我早该想到,他能够出现在天界的仙桃林,是因为我和他一起修补好了北冥上神的上古传送阵法‘念穿云‘!他当时定是去向我求助,那不是一个梦!那是当时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可是我却以为是梦!” 花娴嚯地坐直了身子:“阿白哥哥,我的头脑中很混乱,有很多事情的时间线对不上,我觉得,有人篡改了我的记忆!” 花娴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像被抽去了全身的气力,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垫子上。公孙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靠了过去,伸手将花娴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花娴把脑袋靠在公孙白的怀里,鼻端嗅到的是好闻的松木味,温热的气息让花娴有了安全感,她渐渐放松下来。 “阿白哥哥,我梦见过蛮荒之地,是蛟冉带我去的,他的法力消失了,他不能化形,只能以本体的样子用腹部在地上爬行着。蛮荒之地什么都没有,入眼是一片灰茫茫的雾气,那里是时光缝隙,没有过去,也没有现在和未来,时间在那里是静止的,那里没有阳光雨露,没有白天黑夜,有的只是永远化不开的浓雾!” “阿白哥哥,你知道在蛮荒之地最让人感到绝望的是什么?”花娴在公孙白的怀里抬起头,透过他的下巴去看他的眼睛。 公孙白低头望着花娴的盈盈秋水,柔声道:“娴儿说与我听可好?” 花娴目光中满是悲悯,颤声道:“绝望!是绝望!之所以绝望,是因为蛮荒之地没有希望!” 花娴说完后似乎受到了惊吓的颤抖了一下,公孙白收拢手臂,把花娴抱得更紧了。花娴感受到他的体温,心里安顿了很多。 “娴儿不怕,无论去往何处,我都会在你身边!有我在,希望就永远都在!” 公孙白把下巴搁到花娴的头顶,视线落到远方,似乎在看马车外的流民惨状,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第372章 未完成的婚礼 越是接近楚州地界,路上的行人就越少,马车因此也行进的更快。 入夜时分,马车就到了楚州城郊外的十里亭处。 公孙白和花娴决定就此下马车,绕道从栖梧山的山坡处穿行进楚州城。 楚州城背靠栖梧山,此外还有两条陆路与一条水路,南城门和北城门处是陆路,东城门是水路码头,而西城门则是靠着栖梧山,平日里从西城门出入的,多半都是上山中的寺庙烧香拜佛的百姓,或是上山砍柴的百姓以及上山打猎的猎户。 楚州城的百姓分布也是按照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阶层划分。 东城门靠近漕运码头,水路交通便利,有很多商户的仓库就建在码头附近,所以东城门处多是商户聚集。 西城门由于靠近栖梧山,风景秀丽,风水极好,除了贡品栖梧山云雾茶的茶山也在此处之外,西城居住的多半是滁州城中的达官显贵,公孙老宅就建造于此处。 而南城与北城,居住的多半为平民百姓,底层行业的从业者,所相对应的商铺也供应着廉价的货品。 而此次战火最先燃起的便是从南城门和北城门。因为北方胡虏擅骑射,不擅水战,所以楚州城内有条件的富贵阶层的人多半从东城门走水路逃离楚州城,而北城门由于靠近栖梧山,胡虏同样也不擅长山林作战,相对来说,北城门此时更加沉寂一些。 不过公孙白和花娴不打算走任何一处的城门,他们打算从栖梧山的山林里直接走到靠近栖梧山老宅后院花园的方位,翻墙进入。 然而,公孙白和花娴想到了各种进入公孙老宅会遇到的状况,却没有想到,居然会遇到一场未完成的婚礼! 公孙老宅里张灯结彩,装扮喜庆,然而这份喜庆却与花园中的寂静萧条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按理说,办喜事应该人流熙攘,宾客云集,丫鬟仆从穿梭来往不息才对。可是整个公孙老宅的后院花园里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公孙白和花娴对视一眼,决定先去前院看看。 眼下楚州城战火刚起,情况还未分明,他们谁都不相信小公孙府那帮人会因为还没有破城的区区攻城就被吓破胆,丢下公孙老宅这泼天的富贵逃荒去。 然而他们还真高看了小公孙府那帮主子们的胆量! 他们真的逃了!不仅逃了,还是在办喜事的当天逃掉的! 公孙白和花娴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们见到了新娘子! 偌大的公孙老宅由于过分的寂静,反而更加显出了前院一处小跨院里的嘈杂纷乱。 “救命啊……救,啊——” 前院传来女子惨叫声,其间夹杂着胡语的异常亢奋的咒骂与淫笑。 花娴想冲上前,公孙白一把拉住她,沉声吩咐:“清风明月,过去看看。” 清风与明月兄妹俩得令,一个翻身往那处小跨院掠过去。 花娴也紧跟着跑去,公孙白一步都不敢离花娴左右,也紧跟着花娴往那呼救处跑去。 这处院子明显是供客人们更衣歇息的地方,然而此刻,院子里却聚集了十来个胡人,有几个在院子里一边生火,一边准备烤肉吃,他们脚边堆了各种明显是从厨房搜来的肉食。 那惨叫声就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 清风与明月相互使了个眼色,两人像两只飞鸟一般悄无声息的落到那群人的后面,还没等那几个胡人喊出声音,明月和细雨就手起刀落的抹了他们的脖子,角落里有个刚刚去撒尿的胡人发现不对,刚想喊出声,公孙白扬手甩出一枚飞镖扎到了他的脖子上。 林霜儿万万没想到,时隔六年,她和花娴会以此等方式再次见面! 今日本是林霜儿与公孙庆大婚的日子,至于为何他们要在楚州城被攻的时候举行婚礼,还是因为婚礼的日子是早就定好了的。 公孙家本想延后,可是林霜儿怕一旦战事愈演愈烈,以后的变数更多。她急于让自己把公孙家长媳的身份做实,所以使出浑身解数哄得公孙庆去说服了公爹公孙无虑和柳姨娘,让婚礼照常进行。 然而,当她和公孙庆拜完堂,送入洞房后,她坐在喜房里左等右等却没有等到新郎。 外面静悄悄的,也没有来闹洞房的人。 眼见天色越来越晚,夜色更沉,林霜儿坐不住了,她派贴身丫鬟去前院看看是什么情况,可是派出去的丫鬟却也没有回来。 林霜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自己掀开盖头,打算去前院找公孙庆。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是后院诡异的沉寂让她心里不安。 她做梦也没想到,婚礼当天迎接她的是——新郎一家丢下她逃难去了! 第373章 又见花家小破落户 林霜儿顺着廊下随风晃动的惨淡灯火往前院摸过去。整个公孙老宅如夜色般沉寂,夜风卷着白日里看起来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犹如一个在夜晚会变身的怪兽般,张着黑暗的大口,像是要把一切光明都吞噬。 林霜儿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她吓得腿肚子都哆嗦,紧紧贴着廊壁往前走。 前面传来说话声,但是那语言却是叽里呱啦的,林霜儿听不懂,同时也意识到大事不好,那语言定然是胡语!胡虏从栖梧山的山林里摸进城了! 她转身就想往安全的地方逃跑,然后由于紧张,撞到了一盏防风灯,动静引来了一队胡虏,那些人一见是个身着鲜红的喜服的新娘子,立刻兴奋得两眼放光。 林霜儿被他们追着逃进了一个平日里供前院宾客更衣歇息的小跨院。 那些兵士们追着进入跨院,林霜儿胡乱跑进一个屋子就手忙脚乱的关门,然而她到底是一个弱女子,哪里敌得过那些膘肥体壮的胡人大汉。 五大三粗的兵士们把林霜儿扛起来,像是炫耀战利品一样的在院子里旋转了几圈,他们亢奋的叽里呱啦的商量,似乎在决定先后顺序。 林霜儿趁他们不注意,拔下一枚簪子低着脖子威胁道:“你们放下我,再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兵士们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出她要做什么。他们对视一眼仰头哈哈大笑,其中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看起来是首领的络腮胡子走过来,看似漫不经心地把林霜儿的手臂一折,只听见咔嚓一声,林霜儿攥着簪子的手臂被他轻而易举地折断了! 林霜儿惨叫一声呼痛,然而她的这种惨状却更加刺激了那帮魔鬼,那个络腮胡子把林霜儿扛到肩膀上,抬脚走进屋子,毫不怜香惜玉的把她直接扔到了床上。 还有几个兵士嘻嘻哈哈的跟着进来,他们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看起来做这种事非常的熟门熟路,分工有致。 那个络腮胡子用胡语叽里呱啦的跟一个按着林霜儿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的脸上有道刀疤的男人不知说了什么,那个男人淫笑着点头,林霜儿猜想他是在告诉那个刀疤脸下一个是他。 其余几个兵士起哄地喊着什么,似乎在给首领鼓劲,络腮胡子哈哈大笑,然后一个个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似乎在承诺什么,那几个兵士们听完后更加亢奋了。 络腮胡子在他们震天的呼喊中也不再耽误时间,直接覆了上去。 林霜儿无助的流下泪水,她的第一反应是,她从此不完整了!她残缺了!这下子公孙庆定然会嫌弃她!她做不成公孙世家的长媳了! 就在这时,屋门被砰得一声踢开了。 林霜儿只感觉道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了她的脸上,然后刚刚还趾高气扬的络腮胡子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她身上,他的脖子被抹断了! 林霜儿获救了,但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这些人就能完整的救下她! 她此刻心中恨极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不早一点冲进来!为什么! 林霜儿躺在床上,疯魔似的又哭又笑,她恨极了,既恨救她的人,又恨施暴者。 她也恨已经跟她拜完堂的公孙庆!更恨小公孙府这一家子!他们明知道有胡兵摸进城了,自己去逃难,却把她扔下了! 然而,当林霜儿看到从门口进来的那个明媚的少女时,屋内柔和的灯光与室外清冷的月光交辉在她的脸上,林霜儿初时以为遇到了仙女,当她反应过来这个少女是早先被她看不上的那个“花家小破落户”时,她心里的情绪更加复杂。 花娴看见那一片血污的胡人兵士的尸体,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而她这个表情在林霜儿看来,以为是花娴瞧不起她如今的处境。 林霜儿眼中划过一抹恨意。 第374章 恢复设置 “原来是你!”林霜儿牙齿咯咯打颤,说不清是因为怕还是因为恨。 花娴扯过一条毯子盖在林霜儿身上,又伸手搭上林霜儿的手腕。 “你干什么?是在替我诊脉吗?你消失的这些年去学医了?还真看不出来啊,你这个花家小破落户还挺能耐……” “闭嘴!”花娴呵斥了一句,只觉得林霜儿聒噪至极。 林霜儿脑子估计是坏了,居然还在一个劲儿地出言挑衅她这个救命恩人,可见过了六年多,林霜儿是只长了个头没长脑子! 林霜儿还在嘴硬:“不要你管我!你救了我也没用!我活不了了……” 花娴闻言惊讶地抬眼看了林霜儿:“你没有中毒,也没有病入膏肓,死不了!” “哼!你不要白费力气,即使你治好了我,我也万万不会继续活着。” 林霜儿刚刚被拧断了一只手,又被从高处摔下来,现在只觉得浑身都疼,但是她就是不想向花娴低头,许是当初年幼时,她总觉得花娴这个双亲俱亡,寄人篱下的小破落户远远比不上自己这个表小姐高贵,所以即使她如今落难了,自尊心也不允许她向花娴低头。 花娴也不与林霜儿废话,她治疗的方式是用神识去探查,就像治疗植物的根茎一般去修复人体的经脉以及五脏六腑。 花娴用神识修复了林霜儿被扭断的手臂。虽然骨头已经被她修复,但是林霜儿这条手臂还需要将养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康复。 花娴用布条把林霜儿的手臂吊在她的脖子上,道:“这段时间尽量不要使用这只手臂,修养十天半个月左右就可完全恢复了。” 林霜儿有点不太相信花娴的话,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条手臂是被那个络腮胡子给折断了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花娴是神医,也万万不可能让断骨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康复。 花娴也不需要林霜儿完全相信她,她淡淡地道:“如若你不放心,也可以去找别的大夫看看。只不过如今战乱,不知道城中可还有医馆开门了。” “为什么要帮我?”林霜儿冷冷地问。 “啥?帮你还需要理由吗?”花娴有些不明白林霜儿的逻辑。 “你不恨我吗?”林霜儿问。 “我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我欺负过你。” “什么时候?”花娴还真的想不起来。 首先,她是在凡人花娴差不多五岁的时候才到这副身体里,别说以前的事情不大记得,就算是有印象的,林霜儿也从来没有在花娴这里讨到过好。 “我……我喊过你‘花家小破落户’……” “我也喊过你‘打秋风的表小姐’啊。” “我,我之前想过把你扔莲池里……”林霜儿越说越没有底气。因为她也想不出她与花娴有什么实质上的恩怨了。 “你丢成功了吗?” “丢成功了……吧……” 花娴想起来她的确落过水,确切说是凡人花娴本尊落过水,可是自从她桃花神接管了这副身体后,林霜儿就没在她手上占到过便宜。 花娴坐到床边,注视着林霜儿的眼睛,真诚地道:“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女孩,不是吗?” 是啊,本就是小女孩之间的玩闹,谁又会当真呢? 林霜儿想到自己对花娴的莫名其妙的恨意,最重要的都来自于她所依附的小公孙府那波大人们的潜移默化。 可是她以为会让她有所依的这波人却丢下她跑了,救她的居然是她从小到大一直无故“憎恨”的花娴…… 林霜儿悲从中来,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花娴也不劝阻,待她哭够了之后,才平静地递过去一条手帕。 林霜儿接过手帕捂住脸哽咽道:“花娴,估计要辜负你一片好意了,我是注定活不了了,我的身子已经……已经……呜呜呜,夫君定然不会再要我了……” “我说,你怎么嫁了个这么个玩意儿?他若真当你是娘子,就不该丢下你独自逃命……” 花娴一边絮絮叨,一边重新搭上林霜儿的脉,一道金光从花娴的指尖流出,这道金光沁入林霜儿的皮肤后,迅速在她身体里溢开。 林霜儿只觉得身体内一阵温热,舒服极了。 花娴轻声道:“霜儿姑娘,你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我检查过了,你很完整,你以为受到的伤害都是错觉。不信……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寻一位有经验的嬷嬷为你验身。” 林霜儿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明明感觉到…… 花娴拉住她的手,笑着说:“我是大夫,我不会骗你的。” 花娴不会告诉她,她沁入林霜儿身体里的那道金光修复了她,花娴帮她恢复到了娘胎设置。 第375章 分歧 花娴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公孙暗卫营的人已经收拾了院内的狼藉,那些胡人兵士们从厨房拿来的肉食也被送回了厨房。 公孙白抱着膀子斜倚在廊柱上,线条好看的薄唇紧紧地抿着,显得很是不悦。 “阿白哥哥。”花娴拉了拉公孙白的手。 公孙白绷紧的额角松弛了下来,柔声道:“安顿好了林霜儿?” 花娴点点头,道:“这些北境的胡人兵士已经摸进了楚州城,阿白哥哥,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见见楚州城的驻军首领告知此事?” 公孙白沉吟,道:“楚州城是由知州兼任安抚使统领军队,当初的知州是季淮安,不知六年过去了,那位季大人是否还在楚州辖区。” 花娴道:“我们去府衙看看不就知道了。” 公孙白并没有动,而是淡淡地说:“我让清风去走一趟吧。” “阿白哥哥,知州大人身份尊贵,派清风去恐怕不妥,阿白哥哥是公孙世家第三十三代家主,由家主亲自前去拜访,知州大人可能才会重视……” 花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道:“阿白哥哥,你不想去,是也不是?” 公孙白见花娴直接问出了他心中所想,便也不再遮掩,正色道:“娴儿,你我不可过分插手人间事。朝代更迭也好,凡人轮回也罢,各有各自的缘法,天命有道不可违也……” “阿白哥哥!”花娴打断公孙白:“依你所言,我是否也不该管林霜儿?我该由着她因为世间对女子的苛刻,让她抱守着贞洁烈女的念头去跳莲池寻死?” “我也不该去管许珠儿,应当任由她被帽儿镇的赵家吃绝户!哦对了,当初在紫阳山的临风小筑我就不该去救木四公子,活该让他被沓风折磨成活死人再悲惨地死去!丽水城的青柠姐姐命运活该多舛,她的念儿就该被魔化后的亲爹掐死,我也不该插手救人!” 花娴越说越气,公孙白忙解释:“娴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花娴气呼呼的:“在赶往楚州城的路上,因为我插手了流民的命运,那些弱者就该活活因为我的一时心软给了粮食而被强者哄抢踩踏致死,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插手了所谓的天道轮回,我就应该冷眼袖手旁观!” “孖归上神在天地初分之时成立‘天行阁’的初衷是为了锄强扶弱,二十八星宿之所以有七位星宿受到神罚,是为了解救在龙风之争战火下饱受摧残的三界生灵!以暴止战也好,涤除污垢也罢,不都是为了要让所有的生灵获得平和的栖身之所吗?” “可是,这短短的人间几年我看到的是什么?何为正义?何为邪恶?何为不该插手?何为天道轮回?阿白哥哥,你的道,我看不懂,我的道,想必你也不会明白。” 公孙白知道花娴说的是气话,也不争辩,他想等花娴冷静下来后再好好与她沟通,哪知道此举在花娴眼中却被误以为公孙白默认了她这席话,花娴更加生气了。 花娴转身就走,公孙白一把拉住她:“娴儿,你去哪?” “回我的院子去!不在这里碍你的眼!”花娴气呼呼的说。 公孙白便松手让花娴走了,他吩咐明月和细雨跟上去好好伺候。大黄狗此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屁颠屁颠的追着花娴走了。 公孙暗卫营的人已经肃清了整个公孙老宅,确定再也没有漏网的胡虏。 公孙白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疲惫至极。这几日他心绪很乱,花娴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进去,只是这些话与他一贯接受的教导相违背。 他并非冷心冷情,而是作为白龙一族最尊贵的王族子弟,他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三界各有其道,而道有道的规律,不可随心力而干预。 至于这人间一世,他不过是带着任务来历练短短几十载而已。 虽然这一世他的身份是楚州千年大族公孙世家的第三十三代家主,但是他从未忘记过自己的真正身份是白龙天孙白辰锦!他的任务是要召回受神罚的七位星宿,以应对即将觉醒的凤族! 第376章 意欲潜伏 公孙白抬手在公孙老宅上空布了隐匿结界,这样即使胡人兵士摸了过来也看不见老宅的位置,他们只能从远处看到这座古朴的高门大院,但是走近后却无论如何都找不见公孙老宅的具体方位。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向夜空,临近中秋,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天际,清冷的光辉洒在这座存续了千年的古宅中,显得肃穆庄严。夜幕中星子闪烁,一呼一吸间仿佛在诉说着人间悲欢。 公孙白突然有些感到不安,心中有了一个强烈的预感。他霍地起身急忙往花娴的院子玲珑阁赶过去。 果然,玲珑阁中空无一人! “来人!” 公孙白对着虚空中喊了一句。 随即便从暗处跳出来几个身着黑衣的暗卫,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等着公孙白吩咐。 “娴姑娘去何处了?” “娴姑娘带着明月与细雨从后门出去了。” “为何不报于我?”公孙白胸中突突地跳,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即使胡虏们没有摸进城,如今楚州城内人心惶惶,到处都是急于逃难的以及从北境撤下来的流民。花娴没有武功,且只带着明月与细雨两个姑娘出门,兵荒马乱的又是大晚上,要是遇上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禀,禀家主,娴姑娘不让告诉家主……”,暗卫见公孙白额头隐隐跳动的青筋表示着他已经在震怒的边缘,咽了咽口水,急忙补充道:“沫七统领带了几个兄弟暗中跟着过去保护娴姑娘了……” “清风!备马!”公孙白吩咐道:“让沫子营和双子营的人都出去找,务必要迅速寻回娴姑娘!” 公孙白带着只带着清风,两人一人一骑马从后门出去,朝着楚州知州衙门的方向寻过去。 花娴的确是朝着楚州知州衙门的方向去的,但是她们在路上遇到了麻烦。 原来摸进公孙老宅的只是一小股兵力,西市住的多是高门大户,这些兵士们此次入城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寻找一些便于隐藏的宅子潜伏下来,以便于和外面攻城的兵士们里应外合。 花娴她们在一处三进的宅子外面听到了里面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声,还夹杂着叽里咕噜的胡语的调笑声。 花娴悄声吩咐:“我们从后院翻进去。” 细雨有些为难:“娴姑娘,我们如今人手较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兵力,要不奴婢回去叫人?” 花娴闻言也有些犹豫,明月和细雨都是姑娘,且生得标致秀丽,她们虽是公孙暗卫营双子营出身,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且有自己这个不会武功的人拖后腿,这样贸然进去的确不一定能讨到好。 可是,随着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传来的布帛撕裂的声音和女子凄厉的惨叫,花娴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她这副身体虽然已经洗髓,但毕竟修炼时日尚浅,法力有限,万一里面的女子救下后都是林霜儿那种状态,她可不敢保证能撑得住帮助所有受到戕害的姑娘们“恢复娘胎设置”。 院子里胡人兵士们的喝彩声越来越亢奋,女子们的哭喊声也渐渐的有气无力,时断时续的哭喊中偶尔又夹杂着一两声陡然冒起的尖声惨叫。 花娴一咬牙,道:“明月和细雨你们先进去救人,先不必管我,天狗在此陪着我就可,如果形势不对,天狗可以驮着我逃跑。” 天狗闻言汪汪的叫了两声,似乎在向明月和细雨表示它跑得很快。 正在这时,有几个黑衣人从暗处飘然落地单膝跪在花娴面前。 “沫子营沫七在此,听候娴姑娘吩咐!” 为首的黑衣人统领双手抱拳压低声音道。 第377章 救风尘的姑娘们 花娴很快反应过来,这定然是公孙白安排在她身边暗中保护的暗卫们。 “沫七,你们迅速进去救人,所有的胡人兵士格杀勿论!” “是!” 沫七带着其他五名黑衣人身形一飘就进了那高高的院墙。 然而,随着沫七等人的身影摸进这户宅子的又有几道身形纤细的身影,这些人不是从宅院的外墙翻进去的,而是直接从角门冲了进去。 “娴姑娘,那是一群女子。”明月道。 “走,跟上去看看。” 明月和细雨守在花娴身边,大黄狗也紧紧跟在花娴的身后,她们也从那群女子刚刚走的角门进了宅院。 待得走了近些,花娴看清楚了那群女子约莫有七八个人,从穿着打扮上可以看出是风月场所之人。 她们接近了院子中的胡人兵士后并不是直接亮出兵器,而是扭着腰肢媚笑着上前,那些胡人兵士虽然不明白这些装扮艳丽的女子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对送上门的满园春色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随着柔软的肢体缠上来的同时降临的是死神的刀刃。 几乎在同一瞬间,被那些女子们纠缠住的胡人兵士们纷纷被抹了脖子,而刀刃,有的藏在女子的指缝间,有的则叼在艳丽的唇瓣间。 “她们是救风尘的人!”花娴笃定地道。 那些姑娘们也发现了尾随而来的花娴,在听到花娴说出“救风尘”几个字的时候,为首的一个红衣女子身形顿了顿,她回身与花娴对视,花娴眼神坦荡地回看过去。 “艳儿姐……”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有些担心的看着花娴与明月细雨。 “无妨。想必来者是友。”艳儿道。 她显然是默认了她们的确如花娴所猜测的那般,是楚州城内“救风尘”组织的人。 “姑娘——” “凝儿!” 后院传来几声惊呼。 花娴与救风尘的姑娘们来不及相互招呼,就默契地一起往传来惨叫的后院跑去。 她们赶往后院的一路上发现很多的尸体,且都是男人!也就是说那群丧心病狂的胡人兵士们把府中的男人们尽数杀害,而女人们则被留下性命用来享用。 果然如她们所料,胡人兵士们把这府中的女眷们无论是主子还是丫鬟,都集中赶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院子中,就在花厅里集体戕害。 等花娴她们赶到的时候,余下的那些胡人兵士们已经被沫七他们赶杀殆尽,而此刻花厅里的惨状却让这些铁血铮铮的儿郎们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去帮助她们。 如此,花娴她们来得正及时! 一位雍容华贵的鹤发老人怀里抱着一个衣衫破烂鬓发凌乱的少女“儿啊”“肉啊”的哭喊着,那少女双眼紧闭,额头上有一个明显是撞出来的血洞,正在汩汩的流着血水。 而花厅中的各个角落中零散地瘫坐着十多位年轻的女子,这些年轻女子从装扮上能看出来是丫鬟,她们或是三三两两的抱在一起垂泪哭泣,或是由一两个年长的嬷嬷在一旁柔声安慰。 那个被华服老妇人抱在怀里的少女是唯一一个主子装扮的年轻姑娘。那一老一少的旁边还跪着两个跟着抹眼泪的穿戴讲究的妇人,看起来是老夫人的贴身大嬷嬷。 花娴见那年轻姑娘的脸色已经惨白,显然是失血过多,便立刻走过去温声道:“老夫人莫慌,我是大夫,容我看看你家姑娘。” 那老妇人见花娴是个稚气未脱的姿容出众的年轻姑娘,虽然怀疑她如此年轻医术是否过关,但此时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花娴正想上前,明月一把拉住了花娴的衣袖。 “姑娘……”明月眼中有暗暗的哀求。 花娴明白了明月的意思。 明月心思细腻,做事比细雨稳重,作为花娴的贴身侍女,她和细雨都知道自家姑娘的秘密。 花娴的医术与世俗大夫所使用的方式不同,如若被有心人发现,只怕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花娴拍了拍明月的手,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这个姑娘所遭遇的戕害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她与林霜儿不同,花娴对林霜儿的身体做出的修补若是用在这个姑娘身上,只怕是不好解释。 况且,即使她恢复了这位姑娘的身体,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清白了。花娴用眼神告诉明月她不会多此一举,明月松了一口气。 花娴抬手搭上那姑娘的手腕,同时以一道金光打入那姑娘的身体内。不同于之前对林霜儿的修复,花娴的这道神识力是直接去为这姑娘止血和恢复伤口。 待得隐秘地做好了对这姑娘额头上的伤口的修复后,花娴又装模做样的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洒在姑娘额头的伤口上。 待得做完这些,这位姑娘也悠悠转醒了。 第378章 严府遗孤 “凝儿,凝儿你感觉怎么样?可吓死祖母了。” 那姑娘虽然醒来,但是眼神空洞毫无生气,无论旁人怎么唤她都没有回应。 那老妇人看了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再也忍不住,急火攻心下嗷呜一声晕了过去。 这时,一个身着大红色洒金抹胸裙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蹲到那被唤做“凝儿”的姑娘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道:“严小娘子,你还记得我吗?” 那姑娘在祖母昏过去的时候意识已经有了一些松动,再加上这红衣女子的叫唤,渐渐的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视线渐渐有了焦点,泪水顺着腮边滑落,片刻后,她抱着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那红衣女子松了口气,能哭出来,就好劝了。 “严小娘子,我是春华楼的艳儿,你还记得我吗?今年的春日庙会上,你曾赠我一副鞋袜。”艳儿道。 而另一边,花娴给晕倒的老妇人喂下一枚药丸,那老妇人也慢慢地醒转过来。 春华楼的艳儿姑娘说的事情严老夫人也知道,那日,跟在严小娘子身旁的婆子把遇到艳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知于严老夫人,严老夫人当时还叫了严小娘子去她房中训斥了一番,让她不要接近青楼女子,以免失了名声。 然而今日严府遭难,居然是曾被她唾弃的青楼女子们冲进来救了他们,这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艳儿她们。 原来那日艳儿她们也去春日庙会上烧香,却因一户富贵人家的夫人嫌弃她青楼女子堕了佛堂的洁净,便喝令她们滚出去。 艳儿姑娘自然不去理会这婆子,被逼急了,就冷冷地讽刺道:“你这老货莫不是管不住家中男人不去那等秦楼楚馆销金窟,就来怨恨我们这些烟花女子,真是拉不出屎怪茅坑!” 那好人家的正头娘子哪里见过这样泼的骂仗,顿时愣住了,待得反应过来,艳儿一行人已经烧完香拜完佛,扭着腰从她面前走过去了。 那夫人便记恨在心,待得艳儿她们下山时,早早命下人在一旁等着,直直地泼了艳儿姑娘一鞋袜的水。 那下人还跟着骂了一句:“呸!烂货!活该穿破鞋!” 这一幕被同去赶春日庙会的严小娘子看在眼里,她悄悄吩咐了贴身婢女去马车里拿了一套自己备用的鞋袜给艳儿姑娘送了过去。 艳儿姑娘初时不收,她问了严小娘子一句话:“小娘子不怕与我这等女子示好会辱没了您的身份吗?” 严小娘子只是笑着说:“佛曰众生平等,在我眼中,姑娘并不比任何人轻贱半分。” 从那日起,艳儿就记住了严小娘子的这件恩情。 也亏得严小娘子走运,艳儿她们今日本不是特意来救严小娘子,她们只是听说有胡人兵士从西市的栖梧山上摸进了城,已经杀了一些富户,她有些担心住在西市的严府众人,便带着七八个会功夫的姐妹过来看看,谁知道真的撞上了严府惨事。 严小娘子名唤严雪凝,她是严府如今唯一一个后人了。今日严雪凝若是真的出了事,严府就此也就断了香火了。 严家是做海运起家的,到了严雪凝的父亲那一代,海运生意已经传了五代。然而严雪凝的父亲却是严府独苗,严老太爷去世后,严老夫人独自撑着门楣,养大了独子,又为他娶了妻子。 原本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然而就在严夫人生下严雪凝不久后,严老爷在一次出海中遇到了风浪,连船带货都葬身于大海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严夫人也在数月后郁郁而终,只留下了严雪凝这个刚满周岁的奶娃娃。 可怜的严老夫人只能含着眼泪把严府遗孤——唯一的孙女拉扯大。好不容易等到孙女及笄了,本打算转过年来就为她招婿,谁知楚州却起了战事,严府遭了此灾祸。 艳儿姑娘把严雪凝搂在怀里,柔声道:“严小娘子,当日你赠我鞋袜时曾说过,佛曰众生平等,世人不该轻贱任何一个人,那么,你今日为何轻贱你自己呢?” 严雪凝只是哭泣不语。 艳儿姑娘轻轻捋着严雪凝的头发道:“你今日所遭遇的一切错都不在你,你忍心为了别人之错而丢下年迈的祖母独自去了吗?” 严老夫人泪眼婆娑的望过来:“凝儿……我的凝儿啊……” 严雪凝挣扎着爬到祖母面前与祖母抱头痛哭。 花娴和艳儿姑娘都松了口气,看样子严雪凝这一波寻死的情绪算是暂且过去了。只盼着不要再反复! 第379章 恐已弃城逃命 花娴走出严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西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没有引起寻访兵士的注意,看来楚州城的防守出了问题了。 无论如何她都打算去知州衙门走一趟! 艳儿姑娘从后面追了上来:“姑娘请留步。” 花娴回转身,对艳儿姑娘屈了屈身行了一礼。艳儿姑娘眼中流露出惊诧,她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是好人家出身的小娘子居然会对她这样身份的女人行平辈礼。 艳儿姑娘也对着花娴屈身行礼,道:“姑娘淑安。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艳儿姑娘淑安。我叫花娴,你可以喊我花小娘子,也可以喊我娴姑娘。” 艳儿姑娘明白花娴这是与她亲近的意思,无论是像外人那样称呼她为“花小娘子”还是像她身边人那样称呼她为“娴姑娘”都可以。于是艳儿姑娘心下对花娴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花小娘子真是与旁人不同,让艳儿刮目相看。”艳儿姑娘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不知花小娘子如何知道我们是‘救风尘’的人?” 花娴知道她比如会如此问,便也直接告知:“我的朋友曾在歙州受过救风尘的恩惠,刚巧我本人在丽水城也与救风尘组织的人有过交集。” 艳儿还是没有放松警惕,问道:“不知姑娘在丽水城遇到的是哪位姐姐?” 花娴没有贸然说出娇红姑娘的名字,一则是因为她已经将近六年没有见过娇红姑娘,不清楚娇红姑娘如今的近况。二则是她也不清楚救风尘之间的人是如何联络,万一她们是隐秘的单线联络,她倒是不好把娇红姑娘给暴露出来。 于是花娴想到了一个名字,便直接说出了口:“丽水城内河段一艘名为‘花与媒’的私人画舫的老板娘,人称‘玉簪姑娘’。” 听到“玉簪姑娘”这个名字,艳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是也只是转瞬就隐去。 玉簪姑娘的名讳她倒是真的听说过,那是一个奇女子般的存在,传闻她花船上的姑娘们都是自愿做生意的,而且她从不收留被家暴的女子,倒不是她歧视,而是用这种方式来帮助那些不得不靠出卖身体养家糊口的女子以这种强硬的方式来争得在夫家的一席之地。 而且,玉簪姑娘的理念是让所有的姑娘们把恩客与她们花娘的身份调转,她让花娘们把所有来画舫的恩客都当成送上门的男女支,而她们则是既收了钱又享受到服侍的女恩客。 不得不说,这种心理暗示虽有很大程度上属于自我安慰,可是这种理念也确实让很多不得不委身于恩客的女支女们撑过了很多至暗时刻。 不过……玉簪姑娘据说已经失踪很久了,这位花小娘子看起来年岁并不大,她遇见玉簪姑娘的时候几岁? 艳儿姑娘出于礼貌倒是没有把这个疑问问出口,只是上前拉了拉花娴的手,道:“好姑娘,如今外面兵荒马乱,你一个娇俏的小娘子还是不好贸然在外面行走,你若是有不得不去处理的急事,不妨让我们姐妹护送姑娘一程。” 花娴婉拒了艳儿姑娘的好意,道:“姐姐的一片心意小妹心领了,小妹是带了护卫在身旁的,姐姐不用担心,倒是姐姐们也要为自身做打算了,看今夜这种形势,恐怕战事不太明朗。” 艳儿姑娘也明白花娴所说是何意思,西市今晚的动静闹得如此大,且西市住的还都是楚州城最富贵人家的府邸,但是却迟迟不见府衙派兵士来支援! 不仅如此,偌大的楚州城内居然连巡夜的兵士也不见了,怕只怕,因着开封府沦陷,帝后与文武百官尽数被俘,眼下局势大乱,知州大人已经弃城逃命去了。 第380章 临死前恶心她一道 花娴还真的没有猜错,时任楚州知州的牛大人还真的弃城逃跑了! 如今的楚州知州已经不是季淮舟,他在三年前升任了中侍大夫,去京都开封府做了京官,只怕这次也随着帝后和文武百官被胡人一并掳走了。 现任知州大人是从江南路调过来的牛大人。 小公孙府那帮孙子之所以在公孙庆的婚礼当天,连入洞房都等不及了就仓皇丢下新娘子逃命,也是因为他们原本下了帖子的知州大人没有来赴宴,公孙无虑派去亲自上门迎接的下人急急来报说知州大人一家刚刚卷着所有的金银细软从南城门逃跑了。 公孙无虑一听,便以为是北城门被攻陷了,他也来不及遣散宾客,就着急忙慌的让人套马车逃命。 自从楚州起战事那天,不,应该是从京城开封府沦陷那天起,公孙无虑一家子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金银细软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就放在公孙无虑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一部分在柳姨娘的房间里。待得马车一套好,他们就争先恐后地爬上马车,径直往南城门逃命去了。 令人讽刺地是,慌乱之下居然谁都没有想起来去后院把新娘子林霜儿给带上! 其实柳韵兰倒是想到了林霜儿,但是她恨极了林霜儿的姑母,也就是主母林雨珊,这个贱人死了也不安生! 柳韵兰一直怀疑她当初被那个街溜子张大壮抢走金钗和金镯子,让公孙无虑误以为她和张大壮有私情的事情是林雨珊陷害的。 如果不是自己为公孙无虑生下了长子公孙庆,而她又设计让公孙无虑和林雨珊的那个嫡子公孙焱从假山上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落得了终身残疾,只怕公孙无虑还不会松口给自己好脸色。 柳韵兰直到马车驶出了南城门,脸上的表情还是一片阴翳的狰狞。林雨珊这个贱人,她是知道怎么讨好公孙无虑的,她见自己的亲儿子公孙焱身陷残疾,便主动提出把庶长子公孙庆记到自己名下,这样,公孙庆就不再是公孙无虑的庶长子,而是嫡长子。 按理,自己的儿子成了嫡长子,多半也会是公孙府的继承人,可是柳韵兰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林雨珊那个贱人提出让公孙庆记到嫡母名下的条件居然是,即使她有一天走在柳韵兰前面,柳韵兰也不得扶正! 林雨珊的理由是公孙庆既然成了她的儿子,那就万万没有再回到柳韵兰名下的道理。但是柳韵兰却是知道,林雨珊多半是已经知道她自己的身体时日不多了,临死前还要恶心柳韵兰一下! 果然,公孙庆变成嫡长子后没几个月,林雨珊就撒手人寰。如今,公孙无虑后院正妻之位空置了好几年,这个老东西就是不提出将柳韵兰扶正。 柳韵兰才不相信他说因为林雨珊那个死人的话而遵守承诺,他公孙无虑若是信诺之人,母猪都能上树! 他公孙无虑就是想空置着正妻之位好寻摸一个家世显贵都续弦,好助他一臂之力! 虽然他们占据着公孙老宅六年多了,可是公孙白那个孽种却失踪了! 且不说家主之印在公孙白手中,即使公孙无虑手握家主之印,那些族老们一日没有见到公孙白的尸体,一日就不肯松口让公孙无虑承袭公孙世家的家主之位。 公孙无虑看中的续弦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木家一个旁支的庶出五姑娘。话说这木家的路子还是柳韵兰当初帮他趟出来的。 木大公子木少名是柳韵兰的第一个男人。 当年,惠然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安乐郡主看上了惊才绝艳的木三公子木少锦,木家为了不与惠然长公主作对,与江家联手斩断木三公子木少锦与江家嫡女江姝漓的感情。 为了让木少锦死心,木家在征得江家同意后为江家二小姐江姝漓在楚州寻得了一门亲事,为的是让木少锦在江姝漓远嫁后便能熄灭这段少年慕艾的情感。 江家好歹也是京城世家,嫡出的二小姐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许配出去,于是木家便派长子木少名亲赴楚州与皇商林家商讨林家新任家主林韫之迎娶江家嫡女江姝漓的事情。 当年柳韵兰还是楚州清吟小班一个当红花魁,她在林家家主林韫之做东宴请木大公子木少名的宴会上看中了这位京城权贵,她打的主意是让木少名收了她做妾室。 于是,这位当时还是清白处、子之身的清倌人柳韵兰在一个微风熏暖的月夜邀请了木少名去船坞饮酒听曲儿。 柳韵兰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表演反弹琵琶的绝活,又是除去鞋袜赤足跳了一段勾人心魄的轻纱舞…… 最终,她得偿所愿,木少名把她压在了船坞的软毯上…… 可惜,就在她躺在木少名的怀里娇喘痴缠的哄木少名应下为她赎身带她回京城的时候,木家主母李慧儿找到了船坞。 第381章 想嫁就娶 柳韵兰闭了闭眼睛,说来也是讽刺,直到多年后,她都已经是公孙无虑的姨娘了,她居然还能与木少名再次有交集…… 说来,这次的交集,还是因为公孙无虑得知了柳韵兰居然与京城木家的掌舵人木少名有过…… 按理男人在得知此事会觉得有失颜面,可公孙无虑居然很高兴。他特意找了个由头带着柳韵兰去了一趟京城。 想到那次的京城之行,柳韵兰只觉得异常耻辱!公孙无虑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居然以她的名义悄悄给木少名递了个帖子,邀请木少名去京城一处高档的酒楼赴宴。 木少名拿到名帖后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柳韵兰是谁,他笑了笑,随手丢到了一边,没有当一回事。 按道理,公孙无虑就应该就此打住了。可是他偏偏不愿意大老远的来一趟却无功而返,他居然花钱买通了木府的小厮,打听到了木少名的行迹,硬逼着柳韵兰精心打扮去堵木少名。 还别说,由于公孙无虑选择的时间与地点都合适,柳韵兰还真的在一处雅致的茶室门外堵着了正往外送着客人的木少名。 那座茶楼也是木家的产业,木少名送完了客人后见到站在走廊里对着自己盈盈微笑的美艳妇人时愣了一瞬,才猜出她是前几天递过帖子被他无视的柳韵兰。 不过,柳韵兰实在是柔媚至极,虽然木少名只是在数年前的青涩年岁时与她有过那么一次,可是也食髓知味。 木少名不动声色的转身往雅间走,但是他走的很慢,也没有随手关门。柳韵兰心下了然,她微微侧目往旁边一个雅间看了一眼,公孙无虑在门缝里对着她点了点头。柳韵兰一咬牙,理了理鬓发,扭着依旧纤细柔软的腰肢跟着进了木少名的雅间。 直到雅间内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和女子娇喘不断的压抑的呜咽声,公孙无虑坐在雅间内的手攥成了拳头!女人是自己送出去的,他也知道他想要的谋划成功了,可是他却感觉不到高兴,他此刻只觉得屈辱愤怒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木少名所在的雅间内终于沉寂了下来。就在公孙无虑准备等木少名走后冲进去狠狠地甩柳韵兰那个贱人几巴掌的时候,雅间内的动静又响了起来。 那些桌椅凳子被挪动而发出的激烈的撞击声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巴掌直接地扇到公孙无虑的脸上。 而更让公孙无虑生气的是,柳韵兰这个贱人这一遍居然不再压抑了,她居然恬不知耻地毫不控制音量,唇齿间呓出妩媚的娇喘吟哦声,那声音刺激得公孙无虑的脸都变黑了。 终于,那雅间的门打开了。木少名走出房间时还掩饰地理了理衣服,然后一副无事人似的下了楼。 公孙无虑再也忍不住,他冲进那雅间,看到软软地瘫在桌子上的柳韵兰玉体横陈的样子,顿时气坏了,那红润的脸颊上是尚未褪去的欲色,这一切都说明刚刚发生的一切柳韵兰也很享受! 公孙无虑扬起手掌想要扇下去。柳韵兰冷哼一声,道:“老爷还是想好了再打!” 柳韵兰坐起身,理了理领口,那密密麻麻的红痕刺痛了公孙无虑的眼睛。柳韵兰冷哼一声,道:“这一切不都是老爷想要的吗?如今达成了,老爷为何不高兴?” 柳韵兰袅娜地从桌子上下来,扭着腰走到公孙无虑的另一侧,看着他的侧脸道:“老爷,木家答应把下一年楚州的丝绸生意给我们的商铺做。老爷可高兴?” 柳韵兰收回了思绪,马车已经驶出了楚州地界。她知道还留在新房内等着她的儿子去入洞房的林霜儿可能会等来的下场是什么,哼,这都是她自找的!这一大家子从上到下都充满了算计,都不是好东西! 那林霜儿,在姑母林雨珊去世后还赖在公孙老宅不走,原本她姑母在世之前,她还一门心思的和她姑母的亲子公孙焱“青梅竹马”。可是公孙焱变成瘸子后,这个姑娘又立马转头讨好她儿子公孙庆,跟公孙庆玩起了“两小无猜”! 可惜她儿子是个傻的,还真的被林霜儿这个小贱人给迷住了。她儿明知道林霜儿不是个好东西,却还是要娶。 公孙庆给她的理由是,娶了林霜儿就等于抢走了公孙焱最心爱的人!也等于让林雨珊母子都遭到来自林家人的背叛! 既然如此,林霜儿想嫁,他们就娶吧!只盼她不要后悔! 第382章 再遇木少锦 花娴和艳儿姑娘一行人在严府门前道别后,就准备往知州衙门去看看,即使知州大人真的逃命了,衙门中也应该有别的官员留守才是。 沫七等人不再隐藏在暗处,而是跟在花娴与明月细雨的身后一同往主街衙门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刚走到岔路口就迎头碰上了寻过来的公孙白和木三公子木少锦,木少锦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娴儿!”公孙白奔过来一把拉住花娴,来回看了好几遍,确定她没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娴姑娘别来无恙!”木少锦眼角含笑地与花娴打招呼。 花娴则张大了嘴巴看着木少锦,指着他怀里的小女,道:“这是你女儿?” 木少锦闻言脸色一沉,继而又扬起笑容,道:“娴姑娘还是那样爱说笑。” “此处离知味楼不远,两位不如随我去知味楼一叙?”木少锦彬彬有礼地道。 花娴刚想说什么,公孙白抢先道:“如此,就叨扰木三公子了。” 公孙白拉着花娴的手臂,小声道:“知州牛大人弃城逃命去了,具体的我们去了知味楼再细说。” 木少锦怀中的小女孩好奇地探出头看了花娴一眼,花娴对她和善地一笑,小女孩却吓得把脑袋埋入木少锦的颈窝里,小手紧紧地搂住木少锦的脖子,身体止不住的战栗。 木少锦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柔声哄道:“宝儿不怕啊,这位姐姐是好人,他们都是哥哥的好朋友,会跟哥哥一起保护着宝儿。” 小女孩在木少锦的哄劝下渐渐平静了下来。 木少锦歉意一笑,解释道:“宝儿家中遭受巨变,她受了刺激,所以有些……娴姑娘莫怪。” 花娴大约猜到了这个宝儿的家人多半是被胡虏戕害了,她悲悯地看着宝儿,道:“木三公子真是良善之人。” 木少锦苦笑一下,也不回应这句话。几人沉默的往知味楼走去。 楚州城的知味楼面积比丽水城的分号要大上一些,到底是州府所在,来往的达官显贵较多,是以楚州城的知味楼分号格外装潢考究。 楚州城的码头除了有运河河段以外,还有海运,所以楚州城作为水路货运的重要港口之一,必然会比丽水城这样的南北水路交通枢纽更加繁华。 自打五年多前公孙白和花娴陷入了白阚上神的合欢花山谷秘境后,木少锦在谧居等了他们约莫三个月左右就动身前往北境了。 他以为公孙白和花娴是丢下他悄悄的去往北境了,虽然公孙白的贴身护卫清风和花娴的贴身侍女明月与细雨都还留在谧居,就连花娴的大黄狗和大老虎都也一并在谧居中,木少锦也毫不怀疑公孙白和花娴是悄悄的弃他而去了。 木少锦在北境的很多州府开设了知味楼,也是为了布置一个情报网好得到江姝漓转世后的讯息。 不过他也知道此举无疑是大海捞针!且不说江姝漓此生转世后是否与前世长相一致,就算她长相未变,可身为闺阁女子却不是外男轻易可窥见的。 况且公孙白说过江姝漓此生所投人家富贵,那么她身为大家小姐,更是不可能轻易被人看到长相的。 即便如此,木少锦也还是凭借着幼年时的记忆画出了江姝漓年幼时的画像,悄悄的分派到各处的知味楼掌柜处,让他们留心与此画像长相相似之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给他找到了! 大约在半年前,北境开战,许多大户人家都拖家带口的往南部迁徙,知味楼青州的益都分号传出消息,有一户从真定府一路逃难过来的,到知味楼投店的富贵人家有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与画像中的人长相十分相似。 第383章 江姝漓转世 木少锦当时正在大名府,得到消息后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终于在五日左右抵达了青州益都,却得知那户人家已经于三日前往东平的方向去了。 木少锦顾不上休息,只让伙计们帮他准备了一些吃食,就带着一队护卫风尘仆仆地往东平方向追过去了。 木少锦之所以如此着急,乃是因为他刚从大名府过来,大名府目前是前线,他知道胡虏除了攻打大名府以外,正在调兵准备攻打青州。 真定府与太原府已经失守,大名府估计也撑不了多久,眼下青州看似还未被战火波及,实则岌岌可危! 果然,等到木少锦追到东平的方向时,已经有一小股胡虏杀到了青州的腹地。那些胡虏仗着高头大马,见到活人就砍,根本不管对方是不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有一队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的马车被十几个胡虏围住,那些家丁们显然不是生猛彪悍的胡虏的对手,毫无人性的胡人像砍瓜切菜似的三下五除二的砍倒了所有的家丁,又淫笑着去拖马车内的女眷。 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妇人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两个丫鬟的保护下以马车为掩护往旁边的草丛里逃跑。几个胡人也不着急抓住她们,只是叽哩咕啦地调笑着,一边打马过去追一边吆喝着呐喊,似乎在逗弄那些小娘子,让她们再跑快一些。 木少锦和护卫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目睹这一切。 木少锦震怒得双目赤红,下令道:“杀无赦!” 便领着护卫们冲进了那些被追赶着绞杀的百姓中与胡虏们厮杀。 那些原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窜的百姓见局势扭转,骨子里的血性被唤醒,也纷纷从行李中抽出逃难时带着防身的斧头或柴刀等跟着木家的侍卫一起去反抗那些胡人兵士。 草丛里的尖叫声引起了木少锦的注意,他看过去的时候,只见一名刚烈的年轻妇人一面咬着胡人兵士的耳朵不放,一面去抢夺那兵士手中的弯刀。 那兵士怒极了,把名年轻妇人摔到地上,又一脚踹向那妇人的心窝,还不等她呼痛,就举起大刀朝着她的脑袋砍了过去。 “娘亲——”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声音划过天际。 那被砍倒的妇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宝,宝儿,跑,跑……” 也就在这时,木少锦看清了那个小女孩的脸,鹅蛋脸,柳叶弯眉丹凤眼,右眼的眼角处有一枚红色的小痣。 那一刻他只觉得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像!实在太像!这个小女孩简直与他记忆中的幼年江姝漓长得一模一样! 那把刚刚砍完了妇人的带血的弯刀被举起来朝着小女孩的后心刺了过去,小女孩还兀自不知地往前奔跑着,完全不知道背后的危险已经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女孩身后发出一声惨叫,她一回头,正看见有一条带血的手臂连同一把弯刀被砍掉了,一名身着深蓝色衣袍的高大男子逆光对着他,手中还拿着一把滴血的剑。 小女孩怔愣了片刻,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后是在去往楚州的马车上。也是从那时起,她谁也不让近身,只让那名在她晕倒前看到的男人靠近,而且,几乎一刻也不愿意让那人离开。 木少锦说完了他找到宝儿的经过后叹了口气,把怀中已经睡熟的宝儿轻轻放到榻上,又给她盖上毯子。他刚站起身,衣襟就被一只小手紧紧地抓住。 木少锦握着宝儿的小手柔声哄劝:“宝儿乖,哥哥哪儿也不去,你乖乖睡觉,哥哥就在这里守着你。” 宝儿这才松开手沉沉地睡去。 “阿白哥哥,她是不是……”花娴轻声问。 公孙白点点头:“她的确就是江姝漓的转世,原本她这一世投的是北境一户富庶人家,该衣食无忧地度过此生,若不是有这场战争……” 花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熟睡中的江姝漓,心中有了一个决断,不过她还是先要问一问木少锦的打算。 第384章 凡间过客 木少锦给花娴和公孙白续了一杯茶,道:“不知这些年,两位去往何处了?为何当初要不辞而别?” 花娴顿了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木少锦:“木三公子,不知你对宝儿姑娘的将来有何打算?” 木少锦见花娴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岔开话题,笑了笑,道:“没有什么具体打算,无论如何,这一世我都将守着她,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那……倘若,我指的是,宝儿小姐就此下去,永远如三岁孩童般心智,你也会守着她一生?” 木少锦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温柔,道:“无论她怎样,她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是她哥哥,也是她亲人,我定会护她一世周全。” 花娴轻启朱唇,正欲继续开口,却被公孙白打断:“娴儿!” 花娴惊诧地转向公孙白,公孙白起身对木少锦拱手道:“木兄,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娴儿说,还请木兄行个方便。” 木少锦挑挑眉,起身道:“我去前面看看掌柜的他们可收拾妥当了,楚州城只怕也守不住了,知味楼楚州分号也要早做打算才好。” 走了两步,木少锦又回身看向软榻上熟睡的宝儿,道:“宝儿在这里,还请娴姑娘照看一二。” “木三公子只管去忙,宝儿姑娘这边还请放心。”花娴道。 木少锦出去后又贴心的把门关上。 花娴把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有些负气地道:“阿白哥哥不用开口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娴儿,”公孙白语气和缓地道:“娴儿可知,你若强行插手宝儿的因果,必遭反噬!” “宝儿如今只是一个凄苦无依的小女孩,她能有什么因果?或者说,宝儿这一世的因果来自何处?何为因?何为果?她前世是江家嫡女江姝漓,无故被强权斩断情缘,又惨遭家族舍弃被逼迫自戕身亡,她这两世都只是一介弱女子,她有何错?” “娴儿,你别激动,你听我慢慢说……”公孙白把手搭到花娴肩膀上试图安慰她。 花娴一把甩开了公孙白的手臂,道:“天孙不就是想阻止我插手人间事吗?是怕我扰乱了你们白龙一族统领的三界秩序?还是说天孙从未将自己这一世人间历练放在心上?” 花娴怒上心头,也不称呼公孙白为“阿白哥哥”了,直接语带讽刺地喊他“天孙”。 “正如白阚上神所言,虽然天界一天人界一年,可是时间与空间本就是相对而言,当你身处其中时,哪怕你明知道人间百年只不过如白驹过隙,可也要你一刻不停息的去体会这漫长的岁月更替。” “天孙可曾扪心自问,你可曾有一刻把自己当做凡尘中人?你可曾有过一瞬放下居高临下的俯视身段来对待你身边的人和事?” “公孙世家第三十二代家主公孙无忧死于兄弟阋墙,你既占了人家儿子的身躯,就该去尽这人间一世的儿女孝悌,为他复仇!往大了说,你是洒脱,不愿意拘困于家族争斗的小事,你心中装着的是关乎三界安危的大事!” “可是往小了看,你根本就是不屑于去理会人间的情感纠葛,你蔑视这尘世间如同蝼蚁一般蝇营狗苟的凡人!你从未当自己是公孙白!你未曾有一刻忘记过,你是白龙天孙白辰锦!你只当自己是凡间过客!” “天孙这一趟‘凡间一世游’好比富贵人家的子弟去佃户家里体验生活,锄了几垄地就认为吃了大苦头!” “我且问你,为何同样是下凡历练,凭什么你可以做楚州千年大族公孙世家的家主,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而我就得做一个一穷二白命运多舛的‘花家小破落户’?” “就因为你是身份尊贵的白龙天孙白辰锦,而我只不过是一个连天界仙神宴都坐不了主位的区区小桃花神?” “你不高兴了可以召来仙君问责,而我不高兴了就连腹诽天道都得遭雷劈!凭什么?” “只是因为你们白龙一族占尽了三界资源吗?规则是你们制定的,连天道都得为你们白龙一族让步……不,何为天道?或许天道只是白龙一族的天道!” 随着花娴这些话的落下,窗外隐隐传来闷雷声,伴随着闪电的光芒。公孙白抬手一道手诀打过去,那闷雷和闪电都消失了。 而花娴见此只不过扯了扯嘴角嘲讽一笑,仿佛刚刚公孙白为她拂去雷击刚好印证了她刚刚所说的那句“或许天道只是白龙一族的天道”。 第385章 反噬 “娴儿,我,我是为你好,我怕你救治宝儿会遭到天谴反噬……”公孙白无力地辩解道。 “天谴反噬?”花娴冷哼道:“说到这个我更是来气!为何同样是逆天改命,我救治了原本该死于沓风的木四公子木少轴就毫无业果?而我救治宝儿就要受到因果反噬?” 公孙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花娴本就没指望他来答,自己冷笑着继续道:“不就是因为木少轴是翼火蛇星宿,我救了他本就是天道安排的借我之手为他解除神罚不是吗?若是由你直接出手救助神罚星宿,恐怕会引起三界隐藏势力的注意,而我,就是天界为你安排的挡刀大冤种!” “何为公平?何为众生平等?或许,之所以有‘公平’与‘平等’这样的词语,就是因为,绝不会有‘公平’与‘平等’……” 发完了牢骚,花娴情绪稍稍冷静下来,她似乎陷入了浓浓的悲伤中,许久,她闷闷地道:“楚州城破,遭殃的将是百姓,他们做错了什么?……蛟冉又做错了什么?他却要遭受全族毁灭的祸殃……” 花娴这席话说得公孙白哑口无言,他无法去反驳花娴,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他的确只当自己是这凡间的过客。他的下凡历练,除了寻找七位神罚星宿以外,其余的任何事情都不足以牵动他的情绪。 就连花娴,他在最初也只是当她为自己寻找星宿们的工具。若不是司卦仙君占卜出花娴乃天道安排的能够改变凤族觉醒后的三界动乱走向的关键人物,他根本不会处处去留意这个古灵精怪的小花神。 虽然他曾在少年时因为好胜心强,曾经因桃花神在魔界的市集上与墨蛟一族的蛟冉为着一碗酪浆拂了他的面子而刻意去逗弄过她,可那也不足以让他对她格外青睐。 他是生而尊贵的白龙一族的后裔,虽然他不一定会是下一任天尊的继承人,但这也毫不影响他拥有三界之中最为高贵的白龙血统而自带的天生优越感! 可是,当花娴一针见血的揭露了他心里的想法时,公孙白又觉得十分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与自尊心被挑衅无关,而是他隐隐觉得花娴说的并不完全正确,似乎有哪些地方出了偏差,可让他挫败的是,他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花娴不想再与公孙白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她冷冷地道:“宝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她的命比不得身为神罚星宿的木四公子金贵,所以,救她而要承受的因果反噬,我桃花神受了!” 花娴说完就打开门,吩咐细雨去寻木三公子木少锦来。 “木三公子,”花娴开门见山地道:“若是我能治好宝儿的惊惧之症,你要如何选择?” 木少锦闻言狂喜,立即单膝跪地向花娴一拜:“娴姑娘若是能治好宝儿,便是我木某的大恩人!” 花娴侧身避过了木少锦这一礼,道:“你先别高兴,你先坐下听我细细说来。” 木少锦以为是治疗的过程会有风险,便正襟危坐,等着花娴开口。 花娴盯着木少锦的眼睛,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道:“若是宝儿就此浑浑噩噩的永远保持着三岁孩童的神志,她此生必定是顺理成章的待在木三公子身侧。” 花娴顿了顿,又道:“倘若宝儿恢复了神志,她必定有长大的那一天,若是有朝一日,你日暮西山,而宝儿正值青春年少,她如若遇到了她的心上人,你当如何自处?” 木少锦想也不想的道:“若是宝儿有朝一日遇到心上人,我就为她招赘!此生我绝不会让她再嫁入别人家去赌一生的幸福!我会奉上万贯家财,为宝儿打造坚强安稳的后盾,让她此生可以活得肆意妄为!” “我要让她做一切想做的事情,去所有想去的地方!无论她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够办到都会为她寻来。我此生愿望只是盼望她一生顺遂,幸福安康。而我,对她无所求,我永远是她背后那个幸福守护者!” 花娴盯着木少轴的表情看了很久,似乎在分辨他此番话中的真伪。良久,花娴扬起嘴角,道:“好,既如此,我就为你治好宝儿姑娘。” 花娴治疗宝儿的方式与治疗木少轴的沓风一样。她趁着宝儿熟睡,搭上宝儿的手腕,闭上眼睛以神识力去疗愈修复宝儿因强烈的刺激而受损的神志。 不一会儿,花娴满脸惨白的收回手,她踉跄着起身,差点撞到了椅子。 公孙白一把扶住了花娴,焦急的问:“娴儿,你感觉怎么样?” 木少锦见花娴满头大汗,也很紧张:“娴姑娘你还好吗?” 花娴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木三公子可否着人为我安排客房,我想休息一会儿。” 木少锦急忙吩咐丫鬟来带花娴去休息。公孙白弯腰抱起花娴,道:“娴儿,我送你去休息。” 花娴转头对木少锦道:“木三公子,宝儿无大碍了,待她醒来就会恢复神志,你,你要做好准备,她遭此巨变必定悲痛至极,你要好好安慰她,待得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木少锦自然是对花娴千恩万谢:“娴姑娘大恩,木某没齿难忘!” 花娴强撑着回到房间后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娴儿!” 公孙白焦急万分,急忙扶住她的后心,往她体内渡神识力。 “阿白哥哥,没,没用的,”花娴阻止公孙白:“这是天道反噬,我得自己承受。估计也就明日,我将会浑身瘫痪,双目失明,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这种状况大约持续十日左右就可自行解除……” “娴儿,对不起!对不起……” 公孙白也不知道为何要向花娴道歉,可是他总觉得这是他欠她的,虽然为何有这种亏欠的心理他也搞不清楚。 第386章 楚州局势 次日,胡人兵士对楚州城的北城门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进攻。 楚州城内人心惶惶,但凡在楚州城外有亲朋好友可以投奔的人家几乎都举家逃难去了。 街道两旁的商铺也纷纷上了门板关门,生怕有好事之徒借此机会哄抢闹事。 早在开封府沦陷之前,木少锦就有了先见之明,他让开封府的掌柜携所有伙计清空京城店铺的所有银钱与物资撤到楚州。 果然,他们从京城撤店没多久,开封府就沦陷了。然而没想到,从京城撤店到楚州没几个月,楚州又起战事了! 楚州分号的掌柜和京城总店的掌柜坐在一起唉声叹气,他们也不知道如果再退,该往何处退去了。 开封府沦陷后,许多没有及时撤离的世家权贵都损失惨重,尤其是家中有位高权重的高官的府邸几乎都被胡虏清洗了一遍。 木家在早年时因为木少锦被安乐郡主看上,木少锦拒婚,惠然长公主为了安乐郡主向木家施压,逼得木少锦自毁仕途后,木家就在各种势力的倾轧下渐渐被边缘化,倒也因祸得福。 木家因为惠然长公主以及其党羽的报复,到了“名书锦轴”四位公子这一代,木家主支就只剩下二公子木少书尚且在朝为官,且被一贬再贬。 到后来,木少书被贬谪的仅只是一名从六品的低阶文官小吏,连上朝的资格也没有,却也因此躲过了与帝后和文武百官一同被胡人掳走的灾祸。 惠然长公主与安乐郡主也与其他皇族一起被剥去衣物,用一条绳索拴成了一串,像牲口一样被牵着爬出了京城! 这些昔日高高在上、锦衣玉食,享尽了荣华富贵的王公贵族们今后的命运也可想而知会是何等凄惨!这在汉人皇族的历史上是永不可磨灭的羞辱与悲剧! 却原来,人间富贵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所谓阶层也并不那么稳固不可颠覆! 花娴此时因为救助宝儿的反噬,陷入了瘫痪与失明的后遗症中,不好在此时遭受奔波之苦,因此,公孙白决定先不离开楚州,一切等花娴好转后再做打算。 公孙白打算带着花娴尽快回公孙老宅,老宅上空有他布下的隐匿结界,即使胡人兵士们破城,也不会对老宅造成任何影响。 可是此时宝儿却在花娴的床榻边上拉着花娴的手不放。 “神女姐姐,我听锦哥哥说,是你治好了我对吗?” 小女孩软糯的声音清脆又甘甜,花娴听了嘴角忍不住上扬。 花娴准确地摸到了宝儿细腻的小脸,道:“是宝儿自己吉人天相,姐姐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小女孩把脸贴在花娴的手掌上蹭了蹭,如同猫儿一般,道:“神女姐姐陪着宝儿可好?宝儿好喜欢神女姐姐,神女姐姐长得好看,身上还很香。” 还没等花娴开口,木少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宝儿乖,你神女姐姐生病了,宝儿让她好好休息可好?” 木少锦进来后与公孙白相互见礼,又关切地询问了花娴的状况后,哄着宝儿:“宝儿,让神女姐姐安静地养身体,我们先去江南找好吃的东西,这样等神女姐姐病好了就可以吃了,好不好呢?” 宝儿听了眼睛放光:“真的吗?锦哥哥要带我去江南?” 宝儿自出生后就在北境,从未见过江南风景,原本她恢复神智后陷入了失去亲人的深深痛苦中,木少锦就是靠着给她讲了江南的美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才让她恢复了活泼。 “木兄打算何时动身?”公孙白问。 “明日一早就出发。楚州知味楼分号的物资也已经走水路在往临安转移了。” 木少锦脸色凝重:“我刚从衙门回来,知州牛大人弃城逃命,好在楚州守备军还在。当初京都沦陷时,团练使虞大人被圣人派到楚州监军,如今楚州的局势由虞大人来把控。” “楚州的情况不太乐观,圣人与文武百官被掳,各地官员也人人自危,局势一片混乱。听说,新帝已经预备在临安登基了。” 第387章 袒露心声 公孙白带着花娴回到了老宅,因着之前的争吵,两人都略有一些尴尬。 公孙白坐在花娴的床边,想抬手捋一捋花娴额边的碎发,手抬到半空又犹豫地缩了回来。 “娴儿可要喝水?” 公孙白找话打破室内的沉寂。 “阿白哥哥,”花娴道:“昨晚我想了很久,我之前所说的话对你来说有失偏颇,毕竟,你也只是局中人,很多事情并不起因于你,而我,却是迁怒于你……” 花娴这番相当于道歉的话语让公孙白有些怔愣。他默了默,道:“娴儿,你那些话并没有说错,我之所以没有回应,乃是因为我从未听过有人这样说……也从未听过,居然还有这样的道理……” “这些话就像是投入水面的一枚棋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很大的震荡,虽然一时半会儿间让我头脑一片空白,之后细细想来,却觉得十分有道理。” “可是娴儿,你此番话说的也只是你看到的这些,正如你说所谓规则是为了维护特权阶级而建立的,可是在你没有看到的那些角落里,因为秩序混乱而引起的倾轧,才是更血腥更可怕的。” “你可知何为‘饶把火’?何为‘不羡羊’?何为‘和骨烂’?何为‘两脚羊’?将老弱妇孺当做能够行走的牲口驱赶,行军时充做军粮!” “千斤狮岂能手擎,两脚羊偏供口食。磨牙吮血遍刲屠,有山皆赭川皆赤。” “娴儿可曾听闻此诗句?一旦失去了秩序,等待手无寸铁的弱者的下场永远都是‘人如刀俎我为鱼肉’。” “娴儿,天行阁成立之前的混乱,据说比人界乱世还要血腥残忍千百倍!你说的对,这世上并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平等,可是只要秩序还在,就有其相对的最低限度。可是一旦没有了秩序,所有的人行事将再也不受限制,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花娴闻言,原本僵直的身体慢慢松弛了下来,公孙白知道这代表她听进去一些了。 “娴儿,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自打生下来就完全享有白龙一族荣光的快乐。我是我父神的幺儿,在我之上还有长兄白辰熙和二姐白凌薇,他们两个无论是谁都比我更得白龙一族的重视。” “我长兄白辰熙自幼就被当作下一任天尊继承人来培养,二姐白凌薇也是天界上神中的典范,唯独有我,可以肆意成长。因为,有他们珠玉在前,我不必去承担任何期望。” “可是,只有真正经历的人才知道,当你所有的修炼都不被重视的时候,那种落差感很不好受。就好像,我生来就是我父神最劣等的孩子!“ “原本我也以为如此甚好,至少我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白龙天孙。可是直到我父神与母妃双双陨落,我却连父神究竟经历了什么都查不到的时候,我才感受到那种力量孱弱而导致的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我父神宫殿中的合欢花树一夜间全部枯萎,从那时起,我就暗暗发誓,我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我要亲手找出我父神陨落的真相是什么。” “在这之前,我也像你一样,以为我是天界最受宠的白龙天孙,我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为所欲为,但是,当我向天尊爷爷提出要去彻查我父神陨落的事情的时候,我遭到了天尊爷爷毫不留情的拒绝!” “他看我的眼神就是当我只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浪荡子,他不相信我能做成任何事情。也是从那天起,我突然想到了扮猪吃老虎的方法。” “我把自己扮演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天界第一纨绔,我偷偷溜到凡间的声色犬马之地去悄悄观察何为浪荡子,我模仿他们的神情举止,从一开始笨拙的表演,到后来所有神君和仙子们都认定了我为白龙一族的耻辱的时候,我知道我想要查清我父神陨落真相的时机到了!” “我故意装傻卖痴地向天尊爷爷撒娇争取到了下凡历练寻找七位神罚星宿的任务。原本这个任务是要交给我兄长白龙长孙白辰熙的。” “后来不知为何,天尊爷爷答应了我的请求,许是觉得我一个纨绔怀不了什么大事吧。” “至于为何给我的身份是楚州千年大族公孙世家的第三十三代家主公孙白的身份,我猜想是有两个原因,一则,凤族被封印在栖梧山!公孙世家的老宅里的观星亭,也就是上古神的坟冢实则是为了镇压凤族而建造在此的!” “二则,许是因为天界认为我太弱了,像我这样的纨绔草包,不给我一个享有太多资源的身份,他们怕我还没找到神罚星宿就先被人间的规则给弄死了吧……” “而你,娴儿,你也是天界为了怕我完不成任务而配备给我的报名后手!” 第388章 去寻花月阁 “娴儿,你真以为楚州公孙世家的老宅真的只有千年吗?所谓的千年大族公孙世家的老宅只是个障眼法,就像我现在在老宅设了个结界,外人只能远远的看见老宅的外墙,却寻不到老宅的具体方位那般。” “公孙老宅已经存在了十万年了!它与凤族被封印在栖梧山那天起就已经存在了。” “同样,这人界也不仅仅是诸子百家、经史典籍记载的那样仅仅存在了数千年,人界只是这三界中最最低微的空间所在,每隔万年左右就会经历一次轮回、消弭、重建……” “而且,这座宅子数万年来随着天地间的朝代更迭以及三界毁灭,又重新划分三界,重新出现朝代更迭……在此过程中,这座老宅也几易其主。” “公孙一族,只不过是最近这千年以来的守宅之族!” “这个秘密只有历代家主才会知道,公孙老宅的后院莲池之所以不让人轻易下去,就是因为水底藏着通往栖梧山隐匿结界的入口!而观星亭则是镇压结界的阵眼所在!” 花娴吃惊不已:“阿白哥哥,你怎能告知我这些?你不怕……” “娴儿,”公孙白苦笑:“依照天界的预设,你自然是不能知道这些,虽然,你我都是入局之人,可是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只是天道维护秩序的一个工具,一枚棋子而已!” “可是,既然已经入局,棋子也有权利知道真相,不是吗?” 花娴虽然看不见,但是她也知道公孙白定然是在笑,空气中流淌着一股轻松的氛围,花娴和公孙白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了一些。 “阿白哥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去北境!” “北境不是已经被胡人占领了吗?” “娴儿,我卜出了阿呆的大概方位,它如今在北境,并且根据卦象所显现,阿呆如今在花月阁之手。” “花月阁?” 花娴几乎觉得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公孙白道:“我一直以为花月阁的大本营在江南一带,可是我在江南地界推演不出花月阁的气息,若不是为了推算阿呆的踪迹,我还想不出花月阁居然会在北境。” 也难怪公孙白之前一直被误导,花月阁调教出来的姑娘大多一口江南气息的吴侬软语,加之其训练方式多如训练“扬州瘦马”那般,不得不让人误会,花月阁藏匿在江南一带。 “阿白哥哥,你能推算出阿呆现在还好吗?” 公孙白顿了顿,其实根据卦象,阿呆现在很危险,可是花娴的反噬还没有度过,公孙白怕她忧心,没敢告诉她卦象乃大凶,只是避重就轻地道:“娴儿放心,我们定能全须全尾的救出阿呆!” 花娴与公孙白在老宅安心地待了十天供花娴休养。这期间,他们还安排好了林霜儿的去处。 林霜儿是昔日楚州皇商林家林韫之一个通房所生,当年江家嫡女江姝漓嫁进林家之时,林霜儿的母亲就已经珠胎暗结了。后来还是林家老太太做主把林霜儿记在了主母江姝漓名下,林霜儿才成了林家嫡女。 林家大房覆灭后,林雨珊心疼侄女,就把林霜儿接到了公孙府养在自己膝下。如今偌大的林府只剩下林霜儿的二叔,林家嫡次子林逸之这一脉了。 公孙白派人去了一趟林府。因着之前的林氏面馆投毒案,公孙白和宣抚史袁昱青袁大人查清了案件,帮助林氏面馆平反,所以林逸之还记得公孙白的恩情。 林家不愧是皇商的后代,虽然几年前因为家主林韫之得罪了京都贵人而自导一出林家破产的事件,此举让林家从楚州权贵中被洗牌出局。 但是林逸之夫妇却凭借着出色的商业嗅觉与手腕,靠着一间小面馆起家,攒得家私后又搞起了海运生意,如今虽比不得昔日身为皇商林家的富贵,却也重新翻牌,跻身楚州富商的行业! 公孙白给林逸之写了一封信,简单告知了林霜儿的近况。林逸之夫妇商量了一宿后,第二天一早便派出了一辆马车接回了侄女林霜儿。 第389章 秦岭山脉的银铁矿 花娴完全康复的时候,楚州城沦陷了! 公孙白原本回到楚州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小公孙府鸠占鹊巢的事情然后隐匿老宅。 谁知小公孙府那一大家子完全不用他动手,自己弃宅逃命去了,连所有的下人也都卷走了能带走的财物一哄而散。 公孙老宅如今成了一座空寂的孤宅,这下子倒也省事,公孙白直接加固了隐匿结界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木少锦在楚州沦陷之前就已经带着宝儿去了临安,知味楼的总店也将在临安开设,同样作为京城总号。 花娴站在空旷的老宅子望着周围的草木葱茏,觉得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六年前她离开老宅的时候,人界的这个朝代的都城还在开封,现在已经退到了临安。 如同进城时一样,公孙白和花娴一行人没有从城门出入,而是直接从老宅的外墙翻出去,走了不远就到了城墙,他们翻过城墙直接进了栖梧山。 北境一行并不好走,到处都已经被胡虏占领,滞留北境的大宋百姓们死的死散的散,有很多被胡人兵士抓去做了苦力或“两脚羊”(以人充作军粮)。 花娴与公孙白没有乘坐马车,他们选择了骑马出行,就连大黄狗都坐到了花娴的马鞍上。 由于公孙暗卫营的探路,提前解决了很多“路障”,他们一路上很顺利的抵达了秦州天水县。 公孙白与花娴一行人走了很久,才在天水县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发现了廖廖几户人家。 这些人也都是老弱妇孺,原本有几个妇人在村口的水井旁洗衣服,三两个孩童围在一起玩耍,当马蹄声响起时,那些妇人急忙把洗衣盆架在腰间,另一只手去拉自家的小娃娃,急匆匆的就要往村里躲去。 “几位婶子且留步。”花娴急忙喊住他们。 为了出行方便,花娴与明月、细雨都做了男装打扮。这些妇人一听来者操得是一口中原口音,确定来者不是胡虏,纷纷松了口气。 “几位小兄弟是从何处来?” “我们是从楚州来的。”花娴脆生生地回答。 其中一个妇人有些疑心:“如今秦州已经沦陷,所有的青壮都没了,你们为何还要来秦州?莫不是为了银矿?” “银矿?”花娴还真不知道秦州有银矿。 秦州一直是大宋的“钱袋子”之一,秦岭山脉有银矿与铁矿,又与吐蕃接壤,大宋在此地开设了茶马司、铸币司。且此地气候适宜,农业与畜牧业也很发达,当地虽然比不上江南繁华,却也富庶丰饶。 可是这一切自打胡虏进犯中原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如今的秦州狼烟四起,人烟稀少,十户九空。 公孙白之前看过大宋的地方志和一些游记,对于秦州的情况倒是了解一些,他低声跟花娴说了秦岭山脉的情况。 公孙白笑着说:“婶子说笑了,适逢乱世,能活命就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我等哪里敢冒险贪图此偏财。我兄弟二人是来秦州寻亲的。” “眼下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在村里借宿一晚?”公孙白真诚地道。 公孙白的这个请求在此时完全不是难事,村子中空置的房屋极多,那个开口搭话的大婶很热心的把他们引到村子东口的一户人家。 “这里原本是村长家,他家的院子大,房屋也多,我看你们人多,这个院子应该能住得下。” 公孙白与花娴在明面上只带了清风、明月与细雨,还有大黄狗天狗。其他的暗卫都在暗处跟着保护。 北境的深秋比江南要冷上很多,且早晚温差大,若不是投宿到村庄来,晚上有得受苦的。 “娴儿,我打算先在这个村子里住一段时间,去探一探那些银矿与铁矿。” “阿白哥哥,莫非,花月阁会隐匿在这些矿井附近?” 公孙白点头:“确切说,花月阁大约就藏在某一处废弃掉了的银矿或铁矿处。之前我曾怀疑过,支撑花月阁运转的巨额财富来自何处。我曾怀疑过花月阁受制于某位皇子或是王爷,但是,这场让北宋灭国的战争改变了我的推测。” “显然,花月阁的目标并不在于小小的一个江山更迭,它所图甚大!” “所图甚大?”花娴沉吟片刻,道:“在这人界布如此大的一张网,却并不图江山权势,那么,它所图的是什么呢?有什么比做人间帝王还要更有权势吸引力?” 突然,一个念头从花娴的脑海中划过,她惊了一惊,失声惊呼道:“阿白哥哥,莫非,莫非花月阁所图的——三界!?” 公孙白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也不确定,但是我相信,朝着这个方向去查,定会有收获!” 第390章 石桥村 公孙白和花娴从那热情大婶处打听到的消息是,这个村子叫石桥村,村子里的男人大部分去投了军,还剩下一些被抓去采矿了。 至于女人们,年轻一些的要么跟着男人去矿上干活了,要么逃回了娘家,还有一些长相俊俏的小娘子被胡虏给掳走了。 村里现在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膘肥体壮的大婶,在敌军来袭时带着家里的小娃娃逃进了山里,这才躲过胡虏血洗村庄一劫。 那大婶告诉他们,可以趁着天没有完全黑透了去山脚下捡一些柴火来把那火炕给烧热了,村长家院子里有一口小水井可以就近取水,住在这里倒省去了到村口的大井里面汲水了。 花娴问村长一家都去了哪里,那大婶只是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道:“唉,都没了……” 说完摆摆手,颤巍巍地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那大婶又挎着个篮子回转身来,里面装的是几个红薯并一把野菜,大婶笑着道:“你们远道而来一定饿了吧,村子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就这一点粗粮野菜,几位贵人将就着吃一些吧。” 花娴知道,就这一点吃食定是这大婶全家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口粮,本想推辞,但是公孙白抢先一步收了下来,道:“那就多谢大婶了。” 送走大婶后,公孙白见花娴有些闷闷不乐,似乎在责怪他收了人家的救命口粮,公孙白笑着说:“沫七已经带人进山里捕猎了,一会儿我让清风挨家挨户送一只猎物过去。如果我不收这大婶的吃食,她们定是不敢白白地要我们的猎物。” 花娴这才知道自己误会公孙白了。 果然,不一会儿,沫七就带着人送了一大堆猎物。这秦岭山脉到底物产丰饶,经年的战火并没有影响野物们的生存繁衍,沫七他们一行十来人猎到了二三十只野兔,五六头鹿,就连野猪都猎到了两头。 公孙白留下了十只野兔,三头鹿,和一头野猪。剩下的让暗卫们分割了,按照村里的人口分好几堆,让清风带着明月和细雨去挨家挨户地送了。 等到第二天清晨,清风一开门吓了一跳,门外已经等着好几个大婶了,她们都挎着个篮子,里面放着土豆、红薯以及野菜等吃食,看她们的样子似乎等了很久了。 这些淳朴的农妇是来感谢公孙白和花娴赠肉之恩的。天地良心,自打开战以来,她们再也没有尝到过肉味了。 以前男人们还在的时候,倒是有些能打猎的时不时上山套一些猎物回来打打牙祭。还有一些男人们会去矿上上工,领了工钱回来后,妇人们偶尔可以去集市上割上几斤五花肉回来改善伙食。 自从战争开始后,男人们都不在了,这些老弱妇孺们能吃饱肚子都成问题,更别提吃到肉了。可是昨晚上,这几位住宿的贵人们却给挨家挨户送了两只野兔并一大块鹿肉和一大块野猪肉。 再加上天冷好存放,这些肉能够她们吃上好长一段时间!肥的肉还可以拿来榨油,省着点吃,能吃到过年。 这实打实的恩惠可不让妇人们激动不已。村民们是淳朴的,这不,天刚亮就拎着自家能抠出来的一点吃食过来感谢了。 公孙白和花娴来者不拒地笑纳了村妇们的回礼,然后顺便表达了可能在这个村子多住几天的意愿。 有了这些肉食的基础在,村妇们自然巴不得让这些贵人们多住一段时间。 公孙白是听说了这个村子里的人常年在秦岭山脉的银矿和铁矿上工,所以打算从石桥村多打听一些关于秦岭山脉里的事情。 他已经推演到了大老虎阿呆的大概方位就在天水县附近。眼下天水县有胡人兵士驻扎,作为汉人想要进城必然会受到盘查,所以石桥村是更为合适的落脚之地。 第391章 感应不到 接下来的几日,公孙白和花娴几人每日早出晚归,他们给村里的婶子们的解释是去四处打听亲戚的下落。 他们编造的是,早年间家中族叔到秦州一带行商,如今战事起,远在江南的亲人们非常担心,再加上老太太病重,想念亲人的紧,所以他们才想方设法来寻一寻。 天水县附近有一座有名的山,名为“朱圉山”。朱圉山属于秦岭支脉,岗峦纵横、连峰耸峙。此山离石桥村约莫三四十里,其中曾有一座很大的银矿,后来据说是被开采竭尽了,就被废弃。 公孙白和花娴打算先去朱圉山看一看。 他们从石桥村骑马出发,用不上半日就可以到达朱圉山,不过,为了让村里的大婶们安心,他们临行前说打算摸进天水县城看看,有可能要过几日再回来,让她们不要担心。 那些村妇们听说他们要进县城,一个劲儿的阻拦,甚至说出了“乱世中人各有命”,试图打消他们去胡人兵士防守严密的天水县城去冒险。 公孙白和花娴笑着感谢了她们的一番好意,就在她们的担忧中翻身上马离开了村子。 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花娴的生辰就在中秋之后,她倒是不放在心上,因为这个生辰是凡人花娴的,作为桃花神的花娴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生辰在哪一天。 可是这一次公孙白却是放到了心上,他打算在花娴的生辰那日给她一个惊喜。 他知道花娴最爱的是美食,桃花神在天界有名的就是喜欢与司膳仙君一起捣鼓各种奇奇怪怪的吃食。 对于送什么礼物能送到花娴的心坎上去,公孙白真的算是绞尽了脑汁。好在这一切在进入朱圉山后得到了解决。 朱圉山是邾娄国故址,此处定有邾娄国遗迹,有遗迹就能找到邾娄国曾经被埋入历史烟尘中的文化与风俗。 想到此,公孙白有了一个给花娴惊喜的计划。 一行人在朱圉山里找了两天,也按照公孙白的推演寻找到了那处被遗弃了银矿,可惜,那处银矿山真的是矿脉枯竭,不太好继续开采了,只能被放弃掉。 所以,这一处定然不会是花月阁的藏身之处。 花娴有些失望,因为阿呆在花月阁的手里,越是靠近阿呆,她越是心急。按道理以她对天地万物的感应神通,她应该能感应到阿呆的气息才对,可是她却一点儿也感应不到阿呆。 在靠近阿呆的藏身之地却感应不到它,这代表了两种情况,一则是阿呆的气息被隐藏起来了;二则是,阿呆已经不在人世了…… 花娴非常害怕会是第二种情况,所以她越来越感到烦躁不已。 她和阿呆自从在歙州紫阳山遇到后就几乎没有分离过,若不是白阚上神把她和公孙白困在合欢花山谷秘境将近六盏茶的功夫,阿呆定然不会出事! 花娴想到此,狠狠地剜了公孙白一眼。他爹的罪他来赎! 公孙白被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却也不敢去问,他只能摸了摸鼻子暗自反省是不是有哪句话又得罪了花娴。 此时天色已晚,一行人没有去别处投宿,而是在那废弃的银矿附近找了个山洞,升起火对付一晚。 皎洁的明月爬上枝头,给夜晚的朱圉山蒙上了一层轻纱。 山洞中篝火噼啪作响,许是因着花娴一直阴沉着脸,围着火堆的众人感受到低气压,谁也没敢开口。 “娴儿,明日就到中秋了……”公孙白打破了沉寂。 “那又如何?”花娴的语气有些不好。 “我,我是想……” “想什么?”花娴像一只炸毛猫:“想过中秋节吗?阿呆如今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情过中秋?” 公孙白原本想说的是,中秋节后的那日就是花娴生辰,他想先问一问花娴有没有期待的生辰礼物,若是有,他也一并给寻来,谁知花娴一开口如此呛人。 公孙白被这一怼,果然脸色一黑,再也不想开口。 其他几个侍卫们面面相觑后,不动声色的起身退到了山洞外,只留了公孙白、花娴,还有大黄狗在山洞里。 花娴并不是想去拿话激公孙白,她只是越来越无措,她原以为她是有能力去改变一些事情的,尤其是洗髓后,她的法力有所提升,她更是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可是她发现,她什么都做不了! 迎面而来的这场人间战争让她猝不及防,阿呆的失踪以及无迹可寻也让她破防,她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能够改变一些事情的走向,现在她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阿呆……我感应不到阿呆的气息,我害怕……我害怕极了……”花娴把自己团成一团,原本就瘦弱的身躯显得更加单薄了。 第392章 中秋夜市 公孙白默了默,靠近花娴坐了过去,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揽住了花娴的肩膀。 花娴靠在公孙白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渐渐地松弛了下来。 良久,公孙白轻声道:“娴儿可知,无论是神,还是人,抑或是魔,都会有无法解决的事情,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就连我父神,他在我心里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可是他还是陨落了……可是即便如此,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三界中,就要用力的去活着……” 花娴没有回应。 公孙白低头一看,小姑娘呼吸绵长,已经窝在他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翌日,公孙白与花娴带着随从们离开了这座废弃的银矿坑。 “阿白哥哥,我们现在该去往何处?”花娴担心阿呆的安危,忧心忡忡。 公孙白心中也有些纠结,他如今只能推测出阿呆的大概方位在秦岭山脉,且靠近天水附近,其余的还得凭借机缘。 他却不能如实告诉花娴,怕她担心。 公孙白想了想,道:“娴儿,阿呆既然是与神罚星宿有关,那么天界自然会想方设法保全它的安危,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这附近了,就必然有办法寻到它。不过,寻常的方式找不到的话,我们不妨另辟蹊径。” “如何另辟蹊径?” “娴儿可知这朱圉山是邾娄国故址?” 花娴眼睛一亮:“阿白哥哥,会不会,阿呆陷入了邾娄国遗迹初?” 公孙白点点头:“我也有此等猜测。所有的国祚只要存在过就有其气运,这些气运虽然会随着国家消亡和时间流逝淡薄下来,但是并不会完全消失。” “那这些气运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是不是可以做到隐藏空间以及气息的作用?” 公孙白颔首:“正如娴儿所言。昨日我们在废弃的银矿坑一无所获的时候我就有了此番猜想,只是由于没有把握,怕说出来会让你白白的引起希望。好在今日清晨我用露水问卦,卜出了邾娄国的遗址所在。” “露水问卦?”花娴有些激动:“是白阚上神曾在合欢花山谷秘境使用过的‘朝露未曦’吗?” 白阚上神曾用茶水向公孙白与花娴展露过一手可以超越时空限制的占卜之术,据说是天行阁的某位已经陨落的上古神所创,名为“朝露未曦”,通过一滴露水来推算出数年前的另一滴露水所见证过过的时光来得知前尘往事。 “朝露未曦,仿若昨昔,岁月驰隙,往来翕忽。”公孙白微笑:“娴儿可想去逛一逛千年前的中秋夜市?” 由于要去探访邾娄国遗址,公孙白和花娴没有带任何人,两人携手前往邾娄遗址所在之处。 中秋之夜的月色更加明亮,虽然山林中枝条繁密,从枝叶中照射进来的月光也使得林中道路明亮可循。 花娴提前在两人身上放置了一些药草,不仅山中鼠蚁不敢接近,就连一些毒蛇猛兽也离他们远远的。 两人大约行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公孙白停下了脚步,道:“娴儿可准备好了?” 花娴点点头。 公孙白伸出手掌在虚空中一划,眼前空旷的山谷发生了变化。 原本清冷的月色变成了五光十色的灯火,山谷中料峭黝黑的巨石仿若被人虚空拔起来一般,以奇异的速度往一块拼凑,渐渐的,一些房屋与街铺乃至城墙的轮廓呈现出来。 花娴惊讶的合不拢嘴:“阿白哥哥,这,这是‘溯洄显影术’吗?” 公孙白点点头:“不知娴儿可喜欢?” 第393章 夜逛邾娄 从合欢花山谷秘境出来后,公孙白的术法得到了父神白阚上神的指点,精进了不少。以往他使用“溯洄显影术”只能作为旁观者,但是自从在合欢花山谷秘境中参悟了时间与空间的打破与重组后,公孙白的溯洄显影术可以做到以肉身如幻境了。 约莫也就不到两盏茶的功夫,眼前的山谷已经完全大变样了。只见眼前的街市中摊贩列肆,热闹非凡。 公孙白轻轻牵起花娴的手,道:“娴儿,我们也去逛一逛这千年前的邾娄中秋夜市吧。” 街市中的人服饰与公孙白和花娴见到的不太一样,寻常百姓多是着粗麻布制成的衣服,颜色也多为土黄与深褐色。 花娴与公孙白来的这处显然已经算是邾娄国比较繁华的城市了,偶然可遇见一些贵族青年男女在仆从的簇拥中穿行于街市,宽袍广袖的丝绸衣衫的袖口与领口绣着邾娄国特有的几何花纹,衣物颜色也多为朱红与靛蓝等现眼的色彩。 街上的吃食倒是比较简单,多为粟米和黍制作的食物。 花娴倒是兴致勃勃地慢行细看。她对所有没有吃过的美食都有浓厚的兴趣,更喜欢去学习不同的食物烹饪方式。 不一会儿,花娴被一个做黍饼的摊位吸引了。 摊主是一对夫妻,男人穿着深褐色麻布制成的短打衣衫,腰间系着围裙。女主人则穿着一件朱红色的右衽宽袖上衣,下着靛蓝色麻布长裙。这两种邾娄特有的颜色同时穿在身材纤细的年轻妇人身上,别有一番风味。 妇人宽大的衣袖用襻膊绑起来,显得干练利索。她正把黍粉和成面,加入蜂蜜放进一套木头雕刻成的模具里,印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桂花树以及月亮,甚至还有飘然欲飞的嫦娥仙子。 黍饼的摊位前排了好多人,花娴也拉着公孙白排到了队尾,但是她的眼睛却在四处张望着,寻摸其他的新奇吃食。 “阿白哥哥,快!看到对面往右边数第三个摊子了吗?”花娴兴奋地指着对面让公孙白看:“那里有卖烤饼的,也排了长长的队,你快去帮我排那个。记得多买几个饼子,我们带回去给明月他们尝尝。” 公孙白抬眼看向对面,为难地道:“娴儿,街市上人太多了,我怕我们走散了,要不,等买完黍饼我们再一起去排队可好?” “不好!”花娴撅着嘴:“就是因为排队人太多了,所以我们才分开排队嘛。阿白哥哥,我保证不乱跑,我们两个无论谁先排到,买完后就立刻去找对方,好不好嘛!” 公孙白面对着花娴扑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实在无法拒绝,只得与她分开去排队了。 公孙白一边排队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看花娴,花娴也频频看向他这边冲着他笑。 突然,一只纤纤玉手拍了拍公孙白的肩膀。公孙白回头一看,呆住了。 “阿,阿姐……” “你与我来。”白凌薇也不与公孙白多言,转身就走。 公孙白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看快要排到队伍前面的花娴,一咬牙跟着姐姐走出了人群。 “阿姐,你怎会在这里?” 公孙白对于自己的这个二姐还是有一定的血脉威压的惧意的。 “锦弟为何会在这里?”白凌薇冷冷地道。 “我……我是为了探寻神罚星宿的信息……” “哦?神罚星宿的信息在夜市的小吃摊上?”白凌薇讽刺道。 “阿姐,我……我饿了嘛……”公孙白撒娇道。 “行了,你也别跟我玩心眼。我且问你,你来秦州可是为了斗木獬星宿的坐骑灰犀牛?” “正是。” “锦弟,你们还是不用再在秦州浪费时间了,斗木獬星宿不在秦州了,他已经被带到了临安。” “这是何时的事?”公孙白惊讶:“三日前我占卜过,斗木獬星宿与他的坐骑灰犀牛都在秦岭山脉。” 白凌薇的视线有些闪躲,道:“总之,你记住,斗木獬星宿目前不在秦州就行了。你和桃花神速速启程赶往临安去寻斗木獬星宿就是了。” 公孙白突然明白了什么,道:“阿姐,是你插手的对吗?你把斗木獬星宿送走了?” “难怪我进入秦岭山脉后反而寻不到斗木獬星宿以及灰犀牛的气息了,阿姐,你送走了斗木獬星宿,隐藏了灰犀牛,是也不是?” “锦弟,你要记住,你的任务是寻找神罚星宿让他们归位,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第394章 是阿呆也不是阿呆 “可是灰犀牛是阿呆,它是花娴的大老虎阿呆啊!我怎么能丢下它不管?你既然能送走斗木獬星宿,为何不能一起送走阿呆?还是说阿呆不是神罚星宿,它的回归与天尊爷爷的大业无关,它于你们没有利用价值,所以你们就可以不用管它了?” “锦弟,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白凌薇呵斥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白龙天孙白辰锦!你还真把你自己当成花娴的未婚夫公孙白了?” 白凌薇语气又放缓下来,道:“锦弟,你只要记住,我们白龙一族是天地间最尊贵的血统,我们永远不用向其他族类低头。桃花神只是草木生成的小小的上古神而已,你不必对她过分迁就。从前她不知道你身份倒也罢了,如今她既然已经知道你是白龙天孙,她理应对你……” “够了!”公孙白打断道:“阿姐可还有别的吩咐,若是没有,阿姐请回吧。” “锦弟,你要速速赶往江南解除斗木獬星宿的神罚,万万不可再为不相关的事情牵绊住了。” “我心中自有章程,阿姐还是请回吧。”公孙白冷冷地道。 “锦弟,你不问问我为何能进入这街市吗?” “你我同是父神的子女,父神所传授的术法,我能习得,阿姐自然也可以。” “算了,”白凌薇欲言又止,想了想,道:“锦弟,我知你此次凡间历练辛苦,你且放宽心,待得回到天界,我定向天尊爷爷禀告你在凡间所做的贡献,想必天尊爷爷也会为你一改往日行事荒唐的做派感到欣慰。” “如此,三弟多谢阿姐了。”公孙白撇撇嘴,心里并不以为然。 白凌薇自然也注意到公孙白的态度了,她只当公孙白是往日里散漫惯了,不愿意服从管束,只得叹口气道:“行吧,今日既然是人界的中秋佳节,你且好生玩乐吧。待明日就不要再在这秦州逗留了,速速赶往江南即可。” 白凌薇拍了拍公孙白的肩膀,便一个旋身消失了。 公孙白冷冷地注视着白凌薇消失的方向,心中有了一个不愿意猜想的可能性冒出了头,便怎么打压都压不下去了。 公孙白刚刚回到那烤饼的队伍后面,花娴就捧着一个巨大的树叶包裹的黍饼撅着嘴过来了。 “阿白哥哥你怎么排的队,这人还能越排越多呢!” 话语中虽有责备,但是花娴却并没有真的生气。她从树叶里拿了一个黍饼递给公孙白,自己又拿起了一个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口齿不清地道:“好七,好七,真好七……” 公孙白被她感染了,也咬了一口黍饼,一股混合着蜂蜜香甜的面饼在口中化开,果然味道香甜。 两人说说笑笑的排着队,不一会儿也买到了烤饼。这烤饼是用粟米在甑中蒸熟了,再压成饼状,放到一块被篝火烤烫了的石板上烘烤,吃起来脆脆香香的。 花娴吃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突然,前面传来了喧闹声。 有孩童兴奋地呼喊着:“驱傩来喽!驱傩来喽!” 只见一些戴着狰狞的面具装扮成各类神兽的队伍,手持戈、盾等,簇拥着一个方相氏,一边吆喝一边舞蹈着过来。 那方相氏的身形魁梧高大,头戴一个有四只眼睛的金色面具,身着玄衣朱裳,外面披着熊皮,骑着一头大老虎走在最前面。 他口中念着一些咒语,不时地向人群中做出驱魔的手势。 “傩傩之声,恶鬼遁形。” “赫汝阴邪,疾走远去。” “魑魅魍魉,退避三舍,傩神在此,诸恶皆除。” 周围的人群和着这方相氏的咒语节奏跟着手舞足蹈,那戈与盾的击打声音也与之相和。 然而花娴却透过这番热闹的景象紧紧地盯着那被方相氏骑在身下的大老虎。 “阿呆……它是阿呆……” 花娴喃喃地想要上前,却被公孙白一把扯住了。 “娴儿,稍安勿躁。” “阿白哥哥,那是阿呆,是阿呆啊!” “娴儿,你听我说,它是阿呆,也不是阿呆。” “此话怎讲?”花娴没有听懂。 “娴儿,这是阿呆的另一世!不是我们要寻它的这一世!” 那队驱傩的队伍到了一个空旷之地后就停了下来,围着篝火举行更加热烈的驱魔仪式。 被方相氏骑着的大老虎显然天性仍然是害怕火堆的,它不愿意继续向前。方相氏则抽出了一条短鞭子,狠狠地抽打向大老虎的臀部。 这只被他驯化的大老虎既不敢反抗也不敢上前,只能任由这些鞭子落下,不一会儿,老虎的臀部就被鞭打得血迹斑斑了。 第395章 那你怕什么 花娴哪里能忍受那方相氏如此虐待大老虎,她挣脱公孙白的手,上前一把攥住了那方相氏的鞭子。 花娴身量虽然比同龄少女要高挑很多,但是在这魁梧高大的方相氏面前就显得小巧又单薄。 好在那大老虎被抽打的半俯卧在地,方相氏低头鞭打大老虎的鞭子才能被花娴够得到。 方相氏见自己的鞭子被人控制住本是勃然大怒,然而低头见到的是一个容貌俏丽的小姑娘,心中的怒火便熄灭了。 虽然他戴着面具,花娴也能看见他眼角的笑意,那是一种窥见猎物的笑意。 方相氏那微微上挑的眼角流露出一股自以为风流的韵味,平心而论,他的眼睛长得还蛮耐看,然而他那浑浊的眼白以及乌青过重的眼袋处处透露出纵欲过度之相。 这个方相氏在此地因为司巫祝之事,被百姓们奉为神灵的使者,他便借助百姓对他的爱戴与忌惮,常年搜罗娇俏可爱的童男童女入府,美其名曰“侍神”,实则上用来供自己玩乐。 那些寻常百姓家的儿女本就很难吃饱,能得方相氏青眼入府,一家老小便如同烧高香一般的乐意至极。谁也不曾想到,在人前行连通神明的巫祝之人居然是个有着娈童与虐辱幼女癖好的变态之人! 一旦被选入方相氏附中“侍神”,那些孩童就必须要“斩断尘缘”不再同生身父母来往,所以,几乎很少人能见到那些入选后的孩童。而且方相氏府内每年都还会选拔新的孩童入府。 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人质疑那些入府的孩童们的去向,但由于人微言轻,最后也都不了了之。 这个方相氏名叫吉鲁,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出身,偶然一次进山捕猎救了老方相氏,又凭借着嘴甜让老方相氏收他为义子,待老方相氏薨逝后,这个猎户出身的吉鲁就成了新的方相氏。 “哦,你这小女子倒是有趣,为何要攥住我的鞭子?”吉鲁道。 花娴怒道:“你为何要打它?它何错之有!” 方相氏吉鲁闻言倒也不闹,仍然好脾气地道:“我打他乃是因为它不受驯化,吾乃驱魔之人,吾坐骑既与吾一同参与驱疫避邪,又怎能惧怕这区区凡火。” 花娴被他气消了:“它怕火乃是天性!那你怕什么?难道你就没有天性惧怕之物?” 吉鲁道:“吾乃驱傩方相氏,有神灵庇护,受天命所托,自然不会惧怕污秽邪物。” “哦?果真如此吗?” 花娴嘴角挂着狡黠一笑,公孙白看出了她的意图,只觉眼皮突突地跳,心下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然而,事情走向确实是公孙白所想的那样! 原来花娴在与这方相氏沟通的时候就做好了方相氏不会饶过大老虎的准备,她便悄悄召集来了各种蛇虫鼠蚁,就连某些小型凶兽居然也召唤了几种来。 当那些动物们从人群中陡然涌现的时候,人群中爆发了骚乱。胆子小的孩童和妇人已经尖叫着四处躲闪了。还有些人吓得腿软走不动,只能瘫坐在地上捂着脸无助地哭泣。 公孙白揉了揉眉心,他就知道花娴定然会捣乱。 那些动物大摇大摆地从人群中穿过,并不伤害任何人。那些动物往花娴聚拢过去,花娴手指往那方相氏一指,道:“去,让那方相氏过一遍眼,看看他怕什么。” 那些动物听了花娴的话朝她恭敬地点头行礼,然后便结队朝那方相氏包抄过去。 方相氏虽是驱傩仪式的祭司,但也是肉体凡胎,见到各色蛇虫鼠蚁潮水似的涌向他,吓得脸色发白。 他阴狠地瞪着花娴,原本他见花娴如此娇俏明媚,还生了想要收入府内赏玩的心思,但是这小姑娘竟有驱使动物的神通,可见不是好掌控的,方相氏顿时对花娴起了杀心。 那些扮做凶兽的随从们也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一时间被吓呆住了,也不知道上前去援助他们的方相氏。 围观的百姓见那些动物们只冲着方相氏而去,有些胆子大的便不再躲藏,只退后一些距离远远地观望着。 第396章 看客 当那些各色蛇虫鼠蚁以及大小动物湮没了吉鲁的身体后,吉鲁发出惊恐至极的嘶吼声。那声音由于极度恐惧都破了音! “方相氏!方相氏被残害了!” “妖女,放过方相氏!” “怎么办,那些虫子和野物活撕了方相氏……” “呀,那些野兽定是咬死了方相氏……” 由于百姓们只能看见堆在方相氏身上的野兽和蛇虫们,又听见方相氏的惨叫,都以为他定然是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也不知道是由谁带的头,他们纷纷指责起花娴来。 “你是从哪里来的女子,怎可如此歹毒?” “就是!为何要破坏中秋驱傩?” “小小女子,看起来柔弱娇美,居然如此狠辣!” 花娴也不恼怒,只抱着手冷冷地看着那些动物们看似蜂拥实则有序地从那方相氏身上爬过去。 那些动物们都是带着任务过去的,不一会儿,有一只飞虫绕了一圈分到花娴的面前,花娴伸出手指让飞虫停驻,飞虫邀功地道:“禀告主子,那个男人类害怕特别小的软体虫子。” 花娴一听噗呲笑了,挥了挥手让其他动物退下,独独留下软体虫子密密麻麻地爬了那方相氏一身。 这时,有一个飞鸟落到了花娴的肩膀上,低声与她耳语了几句,花娴一听,俏脸一沉。 “阿白哥哥,这个方相氏乃大奸大恶之人。” 花娴把那飞鸟告诉她的关于方相氏折磨童男童女的事情讲给公孙白。 公孙白摸了摸鼻子,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动作,每当他感到无奈时就忍不住去摸鼻子。 “娴儿,”公孙白斟酌着措辞,道:“娴儿莫非是忘记了,我们现在是在溯洄显影术中。” 花娴一噎,她突然反应过来了,他们此时看到的所有事情都是千年前早就发生过了的,他们只是历史烟尘的看客而已…… “啊——”愈发凄厉的惨叫传来:“小仙女,小仙女手下留情啊,吾知道错了,求仙女饶过吾吧。” 那方相氏被软体爬虫折磨得惊惧至极,一个劲儿地求饶。 花娴眸光一闪,福至心灵,道:“阿白哥哥,即使是历史烟尘中的往事,可是此刻我也算是参与其中之人不是吗?” “虽说此情此景已经历经千年,可是,我尝到了黍饼的甜香,我闻到了烤饼的清香,我听到了戈盾的敲击,我也接收到了那方相氏的恐惧。” “阿白哥哥,时间是什么?空间又是什么?我不管此情此景是千年之前还是眼前之事,我只知道,我参与了,它就不是往昔,而是今朝!” 花娴向卧在地上的大老虎伸手:“阿呆,过来。” “娴儿,它不是阿呆……”公孙白忍不住提醒。 谁知大老虎居然朝着花娴走了过来,它的脑袋温驯地在花娴的手掌心亲昵的蹭了蹭。 “阿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花娴问。 大老虎点点头,身躯微微伏低,示意花娴骑上它的背。 花娴见此眼眶湿润了,这是阿呆的习惯动作,每次它让花娴骑上它的背时就是这样的伏下身子。 花娴毫不犹豫的爬上大老虎的背,又回身看向公孙白,道:“阿白哥哥还不上来,我怕一会儿被激怒的百姓们围攻上来,我们可不能对手无寸铁的凡人使用法术哦。” 公孙白回头一看,果然有百姓围到方相氏的身边帮他摘除身上的软体爬虫,而有一些胆子大的已经怒目望向花娴与公孙白了。 公孙白叹口气,只得坐到花娴的身后,环住了花娴的腰。 “阿呆,我们走!” 花娴高兴的抓住大老虎后颈的毛,就像之前无数次抓着阿呆后颈毛那样。 大老虎待两人坐稳后,便如一阵风似的从夜市中穿梭而过。 第397章 生辰惊喜被破坏 大老虎驮着花娴与公孙白一阵疾驰后,停到了一处山脚下。 “阿白哥哥,这是哪儿?”花娴问道。 公孙白一僵:“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那大老虎仿若只是开了灵智,尚不能像大黄狗天狗那样与花娴对话。它只是能听得懂花娴的指令,却不能用语言与花娴进行沟通。 大老虎卧下身子让花娴和公孙白下来。 花娴见大老虎痛苦的喘着粗气,这才发现大老虎不仅仅是屁股上被那方相氏鞭打了,在它的四肢以及肚皮上还有一些被刀割过的伤口。 花娴的手颤抖了,大老虎受了这么重的伤还驮着他们跑了这么久,不知道该有多痛苦啊! 花娴把掌心覆在大老虎的后颈上,放出神识进入大老虎的体内,那神识结成一道金光在大老虎的体内游走,帮它修复着身上的伤口。 不一会儿,伤口就结痂了,花娴又从山坡附近找来了一些草药嚼碎了敷在大老虎的伤口上。 大老虎知道花娴帮它治好了伤口,亲昵的用脑袋蹭了蹭花娴的手掌。 公孙白趁着花娴救治大老虎的功夫四处看了看。 “娴儿,你看。” 花娴顺着公孙白手指出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那处居然是他们之前在朱圉山寻找的那处废弃了的银矿! 确切说,是他们之前在朱圉山找到的那处千年后废弃的那处银矿!他们现在看到的是那银矿千年前的面貌! “阿白哥哥,这……” 花娴和公孙白站在那隐秘的洞口,不可置信的望着那黝黑的洞口。 他们放出神识去确定此处的山洞与那千年后的废弃银矿确实属于同一处,但是眼前这个山洞在千年前的邾娄国时代显然还没有被开采。 对于神族与魔族来说,金银铜铁矿的价值不在于其充当度量衡的购买能力上,而是在于金银铜铁矿可以转化为对修炼有助益的灵力。 花娴与公孙白对视一眼,公孙白食指轻轻放在唇部示意花娴噤声。 这个山洞内显然有东西潜伏在内修炼! 公孙白抬手结出一个小小的隐匿结界把他与花娴并大老虎一起圈了起来。 “娴儿,这个洞穴不对劲,我能感应到里面的东西不是人类,且力量很强大,说不定这银矿在千年后逐渐枯竭也与它有关。你和大老虎在这个结界中不要出去,我下去探一探。” “阿白哥哥,下面的东西会是魔族吗?” 公孙白摇摇头:“应该不是。魔族在十万年前的龙凤之争战役时就被封印在时光缝隙的莽荒之地了。不过我猜这里面的东西或许是大妖,但也不排除会是像辛夷山无影泉的钩蛇那般的上古神兽。” “阿白哥哥,还是我与你一同去吧,无论是妖族还是上古神兽,如若还没有化形,你都无法与它们沟通。” 花娴天生能与异族沟通语言,就连没有修炼为妖的动物或植物,只要开启灵智很久的也能与花娴进行普通的沟通。所以,花娴的这个建议让公孙白心动了。 但是公孙白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花娴的法力大多是用来修复救治别人的,在攻击力上几乎没有,所以他害怕一旦遇到无法控制的情况,他保不住花娴。 “娴儿,听我说,你还是和大老虎一起待在结界中等我回来吧。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一个人也好脱身。” 花娴也知道自己若是硬要跟着去,万一帮不了公孙白,反而累得他无法逃脱就不好了,便也不再坚持。 她从怀里掏出几个药丸丢给公孙白,道:“红色的是有剧毒的,扔到巨兽口中能让其不死也毙命。灰色的是迷药,使用方式与红色毒丸一致。绿色的是解丸,若是中了毒,可用它保命。” 公孙白把这几个药丸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子里收好,便朝着那黑漆漆的山洞走去。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快要到子时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本他是想用偷偷练好的“升级版溯洄显影术”带着花娴在千年前的中秋夜市上吃好喝好,再寻一个做吃食的铺子,使上点银钱让老板教花娴做点心。 再然后,他就可以像当初在魔族市集上摆摊的蛟冉那样,笑眯眯的陪着花娴研制新口味的点心。他都能想象出花娴定然喜欢极了他的这番安排! 他计划等到过了子时,他就可以一边捧着花娴新研制出来的美食向她道一声“生辰快乐”,一边看着花娴用一弯愉悦至极的月亮眼对着他甜甜地笑,温柔的说:“阿白哥哥,你此番心思甚合我意。” 可惜,他精心策划的这番“生辰惊喜”都被那劳什子“驱傩游行”给破坏掉了! 公孙白又回头看了一眼他布好的隐匿结界,花娴已经靠在大老虎的肚皮上打瞌睡了,他便放心的往那银矿山洞中走去。 越往山洞深处走,公孙白越是能感受到一股森然凉意。这股凉意和钩蛇的水下洞穴里的温度低不一样,这种寒意来自于洞穴主人的威压所释放出来的森冷杀意有关。 山洞越往里走越宽敞,初时仅仅可供一名成年男子单独行走,待得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山洞中就可以供两三名成年男子并行了,且头顶的空隙也越来越大。 吧嗒,一滴液体落到了公孙白的肩膀上。 公孙白用手指捻了捻那团液体,令他讶异的是,那团液体居然既不是他想象的血液,也不是什么怪物身上滴落的腥臭的体液,而是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第398章 孰正孰邪 伴随香气传来的是一阵甜腻娇媚的嬉笑声。 公孙白眉头一蹙,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公孙白试着运转灵力,发现这山洞中果然如同自己所猜想的那样灵气充足。 这灵气虽不如天界那般充沛,但是比自己到过的人界的任何一处都要充盈富足。果然,此处的银矿坑被做成了灵气阵法所在之地! 借着这里的灵气,公孙白抬手给自己施了一个可以跟随自己移动的隐匿气息的结界。 越往里走越是有更多的液体从壁顶上掉下来,而且温度和湿度都越来越浓。公孙白这才明白,那团带着香气的液体原来是水蒸气。 待得他快要行至更加宽阔处,借着前方的光源,能够看见映入眼帘的是浓浓的雾气。 这雾气不是他在幻境中看到的带有魔气的那种灰雾,而是真正的水蒸气带来的。原来,这个山洞的尽头是一大片温泉汤池! 且这些汤池占地很广,不仅有能够供数十人共浴的大汤池,还有一些被藤蔓翠萝隔绝起来的小汤池。那些小汤池有的可供十来人共浴,有的则明显是双人小汤池。 而更让公孙白震惊的是,那些汤池内并不是空着的,氤氲水汽中依稀可见一些白花花的胴体。 大汤池的边上还坐着一些着款式相同的紫色轻纱的姑娘,那些姑娘的衣服也都统一露出右半边的香肩,似乎是一整统一的身份标志。 紫衫姑娘们或坐或半卧,时不时的用脚撩一下大池中的池水,如果池中有男人趁势去抓她们的脚踝,她们就快速缩回脚来娇笑着。逗得那池中的男人既心痒痒,又舍不得放开怀中的女人。 有一些衣着整齐的嬷嬷们时不时的从汤池间的鹅卵石小径上巡视,公孙白发现,那些嬷嬷的注意力多半是在那些小汤池里男女们身上。 那些小汤池中的那女虽然衣着并不完整,但是也不会太过,且若是有过火的行径,那些嬷嬷就会在一旁礼貌提醒“差不多了”。 若是那小汤池中的男人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就会迅速从小池中奔出来,胡乱从大池边拉过一个紫衣姑娘,一同跃入池中。 水花激起的同时,那紫色轻纱也被快速扯掉,飘在水面上随着池水的剧烈激荡漂浮不定…… 公孙白明白了,那小池中的姑娘是不可以真正碰最后一步的,而那大池边上围坐一圈的紫衣姑娘们则是专供把持不住的男人们消火用的。 他的头脑轰地一下,他想起了青柠姑娘曾向他们讲述过的花月阁温泉供货会,似乎就是在一个隐藏于山中的温泉庄子! 莫非,这里是花月阁千年前的供货会! 公孙白借着隐身结界的掩护,把这个山庄走了一个遍,果然如同青柠姑娘所描述的那样,这个庄子的布局就是一个模拟青楼! 如此说来,花月阁在人界至少存在了上千年! 按照天界一天人界一年来推算,人界的花月阁的建立时间恰恰就是司卦仙君发现被封印的凤族结界隐隐有了异动之时。 也是在同一时期,他在天界暗暗查探父神白阚上神陨落的真相,却发现处处受阻。大约过了几年,他打算借着天界想要派遣上神下凡历练召回神罚星宿的时候毛遂自荐,与此同时,人间俨然已经过了千年的时光! 公孙白突然想起适才在邾娄千年前夜市上遇到阿姐白凌薇,她问自己可知她为何会在此,他没等阿姐说完就打断她说自然是因为父神的术法使得一母同胞的姐弟可以一同进入溯洄显影术中。 莫非,阿姐出现在此另有隐情? 公孙白突然觉得脊背发凉,他刚刚在这温泉庄子中转了一圈,一直觉得怪异的是他没有在花月阁感应到一丝魔气。 莫不是……莫不是这花月阁的神秘幕后之人与魔界并无干系,它的背后……是天界? 公孙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瘫坐在梁柱旁的石凳上,若是如此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公孙白想起当初在丽水城聊起由倚香楼举办的风靡整个大宋的一年一度的“诗茶会”以及其兴起的“产业链”时,花娴说的“这江山,估计这一朝也快坐到头了……” 他们当时就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悄悄地助推着倚香楼诗茶会的影响力无远弗届。 之所以把人界往此等风气上助推,是为了淫邪若胜,国将倾颓! 如此,即使凤族觉醒再次爆发三界之乱,人界也必然由于自身内乱纷争不断而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由天界摆布了! 公孙白只觉得脊背生寒!若真如他所想的那样,花月阁与丽水城倚香楼诗茶会的幕后推手极有可能不是魔界中人,而是来自天界! 那么,此等行事孰是孰非?孰正孰邪? 第399章 阿呆遇害 当这一切理顺后,公孙白想明白了为何会在邾娄国千年前的中秋市集上见到阿姐白凌薇了。她此次下凡,定然是为了阻止他发现什么事情…… 她想阻止他什么呢? “红姑姑,虎皮已经泡制好了给嫣儿姑娘送过去了,那这虎骨……”一个身着蓝色广袖罗群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陶罐站在一个身着靛蓝色丝绸华服的管事姑姑身前。 那被称做红姑姑的管事道:“虎骨先不用动,方相氏吉大人之前说过要寻一些虎骨泡酒,回头你派蒲草给吉大人送过去吧。” “姑姑,蒲草还不到十岁……”蓝衣姑娘心下不忍,想为蒲草求情。 “怎么?”红姑姑杏眼一瞪:“她不去送难道你去送?” 红姑姑围着蓝衣姑娘转了一圈,蓝衣姑娘吓得大气不敢出。 “汀兰,虽说对于吉大人的喜好来说你略略年长了几岁,不过谁让你生得俏丽多姿呢?我想,换你去送虎骨,吉大人想必也不会失望吧。” 那蓝衣女子吓得一下子跪了下去:“红姑姑饶命,汀兰再也不敢了!” 蓝衣女子放下手中的陶罐,双手伏地拼命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红姑姑饶命!汀兰知错了!求红姑姑饶过汀兰这一次……” 红姑姑也不拦着,由着汀兰磕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拉住她:“哟哟哟,这是做什么,可怜见的,额头都磕伤了,红姑姑多疼你你还不知道吗?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知道了吗?” “红姑姑,汀兰省得了……”汀兰哽咽着说。 红姑姑把汀兰拉起来后,亲自为她掸了掸裙子上的灰,道:“汀兰你莫怨姑姑,姑姑这也是为你好,你要知道,花月阁从不养闲人,而你如今已经及笄却没有被花楼定走,你可知这是我故意想留你做下一任管事姑姑?” “汀兰知道,谢红姑姑提携之恩。”汀兰低下头,看不出眼中情绪。 “你也知道一旦被采购走,等着你的将是何等命运。” “汀兰谢姑姑救命之恩。” 红姑姑对汀兰的驯化很满意。她上下打量了汀兰一番,点了点头,道:“如此,你随我去温泉池松快松快吧。” 汀兰闻言面色一白,却也只能屈辱地咬了咬嘴唇,道:“是。” 红姑姑领着汀兰入了一个靠近假山的双人温泉池,那池子周围除了种有藤蔓之外,还布置有轻纱遮掩,显然这处是红姑姑的私人汤池。 汀兰伺候红姑姑褪去外袍泡入汤池中。红姑姑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眯着眼向汀兰勾了勾手指:“过来。” 汀兰僵了一瞬,低头道:“是。” 便也褪去蓝衫,赤足踏入温泉中。 不一会儿,池中响起激荡的水花声,带得那池边的轻纱也跟着飘荡。红姑姑发出粗重以及愉悦的喘息声,汀兰则是吃痛的抽气声,间或夹杂着隐忍的呜咽声。 公孙白只觉得恶寒至极! 公孙白的视线落在被汀兰遗落在台阶上的硕大的陶罐上。 他的心脏蓦然一疼,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公孙白迅速抬手掐诀,一道银色的光芒从指尖弹向陶罐。 当陶罐上升起一道朦胧的身影时,公孙白的眼睛湿润了,是阿呆!真的是阿呆! 原来,她们刚刚说的虎皮,还有那虎骨,是从阿呆身上取出的。 但是,公孙白又觉得有些错乱的是,这里是千年前啊!阿呆若是遇害,又怎会被送到千年前的花月阁? 公孙白把手覆上那个陶罐,放出神识去感受阿呆的气息,他再次确定这个坛子里装的就是阿呆!而且是千年后的那个阿呆! 难怪他和花娴怎么都查探不到阿呆的气息!原来,阿呆被送进了千年前的花月阁,且已然遇害! 公孙白突然想起了一物,他从怀里取出一朵合欢花,那是他从父神的合欢花山谷秘境中带出来的合欢花伞。 白阚上神的合欢花山谷秘境中所有的物品都是打破时间与空间的存在,那么,或许这合欢花可以为阿呆固魂! 公孙白从那朵已经从硕大的合欢花伞缩回原形的合欢花上摘下一片花瓣,放置到那盛着阿呆尸骨的坛子中,用术法将坛子中的虎骨收到这片花瓣上。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那边小温泉池子里的动静已经熄止了。公孙白听到悉悉索索的穿衣物的声音,他把合欢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便转身离开了这个温泉庄子。 当公孙白从原路返回到朱圉山银矿坑外面的时候,又一件意外发生了! 那原本被他布上了隐匿结界的地方空空如也! 花娴和那只从方相氏手中解救出来的大老虎不见了! 第400章 蚂蚁手书 公孙白发现花娴不见了,吓得浑身冒出冷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现此处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他离开前设下的结界是本体结界,若是有人强行闯入或是摧毁,他定然是会第一时间感应到。 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性了,花娴自己打开了结界! 公孙白正打算推演,突然发现地上地上有一个显然是故意放置的石头块,他拿起石块,底下果然压着一枚树叶,树叶上爬着数百只蚂蚁,它们排成了两行字,赫然是:“阿白哥哥,速来方相氏府。” 公孙白快被花娴留的“蚂蚁手书”给气笑了,他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不能自行离开结界,她却偏偏不听。 若是之前,公孙白倒也不甚担心,自从发现阿呆被杀害于这千年前的花月阁后,公孙白就对这处处透出诡异气息的朱圉山以及邾娄国产生了深深的戒备。 公孙白不敢耽搁,准备下山去随便抓一个人问一问方相氏府的位置。他的推演术只能推算出大概方位,具体位置还是得去一点点找。 不过,他立马被花娴的“贴心”给整服了! 一路上每到一个岔路口,就会有一名小动物守在那里帮他指路。有时候是用爪子指点,有时候用的是尾巴,还有一次,他遇到的居然是几只排在一起撅腚的屎壳郎! 公孙白就这样顺着花娴带领的“动物大军”的向导来到了方相氏吉鲁的府上。 当公孙白最后由一只猫带着从吉府的墙头上摸到后院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花娴为何火急火燎的要主动离开结界了。 吉府的后院中有一处大院子里摆放着许多高大的铁笼子,里面装着各种凶兽。那些铁笼子血迹斑斑,整个大院中弥漫着血腥味与动物身上的各种臭味。 当公孙白赶到的时候,花娴和大老虎正对着一只空旷旷的铁笼子着急。 公孙白如同一只轻快的大鸟悄然落到花娴身畔。 花娴吓了一跳,见是公孙白便换上狂喜的笑容:“阿白哥哥,你来的正好,阿左不见了!” “阿左?”公孙白不解。 “阿左是阿右的哥哥。”花娴解释道。 花娴又指了指大老虎:“它原本的名字叫做阿右,阿左是它同胞哥哥。你进了山洞后,我给它吃了几颗我用灵植和灵药制成的点心,它彻底开了灵智,可以与我沟通了。” “或许是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阿右说它感应到了阿左在经历巨大的痛苦,它很焦急,我左等右等你还是不出来,只得先随阿右来吉府看看了。” 公孙白看了看大老虎,想到怀中的那枚附着阿呆神魂的合欢花瓣,心情有些复杂。 公孙白从那铁笼中寻到一撮阿左的毛发后,用毛发进行了推演,神情一滞。 花娴没有错过他的表情变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忙问道:“阿白哥哥,可是阿左有难?” “娴儿……”公孙白艰涩地开口:“你告诉阿右,让它有心理准备……阿左它可能已经……” 花娴手指微颤,想了想,道:“阿白哥哥,你可能探知到阿左的方位?” “它还在这府内。” “嘘,有人来了。”公孙白抬手为他们周围设了隐匿结界,可惜此处灵气并不太充沛,无法设置可以移动的隐匿结界。 公孙白示意花娴和大老虎不要乱动。 来者是几名身着土黄色缀有褐色镶边的下人装扮的男人。他们一边走一边聊,花娴与公孙白从他们的对话中听明白了,方相氏吉鲁让他们来放一碗鹿血。 其中一个小厮手中捧着一小罐盐,他一边往一只碗里放盐一边说:“一会儿大福放血,二福用杵搅拌,我往里面加盐,要是鹿血凝固了,大人定不会饶了我们。” “行,”大福道:“三福你放盐的时候别放多了,别忘了刚刚放虎血的时候,小竹子多放了一勺盐,大人说太咸了,直接赏了小竹子一顿鞭子。” “说来,大人为何一定要杀了阿左?留着慢慢放虎血不好吗?” “唉,别提了,听说是阿左的弟弟阿右跟着别人跑了,大人一气之下就拿阿左出气了,一不小心给打死了。” “哦,我还以为大人是想要虎骨泡酒喝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人前些日子从外面预定了一副虎骨用来泡酒,今日打死阿左纯属是失手了。” “行了!都少说几句,仔细你们的皮!”大福训斥下。 二福和三福缩了缩脖子,赶紧跟着大福往后面的鹿苑去了。 第401章 吉鲁癖好 隐匿结界内,花娴呆住了。 阿左死了?被那个道貌岸然的龌龊方相氏给失手打死了?起因就是自己拐走了他的坐骑阿右,所以他拿阿左出气? 公孙白知道花娴定是在自责,他轻轻按住花娴的肩膀轻声道:“娴儿,这不怨你,是那个吉鲁为人暴虐……” 鹿苑中传来鹿群的悲鸣声,大老虎阿右虎躯一颤,它往花娴身上靠了靠,道:“娴主子,这院子里饲养的动物多半都是留着放血的,那个吉鲁有生喝鲜血的癖好,之前我和阿左每隔十日就要轮换供他割一次血。” “那为何你们不反抗?”花娴心疼地揉了揉阿右的脑袋。 大老虎阿右道:“我和阿左想过逃出去,可是吉府内有个叫嫣儿姑娘的驯兽师,听说她是位得道修仙之人,她给我们所有的动物都使用了术法,只要我们想反抗吉鲁就会受到蚀骨剜心之痛。” 花娴这才明白为何在夜市中,吉鲁如何鞭打大老虎,它都不敢反抗。它当时选择跟自己走也是见自己施展了驱动蛇虫鼠蚁和野物们的神通后才决定试一试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花娴环着大老虎的脑袋,把脸贴在它的耳朵边轻声道:“阿右,我想办法将你们解救出去,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娴主子但说无妨,莫说一件,就是十件八件,阿右也定当为娴主子赴汤蹈火。” 花娴注视着大老虎的眼睛,忍住心疼涌上的悲伤,尽量用温和的语气与它说:“我要你做的这件事就是请你做到不要激动。阿右,你听我说,千万不要激动,阿左它,它已经……” 大老虎原本半卧着的身躯蹭地站了起来:“阿左它怎么了?” “阿左它,它应该在我们回来之前就被吉鲁打死了。” “阿右!”花娴喊住大老虎:“你若是信我,就稍安勿躁!我们定会为阿左报仇,但是报仇的前提是,你要先保全自己!” 花娴用手轻轻抚摸大老虎的后背,试图安抚它的狂躁:“阿右,你答应我,先冷静下来,我们去寻吉鲁和那个嫣儿姑娘,然后想办法制服他们好不好?” 大老虎强行稳下颤抖的虎躯,它伏下身体悲鸣。 花娴一边撸着它的后背一边告诉它可以放心的发泄,这个结界内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被外界发现。 等到那三个福从鹿苑回来后,公孙白与花娴带着大老虎阿右悄然尾随他们。 鹿血既然要趁热饮下,那么这三个福固然是要往吉鲁所在之地走去。 果然,这三个福是往前院去的。 公孙白与花娴并大老虎阿右一路上靠着公孙白接替使用的隐匿结界,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跟到了前院。 三个福去的那处院子不是很大,从外表看来也不算奢华,主屋是坐北朝南的木质结构建造,高大宽敞。左右两旁建有几间稍矮的厢房。院内没有栽种一棵树,想来是怕有刺客藏匿。这个方相氏吉鲁行事倒是谨慎。 院门口有一个衣着稍微华贵一些的中年管事焦急地等待着,见到三个福便催促道:“怎么取个鹿血磨磨蹭蹭的半天不回来!大人都等急了!” 三个福 一脸陪笑的把装有鹿血的食盒递过去,那管事接过便径直往里面走去。三个福还在院门外守了一会儿,显然是在等着赏钱。 公孙白与花娴带着大老虎就在正对着院门外的一处假山上布置了隐匿结界。由于他们地势高,院子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管家推开了正屋的房门后就没有再关上。院子中一个仆人都没有,可见吉鲁对他府中的守卫还是蛮有信心的。 正对着房门摆着一只椅子,椅子上绑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小女孩被布巾堵着嘴,见到有人进来,使劲地挣扎着向管事求救。 管事呸了一声,道:“叫什么叫!能伺候我们大人是你的福气!你放聪明点,让我们大人舒服了还能赏你个锦绣前程!” 然后那管事就弯着腰一脸堆笑地往内室走去,嘴里谄媚地喊着:“大人,鹿血来了,您趁热喝吧,这小丫头也准备好了,一会儿您就好好让鹿血发散了吧……” “阿白哥哥,”花娴小声道:“我们现在进去杀了那狗方相氏吧,不能让他残害了这个小姑娘。” 她公孙白又以“这是千年前已经发生过的事”为借口来拒绝她,急忙道:“阿白哥哥,我不管这是不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既然我们碰到了,就……” “好。” “……不能不管……”花娴听到公孙白干脆的回答,以为听错了:“阿白哥哥,你说什么?” “好,我们去救她。” 花娴错愕地望着公孙白,她准备好了的那些准备用来说服他的话看来不用说了。 候在门外的那三个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搓了搓手,二福道:“这次来的小女子是哪里的?比上一批进府的都好看。” 三福道:“那是!这可是花月阁派来给嫣儿姑娘送虎皮的,听说名叫蒲草,再过两个月才十岁……” 二福:“哦,花月阁送来的啊,我说嘛,难怪成色这么好!不用说,还是老规矩,野物的皮毛归嫣儿姑娘,小女子归我们大人……” 大福叹口气:“造孽呀,还这么小……” 三福瞪了大福一眼:“你嫌她小,回头大人要是玩腻了赏给我们,你别沾她的身……” 花娴只听到“花月阁”与“虎皮”几个字,蓦然看向公孙白:“阿白哥哥,他刚刚说的果真是‘花月阁’吗?怎么还有一张虎皮?” 公孙白心口一窒,他知道那张虎皮定是阿呆的了,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与花娴开口。 第402章 黯魈族 吉鲁出来后还没来得及对绑在椅子上的小丫头蒲草动手就被公孙白制服了。 公孙白嫌恶地踢了踢吉鲁的身子,他像一条死狗一样的滚了一圈。 蒲草吓得眼泪直往下流,见到这突然的变故更加不知所措。 公孙白弯腰看着蒲草的眼睛,温和地道:“你叫蒲草?” 蒲草点点头。 “蒲草你听我说,我现在把你解开,你不要出声,我先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等我办完事后领你出府。” 蒲草拼命点头答应,于是公孙白割开了她的绳子,又拿掉了塞在她嘴巴里的布巾。 公孙白把吉鲁扛在肩膀上,带着蒲草到了公孙白和大老虎藏身的假山处。 为了不让吉鲁给蒲草造成压力,公孙白特意把捆成了粽子的吉鲁单独藏在假山旁边的藤蔓里,单独给他设了个隐匿结界。 他吩咐蒲草一定不要离开此处,便带着花娴与大老虎去会一会那个所谓的驯兽师嫣儿姑娘了。 嫣儿姑娘的住处并不在吉府的后院,而是在西南角靠近竹林的一处偏僻的院子。她平日里来往并不从吉府的正门走,而是穿行于西南角的一处角门。 根据他们从府中下人那里听来的,这位嫣儿姑娘性情古怪,常年着一袭黑衣,且用兜帽遮住头脸不让人窥见面容。 吉府后院饲养的那些动物中有专门的猛兽区,那些凶兽们在嫣儿姑娘都手中总是服服帖帖的。 嫣儿姑娘与吉鲁一样喜爱食用动物的血液,不过两人食用方式不同,吉鲁自诩为方相氏大人,他的服用方式要稍微“文明”一些,由下人们采集好盛在碗中供他享用。 嫣儿姑娘则简单粗暴,她每隔几天就会让人送一只活体动物到她的院内,那动物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干尸被下人抬出来。 据说曾有侍女亲眼看到过嫣儿姑娘直接咬破了活体动物的咽喉,然后餍足地吸吮那新鲜的血液。 任凭送过去的是温驯的野兔或鹿类,还是凶猛的野狼鬣狗等,只要到了嫣儿姑娘的手中就只能干瞪眼挣扎着任凭她咬破喉咙吸干血液。 所以,嫣儿姑娘居住的这个吉府西南角的小院子,即使在白天也很少有下人敢靠近,他们总觉得那处透露着阴森的诡异感,再加上嫣儿姑娘杀戮太重,那院子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阿白哥哥,我怀疑那嫣儿姑娘不是人类。” 花娴扯住公孙白的衣袖,蹙眉道:“我曾在魔族的街市上听闻魔界有一个族类叫”黯魈族”。” “黯魈族?”公孙白沉吟,他在脑海中搜集了一番后确定没有听过这个族类:“这是什么族类?” “相传黯魈一族生于黑暗,乃山怪所化,形象诡异,以生血为食。且黯魈一族擅蛊惑人心,能控制动物肢体僵化。这吉府中的嫣儿姑娘听起来与那黯魈族的特征很像。” 公孙白皱眉:“听起来是比较危险的一种存在,可是我为何没有听过有此等族类?” 花娴道:“我也是当初在魔界的市集与蛟冉一边研制酪浆一边八卦闲聊时所听到的。” 提到了蛟冉,花娴有一瞬间的伤感。公孙白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心里倏然有些发酸。他突然有点羡慕花娴与蛟冉的交情了。 不过花娴并没有沉溺于这种情绪,而是疑惑地道:“可是,魔界不是被赶到了时光缝隙的蛮荒之地了吗?为何黯魈族会出现在人界?莫非……” 花娴望向公孙白,两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猜测。公孙白接着花娴的话继续道:“莫非,当年的封印凤族与魔界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403章 魔界的叛徒 嫣儿姑娘的小院中空无一人,公孙白和花娴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本想把大老虎阿右留在外面,但是阿右担心阿左的安危,硬要跟着进来。 这是一座布局简单的一进院子,跨进院门就可以一目了然的看清院中的所有布局。院子的门头上也没有挂着牌匾,也就是说此间主人并不在意此院是否命名。 想来这位嫣儿姑娘的初衷可能是为了低调,殊不知此等“偷感十足”的避世方式反而使得她这个院子在一众奢华中因格格不入而显得很是突兀。 花娴和公孙白一眼看到院子中间卧着一只伤痕累累的大老虎,从它僵硬的姿势可以看出它已然咽气了。 阿左呜咽一声冲了过去,它扑到那大老虎的尸体旁边拼命的用脑袋去拱那地上的大老虎,似乎试图用这种方式把它唤醒。 “哟,正愁这虎皮被吉鲁那个畜牲给毁了,害我白白损失了一条铺在软榻上的毯子,这不,又送上门来了一只虎。” 花娴刚想上前,公孙白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动。就在阿左冲进院子的那一瞬,公孙白给自己和花娴的位置设了个小型的隐匿结界,只要他们不走动,其他人就发现不了他们。 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女人从正屋里走了出来,她戴着兜帽,长袍的袍脚拖地,整个人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在黑色的布料内。 公孙白见到这嫣儿姑娘第一眼就想到了刚刚花娴所形容的“生于黑暗,乃山怪所化,形象诡异,以生血为食”的黯魈族特征。 嫣儿姑娘似乎有所察觉的往公孙白和花娴站立的地方望过来,不仅如此,她还往这边走了过来,一步,两步……就在嫣儿姑娘即将走到与两人脸贴脸的时候,她停住了。 “想来是我多心了。” 嫣儿姑娘自言自语道,然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到了闯入院中的大老虎阿右身上。 “我听吉鲁说,你在驱傩游行中跟两个人类幼崽跑了,所以,你激怒了他。“嫣儿望着躺在地上的阿左的尸体啧啧可惜道:“原本还想着多留你们一段时间,我新寻到了一副上好的虎骨并一张虎皮,但是花月阁的人不会办事,居然弄丢了虎骨只送来了虎皮。罢了,你哥哥阿左死的倒也算及时,这不,配置新药的虎骨不就有了吗。” 嫣儿又围绕着阿右转了一圈仔细打量,道:“你身上这张虎皮也很好看,就是屁股上有几道伤痕不太美观,这样吧,我再留你一段时日让你好生将养着,等养好了我再来取你这张虎皮好了。” 说着,嫣儿姑娘就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准备切割躺在地上的老虎尸体。 大老虎阿右哪能放任嫣儿姑娘去取它兄弟都虎骨,它伏低前爪,弓起后背,喉咙间发出威胁的吼声。 嫣儿姑娘见状噗呲一笑:“小东西,你是在威胁我吗?” 大老虎突然一跃而起扑向嫣儿姑娘,嫣儿姑娘也不躲避,只是下巴一抬,双目注视着大老虎的眼睛,从她的双目中射出两道红色的光芒。 大老虎的身子将将扑到嫣儿姑娘面前就失去了重心,庞大的身躯砸向地面,地上被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土坑,灰尘四起的同时伴随着大老虎痛苦的悲鸣。 只见阿右在地上来回翻滚,似乎是痛苦至极。 “阿白哥哥,阿右说它的心脏快要被搅碎了。”花娴焦急的小声道:“莫非这就是这个所谓的驯兽师使用的控制动物的手段了。” “她用了摄魂术。”公孙白道:“这的确是魔族的手段,被摄魂者会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如果不能及时解除这种术法,被摄魂者会因心脏碎裂活活疼死。” “这种手段并不是黯魈族所独有,而是魔界中很常见的中阶术法。”公孙白补充道。 “那我们快现身吧,不然阿右会活活痛死。” 花娴话音刚落,公孙白就从指尖打出一道银色的光芒,那道银色的光芒没入阿右的身体后,它就停止了翻滚痉挛。 “谁?是谁在暗处?活像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还不速速现身!”嫣儿姑娘一见她的术法被破,就知道定然是有人在暗处捣乱。 “我看,老鼠应该是说你自己吧,黯魈一族的叛徒!”公孙白挥手撤掉结界。 第404章 熟悉的虎皮 嫣儿姑娘只见就在离她不过十步左右的地方站着一名龙章凤姿的翩翩少年和一名俏丽可人的小姑娘。她从两人的穿着和气度上敏锐的觉察到这两人定然不是这邾娄国人。 “来者何人?为何唤我做‘黯魈一族的叛徒’?”嫣儿姑娘把兜帽拉低一些,把脸挡得更加严实。 公孙白原本也只是想诈一诈嫣儿姑娘,没想到还真误打误撞的给说中了。 公孙白给了花娴一个“我就说嘛”的眼神,小声道:“娴儿,该你了!” 花娴笑着道:“三界皆知,魔族早就在十万年前的龙凤之争战役中被天界封印在时光缝隙中,其中包括身为魔族王族的墨蛟一族,自然也少不了你那小小的黯魈一族。” “至于你,为何没有随你的族群进入时光缝隙的蛮荒之地,却出现在这人界一个小小的恶人身边偏居一隅,只有一个解释,你的存在,不管是对于天界,还是魔界或是人界来说,都是个秘密!” “那是因为,你之所以能够逃脱那场全族驱逐与封印,只是因为你背叛了魔族,你与某些神秘力量做了交易!” 嫣儿姑娘往后踉跄了一步,她没想到花娴说的居然全部都是实情。 不过,她眯了眯眼睛再次审视了眼前这两个少男少女,悄悄评估了一下双方的战斗力。虽然他们刚刚破解了她施在阿右身上的摄魂术,那也不代表他们的实力就在她身上。刚刚只不过是因为敌暗我明! 想到这里,嫣儿姑娘轻轻一笑,道:“我听不明白你们说的什么,不过,你们居然闯入我院中坏我好事,那就怪不得我对你们不客气。 嫣儿姑娘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屈掌为爪,手中满满集结出一团黑气。 “阿右过来!”花娴把大老虎阿右护到了她的身后,道:“阿白哥哥,这个女人就交给你了。” 花娴带着阿右往旁边靠了靠,顺便往嫣儿姑娘身后敞开着大门的正屋里扫了一眼。 但是就这一眼让花娴浑身的血液凝固了! 那正屋中间摆放着一张躺椅,躺椅上蒙着一张明显是崭新的刚泡制出来的虎皮,那虎皮的样貌是那样的熟悉! 虽然老虎与老虎之间乍一看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花娴却一眼认出了那张虎皮是阿呆的! 阿呆的脑门上靠近王字花纹旁边有一小撮白色的毛,花娴还曾跟阿呆开过玩笑说它小小年纪就有了白头发。 如今,那张平整地铺在躺椅上的虎皮蛋脑袋上赫然有一小撮白毛就靠近那属于山中百兽之王特有的王字花纹旁。 “阿呆……”花娴呢喃一声,脚下不受控制的往那嫣儿姑娘的正屋跑过去。 公孙白一见,心说坏了!他原本想着找个机会慢慢跟花娴解释阿呆遇害之事,毕竟,阿呆原本不属于这个千年以前的时空的,可是它却能穿到这里遇害,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不是吗。 嫣儿姑娘也看出了花娴的失态,她顺着花娴的视线看到了那张自己新得到的虎皮,然后身形如魅影般一飘,抢先花娴一步把虎皮拿到手中。 嫣儿姑娘扬起手中的虎皮问道:“你朋友?” 花娴见嫣儿姑娘毫不在意的把那张虎皮挥来挥去,愤怒至极,沉声道:“我劝你好生放下这张虎皮,否则你定会后悔!” 嫣儿姑娘见威胁自己的只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嗤笑一声道:“我劝你好生对我说话,我会给你一个痛快死法,否则,像你这样的极品落到了吉大人手里,那才是生不如死!” 随着嫣儿姑娘这话落音,公孙白愤怒的一掌拍向嫣儿姑娘的天灵盖。 嫣儿姑娘见那掌心中还夹杂着银色的光芒,就知道这一掌定然不完全是属于人界的武功了,而是夹杂着术法的,且那术法刚好能够压制她的魔族功法。 嫣儿姑娘不敢造次,急忙闪身躲开这一掌。谁知公孙白那只是一个假动作,只见他身体一个帅气的旋转,在与嫣儿姑娘擦身而过的同时改掌为劈,那张虎皮就这样被公孙白劈手夺了下来。 公孙白把虎皮递给花娴,轻声道:“娴儿,你先把阿呆收好,等回头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花娴闻言身躯一颤,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磨灭,原来,这张虎皮真的是阿呆!原来,公孙白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可是,公孙白与花娴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两人交接虎皮的那个瞬间,嫣儿姑娘一把掐住了大老虎阿右,然后就在两人都惊诧间一口咬断了阿右的脖子…… 阿右的身体僵直,四肢徒劳的乱蹬着,也没挣扎几下就不再动弹。 而嫣儿姑娘则在这几息间仓促地吸了吸阿右身上的血液,她把阿右的身躯往院中阿左的尸体上一扔,仰头狂妄地桀桀大笑起来。 阿右还没有断气,它的喉咙被嫣儿姑娘咬穿了,身躯不停地颤抖,痛苦的在地上蹬脚挣扎着。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嫣儿姑娘头上的兜帽滑落了,露出了一张面皮上布满青筋以及密密麻麻伤痕的脸。 第405章 厌儿 嫣儿姑娘脸上的青筋与疤痕看起来恐怖又恶心,花娴却盯着这张脸出了神。 “痈疽!” “什么?”公孙白没有听懂。 “她脸上的毒疮叫‘痈疽’,是由大恶生成。我知道她是谁了!” 花娴冷哼一声道:“当初我与蛟冉在魔族街市上见到有一魔族女子被追赶,她的脸上当时就生了几个这种痈疽毒疮。蛟冉说,痈疽毒疮是魔族掌刑司对于残害同族者的惩罚。准确来说这是一种反噬。” “在魔界,只要做出残害同类的事情被魔族的掌刑司发现,他们就会对其灌入一种功法。这种功法的霸道之处在于,脸上会生出痈疽,且这种毒疮数量是由其作恶的次数来定,由此来提醒其他魔族人对此等败类心生警惕。” “这女人的脸上长出来这么多的痈疽,可见其恶毒在魔界也实属败类毒瘤!” “让我想想,那日从我和蛟冉的摊位前跑过去的魔族女子叫什么来着……当时她还从我们摊位上顺走了一碗酪浆。追赶她的人说,她的名字叫……对,我想起来了,叫‘厌儿’!” 花娴似笑非笑的看向嫣儿姑娘,虽然她的脸上长满了毒疮,但是也能看出她因为花娴这句“厌儿”喊出来,脸色瞬间变得发青,估计是气的。 “嫣儿,厌儿……”花娴品味着这两个名字,笃定地道:“你叫厌儿,不叫嫣儿!难怪你会背弃魔族,原来你是被魔族厌弃之人!” “不过,让我好奇的是,助你逃出魔族掌刑司清理门户的神秘人是谁?是谁安排你特意到人界来为非作歹,祸乱人间秩序?” 是的,嫣儿姑娘的存在定然是为了特意搅乱邾娄国安定而出现的!不,或许是为了祸乱人间而特意安排的! 比如那个叫吉鲁的原本该为百姓驱傩祛祟的方相氏大人却成了人间恶鬼!且蒙蔽了百姓十多年未曾败露,这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种特意的安排! 是由一股凌驾于人间秩序或者是三界秩序之上的神秘势力在操纵这一切! “厌儿,你在魔界究竟做了何等黯恶之事,居然连你们小小的黯魈一族都容不下你这棵稂莠毒株!” 花娴一边用言语刺激嫣儿姑娘,一边悄悄的往阿右的方向挪过去。 嫣儿姑娘的位置正好在阿右与公孙白之间,如果花娴贸然靠近大老虎的位置,保不齐会激起嫣儿姑娘的更大杀招来毁尸灭迹。 花娴给了公孙白一个眼神,公孙白不着痕迹的在掌心结出了一团银色的雾气。 “厌儿,你……” “住口!不许喊我厌儿!”嫣儿姑娘身上陡然腾起一层黑色的雾气,她激愤地拔空而起,像一只黑色的怪鸟一般向花娴扑过来:“去死吧!” 与此同时,公孙白掌心中的银色雾气打向了嫣儿姑娘,而花娴则一闪身跑到阿右的身旁。 阿右的伤势太重了,它的身躯一边颤抖,一边满脸眷恋的看着花娴。虽然阿右和花娴相识并不久,它却觉得这个人类母幼崽特别的让它想要亲近。 阿右仿佛想要说话,它的嘴一张一合却吐不出一个声音,反而让它喉咙间的血流得更加快速路。 “阿右,你别急,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与我说,待我先治好你,你再慢慢说与我听好不好。” 花娴将手掌直接按在阿右喉咙间被嫣儿姑娘咬穿的窟窿上,金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住阿右的全身。 阿右喉咙间的洞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修补着,可惜,花娴繁芜术修补的速度比不上阿右生命流逝的速度。 第406章 在外面有外虎了 另一边,公孙白已经把嫣儿姑娘擒住了。 “说!是谁帮你从魔族叛逃出来藏匿到人界的?”公孙白掐住了嫣儿姑娘的脖子。 嫣儿姑娘冷哼一声,把脸偏向了一边。 “不说是吗?没关系,你不说,那我就自己来看。” 公孙白对嫣儿姑娘施了一个定身术,将她放置到正屋前的台阶处,然后退到花娴身边,道:“娴儿,我们来看看这位魔族的叛徒厌儿的幕后主子是谁!” 公孙白准备对嫣儿姑娘使用溯洄显影术,但是花娴一把拉住了他。 “阿白哥哥,阿右它,不行了……”花娴的声音带着哭腔。 公孙白这才发现花娴用神识操纵的繁芜术只能修复阿右的伤口表面,却救不回它的生机了。 嫣儿姑娘桀桀桀的笑着,道:“还从未有人能从我的毒牙下救回我要杀的东西!” 花娴闻言倏然望向嫣儿姑娘,她脸上的毒疮随着她的笑声颤动着,鼓鼓囊囊的毒疮中可以看到里面流动的脓疮汁液。 花娴明白了,阿右是中了嫣儿身上的毒。 她本就是魔族人,又因多年作恶的反噬在身上积累了众多毒疮,这些毒液早就融入了她的血液里,阿右被她咬穿了喉咙,那些毒液随着伤口蔓延到了阿右的全身经脉。 公孙白突然心念一动,他从怀里掏出那片禁锢着大老虎阿呆神魂的合欢花瓣。 “娴儿,让我试一试如何。” 花娴看着这片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合欢花瓣:“阿白哥哥,这是……” 公孙白没有告诉花娴这片合欢花瓣是他为阿呆固魂的。他也没有说他想试一试把阿呆的神魂渡入阿右的身躯中。他怕万一不成功,花娴会失望。 就在这一刻,公孙白开悟了! 他突然间明白父神白阚上神当初在合欢花山谷秘境拖延了他和花娴五盏茶的目的并不完全是要破坏他召回神罚星宿! 白阚上神是在教导他如何在时间与空间的流转中找到灵活的切入点。世间万物并不完全要遵循所谓的规则,更不要所谓的一板一眼的循规蹈矩。 白阚上神在世时曾屡次说过他的三个孩子哪儿都好,最不好的就是过于拘泥于天界律条而不懂变通。 公孙白由于淘气是三兄妹中稍微心思活络的那个,但是他的大哥白辰熙与二姐白凌薇行事作风非常板正,简直就是“天界典范”。但是这样的“天界典范”却最得祖父白龙天尊的喜爱。 他父神在世时曾试图矫正过他们的心性,可是他们母妃羽族公主却说他父神行事过于洒脱,小心矫枉过正。后来,白阚上神对他们的“思想改造”就不了了之了。 公孙白轻轻地扶住阿右的脑袋,他附身在它的耳朵上轻声说:“阿右,你可愿意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我借你身躯一用可好?” 阿右还剩下最后一丝气息,它听懂了公孙白的话,它轻轻点了点头,便又有气无力的垂下了脑袋。 “你放心,你和你兄弟阿左的仇我定会为你报。”公孙白对它允诺。 阿右的眼睛中流下了一滴泪水,它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公孙白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抬手把那片附着阿呆神魂的合欢花瓣用术法没入阿右的体内。 随着公孙白的快速掐诀,阿右的身躯上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娴儿,用繁芜术蕴养它的经脉,快!” 花娴闻言急忙将手掌覆在阿右的脑袋上,一缕金色光芒没入阿右的体内,追随着合欢花瓣的粉色光芒迅速包裹住阿右的五脏六腑以及全身脉络。 突然,那被花娴收起来放在一边的阿呆的虎皮升到了半空中,顺着公孙白指尖流淌出来的银色光芒飘向阿右的身躯。 那虎皮在移动的过程中越变越小,直至化作一小撮白毛附在了阿右那王字花纹的额头上。 待得阿右体内那金色与粉色的最后一点光芒化作点点光斑融入大老虎的血液中,它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而公孙白则浑身被汗水浸透。他近乎脱力的坐到花娴的身侧。花娴担忧的看了一眼公孙白,公孙白虚弱的笑了笑,道:“我无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娴主子……”一声略带委屈的声音响起来。 花娴的目光惊喜地对上了大老虎那水汪汪的大眼睛。 “阿右,你醒了?” “阿右?”大老虎闻言更加委屈了:“娴主子,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外虎了?” 大老虎这熟悉的口气和表情让花娴心中有了一个激动的猜测,她注意到它额头上新长出来的那小撮白毛,强压住心底的激动试探地问道:“阿呆?” “哼!几年不见,我还以为娴主子早就忘了阿呆了!” “阿呆!你真的是阿呆!”花娴抱住了阿呆的脖子,又惊又喜又是心酸。 聪慧如她,终于明白过来,阿呆之前是真的被杀害了,阿右也死去了。公孙白适才拿出来的那片合欢花瓣定是为阿呆固魂用的器皿,现在阿呆的神魂在阿右的身躯中活了过来。 阿右,我不会忘记你的…… 花娴在心中轻轻地念道,与此同时,她仿佛看到空中升起了两只金黄色的大老虎的身影,其中一只留恋地绕着花娴转了一圈,然后就与另一只大老虎结伴而去了。 那定然是阿左与阿右的灵魂了! 第407章 恶有恶报 “阿白哥哥,你不是说要带我看一看那个魔族的黯魈族叛徒厌儿的幕后之人是谁吗?那还等什么!” 花娴想起了被公孙白用定身术困住的嫣儿姑娘,心中对她充满了厌恶。 “哈哈哈哈哈——” 突然,虚空中传来一阵嚣张的尖利笑声:“何方宵小之辈居然敢坏我事!” 公孙白和花娴站起身戒备的望向红中,只见一条红色的影子从他们头顶飘过,落到了嫣儿姑娘小院的外面。 公孙白与花娴对视一眼,两人带着阿呆追着那道红色的身影到门外。 可是就当他们跨出院门的一刹那,只听到背后轰隆一声巨响,那小院中的一切,包括被公孙白定在主屋台阶上的嫣儿姑娘都被炸成了一团灰黑。 随着身后那声巨响,嫣儿姑娘小院中所有的一切化为虚无,这也代表着公孙白再不能用溯洄显影术去搜寻嫣儿姑娘的过往了。 “大意了!中了调虎离山计!”公孙白皱眉道。 聪慧的花娴却道:“不,阿白哥哥,是那人刚刚留了我们一命……” 公孙白顺着花娴的思路一想也是心下一沉,是了,既然此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毁掉嫣儿姑娘的所有线索,那么想杀他们俩也是易如反掌。 如果刚刚他们没有被那红色的身影引出小院,那么他们与阿呆必然也会随着那小院的爆炸化为齑粉。 “阿白哥哥,背后之人的势力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公孙白沉默,他想到了在夜市上突然出现的龙女白凌薇,或许,这背后势力真的很强大…… “娴儿,时候不早了,我们抓紧处理此件事就离开这里吧。” 两人想起了被他们藏在前院假山处结界里的方相氏吉鲁与蒲草。 嫣儿姑娘小院爆炸的动静引来了很多吉府的下人,虽然如此,公孙白带着花娴大摇大摆的往前院走的一路上居然没有人敢拦截。 原因无他,有阿呆咧着一张血盆大口在前面开道,公孙白和花娴就心安理得的狐假虎威了一次。 他们给了蒲草一些从吉府中搜到的银钱让她离开邾娄国,设法躲避花月阁的追击,隐姓埋名开启新的人生。蒲草给他们磕了个头,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从吉府的后门跑出去了。 然后从吉府的后院地牢中放出来百十个被囚禁的少男少女。这些花季的少年们有的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还有的少了一些肢体,身体完整的那些也多半是遍体鳞伤或是精神涣散。 吉府院内爆炸的巨响声也引来了很多百姓围观,他们在门外焦急地讨论着方相氏大人是否安好。 当这些少男少女们相互搀扶着走到吉府外面说出吉府这些年所谓的召集“侍神使者“的真相后,百姓们沸腾了。 “女儿,我的女儿啊……她进吉府六年了啊……” “呀,我家鼎儿上个月被选进去做侍神使者的,鼎儿,鼎儿你在哪儿啊?” “有没有人见到我家云姜?我家云姜今年才十二岁,她个子不高,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很甜……” “月姜,月姜啊,你在哪儿?” “小十,我家小十在人群里吗?” “汐姜,有人看到我家汐姜吗……” 百姓们纷纷钻进那群少男少女中寻找自己的亲人。 有的人找到了自己的稚子,见到孩子被折磨的惨状,便抱住了儿啊肉啊心疼的痛哭。也有的人遍寻不到自己的孩子,便知道孩子定然是遇害了。 一时间民怨鼎沸! 公孙白和花娴适时把吉鲁交给了邾娄国的百姓,看着他被湮没在百姓群中被撕成碎片,只能说这是吉鲁选择与恶为伍的因果,这一切终究是他自己的选择! “兽中有人性,形异遭人隔。人中有兽心,几人能真识。吉鲁也算是恶有恶报了!”花娴道。 “娴儿,我们走吧。” 公孙白拉着花娴离开了吉府。 阿呆微屈身躯,示意花娴和公孙白骑上它的背。 花娴笑着揉了揉阿呆的脑袋,道:“阿白哥哥,我们走一走吧。” “好。” 找到了阿呆,花娴的心情明显好转了。他们此次的北境之行本就是为了找回阿呆,虽然过程比较坎坷,好在结果是好的。 “阿白哥哥,你是在何处寻到的阿呆?” “这……”公孙白想了想,道:“娴儿,等我们回去我慢慢说与你可好。” “娴主子,他是在花月阁找到的我。”阿呆主动回答。 “如此说来,”花娴想到那被花月阁送到吉府的小姑娘蒲草:“花月阁在人界存在了至少千年!” “差不多两千年。”还是阿呆抢答。 公孙白瞄了阿呆一眼,他并不是有心想隐瞒花娴,而是他在市集上见到过龙女白凌薇,他担心这一切与天界有关,所以,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他并不想告知花娴。 公孙白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阿呆知道的不要再多了。 邾娄国街市上的彩灯还没有撤去,虽然街上的人群几乎都拥到方相氏吉府了,但是那些摊位上的生意人还是没有离开自己的铺位。 公孙白突然见到了一种吃食,那个摊位上卖的饼子与他们之前吃的那种在篝火烤烫了的石板上烘烤的粟米饼有些像,不过,这个摊子上的饼子会先刷上一层薄薄的猪油,然后再烘烤,颜色比直接烤出来的粟米饼子更加金黄,闻起来也更香一些。 花娴的鼻子使劲嗅了嗅,显然她也闻到了这个香气。 “娴儿,你说,这种烤饼会不会是北冥上神与你说过的那种北境美食?” 第408章 学做烤饼 那烤饼摊位上的摊主是一名耄耋老人,他听到了公孙白的话,急忙热情的招呼着两人。 老人旁边还跟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忙前忙后的给老人递东西。 公孙白从袖中掏出一块银锭子递给老人,道:“老人家,可否行个方便,将这烤饼手艺教给我家小妹?” 老人见到这一大锭银子,有些手足无措:“这……这位贵人,这银子太多了……” “老人家,您收着吧,只要您不嫌我愚笨就好。”花娴笑眯眯地把银子给老人推了回去。 那小姑娘躲在一旁怯生生地探出头看花娴,花娴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糖果递过去,小姑娘回头看了看老人,得到老人的允许后才伸出手接过糖果。 “谢谢漂亮姐姐。” “你叫什么名字啊?”花娴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我叫孟姜。” “为何你们这儿的女孩子好多都叫姜啊?” 花娴不解地问,她之前在方相氏府前听到找孩子的人喊的名字里多半都有姜,什么“云姜”“汐姜”等。 小姑娘显然答不出来,她茫然地探头看向她的爷爷:“阿翁,为何我们的名字里会有姜字呢?” 老人家笑了笑,道:“两位贵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我们是邾娄国姜村的居民,我们姜村的女子们不管叫什么名字,嫁出去后就会冠以夫姓,然后再带上自己的姓氏。” “那,为何方相氏府中好多女子的名字中有姜,比如云姜、汐姜。” “哦,你是说侍神使者吧。之前倒是有一些我们姜村的女孩子从夫家被接进了吉府去做侍神使者。云姜应该是云家妇人,汐姜是汐家妇人。” 花娴倒抽一口气,原来,那丧心病狂的吉鲁连有夫之妇也要掳走! “可是?”花娴看着眼前这个叫孟姜的小姑娘,她顶多也就六岁吧。 老人家看明白了花娴的疑问,哈哈大笑,道:“哦,我家这个小孟姜可不是那个意思,孟是长女的意思。” “哦,那孟姜还有弟弟妹妹吗?” 老人神情一滞,面容中划过一抹悲伤,默了默,道:“现在没了……” “对不起。”具体是如何没的花娴不敢问,只是有些后悔自己问到了老人家的伤心事。 “贵人言重了,本就是小老儿扫了贵人的兴,来来来,我们继续做烤饼,贵人请看,这做烤饼的温度是有讲究的,不能太温吞,但也不可太过于灼热。” 此时月亮已经偏西,但是依然明亮,街上的灯火与中秋明亮的夜色相交融,使得整个夜市如同白昼。 花娴洗了手,准备亲自实践一下刚刚老人家跟她示范的步骤。 “老人家,这里的人家都会做这种烤饼吗?” “对啊,我们邾娄国的人几乎都会做这种烤饼,只不过这样的烤饼需要用到猪油,倒不是人人都能吃得起。”老人家含笑道。 “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要出来摆摊子?”花娴一边学着做烤饼一边与老人家闲聊。 “唉,别提了,要不是因为战乱,我儿被征兵,儿媳改嫁,老婆子去年又走了,如今就留下个小孙女要靠我养活,我不出来摆摊,孟姜就要活活饿死啊。” “老人家,此地也有战乱吗?”花娴有些愕然,因为在这邾娄夜市的歌舞升平的表面,真看不出此处也受战火侵扰。 “并不在此地,而是要去洛邑听从共主的调遣。” “共主?” “周天子为天下共主,如今共主要东征,从各诸侯国内调配兵力供其调遣。我的独子也被征兵走了。” 老人家叹了口气,继续弯腰揉面团,这一刻他的背显得更加佝偻了。 第409章 生辰快乐 “原来,人界的战乱在两千多年前就有了……”花娴喃喃道。 “可以说,是数千年来从未中断过。”公孙白轻轻补充。 “为何?”花娴有些不明白:“为何要有战乱?” “为了弄权者的一己私利吧。”公孙白道。 “一己私利……阿白哥哥,你说,这花月阁背后之人是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故意搅乱人家这盘棋的平静?” “阿白哥哥,这人界的战乱,会不会有花月阁那个背后势力在推波助澜?” 公孙白叹口气,花娴太聪慧,看事情往往一眼勘透,他只怕,在夜市上遇到阿姐的事情之后会瞒不住她了。只盼着花月阁的事情与天界无关…… “贵人快尝尝这刚出锅的烤饼味道如何?” 那老人家用树叶托起一块烤饼奉到公孙白面前。 花娴也用树叶捧着一块烤饼凑到鼻端闻了闻,眯着眼睛享受地道:“阿白哥哥,这烤饼的味道真香啊,这是我自己烤的呢!” 公孙白笑着接过来那老人手中的烤饼,轻轻咬了一口:“这烤饼果然香脆可口!娴儿手艺就是好!” 花娴见公孙白接过烤饼便盯着他的嘴巴,见他真心喜欢,便有一种成就感的喜悦充盈心间。 花娴笑得眉眼弯弯:“太好了!我学会了制作这种烤饼,回头就可以去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交差了!总算不负北冥上神所望!” 正在这时,街上又起了一阵喧嚣,只见一些星星点点的火光从远处往这街道中聚集而来。 “呀,阿翁,祭月要开始啦!”孟姜拍着手笑道。 “什么是祭月?”花娴好奇地问。 “祭月啊是我们邾娄这边的风俗习惯,每年到了中秋节这天夜里,子时左右我们就会举着火把拿着贡品到月神庙去祭拜月神,以祈求团圆安康。”老人笑眯眯地解释道。 “娴儿可要去月神庙看看?”公孙白问。 “不了,我们就在此间看着就好了。”花娴一边啃着手中的烤饼,一边津津有味的观看邾娄百姓们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喜气,举着火把从老人的烤饼摊位前鱼贯而过。 显然那方相氏府中的变故也并没有影响百姓们一年一度对于月神的祈福仪式。 百姓多寄托于神明来保佑其平安顺遂以抵抗对于未知命运的恐惧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可是,他们祭拜的神明到底又是何方神圣呢?花娴在心中感叹着。 “娴儿……”公孙白轻轻唤着花娴。 花娴看向公孙白,他正背对着街巷,街道上穿梭而过的火把使得公孙白的轮廓浸染在逆光中。 “娴儿,生辰快乐!”公孙白柔声道。 花娴一怔,她这才反应过来,凡人花娴的生辰就在中秋节后的这一天。 “娴儿,我送你的这个生辰礼物你可喜欢?” “礼物?在哪儿?”花娴疑惑地往公孙白的手上瞟了瞟,公孙白的手上除了那个树叶包裹着点烤饼再无他物。 公孙白突然一噎,他深吸一口气,道:“这个烤饼啊。” “烤饼?”花娴更加疑惑了:“烤饼不是我做的吗?” 公孙白的嘴角抽了抽,他实在没想到花娴的脑回路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按道理,花娴不是应该很感动的说“阿白哥哥,你如此费心的带我来学做烤饼,这个生辰礼物太让我惊喜而感动了”吗…… 可是……花娴为何是如此反应…… “娴儿,是这样的,我特意带你来做烤饼,就是为了在子时对你道一声生辰快乐。” 公孙白还是决定打直拳。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花娴反而一脸不解的问:“可是刚刚阿白哥哥不是准备离开邾娄国了吗?还是我提出想走一走啊。” 公孙白彻底气结,他深吸了几口气。 好吧,花娴彻底把话题与气氛终结掉了…… 花娴在转身之际悄悄扬起了嘴角,同时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她何尝不知道,公孙白是想带她感受一下当年在魔族街市时与蛟冉一起做酪浆的类似乐趣。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回不去了…… 花娴已经猜出,能够在白龙天孙的眼皮子底下毁掉嫣儿姑娘所有线索的手段,自然不会来自于人界!更不会是魔界!因为那道红色的身影没有一丝魔气。 况且,那个身影在动手时明显是在顾忌会伤及他们。如此瞻前顾后又处心积虑且能拥有强大的后台的势力来自于何方,答案不言而喻…… 他,是白龙天孙!而她,是做事只遵循内心的固执桃花神!只怕真相一旦被揭露,他和她,终究要面对阵营的选择了…… 第410章 女将军徐楠英 “阿白哥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花娴谢过烤饼摊位上的老人家,又给了孟姜几颗蜜饯,便把剩下的烤饼打包起来带给阿呆吃。 之前花娴怕阿呆惊扰到路人,便让它躲在街巷后面等他们了。 花娴爬上阿呆的背,公孙白照例坐在后面环住花娴的腰。 回去的路不需要走很远,因为他们是在溯洄显影术中,只需要走出公孙白设置的显影结界之处,他们就回到了两千多年后的朱圉山。 “阿呆,你是如何落到了花月阁之手?”花娴抓着阿呆柔软的后颈毛问道。 “说来话长!娴主子知道吗,你和公孙主子消失了好几年后,我跟天狗,还有清风明月细雨他们都守在谧居没有离开。我们都知道你们一定会回到谧居找我们的。” “后来有一天,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合王叛变被贬为庶民。我就想趁着合王被逐出并州合王府的时候去找我兄弟。” “因为我和我兄弟之间有身为双生虎的心灵感应。我感应到了我兄弟有危险。” “那你为何又到了北境?”花娴不解。 “我是追着我兄弟的气息一路追到北境的。后来,我兄弟的气息在天水县城中消失了。” “消失在天水县城?可是你为何到了朱圉山的废弃银矿坑?” “我没有到过朱圉山,在我被抓之前,我去的是天水县城。” 此时,阿呆驮着花娴与公孙白已经出了溯洄显影术的千年市集。花娴拍了拍阿呆的脖子,示意它蹲下身让他们下来。 花娴从袖子里拿出那包在叶子里的烤饼,往阿呆嘴巴里塞了一个。阿呆香香甜甜的吃完了,它眼巴巴的看着花娴。 花娴笑了笑,又给了它一个烤饼,然后道:“阿呆不能再吃了哦,还剩下三个,我要带给清风、明月和细雨吃。” 阿呆只好舔舔嘴巴坐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花娴把剩下的烤饼裹紧到叶子里,再小心翼翼地放到袖子里妥善安置。 “阿呆,你到天水县见到了你兄弟吗?”花娴问。 她不经意地瞥了公孙白一眼,他一言不发,脸上神情莫测。 阿呆点点头:“见到了。其实我与它的相见并不难,我听说天水县城里有一个胡人驯兽师,她常年收集各种动物,且能够依靠动物的品阶交换给主人一个条件。合王之所以带着我兄弟去见那个胡人驯兽师,就是为了想让胡人驯兽师帮助他东山再起。”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公孙白突然开口:“那时候北境沦陷了吗?” “还没有。”阿呆肯定地道:“那时候,驻守在秦州的军队统领是一位大宋的女将军,叫徐楠英。” “徐楠英……”公孙白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了她是谁:“我知道这位女将军是谁了,袁昱青之前提过她!她是徐老将军的女儿,徐家军之前在守北境孤城时战死多半,徐老将军与徐小将军皆殉国,没想到接过徐家军大旗的居然是这位巾帼女英雄!” 阿呆点点头:“就是这位徐家军的大小姐,她从父兄手中接过了徐家军。原本她一个女子是轮不到接管一支军队的,可惜大战告急,朝廷迟迟派不出合适的将军接棒。” “再加上北境战事吃紧,徐楠英自幼在边关长大,只有她最熟悉北境的情况,朝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不下正式的圣旨册封徐楠英为大将军,也不派新的将领接替她,于是,这支徐家军就继续跟着徐楠英在北境抗敌了。” 公孙白和花娴闻言都明白,这的确是这一朝的帝王与百官们能做出来的! “后来帝后与百官被俘,那封赏圣旨倒也不必下了。”花娴讽刺地道。 “帝后和百官被俘?”阿呆有些惊讶:“那,这个宋朝完了吗?我被抓走的时候北境还没有失守。” “倒也不能说是完了,”公孙白接着道:“新帝迁都临安了!” 阿呆张大了嘴巴,许久后才重新合上。 “阿呆,抓走你的人是那个胡人驯兽师吗?你为何会被送去了两千年前的邾娄国?” 第411章 阿呆嘴贱 阿呆回忆了一下,道:“我记得那日我追踪着我兄弟的气息到了天水县城,正赶上胡人驯兽师开坛作法。” “开坛作法?” “嗯,说是为了百姓祈福祛灾。在她的祭台上摆了很多铁笼子,里面各种大小动物都有。” “祭品是动物?”花娴虽是询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阿呆点了点头:“不过她贡献祭品的方式却不是火烧或者放血,而是由驯兽师大人亲自咬破喉咙,吸干动物的血。” 花娴想到了邾娄国方相氏府内的那个嫣儿姑娘,她修炼的方式也是直接吸食动物的血液,这其中定然有些联系。 “百姓们见到如此残暴的场面却并不害怕,反而说驯兽师能通神明,不然为何任何凶兽到了她面前都乖顺地俯首帖耳。” “而且,更为让人惊奇的是,她一口气吸干了一个笼子里大约六七只活物的血液却并不见撑着。” 阿呆的目光中露出恐惧,显然是回忆到了让它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我记得有一只花豹子,见到驯兽师向它走去的时候还想反抗,可是驯兽师只略略抬了抬手,豹子就惨叫一声蜷缩在地上抽搐,然后它毫无反抗能力的任由驯兽师咬穿了它的脖子。” “你在驯兽师那里见到你兄弟了吗?” 阿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娴主子,我看到了合王就站在人群里,他盯着祭坛上的驯兽师观察了很久,然后吩咐手下去与驯兽师联系,说他有一只开了神智的上等老虎可以提供给驯兽师修炼。” “我知道他说的定然是我兄弟,我就悄悄的跟踪着合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我兄弟果然被关在了一个大铁笼里。” “我本想等到天黑以后悄悄去咬开笼子上的锁把我兄弟救出来,谁知道就在这时我突然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等我再醒来以后,我被关到了一个山洞里,那个山洞里有很重的血腥气,我闻出来是各种野物的血液。” “一开始我以为是落到了那胡人驯兽师手里。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衣袍带着兜帽的女人站到了我的笼子前面。她好像是来验货的,我与她对视了一眼,她的脸长得真丑啊!布满了青筋,还长着一个个散发着恶臭味道的毒疮。一眼看过去,简直是一堆脓疮里长了一张脸。” “我心里这么想,谁知就直接说了出来。那些关押我的人见我能口吐人言非常惊讶,那黑袍毒疮女见我如此直言不讳,气得毒疮乱颤。她就跟那些原本要做交易的人说她要我的皮做毯子,还要我的骨头泡酒。” “然后那些人就恭敬地把这黑袍毒疮女给送了出去。一路上好像在问什么,之前答应好的能量不能给他们送少了。” 花娴这才听明白为何阿呆没有被直接咬穿喉咙吸血,而是落得个剥皮剔骨的残忍死法,原来是因为它嘴贱惹恼了那嫣儿姑娘。 阿呆这嘴贱多半是跟天狗在一块儿待久了学到的,花娴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气。 花娴从阿呆的描述中已经能够肯定,阿呆被关押的地方是两千年前的朱圉山银矿坑秘密基地的花月阁老巢。 不过,他们所说的提供能量,联合之前发生的种种已经能猜测出来,那些所谓的驯兽师定是通过吸食动物生血的邪法为花月阁提供其运转所需的某种能量。 或许,花月阁之前是靠吸取银矿的灵力来供给某种阵法的运转,人界灵力毕竟稀薄,当灵力不够的时候,就与邪祟交易,用邪法来汲取动物的生机代替矿石坑的能量。 如此推测,那么一切就顺畅了。 不过,为何阿呆没有被直接送到天水城的胡人驯兽师手中,而是要多此一举的送到两千多年前的驯兽师手中?那擒住阿呆的人是用何种功法来达成此事的? 第412章 双生虎 “阿白哥哥,你说,那擒住阿呆的人是用何种术法将阿呆送到了两千年前的朱圉山呢?”花娴问。 不过,她并不预备公孙白会回答她,便继续道:“让我猜猜,会不会是与你带我去邾娄国夜市同样的高阶溯洄显影术呢?” “娴儿,”公孙白叹口气,道:“娴儿,你不要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好吗?” 他又不傻,他早就察觉出花娴从寻到阿呆后就与他有了细微的疏远。他明白以花娴的聪慧,只怕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她了。 “娴儿,若我没猜错,事情的根源还是出在了阿呆的兄弟身上。”公孙白道。 这一点花娴倒是没有想过,她突然想到阿呆的真身是斗木獬星宿星翼仙君的坐骑“灰犀牛”不亓仙君,或许,不亓仙君所遭遇的这些真的与星翼仙君有关。 “娴儿,我可以为阿呆推演一卦。” 公孙白与花娴对视,他的目光坦荡真挚,花娴突然对自己在心中武断地把公孙白划分到对立阵营感到有些愧疚。 即使最终的结果真的与仙界有关,只要公孙白没有参与,那么自己又为何要迁怒于他。 公孙白似乎看出了花娴内心的纠结,但是他并不打算直接与她去谈论此事,一则是他也并不确定万一自己发现所发生的事与他期待的有所偏差时他会如何去面对。二则,相对于用语言去表达,他更喜欢用行动去做。 “娴儿,我需寻一灵力充沛之处。” 公孙白打算用“星澜”来为阿呆占卜,所以需要充沛的灵力来支撑此术法。 以往他推算星宿神罚是面对被神罚者本人,可是此时却是要通过与之关联者来间接推演,就必须使用他的本命法器“星澜”了。 星澜是公孙白在天河中趁着流星雨的时候撷取的法器,一共有三枚,表面看来呈现银光,实则颜色可随着占卜的结果而变化莫测。 这三枚星澜并不是流星,而是流星与天河中的水波碰撞时激荡出的涟漪裹挟着公孙白的三枚临平,再经过一千个日月星辰的蕴养,才淬炼成功的。 没有人知道公孙白的“星澜”实则是他的龙鳞,更不知道此法器最低阶的使用方式是用来占卜,而它最大的法力却是用来做为攻击的武器使用。 公孙白和花娴带着阿呆回到了那个废弃的银矿坑,当然是千年后的银矿坑。此处虽然被废弃,却不是因为银矿枯竭,而是表层易于开采的那部分银矿枯竭了。 此朝代采矿的技术顶多能够开采到纵深十数丈(四十多米),而更大的银矿层却在更深处。 公孙白抬手布上结界,然后祭出三枚星澜,随着手诀翻飞,那三枚星澜升到半空中,散发出寒星般的光芒。 花娴惊叹:“阿白哥哥这个占卜之物真是漂亮啊,我从未见你使用过呢。” 公孙白并不回答花娴,只是凝神静气地关注于卜噬之术上。 星澜的光芒变了几番,从银色变成橙色,继而又变作炙热的金色,然后停在了金色与橙色两者过渡色中许久不再变化,最后又包裹上一层淡淡的蓝色光晕,看起来十分炫丽夺目。 渐渐的,一系列宛若壁画般的画面出现在了公孙白的眼前。 那些壁画犹如走马灯似的在公孙白面前一一闪现,连成了一个个故事,简单而又完整地勾勒出了“斗木獬星宿”星翼仙君与他的坐骑“灰犀牛”不亓仙君之间的转世纠葛以及生生世世受到的神罚。 原来,星翼仙君当初在谪仙台被剔除仙骨、抽去神格的时候,执行的神君们受到了不亓仙君的攻击。且不亓仙君当时因为发狂还特意现出了本体灰犀牛,那锋利的犀牛角几乎把其中一个执行命令的仙君给捅了个对穿。 于是,不亓仙君就这样喜提与星翼仙君一同被贬下凡间且生生世世共同分担神罚的套餐! 星翼仙君与不亓仙君的神罚是每一世都会成为双生虎,而且是命运相克的双生虎。简而言之,两兄弟如果在一起生活,总有一个会被对方克死。 公孙白看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阿呆,也就是不亓仙君这一世的转世,之所以被送到两千多年前的朱圉山,很可能是为了隔绝花娴的神识对阿呆的感应! 公孙白的卜噬之术明明占卜出了阿呆的大概方位就在秦州的秦岭山脉,而且极有可能在朱圉山附近。可是花娴却说,她到了秦州后感应不到阿呆的任何气息! 所以。想要隔绝桃花神天生对于天地万物的感应神通,只有把阿呆送出这个时空! 第413章 襄阳守军 在推测出大概原因后,公孙白收回了他的星澜。 “阿白哥哥,如何?” 花娴目光如星辰般清澈明朗,对上这样的目光,让公孙白不觉得无法对她说出任何谎言。 阿呆也腾地一下蹿起身站到了花娴的身旁殷切地看着公孙白。 公孙白只觉得喉头发紧。他拉住花娴的手把她往旁边带离了几步,然后抬手布下一个小小的闭塞结界。 花娴知道公孙白定然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阿呆的面说了。 “娴儿,”公孙白斟酌了下措辞,还是决定对花娴坦诚他得到的所有线索:“或许,绑走阿呆的人……出自天界!” 花娴对于这个答案既吃惊又不惊讶。 她吃惊的在于公孙白居然没有对她做出隐瞒,要知道他可是白龙天孙,如果说此事真是天界所为,那么牵涉其中的真有可能是出于维护白龙一族在三界的统治地位而做出的。 花娴不惊讶的是,此事的脉络她也在心中凭借着之前的点点线索推测出来了大概。眼下,公孙白只不过是给出了更多的证实而已。 公孙白顿了顿,把刚刚用星澜占卜出来的结果告诉了花娴,其中没有一丝隐瞒。 “如此说来,绑走阿呆的人,极有可能是为了破解星翼仙君这一世的神罚!”虽是猜测,但花娴还是语气笃定地说。 公孙白点点头:“根据阿呆所言,星翼仙君当时都处境的确随时会命丧于那胡人驯兽师的手中。” “那人处心积虑地破解两只双生虎的命劫,除去阿呆的同时,定然会救走另一只双生虎!” 花娴实在是太聪慧了!她虽然不知道龙女白凌薇已经在邾娄夜市上现身告诉了公孙白另一只老虎已经去了临安的方向,可是她也准确地猜出了,另一只双生虎已然脱险。 “娴儿,我得到的线索是,另一只双生虎已经去往临安了。” 公孙白终究还是隐瞒了白凌薇的细节,他心下的私心是期盼着此事万万不要与白龙一族有关。 “如此,我们就即刻赶往临安吧。” 公孙白没有动,也没有解开这个小闭塞结界。 他嗫嚅地道:“娴儿,你可曾想好,要如何破解阿呆和双生虎的神罚?” 花娴明白过来了,公孙白此次下凡历练的任务是要召回神罚星宿,而阿呆,虽然也是来自天界,可它毕竟只是神罚星宿的坐骑,没有他,影响不了二十八星宿的完整归位。 可是阿呆的双生虎就不同了,它是“斗木獬星宿”星翼仙君,即使阿呆死去,星翼仙君也必须归位! 花娴想到了阿呆此刻的处境,脸色一沉:“阿白哥哥,我不管你是不是要召回神罚星宿,但是阿呆你必须不能动!” 公孙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娴儿,没想到,你还是如此不信任我……” 其实花娴甫一开口就后悔了,她心中也明白,如果公孙白只执着于他召回神罚星宿的任务的话,他就不会把阿呆和双生虎之间的纠葛完完整整地告诉她。 “阿白哥哥,我……” 花娴本想道歉,可是不知为何,她心里发堵得很,可能是预料到此事与天界脱不了关系,她就本能地迁怒于公孙白这个白龙天孙。 “无妨,”公孙白苦笑道:“娴儿,我既然享受了身为白龙一族的荣耀,必然也要承担此身份增添与我的责任与负累。你若是迁怒于我,我不怪你。” 心里想的都被对方说出口了,花娴还能说什么。 “娴儿,你放心,阿呆于我来说也已经相当于家人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它的!既然已经寻到阿呆,也找到了北冥上神托你寻找的吃食,我们就不必再逗留于北境了。我们去召集清风他们,即刻启程南下吧。” 公孙白挥手撤去结界,率先骑上阿呆的背,又向花娴伸出手。花娴把手放置到公孙白的手心,借力跃上了阿呆的背,依然是坐在公孙白的前面由公孙白环着她的腰,两人一虎便启程前往清风明月他们驻扎的山洞。 回程经过石桥村的时候,公孙白给村妇们留下了一些银钱以及特意为她们猎来的一些野物,一行人便往南方去了。 待得行至襄州的时候,却赶上了一场激战! 原来是胡虏攻到了襄阳城下! 公孙白一行人站到离襄阳城不远的山顶上俯视着这场战役。只见随着凄厉的号角声划破长空,胡人兵士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向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巨大的投石如同雨点般砸向城楼,一时间砖石飞溅、尘烟弥漫。 城墙上,一锅锅滚烫的热油从城垛上倾盆而下,惨叫声夹杂着怒吼声,穿透了天边的火烧云。 “阿白哥哥,快看!”花娴指着墙头上的一杆大旗,上面赫然写着 “徐”! “阿白哥哥,驻守襄阳城的会不会是徐楠英率领的徐家军?” 第414章 不做亡国鸦 随着一声鸣金收兵的号角响起,双方休战,胡人军队退后数十里安营扎寨。襄阳城楼上的守军终于可以喘口气,收拾战场,重新加固防御工事了。 “阿白哥哥,我们要不要绕过襄阳城,往东从庐州南下?” 公孙白颔首:“也好,如此,我们就绕道而行吧。” 他们实在不想卷入人间的战火因果中。 突然,阿呆惊呼一声:“娴主子,我看到我兄弟了!” “在哪儿?” 阿呆的目力比人类要好上很多,花娴极目眺望,丝毫没有看到哪里有老虎的影子。 “娴主子,你往城墙上看,就在那个女将军身畔!快看,我兄弟的脑袋又露出来了!” 众人往城门上仔细望过去,借着那熊熊的火光,果然看见一颗大老虎的脑袋在城垛间忽隐忽现。 “可是它为何在襄阳城?不是该在临安吗?”公孙白疑惑地道。 “阿白哥哥,你为何笃定阿呆的双生虎兄弟会在临安?”花娴表示怀疑。 公孙白自然不会说出这是龙女白凌薇在邾娄夜市上跟他说的。他摸了摸鼻子,道:“是我占卜出来的。” 花娴没有继续怀疑,因为她被另一个问题牵绊住了思绪。 “那个站在阿呆旁边的女将军定然是徐楠英了吧。” 由于距离有点远,他们只能看清城楼上人的大概轮廓。 “阿白哥哥,现在有个问题,我们如何才能说服守军放我们入襄阳城呢?” 公孙白下意识地看了阿呆一眼,然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并不是所有开了灵智的动物都能在未修炼化形之前就能口吐人言,阿呆和天狗这两只动物是因为被花娴的灵食喂养,才能开启此灵识。 倘若阿呆贸然在人前开口,必然会引起恐慌,说不定还会把它当做妖物处理了呢。 花娴想了想,打算召唤一只飞鸟进城去先与阿呆的双生虎兄弟联系一下,弄清楚它在襄阳城的缘故,然后再做打算。 花娴召来的是一只乌鸦。 “哦,是三足金兽!”花娴微笑着伸出手臂,让乌鸦停在她的手上。 花娴口中的三足金兽是上古神时代对于乌鸦蛋称呼,那时候,作为神鸟的乌鸦以太阳为座驾,随太阳日升日落,是为三界带来光明驱走黑暗的吉祥鸟,是希望与生命的象征。 “娴儿……”公孙白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白哥哥?” “娴儿,襄阳此地的守军可能并不尽然是跟着徐将军从北境撤下来的。” “这又如何?”花娴不解。 公孙白轻咳一声,看了看停在花娴手上的那只乌鸦。那鸟儿一身玄色的羽毛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居然折射出深蓝与深紫色相交的光晕,显得高贵而美丽。 “娴儿可能不知,人界这一朝代的南方人士与北方不同,北方视乌鸦为吉祥鸟,而南方则视乌鸦为不祥之鸟,会带来衰败与死亡。” 花娴怔愣住了,她倒真的不知这些。 不过既然这只乌鸦最先应了她的召唤,她并不想让这只乌鸦伤心,她还是决定派乌鸦去襄阳城报信。 “无妨,阿白哥哥,若驻守襄阳城的徐家军真是的徐楠英将军麾下的,那就是北境兵,再不济,主将为北境居多,我想还没有人会将守城的艰辛迁怒于一只鸟雀的!” 花娴抬起手,轻声问乌鸦:“乌鸦,你可愿意替我去一趟襄阳城内找一只老虎,它叫……” 花娴看了阿呆一眼,她还真不知道阿呆那个双生虎兄弟的名字叫什么。 “叫狸奴。”阿呆小声道。 “啥?”花娴以为自己听错了。 “娴主子,我兄弟真的叫狸奴,而我,以前的名字叫素奴……”阿呆的声音越说越小。 花娴:“……” 这两个名字……实在是有点…… 狸奴是狸花猫!阿呆的兄弟被唤做狸奴,可见它的前主人合王赵懋实在是拿这对双生虎做小猫咪来豢养,以至于取的名字都完全磨灭了大老虎身为百兽之王的威严霸气。 而阿呆的名字之所以唤做素奴,多半是因为它头上那一小撮白色的毛发的缘故了。 花娴吸了口气,对乌鸦道:“我想拜托你进襄阳城内帮我去找一只叫狸奴的大老虎,你告诉它,它的兄弟素奴在襄阳城外。你问问它是如何到这襄阳城呢。如果可能的话,再帮我问一问襄阳城内的情况。” “这位人类母幼崽,”乌鸦半垂着眼帘道:“我是大宋的乌鸦!” “啥意思?”花娴有些不明白。 “我是大宋的乌鸦!也并不打算做亡国鸦!若你是想通过我去帮你打探襄阳城内的守军情况以及粮草储备情况之类的,本乌鸦并不想做鸟汉奸!”乌鸦很有骨气地道。 第415章 双生虎命存一 花娴听了那句不做王国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咳咳,你可能误会了,是这样的,城内的那只叫狸奴的老虎和我们这只阿呆,哦,这只素奴是兄弟,我们从楚州一路赶往北境也是为了寻找它的兄弟狸奴的。” 花娴耐心解释道。 为了让乌鸦相信她,她干脆把阿呆和它兄弟如何分离,然后他们如何寻到北境,然后听说它兄弟南下了,他们又一路寻过来的事情有选择性地讲给了乌鸦听。 当然这其中省略了那些“怪力乱神”的部分。 乌鸦听完后,又跟阿呆沟通了几句,便相信了花娴的话。 “等一下,”花娴叫住了乌鸦:“你一会儿靠近城楼的时候小心一些,免得被箭矢误伤。” 花娴想到了公孙白适才所言的这一朝代南方人士视乌鸦为灾难之鸟,害怕城楼上的兵士会射杀了乌鸦。 乌鸦点了点头,便向城楼飞去,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小黑点。 许是城楼上的兵士们都忙着打扫战场,乌鸦没费周折就停到了城垛上。 没过多久,那只乌鸦就飞了过来,站到阿呆的脑袋上跟花娴和乌鸦说了它从城中所获得的消息,便展翅掠入山林深处了。 “娴儿,那只乌鸦说了什么?”公孙白问。 围在一旁的清风、明月和细雨这些侍卫们也很好奇。 “乌鸦跟狸奴见面了,也打听清楚了狸奴出现在襄阳城的经过。” “之前在秦州,徐楠英将军得到消息,因叛乱被贬为庶人的合王赵懋出现在天水县城,似乎打算与胡虏勾结再次谋反。为了擒住赵懋,徐楠英将军亲率一支小队悄悄潜入天水县城。” “徐楠英将军本打算生擒赵懋,却给他提前得到消息逃跑了,但是徐将军倒误打误撞地从那个蛊惑人心的邪祟胡人驯兽师手中救下来很多动物,狸奴就是其中一只。” “原本徐楠英将军是将狸奴放归山林的,不过,也恰恰是她的这个决定救了她一命!” “由于赵懋的通敌叛国,秦州失守,徐楠英将军被下属打晕后送出城去,可是护送徐楠英撤退的将领们被追兵几乎屠杀殆尽。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狸奴带着一群凶猛的野兽从山野中咆哮而至,它们成功地吓退了那些胡人兵士。” “狸奴把昏迷的徐楠英驼在背上,带着她一路南下。其他没有牺牲的亲兵们见这老虎并不伤害他们,便也放心的与狸奴一路同行了。” “他们一路上收编了北境各线被冲散了的队伍,待到行至襄阳的时候,已经由之前的几十人变成了两三千人的队伍。” “徐楠英听说新帝迁都临安,本想带着队伍去临安复命,却赶上了胡虏攻打襄阳,原襄阳守军将领战死,于是徐楠英就带着徐家军接管了驻守襄阳城的任务。” “原来是这样啊。” 花娴思索着,倘若说狸奴是为了报恩守着徐楠英,那么它出现在襄阳就可以理解了。 “娴儿,那乌鸦有没有说,襄阳城内的战备与物资情况如何?” 花娴摇摇头:“它说狸奴告诉它了,但是它不说,它不想留任何一丝风险给沦为亡国鸦的机会。” 公孙白扯了扯嘴角,倒也无法反驳。这乌鸦与他们萍水相逢,对他们保持谨慎是正确的选择。 “阿白哥哥,我们可要设法进城?” 公孙白点点头:“既然狸奴在襄阳城内,我们定然不能丢下它不管了。” 阿呆闻言感动的眼泪汪汪:“公孙主子,娴主子,你们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对我好,对我兄弟也爱屋及乌……” 花娴实在是不忍心揭穿,他们如此热心是因为狸奴是斗木獬星宿啊! 不过,摆在眼前的还有一个麻烦,倘若斗木獬星宿的神罚真的是“双生虎命存一”的诅咒,他们要如何去破解这个命定的安排呢? 第416章 故人来寻 眼下襄阳城如此危险,倘若此番他们带着阿呆入城与狸奴相聚,万一就此验证了它们此生的神罚命定结局可怎生是好? 无论是阿呆,还是狸奴,它们谁都不能出事! “娴儿,不如,你带着阿呆和明月细雨和其他暗卫们继续往庐州方向行进,我与清风两人入城即可。大战在即,我想徐楠英将军也不会放心我们这么多从北境退下来的人入城。” 花娴明白公孙白这是不想她和阿呆在襄阳城涉险,可是她并不相信仅凭公孙白和清风两人能把狸奴从徐楠英身边带走。 “阿白哥哥,要不还是你带着阿呆继续赶往庐州吧,我去襄阳城,你不懂兽语,狸奴又不像阿呆这样能口吐人言,你要如何与它交流让他跟你离开?” 公孙白不语,花娴说的这些他考虑过,可是他实在不放心让花娴进入大战在即的襄阳城,同时也不放心阿呆与它的兄弟狸奴碰面。 既然龙女白凌薇都出面干涉阿呆与狸奴的这一世双生子神罚诅咒了,可见阿呆和狸奴的这一世诅咒应验之时已经到了触发点了。 “家主,不如让属下先去城中探一探再做打算!”清风抱拳请命。 公孙白点点头,既然眼下并无其他章法,不如让清风进城去探探也好。 清风身为公孙暗卫营统领的身手,想要进入这守备森严的襄阳城还是轻而易举的。 既然要等清风的消息,几人就在这距离襄阳城不远的鹿门山暂且安置下来。 阿呆与几名暗卫去打猎,清风明月就帮忙捡柴火、打水,准备晚饭。 还没等一行人把打来的野味烤好,清风就回来复命了,与他一同前来的居然还有一个故人! “公孙家主,娴姑娘,别来无恙!”袁昱青行礼道。 袁昱青的到来让公孙白和花娴都很意外。 “袁大人!你居然在襄阳城?” “说来也巧。圣人收到徐楠英将就上奏的军情后,派我襄阳做监军。我也是前几日刚刚到城中。” 袁昱青看起来与五六年前并没有太多变化,除了眉眼更加成熟睿气以外,周身浸染着自洽度很高的舒适感。看来他和水沅沅的婚后生活非常融洽。 “袁大人,不知沅沅姐一切可还好?”花娴问道。 提到水沅沅,袁昱青的眉眼染上一抹柔和,道:“沅沅一切都好,她现如今在临安。原本她想与我一道来襄阳,不巧的是她又有了身孕,只好在临安将养着。” 公孙白和花娴都捕捉到了那个“又”字,看来袁昱青与水沅沅早就喜得麟儿。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位还是先与我一道进城吧。我奉徐楠英将军之命来接几位入襄阳城。”袁昱青道。 花娴与公孙白心中都明白,袁昱青身为朝廷派来的监军,那是钦差般的存在,绝不会被徐楠英将军派来跑腿接人,他之所以亲自走这一趟,定然是他本人想要亲自来迎接他们。 “清风刚摸到了城墙内后,就被巡逻队发现了,若不是我争取在那附近,只怕要生起一场误会了。” 袁昱青这是在解释为何他会很快得知公孙白和花娴在襄阳城外。 也幸亏当初在楚州和丽水城,清风一直跟随在公孙白左右,今日倘若摸进襄阳城的但凡是另一位眼生的暗卫,估计都会被城内守军当做敌军密探而就地斩杀了。 公孙白意识到这一点,也暗暗为自己的大意感到后怕,他对公孙暗卫营的实力过于自信,低估了襄阳守军的实力。 这也是他站在神的角度过于轻视了人界的心理在作祟。 这一次,公孙白又一次想起了之前花娴质问他的那句“你可曾有一刻真的把自己当做人界的公孙白?” 头一次,公孙白认真的反思了自己没有摆正“这凡间一世游”的心态…… “家主,这些野味还没烤熟……” 一名暗卫的声音唤回了公孙白的思绪。 公孙白看了袁昱青一眼,身为监军,擅自离开防守的城池是极为冒险的一件事。他不能让袁昱青在城外逗留太久,不然徐楠英将军定然会担心。 不如先进城,至于阿呆和狸奴……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公孙白是定然不敢把好容易才寻回来的阿呆单独留在襄阳城外。不为其他,对阿呆下过一次手的势力恐怕还会对阿呆下第二次、第三次手…… “把所有的野味带上,进襄阳城犒赏军士!” 还没等公孙白发话,花娴清脆的声音俏生生地响起! 第417章 进襄阳城 花娴与公孙白一行人的到来给襄阳城的守军注入了一丝活力。 公孙暗卫营带来的那堆野味让将士们打了个牙祭,虽然做不到人人分得,但是火头军们把那些大骨头剔出来熬了汤,让将士们热乎乎地喝了个饱。 中秋已过天气便一日日地寒凉起来,能在这样寒冷的夜晚喝上一碗骨头汤,实在是美事一桩! 徐楠英将军生得浓眉大眼,肤色黝黑,五官立体,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仿若一汪深潭悠远深邃。 她并不若民间话本子中描写的那种巾帼女英雄那样身着红衣,高束马尾,而是很低调的着深色铠甲,墨发如同其他男将领一样盘成利落的高髻。 几人在离北城门不远的一个临时征用的指挥卫所内相互见了礼。 徐楠英与花娴对视,两人都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几位可是从秦州过来的?”徐楠英的音色略低沉,还带着一丝沙哑,不知是劳累过度还是惯常如此。 “正是,我们去了秦州天水县附近寻找我们的老虎阿呆。”花娴道:“阿呆和狸奴是一对双生虎,被合王赵懋带到秦州想进献给天水县的一个胡人驯兽师以换取所谓的气运。不过阿呆机灵,在半路上寻着机会逃脱了,后来它想去营救它的兄弟,可惜没有成功。” 花娴三言两语的把阿呆出现在秦州的缘由给安到了合王赵懋的头上。 不管在什么时代,能口吐人言的开了灵智的动物都会引起人类的忌惮,为了毙命节外生枝,花娴撒了个小小的谎言。 徐楠英颔首:“原来如此。说起来,若不是狸奴,我可能早就遭遇不测。此番你们是想带狸奴离开襄阳城吗?” 公孙白点点头:“我们原本也不知在此处可以得遇狸奴,如今寻到它,自然要让阿呆和它兄弟团聚。” “好,今日时候不早了,你们暂且在城中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我让兵士安排你们从南城门离开。” 徐楠英说话做事很是干脆,她让花娴与公孙白今早带狸奴离开襄阳城,想必也是因为此间战事不明朗,若是迟迟等不到援军,襄阳城极有可能会被攻破,她念着狸奴对她的救命之恩,想放它脱困。 “徐将军大义!吾替阿呆与狸奴谢过将军!” 公孙白欣然接受了徐楠英的这番好意,他本就不欲卷入人界的权势纠纷中。 公孙白他们被安置在一个小院子里,正屋有三间屋子,正中间的堂屋用来吃饭与会客,两侧是东西厢房,公孙白住在东厢房,花娴被安排在西厢房。 至于清风明月细雨他们则被安排在院子里的一排偏屋里。 晚饭吃的很简单,白粥配馒头,外加两盘小菜。可见这襄阳城中的物资真的不充盈,就这些米粮,估计还是徐楠英将军特意拿出来待客的。 晚饭过后,袁昱青来探访。阔别多年,他们自然要好好的畅聊一番。 “袁大人,你和沅沅姐这些年都挺好吧?” 本着一颗从民间话本子上学来的各种八卦的心,花娴比较关心袁昱青从水沅沅的“小舅舅”变成“亲亲夫君”后,两人的婚后生活都有哪种具体变化。 袁昱青顿了顿,还是捡了一些事说与花娴和公孙白听,毕竟他们也算是此桩婚事推波助澜之人。 原来,水沅沅随着袁昱青去北境的时候,原是奉旨密查北境孤城援军迟迟未到之事,谁知道还真查出来了一些武将内部争权倾轧的丑陋之事。 想来徐老将军满门忠烈,他与徐小将军率领的驻扎北境的徐家军居然因一些人争权斗势的私欲而差点全军覆没。 袁昱青查明真相后震怒,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写了密奏呈给了官家,可惜,那密奏居然在半路被截了,他和水沅沅也因此被死士追杀差点命丧北境。 袁昱青与徐楠英将军就是那时候相识的,徐楠英得知孤城被困,便从徐家军的大本营真定府带领一队人马赶去边境孤城去支援父兄,谁知路上却遇到了被死士追杀的袁昱青和水沅沅。 徐楠英还是从袁昱青口中得知她父兄已经殉国,悲痛之下就冲动地想带领手下的三千人马去孤城报仇,还是水沅沅打晕了徐楠英,才制止了激愤之下的徐楠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这之后,袁昱青又留在徐楠英身边帮助她找出了边境军中的叛徒,肃清了叛变的将领,这才将徐家军的大权重新夺回了徐楠英手中。 这之后,圣人原本想派遣其他将军到真定府接管边境军,可惜一直没有选到合适的人选,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把边境军继续放在徐楠英手中。 待得北境事情一了,袁昱青便带着水沅沅回了东京。 可想而知,他与水沅沅的名义上的“甥舅恋”会在京城贵族圈引起何等轩然大波! 第418章 自此天涯不见君 袁昱青带着水沅沅回到开封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寻了个客栈先行住了下来。 袁昱青先独自一人回了趟袁家。 袁昱青是袁家养子,他的养父袁訾赟袁老丞相已经告老还乡回到徽州去安享晚年了,老夫人盈氏以及袁老丞相的两名妾室也跟着去了徽州老宅,京城偌大的袁府有两名妾室所出的三个庶子在府内居住。 袁昱青虽然常年在外为圣上办差,但是他并没有搬到圣上赏赐的新宅子,仍然住在袁老丞相的这座袁府的正院内。 袁老丞相的庶长子名为袁启睿,比袁昱青要大上五岁,他和袁府幺子袁启谕一母同胞,都是何小娘所生。 袁府还有一位三公子,叫袁启铭,是岑小娘所生。 袁昱青虽是养子,却被记在主母盈语柔名下,算作嫡子,所以,他这位排行为袁府二公子的养子却是这座大宅子的主人。 盈语柔的父亲曾是开封府尹,袁府的两名小娘是盈语柔的陪嫁丫鬟抬的妾室,所以这些年来,虽然袁府另外三名真正与袁老丞相有血缘关系的庶子们不满偌大的袁府让一个外来的养子摘了桃子,却也无法与盈府的外孙袁昱青抗衡。 更何况,袁昱青不仅仅有养母盈语柔的娘家做靠山,他自己也简在帝心,浓浓的圣眷不比任何靠山还要强大! 袁昱青回到袁府后便安排一众仆人们把主院收拾出来,主院逸云居更是布置上彩灯花烛。 袁昱青此举让袁府上下炸了窝!当他们得知袁昱青布置喜房要迎娶的人居然是大小姐袁念晴的亲女儿,也就是袁府嫡亲的外孙女水沅沅,管家带着一众老仆便在主院内跪了一地。 他们虽然没有权利命令主子收回成命,但是表示抗拒还是可以的。 管家一边哭得老泪纵横的劝说袁昱青,一边捶胸顿足的对着天喊着老爷,喊着大小姐,喊着家门不幸。 袁昱青其实并没有打算在袁府办喜事,他此番动作只是想做个试探,只此一试,便知道他此前的种种猜想还是比现实要轻了许多。 此等环境,他是万万不可能让水沅沅住进来的,且不说别的,就这满院子的幽深目光都够水沅沅受的了。 袁昱青也并不打算去水府递帖子禀明此婚事,水家既然能做出把水沅沅的婚事作为赌注卖出去,那么水沅沅的死活都与他们再无关系了! 袁府的那几位公子们得知此事却是在心里乐开了花,他们早就想把袁昱青赶出袁府,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不,现成的把柄递到手中了! 几位公子立刻头碰头的在袁大公子袁启睿的书房中商量对。 袁启睿书房的灯直到天明时方才熄灭,几位公子打着哈欠,顶着熊猫眼走出了书房,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分头去给相熟的朝中官员送信,想办法让袁昱青的政敌们联合御史大夫们参袁昱青一本! 就参他蔑伦悖理、罔顾天伦、大逆不道、逆理违天! 袁昱青也不等闻着风的那些御史大夫们上折子参自己一本,便悄悄进宫跪在圣人面前坦白了自己与水沅沅的婚事,并请旨外放。 圣人闻言自然大怒,袁昱青是他的心腹,他培养了这么些年,从他十六岁被点为探花郎时起,圣人几乎就一直带着袁昱青,几乎视他为天子门生。 他一点点培养起来的俊才卓荦,居然为了儿女私情而置圣恩于不顾。 袁昱青在垂拱殿前的台阶下跪了一天一夜,圣人才开恩外放他去杭州,做杭州知州。 那时候君臣谁都没想到,此一别却是永别! 玉阶尘掩君臣路,自此天涯不见君。也正是袁昱青的这一决定,让他在开封沦陷,帝后与百官被掳时躲过了一劫…… 第419章 奇异的牵扯感 花娴与公孙白听了袁昱青此番话后,一时间感慨万分。 “圣上……哦不,先皇,他是一位好皇上,只可惜,他生不逢时……”袁昱青感叹道。 公孙白与花娴沉默,他们都明白,这一朝的江山已经从根子上就腐朽了,这并不是某一位圣明的君主单靠个人力量就能够挽救的。 几人还来不及唏嘘,就听得一声凄厉的号角划破夜空的平静。 “敌袭!敌袭!” “备战!” “上热油!快!” 花娴等人下榻之处靠近北城门,是以深夜敌袭带来的纷乱,以及街道上嘈杂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阿白哥哥,你随袁大人一起去看看吧,我去看一看阿呆和狸奴。”花娴道。 公孙白明白花娴的意思。袁昱青是文官,他的三脚猫功夫只能简单自保,他当初作为西川路宣抚使奉旨秘密北巡时,一路上也是水沅沅在保护他。 此番胡虏夜袭,袁昱青作为监军势必要随着徐楠英将军一起去守着的,公孙白与袁昱青一路能护着他一点。 公孙白和花娴一样,与袁昱青水沅沅已经有了交情,虽然他们不欲插手凡间事,可是朋友有难还是要护一护的。 两只大老虎就睡在院子中,外面的嘈杂早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娴主子,外面是不是又敌袭了?”待得院中只有自己人后,阿呆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这一天可把它给憋坏了。 “阿呆,你和狸奴说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襄阳城。” “这……娴主子,我兄弟说,它现在还不能走……”阿呆不好意思地说。 “为何?” 花娴想了想,干脆自己问狸奴:“狸奴,你为何不愿意随阿呆一起离开?” 狸奴早已从阿呆口中得知了这位人类母幼崽天生通晓兽语,也得知了阿呆与花娴之间的生死之交,早就对花娴充满了好感。 狸奴有些为难地说:“徐将军把我从那胡人驯兽师手中救了出来,眼下襄阳城危,我不能就这么丢下她逃命了。倘若,倘若襄阳城破,徐将军必然不会弃城逃跑,我守着她还可以让别人打晕她,我好强行驮着她逃命去……” 狸奴的思维很简单,它和徐楠英真正的交集就是它把徐楠英从北境的胡人追兵中驮了出来。若是襄阳城破,它也可以再驮徐楠英一次。 狸奴的眼眸亮晶晶的,与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清澈。花娴揉了揉它的脑袋,放弃了劝说它丢下徐楠英离开襄阳城的念头,她打算等这波敌袭结束,徐楠英等人退下来后再一起商量商量。 就在花娴的手放到狸奴脑袋上的时候,她突然间有了奇怪的感应,就好像有一丝一缕的细线牵扯着她的神识那般。 花娴觉得奇怪,把手拿开后,再次放置到狸奴的脑袋上,这次,那种奇异的牵扯感又一次涌现。 花娴决定放出神识去探查一下究竟。 就在花娴的神识进入狸奴身体的一瞬间,她被一股力量狠狠地弹了出来!这股力量如排山倒海般拍向花娴的神识,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花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堪堪稳下心神,却还是被这股力量震荡了一下,她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娴主子!”阿呆嗷呜一声蹿过来,稳稳地接住了花娴摇摇欲坠的身躯,让她靠着它的后背休息了一下。 “娴主子,这是怎么了?”阿呆焦急万分。 狸奴也一下子蹿到了花娴身前,半蹲下身躯观察着花娴的反应。 “无妨,我只是……”花娴想安慰两只老虎一句,可只说出半句话后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420章 体内有魔气 花娴醒来后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 就着窗口照进来的阳光,花娴看到公孙白趴在她的床沿边睡得正香。 端方如玉的翩翩公子,即使睡熟了也难掩一身贵气。公孙白的侧脸线条流畅而优美,挺直的鼻梁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泛着微光,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花娴看到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就知道公孙白醒了。 “阿白哥哥可是一夜未睡?” 公孙白的确是被花娴的动静惊醒了,不过他的意识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花娴的声音后这才彻底完全醒转。 “娴儿,你可还好?你为何会晕倒?”公孙白的眼中红血丝未退,可见昨晚是熬了一宿。 “阿白哥哥,狸奴的身体有古怪!”花娴蹙眉:“也怪我大意了!竟然着了道!” “此话怎讲?” “阿白哥哥,先说说昨晚的战况如何?襄阳守军还能撑得住吗?我们可能要在这襄阳城中逗留一段时间了。” 公孙白便把昨夜的战况简单讲述了一番,昨夜的敌袭在之前也经常发生,这在襄阳城的战况中已是常态。 城内守军情况还不错,只是城中物资不算充裕,虽然南门并没有完全封城,胡人兵士主要集中在北门和西门,百姓们眼下还可以从南门出城逃命,但也不敢保证胡虏们会不会增添兵力把南门也围困住。 更要紧的是,襄阳城递到临安的请求增援的折子已经半个月过去了,却还没有任何消息。 “娴儿,到底发生何事了?为何我们还要在这襄阳城内逗留一段时间?狸奴的身体怎么了?” “阿白哥哥,现在有两件事我们得处理。一则,狸奴不想离开徐楠英将军,它想守着徐楠英将军共进退。” “二则,我昨晚发现狸奴的身体内有一股牵引的力量在朝外窥探,似乎在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于是我就放出神识去狸奴体内查探,却差点着了道。那是一股极强烈的魔力,且战狸奴的体内布了一个以魔气铸就的小小阵法。” “以魔气就的小小阵法?”公孙白的脸色沉了下来。 “阿白哥哥,那个阵法的古怪之处在于专门针对我的繁芜术!若不是我反应够快,恐怕昨晚就会被那魔阵困住神识,若果真是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不光花娴觉得后怕,就是公孙白听了也身上升起一股寒意。 有人设了专门针对花娴繁芜术的局! 不过,让公孙白心下稍稍觉得安定一些的是,此局定然与龙女白凌薇无关!恐怕与天界也无关。 不为别的,天界既然设计了花娴下凡助他一同召回神罚星宿,就铁定不会在此事未完成之前下绊子。 且天界之人多半傲气,尤其是白龙一族,即使龙女白凌薇要对付花娴,也万万不可能使用被她视为低贱邪祟功法的魔气! 那么或许还剩下一种推测更为可能,那就是,在辛夷山他与花娴的神识互换本体的时候,他借助花娴的身体收服了辛夷山一带的邪祟,甚至让村民们目睹到了花娴的真容,为她塑了神像,此举让花娴在邪祟面前过了明路。 所以,那隐藏在幕后的神秘力量就早早设下了专门针对花娴的局! 公孙白想到此,不禁觉得愧疚万分,天界此举是故意拿花娴为他挡刀啊! 公孙白硬着头皮把最后这个猜测说与了花娴,花娴听完后沉吟片刻,道:“阿白哥哥,我之前吩咐明月和细雨种在花盆中的乌黛草可有随身带着?” 乌黛草就是花娴在丽水城夜市上从司酿仙君所扮的凡人小老儿手中买到的小黑种子种出来的,专克魔鬼草的那种小黑树。 “娴儿是想?” 花娴点点头:“我想用乌黛草去探一探狸奴的身体,若那股魔气还是与我们在丽水城通过谢晟与之交手的魔气是同一波,那么狸奴体内的魔气想要化解就不是难事了。” 公孙白见花娴并没有埋怨天界让她为自己挡刀的举动不公平,心里更加觉得愧对花娴。 第421章 徐楠英中箭 然而,花娴还未来得及为狸奴查探体内魔气,就被袁昱青风风火火地拉到了靠近北门的作为临时指挥卫所的院子。 “袁大人,究竟发生何事了?” “娴姑娘,还请救一救徐将军,袁某先行谢过!” 袁昱青只解释了这一句,就拉着花娴的衣袖把她带到了卫所正屋隔壁的一个东偏房,那处作为徐楠英将军的临时住处。 只见一盆盆血水从屋中端出来,那些随侍徐楠英左右的女亲兵们脸色惨白,眉间焦虑不安,可见徐楠英伤势不轻。 军医一边把脉一边唉声叹气:“徐将军中的这一箭伤及了心脉,若是直接拔出来,只怕顷刻间便会……” “李军医,你再想想办法吧,徐将军定不能出事啊!” 跟着徐楠英从北境撤下来的陈副将已经哭出了声:“徐老将军和徐小将军已经殉国,徐将军万万不能再出事了啊……” “陈副将,不是属下不救治徐将军,实在是属下学艺不精啊,徐将军这伤,属下恐怕回天乏术啊……” 袁昱青已经把花娴带了进来。 “娴姑娘,烦劳看一看徐将军的伤,还请姑娘出手相助!”袁昱青对花娴抱拳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军中的礼。 花娴一把托住袁昱青,没让他真的跪下去。 “袁大人言重了,我先为徐将军看看吧。” 徐楠英这一箭原本就是为了救袁昱青而挡的,陈副将见到袁昱青直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这个朝廷派来的弱鸡监军,徐将军也不会中箭! 陈副将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若不是军规森严,他只怕早就一拳砸在了袁昱青的脸上。 此刻,他见袁昱青带来了一个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来给徐将军看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袁大人这是作何?你害我们家将军还不够吗,还带了一个小娘子过来捣乱!”陈副将因为心中有气,语气自然不善。 袁昱青自然知道这些跟着徐楠英从北境退下来的徐家军旧部对徐楠英忠心耿耿,人家将军是因为救自己才会中箭,人家心里有气也就可以理解。所以他也就由着陈将军对自己阴阳怪气,只对花娴又是一揖,生怕花娴听了会往心里去。 花娴一见到徐楠英,就知道她情况不妙,她自然不会受外界影响。只是迅速地看了那军医一眼,来不及寒暄,直接道:“你是大夫?” 李军医见过来的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也是惊讶了一瞬,不过此刻只要有人能有希望救治徐将军,他都会抱着死马做活马医的心态来配合。 李军医礼貌地道:“在下姓李,正是军医。” 花娴点点头,她把手探到徐将军的颈脉处,做出探查生机的动作,实则是悄悄放出神识去查探。 为了保险起见,花娴在手心悄悄扣了一小块乌黛草,不过,徐楠英的身体内倒没有像狸奴那样藏有魔气。 但是,花娴的神识看到,徐楠英的生机正在一丝一丝地流逝。 “咦?” 花娴奇怪的惊讶了一瞬。 “怎么了?”袁昱青焦急地问。 花娴定了定心神,道:“无妨。” 她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小心地从中倒出来一枚药丸,放到徐楠英口中。 徐楠英很谨慎,即使在昏迷中也不经意吞下口中之物。 花娴贴着她的耳朵道:“徐将军,我是花娴,我和李军医现在正在医治你,你别怕,把口中的药丸吃下,我们很快就给你拔箭,不会太疼的哦。” 陈副将听到这句“不会太疼的哦”本能地想回一句“我们将军才不会怕疼”,可是他突然看到徐楠英苍白的脸上沁满了汗珠,这才意识到,在徐家军眼中无所不能的徐楠英将军终究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啊! 她也有权利怕疼、怕苦、怕黑、怕孤单…… 许是徐楠英听懂了花娴的那一番话,她真的配合的咽下了那枚药丸。 “李军医,我刚刚给徐将军服下了护住心脉的药丸,你现在来帮她拔箭吧。” “这,这……”一听说要拔箭,李军医都麻爪了,不是他害怕,实在是徐楠英这一箭中的实在是凶险! 第422章 神龙印记 “李军医,你只要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拔出剪头,并尽量控制伤口的面积,我来为徐将军包扎,有我祖传的药粉和药丸,徐将军定能无恙!” 花娴在棉布上撒了一些药粉,一边把徐楠英扶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坐好,一边拿着这块棉布,以备堵住拔箭以后的血窟窿。 李军医见这个还未及笄点小娘子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毫无惧色,便被对方的淡定感染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活动活动双手,这才一手扶住伤口周围,一手握住了剪头。 李军医抬头看了看花娴,花娴点点头,李军医便手上一顿,瞬间拔出了这枚剪头。 花娴手速极快,在那血窟窿还没来得及喷出大量鲜血的时候就把手中那撒了药粉的棉布堵了上去。 表面看来,花娴是在用药粉为徐楠英止血,实则花娴是用神识控制着繁芜术迅速在徐楠英体内修补她逐渐流失的生机。 花娴不敢过分修补徐楠英的伤口,怕被凡人发现她的异能,只敢从内部去疗愈徐楠英的伤势。 至于这个窟窿的外伤,花娴留了下来没有修补,只用自己制作的灵药敷在上面,让其自然痊愈。 不过即便如此,花娴的灵药也要比寻常伤药好用上很多。 待得徐楠英的身体修复差不多了,花娴收回神识,让闲杂人等避开,只留下徐楠英的两个女亲兵为她擦洗伤口,换药包扎。 待得一切处理妥当,再唤了李军医进来,让他为徐楠英把脉,开方子熬制汤药。 花娴并不会把脉,更不会开方子,这些凡间治病的方式还是交给李军医更为妥帖。 李军医搭脉听了片刻是越听越惊奇,陈副将见李军医的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舒展,便不耐烦了。 “李军医,我家将军究竟如何了?你倒是放个屁啊!生个孩子都没有你这样磨叽的,急死我了!” 军中本多是糙汉,这些跟着徐楠英久了的部将平日里因顾忌徐楠英便收敛了很多,此刻一着急,便荤素不忌了。 李军医被陈副将这样一呛,脸色有些难看。他讪讪的收回手,一边提笔写方子,一边回答陈副将。 “徐将军吉人天相,现在已无大碍,只是身体太虚要将养一段时间。我开个方子给先把将军的药给熬出来。” “真的?徐将军真的没事了?”陈副将又哭又笑又不可置信:“你刚刚不是还说回天泛术吗?” 李军医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属下早就说过学艺不精,徐将军今日能脱险,多亏了这位,这位……” 李军医转向花娴,这才想起来没有询问她姓名。虽然刚刚花娴对徐楠英报过名字,但是刚刚到紧张情形下,李军医也是听了一遍就忘了。 “我叫花娴。”花娴大大方方地道。 “多亏了这位花小娘子!” 李军医两眼放光地望着花娴,他十分想向花娴讨要刚刚她给徐楠英喂下的药丸和敷伤口使用的药粉的方子,可是出于职业操守,他心知肚明,各家的药方必然是秘不外传的! 花娴自然也看出了李军医的渴望,但是她无法给李军医药方。倒不是出于保守,而是一则她真正治好徐楠英的是繁芜术,二则,她的药使用的原材料都是自己用灵力催化的灵药,寻常药材根本无此功效,普通凡人即使拿到了药方也无用。 安顿好徐楠英后,花娴到外间见了袁昱青与公孙白。 袁昱青对花娴自然是千恩万谢,但是花娴此刻却无心情与他周旋。 “阿白哥哥,你来。” 花娴拉着公孙白回到了自己下榻之处,命护卫们守好院子,又关上了正屋的房门:“阿白哥哥,你可知我刚刚在徐楠英身上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吗?” “什么?”公孙白见花娴如此阵仗,便知道必然是要紧之事了。 花娴咽了咽口水,道:“阿白哥哥,你之前替我承受洗髓之痛的时候,也无意间遗落了一些神通在我身上,你可知道?” 公孙白回忆了一下当初洗髓的细节,茫然地摇了摇头。 “阿白哥哥,你可曾在使用我的身体的时候运用本体功法去抵挡过洗髓的痛苦?” 经花娴如此一提醒,公孙白想起来了,他在极端痛苦的时候,的确运用过白龙一族的独特功法试图去屏蔽痛苦,不过发现无用后就放弃了。 “阿白哥哥,你在我体内留下了神龙印记!”花娴一脸严肃地道。 第423章 奎木狼 “神龙印记?”公孙白还是有些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花娴深吸一口气:“我拥有了一部分你的功法!” 公孙白愣了愣,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 他当时的神识在花娴的身体内,替花娴承受洗髓的痛苦时,实在忍受不了洗髓带来的折磨时用了白龙一族的独特的功法去屏蔽痛苦,此举完全是出于当时半清醒意识之下的本能反应。 洗髓本身就是要重新锻造肉体凡胎,清除体内杂质,提升身体机能,以便承载更多的灵力与功法。 在洗髓的过程中,除了凡体本身就有的功法会倍增,同时在洗髓过程中所吸收到的天地灵气以及其他功法也会沁入这副身体。 所以,公孙白当时使用的白龙一族的功法就被花娴的身体误以为是自己本身的术法给吸收了。 但是这毕竟不是花娴身体本身的功法,所以花娴并不知道它的存在,更别提去使用此功法。 它以印记的方式隐匿在花娴体内, 只有遇到机缘巧合,它才会被本能触发。 而徐楠英身体的异常,就是花娴体内白龙印记被触发点机缘。 “娴儿,发生了何事?”公孙白问。 “我在徐楠英体内看到了不寻常的烙印!”花娴注视着公孙白的眼睛:“阿白哥哥,如何我没有看错,她,是奎木狼!西方白虎的奎木狼!” “奎木狼星宿?”公孙白目瞪口呆。 花娴定定地点头:“那烙印呈金色的轮廓,与当初辛夷山钩蛇身上显出的伴生兽轮廓很是相似,不过徐楠英体内的烙印轮廓不是她某一世的本体,而是星宿本体的形状,‘腰细头尖似破鞋,一十六星绕鞋生’。” 公孙白闻言几乎确定了,花娴在徐楠英体内窥探到的烙印就是天界神罚的烙印。 北境之行所遇事情颇多,他几乎所有心力都放到了解决双生虎的神罚之事上,就没有腾出时间去搜寻下一个神罚星宿的位置。 若徐楠英真的是奎木狼星宿,那么这战火中的襄阳城他们还真的不能就这么离开了! “徐将军伤势如何了?” “已经稳定了。” 花娴想了想:“阿白哥哥,徐将军这一箭甚是凶险,她的神罚会不会是世代殉国?” 公孙白摇头:“还不能断定,兴许比这还要复杂。娴儿,不若我们晚些时候去看望徐将军,我好推算一下奎木狼星宿的神罚是何。” 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两人便就此说定。 一直到晚饭时分,胡虏都没有再来攻城,城内守军暂时歇了口气。 徐楠英醒来后让亲兵为她披上盔甲,强撑着在襄阳守军们面前露了个面。 晌午时分,她中箭被送回是很多将士们目睹了的,眼下大敌来犯,若是她这个襄阳守军的将领重伤倒下,势必会影响士气。 徐楠英的伤口被花娴修补的很巧妙,从表面看来伤口狰狞,但是其实只是皮肉伤而已。 箭伤带来的血窟窿已经被花娴从内部给修补好了,但是这种修复却是任何大夫单从把脉上听不出来的。 徐楠英此时的身体虚弱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实际上她的元气已经被花娴喂入她口中的那枚灵药丸给疗愈得七七八八了。 徐楠英自己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使身边的人再不放心,但是她却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生机与体力并没有流失太多。 花娴和公孙白并肩而立,静静地望着火光映照下的徐楠英,那轮廓分明的浓颜系五官透着光泽,挺直的脊梁宣告着她的不可击败。 大老虎狸奴在亦步亦趋地跟在徐楠英的身侧,看样子是不敢再离开徐楠英一步。 公孙白趁着此时悄悄掐诀,之间弹出银色的光芒没入徐楠英的身体。花娴发现了公孙白此时的小动作,挑了挑眉。 而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此时有一双眼睛正躲在暗处怨毒地盯着徐楠英! 第424章 世代叛国 奎木狼星宿,名星芷,是七位神罚星宿中唯二的女神君之一。另一位女神君是北方玄武的室火猪星宿,星榃神君。 星芷神君的神罚说起来很简单,但很粗暴。她每一世都会生于武将世家,且每一世死于“通敌叛国”!且全是诬告! 要么是受父兄拖累,要么就是她自己身为女将军被别的将领诬陷为通敌叛国。 如此说来,星芷神君的凡间每一世都活得异常憋屈! 这一世,星芷神君的归宿就在这襄阳城。若她这才死于中箭,也会在死后被污名,且今世此局会攀咬到袁昱青。 不过,花娴的出手改变了星芷神君此世的命运轨道,那伤及心脉的一箭并没有要了徐楠英的命,但也只是延缓了徐楠英此生的神罚应验时间而已。 公孙白叹口气,拉着花娴退回了小院,小声告知了花娴徐楠英的神罚困局。 “阿白哥哥,可能查出来做局之人?” 公孙白摇摇头。 花娴有些气愤,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如此说来,不管徐楠英守不守得住这个襄阳城,那藏在暗处的人都会设法诬陷她通敌叛国?然后朝廷会因此而清算与她,说不定还要就此波及整个徐家军?” “娴主子,不如我们打晕徐将军,让她逃了得了。”阿呆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两人这才发现,大老虎阿呆正蜷缩在小院的黑暗处,优哉游哉地啃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鸡骨头。 “公孙主子觉得阿呆这个主意可行呢?既然这襄阳城,徐将军不管是守好了还是守不好,都会因诬陷受到朝廷的清算,那索性就不替他受这个江山得了呗!” 阿呆摇头晃脑地,觉得自己出了个特别好的主意。 “阿呆你怎么这么聪明!你这个主意实在是特别好!”花娴似笑非笑:“要不,就由你去劝说徐将军放弃忠君报国的念头呗。” 阿呆一噎:“娴主子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以当着别人的面开口说话,万一把阿呆当做妖孽给一把火烧了,阿呆找谁哭去?” “再说了,”阿呆吐出嘴里的鸡骨头,道:“就徐将军这种人最难搞定了,头脑迂腐为人固执,总是端着一副什么什么所谓的标准,反正,跟她这种人肯定很难去说通什么。” 公孙白总觉得阿呆这席话似乎在内涵他什么。 “阿呆,此番话万万不可说与别人,以免打草惊蛇。”公孙白叮嘱了阿呆一句。 “瞧公孙主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呀!且不说阿呆跟谁说去,就算阿呆可以出去说,也绝不做那档子碎嘴子虎,泄露主子们的秘密,乱嚼主子们的舌根。” 花娴扶额,阿呆不知从何时起如此聒噪。 公孙白则有些烦躁,他实在不耐卷入凡间庶务,可惜,襄阳城里一下子有三个他必须召回天界的神罚星宿,他必须留下来。 东方青龙的氐土貘星宿,星衻仙君是袁昱青;北方玄武的斗木獬星宿,星翼仙君是大老虎狸奴;西方白虎的奎木狼星宿,星芷仙君是徐楠英。如今他们都被困在了这个襄阳城内。 花娴明白公孙白此刻的心情。经过这些年的朝夕相处,花娴对公孙白的态度已经转变,她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把他当做与蛟冉一样的朋友来看待了。 天界本就不像人界这般过于讲究男女大防,所以花娴便直接握了握公孙白的手,试图安慰他。 小姑娘的手心软软地,让公孙白的心绪平静了些许。还不待花娴缩回手,公孙白就反握住她的小手。 “娴儿,你的手怎的如此冰冷?你是不是穿的不够保暖?” 公孙白干脆把花娴的两只手都包在自己的手心里想替她暖一暖。 花娴抬头与公孙白对视,只见眼前的少年眸光中似闪烁着日月星辰,让她只看了一眼就陷了进去,忍不住注视良久。 而这一幕刚刚好被闯进院子的袁昱青给撞见了。 袁昱青见两人站在廊下执手对视,作为过来人的他立马就看懂了这对少男少女眼中掩藏不住的情愫。 他顿了顿,便打算悄悄退出院子,但是他只犹豫了一下,又站定在原地不动,可见是有要紧的事情要来找他们。 原本花娴只是想安慰一下公孙白,没想到却发展成了如此旖旎的风光。袁昱青的此番闯入让两人都有些尴尬,公孙白赶紧松了花娴的手,而花娴也避嫌似的往旁边退了几步。 “对不住两位,袁某来的不是时候……”袁昱青拱手一礼。 公孙白轻咳一声最先恢复情绪:“袁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确实有要紧事!”袁昱青往院中看了看,压低声音:“我们进屋再说。” “阿呆,守好院子,任何人都不让靠近!” 花娴吩咐一声,大老虎阿呆便一下子蹿起来坐到院子中央,警惕地四处张望着院中各处,宛若一尊守护神! “徐大人不见了!” 第425章 徐楠英失踪 几人进了正屋的堂屋内,公孙白最后一个进屋并随手关上房门。 “公孙家主,娴姑娘,出大事了!徐将军不见了!” “什么?谁不见了?”花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将军!徐楠英!” 公孙白和花娴对视一眼,两人只觉得头脑一懵,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莫不是,徐楠英的奎木狼星宿神罚开始应验了? “此事还有谁知道?”公孙白还算冷静。 “应该还没有被更多人发现。刚刚徐将军动员完兵士们觉得乏累,便回房间去休息。徐将军的亲兵们守在屋门外,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出去过。还是其中一个亲信给徐将军送粥进去,才发现床榻上空无一人的。” 袁昱青一脸凝重:“几名亲兵们不敢声张,商量了一下便悄悄寻了我告知此事。” “狸奴呢?”花娴突然想起刚刚看到的寸步不离徐楠英的大老虎。 “狸奴也一起失踪了!” “袁大人,兹事体大,还望袁大人想办法帮徐将军隐瞒些许时间,找人的事交给我吧,我让公孙暗卫营的人去查查。”公孙白道。 花娴补充道:“袁大人,可能是有人故意想以此做文章来对徐将军不利。还望袁大人务必瞒住了徐将军失踪一事!” “袁某明白!” 徐楠英身为守城主将,却在深夜无故失踪,即使她最后安然无恙的被找回来也说不清楚此事。若有人就此诬陷她通敌,倒真是有口说不清。 送走袁昱青后,花娴忧心道:“阿白哥哥,我想,可能我大意了一件事情!” “何事?” “狸奴体内的魔气!” 花娴如此一说,公孙白脸色都变了。 狸奴体内的魔气还没有被仔细查探是何种魔气,也不清楚其操控能力会否与当初谢晟体内的魔鬼草过之无不及。 若那魔气真如魔鬼草那般,此番徐楠英失踪之事多半与狸奴有关联。 “阿白哥哥,我总觉得,狸奴被放出天水城,又恰巧救了徐楠英将军,并跟随她驻守襄阳,可能没有表面那样的简单。” “娴儿,我们现在就去找狸奴。” 公孙白拉着花娴到院中,吩咐明月和细雨留下看家,并让沫子营的两名暗卫易容成自己和花娴,以便应付突发情况,这便带着阿呆与清风,在袁昱青的安排下悄悄从西门出了城。 公孙白一行人刚到城外,就有另一队公孙暗卫营的人前来接应,此前他们接到了信号,便在襄阳城西门处等候主子们了。 “阿白哥哥,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公孙白掐诀推演一番,道:“去鹿门山!” 公孙白让花娴自己骑着阿呆,他翻身上了一匹暗卫早就准备好的马,一行人便朝着鹿门山疾驰而去。 “娴主子,狸奴真的拐走了徐楠英将军?” 阿呆的脚程比马匹快,所以它一边保持着与马匹们相同的速度,一边有余力与花娴聊天。 “现在还说不好。” 还没有弄清楚的情况花娴并不想多说。 “娴主子,说不定我那兄弟真的和我想的一样,反正这襄阳城不一定守得住了,徐楠英将军又差点丧命于那一箭,索性他们一商量,弃城逃跑得了。” “闭嘴!”花娴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聊天。 她趴在阿呆的背上,尽量把自己整个儿藏在阿呆的毛发里取暖,好躲避初冬夜风的凛冽以及耳边的劲风。 “娴主子,你觉不觉得……” “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给你吃一颗药丸让你十天半个月说不了话!” 阿呆终于闭嘴了。 花娴觉得整个世界清静下来了。她静静地思索着,要如何去压制狸奴体内的魔气。 谢晟体内的魔鬼草被乌黛草克制对她来说完全是个误打误撞,万一,狸奴体内的魔气不受乌黛草控制,那么以她和公孙白的术法是否能够在不伤狸奴本体的情况下拔除这股魔气呢? 花娴对那股魔气对自己贸然在狸奴体内放出神识的反噬还心有余悸,她总有预感,狸奴体内的这股魔气没有那么简单! 一行人简装出行,很久就行至鹿门山脚下。 抬眼望去,暗夜中的山峦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中,山下有一汪水潭,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清辉。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为这夜晚的山林平白增添了几分萧瑟之气。 “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 第426章 选蛟冉还是选狸奴 公孙白一抬手,所有人勒马停住脚步。 月光下,狸奴在水潭边孑然独立,身影显得寂寥而忧伤。 “狸奴!” 阿呆热情而大声地招呼它的兄弟,可是狸奴却只淡淡地瞥了它一眼并不回应。 此处除了公孙白和花娴就只剩下公孙暗卫营的人,所以阿呆并不需要掩饰它口吐人言的异能。它刚刚被花娴禁止出声憋了一路,好容易找到了宣泄口,便可劲儿地说了起来。 “狸奴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和徐将军的失踪,襄阳城内都乱了起来!咦,徐将军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 花娴不禁怀疑,阿呆以前的清冷是装的还是因为与他们不熟所以没有真正的敞开心扉,如今这种不逊于大黄狗天狗话痨的放飞自我或许才是它的本色吧。 但是她还是在心底赞许阿呆的分寸感,它故意透露了错误的消息给了狸奴,并没有言明徐将军的失踪暂且被瞒了下来。 “阿呆,先不要靠近狸奴!”花娴小声警告阿呆。 阿呆蹭了蹭花娴的手以示回应。 “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狸奴又重复了一句。 对于狸奴突然对口吐人言,花娴和公孙白并不惊讶,它这种情况多半与当年谢晟体内的魔鬼草控制意念差不多。 “你是谁?为何引我们来此?徐楠英将军何在?”公孙白问道。 但是狸奴却根本不搭理公孙白,而是目光热切地望向花娴。 “娴妹妹,你可还好?” 花娴听到这句称呼,身子一颤,差点从阿呆的背上跌落下来。 三界之间,唯有一个人会在私下里称呼她为“娴妹妹”! 公孙白一见花娴如此,脸色一沉,心里有了猜测。 “娴儿,他未必是……” 公孙白还未说完就被狸奴打断:“娴妹妹,这些年过去,你可还是爱喝酪浆?” 花娴闻言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滑落下来。 “蛟冉……是你吗?”花娴哽咽,声音中夹杂着太多情绪。 花娴从阿呆身上下来,忍不住往蛟冉的方向走去。 蛟冉也往花娴这边走了几步:“娴妹妹,这些年我一直惦挂着你。只是魔魂受损严重无法现身。如今我好容易聚拢了一丝魔魂,能够与你相见了。” “所以,你所谓的相见就是占据别人的身躯?”公孙白冷冷地道。 花娴心头一颤,理智被公孙白唤了回来,她停下脚步,但却依然与蛟冉对视着。 “所以,你所谓的一直惦挂着,就是趁娴儿不备,反噬她的神识,害她差点心神受损?” 蛟冉不悦地瞪着公孙白:“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公孙白抬手布下闭塞结界,把公孙暗卫营的凡人们与大老虎阿呆都隔绝在结界之外,只留下他与花娴并蛟冉在结界内。 “你敢说你此番下凡历练没有存着利用娴妹妹的心思?三界皆知,唯有桃花神的繁芜术可以催生万物,甚至能起死回生。你利用娴妹妹繁芜术的超然感应力去为你寻找神罚星宿,并助你解除神罚,你敢说你没有如此做?” 蛟冉很有信心的迭声问出,也自信公孙白必然不敢答。 谁知公孙白扯了扯嘴角,道:“我没有利用过娴儿!之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的确,南方朱雀的翼火蛇星宿,星溱仙君,是木四公子木少轴,他的神罚是生生世世死于沓风,花娴治好此症只是误打误撞;东方青龙的氐土貘星宿,星衻仙君,也就是袁昱青,他的神罚是生生世世与真爱爱而不得,蹉跎而死,他的神罚本就是公孙白自己解开的,花娴最后的搭把手只是顺势而为。 后来再次寻找其他神罚星宿,公孙白便没有再有隐瞒过花娴,原因无他,聪慧的花娴勘透了他“扮猪吃老虎”的身份,所以他不得不与花娴坦诚。 “你果真是蛟冉?”花娴颤声问。 “娴妹妹,魔族市集最后一碗‘冰蓝酪浆’之后,我还研制出新的‘桃绯’,是取新鲜桃花为原料,配上魔果与仙果研制而成。可惜,我们都没有等来下一次的魔界市集……” 花娴闻言泣不成声,蛟冉的确说过下一次用仙果与魔果共同研制酪浆,还说要加入她仙桃林中的桃花作为主料。为此,他们还一起费尽周折地去修补那幅残缺的上古神通联阵法。 “蛟冉,你可知,那个上古神的残阵叫‘念穿云’?我们成功了!它真的被我们合力修补好了,一头连接着我的仙桃林,另一头,就在魔界你的酪浆摊位处。” “我知道,”蛟冉温柔地道:“正是因为残阵修补成功,我才得以在魔魂受损之时凭借着最后一丝气力从那连通阵法中将最后一缕魔魂送到了你的仙桃林。” 花娴大吃一惊:“这么说,那不是梦?那个黑色的长着一个犄角的小蛇真的是你?” 蛟冉点点头:“娴妹妹,那日你不理我,还想把我丢出仙桃林,我情急之下咬了你一口,你莫要怪我……” 公孙白闻言眉头紧锁。蛟冉居然咬过花娴一口,那么,蛟冉的魔魂中就融入了花娴的血液,而花娴天生带有的繁芜术会否通过血液而蕴养了蛟冉的魔魂? “所以,娴妹妹,我和狸奴之间,你选谁?”蛟冉轻轻问。 第427章 灯下黑 蛟冉的话花娴听明白了,若是选狸奴,那么她和公孙白必然是要把他的魔魂从狸奴体内逼出来;若是选蛟冉,就势必要放弃狸奴的神魂而不顾。 花娴默然不语,公孙白也不催促,他心中知道花娴的选择会是什么。 果然,花娴艰难地开口:“蛟冉,你先从狸奴身上出来可好,至于你的身躯,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蛟冉脸色一变:“所以,你在我和狸奴之间选择了狸奴?” “不是……蛟冉,你听我说,这本来就是狸奴的身躯,我们不能强占别人的身躯不是吗?” 蛟冉很是受伤地望着花娴:“所以,你又一次地舍弃了我?” 花娴不是很明白蛟冉口中的“又一次”是什么意思,便忽略了这个信息。她还想再劝,却听公孙白冷冽地问蛟冉:“你从北境就潜伏到狸奴的身上,如此处心积虑的演了一出苦肉计,让徐楠英将军救了你,然后你再救徐楠英将军,为的是何?” 蛟冉冷哼一声:“与你何干!天孙莫不是还想管人间社稷轮回、权位纷争么?” “想必魔族少主也不会管人界王朝兴替、君臣博弈。”公孙白回怼蛟冉:“所以,少主所图为何?” 公孙白这是在提醒花娴,蛟冉是魔族少主,他此番现身,已然不是当初魔族街市上的那个懵懂无邪、一腔质朴少年意的魔族少年郎了。 “少主也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那我换一个问你,在公孙老宅的莲池中潜伏的那个东西是否是你?另外,曾经试图用弑神笺击杀娴儿的魔气是不是你的部下?” 蛟冉一听花娴曾被弑神笺击杀过,眸光一凛,眼中划过一丝杀气。 “娴儿,此事我真不知,弑神笺一事定然是误会……你,你信我绝无伤你之心,待我查清楚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少主潜伏在我公孙老宅的莲池内意欲何为?” 蛟冉冷哼一声,不欲回答此问。 公孙老宅为结界阵眼所在,蛟冉被族中长老救出后就潜藏在此处蕴养魔魂。一则是因为此处灵力充沛,二则是因为此处灯下黑。这些原因蛟冉自然不能说与公孙白。 “那我来替你想想,你可以说是为了见娴儿,可是既如此,你又为何几次三番想引娴儿去莲池?你那日在莲池边布下幻阵想诱娴儿潜入水底究竟意欲何为?是想用她的生魂为你的修为采补吗?” 公孙白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老宅中那些莫名失踪的人与牲畜,莫不是也被这家伙用幻阵给引诱到莲池底做魔魂蕴养的采补生魂了! “我,我那时不知……” “不知,不知什么?”公孙白继续咄咄逼人:“是不知以娴儿的肉体凡胎,潜入莲池必然会溺水而亡吗?” 蛟冉越听脸色越黑,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怒气似乎一触即发,但是公孙白与花娴都知道这股怒气不是冲他们而来的。 “娴妹妹,我那是不知你就是桃花神……我只以为你就是天孙的凡间未婚妻而已。此事待我日后慢慢与你解释。” “蛟冉,你真的一直藏身于公孙老宅的莲池底吗?”花娴直视着蛟冉的眼眸,蛟冉在她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眸光中完全撒不了谎,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娴妹妹,我之所以选择此处容身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蛟冉承认了它的“灯下黑”藏身策略时,花娴突然脸色一变,公孙白显然也想到了花娴的心中所想,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两个字——糟了! 徐楠英,多半还在襄阳城内!她的藏身之地必然是灯下黑! 花娴只觉得心中颤抖,她强行压下情绪,问道:“蛟冉,你引我和公孙白离开襄阳城,究竟意欲何为?徐楠英将军现在还在襄阳城,是也不是?” 蛟冉叹口气:“娴儿,你还是如从前那般聪慧……” 第428章 困住 蛟冉等于是正面承认了徐楠英将军被他藏在了襄阳城内。 “蛟冉,你想要什么?”花娴问。 蛟冉目光灼热:“娴儿,我想要你与我一起,并肩而立,成就大业,你可愿意?” 花娴扯了扯嘴角:“大业?什么大业?” “娴儿,你知道魔族为何会在龙凤之争的最后关头倒戈吗?那是因为我们魔族发现了天界白龙一族的自私凉薄!” 公孙白自然不会任由蛟冉如此诋毁天界,便怒斥道:“蛟冉,你修在这里颠倒黑白!分明是你魔族背信弃义,才会惹火烧身!若不是你魔族倒戈,三界为何会在那场战役中生灵涂炭?别说天界用了很多时日才恢复元气,就连人族也是尽数被毁灭!” “人界都所有生机与灵气在那场战役中几乎尽数化为齑粉。我们今日所见到的人类盛景,是花了近十万年才重新储集生机,蕴养灵气,这才达到重新开创出适合人族居住的庇护之所。” “蛟冉,你不必问娴儿,我只单单问你,你如今所图,可是想让三界覆灭的历史再重新上演一遍?” 蛟冉冷笑:“少在我面前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龙凤之争的战役之后,凤族被封印,魔族被灭族,就连人族,也是从头轮回一遍轮回繁衍。只有你们白龙一族占尽了了好处!” “你们用这漫长的时间完成了统领三界的伟业,不,再也没有所谓三界,我们魔族被赶入了没有往昔、来日,就连今朝都无法感受到的时光缝隙!那里终年是无法化开的浓密灰雾……那灰雾中总是潜伏着未知的危机,或许那雾气的尽头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希望……” 花娴瞪大了眼睛!她梦到过时光缝隙的蛮荒之地,没想到,蛟冉讲述的蛮荒之地和她梦里见到的一样! “娴妹妹,我只问你,若我和白龙天孙对立,你,选谁?” 蛟冉满脸期待地望着花娴。就连公孙白也是目光殷切地注视着花娴。 花娴退后一步,像是怕冷似的将双手拢在一起。 她目光复杂的在蛟冉和公孙白之间来回看了几遍,咬了咬下唇,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阿白哥哥,”花娴注视着公孙白:“若是有一日,我遁入魔道,你见到我,会对我手软吗?” 公孙白万万没想到花娴问出的是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还真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头干涩。 娴儿莫不是要选择蛟冉?难道自己这些年与她的朝夕相处、生死与共,都比不上她与蛟冉在魔族街市上的青葱少年时? 花娴往蛟冉走了几步:“蛟冉,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你,若我选择最终站在仙界的立场,你,会如何对我?” 蛟冉眸光微闪,道:‘娴妹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蛟冉,等以后,一切都过去了,你还为我做酪浆可好?就做你新研制出来的桃绯……” 蛟冉心中一喜,花娴这是选择站在自己这边了? “好,我给你做桃绯……” 然而蛟冉一句话还未说完,花娴就迅速从手心抛出剩下的最后一枚小黑种子,落到蛟冉的身侧,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掌心释放出繁芜术催生种子。 这棵乌黛草生长得非常迅速,花娴此时的功法与当初困住谢晟时不可同日而语,所以,这棵乌黛草以蛟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在他的周围生长出来一个巨大的树笼! 蛟冉,被困住! 第429章 逃生路径 蛟冉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有想到花娴居然会困住她。 他想过公孙白会对他动手,虽然他目前的功法还没有恢复太多,就连本体都凝不出来,但是他并不害怕与公孙白交手。 他之所以选择在这鹿门山山麓的湖畔,就是因为他在潭水中早就为公孙白准备好了礼物,只要他一动手,就会触动这专门为了克制白龙一族功法而设置的阵法,就算不让公孙白脱层皮,也决计让他伤害不了自己。 可惜,花娴的突然出手把这一切计划都破坏掉了! 公孙白也没有想到花娴会直接动手,花娴此举是用行动站到了自己这一边! “娴妹妹,我如此信任你,你居然暗算与我!” 蛟冉愤怒地撞向乌黛草树笼,却只听见滋啦一声,蛟冉痛苦地哀嚎着后退几步。 只见蛟冉附身的大老虎那斑斓的毛发上冒出一股股的黑烟,还伴随着仿若皮肉被炙烤的焦灼味。 “原来,乌黛草真的是这类魔气的克星!”公孙白叹道。 蛟冉也知道了花娴种下的这个树笼克制他身上的魔气,他怒极,一迭声道:“好!好!很好!好极了!” 花娴则一脸悲悯地望着蛟冉:“蛟冉,你离开狸奴的身体,我再想办法帮你寻一副身躯可好?” “娴妹妹,你为何要背弃我们的友谊?”蛟冉答非所问,或许是他只执着于这一个问题。 “蛟冉,对不起,狸奴也是我的朋友,你不能伤害它……” “娴妹妹,所以你在狸奴和我之间选了狸奴?”蛟冉一脸阴翳地看向公孙白:“那么他呢?你也是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他?” 花娴顿了顿,道:“蛟冉,这不是选择的问题,而是你本就不该在你我之间横着这些选择,我认识的蛟冉不是这样的,他是一个永远温润和煦的男孩,他……” “那个魔族市集上不谙世事的魔族少年早就死了!”蛟冉厉声打断花娴:“他亲眼看见了全族被诛;亲眼看着无辜的魔民们被封印进时光缝隙;也亲眼见证了你们天界的众神与众仙们如何欢庆着瓜分胜利果实……” “蛟冉,你究竟要如何才肯从狸奴身上退出?”公孙白冷冷打断蛟冉的话,不让他再出言蛊惑花娴。 “怎么,白龙天孙,你怕了?你怕桃花神会知道那场战役的真相?怕她看透你们天界掌管权柄的白龙一族道貌岸然的阴损嘴脸?” 狸奴皮毛外的黑气越来越浓密,它的轮廓隐在那团黑气中忽明忽暗,忽闪忽现。 公孙白悄声道:“娴儿,狸奴情况看起来不太好,我试着把蛟冉的魔魂强行从它身上逼出来,其他的,你见机行事如何?” “阿白哥哥,还是我来吧。” 花娴说完,双手翻飞迅速掐诀,随着她的手诀,那困住蛟冉的乌黛草树笼突然长出很多枝蔓,那些枝蔓像一条条手臂似的缠向大老虎的四肢与头颅。 蛟冉仰天怒吼,痛苦至极,有更多的黑雾从它的血盆大口中喷出。 公孙白看了花娴好几眼,见她并没有因为不忍心而收手的迹象,心下略略放松。 花娴从手中弹出一枚药丸,直直地落入大老虎那张开的大口中,顺着它的长啸落入腹中。 当那药丸甫一入口,大老虎便在地上剧烈打滚,隐隐约约地可见一个近乎透明的蛇形身影被逼得从大老虎的身体上忽隐忽现。 “阿白哥哥,我刚刚喂入蛟冉体内的是乌黛草的药丸,我继续用繁芜术催发乌黛草的克制魔力的功效,你待蛟冉的魔魂被逼出后,就迅速收了他的魔魂,只一条,你,莫要伤他……” “娴儿放心,我不会伤害蛟冉。” 公孙白从袖袋中拿出那少了一片花瓣的合欢花朵,准备一会儿用其中一枚花瓣为蛟冉固魂。 蛟冉此时的戾气他非常理解,换做是他,骤然经历灭族之痛,又受尽养魂的苦痛,再阳光的性子也会阴翳下来。 “阿白哥哥,蛟冉和狸奴都快撑不住了,我把乌黛草树笼打开一个缺口,蛟冉的魔魂定然会从此处逃蹿出来,你要迅速收住他的魔魂,莫让他逃脱了。” 花娴又对蛟冉道:“蛟冉,你莫要怨我,我会帮你寻一副合适的身躯,但是狸奴的身体,你要归还。” 花娴与公孙白对视,公孙白点点头,花娴便劈手对着乌黛草树笼射出一股五彩光芒,那乌黛草树笼瞬间裂开了一道狭小的缝隙,那缝隙就被那五彩光芒笼罩着。 那散发着五彩光芒的洞口处暂时隔绝了乌黛草对魔气的侵蚀,那个洞口就是花娴为蛟冉留下的从乌黛草树笼中离开的逃生路径。 可是,就在他们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时候,突然有一道金色的手印往花娴的脑袋上陡然拍下。 “娴儿小心!”公孙白惊叫一声。 他为了收蛟冉的魔魂,此刻已经离花娴数步之遥,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他想营救却已然来不及。况且这是在他布下的结界中,他万万没想到结界之内还能出现变故。 第430章 谁让你用弑神笺 那金色的手印像一张大网紧紧地把花娴的脑袋罩住,不给她留下一丝逃脱的缝隙。 “弑神笺!”公孙白的瞳孔猛缩,看来此人要的不止是花娴这一世肉身的性命,对方要的是桃花神本体的神魂陨灭!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缕透明的蛇形影子迅速从乌黛草树笼中那五彩的窟窿中蹿了出来,薄薄的身影扑到花娴的脑袋上方,牢牢实实地把花娴给护住了。 于是,那金色的手印也在即将打到那透明的蛇影上的时候收了手。 “谁让你用弑神笺!” 蛟冉暴怒地声音吼了出来。 “少主太意气用事,桃花神不除,只怕少主日后会后悔莫及!” 随着话音落下,还不等公孙白反应过来,金色的手印迅速包裹起蛟冉那透明的蛇影,瞬间逃遁的无影无踪。 “娴儿,你怎么样?” 公孙白奔到花娴面前,拉着花娴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确认她没有受伤后,这才呼出一口气。 “阿白哥哥,”花娴皱着眉头:“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我的身体好像被定住了,怎么都挪动不了。” “刚刚那个手印叫‘弑神笺’,是上古神的术法,据说是天行阁中的某位上古神所创,在天地初分时期用来绞杀堕入魔道与杀道的为非作歹的上神与上仙,后来,这个术法由于过于狠辣就被天界封禁再不许使用。代替弑神笺来惩罚犯错神仙们的是诛仙台。” “但是此术法却在龙凤之争时从凤族之手流入魔界,想必,那个用弑神笺来诛杀你的人与蛟冉一样,是从时光缝隙的封印中漏网的魔族之人了。” “阿白哥哥,他叫蛟冉少主,但是他做事却显然并不完全顾顺着蛟冉的意愿,我猜测,蛟冉蕴养魔魂以及夺舍狸奴,多半是此魔道中人的安排了。” 公孙白点点头:“娴儿有所不知,弑神杀在你身上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什么?!” 花娴还真不知道此事。于是公孙白就把当初在公孙老宅,他趁着摸花娴脑袋的时候给她留了一道本命术法的保护禁制,没想到那道保护禁制还真的救了花娴一命! 那道保护禁制只能抵挡一次攻击,且由于是公孙白的本命术法,所以在受到攻击时,公孙白是能够得知的。当初那次被保护禁制抵挡住的杀招正是弑神笺! “可是,他为何一定要杀我呢?”花娴不解。 公孙白默了默,他无法告诉花娴,天界之所以把花娴派到他身边,是由于司卦仙君占卜出即将觉醒的凤族极有可能引发一场天界重新排位的三界之乱。而影响此纷乱最终动向的那个意外因素就是桃花神花娴! 公孙白揉了揉花娴的脑袋,轻声道:“娴儿,天不早了,我们看看狸奴如何了,等日后再查探此事可好?” 花娴这才想起还被困在乌黛草树笼中的狸奴。 “娴主子,公孙主子,如何了啊?”阿呆与清风从那已经被打开一个缺口的结界外走了进来。 “家主,结界已开启,是否是此间事已了?”清风问。 公孙白没有告诉他们结界是被魔族势力从外面破解的,公孙暗卫营的人虽然陪伴世代家主解决很多异事,却也不好得知过多的不属于凡间之事。 “狸奴,狸奴,你怎么样了?” 阿呆蹲跪在狸奴身旁惊呼。 花娴把手掌搭在狸奴脑袋上,浑身一凛,狸奴身躯僵硬冰冷,已然气息全无…… 第431章 以命借命 鹿门山山腰的一处寒潭中,蛟冉近乎透明的蛇影浸泡在潭水中。 岸边一个飘忽着雾气的黑色身影垂首伫立着。一阵风吹来,那身影被吹得随风摇摆弯曲,显然那道身体不是人类的实体,而是柔软羸弱的虚体。 “我让你埋伏在水潭底,伺机给白龙天孙一击,你为何要对桃花神下手?” “少主息怒!那桃花神对于少主来说就是祸害根源,少主万万不可再为她误了魔族大业。” “魔族之事与桃花神无关!” “可是少主当初若不是为了赴桃花神之约,也不会在魔族街市被天界伏击而落得肉身消散,魔魂差点灰飞烟灭!可那桃花神呢,她根本就没有去赴约!” “而少主不要忘了,若不是属下散去道行,用术法护得少主一缕魔魂,又好生蕴养至今,少主连附身夺舍都做不到。属下不为别的,只望少主能复兴魔族,莫要为了儿女私情而误了大业!” “诡扈,我后来打听了,桃花神不是不去赴约,而是三界街市关闭,她,去不得……“ “少主不要再为桃花神找借口,她若有心,就定然不会在战役爆发时置你于灭族祸殃中不顾!” “够了!”蛟冉喝止:“诡扈,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准对桃花神下手!” 诡扈不答。 “如果你不听我的,就不要再跟着我了。”蛟冉闭上眼,游到寒潭中间,不再搭理诡扈,而是尽力去吸收这山中的日月精华蕴养他那透明单薄的魔魂。 “少主,让属下去替你寻一些开了灵智的野物过来为你吸取生魂固魂可好?” “你走吧!我再不需要你!” “少主……” “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我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属下。”蛟冉冷然道。 诡扈咬咬牙,跪下,道:“少主,属下答应你,再不去找那桃花神的麻烦,还望少主以自身为念!” 蛟冉半晌没有开口,许久后,暗哑地道:“诡扈,去为我寻一只活物过来把。不用特意去找开了灵智的野兽,不拘于何等活物,只需有生魂即可。” “是!” 鹿门山脚下的水潭边,花娴颓然的把手掌从狸奴身上落下:“阿白哥哥,我尽力了……” 公孙白心中悲戚,莫非,这对双生虎命存一的神罚在此时应验了? “狸奴!狸奴啊——”阿呆放声大哭。 “阿白哥哥,我放入狸奴口中的那颗乌黛草制成的药丸太过霸道,祛除蛟冉的时候也伤及狸奴肺腑,都怪我……拔除魔气时乌黛草从蛟冉身上逼出的魔毒已经倾入了狸奴的五脏六腑。” 公孙白突然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瓷瓶,找到其中一个装着绿色小药丸的瓶子对花娴晃了晃,道:“娴儿,还记得当初在朱圉山废弃矿井外你给我的几枚小药丸吗?你说这枚绿色的装着解药,可解百毒,那么我们喂给狸奴试试怎么样?” 花娴也是眼睛一亮:“对呀,我忘了这个解毒小药丸,这还是我用了当初从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中采集的灵药炼制的,阿白哥哥快给狸奴喂下试试。” 公孙白正要给狸奴喂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道:“先不忙。” 他抬手弹出一点银光到狸奴的脑门上帮它固魂,然后,把狸奴此时的生机从手掌中吸出,再扬手抛向空中。 与此同时,正在天界打坐的司卦仙君心中一凛,又掐指一算:“不好!斗木獬星宿的转世陨落!这一世的神罚居然没有逃过?哎呀,天孙的速度也太慢了……” 公孙白做完这一切,又抬手布上了一个本命结界:“劳烦娴儿帮我再补一些,务必要让此结界固若金汤,连一丝生机都不要被外界窥探到。” “一丝生机都不要被外界窥探到?”花娴重复道,忽而眼睛一亮:“阿白哥哥是要……” 公孙白颔首:“以命借命!” 待一切准备就绪,公孙白将那颗绿色的小药丸喂入狸奴口中,又让花娴以神识帮助狸奴在体内化开。 果然,不一会儿,狸奴就幽幽转醒了。 “狸奴的生机已经被蛟冉断掉了,此事我以上达天听,想必天界此时已经得知斗木獬星宿的转世陨落。”公孙白道。 “那么,狸奴和阿呆的‘双生虎命存一’的神罚命运就被解开了!”花娴兴奋地补充道。 而此时泡在寒潭中正抱着一只山鸡猛吮生机的蛟冉还不知道,他的无心之举反而助斗木獬星宿解开了此世的星宿神罚! 第432章 慢了一步 蛟冉吸收完了山鸡的生机后,勉强凝出了一道虚幻单薄的人形身影,那身影从身量上看是个少年的模样。 他伫立在寒潭边,面对着倒映了一池的点点星光伸出右手,幻化出一个由灰色雾气结成的钵。 “冰蓝天际暮云垂,桃绯枝残意自悲。 曾共欢游同赏景,今留孤影独倾卮。 风摇弱蕊愁思绕,泪洒残英别恨随。 慢饮酪浆寻旧忆,深情负尽梦难归 。” 蛟冉满眼伤悲:“娴妹妹,你又一次弃了我!在仙桃林,你没有认出我的真身,那是第一弃我。此番此举,你又一次选择弃了我……” 诡扈立在蛟冉身后,满面寒霜的盯着蛟冉的背影,沉默不语。 另一边,狸奴醒转后,对于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只有大概的印象,它能够记得自己被合王带到北境秦州的天水城内,打算用它的生机跟胡人驯兽师那个巫女交换东山再起的机会。 之后,徐楠英将军带兵围剿合王,从胡人驯兽师手中救下那些差点被吸取生机的野物,以此和狸奴结下了善缘。 狸奴被放归山林后,原本想一路寻找素奴,也就是阿呆的下落。至于它又怎么救了徐楠英,并跟随着徐楠英驻守在襄阳城内,它倒是并无太深的印象了。 花娴和公孙白根据狸奴的讲述推断出,蛟冉是在秦岭山脉遇到了狸奴,并通过狸奴潜伏在徐楠英身边。 花娴根本不相信,他们潜伏在襄阳城只是为了等待自己,因为蛟冉和那个潜伏在它身后的家伙,似乎根本不知道狸奴的真实身份是斗木獬星宿。 “阿白哥哥,魔族残余势力似乎在利用人界的纷争以达到某种目的。” 公孙白点点头:“极有可能。魔与恶本可溯同根同源,人间恶事生出的怨气于魔族而言就如同修仙所需的灵气。所以,魔界通过介入人界的战事来制造更多的怨气以供其自身魔体的蕴养,也是其魔界之道。” “所以,阿白哥哥,这襄阳城的战事,可能就不是表面上的人族疆土之争了。魔族需要生出更多的怨气,势必需要制造更多的冤魂!那么……” 花娴瞳孔紧缩,惊骇地想到了一个可能!她与公孙白对视,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 所以,诬陷徐家军勾结胡虏,安上一个谋逆之罪,让忠君爱国的将领们没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反而是死于自己所一心效忠的母国,死于同室操戈、弄权玩势,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寒的? 一旦此事成行,届时,驻守襄阳城的将士们遭受覆盆之冤,却有冤莫诉,其结果必然是造成怨气冲天的局面,这些阴森哀怨的愤恨怨气积攒在一起,正是魔族所需的最好的采补与蕴养的灵丹妙药! “娴儿,我们尽快回襄阳城!” “清风,给明月发信号,让她助袁昱青大人稳住襄阳城内局势。” “沫子营分一部分人守在南城门,另一部分从南城门的方向往官道隐秘寻过去,若有朝廷派出的天使赶往襄阳城,尽量设法拖延一二。” 公孙白吩咐完后,便翻身骑上狸奴,依旧让花娴骑着阿呆,两只老虎风驰电掣地扬起一阵风,往襄阳城的方向奔过去。 清风则带着暗卫们打马紧跟其后,也不过几息的功夫,就被两只老虎给甩开了老远的距离,可见来时阿呆是放慢了很大的脚程来保持与这些骏马们步调一致的。 然而,千算万算,紧赶慢赶,公孙白和花娴还是慢了一步! 第433章 城门风波 襄阳城的城垛上火光冲天,可以清晰的看到城楼上来回奔走的兵士们。 公孙白和花娴到了西城门后却被守城兵士们拒开城门。 “城下何人?”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的年轻小将对着城楼下的公孙白和花娴喝道。 “吾乃楚州公孙世家家主公孙白,与舍妹一起奉监军袁大人之命出城为徐将军采摘疗伤草药。” 徐楠英受箭伤之事是全军皆知,所以公孙白想也不想就用了这个借口。 “可有信物?” 随着那小将话音落下,公孙白从袖中掏出袁昱青的令牌扬手给那小将看。 “你扔上来,太远了看不到!”那小将道。 公孙白皱了皱眉头,按道理,那守城门的小将应该安排人把城门开一小条缝隙让人出来核验令牌真假。 “阿白哥哥……”花娴显然也想到了。 “无妨。”公孙白皱了皱眉头,还是安慰了花娴一句。 想了想,又道:“娴儿,你抓紧阿呆的颈毛不要松开。” “阿呆,你告诉狸奴,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公孙白小声吩咐狸奴。 “好嘞公孙主子。” 狸奴听了阿呆的转述后,两只大老虎浑身的肌肉绷紧,目光紧紧锁着城楼上的动静,耳朵高高竖起,瞳孔微微收缩着,胡须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强健的四肢弯曲,像即将离弦的箭,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瞬间做出攻击或逃窜的反应。 “城下之人,速速将令牌呈上!” 那小将军喝令道,同时一挥手,城楼上迅速架起了一排弓弩直指着花娴与公孙白以及两只大老虎。 阿呆和狸奴见状,爪子不安地刨着土,喉咙间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公孙白微微一笑,把手中的令牌晃了晃,朗声道:“如此,这位小将军请注意接住令牌。” 这襄阳城的城楼极高,按照正常人的臂力是万万扔不上去的。 果然,那小将制止道:“慢着!你身上可有弓弩?” “并无。” 公孙白眼睛微眯,大致猜出了这小将所图。 “那你如何能徒手将这令牌扔上来?” 那小将随手朝着公孙白的方向扔来一副弓弩:“接着!” 那弓弩扔过来的方向要比公孙白现在的位置稍稍靠近城楼一点点,可能那小将的目的是想让公孙白从大老虎的背上下来捡拾这副弓弩吧。 谁知就在弓弩即将落地之时,狸奴突然窜起身用嘴接住了这副小小的弓弩,然后又叼着弓弩迅速退后到刚刚到位置,这才偏头把嘴里叼着的弓弩递给公孙白。 公孙白挑了挑眉,果然动物对于危险的预知能力天生要比人类敏锐! 公孙白接过弓弩,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把手中的令牌绑在上面射出去,而是拿过那副弓弩左看看右看看的检查了一番。 那小将见状脸一沉:“你待怎地?还不快将令牌射上来?” 公孙白冷笑一声:“自然!小将军要接好了!” 说完话,便迅速吩咐两只大老虎:“撤!” 两只老虎闻声迅速调转虎躯,还不待城楼上的兵士们反应过来就已经跑出了弓箭的射程之外。 那小将军反应过来,一扬手:“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们!一个活口不留!射啊!” 可惜,那些如雨点般东箭矢纷纷在还离花娴、公孙白并两只大老虎身前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就软软地落到了地上。 “阿白哥哥,你怎的看出有诈?” “娴儿你看。” 公孙白把那副弓弩递给花娴,花娴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脸色一变:“这弓弩的制式不是大宋的!” 他们之所以认得这弓弩是胡虏的兵器,还多亏了他们在楚州城的时候擒了一部分的胡人兵士,所以见过他们的兵器。 “倘若我刚刚用这副弓弩把袁昱青的令牌射到了城楼上,那么,袁大人通敌叛国的证据可就坐实了!”公孙白冷笑着道。 花娴也倒吸一口凉气:“阿白哥哥,那守城小将就是想在众目睽睽下制造出袁昱青大人把令牌给了奸细的迹象?如此看来,徐楠英将军和袁昱青大人可能处境不好了,这襄阳城内,也许已经被叛徒掌控了……” 说话间,清风领着一群暗卫们也赶到了,他们刚刚远远地看到了城楼上对着他们主子们的背影放箭,两位主子骑着两只大老虎往前奔跑,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剪雨,这一幕差点把清风的魂儿给吓掉了。 “主子,属下支援来迟,还请主子责罚!” 清风下马单膝跪下请罪,在他的带领下,身后跟着的所有暗卫们都下马跪下。 “行了,快起来吧。”还不等公孙白答话,花娴没好气地道:“你们也不看看眼前什么情形,就知道下马请罪!万一这会儿冒出来一群骑兵,我看你们来不来得及上马逃命!” 暗卫们挨了花娴的训斥,偷偷抬眼看向公孙白,却见到家主悄悄扬了扬嘴角。 公孙白一抬手,示意他们起身上马:“走!去南城门。” 第434章 襄阳兵变 公孙白与花娴等人并没有从襄阳城外明目张胆的绕着去南城门,而是往城外跑了一小段,这才绕着去了南城门外不远处。 花娴一边赶路一边与公孙白讨论:“阿白哥哥,不知道明月和细雨她们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 公孙白看向清风,清风道:“娴姑娘放心,明月已经回了信号,她和细雨目前安全,不过,城中其他暗卫却没有递出消息,可见城中出现了变故。” “那个小将,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为了置袁昱青于死地,不过,他这么急迫地想要制造出袁昱青通敌叛国的罪证,可见他目前还没有得手。”公孙白分析道。 花娴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或许袁大人目前还算是安全的。可是,西城门是袁大人为我们悄悄安排的出城之处,依照袁大人的缜密习性,他势必会安排好人员悄悄接我们进城。但是西城门却出现了此番变故,或许,襄阳城内已经出现了兵变!” “什么人!”清风突然喝道。 “哥哥,是我。” 明月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清风听见是自家妹子的声音又惊又喜。 随着话音,明月和细雨从那路旁不算茂密的树林中灰头土脸的出来。明月掸了掸身上的土和草叶子,朝着众人仰脸嘿嘿笑了笑。 “主子们终于回来了。” “明月,发生何事了?”花娴问。 “娴姑娘,家主,襄阳城内发生兵变了!”明月收起见到了主子们的喜悦,肃声道。 “袁昱青大人与徐楠英将军可好?”公孙白急忙问。 袁昱青是已经解除了这一世神罚的氐土貘星宿,若是折在襄阳城,可是太不值得了。徐楠英是奎木狼星宿,公孙白自然也得救出她。 公孙白不关心这个襄阳城到底被大宋守住还是被胡虏夺去,这终究属于人界内部的争斗,他只关心他要寻找的神罚星宿们能否安全的被他尽数带回天界! “家主如何知道徐楠英将军就在襄阳城内?”细雨一脸惊奇地问道。 明月瞪了细雨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当主子还有闲心在此你来我往的跟你打哑谜!” “家主,你们刚动身后,我们居住的小院就被一队兵士们围住了,我和细雨一合计,就知道定然是出了变故了。” “我们便悄悄的遣城中撒出去的暗卫们出去打探,果然在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发现了被藏在柴房里昏迷不醒的徐楠英将军。” 更为奇怪的是,看守宅子的一男一女虽然看起来与宋民无异,但是他们私下里说的是胡语! “我们怕这些人有什么阴谋,便悄悄地打晕了这两个人,把徐楠英将军偷了出来。就在我们刚刚转移了徐楠英将军后,就听见街上有纷乱的脚步声,嘴里还喊着要挨家挨户的搜查奸细。” “于是,我就让细雨悄悄去训了袁昱青大人告知此事。袁大人闻言色变,让我们悄悄把徐楠英将军送回她卫所的卧室内,并仔细搜寻一下可有被栽赃什么可疑的书信之类的。” “于是我们一边安排暗卫在那藏了徐将军的民宅里搜一搜是否有书信,也派人去徐将军的卫所到处搜一搜书信。可惜,让我们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花娴忙问:“如何晚了一步?可是徐将军遭遇不测?” “娴姑娘放心,徐将军无碍。只是,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去徐将军的卫所搜寻,陈副将就抢先一步带人从徐将军床榻的暗格里找到了一摞书信,听说,书信的落款人,是合王赵懋!” “什么?”花娴惊呼一声:“竟然是陈副将!” 细雨气愤地接话道:“谁也想不到,背叛了徐将军的人居然是与她一同从北境杀出来的陈副将!真真是个不忠不义、狼心狗肺、丧心病狂、利令智昏的屠狗之辈!” 明月接着禀报:“我和细雨见此情况就知道绝不能把徐将军送到他们的手中了,他们定是挖好了陷阱专等着徐将军往里面跳呢。所以,我们就大胆做了一个决定,把徐将军偷了出来。” 公孙白只觉得眉心挑了挑,什么意思?偷出来? “家主,”明月单膝跪下:“徐将军就在这树林中的草丛里,我们没有请示家主与娴姑娘,自作主张的偷出了徐将军,还望家主与娴姑娘恕罪。” 细雨也跟着明月跪了下去。 公孙白揉了揉眉心,徐楠英如今被带出了襄阳城,无论她有没有投敌叛国都是擅离职守了,这下子,襄阳城她是回不去了……此事,无论她如何解释都是百口莫辩。 “事急从权,”花娴扶起明月和细雨:“你们做的很好。” 花娴让两位姑娘带她去看了藏在草丛中的徐楠英,还好只是中了大量的迷药,伤势倒是无大碍。 “清风,安排人去与通知派到南城门外拖延天子使臣的暗卫们撤下来,我们去寻一处隐秘些的村子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公孙白定了定心神,让明月与细雨带上依旧昏迷的徐楠英,先撤离此地。 他遥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火光的襄阳城南城门,只盼着袁昱青能够全身而退吧。 第435章 从不写方子 公孙白安排了一队暗卫守在襄阳城外以便支援袁昱青,便与花娴带着一行人趁着夜色走山路撤离了襄阳城。 徐楠英是在第二日午时醒来的,当她得知了襄阳城内发生的事情后沉默了许久。 “徐将军,我知你一片忠肝义胆,必是想回襄阳城去,可是……”明月帮徐楠英换完药,小心翼翼地开口劝解。 “我们去临安吧。”徐楠英平静地道。 “啥?”正在打腹稿的明月愣了愣,张了张嘴,倒是不知如何接话了。 “去临安,我要去面圣!”徐楠英道。 她说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他父兄之所以在北境孤城战死,全是因为苦等援军不到。时至今朝,襄阳城内局势与北境孤城态势相同,她早已觉察不妥。 所以,陈副将背叛她之事说不定并不是表面看来的病变这么简单,说不定与昔日孤城之难一样,源于权势内斗! 徐楠英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笑,她不是迂腐之人,不会明知回到襄阳城等待她的是百口莫辩的陷害还要蠢到自投罗网。 那些人只要拿住她,再随便给她罗织个罪名安排她“畏罪自杀”,便是她再有一副报国之志也投报无门! 公孙白与花娴在门外听到徐楠英此言,都松了一口气,这位没有死活闹着要回襄阳城去做那无脑的所谓忠臣就好办。 院门外突然响起来敲门声,花娴眼神一凛,公孙白也是神情绷紧。 细雨去开了院门,听到她细声慢气的谢了村里一位大娘送来的菜,又关上了院门,几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他们落脚的这个村庄离襄阳城也就一百多公里,虽说襄阳城内的事情还不至于这么快传过来,但是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明月帮徐楠英处理完伤口又帮她收拾妥当衣服后,公孙白和花娴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徐楠英道。 “徐将军可还安好?”花娴笑嘻嘻地问安。 “娴姑娘!”徐楠英艰难地撑起身子想要与花娴见礼,花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 “娴姑娘,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救命之恩徐某铭记于心,来日娴姑娘若有需要,徐某定不推辞。” “举手之劳而已,徐将军不必挂心。”花娴坐到床头,手搭在徐楠英的手腕上,状似为她诊脉,实则悄悄放出神识去查探她的身体。 徐楠英的伤势本无甚大碍,可惜她又被下了烈性迷药,这才使得伤口愈合缓慢。幸亏花娴当时帮她疗愈修补了内部的伤口,否则这样一番下来,徐楠英哪里还能有命在? 想来那陈副将本就没打算留下徐楠英的命,这早就做好的局或许就是所谓的“徐将军畏罪自杀”! 花娴顺手帮徐楠英稍稍疗愈了一番,却也不敢太过,徐楠英并不是他们熟识之人,花娴于医术上的异能还不想暴露于她的面前。 “徐将军的身体已经有好转,再服下几服药就会松快很多。” 花娴收回手,装模作样的写了一副方子让明月去熬药。明月接过了方子出了门,却拐进了西偏房与细雨聊天去了。 开玩笑,娴姑娘熬药从不写方子好不! 花娴熬的药从来都是用自己培育出来的灵药熬制的。 第436章 商女 又过了两日,徐楠英的身体恢复了七七八八,公孙暗卫营撒在襄阳城内的暗卫也送来了新的消息。 袁昱青没有让那姓陈的副将得逞,不仅把自己从栽赃陷害中摘了出来,还在朝廷派来的使臣面前狠狠地摆了陈副将一道,把襄阳城的兵权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至于徐楠英将军,则被上奏为遇敌袭失踪,下落不明。 这倒是给徐楠英留了一些周旋的余地。 于是几人商定后,便打算先南下再说。 他们打算从江陵府走水路顺江而下,先到鄂州(今武汉),然后再决定是继续走水路还是走陆路去临安。 花娴与公孙白照样只带了清风、明月以及细雨,再加上徐楠英,一行六人乔装打扮,扮作南下投亲的殷实人家,一路上倒也算太平的顺利抵达了江陵府。 谁也没想到此行居然会在江陵府渡口处出了意外。 江陵乃长江流域转运枢纽,除了凸显出商贸往来的重要港口作用,时值战时,也是粮草、兵马运送的重要倚仗之地。 江陵府的与楚州与歙州风土人情不同,花娴到了此处便生出几分兴致想要到处逛逛。 虽然徐楠英心中对襄阳战事忧心,但是公孙白本就不将民间争权更迭之事放在心上,所以当花娴显出想要在此处稍作逗留,赏玩品鉴不同民风时,公孙白便含笑答应了。 他们便在长江边要了一艘画舫,趁着天色晴暖,慢慢地荡舟江边,品尝江陵府美食。 公孙白让上了四道凉菜四道热菜,一道汤水再并几盘点心。那美食画舫见这几位出手阔绰,便满面笑容的应声,伺候得更加殷勤了。 不一会儿,老板娘便带着几名打扮利索的娘子端着食盘上菜了。 凉菜有水晶脍、五味脯、薤白拌鸡丝、糟蟹;热菜则是东坡肉、炙子骨头、羊头签、鼎煮羊羔;汤品则是蟹酿橙。 点心则是用一个有三个凹槽的木质托盘盛着,每个凹槽盼着约莫七八块点心,分别是定胜糕、重阳糕和绿豆糕。 花娴每样菜品尝了一口,眼睛亮亮的,可见吃得很是满足。 正在这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只听那古琴勾挑,似幽林古泉潺潺,未几,琵琶轮指切入,如珠玉落盘。随即,一声宛如天籁般的嗓音和入。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原来那驶过来的是一艘歌姬画舫。 众人从船舱的小窗望过去,只见那轻烟似纱的月色笼罩下,画舫悠悠,灯火摇曳,那雕梁画栋的画舫甲板上,一名身着淡粉罗群的歌姬正在边舞边唱。 这唱的是柳永的《雨霖铃·寒蝉凄切》。那歌女嗓音婉转,情感真挚,仿佛真是在与心上之人诉说离别之情,让闻者伤怀。 徐楠英不知想起了谁,眼中慢慢的蓄满了泪水,但是她却倔强地仰起头,不让那泪水滑落,继而又一咬牙,端起酒杯灌入口中,仿佛是想用那呛辣的酒水来压下心中的泪意。 一曲毕,那歌姬的画舫上传来一阵错落的喝彩声。不知那边在说些什么,突然又响起了一阵起哄声。 不一会儿,那画舫的琴声再起,那歌女再次开口,唱的曲儿却不是之前那味儿了。 “一更坐到二更天,烛火晃荡人难眠,奴家心中念情郎,衣衫半解倚榻前。 三更四更盼君还,鸳鸯枕上空自怜,轻抚罗裙思缠绵,孤身独卧意阑珊。 五更听得鸡叫唤,衾被渐凉梦难全,郎行千里何时返,共赴巫山心才安。 ……” 这却是一曲《闺中念》! 偏那艘画舫上的贵人们还扯着醉意朦胧的嗓音跟着哼唱,一副好不快活的奢靡之态。还有人趁机说着一些不三不四的荤话,逗得同船人哈哈大笑。 花娴这条画舫上的人都脸色一变,公孙白更是下意识的想去把花娴的耳朵捂起来,却又陡然想起她如今已不是那六七岁孩童模样,自己需得避嫌。 花娴横了公孙白一眼,轻轻吐出一句:“呵!男人!” “我不是男……” 公孙白那句“我不是男人,我是男神”差点又冒出来了。 他看了看继续独酌仿若对周遭充耳不闻的徐楠英,又用眼风扫了扫闷头偷偷抿嘴笑的明月和细雨,以及尴尬地拼命往嘴里塞菜的清风。 公孙白摸了摸鼻子,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正在这时,那靡靡之音刚结束,就听到一句显然是从别的船上传来的冷喝:“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那声音的音量虽不大,却是拣着那琴声停歇的间隙说的,再加上这几艘船的距离不远,行船速度又比邻,这两句以唐朝杜牧的诗句来比着这些不知亡国恨,只知道沉迷于纸醉金迷的权贵们的骂声,刚刚巧巧被那艘歌姬画舫上以及公孙白这艘画舫上的人听了个真切清晰! 那艘花船上的动静瞬间歇了下来,但这绝不是怕了那咒骂之人,只怕一场麻烦要开始了…… “真是麻烦!” 他们经江陵府取水路南下去临安,本就是不欲让徐楠英的身份被泄露,可不想再沾染上任何意外。 公孙白揉了揉眉心,刚想吩咐船家把船开走,离那两艘船远一些,却只听到甲板上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便是那老板娘的惊叫声。 第437章 祸从天上落 清风听见动静便迅速蹿起来去到了甲板上。 却见那轰隆一声的缘故是隔壁那歌姬画舫上抛过来一条粗重的带有挠钩的绳索。显然那歌姬画舫以为刚刚那声咒骂是从他们食肆画舫上传出来的,想把他们这艘船拉过去询问。 且不说那两句不是他们骂的了,就算是,清风也绝不会允许有人如此欺辱他的家主。 清风抽出剑就把那条绳索给砍断了。 那歌姬画舫上的侍卫与小厮见这小小的一条普通食肆画舫上的人居然敢砍断他们的绳索,气急了。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子,居然敢砍断我们家的绳索!还不速速靠过来请罪!” 那老板娘早就吓得腿软,她急忙小跑着进船舱压低声音请罪:“几位贵人莫要闹,那艘画舫上的人奴家认得,是江陵府知州卢大人家的幺子,人唤‘混世虎卢骜’。贵人们万万不要跟这位卢公子来硬的,在这江陵府,从来都是卢家一言堂!” 花娴皱了皱眉头:“这还真是人在船舱坐,祸从天上落。” “江陵知州卢柄虔?”徐楠英若有所思:“是他!” “徐姐姐认识他?”花娴问。 “不认识。不过,家父曾与他有过一段共事情谊。这卢知州曾在北境做过小小的司理参军,区区一个从九品而已。他曾是三甲吊稍尾的同进士,又因出身寒门无人照料,便只得了个小小的北境司理参军一职。” “那他升得挺快啊!” “可不,从一个边陲小地方的从九品司理参军升到了鱼米之乡富庶之地的从四品江陵府知州只用了不到八年!”徐楠英并不理会外面的嘈杂,又往口中倒了一杯酒。 “说起来,我父亲还于他有提携之恩呢,他晋升搭上的人脉,也是我父亲怜他寒门学子挣扎不易,再加上他又极重孝道,每得俸禄都多半寄予家中老母,自己在衙门节衣缩食、艰难度日。” “那时候我还年幼,他曾到军营中谢我父亲以他的名义赠送给他家乡老母的年礼。后来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就经常出入我父亲的府邸,可见家父对他颇为赏识。我兄长倒是不喜欢这位卢大人,还明着提醒过我父亲好几次说此人尖狡猾溜不可深交。” 花娴突然觉得不太对:“这位卢大人是不是在孤城被围困之前与徐老将军交往频繁?” “是啊,后来孤城被破,我接过徐家军继续驻守在边境,过了没多久就听说卢柄虔升迁了,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不过从孤城被破,到他升做这江陵府知州,也不过短短六年左右……” 徐楠英突然觉得不对,她想到了什么,震惊地看向花娴,她在花娴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猜测。 “难道……”徐楠英茫然。 “有可能!”花娴点头。 细雨托腮,见这两人来回打哑谜,她真的是一句也没有听懂。 “阿白哥哥,若真是我们猜测的这样,可能要有小麻烦了……”花娴听着外面甲板上清风与卢家下人的交涉,目露担忧。 公孙白听到这段卢柄虔升职的路线,大约也猜测到了她们刚刚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 “徐将军,如若那卢柄虔真的是靠出卖孤城防守以及延误孤城援兵来作为投名状升迁的,你意欲何为?”公孙白问。 徐楠英眸中闪过熊熊怒火:“我父亲忠君爱国,刚毅果敢,我自知孤城之役必有隐辛,若真是这卢柄虔为了一己之私置国家大义于不顾,我必要斩杀此贼人,以偿孤城冤死的数万英魂!” 公孙白叹口气,心中估了估徐楠英的神罚解除之路恐怕又要添上几重困难了。 “徐姐姐,你若直接斩杀了卢柄虔,官家那边你打算如何交代?”花娴问。 徐楠英怔了怔,显然刚刚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她只是脖子一梗,嘴硬地道:“我管他呢!倘若查清那卢柄虔真是出卖孤城之人,我必要手刃贼人为我父兄以及徐家军报仇!” “大不了……”徐楠英吸了口气:“大不了我把这条命抵给官家!” 第438章 混世虎卢骜 说话间,那艘歌姬画舫的护卫已经跟清风动起手来了,明月也早已过去帮忙了。 好在那艘船的护卫并不敢明目张胆的往花娴他们的食肆画舫上射箭,只是仗着那边人多,不停地往食肆画舫上扔那挠钩绳索,一边还驱使着自己那艘比食肆画舫高大上许多的船往这边靠过来。 “贵人们高抬贵手啊!” 那老板娘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迭声祈求,却也只敢躲在船舱门口劝阻,并不敢往那甲板上走一步。 “阿白哥哥,只怕与那姓卢的公子哥儿要免不了对上了,只是,徐姐姐此番身份敏感,万不可暴露。” 公孙白点点头,他看了一眼瘫在船舱门口的老板娘:“若我们就此离开画舫,只怕卢家这小霸王必会为难船家,不如,我们去会一会这位所谓的‘混世虎卢骜’吧。” 那老板娘听闻此言只千恩万谢的给他们磕头道谢。 “细雨,你去传令,让清风把船靠近那卢家画舫。” “徐姐姐,一会儿万不可说露了身份啊。”花娴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放心!”徐楠英说完,一仰头又灌进去一杯酒。 “赶紧的,都给我们家公子滚过来!” 待搭板一摆好,狐假虎威的卢家下人就叫嚣着让食肆画舫上的人都上他们那艘大船。 公孙白按住花娴的肩膀:“我带清风走一趟,你们几个姑娘家就不必去了。” 公孙白与清风刚刚顺着搭板上到那艘歌姬画舫上还未开口,就听旁边一艘轻舟上发来一声嗤笑:“我说这些被声色犬马掏空了身子的酒囊饭袋们果然不长脑子,明明是在下出声辱骂,与人家食肆画舫的客人有何干系?拿人都能拿错了!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一窝蠢货!” 这卢家幺子卢骜刚刚站到甲板上,正准备威风凛凛的对公孙白与清风摆谱,谁知道有这样的插曲打乱了他的节奏,顿时气得脸都青了! 只见卢家画舫的左侧不知何时驶过来一叶轻舟,那舟上只有一个戴着斗笠的船夫和一个身着墨衣立在船头的公子。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那公子的面容,只从身姿上可以看出是位年轻人。 “来人,给小爷拿一副弓弩来!” “这……公子,大人说……”卢骜的贴身护卫想劝阻。 “混账!连本公子的话都敢不听,莫不是想吃板子?” 那护卫只得低下头,把自己手臂上的弓弩取下来递给卢骜。 这是一副配戴在手臂上的比较精巧的小型弓弩,射程并不是很远,却胜在更加精准。 卢骜伸出左手让护卫帮他绑在手臂上。他是个左撇子。 护卫一边绑弓弩一边还想劝阻:“公子,倘若让大人知道了,恐怕会……” “闭嘴!” 卢骜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公孙白和一脸寒霜的清风,仿佛想在他们面前卖弄一下,或是想震慑他们一下,便直直地把那绑在左手的弓弩对准轻舟上的那位墨衣公子。 “妈的!小爷射死你个龟孙!” 卢骜一边骂一边按下了弓弩的机关。可惜他真的如那墨衣公子骂的那般是个酒囊饭袋,一连三箭都射偏了,更让他生气的是,最后一箭还被那墨衣公子给徒手接住了了。且是故意往旁边去拦截着接住的——因为他射偏了! 忽然,那墨衣公子手臂一扬,在卢家仆众的惊呼声,那枚被墨衣公子接住的箭矢直直地没入了卢骜的喉咙,且一箭洞穿! 混世虎卢骜,卒! 第439章 我的就是你的 那些卢家的下人们见自家小公子被杀,吓得七魂走了六魄。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那个唱曲儿的姑娘迅速走到公孙白跟前低声说了一句:“快走!” 公孙白挑挑眉,也不多想,就带着清风轻点脚尖,轻飘飘地掠到了食肆画舫上。 那边明月早已在卢家画舫上出了变故时就命食肆画舫的船家开船往岸边靠去。 果然,就在公孙白和清风刚刚落到食肆画舫上的时候,卢家的仆从反应过来,朝着这边大喝:“大胆贼人,害了我家公子居然就敢逃了!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原来,这帮恶奴们不敢招惹那出手杀人的墨衣公子,打算拿下公孙白和清风去给自家主子交差去。哼,柿子捡软的捏! 食肆画舫的老板娘哪里敢停船,只命船工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岸边滑,一面万分后悔今天出这一趟船,遇上这等祸事。 待得众人上岸后,公孙白命细雨给了那老板娘一锭金子,道:“今日这祸事恐怕不容易避开,店家不妨出去避避祸,待得风声过去了再做打算。” 那锭金子足足够抵这这食肆画舫一年的营生了,老板娘自是千恩万谢,不敢耽搁,连船都不敢收拾,便命手下伙计们一队去雇车,一队去接她家中老小,这是连家都不敢回了,打算直接出去避祸。 公孙白这边也不耽搁,直接带着众人去了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宅子。 众人进了院子,发现沫七与其他几名暗卫已经带着阿呆与狸奴在院子中安置下来了。 “阿白哥哥,这处宅子不会也是你们公孙世家的产业吧。” 公孙白点了点头。 “哇,你们公孙家到底有多少处宅子?不会在中原各处都有吧!” 公孙白想了想,道:“也不尽然,不过在各个重要的城镇都有几处宅子罢了。” “几处?!” “嗯,丽水城里有三处,江陵府不多,只有两处。” “不会是我们这一路上但凡准备落脚的城镇都有公孙家的房产吧?”花娴倒抽了一口气。 公孙白点了点头:“也是先祖筹谋在前,我也只是承了祖上庇荫。” “哼,果然是狡兔三窟!”花娴咬牙切齿的表达了自己的羡慕嫉妒恨:“凭什么我就没有这些配置!天道不公啊!死老天,就知道欺负我这小小的……” 天空中隐隐有闷雷声,公孙白急忙捂住了花娴的嘴,阻止她继续咒骂天道,以免招来雷击。 花娴这才反应过来,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天空远远划过的一道闪电,心里打定了主意,倘若刚刚那席话召来了雷击,她就直接抱住公孙白,把自己整个人藏在他的怀里,让他这个白龙天孙替自己承受雷击! 可能天道觉察到了她的企图,所以天空中那几道闪电划过后,闷雷只是滚了滚,终究没有落到她头上。 花娴松了口气,再也不敢图一时口上之快。 但是她还是有些气闷,便狠狠地瞪了公孙白一眼,公孙白想安慰她几句,脱口而出:“不用气恼,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谁知花娴听了这句话,更加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一扭身进屋去了。留下公孙白留在原处不明所以地摸了摸鼻子。 再说那江上祸事发生地,卢家画舫上的人眼见着小小的食肆画舫跑走了,他们的船比较大只能停到港口,不像食肆画舫可以随意靠岸,便只得眼巴巴的看着食肆画舫逃走了。 卢家下人们牙疼似的看着自家小公子的尸体,咬了咬牙,只得往那一叶轻舟追过去。 那艘船上的墨衣公子似乎是在故意逗弄他们,只不紧不慢地引着他们往江对岸驶去。待得卢家画舫上的人觉察到不对时,那叶轻舟突然调转船头直朝着画舫极速驶来。 与此同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也钻出来了几条轻舟,同样是一名戴着斗笠的船夫并一名伫立在船头的墨衣青年。 他们几条船犹如鬼魅般把高大华丽的画舫围住,待得靠近时,那立在船头的人身形一拔,同时掠上了画舫的甲板上。 在一片惊呼与尖叫声中,血沫横飞,那些适才对着普通百姓狐假虎威的恶奴们被尽数屠杀,只留下那名粉衣歌女并两名乐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领头的墨衣人绕着那粉衣歌女转了一圈,又用剑鞘把另外两名乐女的下巴挑起来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两名乐女留着给老三和老七做媳妇,这名歌女嗓音不错,我收了。” 墨衣首领话音刚落,便搂着粉衣歌女的纤腰轻轻一带,就飞到了他的那艘轻舟上。 另有两名黑衣人把那两名吓得瘫软在地的乐女也挟持到了自己的轻舟上。 待这几条轻舟又犹如鬼魅般的隐入江水的烟波浩渺处时,卢家画舫毁在了一片火光冲天中。 第440章 江陵水匪秦四爷 当天夜里,江陵知州府收到了一张被匕首定在书房窗棂上的勒索信,大意是他们擒住了卢知州的小儿子卢骜,让卢知州三日内以八十万两黄金来赎,否则就撕票,落款是江陵水匪秦四爷。 江陵知州卢柄虔怒极,一面命人去大张旗鼓地做出筹集银两的假象,一面遣人悄悄去探查所谓的“江陵水匪秦四爷”是何许人也。 “八十万两……黄金?”知州夫人小王氏一边重复着数目,一边惊讶地捂住嘴。 “是啊大娘子,您快拿拿主意吧,大人那边明显是想假意付赎金,意在扫平那群水匪。”小王氏的贴身嬷嬷急坏了。 这小王氏是卢柄虔的继室,她原本是卢柄虔的妻妹,比卢柄虔的原配大王氏小八岁。 大王氏是黔州富商王家的庶长女,而小王氏则是王家主母老来得女,疼爱至极,自是娇宠万分。 当年大王氏诞下第三子时,小王氏刚及笄。卢柄虔当时刚巧从黔州司法参军升至通判,王家见卢柄虔仕途通畅,便对其更加重视。 偏巧这骄纵长大的嫡女在有一次长姐省亲的时候看上了姐夫,于是王家二老拗不过小女儿,便对小女儿的谋划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十五岁的鲜嫩少女自然比已经诞下三子的二十多岁的妇人要有颜色,于是卢柄虔就在夫人坐月子的时候与妻妹小王氏勾搭到了一起。 偏偏这一切被大王氏的贴身侍女给撞了个正着,大王氏气坏了,把小王氏喊到内室去骂,小王氏干脆仗着大王氏刚刚产子体弱,直接把大王氏给气病了,又在饮食上做了手脚,让大王氏“病故”了。 卢柄虔便哭到了王家二老跟前,借口姨母到底也是母,自然比外人更疼张姐留下的幼子云云,于是两家一拍即合,便让小王氏顺理成章的成了卢柄虔的继室。 小王氏过门后不到七个月就诞下了卢柄虔的幺子卢骜。黔州人这才知道,原来那小王氏在长姐还未分娩时就借口照顾长姐住进了卢府,与姐夫卢柄虔有了首尾。 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卢柄虔与小王氏并不在乎这些骂名,两人反而因为如愿以偿而得意洋洋。卢柄虔不仅搂着了更加年轻娇艳的美妻,还因为庶女换嫡女,与黔州王家的姻亲关系更加牢固了。 从此两家仗着官商结合 ,一个发家致富,一个接着敛来的财产上下打点,很快就从那闭塞的黔州升到了富庶的鱼米之乡江陵做了知州。 那小王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诅咒,在诞下了卢骜以后,肚子里就再也没有动静,她一边捏着鼻子照顾长姐留下的三名嫡子,一面小心翼翼地抚养着这唯一的儿子,生怕卢骜磕了碰了。如今听说儿子被水匪劫走了这哪里能忍耐,嗷呜一声哭喊着便往前院寻卢柄虔去了。 “夫君,夫君啊,你快救救骜儿啊!呜呜呜,我可怜的骜儿啊——” 卢柄虔正与谋士们商议如何去抓捕这江陵水匪秦四爷,被小王氏这嗷呜一嗓子给吵断了思绪,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谋士们面面相觑,卢柄虔深知妻子性情,只得一摆手让他们先退下。 “夫人,你闹什么,我这不是在与谋士们商议如何找到那水匪吗。”卢柄虔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小王氏一把扑到卢柄虔身上:“找什么找!你还准备抓捕那水匪还是怎地?万一,万一那水匪一恼怒,把骜儿给伤了可怎么办?” “那依你之意该当如何?” “付赎金啊!还等什么!快呀!可怜我骜儿从未吃过这样的苦,我的骜儿啊,不知道在那群水匪手上吃不吃得饱,有没有被打,呜呜呜,我这心啊,就不能往这上面去想……” 卢柄虔被这小王氏哭得脑瓜子都疼。 当初,以王氏庶长女换鲜嫩高贵的嫡女,他还一度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赚了,直到这小王氏真的过了门,他才发现这个被娇惯着养大的嫡女不仅不如大王氏理家和顺,就连性情都比大王氏骄纵太多。平日里只要一个不和顺,那小王氏就能蛮哭不讲理的跟他闹,而且不分场合! 尤其是这个几乎被娇惯的养废了的幺子卢骜,简直跟小王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反倒是大王氏留下的这三个儿子,可能是从小就知道自己得在夹缝中生存,反而个个谦逊恭谨、克己复礼。 有那么一度,卢柄虔会后悔当初没有管住自己贪恋了小王氏的颜色,由着她害死了长姐取而代之…… “卢柄虔,我告诉你,你必须马上准备好赎金给那什么秦四爷送过去!呜呜呜,我可怜的骜儿啊……” 小王氏哇啦哇啦的噪音把卢柄虔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头疼地掏了掏耳朵:“我哪里有八十万两黄金啊!那可是八十万两黄金啊!” “八十万两,黄金……”小王氏也被这个数目吓得瘫软着坐在了地上,她呆滞了半晌,突然又打鸡血似的蹿了起来:“不!你有!你有八十万两黄金!” “我哪里有……” 小王氏打断他尖叫道:“从你刚刚拿到手的那个秦家金矿里出!” 小王氏这么一喊出口,夫妻俩都怔住了。 秦家……金矿…… 江陵水匪……秦四爷…… 会有那么巧吗? 第441章 八岭山金矿 就在卢柄虔与小王氏合计如何营救卢骜的时候,卢家长子卢恪与次子卢晏正带人沿着江陵码头沿线查探。 卢家长子卢恪与卢晏自幼被父亲往文臣上培养,如今卢恪已经在父亲运筹下捐了个从七品的州通判,次子卢晏则做了父亲府衙内的正九品长史作为历练。 卢家三子卢骁则是自幼习武,如今没有领官职,被卢柄虔派遣管理他私自从秦家手里拿到的私人金矿。 话说秦家这金矿原本只是秦家在江陵八岭山的一处庄子上无意中发现的。 江陵秦家原是江陵府望族,祖上曾官拜尚书,近几代子弟无人在读书上有出息,再或许是秦家为了韬光养晦不再令子弟入世,于是秦家就一路守成下来了。 到了秦家这一代家主秦砚之手时,秦家不论是主支还是旁支朝中已经无一人做官。 然而,低调守成秦家还是遭了祸事! 起因是秦家在八岭山的一处庄子上的果林里遭了盗墓贼毁坏,居然挖出了金沙矿。秦家家主秦砚召集族人商量后,觉得上报给朝廷,但是又怕此风声传出去引来贼人觊觎给秦家招来祸事,秦砚便把八岭山金矿的事情悄悄的写了一封密信报废了江陵知州卢柄虔。 秦家家主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等来的不是朝廷的嘉奖,反而是一场从天而降的匪祸! 坊间传闻江陵秦家被一伙水匪谋财害命,一夜之间,秦家上下八十六口尽数被灭门,上至秦家老祖宗,下至秦家襁褓中的孩童无一幸免! 而秦家八岭山的这处庄子的地契却悄悄的转到了卢柄虔的手上,于是,秦家发现的金矿也就成了他卢柄虔的私矿了! 这件事情除了卢柄虔与一位最信任的谋士以及被派去守金矿的三子卢骁知道外,他自认为是无人知晓。 可是,如今小王氏脱口说出了秦家金矿,卢柄虔变色的一则是小王氏为何会知道此事,二则就是这个水匪秦四爷会否与两年前被灭门的江陵秦家有关。 卢柄虔先下意识的往书房外面看了看,又想到了自己书房向来不准任何人靠近,这才定了定心神,压低声音质问小王氏:“你如何得知秦家金矿的事情?” 小王氏支支吾吾,眼神闪烁。 “说!”卢柄虔上前一步,目露凶光,眼神中已经闪现了杀意。 小王氏被这杀意吓着了,又想到了卢柄虔当时授意自己害死长姐时是如此的凉薄冷血,难保他不会对自己也痛下杀手。 小王氏咽了咽口水,道:“是,是去岁,夫君悄悄招了三郎问话,我怕,怕你许与三郎好处,便,便让喜鹊藏在书房的橱柜后面偷听……” 卢柄虔眼神一凛,高声喝令:“喜鹊,进来!” 一盏茶后,小王氏手脚瘫软地坐在地上看着被卢柄虔活活掐死的喜鹊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珠子倒在她的面前,吓得想要尖叫,又怕惹怒了卢柄虔,只得用手死死得捂住嘴巴,眼中的泪水不断的掉落。 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自己处心积虑想弄到手的姐夫居然如此的残忍暴戾。虽然当初他在自己长姐死时的薄情让小王氏曾想有一瞬的思索过此事,但那时,少女慕艾的心让她选择性地忽略此点,她那是还以为,姐夫对长姐如此薄幸乃是因为极为心悦她…… 而此时,江边巡查的卢恪与卢晏却收到了一封信,同样是被一把匕首钉在了他们旁边的木桩子上。 随从取下信笺,确认无毒后递交给大公子卢恪。卢恪展开后,只见信纸上只写了一行字:想为你母亲报仇,明日午时望江楼一叙! 第442章 一团混乱 翌日午时,距离劫匪规定的交赎金日期还剩下一日半,卢家长子卢恪与次子卢晏只每人带了一名随从,悄悄去了望江楼。 几乎是同时,卢府前院书房,一名姓张的谋士匆匆敲门进入。 “大人,刚查到的消息,前日晚间,四公子从绣红楼招了头牌歌姬如梦姑娘去画舫上唱曲儿,同去的还有两名乐女,一名擅琴,名唤云烟,另一名擅琵琶,名唤弱柳。” “那三名女子何在?”卢柄虔冷声道。 “绣红楼说那三名女子并没有回去,说不准,说不准跟四公子一起被擒了也未可知……” “那伙水匪的摸着了吗?” “这……还没有……”张谋士越说声音越小。 卢柄虔气得把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一群废物!” “不过,大人,属下倒是有一个新的消息,关于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张谋士斟酌着开口。 张谋士知道,卢柄虔虽然极为宠爱小王氏所出的四公子,但是对大王氏所出的三位公子也不是不重视。 本朝因太祖自幼生长于兵变乱世的五代时期,太祖本人也是通过兵变夺了后周的江山,为了防止武将篡朝代,赵宋之世历代皇帝都遵循太祖的政治思路重文轻武。所以卢柄虔给长子卢恪与次子卢晏规划的都是文臣的路,只可惜两位公子在读书上都不是好材料。 于是三公子卢骁和四公子卢骜不爱读书,卢柄虔就没有像对待长子与次子那般逼迫,反而让三公子卢骁专门习武。 至于四公子卢骜,在小王氏的溺爱下文不成武不就,卢柄虔每次管教卢骜都会被小王氏哭喊着死命护住,便索性不再去管教,由着卢骜做了一个纨绔。 卢柄虔本想着小儿子有他三个哥哥去撑门户,他只要做个富贵闲散人就行了。谁知道小儿子招个歌姬上画舫去游江都能游出祸事。 他越想越是窝火,一听到两个儿子又有了能被谋士专门递到他眼前的消息,便知道必不寻常,便还没听就先沉下脸。 “说!” “是这样的,大公子和二公子昨日在江边沿途查询四公子所乘坐的画舫消息时收到了一封密信,邀约他们今日午时去望江楼一叙。” 这么大的事,两个儿子居然瞒了自己!卢柄虔一挥手,便让手下的人去打听,务必要弄清楚卢恪和卢晏去望江楼见了谁,说了什么话! 正在这时,卢柄虔的另一位姓刘的谋士查探回来了。说是在靠近江对岸的下游处找到了四公子那艘画舫的船骸,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了残架,另外还有几具没有烧干净的尸体,仵作验尸后确定了是之前跟着四公子的那几个下人。 “可有女子尸身?” 张谋士想到了那三个绣红楼的歌姬与乐女。 刘谋士摇了摇头:“现场并没有女子尸身。不过,据当日一同游江的其他画舫上的人说,当日四公子的下人曾与一艘食肆画舫上的客人发生了口角,还用抓挠强制拉过了那艘食肆画舫,强迫那船上的客人上到卢家大船上。” “那食肆画舫的人可拿到了?”不等卢大人问出口,张谋士就替他率先问出口。 刘谋士瞄了张谋士一眼,心中着实气愤,他正打算细细禀告,现在倒好,成了张谋士问他来答,倒显得他比张谋士矮了一级似的。 张谋士哪里不明白刘谋士心中所想,他恰恰就是准备借着这个机会挑着刘谋士的错,好让大人不再重用他。自己跟了大人五年有余,可是这个刘谋士将将到大人身边不过三余载,大人重用他就超过了自己! 就连八岭山那边的果林庄子也不让自己插手,反而是刘谋士带着三公子在那边经营着,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自己不能知道的秘密不。不管如何,此举就是大人对他的信任不如对刘谋士这个后来者居上的心腹信任的多。 张谋士越想越生气,不由得看向刘谋士的眼神也不善了。 刘谋士见他到这个时候了还想跟自己争地位,不由得暗暗好笑,但是又怕惹恼了大人,便垂下眼帘压下情绪,道:“属下得到消息后,立马派出两队人马,一队去拿那食肆画舫的老板,一队去查找那食肆画舫上的客人。此外,那些目击者,属下也带了回来。”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是踹门声音。书房内的几人都被惊得吓了一跳。 “何人在此放肆!”张谋士立马起身呵斥。 “大公子,二公子,哎哟喂,两位小祖宗,大人让小的守住院门谁也不准放进来,您不要为难小的啊,要是小的放了您二位进去,大人会打死小的……” 院中传来下人苦苦哀求,可那刻意不压低的声音明显是想让卢柄虔听到。卢柄虔只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只觉得一团混乱…… 自打小王氏接替了大王氏做了他的正头娘子后,他的后院就变得一团糟!那小王氏骄纵蛮横,不善持家,以至于整个卢府从上到下都没有大王氏在世时那般有规矩。 下人打的这起子主意明显是想放两位公子进来,又偏偏做出个拦不住的假象好免于自己责罚。 “来人!”卢柄虔大声喝道:“把那大声喧闹的不长眼的东西打三十棍子,发卖出去!” 第443章 质问 “父亲且慢!” 卢恪站在院子里,面若冰霜地盯着站在书房门口的父亲道。 “有没有规矩!”卢柄虔怒道:“刚才是谁踹的门?” “是儿子踹的!跟大哥没关!”卢晏梗着脖子道。 这话初听着没毛病,他护着兄弟的确是出自真心实意,但后面那句“跟大哥没关”听起来倒像是在故意把大哥卢恪给卖了个干干净净。偏卢晏对自己的这两句傻话还丝毫不知。 卢柄虔冰冷的目光从两个儿子身上来回移动,不悦地抿紧了唇。 张谋士和刘谋士立马找借口告退。 “大人,属下去看看那捉拿食肆画舫的人回来与否。”刘谋士决定先溜。 “属下去,去码头看看可有什么新消息。”张谋士也赶紧跟着溜。 卢柄虔一语不发,待两位谋士出了院门后,直接转身进了书房。卢恪与卢晏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跪下!”卢柄虔冷哼一声。 卢恪和卢晏不服气地跪了下去,卢晏为了表达心中不满,没有擎着任何力气,直直地咣当一下跪在硬硬的地板上,直砸得膝盖发麻也不敢伸手揉一下。 卢柄虔瞟了自家这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二公子一眼,道:“老二,说吧,既是你踢的门,那为何缘故就由你来说。” “我说就我说……” 卢晏还没说完,卢恪就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父亲,”卢恪抬头用孺慕的眼神望着卢柄虔:“儿子有一件事想问父亲,不知父亲能否对儿子说实话?” 卢柄虔眼神复杂的望着这个长子,自己的四个儿子中,唯有长子卢恪稍成气候。次子鲁莽无脑,三子只爱习武,至于那个被掳走的四儿子……唉,不提也罢! “恪儿有何疑惑,要到了强踹父亲院门的地步来问?” 卢柄虔这话让卢恪脸上烧得慌,他端端正正地给卢柄虔磕了个头,也不解释那院门不是自己踹的,而是那仆人一直阻拦惹恼了二弟卢晏,是以卢晏在火气上头之时冲动踹了门。 “儿子无状,请父亲责罚!” “不是,大哥,那门不是你……”卢晏着急的想解释。 “够了!二弟,你还不快给父亲叩头请罪!” 卢晏也知理亏,若是父亲真心计较,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自己可真的吃不消。 卢柄虔见两个儿子认错态度还算诚恳,心中火气消了一些。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你四弟如今下落不明,水匪要八十万两黄金作为赎金,为父实在是捉襟见肘,心急如焚……” 许是没有外人在跟前,卢柄虔放松下来,整个身体瘫在太师椅里,显得疲惫异常。 卢恪抬眼望了父亲一眼,惊觉父亲这一刻似乎老了十岁,心中便有一丝不忍。 卢恪起身给卢柄虔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边,复又恭敬地与卢晏一起站到卢柄虔的椅子前面不远处。 “大哥!”卢晏催促卢恪。 “父亲忧心四弟也要保重自身,要不,我兄弟二人的事情过后再……” “不行!”卢晏怒了:“大哥,你不说我说!” “二弟!” “行了,你兄弟二人有何事要说现在就说吧。”卢柄虔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儿子不要再争执。 “父亲,我有一事想问您……”卢恪艰涩地开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父亲,我就直说了吧!为何四弟与三弟之间只差了七个月?我母亲是如何死的?小姨究竟是如何成了我们继母的?”卢晏一口气说了出来。 偏偏这时,那小王氏来前院想问一问儿子的线索查得如何,在书房外面刚巧听见了这几句质问,只觉得身形晃了晃。 第444章 摆了一道 被儿子如此质问,卢柄虔只觉得一股气血冲到脸上,羞怒至极! “混账!是谁让你们来问我这些话的!” “父亲不是派人去查探我与大哥今日午时在望江楼与何人见面,又谈了何内容吗?”卢晏冷笑道:“怎么?父亲的人还没有我们兄弟二人回来得快?” “父亲为何要顾左右而言他?小姨为何成了我们的继母?四弟为何仅仅比三弟小了七个月?父亲为何不敢答?” 卢晏梗着脖子抓着问题不放。 卢恪虽然没有出声,但是紧抿的唇以及绷紧的下巴在显示出他的不悦。 卢柄虔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们问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们了。” 在书房外偷听的小王氏闻言吓得肝胆俱裂。这要是真让长姐的三个儿子知道自己害死了他们的母亲,只怕自己要没有命活了…… “你们母亲在怀骁儿的时候,得知身染重症,不久于人世,便请你们小姨入府来照顾你们兄弟二人……” “父亲这话用来哄谁?”卢晏愤愤打断:“小姨为何……为何在母亲怀着三弟容易孕中忧思之时要与父亲,与父亲……无媒苟合……” 卢晏自己说出此番话也觉得难以启齿,卢柄虔和门外偷听的小王氏更是羞愤欲死。 “放肆!是谁教你如此对你的生身父亲如此说话!” 卢柄虔啪地一巴掌打在了卢晏的脸上,这一巴掌没有收着力气,直把卢晏扇得半边身子都歪了过去。 “父亲息怒!”卢恪忙一边说着软话,一边把卢晏扒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父亲为何如此愤怒?是儿子说到了刺痛你们的实情了吗?”卢晏捂着脸,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气盛。 卢柄虔也深知自己这个次子的习性,他这种一点就着的鲁莽性子得顺毛撸才能平息下来。 卢柄虔深吸一口气,一咬牙,道:“原本我并不知道你们母亲的打算,直到有一天,你母亲,给我下了药,等我醒来后才发现伺候我的是你们小姨……” “原来是,是你们小姨早就倾慕与我,所以才主动跪在你们母亲面前求了这个伺候我的机会,你母亲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为了以后有人照顾你们,毕竟你们小姨和你们母亲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总比外人嫁进来要好……” 卢柄虔这一番睁眼说瞎话的胡编乱造气得门外的小王氏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小王氏踉跄了一下。 卢柄虔和卢晏都沉浸在紧张的气氛中,自是没有发现外面的动静。卢恪则瞟了一眼书房的门,挑了挑眉毛。 “如此说来,”卢恪沉沉接口,并且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的一字一顿地道:“是小姨趁着母亲在孕中,主动爬了父亲的床?” 卢柄虔万万没想到这句露骨难堪的话居然出自一向稳重自持的长子之口。他顿了顿,没有即刻回答。 门外的小王氏也攥紧了指头,屏住呼吸。 良久,卢柄虔点了点头。 卢恪重复道:“父亲点头了,那么说的确是小姨主动爬了父亲的床!背弃了我母亲!” “是你们母亲给我下的药……” 卢柄虔还想往大王氏身上泼脏水,却听得书房的门被砰的一声砸开,小王氏旋风一般地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卢柄虔就扭打。 “好哇!我嫁给你十几年,辛辛苦苦为你操持家业,生儿育女,你居然在两个小畜生面前如此编排我……” 卢恪则拉了卢晏一把退到一边,冷冷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父亲和继母,谁也不上前劝阻。 还是门外的仆人和婆子们听着里面动静不对,赶紧进来拉开了两位主子。 卢柄虔的脸上被小王氏抓了好几道血口子,小王氏的指甲也劈了几个,其中有两个直接断到指甲根,疼得她直抽冷气。 卢柄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两个儿子摆了一道! 第445章 无需口供 卢柄虔捂着脸上突突刺痛的伤口,眼神阴翳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两个在一旁冷眼观战的儿子。 “是你们?你们故意的?!” “父亲说什么儿子听不懂。”向来尊重父亲的卢恪冷冷地道。 “小姨……”卢晏紧紧地盯着小王氏的眼睛道:“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这话何意?”小王氏的眼神中有一瞬的慌乱,随即又仿若淬了毒般的死死瞪着卢晏:“我是你亲姨母,你母亲是我亲姐姐,我还能害她不成?” 啪的一声,一卷沾了血的纸卷扔到了小王氏面前,小王氏吓得尖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晏儿,你这是做什么?”卢柄虔怒道。 “父亲和小姨不放打开看看,这是当年给母亲接生的稳婆写下的供词!母亲当年生三弟时并非死于血崩,且母亲身体康健,并无沉疴,母亲实际上,是被小姨买通了稳婆故意制造出血崩之象而死!” 卢晏浑身颤抖,在说完这些话后早已经泪流满面。虽然母亲去世时他只有五六岁,可是母亲在他印象中总是用温暖的手抚摸着他脑门说他是小淘气的温馨画面还是印在脑海中没有忘却。 “这些你是从何而来?” 卢柄虔并没有打开那卷口供,而是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他的四儿子刚刚被绑走,长子与次子就收到了当初他们母亲遇难的真相证据,这一切绝不是巧合! 小王氏一把抓起那卷口供大致扫了一遍,突然像癫狂似的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把那卷沾了血的口供撕了个粉碎:“是我杀的又怎么样?你们不是有证据吗,着证据被我撕了,有本事你们再去弄一份来!” 面对小王氏凶狠的眼神,卢恪只是冷冷一笑:“小姨莫不是天真的以为,我会拿着这份口供去状告你吧?” 小王氏闻言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需要弄明白,这份口供所言真伪即可。”卢恪淡淡地道:“父亲毕竟是江陵府主官,父亲的家务事如若要上告,不知该往哪个衙门投递,不妨就不走这个麻烦的流程了,能自己处理的,我们就私下解决了吧,父亲觉得如何?” 面对长子灼灼的目光,卢炳熬下意识的避开。 小王氏听懂了,卢恪和卢晏这两个小兔崽子是在他们老子的仕途名声在逼迫老东西悄悄的弄死自己给他们母亲一个交代。 “做梦!你们做梦!”小王氏破口大骂:“一群没良心的东西!当初若不是我们王家接济,就你们卢家这个土坑里爬出来的寒门,还想要官运亨通,做梦!要不是我父亲出钱打通关系,你们卢家的官职只怕到现在还爬不到正六品!你们母亲算什么东西!一个妾生的低贱破烂货还敢跟我这个堂堂的嫡女比,我呸!我父亲既然要女婿,换成我这个嫡亲的女婿不比那个妾生的庶女婿强……” “住口!”卢柄虔喝止住小王氏。 他的自尊心被小王氏在两个儿子跟前碾得稀碎。小王氏看到卢柄虔那冰冷怨毒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又想到了他眼睛不眨的就掐死了那不小心听到密辛的婢女喜鹊,小王氏吓得瘫坐在地上捂着嘴拼命后退,再也不敢多言一句。 卢柄虔森冷的目光从小王氏身上换到卢恪与卢晏身上,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卢恪的眼风扫了父亲一眼,发现了父亲正凶狠地注视着自己,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忽又看到地上被小王氏撕碎的证据,深吸一口气:“父亲,昨日有人送来迷信约我和二弟在今日午时去望江楼一叙。我们到了以后,发现包厢空无一人,只有一席早已点好的饭菜,那饭菜几乎凉透了。” “桌子上有一张展开的纸,上面写着‘区区江陵特色宴席,不知菜品可和胃口,还请笑纳’。除此之外,那张纸的旁边还放了这卷口供。” “父亲,那神秘人费心帮我和弟弟查到了关于母亲之死的证据,怕不是故意再备上一桌毫无意义的冷席面来多此一举吧?” “父亲可知,那席面上是哪些菜品?”卢晏接过兄长的话接着说:“很丰盛的一桌席面,六道凉菜,六道热菜,还有一荤一素两道汤品。” “凉菜是:麻腐鸡皮、雕花蜜饯、水晶脍、生腌螃蟹、紫苏鱼生、五味旋鲊;热菜是:酒烧羊肉、煎鹌子、蜜炙鹌子脯、羊头签、炉焙鸡、煎蛤蜊;素汤:笋蕨馄饨汤; 荤汤:假煎白肠汤。” “不知这个席面父亲是否熟悉?”卢晏目光沉沉的望着父亲。 他虽然一直知道父亲在官场上善于钻营,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这只是为官之道该有的圆滑罢了。但是,他一直以父亲是江陵府主官为傲,从未想过父亲这个主官却是靠着鱼肉百姓而坐稳的。 卢炳熬在听到这些菜名时,手就已经禁不住的颤抖了。 第446章 小王氏卒 卢柄虔当然记得那桌席面!三年前,秦家家主秦砚与秦家嫡子秦旸在望江楼亲置席面宴请他,并上报了秦家在八岭山庄子上发现了金矿的事情。 当时的那桌席面就是这些菜品! 卢柄虔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突然忆起,那秦家嫡子秦旸,被人称做四郎,说是在族中排行第四。 四郎,秦家四郎,江陵水匪秦四爷…… 卢柄虔仿若被抽干了身体的全部气力,跌坐在太师椅上。 “父亲这是怎么了?”卢恪语气平静地问:“可否需要叫府医?” 卢晏见父亲脸色苍白,也只是眼神中稍稍露出来一丝关切,但是他顿了顿,并没有动。 卢柄虔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说吧,那秦家四郎许给你们何种好处,来,来换你们父亲的命?”卢柄虔语气讽刺地问道。 卢恪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父亲,如此说来,你真的,真的在三年前,为了得到秦家金矿,而,而灭了秦家满门?” 卢炳熬已经慢慢的恢复了平静,到底是老狐狸,他眼珠一转,道:“那秦家四郎果真没死?绑走你们四弟的江陵水匪秦四爷是不是秦家四郎秦旸?” 小王氏一听与自己儿子有关,立马蹦了起来:“是谁?是谁绑走了我儿子?” 她冲到卢恪面前一把揪住卢恪的领子:“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们勾结了那什么秦家的孽子绑了我骜儿?是你!一定是你!你们早就知道了是我杀了你母亲是不是?所以你们绑了我骜儿,就是为了报复我?” 小王氏还想像与卢柄虔扭打那样的去撕打卢恪,但卢恪哪里会容忍她,即使他并不曾习武,依靠男女体力上的悬殊,也是轻而易举的一把就甩开了小王氏。 然而事情就是这样的巧合,小王氏被卢恪那轻轻的一甩居然脚一滑,直直地撞到了书桌的拐角处,正是那“不小心”地一撞,小王氏的脑门上被撞出了一个血洞,红红白白的液体流出,吓得书房内的父子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小王氏,卒! 虽然小王氏是继室,但是继母也是母!卢恪弑母,不管是否出于本意,在本朝也是重罪! “大哥,她,她怎么一下子就……”卢晏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兄长,又着急的向父亲替兄长解释:“父亲,大哥不是故意的,是,是不小心才……” 卢柄虔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小王氏已死,四子也被擒,三年前被灭门的秦家嫡子死里逃生回来复仇,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心力交瘁,他不想再出什么事端了。 他深吸几口气,调节了一下气息,这才悲呼出声:“夫人!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夫人你怎么就如此想不开呢?那信上所说的未必是真,骜儿未必真的遇害,你怎生就寻死了呢?” 卢恪和卢晏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过来,父亲这是选择保他们了。于是两人也跟着放声大哭母亲为何如此想不开。 谁也没有发现,那桌子底下有一枚小小的冰针正在慢慢融化,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小摊不起眼的水渍。 卢恪打开书房的门唤来仆从,小王氏跟前的婆子见自家夫人倒在地上的尸首,吓得腿脚瘫软。 很快,卢府中传出消息,卢家四公子被江陵水匪劫走,夫人王氏因收到四子被撕票的信件大受刺激,撞桌而亡。 长江下游的一艘渔船上,面容冷峻的秦旸冷哼一声:“看样子,卢柄虔为了保住金子,打算放弃四子卢骜了。” “主子,会不会是卢柄虔已经知道卢骜已经身死?”站在秦旸身畔的俨然是那绣红楼的头牌歌姬如梦姑娘。 “应该不会。”秦旸沉吟片刻,道:“梦儿,通知放出消息,卢家两位大娘子大王氏与小王氏之间的密辛被大王氏的儿子们得知了,卢家长子卢恪与次子卢晏为母亲大王氏报仇,亲手杀死了继母小王氏。卢柄虔为了替两个儿子遮掩,谎称小王氏系自杀。” “是!” “这个消息同时往黔州王家送去一份。” “属下明白。” 如梦姑娘恭敬地福了福身,退下了。 第447章 简单粗暴 江陵城内一处不起眼的二进的宅子里,花娴正在客厅里向徐楠英展示新学会的江陵烹茶的方式。 公孙白则在自己的房间内参悟自己父神的合欢花山谷秘境中的棋谱残局与那无字碑。 “哼!” 骤然间响起的冷哼声把公孙白从参悟中唤了出来。他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来人是谁。 “你来做什么?”公孙白的语气中是满满的不悦。 “怎么,这才几日不见,三弟越发像个人了!”龙女白凌薇的语气中同样是满满的讽刺。 “二姐此话何意?” “白龙天孙可不像区区人族那般轻易波动情绪。” “说吧,你找我有何事?”公孙白不欲与她兜圈子。 “三弟,你此次下凡历练的任务是什么,莫不是忘记了吧?原本,此次下凡的任务是我的,是你从龙祖父那里半路截走的。” 白凌薇自顾自地坐下,从桌子上的茶壶里斟了一杯茶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 “人界的茶水果然不如天界的香醇。” “二姐既然如此看不上人界,又何必带着你那身为天界龙女的优越感来下凡历练,我替你走这一趟差事不是更合适?” 公孙白也自斟了一杯茶,恬然地饮下。 “哼!从小就善口舌,我不与你计较。”白凌薇施施然坐下:“三弟,你的动作太慢了,凤族最近又频发异动,龙祖父快没有耐心了。” “不劳二姐挂心,我的差事我自会向天尊爷爷禀报。不过,以后还请二姐不要再越俎代庖了。” “你什么意思?” “二姐所谓的解决问题,就是把‘双生虎命存一’的其中一只老虎放到千年前的花月阁宰杀掉,就算解除了另一只老虎的星宿神罚了?” 白凌薇神情微微一窒,随即又恢复平静,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我当是什么呢。这样不是更简单也更有效率?” “但是二姐可知那两对双生虎是何关系?你为了解除星宿的神罚,就杀了斗木獬星宿的坐骑灰犀牛,难道二姐就断定星翼仙君会放弃连神罚都陪他一起下凡经历的不亓仙君?” “三弟,你这是沾染了人界的七情六欲太深了,这样的想法可要不得!身为上神,就要处处以维护三界秩序为己任,至于那些微不足道的情感纠葛,我劝你最好放下。我感觉,你对于桃花神是否太过于放纵,她只不过是个……” “够了!”公孙白打断:“三姐此次来寻我究竟所为何事?” 白凌薇皱了皱眉头,本想再训斥他几句,但是见他面色不虞便把那些训斥咽了回去。 “你要尽快把星芷仙君带离襄阳周围,走得越远越好!” “三姐何出此言?” “你别问了,总之,奎木狼的神罚应验之地还是在襄阳城!依照星芷仙君的性子,恐怕襄阳之事还不算完,你想办法隐瞒住任何关于襄阳的事情就行了。” “襄阳怎么了?袁昱青还在襄阳城呢!” “你放心,氐土貘星宿交给我了,既然他已经解除神罚,我想办法尽早将他召回天界就行了。奎木狼的神罚还没解除,她现在还不能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三弟你要尽快想办法解除神罚。” 公孙白想了想,道:“不知三姐可有更好的建议?” “我的建议你果真要听?” “还请三姐指教。” “很简单,办法有两个,一则你可以将星芷仙君带到无法得到外界消息的地方,困她一段时间,待得外界战事落定,再将她放出来,她的命劫也就自然而然避开了;二则,你或者也可以助她反杀陷害她的人,这样也能解除神罚。” 公孙白扯了扯嘴角:“三姐的方法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白凌薇脸色一沉:“我没有空在这里与你打嘴皮子战,总之,你心里要早些做成算!行了我走了!” “慢走不送!” 白凌薇一旋身消失在原地。 公孙白冷冷地注视着她消失的地方,良久,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第448章 他也配 卢知州一家子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江陵府的街头巷尾,两天不到的时间内,居然就有说书先生将其中的故事改编成了话本子在酒肆茶馆中赚足了关注度。 卢柄虔气得摔坏了好几套茶盏。 小王氏的丧事他本想先按下来秘而不发,等找到四公子卢骜再说,可是这样一来,他想藏也藏不住了。 至于卢大公子卢恪和二公子卢晏,因着小王氏的去世,心中对父亲的恨意也消减了大半。但两人秘密的商议了一番后,都不希望四弟卢骜能够平安的被父亲救回来。 而卢柄虔的谋士给他出的对于此事的反击主意居然是将“江陵水匪秦四爷”绑架卢家四公子卢骜的事情给公布出去,并把知州夫人小王氏的死也推到秦四爷的身上。 卢柄虔沉吟不语,倘若真如此布局,就等于真正放弃了四公子卢骜了。这个小儿子虽然不成器,可却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许是因为卢骜是幼子,也许是因为他的生母小王氏的缘故,卢柄虔与卢骜之间的父子互动最多,在卢骜小的时候,他还曾把卢骜扛在肩头带他去看过花灯。这种待遇是他的其他儿子都不曾有过的。 卢骜小时候乖巧可爱,嘴巴又甜,总是哄得他哈哈大笑,他在小儿子身上真正体会过父子之间的天伦之乐。 如今,他面临着是否放弃小儿子的抉择,实在是难以做出选择。 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决定,他的另外两个儿子就替他做出了选择。 卢恪早些年买通过卢柄虔的一个书房伺候的小厮,那小厮把谋士们出的主意告诉了大公子卢恪,卢恪略一沉吟,就让人以自己父亲的名义给悄悄散布出去了。 “四弟,你不要怪大哥心狠,既然你的母亲害死了我的母亲,那么你就替你母亲一起赎罪吧!你本就不该来这个世上,你随你那个狠毒的母亲一起去吧,这样,黄泉路上你们母子一起走,不孤单……” 卢恪把手中的一壶金莲堂洒在地上,这是卢骜最爱喝的酒。 江陵公孙密宅内,徐楠英皱着眉头听完卢府最近传出来的事情:“那江陵水匪秦四爷是何许人也?”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江陵大族秦氏的主支秦家嫡子秦四郎,秦旸。”花娴道。 花娴把这几日收集到的关于秦家因为一座金矿被灭族的事情说给徐楠英听。 “卢柄虔要金矿做什么?”徐楠英想了想,惊呼:“他他他,他莫不是要……” 花娴点点头:“乱世出枭雄,谁不想尝一尝黄袍加身的滋味。本朝太祖也是起事于兵变,这卢柄虔未必不想试一试。” “我呸!他也配!”徐楠英骂道:“如此不忠不义、狼心狗肺、寡廉鲜耻、阴险狡诈的小人也配肖想帝王之位!” 花娴笑了笑,没有应声。 徐楠英默了默:“娴姑娘,我想……” “不,你不想!”花娴直接打断。 徐楠英张大了嘴巴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我还没,还没说是什么事……” “你不能去卢府,这样太危险了。卢骜的事还没了结,免得那卢柄虔把你与秦四爷联系到一起。” “可是,万一,那秦四爷把卢柄虔杀了,我就无法查出来孤城沦陷援军迟迟不至的真相了!我本能让几万名漠北将士莫名其妙的冤死!” “徐姐姐,你别急,再等等,先让秦四爷和卢柄虔之间的交锋延续一下,说不定,江陵金矿的事情与漠北孤城的事情也有关联呢。” “不可能吧,孤城是六年前的事情,八岭山金矿是三年前的事情,这其中差了好几年,时间对不上……” 花娴给徐楠英续了一杯茶:“徐姐姐,倘若卢柄虔图谋的是江山,那么,他的蛰伏可不仅仅就只是三年。” 徐楠英这才冷静下来,是啊,她这是关心则乱! 倘若她现在这样不管不顾地直接冲上去,能不能在戒备森严的卢府进得了卢柄虔的身这是一说,就算她从卢柄虔处拿到他与孤城援军迟援的事情有关,估计那证据也不够扳倒卢柄虔。 孤城之事毕竟是北宋的事情,如今是南宋,朝廷刚建都临安,正是用人之际,又怎么可能为了多年前的玩忽职守之事来处置江陵府知州! 就算她把证据呈到圣上面前,卢柄虔他顶多就是个被圣上斥责的罪名,连降职都不一定能够! 徐楠英恨恨地捏紧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徐姐姐莫急,倘若,卢柄虔涉及了谋反,那可就不一样了……”花娴轻啜一口香茗,幽幽道。 第449章 着相了 公孙白盘坐在软榻上,在他面前摆着三枚星澜,这是他的本命法器,星澜占卜从不走空,可惜,这人界的灵力过于稀薄浑浊,支撑不起星澜的运转。 白凌薇走后他就想用卜噬之术占卜一下襄阳城还会发生何事。 如果只是单单的沦陷,白凌薇绝不会过来警示他,让他带着徐楠英离襄阳越远越好。 他无法告诉花娴他此刻的纠结,虽然花娴的聪慧定能助他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是,他无法说出白凌薇的介入。 并且,他也害怕倘若花娴知道了白凌薇把阿呆送入了三千年前的朱圉山,以花娴的性子,自然会找白凌薇麻烦,可是,花娴自然不是白凌薇的对手,他怕花娴吃亏。 他顺便也想了一下,花娴若是与白凌薇对上了,他要站在哪边。按理,他应该站在白龙一族的立场上维护龙女白凌薇,可是他的内心深处却想好好护着桃花神,谁伤害她都不行。 门外传来敲门声。 “阿白哥哥,我能进来吗?”花娴甜甜的声音响起。 “进来吧。”公孙白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他生怕龙女白凌薇又突然从不知什么角落里跳出来。 “阿白哥哥,你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做什么啊?”花娴一进门就一眼扫到公孙白身前摆放的三枚星澜。 “阿白哥哥是想行卜噬之术吗?” 公孙白抬手将三枚星澜吸入掌心收好:“只是想,但是做不到。此地灵气过于稀薄。” “娴儿,我们尽快去鄂州吧。” “为何?不是说要帮助徐姐姐弄清楚卢柄虔的事情吗?”花娴愕然。 “娴儿,江陵府近日事情太多,乃是非之地,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花娴只是盯着公孙白不语,半晌后笑着说:“阿白哥哥,你这个理由编的不好哦。” 公孙白一惊,还以为花娴发现了什么端倪。 “阿白哥哥,离不离开江陵府现在不由我们说的算,你要想个好一些的理由来说服徐姐姐哦。” 公孙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他想多了,花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花娴把徐楠英想要悄悄去卢府擒住卢柄虔逼问孤城援军之事告诉了公孙白。 “阿白哥哥,我只能拖延住徐姐姐一时,只怕倘若事情走向不尽如人意的话,徐姐姐还是要去卢府的。” 公孙白有些觉得头疼,他突然间有点理解二姐白凌薇了,作为天界之人,俗世间的爱恨情仇皆是飘渺云烟,不值一提,天界从不纠缠与尘世的悲欢离合,作为上神,更应该在面对红尘内心平静得如一池不起波澜的湖水。 他若是能做到这些,他就可以像他二姐那样,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解除星宿神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星宿们的俗世尘缘纠葛牵着鼻子走。 公孙白很心累,甚至有了一些挫败感。 “阿白哥哥,你怎么了?”花娴发现了公孙白的不对劲。 “娴儿,我们,是否过于着相了?” “啊?”花娴没有听明白。 “娴儿,我此次下凡历练的任务是帮助神罚星宿解除神罚,早日将他们召人天界,可是,我感觉自己的时间却一直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俗世纷争上。身为天界之人,我为何也要像一个真正的凡人那样深陷其中?” 花娴默了默,在公孙白身边坐下,可能觉得这样坐着不舒服,又干脆脱掉鞋子也像公孙白一样盘腿坐在榻上。 公孙白挑了挑眉毛,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提醒花娴,这是在人界,根据人界的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这样同处一榻着实于礼不合。 陡然间,他脑海中又划过二姐那句“越来越像人了”,他自嘲的笑了笑,他最近还真是在这两个身份的自恃中有些混乱了。 第450章 太丢人了 公孙白的目光柔和的落在盘着腿歪着脑袋思索的花娴身上,她就从不会纠结她到底是桃花神还是凡人花娴,为何她就能活得如此……随心所欲? “阿白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天界的时候也会疑惑自己为何要被那些死板的天规戒律所困?” 公孙白:“……” 花娴认真地道:“我就想过啊,有时候我会疑惑,我为何是上古十二花神,花神和花仙有何不同?身为花神,我就必须得参加天界五百年一次的神仙宴,我还得时不时的接受一些天界分派到仙桃林的任务,比如,帮助司酿仙君酿制桃花酒,还要帮助司膳仙君收集用于烹制膳食的桃花雨和桃花瓣。” “更有些时候,如果有些小仙子想要到仙桃林偷摘一些桃子,我还不能发火,毕竟我是上古神嘛,得端着这个身份。可是我就很羡慕那些花仙,她们不必守着这些规矩,只要她们想,她们就可以到处去游历,还能跟其他仙子或是妖怪精灵们叉着腰吵架。” “她们不是上古神,所以她们可以活得更肆意。阿白哥哥,虽然你在天界是所谓的天界第一纨绔,可在森严的天规戒律下,你能纨绔到哪儿?你是能如猫儿镇赵家那样吃人家绝户,还是能像卢知州的小儿子卢骜那样强抢民女肆意杀人?” “所以,何为无意义?何为深陷其中?神仙又如何?凡人又怎样?倘若不快乐,一百年也好,十万年也罢,只不过是虚度光阴,又有何区别?” 公孙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他感到有些震惊,却又觉得花娴说的实在是在理。 良久,公孙白苦笑:“看来,我纠结于这些,才是真正的着相了!多谢桃花神解惑。” 公孙白在榻上起身,深深地给花娴鞠了一礼。 花娴连忙爬起来想躲过这一礼,谁知却压着了公孙白的袍角。公孙白刚好在弯腰行礼,花娴这一扯,公孙白直接往前栽下来,花娴眼睁睁的看着公孙白从行礼变成了直直地朝她扑了过来。 好在公孙白在落地的时候用肘撑着榻,这才没有砸在花娴身上。 可是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公孙白把花娴箍在了怀里,且这一上一下的对视着,着实暧昧。 花娴和公孙白谁都没有动,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直到花娴发现有一张大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才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想要从公孙白的怀里挣脱出去。 公孙白哪里会给她机会,既然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那就亲一个吧。 公孙白准确地擒住了那张嫣红柔软的唇,一番辗转吮吸后,花娴忽而瞪大了眼睛,她感觉到了某处的身体变化。 花娴涨红着脸把自己的唇从公孙白的嘴下夺了出来,她娇喘着,语无伦次地道:“你你你,你想,你想对我做什么……” 公孙白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自然明白了花娴为何要着急。他也涨红了脸,但是他不敢就这样从花娴身上下来,榻上没有任何遮挡之物,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遮盖这尴尬的身体变化。 他虽然号称所谓的“天界第一纨绔”,可是这种事他哪里真的有惊讶啊! 花娴推了他好几次,他就这么赖着趴在花娴身上不起来,他干脆还把脑袋埋在花娴的脖子里,仿佛不露出脸来,丢人的就不是他。 花娴又好气又好笑,她怒骂道:“你不从我身上起来的话,你的,你的这个,估计不会消失……” 公孙白没有抬头,把脸埋在她脖子里闷闷地道:“你怎么知道?” “我,我从话本子上看到的……” “什么话本子,哪天借给我看看。” 公孙白决定也要好好学习学习,以后用到的时候免得还得让花娴指导他,他自尊心不允许,太丢人了。 “这不能给你看!”花娴想都没想的拒绝了。 开玩笑,哪能让天孙知道堂堂桃花神居然会偷偷看《霸道王爷爱上我》《将军爱上田园女》《王妃要出墙》……太丢人了…… 不过,公孙白还是听劝的爬了起来。他一起身就迅速爬到一个角落双手抱着膝把自己缩了起来,仿若花娴轻薄了他似的。花娴看了又气又笑。 过了一会儿,公孙白感受到了身体的平静,他理了理衣服,咳了几声,强行转移话题,道:“你刚刚说,徐将军想去探卢府?“ 第451章 制衡之术 公孙白虽是强行扯开的话题,可这也是花娴恰恰想与他商议的。 “阿白哥哥,我想去会一会那位秦四爷。徐姐姐的目的和那位秦家四郎应该大抵上说一致的,倘若他们能……” 花娴的脸红扑扑的,嘴巴上还残留着刚刚温存的红晕,被揉乱的发丝慵懒地挂在脸颊上,白皙的脖子上还留了几个刚刚被他胡乱啃了几口的痕迹…… 公孙白的喉结动了一下,他的思绪又开始飘渺了,好容易平静下来的某处似乎又在蠢蠢欲动。他干脆支起一条腿挡住了身体的变化。 花娴的小嘴还在巴巴地说着她的想法,公孙白却在脑海中不断地回味那温热绵软的两片嫣红的味道…… “阿白哥哥你觉得呢?” 公孙白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灼热地盯着花娴的小嘴,喉结间又是一滑动,咽了口口水。 “阿白哥哥,你在想什么?” 花娴的手在公孙白面前晃了晃,公孙白猛然回过神来。他也不禁疑惑,自己一向持重自若,为何会情不自禁的开始馋花娴的小身板了。 公孙白狠狠地摇了摇头,这种思想要不得!这样也太不尊重桃花神了!这样不好……嗯,要是能时常亲一亲她,这样也很好…… 花娴见公孙白猛摇头,还以为他反对这个主意。 “阿白哥哥是觉得这样不好吗?” “这样也很好……”公孙白脑子里想的是要是能时常亲到花娴这样也很好,所以就想也不想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花娴懵了:“阿白哥哥,那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帮助徐姐姐去联络秦四爷?” 公孙白这才醒悟过来,他以拳轻轻掩口,轻咳了一声,道:“娴儿此言甚是妥当,我这就让沫子营的人去联络秦四爷。” 秦四爷的盘踞之地,卢柄虔悄悄派出去很多人手都遍寻不到,但是这却难不住公孙暗卫营。 不到两个时辰,公孙暗卫营就送回了秦四爷的回信,他们约定今夜三更在绣红楼会面。 为何约在三更,乃是因为当朝夜市三更尽,五更复开张。所以在三更时,青楼的客人们基本上该宿下的都搂着姐儿宿下了,而那些喝花酒的该归家也都在三更前归家了。 “果然!”花娴嘴角含笑:“我早就猜测那卢家画舫上的歌姬与乐女不简单。” “她们未必全部都是秦四爷的人,”公孙白道:“那日悄声提醒我快走的姑娘是那个歌姬,另外两名乐女在混乱开始时吓得身如抖筛,她俩若不是演技过好,那就是真的不知情。” “或许,那位名叫如梦姑娘的歌姬也是‘救风尘’的人。”花娴道。 “救风尘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呢?为何各处都有她们的人?而且,这个组织的人却很低调,虽然也在锄强扶弱,却也并不出格,这个组织都是青楼女子吗?她们的背后之人是谁呢?”花娴支着脑袋。 公孙白突然想起来花月阁。“花月阁”与“救风尘”这两个组织看起来刚巧是对立的,而且,她们的存在又同时具有神秘性,且几乎是“共生一体中,出处常相并。” 公孙白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花月阁”与“救风尘”都是天界的手笔,为的是“制衡”! 任何一个组织,若任由其肆意壮大,一旦其势力过于膨胀就会失去控制。即使那个组织是天界在默默布局,可若其脱离掌控,天界也不可对区区凡人使用术法去直接干预。 所以,若其在制造出一个令人界淫邪之风肆意滋长的花月阁的同时,再制造一个专为风月场所的苦命人悄悄出头撑腰的救风尘,这样就可以使这两个组织相互制约,互相制衡了。 公孙白想到了此事,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他很想把这一切坦诚的与花娴倾诉,可是他又不知该如何与花娴解释龙女白凌薇的事情。 公孙白暗自吸了一口气,打算等下次再见到白凌薇的时候,亲自问一问她。 第452章 如梦的难缠 三更时分,公孙白与花娴并徐楠英一起从绣红楼的角门悄悄进了后院二楼的一个房间。 绣红楼的普通姑娘的房间多半安排在前楼的三楼,二楼是酒楼包厢,一楼则是大厅。二楼的酒楼包厢内也都设有床榻,以免有的客人等不及了就在二楼包厢内直接偷香窃玉了。 能住到绣红楼后院那一圈二层小楼里的姑娘都是在绣红楼里能排上号的当红姐儿,订好的房间要数小花园后面的那栋单独的小楼了,那是给绣红楼的花魁如梦姑娘准备的。 秦四爷邀约公孙白等人的地点就在如梦姑娘的小楼里。 如梦姑娘在那卢家画舫的残骸被找到之后的第二天,就“被发现”晕倒在下游的一处渔民码头的水草丛中了。且身上红痕斑斑点点,似乎是被蹂躏狠了晕死过去后给扔出来的。 绣红楼的老鸨自然对自家花魁被救回来千恩万谢的。青楼姑娘嘛,自然不将就什么三贞九烈的,被欺负了就被欺负了嘛,能怎样。 左右不过是被欺负的地点不同罢了,被水匪掳走了欺负完了,顶多是老鸨少收了一些银子,还能少了块肉还怎的。总之人给送回了就行,钱以后还是能慢慢赚的,就当白接了一单生意呗。 老鸨很想得开的命小丫头给如梦姑娘炖了补品,再帮她一起应对了卢知州派人来询问的事宜。 如梦姑娘只一口咬死了她被掳走的时候还没有见到水匪放火烧船,他们那些水匪只是把她带到一艘小船上,又停泊到一处水草茂密之处,就排着队把她蹂躏了一番,她就昏死过去了,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至于同时被掳走的那两个乐女的下落,任凭官差们怎么问如梦姑娘都是一问三不知。 衙门的人也拿她没办法,她也是受害者,再加上卢知州在外还是努力维护一个爱护百姓的好名声的,他自然也不会让人强行把如梦姑娘带回去问话。 那两名乐女,云烟与弱柳,真的被秦四爷带回去配给了他的兄弟。云烟被配给了他们兄弟中的老三,弱柳则配给了老七。 那两个兄弟也是跟着秦四爷混日子的苦命人,一个家中原是在码头上做茶水吃食铺子的小生意人,一个家中则是普普通通的在码头上出苦力的,却全部因为得罪了卢柄虔的爪牙被灭了门。 可以说,秦四爷用了区区两年多的时间拉起来的这一支“水匪”队伍,里面的兄弟几乎都是被卢知州家害得家破人亡的苦命人。他们都跟卢柄虔势不两立! 至于云烟与弱柳,她们虽然对于莫名其妙的婚配给两个水匪头子感到不满意,但是这也比在青楼做那等皮肉生意要强。 再加上那两个小头目虽是个糙汉子,却也知道疼人,于是两个姑娘在一番甜言蜜语与霸王硬上弓的轮番操作下,从“不得不从”变成了“半推半就”,再就是“顺理成章”了。 如梦姑娘对于云烟和弱柳的点头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很清楚主子虽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但是也绝不会允许节外生枝的隐患存在,倘若云烟和弱柳不愿意嫁入水帮,等待她们的多半会是灭口! 云烟和弱柳自然不会知道如梦姑娘本就是秦四爷的人,她俩还傻乎乎的以为如梦姑娘已经惨遭杀害了。两个女人还都小心翼翼地找她们各自配对的男人软磨硬泡了一场为如梦姑娘说情,在得知水帮没有如梦姑娘的消息后,还为了如梦姑娘的悲惨下场抱头痛哭了一场。 衙门的人没有从如梦姑娘这里得到有用的讯息,又不知道回去该怎么交差,便想在磨一磨如梦姑娘,看能不能再挖出来点什么。 如梦则干脆把肩膀上的轻纱一拉,露出斑斑点点的红痕与咬痕,哭着说自己也是死里逃生,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如梦半倚在老鸨的怀里,偏着头,用侧脸对着这几个官差,她把肩头的薄纱又往下扯了扯,锁骨微微往上提气,身体半仰在老鸨的怀中,露出那若隐若现的傲人沟壑,以及那从肩膀一直蔓延到那沟壑的让人遐想的细碎红痕。 消瘦的下巴微微抬起,嘴巴微撅,且半开半合的娇吟一声,带着哭腔讲述她的悲惨遭遇。 许是情绪激动,她的脸颊酡红,随着哭腔娇喘连连,沟壑耸动,额头的碎发沾着汗水贴在脸色,这副“黛眉印在微微绿,檀口消来薄薄红”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又令人遐想万分。 衙门那几个糙汉子哪里想到如梦姑娘还能这般操作,随即便被那白得刺眼的凝脂细肤以及那触目的暧昧痕迹给镇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一股热气蹿入身下,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453章 甘为棋子 其他的,衙门来的人再问,她就一直只是哭,说她行那事儿的时候被布条蒙住了眼睛,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享用了她,直到她力竭昏迷,再次醒来就已经被送回了绣红楼。 绣红楼的老鸨也只是搂着如梦一声一个苦命的女儿哭个不停,那衙门的人只觉得头疼,便草草地记录了口供回去复命了。 如梦姑娘扑在老鸨的怀里嘤嘤哭泣,直到那衙门的人出去,她的眼中才闪过一抹讽刺的嘲笑。 公孙白等人到了如梦姑娘的房中时,秦四爷已经坐在小窗前的茶桌前品茗了。 秦四爷身着一袭墨色的窄袖长袍,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腰间连一块玉佩都不曾携带,发上也只是简单的用一块黑色的布带绑上。 他的脸很消瘦,下巴也很窄,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挑,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绷得很紧,整个人给人一种坚韧克制的感觉。 公孙白等人打量秦四爷的同时,秦四爷也在打量他们。他的眼睛先是落在花娴的身上。 花娴的身体自从洗髓之后就发育的很好,虽然这副躯体的年龄也才虚十二岁,但是她看起来却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女那般,身体玲珑有致,饱满圆润的同时却又保持着纤腰削肩的仕女模样。 最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她这副凸凹有致的身体却配了一张软糯稚嫩的脸庞,琼鼻嫣唇,杏眼桃腮,挺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一头误入凡尘的幼鹿那般惹人怜爱。 公孙白也感觉到了秦四爷盯着花娴的那种男人打量女人的目光,他不悦地往旁边迈了一步,挡住了秦四爷的视线。 花娴的身体越来越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芬芳花朵,开始引起男人的窥探了,公孙白突然间有了一丝危机感。 公孙白这占有性很强的态度引起了秦四爷的注意,他也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花娴虽然美丽夺目,却不是他可以随意窥探的。只不过,他把地点选在了绣红楼,就入乡随俗的忘记了不是所有出现的绣红楼的美丽姑娘都是可以随意让人指摘的。 “想必这位就是公孙家主?”秦四爷先抱拳问候,这也是对刚刚目光扫视花娴的失礼行为表示歉意。 “正是在下。阁下就是江陵水匪秦四爷?”公孙白的语气不冷不淡。 秦四爷理亏在先,便也不计较他的态度,他微微一笑,再次与众人见礼:“在下江陵秦四爷,幸会!” 公孙白微微挑眉,他承认自己是江陵秦四爷,却不认江陵水匪秦四爷,有意思! “在下徐楠英,久仰秦四爷大名!”徐楠英爽朗地抱拳自我介绍。 “秦四爷有礼了,小女子楚州花氏,乃公孙家主未婚妻,秦四郎可唤小女子花小娘子。”花娴则微微屈膝回了秦四爷一礼。 公孙白听到花娴自称公孙家主的未婚妻,又让秦四郎唤她花小娘子,心里乐开了花,显然花娴也不喜欢秦四爷那种男人品鉴美貌女子队目光,便把他放在较为疏远的外男那般对待了。 “原来是徐姑娘,花小娘子。” 秦四郎对如梦姑娘使了个眼色,她便对几人屈膝一礼:“几位贵人慢谈,我这就去为贵人们备些茶水点心。” 如梦姑娘轻轻带上门,却也不走远,只是走到稍微远一点的栏杆处依着栏杆漫不经心的赏着夜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房门被打开,公孙白与花娴和徐楠英走出房门,遥遥对如梦姑娘行了一礼,便施施然离开了。 如梦姑娘则快步走回房间,她找了一圈,复又失望的坐回了小窗前的茶桌旁,他果然走了!毫不留恋! 她拿起秦四爷用过的那个茶盏痴痴地望了很久,又把那茶盏中的残茶慢慢饮下,良久后,口中才喟叹一声。 她曾是秦家的家奴,名唤梦儿。她自幼被作为秦家嫡子秦四郎的通房丫头培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擅歌喉。 三年前秦家被灭门时,只有她和秦四郎侥幸逃脱,为了助公子复仇,她自愿卖身进了绣红楼,为公子打探消息。秦四郎成了江南水匪秦四爷,她则成了绣红楼的花魁如梦姑娘。 为了能够打探到更多的机密消息,她就不能选择做一名清倌人。于是,她跪求公子在此之前要了她的清白身子,这样她就不留遗憾了。 于是,在她被竞拍初、夜的那天,公子用迷香迷晕了那名高价拍得花魁的金主,那一晚,公子在绣红楼要了她。 那晚,她流着泪,完成了这个彻底成为公子复仇棋子的入门仪式。 可是,她爱他呀!她多么想只做公子一个人的女人……但是公子心里除了复仇大计,绝没有丝毫的儿女情长! 他是个冷情的人,他与她同眠共枕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她的心愿,好让她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可能此举在他心里也是为了复仇的一种牺牲。 她就算做了他的女人,也走不进他的心……他狠起来,连他自己都可以牺牲! 第454章 柔佳郡主 秦四爷给了徐楠英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卢柄虔囚禁了柔佳郡主! 柔佳郡主是齐王之女,齐王乃当今圣上三皇兄,被掳走的先帝第三子,他也在开封城破时,与帝后、皇族与百官一起被胡虏掳走了。 三年前东京这场祸事发生之后,柔佳郡主拿着齐王的信物到江陵找卢柄虔,卢柄虔却将柔佳郡主软禁起来了。 “卢柄虔为何要将柔佳郡主软禁起来呢?”花娴支着脑袋问。 “娴儿可知那齐王是谁?”公孙白问。 花娴自然是不知道,但是聪慧如她猜到了那齐王定是有秘宝在身,且这秘宝让卢柄虔觊觎,所以他才软禁了柔佳郡主,就是为了得到这件秘宝。 花娴把她的推测说出来,公孙白赞许地点了点头。 “齐王的母妃是先帝宠妃淑妃娘娘,淑妃出自江南大族林氏,但是先帝却忌惮齐王,齐王不是先帝所瞩意的储君人选。但是,齐王本人却长袖善舞。”徐楠英道。 “所以,柔佳郡主身上说不定有卢柄虔意图谋反的证据。” 公孙白与花娴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铁矿石!” “什么铁矿石?”徐楠英问。 花娴把合王当初想要弄到手的铁矿石的背后另藏神秘人的事情说给徐楠英听。 “也就是说,齐王极有可能是铁矿石的背后神秘掌控者,他私自开采铁矿铸造兵器意图谋反,可惜,胡人的灭国让他的计划泡汤了。”徐楠英理了理这前后因由。 花娴点点头:“极有可能!那被卢柄虔软禁起来的柔佳郡主,说不定当初是受齐王所派遣,到江陵府来找卢柄虔,想让卢柄虔出手去把齐王捞出来。可是卢柄虔却贪心的想独吞铁矿石,再加上他从江陵秦家得到的金矿,有钱养兵,又有兵器,这就聚齐了起事的基本条件。” “这个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徐楠英气得拍了一下桌子! “所以,倘若我们能够寻找到柔佳郡主,就能拿到证据!”花娴的眼睛亮晶晶的。 公孙白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他发现桃花神似乎越来越热衷于凡间的各类八卦事情了,一旦有热闹看,她的眼神就是一亮,仿若吃到好吃的美食一样。 “可是,柔佳郡主已经消失了三年,秦四爷常年盘踞江陵府都寻不到柔佳郡主的踪迹,更何况是我们呢?” 花娴与公孙白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们却相视一笑。只不过是找个人而已,只要能得到这个人的一星半点儿旧物,或者是其生辰八字,公孙白不需要祭出本命法器星澜,只需用最简单的卜噬之术就能占卜出此人的大致方位。 当然,这些神通之事,是不能说与徐楠英听的,毕竟这位星芷仙君的神格还没有被唤醒。 绣红楼,后院主楼二楼小窗边。 如梦姑娘展开一个小纸卷儿,迅速看清楚上面的信息后,就把这卷纸丢进香炉,待它燃烬,她又用钳子拨了拨,确定其没有留下一星半点儿纸片子,这才放心的坐下来。 桌上的茶水已经冷掉,如梦姑娘却不想唤下丫头进来帮她重新烹茶,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窗边,眼神虚空地“盯”着不知名的角落,直到绣红楼华灯初上,前楼及院子里传来各种嬉笑怒骂的调情与揽客声响,如梦姑娘才叹了口气站起来。 “兰儿,进来为我梳妆吧。” 第455章 卢府晚宴 如梦姑娘刚刚收到的纸条上的信息是关于她今晚要去的宴席的。 今晚从绣红楼中招当红姑娘去赴宴的是江陵知州卢柄虔的家宴,据说是招待一名从远方而来的贵客,但是如梦姑娘知道,宴无好宴! 卢府内张灯结彩,仆从来往穿梭络绎不绝,显得很喜庆。 小王氏的棺椁被悄悄的封在她的颐岚居内,颐岚居的所有丫鬟婆子小厮也被关在院子内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原本富丽堂皇的主母院子内一片黑灯瞎火,与卢府内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小王氏被秘不发丧,除了她院子里的下人以及卢柄虔的心腹以外,无人知道她已经殒命,即使外界流传着小王氏被大公子卢恪和二公子卢晏杀害的事情,卢柄虔却还是以小王氏得了天花怕传染外人为借口封了院子遮掩了此事。 黔州王氏的势力他还有用,倘若小王氏的死讯被黔州王氏知道,再加上小王氏的儿子四公子卢骜如今依然下落不明,只怕仅仅凭着王氏庶女留下的三个外孙,是不够让黔州王氏那边的家族势力与他使用。 所以,卢柄虔现在必须瞒着小王氏的死讯!能瞒到什么时候就瞒到什么时候! 卢柄虔在书房中静静地坐着,他在头脑中迅速复盘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他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今晚要来的客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这个人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拿到手! 至于四子卢骜,今日已经是水匪给出的最后期限,八十万两黄金他是一两都不会出的,所以,骜儿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不过,他还是疼骜儿的,他生前的愿望,他定然要帮他满足! “骜儿,你不是喜欢那绣红楼的如梦姑娘吗?放心,爹爹很快就送她下去陪你了……” 在他大业未成前,他必须要维持一个好知州的名声,江陵府如今是他的起事之地,他必须要维系他在此地的一个正面形象,所以,如梦姑娘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可惜她是花魁,名声在外,碾死她会有毁坏自己名声的风险,这个风险他不能担,那么,就让今晚的这个客人来担! 如梦姑娘坐在候演的偏院里,心里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宴厅里的丝竹声已经响起,再过两个节目就该她出场了。 卢知州今日点的节目是一曲《念春情》,是江陵府的青楼歌姬中流行的曲目,从曲目上来看,并无什么特别的不寻常之处。 如梦姑娘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舞衣,她今日着的是一袭淡绿色的窄袖纱裙,腰间系着深绿色的腰带,衣领是按照唐朝服饰的款式裁制的,非常显露出如梦姑娘那消瘦的锁骨,以及若隐若现的傲人沟壑。 如梦姑娘叹口气,她原本不想穿得如此惹火,这套衣服若是轻轻舞动着唱曲儿倒也无甚,但是她今晚却打算豁出去了,在副歌部分边舞边跳,如此,这套衣服的就会在她翻转腾挪以及下腰间泄出一抹春光。 她这是豁出去了,她必须设法在表演完这曲后被留在宴厅内陪客,今晚的客人对主子很重要!她必须要为主子探听到机密! 很快就到如梦姑娘登场了。 她立在宴厅中间,背对主位,踏步站好,一只手向远处探出去,另一只手则轻轻扶在扭出去的胯上。 乐师们见她准备好,便开始了吹弹奏乐为她伴奏。 “暖阁灯昏酒半醺,绫罗轻解舞罗裙。 柳腰款摆风情绕,粉面含娇笑意勤。 朱唇轻启调弦柱,媚眼如丝勾客魂。 只盼良人夜相缠,不留寂寞守芳春。” 上半阙的歌词,如梦果然只是轻轻的舞动着,并借助舞蹈的走位把宴厅中的场景以及所有宾客情况都看了一遍。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名带着一半面积的男人,他的气息很阴翳,鹰钩鼻子,线条僵硬的略方的下巴上有一副唇线模糊的嘴唇,唇角边长着一颗贪吃痣。 那男人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讽刺的笑容,似乎看不上这宴厅里的所有人。 卢知州则坐在这面具男人的左边的桌子上,他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若不是如梦姑娘知道他刚刚死了夫人又折了个儿子,但看他这个样子,根本看不出来他府上出了这等大事。 一串拨弦声过后,该唱下半阙了。如梦姑娘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经拿定主意要勾引那个坐在主位上的面具男人! 第456章 面具男 如梦姑娘轻启歌喉,同时扭动杨柳细腰,一个探海翻身,在歌词的每一个卡点处,都会恰到好处的朝着那主位上的面具男人展现一个跪下腰的亮相,或是拧身送胯的舞蹈姿势。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就在于纤腰丰臀的身材比例,以及醒目的沟壑。 果然,她发现那坐在主位上的面具男人眼眸亮了,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自己那唐朝服饰的低领口处。 “相思熬人欲断魂,望穿秋水盼君回。 欢场笑语皆为戏,心底柔情独向君。 良辰苦短愁偏长,长夜漫漫泪满巾。 待君共赴巫山约,不负红烛照此身 。” 如梦姑娘待最后一句唱完时,一个漂亮的凌空跃,纤细的长腿在空中弹出一个笔直的一字马,轻盈落地后,几个利落柔美的旋转翻身后,以一个卧鱼儿的动作停到了面具男人的酒桌前。 这个动作是如梦姑娘私下里练过很久的,能够刚刚好的把她的傲人处挤到一个完美的弧度,且只展现在她面对的主桌方向,仿若她自己是一道莹白剔透的上好菜肴请君品茶。 那面具男人果然眼睛眯了起来。他朝着如梦姑娘勾了勾手指,如梦微微一笑,她知道她做到了! 如梦起身后,先盈盈屈身行礼,这才挪动着小碎步施施然走到面具男人的面前。 谁知那男人却很不耐烦她的这番作态,他一把将桌子上的菜肴扫落在地,宴厅内的众人吓了一跳。卢柄虔却并不慌乱,因为他在这个贵客的眼中只看到了欲火,并没有看到怒火。 果然,那男人待得桌子上被清空后,就一把将如梦姑娘粗鲁地拉过来。如梦姑娘只觉得一个悬空,她被那男人徒手拎到了桌子上,男人让她躺在桌子上,便再没有动作了。 卢柄虔却看懂了,他拍拍手,命丫鬟为这名贵客重新上一遍菜,且所有的菜盘都放置在如梦姑娘的身上。 刚摆上来的菜盘很烫,如梦姑娘被烫得一抽气,眼眶都红了。 谁知那面具男人却摊开大掌拉起她的一条腿,照着她的臀部就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碰倒了爷的菜,小心你的狗命!” 如梦姑娘都皮肤很娇嫩,菜盘几乎刚摆上去,她那极为低领的衣服前裸露的大片肌肤就被烫红了。即使是有衣服覆盖的地方,却因着这身舞衣是轻纱制成的,极为的不隔热,如梦姑娘即疼又感到羞辱,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滑落。 可惜此举却丝毫不能引起这面具男人的怜惜,他冷笑道:“你费劲心思勾引爷不就是想留下来伺候爷宴饮吗?爷就如了你的愿!” 那些上菜的丫鬟心中有些不忍,便把放在她腰腹处的盘子特意放成不烫的果盘,谁知,那狗男人却径自把那果盘拿走了。 “哟哟哟,美人一落泪就不好看了,别哭了,爷请你吃果子。” 面具男人抓了几颗葡萄塞到如梦姑娘的嘴里,她噎得不行,却又不敢吐出来,只能小口小口的尽力咀嚼。 “对嘛,这才乖!”男人拍了拍如梦姑娘的脸。然后示意上菜的小丫鬟把一碗刚刚盛出来的热汤碗放到了如梦姑娘腰腹的那敏感脆弱之处。 如梦姑娘的遭遇让接下来表演的歌女吓得腿发软,居然嗓子沙哑的一连唱错了好几个音。面具男人皱了皱眉头,道:“既然唱不好,那就永远不要唱了!来人,割了她的舌头!” 卢柄虔纵容着面具男人的残暴,丝毫没有出面阻挡的意思。那歌女绝望的一路求饶的被拖了出去。 如梦姑娘不敢再表现得委屈难过,便收起了眼泪不再哭泣,面具男人再给她喂酒水的时候,她居然还朝他讨好地笑了笑。 面具男人一愣,忽而嘴角上扬:“有趣!” 于是,他便把如梦姑娘腰腹处的那碗要命的热汤给取了下来。如梦姑娘松了一口气。 卢柄虔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这位的性子他早就有所耳闻,既然如梦这个贱人自己送上了门惹了这位的青眼,那就省了他再费心思把她安排给这位折磨了。依照这位以往的战绩,只怕这如梦看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果然,宴会刚刚结束,面具男人就迫不及待的安排人把如梦姑娘的双手和一条后腿给吊到了梁上,让她摆出一个展翅欲飞的舞蹈姿势。 面具男人朝如梦姑娘的脚边扔了好几个潘盏,待得那些碎片遍布如梦姑娘赤裸的玉足周围后,他狞笑着道:“如梦姑娘舞技如此高明,爷就想看看,你到底能控制多长时间。” “坚持住!坚持得越久,爷越是有赏!若是你晃动了,就不要怪这些碎瓷片扎穿了你的脚心!” “当然,爷自会怜香惜玉的,你瞧,爷帮了你呢,爷把你的双手和后腿给吊在梁上,这不就省了你自己的力气去控制坚持吗哈哈哈哈哈,美人,爷是不是惯会心疼人……” 第457章 秦府往事 如梦姑娘是在第二天清晨被人从卢府的角门抬出来送到绣红楼后门的。 老鸨见状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痛失一棵摇钱树,第二反应才是抱着如梦姑娘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身体大呼小叫的痛哭,此举也是为了能多得一些赔偿。 卢府派了一名能说会道的管事送如梦姑娘回来的,他面带歉意地向老鸨表示府中一名贵客没轻没重的伤了如梦姑娘,然后拿出一摞银票塞到老鸨手中。 老鸨粗略一看,都是百两的银票,少说也有七八张,这够她买好多个上等货色的新鲜姑娘了,她便一边把银票塞进袖子里,一边又假惺惺的哭着让人把如梦姑娘先抬回房间,找个大夫来给看看。 如梦姑娘虽然盖着一条毯子,依照老鸨的经验丰富也能看出她多半是废了!且不说那浑身的皮肉没有几块好的了,这样的身子即使医治好了也会留下骇人的疤痕。青楼女子本就操持着皮肉生意,没有一身好皮肉,可不就等于废了! 老鸨叹了一口气,在心里盘算着还要不要给如梦姑娘医治了,就算是医治,要治到什么程度? 老鸨请来的大夫看了后直摇头,留下一张方子就走了。倒是她的小丫鬟兰儿忠心,哭着为她清洗了伤口。 只是那浑身的伤口太多了,伤药撒上去后很快就被浸湿了,即使这样,兰儿也是抖着手把如梦姑娘所有的伤口处理了一遍,再用干净的棉布轻轻包裹住。 如梦姑娘到底是命硬,在天色黯淡下来的时候,她悠悠转醒了。 “兰儿……水……”如梦一开口就发现嗓子里针扎似的疼。 “醒了?”一声带有磁性的暗哑嗓音响起。 她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轻轻托起,随后一杯水递到了她的唇边。 “主子……” “嘘!先喝水。” 秦四爷给如梦喂下一杯水后,柔声问:“梦儿,你现在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关心的话语响起时,如梦这才觉得委屈,泪珠大颗大颗地滑落。 她哽咽着道:“不,不疼了……就是属下害怕极了,怕死在卢府,没法把主子需要的情报递送出来……” 秦四爷叹口气,他不是无心之人,如梦待他的情谊他自是十分清楚,可是为了复仇,他选择了心安理得地利用她对自己的这份情爱来做一枚潜伏的棋子为他搜集情报。 即使知道她此去卢府凶多吉少,卢柄虔在救子无望的情势下定然会迁怒那日与卢骜同在画舫上的如梦,但他也还是没有开口阻拦如梦去卢府赴宴,甚至在赴宴前用密信给她下达命令让她探听卢府新到的神秘客人都身份。 “梦儿,你……我送你离开江陵吧,找一处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开始新的生活……” “主子不要属下了?”如梦慌张地打断秦四爷的话:“可是属下有错?若是属下有错主子尽管责罚,还请主子不要赶走属下!” 如梦慌张地想起身跪下,但她伤得太重,牵扯到了伤口,剧痛让她闷哼一声。 “快躺下!你不要多想,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为我付出已经够多了,我不想你此后余生的日子都为我而活,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不!主子,三年前,属下就应该死在那场灭门案中,若不是主子,属下也不会有机会存活下来,属下的命是主子救的,除非让属下去死,否则属下绝不离开主子!” 秦四爷闻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三年前,他之所以逃过灭门惨案,乃是因为那晚她母亲安排了梦儿正式成为他的通房为他引导床笫之事。可是他当时的一颗心都在表妹岑芊芊身上,他不愿意背叛岑芊芊,所以不想接受这个安排,他就故意跑出了府。 岑芊芊的母亲和秦旸的母亲因为一些琐事曾发生过激烈的争吵,所有他母亲绝不允许他娶岑芊芊进门,但是他也就赌气地绝不娶妻。 眼见秦旸已经年过弱冠,其他小郎君到他这个年龄孩子都抱了好几个了,所有他母亲这才慌了,给他安排了自幼就为他准备的通房梦儿,想让他食髓知味,然而忘记岑芊芊,同意娶妻生子。 那晚秦旸跑出去后,梦儿怕他回来后会被责骂,就偷偷的从角门出去找他,想告诉他,她愿意与他演一场戏,假装已经同房来蒙混过去。 当秦府燃起冲天的火光时,梦儿还没有寻到秦旸,她见秦府走水了就往回跑。但是她不知道的是,秦旸早就看到了秦府的火光,但是他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是满院的尸体和一群正在挥举屠刀的黑衣人。 秦母见到秦旸回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黑衣人的腿大喊着让秦旸快跑,只有为秦家留下血脉才能有希望。 秦旸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最后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便飞身出了院子。他在离秦府只有一条街的巷子口见到了正慌慌张张往秦府跑过来的梦儿,便一把扛起梦儿,带着她一起逃走了。 第458章 往日种种已死 不知是去秦府屠杀的那波人害怕任务失败被责罚还是怎么的,秦旸逃脱的消息没有被递出去,所有人都以为秦府在那晚被满门屠杀殆尽,所以若不是突然跳出来了个“江陵水匪秦四爷”,秦旸还在世上的消息就不会被人得知。 “主子,求您不要赶属下走……”如梦还在苦苦哀求。 “行吧,既然你坚持,那我会帮你处理此间事情,过几日,会有人为你赎身,然后你就回到我身边吧。” 如梦听说要离开绣红楼了,先是面上一喜,然后又有些担忧:“可是,主子,若是属下离开了,就没有人为主子打探消息了。” 秦四爷沉吟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道:“梦儿,你的伤……你的身体无法再恢复如此了,你,不适合继续留在绣红楼了。” 如梦闻言神色一黯,这一点她早想到了,只是她还心存一丝侥幸。她倒不是多么真心的想留在绣红楼,只不过她想着自己能多有一些用处,主子就会对自己多一些歉疚,或许这几分歉疚能让主子在大仇得报后同意她成为他真正的侍妾。 可是,如果自己这一身皮肉毁了,那么即使主子对她的歉疚更深,他又如何面对这满身疤痕的躯体,而强迫自己让她伺候? 秦四爷自然不明白如梦心中所想,他对她本就没有爱意,以前没有,如今也没有,他仅有的两次占有她,也不过是一次为了在她正式接客前满足她的愿望。 第二次就是在他们制造的“卢骜被掳”的假象时,为了让如梦回到绣红楼能交差,他在她身上必须制造出真实的“痕迹”,用来应对绣红楼的验身嬷嬷和向官府查验。 他见如梦低头沉思还以为如梦是在担忧以后的生活,他便开口宽慰他:“梦儿,你不必担心以后。我会安排一个老实本分的属下为你赎身,他自会是能够依靠之人,你不必担心他嫌弃你出身绣红楼,往后你们小夫妻在我眼皮子底下,有我看护,他定是不敢欺负你。” 如梦一听,心更是往下沉了。她也不接这话,只是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抽抽噎噎地道:“公子……公子,妾,妾不愿嫁人!” 她一着急就喊出了往日在秦府时她与秦旸之间的称呼。那时候她被安排做秦旸的通房,便对她自称“妾”,而不是奴婢。 秦四爷显然是不愿意听到往日的称呼,他面色一沉,正要开口训斥,又见到如梦身上的累累伤痕,便把那训斥生生咽了回去。 秦四爷闭了闭眼睛,道:“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梦儿不必再如此称呼我了。” 如梦十分了解秦四爷,见他如此便不敢再继续逼他,只得转移话题,把她在宴会上的打探到的种种收获说了出来。 她没有打探出那个面具人的身份,她只能把他没有被面具覆盖的下半张脸的长相描绘出来。 并且,为了让秦四爷更能了解清楚那人的癖好,她还忍着羞耻把那面具男对她的欺辱细节说了出来。 那人似乎极爱看她被鞭子抽打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血痕的模样,所以他亲手对她抽了数十鞭子。 当然,他似乎对此事十分有经验,他使用的鞭子并不是寻常见到的那种,他用的是比较小巧的软鞭,且伤害度没有寻常的鞭子大,所以,虽是数十鞭,她的伤口却没有那么快的让她挺不住。 可是这种钝刀子割肉的行为却把被虐者的恐惧心态拉到了极致,那面具男显然更加享受对于猎物的心理折磨。不然,她早就死在那场可怕的折磨了。 第459章 如梦赎身 那面具男似乎有洁癖,他只是对鞭打如梦和把她绑成各种高难度的舞蹈动作折磨她感兴趣,但并不愿意碰她。 当如梦被折磨狠了,想要对他做出媚态讨好的时候,他曾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地道:“臭婊子!收起这一套!莫以为爷沦落到这等地步就会碰你这个千人骑万人枕的烂货,脏死了!你也配!” 秦四爷听到这里眉头紧紧蹙起,能被卢柄虔接待且待为上宾的贵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而且据如梦的描述,此人必然曾经身份极为高贵,且经历了大起大落,再加上如梦对他的相貌描述,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合王赵懋! 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即使不再出世,可也会对朝中动向有所了解,合王赵懋的那些隐秘的爱好,比如在床笫之事上的变态,在上流贵族圈子里并不算是大秘密,本来这种皇家丑闻不会被曝出,但合王在谋反失败被贬为庶民之后,贵族圈里就不再替他隐瞒了,所以秦家虽远在江陵,但也对这位被贬谪的王爷也有所了解。 秦四爷垂下眼眸,低声道:“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最多两日就会有人来为你赎身。” “公子!” 秦四爷站住没动,但是也没有转身,冷冷道:“梦儿,记住你的身份!” “是……主子!主子,梦儿不想嫁人,求主子……” 秦四爷没有应声,只顿了顿便离开了。 “主子……求您了……” 窗户一动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如梦知道主子已经走了,她的泪水不停的顺着眼角滑落,灌入她的耳朵,黏黏的,又痒痒的。 主子,莫不是嫌她脏…… 如梦没有告诉秦四爷的是,那面具男嫌弃她脏,但也没有放过她。他在自己折腾累了的时候便不再鞭打她,而是叫来了几个侍卫,他坐在高位上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她和那些侍卫们在宴厅中央由几张桌子拼接起来的台子上“表演”…… 那面具男手中拿着一本避火图,他翻到哪一页,那些侍卫就要跟她“表演”哪一页…… 如梦哭累了便沉沉睡去,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过了两日,来给她赎身的居然是个老太太!她称自己想买个被青楼淘汰出去的姑娘回去给自己养老送终,就这样,“没用了”的如梦被这老太太没花几两银子就买了回去。 等她被老太太带到了一处宅子后,她们匆匆换了身衣服从后门走出去,坐上一辆马车停到一家成衣铺门前,老太太把她扶下去,但是她们在成衣铺并没有买衣服,而是借道从后门走出去,改乘船进了河道。 直到这时,跟在如梦后面的几条尾巴这才被甩掉。 卢府,卢柄虔听到属下来报跟丢了,气得一迭声大骂废物!不仅骂盯梢的人,连合王也骂了进去!没用的东西,难怪被贬为庶民,连个女人都搞不死!若不是他怕节外生枝,他早就安排人进绣红楼砍死如梦姑娘了! 等小船进入一个隐蔽的河段后,那老妇人扶着上了一条大一些的画舫,在画舫上,如梦被安排着再次换了一身衣服。这一次换的是一套大红色的喜服,就连头发也被重新梳了一遍,梳的是妇人发型。 如梦一见如此,便明白了,只怕今晚就是主子安排她嫁人的日子了!而且她穿的是大红色,并不是正妻才能穿的绿色,看来娶她的人并不让她做正妻,只是抬了做妾! 很快,画舫驶入了更加宽阔的江面上,前方驶来了好几艘大船,如梦认得这些船只,这是他们水匪帮的船队。 领头的那艘船上挂着红绸,看起来是婚船。如梦撇了撇嘴,自己只是被抬妾而已,没想到主子还要费心为他们装扮船只。 很快,两艘船靠近了,舢板搭了下来,如梦被老妇人扶着上了大船,又在一些糙汉子的起哄声中被送入了贴着大红喜字的船舱内。 只不过,船舱内等候她的人让她惊讶又惊喜,只见,那穿着白色襕衫的正是秦四爷秦旸(宋代读书人家纳妾,男子一般着白襕)! 原来要纳她为妾室的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公子! 第460章 熊熊八卦之火 秦四爷纳了如梦为妾,他此生没打算娶正妻,他正妻的位置是为表妹岑芊芊留着的,但是他与岑芊芊此生无望结为夫妇,岑芊芊在三年前秦家出事之前就已经远嫁到梓州去了。 秦四爷与如梦按照纳妾的礼仪走完流程后,就淡淡地道:“梦儿,你早些安置吧,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水匪帮,你的那个侍女兰儿是个忠心的,过段时日我会设法把她也接出来,让她接着伺候你。” 秦四爷说完抬脚就往船舱外走。如梦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主子……” 秦四爷顿住,他的目光落在那已经结痂了的伤痕累累的手臂上,心底终究还是软了几分。 “梦儿,你不要多想,好好养伤,以后……你可以称我为夫君,不用喊主子了。” 秦四爷说完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船舱。他可以给如梦一个家,这是他对她的责任感,但是,他不能给她爱。且他并不觉得自己对如梦这样公平与否,她本就是家里为他准备的通房丫头,如今他正式纳了她,也算是全了母亲对他的一番心意。 秦四爷把合王赵懋来到江陵府的消息递给了公孙白,同时还送来了柔佳郡主的一件旧物。 柔佳郡主初到江陵府的时候曾经因为盘缠用尽,在当铺当掉了一枚玉佩,而那家当铺刚巧是秦四爷母亲的陪嫁铺子。因为那铺子是他母亲送给他妹妹练手用的,所以就没有入秦家的公产,也就没被卢柄虔注意到。 秦家覆灭后,秦四爷悄悄的收拢了秦家散落在外的产业,经过这几年的打理,虽不能达到秦家曾经的一半,但也资产颇丰,否则秦四爷万万没有办法养得起这么多的水匪帮兄弟。 公孙白拿到了柔佳郡主的玉佩后,自然就能用最基础的卜噬之术占卜到柔佳郡主的位置。 公孙白占卜完后,面容露出古怪之色。 “如何了阿白哥哥?”花娴瞪大了眼睛,没有错过公孙白脸上的一丝变化。 “柔佳郡主在八岭山。” “八岭山?秦家金矿所在的八岭山?”徐楠英问。 公孙白点点头。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过去吧!” “等一等,我占卜出的是,柔佳郡主的命格有些古怪。” “如何古怪?” “她与卢家父子的命格如今纠缠在了一起。” “啥?啥意思?”直女徐楠英大呼听不懂。 花娴则眼神一亮,八卦之火熊熊燃起:“阿白哥哥,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公孙白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多半是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点去看热闹……哦不,去找柔佳郡主问些事情去。” 花娴兴冲冲地站了起来,吩咐明月和细雨去备马。 “还是先等一等吧,”公孙白道:“等天黑了与秦四爷汇合后一起去八岭山。” 眼下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明月和细雨便去张罗饭食,清风则带着沫七和几名暗卫先行一步,徐楠英想不明白刚刚公孙白和花娴打的哑谜,便不依不饶地缠着花娴想问个明白。 于是,一只带着襄阳城进入鏖战的消息的信鸽就在这时落到了公孙白的窗前。 第461章 卢家庄 公孙白看完纸条后,把它放到香炉中燃烬,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公孙白一行人在晚餐后动身,他们没有带太多人,除了公孙白、花娴与徐楠英以外,只带了明月一人,细雨被留下来在宅子里陪着阿呆和狸奴这两只大老虎。 他们一行人倒是没有刻意伪装,装作晚餐后消闲的样子到了江陵城内的内河码头,赁了一条船游河。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大船出了江陵城。 直到下游地界,几人才下船改为骑马。秦四爷早已在郊外等候他们了,初冬的晚风还是比较冷的,江边风大,秦四爷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高高束起的发丝被风吹的晃来晃去。 “秦四爷久等了!” 众人相互见礼后,便不再耽搁时间,翻身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直奔着八岭山而去。 公孙白占卜到的柔佳郡主的位置就在秦家金矿附近的山脚下,清风等人先行一步查探到的地点是一个三年前新建起来庄子,那个庄子上的人都姓卢,是卢柄虔家族旁支的一些人被整支迁过来的。 这些卢家人为卢柄虔管理着这个庄子,同时为山上的金矿打掩护。 这个庄子的布局与寻常村庄的那种从东到西一整排房屋或者是沿着一条穿过村庄的小河从东到西两排房屋都不同。卢家庄的房屋排列是方形的,中间有一个院墙高高的三进的院子,围着院子四周种满了各色果树,然后又在果林外面排列了一圈房屋。 如此看来,就像是这些房屋把那一整圈的果林和果林中间的三进院子给围了起来。 “柔佳郡主极有可能就住在那个院子里。那个院子的防守很严,我们还没有莫进去看,不过,今天刚刚好进了院子一批采买的物资,我们趁着那送物资的仆役和门口的守卫聊天的时候悄悄打开查看了一下,里面有一车是买给女人和孩童的物品。”清风把刚刚打探来的消息禀报给众人。 “女人和孩童?”花娴偏着脑袋想了想:“阿白哥哥,倘若真是照着你推演的那般,那这个女人多半是柔佳郡主,只不过那孩童,就不知道是谁的了……或许他们自己也不一定知道吧?” 公孙白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尽然是我猜想的那般。” 徐楠英仍然是一头雾水:“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我们先想办法潜入宅子再说吧。”秦四爷道。 “秦四爷,不如我们兵分几路可好?秦四爷和徐姑娘去探金矿,看看这金矿如今的守备情况,以及如何运输和掩藏。我和娴儿潜入庄子里去找柔佳郡主。”公孙白道。 秦四爷看了看花娴那单薄的小身板,皱了皱眉头:“要不还是我潜入庄子吧,这太危险了,花小娘子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如何能以身涉险。” 花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人家如梦姑娘就不是小姑娘家家了吗?你咋用美色引诱人家心甘情愿地为你涉险的时候就不担心了?哼!死渣男! 徐楠英也道:“是啊,娴儿妹妹,还是我和秦四爷去探庄子吧,你和公孙公子去探金矿如何?” 花娴还未开口,公孙白就抢先道:“无妨,我和娴儿擅长隐匿,你们无需担心我们,倒是去探金矿可能会遇到更加严密的守卫,两位要多加小心。” 话已至此,秦四爷和徐楠英便不再坚持。大家便分开行动。 公孙白让沫七带着几名暗卫与秦四爷和徐楠英一道,剩下的人则跟着清风在卢家庄外面等候差遣。 公孙白和花娴的术法都有长劲,如今隐匿自己的气息和踪迹还是能够做到的,于是两人便趁着那批送物资的车队出来时,大摇大摆的从大门口进了那个把守森严的三进大院子。 既然是要找柔佳郡主,两人便不在前院耽搁,直接顺着走廊穿过月洞门进了后院。 后院的主院上面的匾额上赫然写着“惜柔院”,花娴撇撇嘴,这卢家人还真是胆大包天,这是直接连遮掩都不带的了!看来这院子中住的主人是柔佳郡主无疑了! “柔儿,你乖乖听话,不要与父亲忤逆,等下次父亲来的时候,我去跟他好好求一求,让他允许我带你去看上元节花灯可好?你还没看过江陵府的上元节花灯吧,我跟你说,我们江陵府的上元灯火不比东京要差!” 卧房内传来男人哄女人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年轻的男子,花娴和公孙白对视一眼,能够在这卢家大院中堂而皇之的住在主院的男子想必只有一人——卢家三郎卢骁! 公孙白和花娴捅破一块窗纸,悄悄地听起了壁角。 只见那屋内有一男一女,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女子倒是成熟一些,看起来比这男子要稍稍年长几岁,不过她生得粉面桃腮,再加上天生贵气,倒是一副好颜色。 此时那女子正拿着一条帕子按着眼角轻轻啜泣,那男子焦急的哄劝着她,但是那女子显然不好哄,不停地拧身不听男人的劝言。 第462章 卢家扒灰 那男人显然快要没有耐心了,便声音有些大了一些:“柔儿,你就不怕激怒了我爹爹,然后没得好下场?我爹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他要是动怒了,我只怕也护不住你……” “我问你,我的莹儿去哪儿了?你们父子把我的莹儿藏到何处去了?” “柔儿,你怎么不听劝呢,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莹儿生病了,爹爹派人把莹儿接到了江陵城内找好的大夫医治去了。” “你骗我!我今日可听说了,莹儿被你们父子给丢了是不是?卢骁!那是你的亲骨肉啊!虎毒不食子啊!” 花娴听了这句后在心里默默的道,若是阿呆和狸奴这两只大老虎在这里听到了这句定要说,你才毒呢,你全家都毒! 卢骁无奈地道:“你都听谁胡乱说的,柔儿你不要胡思乱想,莹儿是我和你的女儿,我怎么会去伤害她。她真的只是病了,等她病好了,爹爹就会把她送回来。” “柔儿已经被接走半月有余了,她到现在音信全无,怎能让我不担心。” 柔佳郡主忽然一把抱住卢骁的腰,抬着头殷切地看着他:“夫君,我求求你了,你把我柔儿带回来好不好?我求你了……” 许是柔佳郡主很少这样主动亲近卢骁,他忽然被这样抱住,受宠若惊,他环住柔佳郡主道:“柔儿,你放心,夫君定会把我们的女儿带回来。” “夫君,你真好……” 柔佳郡主闭着眼送上红唇,她显然明白想要让这个男人为她所用就要给他甜头。 卢骁一把噙住柔佳郡主的樱唇,大手迫不及待地在她身上乱渡,忽而一把抱住了柔佳郡主,把人扔进了红绡暖帐内,只见那脚踏和地板上被胡乱扔过来的衣物鞋子堆满了,然后就是满室喘息与呻吟。 公孙白和花娴面面相觑,他们真不是想来听这个壁角的。 好在没过多长时间,就听到室内响起来响亮的婴儿啼哭声。那哭声震天如魔音贯耳,那床榻上的两人无法再忽略这突然打断他们好事的小儿,只好胡乱地穿好衣服过去哄那摇篮中的婴儿。 “湗儿乖,娘的湗儿怎么哭了啊,来娘亲抱抱啊。” “湗儿,叫爹爹啊。”卢骁系好了衣带,便伸手戳了戳小婴儿肥嘟嘟的脸颊逗弄。 他脸上明显是一副不尽兴的懊恼感,但是如今这情形,柔佳郡主显然不会再让他近身了。但是他还是不满地嘟囔:“为何不让乳母把湗儿抱走,这样养在自己屋里真碍事……” “你居然嫌弃自己的儿子碍事?”柔佳郡主大吃一惊,她顺势把哄好了的儿子放回摇篮,一把拉过卢骁把他往屋外推:“你走!你赶紧走!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看到你就心烦。” 卢骁也不敢再惹她生气,就这么的被柔佳郡主给推了出去。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悻悻地走了。 花娴和公孙白趁此机会赶紧悄悄地从大开着的房门进了屋子。 屋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味道,虽然刚刚卢骁和柔佳郡主的好事儿只做了一半,却也在屋里留下了气味,花娴不悦地捂住了鼻子,公孙白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哼!什么东西!”等卢骁走出惜柔院后,柔佳郡主关上房门怒骂道:“一家子父子都不是好东西!可总算是走了!” 花娴悄悄地张嘴,用口型问公孙白现在要不要现身问柔佳郡主一些事情,公孙白按住了她的手臂示意她再等等。 两人于是便悄悄地在柔佳郡主的屋内四处看看,或许从一些生活痕迹上能看出柔佳郡主的处境以及她的心境。 柔佳郡主显然也不想闻屋内的气味,她皱着眉头把窗户打开,突然,她脸色大变,一把关上了窗户,手足无措地在屋内走来走去,想了想又一把抱起来儿子。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居然是卢柄虔! 卢柄虔看了看柔佳郡主怀里的婴儿,沉声吩咐:“来人,把孩子抱去给乳母,我有话跟你们夫人说,都去外面守着,谁也不准放进来。” “是!” 门外的侍女低着头进来强行从柔佳郡主的怀里抱走了卢湗,柔佳郡主徒劳地抢了一下,待得看到卢柄虔警告的眼神,便不敢再挣扎了。 房门很快被关上了,卢柄虔也不跟柔佳郡主多废话,直接一把将人扯过来坐到凳子上,他低头在柔佳郡主的脖子里闻了闻,道:“怎么?刚刚伺候过卢骁了?” 柔佳郡主咬着牙不说话,卢柄虔一低头,在那被卢骁刚刚弄出来的红痕处狠狠地咬了下去。 柔佳郡主痛呼一声,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屋内传来布帛撕碎的声音以及柔佳郡主小声啜泣的声音。 卢柄虔直接把柔佳郡主按到了自己身上,一边喘息一边癫狂似地迭声道:“不愧是皇家郡主!不愧是皇家郡主……” 花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公孙白居然又一次精准地占卜到了他们父子之间的龌龊。一只大手捂住了花娴刚刚瞪大的眼睛,公孙白附在她耳畔小声道:“非礼勿视,要洗眼睛!” 第463章 铁矿石在哪 卢柄虔很快就偃旗息鼓了,云歇雨住后,他也不放开柔佳郡主,就这么抱着柔佳郡主让她坐在他腿上喘息着。 柔佳郡主推了他几下都推不开,便也放弃挣扎,干脆把下巴搁在了卢柄虔肩膀上,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呆愣了许久。 花娴终于把公孙白的手从自己的眼睛前扯开了,她抬手布了个闭塞阵法,有些不悦地道:“你干嘛老是捂住我的眼睛。” “你还小,看不了这些。” “我小?”花娴不甘示弱:“我是上古神!我在天界到处乱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公孙白也不与她正面刚,只是浅笑着说:“乖,太脏,你看了不好。” “那你为何可以看?” “我没看。” “我不信。” “真没看……” 就在两人争论时,卢柄虔开口了:“柔儿,你还要与我强硬到何时?你已经生下我的孩儿了,为何到现在还不愿意与我同心?” 柔佳郡主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那是你的孩儿?说不定是卢骁的!” 卢柄虔怪笑了几声,道:“可别忘了,你怀上莹儿一月有余后,我才把你赐给了骁儿。” “哼!你拿我吊着你的亲儿子,让他心甘情愿为你卖命,做隐秘之事,你也不嫌恶心,父子之间还要用这些手段!” 卢柄虔桀桀大笑,把怀里的柔佳郡主往外推了些许,捏住她的下巴:“你生在皇家,难道不清楚天家无父子之道吗?” 柔佳郡主扯了扯嘴角,讽刺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未来的皇帝了!” “怎么?我为何不能做皇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身为高贵的皇家郡主,如今不也在我身下婉转承欢了吗?这世上的事只要你想,又有何不可?” 柔佳郡主费力把自己的下巴从卢柄虔的手中晃了出来:“你还真是自信的要命。” “柔儿,你乖乖的把心放在我身上有何不可?只要我做了皇帝,就封你为皇后!” “呵!怎么,你的黔州小娘子不要了?” 卢柄虔只当柔佳郡主是在拈酸吃醋,呵呵笑着道:“我今天过来也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那个继室她死了,从今往后,就没有人挡在你前头了。” 柔佳郡主吃了一惊:“她怎么死的?你杀了她?” “那怎么会。” “那她是怎么死的?” 卢柄虔眼神躲闪,小王氏的死因于他来说有些丢脸,他自然不会说出来:“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总之你记住了,等我登基为帝后,就立你为皇后。你快把你父亲留下的铁矿交于我,待我成就大事后,自然与你携手共同分享天下。” “我不知道我父亲的铁矿在何处。”柔佳郡主撇过脸冷冷道:“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拿着我父王的信我来江陵寻你,是想让你帮我从胡人手中救出我父王,只有他知道铁矿的位置,你救出我父王,我去帮你劝说我父王与你合作。” “你当我傻吗?帝后、宗室与文武百官被掳到了北境的会宁府,那里是胡虏的腹地,想要从会宁府救回被掳走的宗室谈何容易!你这哪里是让我去救人,你这是让我去送死啊。” 卢柄虔又一次捏住了柔佳郡主的下巴:“小美人,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你我都生下了两个孩儿了,你居然还一心只想着你的父亲。你一定知道铁矿在哪里的对吧,你知道的,你快告诉我啊……” 柔佳郡主又疼又气,她的眼泪冒了出来,一怒之下口不择言:“你的孩儿,哪里都是你的孩儿?卢湗是我和你儿子卢骁生的!卢柄虔你恶不恶心?你和我生下了你的女儿卢莹,你儿子卢骁和我又生下了你的孙子卢湗,你日后是想让我的两个孩儿喊你父亲还是喊你祖父?” 卢柄虔一听怒极,一甩手把柔佳郡主从身上掀翻在地,他一把掐住了柔佳郡主的脖子:“贱人!你居然敢玩弄我!你跟我说清楚,湗儿到底是谁的儿子?你说不说!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柔佳郡主被掐的直翻白眼,眼看着就不行了,花娴急的想上前,公孙白一把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果然,卢柄虔在柔佳郡主快要不行了的时候又放开了她,她贪婪地大口呼吸,脖子上已经被掐住了青紫的痕迹。 “我问你,铁矿石到底在何处?你说不说?” “我说了,铁矿石在何处只有我父亲知道,你,你先去会宁府救我父亲出来……” “行!你不说是吧!”卢柄虔冷笑道:“原本,我接走了莹儿,是想拿那个赔钱货来惩罚你,既然湗儿不是我的儿子,那不如就从湗儿开始吧。我倒要看看,是你父亲重要还是你的儿子重要!” 第464章 赐予卢骁 “原来,你哄我生下孩子,为的就是拿孩子要挟我?”柔佳郡主脸色苍白的如同白纸一般。 “原本也不尽然,我当初的确想要纳了你这个皇家郡主进府,可惜你不受教,我只能把你圈进起来慢慢哄劝。我本以为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同床共枕多年后你总会为我软化,谁知你如此冥顽不化!” “那你将我赐给你的儿子卢骁又是为何?” 提到卢骁,卢柄虔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将你赐予卢骁是一场意外。” 柔佳郡主想了想,约莫在三年前的夏日午后,她在院中的躺椅上睡午觉,因着院中没有外人她又贪凉,就只着了薄薄的纱衣,披着一床薄毯子。 她在半梦半醒间就觉得身上一重,似乎有重物压在了躺椅上,她听到躺椅吱呀一声,却没听到侍女的声音,耳畔还响着喧闹的蝉鸣声,空气中也并无异样,她就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当她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睁开眼睛,只见到眼前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庞,院子里的侍女都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个年轻的小郎君的额头上满是汗水,那梦中的重物感以及和着蝉鸣声的躺椅吱呀摇晃声正是这小郎君弄出来的。 他见柔佳郡主醒来了就更加紧张,手忙脚乱地想去捂住她的嘴,见她并没有想要惊呼,便又一边继续一边向她讨饶:“小娘子勿怪,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莫要着急,马上就好……” 柔佳郡主原本想把这个轻薄她的小郎君给推下去,但是突然在心里起了报复卢柄虔的念头,便索性闭着眼睛任由这年轻小郎君与她一起在这夏日的午后同享一把躺椅,一起和着蝉鸣尽情摇晃着吱呀声。 柔佳郡主不用猜这小郎君的身份也知道定然是在卢府中地位贵重之人,否则怎能屏退她这满园的婢女婆子,且这院中的动静却也不曾引来其他人。 然而事毕,那小郎君拥着她挤在那张躺椅上字面意思的睡觉时,卢柄虔却不知何时进来了。他就那么端坐在石桌前冷冷地看着他俩,等着他俩自然醒来。 卢柄虔把小郎君叫进屋子去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小郎君是卢柄虔的第三子卢骁,前头的娘子大王氏所出,他之所以出现在八岭山,乃是为了给卢柄虔守着山上的金矿。 卢柄虔要用这个三子,自然不会处罚他,但是柔佳郡主也清楚卢柄虔想要自己手中的铁矿石,也不舍得处罚自己。于是,当卢骁兴冲冲地跑出来拉着她的手激动地说,原来她是父亲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女人,养在这庄子里就是为了等他来。 卢骁当着她的面给卢柄虔跪下,感谢父亲为他准备的一切时,她站在卢骁身后,冷眼看着这对父子的虚伪与欺诈,只觉得这一切荒唐极了! “柔儿,你是不是高兴傻了?我是真的高兴傻了,我竟不知道,父亲为我在这庄子里准备了这么多的惊喜,原来,你真的是父亲为我准备的,只是苦了柔儿你了,要跟我在这庄子上守着,不过你放心,等下次我回江陵府的时候,定要为你买上许多钗环首饰还有各种精细吃食,我,我定会对你好的。” 柔佳郡主任由卢骁拉着自己的手,她的目光似笑非笑地与卢柄虔对视,卢柄虔被她眼中的嘲弄给激怒了。 卢柄虔借口让卢骁去山上巡查金矿,便粗鲁地拉着柔佳郡主的手进来屋。 卢柄虔啪地一声甩了柔佳郡主一巴掌。 “贱人!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故意勾引我的骁儿?” 卢柄虔这一巴掌打得没有收力,柔佳郡主的嘴角被打破了,她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丝,笑了笑,也不解释,只是冷冷地道:“我有身孕了。” “什么?”卢柄虔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有身孕了,才一个多月。” “是谁的?” 这话一问出,卢柄虔心里就自己想到了答案。卢骁是今日刚刚到这个庄子的,柔佳郡主在此之前只有他一个男人,那孩子还能是谁的?这一刻,卢柄虔有些后悔刚刚一气之下把柔佳郡主赐给了卢骁。可是已然说出去的话无法再收回来了。 第465章 虎毒不食子 卢柄虔在屋内踱来踱去,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告诉你,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另外,不准让卢骁知道你的身份!也不准告诉他我和你的关系!” “为何?” “你……你先等等,你父亲的事我自会想办法,会宁府太远了,那里又是胡虏的腹地,要想救出他必得徐徐图之。柔儿,要不你先告诉我那几处铁矿的位置,待我得了足够的武器,我必会带兵去救你父亲。” 卢柄虔握住了柔佳郡主的手,柔佳郡主一把甩开了手:“我能信你吗?你儿辱我,你不为我做主反而将我赐予他!你不但不信我是他辱我在先,你还污蔑我勾引他!这就算了,你既受不了被自己儿子戴了绿帽子,一边又假惺惺地把我当做笼络你儿子为你卖命的工具!你这样无德无心自私凉薄的人,我若是把铁矿给了你,你还不得立时三刻的除了我?” “怎么会,柔儿,我那么爱你,怎么会舍得伤害你,你放心,你告诉我铁矿石的位置,我,我日后定然会娶你为妻。” “你娶我为妻?那你的继室小王氏怎么办?你的儿子卢骁怎么办?” 卢柄虔还以为她是在恼火他在一气之下把她赐给了卢骁,他揽住她耐心哄劝道:“你放心柔儿,待我大事成就,你我就是那唐明皇与杨贵妃,我定会娶你爱你怜你宠你。” 于是柔佳郡主与卢柄虔,一个为了能够有一线希望去救自己的父亲,一个为了其手中的铁矿,就这么假意逢源对方,直至柔佳郡主生下了两个孩子。 看着被自己甩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柔佳郡主,卢柄虔一边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与我叫板吗?你现在有两个孩子在我手上,虎毒不食子,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做的。” 卢柄虔自顾自地从盆架上的水盆中拿出帕子为自己净手,他一根一根地慢慢擦拭着手指头,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十指连心的滋味柔儿可尝过?” “你,你要干什么?”柔佳郡主的声音都颤抖了。 自从三年多前她一路辗转到了江陵府见到卢柄虔,又被他囚禁在这八岭山下的卢家庄,他就从未对她用过刑,难道他现在打算对自己用刑了? 卢柄虔似乎看穿了柔佳郡主的心思,他笑了笑,用逗弄猫狗的语气道:“你莫要怕嘛,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毕竟,骁儿可是爱极了你呢,我怎么舍得伤了骁儿的心爱之人。不过,本该你来受的刑,由湗儿替你如何?” “不,不要!你不要碰湗儿,他,他是你儿子啊!” “你不是说,湗儿是卢骁的儿子吗?” “我,我瞎说的,湗儿不是卢骁的儿子,他是你的儿子。” 柔佳郡主一着急就扯住了卢柄虔的袖子。卢柄虔一扬手,反手给了柔佳郡主一巴掌:“你个贱人!我猜你自己也弄不清楚卢湗是谁的儿子!” 柔佳郡主低着头捂住脸颊没有辩解,这个问题她的确不知道。 卢柄虔又桀桀笑道:“舍不得卢湗?那没事,那就换卢莹,她正好被我接走了,要不,明日我给你送回她一根手指头如何?” 卢柄虔抓住柔佳郡主的手,用湿毛巾一根一根地擦拭着柔佳郡主的手指头:“你看,从哪根手指头开始剁呢?是食指?还是拇指?或者是小拇指?” 柔佳郡主浑身颤抖,再也忍不住了,她呜咽着道:“你不就是想要铁矿的位置吗?我告诉你铁矿石在哪儿,你,你把我莹儿还给我。” 卢柄虔顿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要得到铁矿的位置,他拍了拍柔佳郡主的脸颊:“果然,虎毒不食子!” 柔佳郡主抽泣着道:“我,我父亲一共有三处铁矿石矿井,我只知道一处……” “嗯?” “我,我真的只知道一处。” 卢柄虔想了想,没有再逼她,没事,先弄到一处也行,其余两处,不着急,慢慢来! “在哪儿?” “在歙州的紫阳山。” 花娴呼吸一滞,紫阳山?!她想起来多年前的紫阳山北山村被屠村一事,她一直以为是合王做的,难道,那场屠杀的凶手是齐王? 第466章 劝说柔佳 卢柄虔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便松开了柔佳郡主,拉开房门就要往外走。 柔佳郡主一把拉住他的衣摆:“你,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快把我的莹儿还给我。” 卢柄虔回过头斜睨了她一眼,道:“莹儿病了,我接她去江陵是为了给她治病,你放心,等她病好了我就把她带回来。” 卢柄虔掰开柔佳郡主的手指,又用手掸了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柔佳郡主颓败地坐到了地上,很快就有两个粗壮的侍女走了进来,两人很熟练地把柔佳郡主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坐到榻上,又打了一盆水帮柔佳郡主清洗了身体,再为她换了干净的衣服。 柔佳郡主像一具提线木偶般任由着侍女收拾她。侍女们又端了一些茶点进来放到矮几上,也不与柔佳郡主说话,只是恭敬地对她行了个礼,便鱼贯而出了。那房门自然也就被带上了。 花娴用眼神示意公孙白,公孙白点了点头,花娴便一抬手,将整个房间布下了结界,这才出现在柔佳郡主面前。 “你们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房内陡然出现了两个陌生人,让柔佳郡主大吃一惊。 “柔佳郡主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花娴道。 柔佳郡主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面色一变:“你们是何时进屋的?” “我们刚刚在侍女关门的时候偷偷溜进来的。”公孙白抢着答道。 说完还警告地看了一眼花娴。花娴回了他一个看白痴的表情,开玩笑,她自然不会告诉柔佳郡主,他们两个从卢骁进来时就开始守在这里听了个全程的壁角。 柔佳郡主松了口气,道:“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帮我?要如何帮我?” 花娴的视线落在那矮几上的茶点上,耗了这大半夜,她早就又饥又渴。柔佳郡主看出来她的心思,把那糕点和茶水往她跟前推了推:“小娘子请自便。” 花娴眉开眼笑地谢过了柔佳郡主,便自行倒了一杯茶,又拈起一枚绿豆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花娴给公孙白也倒上一杯茶水,公孙白刚要伸手去接,花娴突然眉头一皱,把茶水缩了回来。她放下茶点:“阿白哥哥,这茶水用不得!” “娴儿怎么了?可是茶水中掺了东西?”公孙白问。 “这茶水中有毒,糕点中并无不妥之处。” “有毒?”公孙白大吃一惊:“娴儿你可要紧?” “无妨。”花娴淡淡地道:“只是一些能让人浑身瘫软无力的药物而已。” 花娴转过头盯着柔佳郡主:“怎么,我二人既然是来帮柔佳郡主的,可柔佳郡主居然不拿出诚意待我们。” 柔佳郡主哈哈大笑,她指着公孙白和花娴,前仰后合地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们,你们是来帮我的?就你们?一个玉面小郎君,一个柔弱小娘子?哈哈哈哈哈,他卢柄虔这一次换花样了?换了你们这样的两个来骗我?哼,我说了我只知道一处铁矿就是只知道一处,他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另外两处在哪!” 花娴这才明白柔佳郡主是把他们当成卢柄虔派来套话的了,想来以前可能也有过这种情况,所以柔佳郡主不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花娴叹口气:“柔佳郡主,我们真的是来救你的,不是卢柄虔派来骗你的。我叫花娴,他叫公孙白,我们是奉了驻守北境的徐家军将领徐楠英将军的命令来救你出去。” “徐家军?徐楠英?” 柔佳郡主知道徐楠英,在开封沦陷之前,徐家军就已经由徐老将军的女儿徐楠英临危受命所掌管了,但是徐楠英为何知道自己被囚禁在这里,又为何派人来救她? “柔佳郡主可知道,襄阳城快要受不住了?” “怎么?连襄阳也要失守了?那,那我大宋江山岂不是……” 花娴叹了口气:“襄阳城之所以无力支撑,乃是因为兵器乃至粮草均短缺。徐楠英将军遵徐老将军遗训坚守边境,乃是为了家国百姓的安定。可是,却有一些朝廷蛀虫为了一己之私,与胡虏勾结,切断援军与粮草供给,若要再任其发展下去,别说襄阳城,就连这江陵府都有可能被外邦所占领。” 柔佳郡主捏了捏手掌,半晌,幽幽道:“你们与我说这些又有何用?我,我只是一介女流。” “可你是皇家郡主!守社稷之疆土,卫黎庶之安宁,乃你赵氏皇族之责任!徐楠英将军乃一介女流,尚知国之疆土,重若泰山。执锐披坚,护之万全。柔佳郡主又怎可以所谓的‘一介女流’作为借口?” 第467章 救走柔佳 柔佳郡主听了花娴一席话,突然在心中生起了一股豪情。 “以吾之躯,筑国安之基,守山河永固,寸土不让!”柔佳郡主的目光中闪烁出坚定的光芒:“我父王虽然想要这赵氏江山,但他却从未勾结过外族,身为皇家郡主,我自然希望山河永固。”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柔佳郡主问道。 “我们需要你作为证人,去临安向圣人告发卢柄虔谋反的罪行。” 柔佳郡主沉吟不语。花娴和公孙白也不催她,由着她慢慢地考虑。 柔佳郡主面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她似乎想了很多很多的景象,许久后,她苦笑了一下,颓败地打量了一番她被囚禁的这间屋舍,眼中那好不容易燃起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下来。 “不,我做不到!倘若我去向圣人告发卢柄虔,那我父王的事情也就大白于天下了。如此一来,我父王就毫无退路了,我不能这样做!” 花娴无奈:“柔佳郡主,若你不阻止卢柄虔,他极有可能把大宋的疆土再一次的拱手送到胡虏手中,只怕到那时,社稷倾颓,山河破碎,城邑沦为焦土,闾阎化作丘墟,国破家亡,哀鸿遍野!还谈什么迎回齐王,尽享国泰民安之福泽?” “你说的这些我不关心!我如今的处境,也不再关心我父王能否再做这天下之主了,我只希望我父王能被救回来,我只想带着我的两个孩儿,与我父王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花娴还想开口去劝,公孙白抬手阻止她,道:“若是我们帮你救出齐王,你是否愿意随徐楠英将军一起去临安向圣人揭发卢柄虔?” 柔佳郡主想了想,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柔佳郡主请讲。”公孙白道。 “我的两个孩儿,不知二位可否先帮我救出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将他们妥善安置?” 公孙白点了点头:“这个不难。我们可以很快就帮你救出你的两个孩儿,不过,你父亲那边,倘若齐王殿下已经遇难,就请原谅在下无能为力。” 柔佳郡主呼吸一滞,然后点了点头:“这个自然。” “那我们且如此说定,明晚之前,我们会将你的两个孩儿送走,至于齐王殿下,我也会依照诺言去为你安排。” “好,你们需要我何时与你们一起走?” “此时!” “什么?” “对,此时就走!立刻就走!”公孙白干脆利落地道。 “柔佳郡主请尽快收拾,尽量多带一些财物,还有一些婴儿需要用的物品,等卢湗被抱过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柔佳郡主显然没有想到公孙白和花娴尽快就要救走她,可她到底是皇家郡主,又是一名亡国郡主,见过大风大浪,所以也只是怔愣了一瞬,就立马从柜子中找出一条床单,把屋内的首饰和一些卢骁送给她的值钱物品尽数包裹了起来,再加上自己和孩子的几身衣物,很快就打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花娴让柔佳郡主把包裹先藏在床帐内,让她收拾好情绪,便让她喊侍女把卢湗抱过来。 “柔姑娘,小郎君已经睡下了,不如等明日睡醒了再抱过来可好?”侍女恭敬地拒绝着。 柔佳郡主把一只茶盏摔到了侍女的脚边:“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还不速速将小郎君抱过来!小郎君今日就睡在我这里,那也不准去!” 侍女见柔佳郡主发火了,只得福了福身子,去吩咐乳母将卢湗给抱过来了。 柔佳郡主接过儿子,对着儿子的睡颜亲了又亲,眼泪噗噗地落下。 她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今日我陪着湗儿睡。” 侍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柔佳郡主瞪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说:“是,奴婢就在外间,揉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侍女掩上房门便在外面守夜了。 第468章 暴露了 柔佳郡主待侍女一出去,便强撑着把手中的婴儿放到榻上,她累得坐在一旁呼呼地喘气,看起来体力几乎要透支的样子。 花娴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那榻上矮几上加了料的茶水上。 柔佳郡主苦笑道:“没错,这茶水中加了少量的软筋散,卢柄虔那个狗东西为了怕我反抗或是逃跑,便长期在我茶水中下药,这样可以控制我的身体常年病弱无力,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柔佳郡主又颓废地低下了头:“我这个样子,恐怕就算想与你们一同出逃,也是有心无力了。” 她突然又想起刚刚花娴也饮了一杯加了料的茶水,担忧地道:“姑娘,你刚刚也饮了这茶水,只怕也……” “无妨,”花娴笑着道:“这些不入流的江湖小把戏还伤不了我。” 花娴把手搭在柔佳郡主的手腕上,装模作样地为她把了把脉,悄悄的在她体内探入神识,用繁芜术化解了她体内的软筋散,这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来一小丸药。 “这药并不霸道,刚巧我身上这解毒丸就可以解此毒。你且吃下一丸,立刻就可解了你身上那软筋散。” 柔佳郡主半信半疑地把药丸放入口中,想着,哪怕这药丸是毒药,自己也认了!这半死不活的日子她也过够了,不论如何,若是能得到改变,怎么都是一种解脱。 柔佳郡主心一横,把药丸咽了下去。 过了几息后,花娴道:“柔佳郡主且起身走一走,看看如何了。” 柔佳郡主站起身,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她不可置信的来回走了几步,又把那个打好了的包裹拎起来试了试,这才相信自己身上的软筋散是真的解开了。 她顿时又哭又笑,但又害怕闹出动静会引来侍女的注意,便捂着嘴无声地哭泣。身上的气力恢复了,仿若希望也跟着在她那死水一般的内心深处复苏了。 “柔佳郡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公孙白说完,便把柔佳郡主打包的包裹绑在自己身上,示意柔佳郡主自己抱好孩子。公孙白抬手在婴儿额头上点了一下,孩子睡得更加香甜了。 公孙白打出一个手诀,便与花娴一左一右地护着柔佳郡主母子从这囚禁了她三年的小院子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柔佳郡主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可以如此恍若无人的从这个院子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直到公孙白带着柔佳郡主和花娴用轻功翻出院墙后,柔佳郡主脸上的眼泪便怎么都止不住,她,终于自由了! 八岭山上,秦四爷与徐楠英摸到了那秦家勘测到的金矿附近时遇到了卢骁。 卢骁因为没有尽兴,本就心情郁闷,又被亲爹大半夜派到山上来巡视,一肚子火气没处撒,这便在矿洞周围胡乱闲逛消散心中的火气。 突然间与几个黑衣人面对面的撞上,这让双方都怔愣住了, 卢骁没想到在自家山上居然会出现陌生人,但他也只是稍稍怔愣,就反应过来。 “来者何人!” 卢骁一把抽出长剑,又对着山上大喊:“有人闯山!” “遭了,打草惊蛇了!”秦四爷很是懊恼。 “怎么办?”徐楠英问。 “先撤!” 沫七把剑一横,道:“爷与姑娘先走,属下留着断后!” 沫七说完就与卢骁缠斗到了一起。 秦四爷与徐楠英对视一眼,便也不再坚持,由沫七与余下几名暗卫缠住卢骁与其他守卫,两人的身影很快就隐入了山林中。 卢骁点燃信号弹,漆黑寂静的山林上空响起了信号弹的声音,已经离开卢家庄一里多地的公孙白、花娴等人见到这信号弹,心说不好,秦四爷和徐楠英暴露了! “主子,怎么办?”清风问:“需不需要属下带人去支援?” 公孙白沉吟片刻:“先不要贸然上山,你们潜伏在八岭山外围,若是沫七他们迟迟不归,你们再去营救。” 清风等人领命前去。公孙白与花娴带着柔佳郡主与她的孩子借着夜色的掩盖离开了卢家庄,往江陵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469章 变数在徐楠英 带着部曲正在往江陵府赶路的卢柄虔走到半路看到了八岭山山腰处拉响了的信号弹,心说不好,金矿出事了! 公孙白正是算到了卢柄虔一定会往回赶,所以带着柔佳郡主往相反的方向走,如愿地避开了卢柄虔的折返。 “阿白哥哥,徐姐姐和秦四爷他们会不会出事?” “有清风前去接应,应该不会有事。” 公孙白对于公孙暗卫营在山林中的逃遁和隐匿是十分有信心,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变数会出现在徐楠英的身上。 秦四爷与徐楠英在沫七等人的掩护下顺利的退出了卢家在八岭山的兵力部署圈,便打算先退回江陵府,却偏偏在山脚下看到了乘着暮色而来的卢柄虔! 许是匆忙间行事,卢柄虔只带了五六名随从,徐楠英与秦四爷对视一眼,若是想与卢柄虔当面对质,这倒是个擒拿住他的好机会。 反正秘探八岭山金矿到行迹已经暴露,索性把卢柄虔绑了来,若是能逼着他签下口供,倒不如直接把他连同人证物证送到临安面圣。 徐楠英自然知道这不合律法,但是她既然已经被迫擅离职守了,倒不如把这一切说成得知卢柄虔意欲谋反,为防止他孤注一掷,干脆就把他绑了,秘密押解进京。想来圣人查明一切后便不会告罪于她了。 徐楠英想清楚了这一切后,便直接从灌木丛后门跳出来,长枪一挡,拦住了卢柄虔的去路。 “有刺客!保护大人!” 卢柄虔身边的六名死士立刻把卢柄虔围在中间,森冷的刀刃指着徐楠英。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一名看起来是头领的死士大声呵斥道。 “我是你姑奶奶!卢柄虔,拿命来!”徐楠英娇喝一声,长枪一挑就冲进了黑衣人的队伍中。 “徐家枪法!徐恒是你什么人?”卢柄虔沉声问道。 徐楠英听到卢柄虔提到父亲的名字,心里更加坚信北境孤城之事与卢柄虔有关!她也不答话,只是枪法更加凌厉,枪影如龙蛇游走,攻势凌厉,密不透风!每一次刺击都携万钧之力,恰似奔雷破云,锐不可当。 沫七见徐楠英跳了出去,心里暗叫不好,主子让他护着秦四爷与徐将军上八岭山的金矿勘察,行动之前交代好了不要节外生枝,眼下这情形哪里是节外生枝啊,分明是千枝横生啊! 沫七叹了口气,只能认命地带着其他三名暗卫出去迎战。但是秦四爷想动的时候,沫七按了按他的肩膀,摇了摇头。秦四爷便留在远处不动了。 刀光霍霍,剑影森森,长枪如龙搅乱风云。刀砍剑挡,枪尖游走,你来我往间,劲风呼啸,仿佛空气都被割裂,每一次交锋都惊心动魄 。 卢柄虔看得心惊肉跳,对方一共五人,一人使枪,四人使剑。而他身边的死士则是六人,虽然人数上看似占了优势,但是他的人实力明显比不上对方。 那使徐家枪的小娘子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威,招招狠辣,没有任何花哨,皆是致命杀招,一看就是来自于军中的战场上打法。而那四名使剑的男人,他们身上的气息冷冽,仿若本人就是一柄无形的利刃,让人遍体生寒。 徐楠英一枪刺入与她缠斗的死士的肩膀上,直直地把他挑得双脚离地,徐楠英本想把他往一旁的树干上摔过去,那原本护着卢柄虔的死士见状立马刀锋一闪,迎着徐楠英的喉咙就划了过去。 徐楠英只得把那被刺中肩膀的死士随手一甩,身子往后一仰,长枪撑着地面,双脚在地面上滑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这迎面而来的刀锋。 如此一来,卢柄虔身边就没有了护卫。正当卢柄虔打算悄悄的往后退着逃跑时,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 “你,你是谁……”卢柄虔不会武功,只觉得喉咙上的匕首冰冷锋利,刺得他生疼。 “让他们住手!” “住手!快住手!”卢柄虔急忙喝令。 就在这时,徐楠英的长枪已经挑穿了那名最后颤抖上来的死士的喉咙。沫七和其中一名暗卫的脚下也各躺了一名死士的尸首,卢柄虔带上山的六名死士三死三伤,即使卢柄虔不喊住手,他们也几乎撑不住了。 沫七一挥手,跟着他的那三名暗卫便快速擒住了剩下的三名身受重伤的死士,用剑架住了他们的脖子。 秦四爷一见眼前的情形,抽了抽嘴角,觉得刚刚让卢柄虔喊的那几声“住手”着实有些多余。 第470章 对质卢柄虔 卢柄虔身如抖筛:“各,各位好汉,你们,你们想要什么……” “你猜!”徐楠英一个帅气的收枪,冷冷地问。 卢柄虔的目光落在她的枪上,试探地问:“你,你是徐家的人?” 徐楠英听到他提及徐家,眼中怒火喷涌,卢柄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是徐恒将军的女儿?” 卢柄虔想起了徐恒将军与独子徐勍小将军皆殉国于北境孤城,徐家军便由他的孤女徐楠英率领的事情,又猜测着问道:“你莫不是徐家小娘子徐楠英?” 他见徐楠英没有否认,眼睛咕噜一转,便直接哭出声来:“贤侄女啊,原来是你啊,没想到世叔还有再见到贤侄女的一天啊!可怜你父亲徐恒将军……” “闭嘴!你不配提我父亲!我且问你,北境孤城最后一役,为何援军与粮草迟迟不至?” “这……当时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乃是因为雪天路阻,这才耽搁了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吗?援军足足耽搁了两天一夜!” “没有的事,只耽搁了不到十二个时辰,战报上都已经写明了,也上奏给官家了,你若不信的话,可以去查证……” “我呸!上报给官家了!官家都在会宁府关着呢,我上哪里去查证!”徐楠英怒急。 “徐姑娘慎言。”秦四爷提醒道。 徐楠英这才反应过来,官家的确被掳去会宁府了,可是现在又有一名新的官家在临安府登基了,她自然不能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 卢柄虔一边与徐楠英对话,一边在猜测这名用刀逼住自己的男人是谁,从徐楠英对他的态度来看,他显然不是徐楠英的下属,他在心中做了个大胆的猜测。 “敢问阁下可是秦四爷?” 秦四爷挑了挑眉毛,卢柄虔果然胆识与心智高于常人,在如此处境下,他还可以再言语上压徐楠英一头,而且还在估算自己的筹码。 “你希望在下是秦四爷否?” 卢柄虔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他自然不希望这个擒住自己的人是秦四爷!自己虽然在孤城援军一事上设计了徐家军,但是徐楠英却没有证据,他还可以设法为自己狡辩。可是秦家的命案是自己实实在在做下的! 况且自己现在的脚正踏在秦家庄子的八岭山金矿处,秦四爷是秦家幸存的四郎秦旸,自己落在他的手里,恐怕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卢柄虔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只望自己的三郎卢骁能带着护卫下山搜寻闯入者,只要自己能拖延时间到卢骁带人过来,他就还能有活命的一线希望。 山下的卢家庄虽然也有护卫,却并没有人知道他又半路折返了,卢家庄的护卫见到金矿处放出来的信号,必然会带人上山驰援,只可惜,他为了快点抵达金矿,他带着六名死士为了抄近道便走了小路。 卢柄虔定了定心神,道:“秦四爷,敢问我家四郎卢骜如何了?” 秦四爷冷笑道:“卢骜如何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你赎金按时支付了吗?” 虽然早已预料到结果,卢柄虔还是心疼的如同被人挖空了一块。卢骜是他亲自带在身边养大的,也是唯一一个感受过天伦之乐的儿子,虽然这个儿子被小王氏给娇惯的养废了,可这并不影响他对这个小儿子的偏爱。 卢柄虔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 秦四爷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讽刺道:“怎么?心疼了?在小儿子和金子之间,你不是自己选择了金子吗?” “就算我付了酬金,你又真的会放过我的骜儿吗?” 卢柄虔知道秦四爷擒住卢骜只是他为秦家血仇报复的第一步,他们之间横着的是一个家族的几十条人口的债,又怎会是区区一个卢家四公子就能抵消的?卢骜从被擒住开始就已经没了生路! “你此番擒住我,想要换的是什么?”卢柄虔不再纠缠于卢骜的话题上,认真的思索起他今晚是否有逃生的可能性。 “我要你的命!不仅要你的命,我还要你秦家上下所有人的命都拿来给我秦家抵债!” “这恐怕有点难。”卢柄虔道:“老夫的命就在你手中,你若是想拿去不费吹灰之力,可是我秦家上下几十口人命恐怕不是你区区水匪帮能悄无声息的能刺杀掉的。” 卢柄虔深知江陵府卢府的护卫情况,他心里万分后悔为何刚刚要折返! 秦四爷哼哼冷笑了几声,刚想要说什么,徐楠英打断:“秦四爷,莫要拖延时间。” 徐楠英在战场上养成的嗅觉让她感应到了卢柄虔分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应该是在等援军! 第471章 原来你怕这个 “秦四爷,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秦四爷点点头,手上力度一紧,便胁迫着卢柄虔跟着他们往一旁的小路走去。为了防止他喊出声,沫七出手点了卢柄虔的哑穴。 卢柄虔剩下的三名死士还想着最后挣扎反击,纷纷被公孙暗卫营的暗卫们一刀抹了脖子。 就在他们离开此地不久,卢骁带着人从山上搜了下来,见到这一地的尸体,暗叫一声糟糕,这几个死士分明是父亲身边的随身护卫! 卢骁急忙冲到山下的卢家庄,当发现柔佳郡主和卢湗都不见了,着急万分。 卢骁猜测是今晚暗闯八岭山金矿的贼人掳走了他的柔儿与湗儿,目的多半是如同之前掳走他四弟卢骜那般索要酬金。 可是。父亲定然不会允许他付酬金赎回一个小小的通房侍妾和一个低贱的庶子的。就连他的四弟卢骜,是继母小王氏所出,父亲也冷心的没有付酬金,任由对方撕票! 想到此,卢骁心底一阵抽痛,他是真心喜爱柔儿的。他并不知道柔佳郡主的真实身份,他一直以为柔儿只是他父亲为了奖励他甘愿忍受寂寞守在八岭山金矿而给他的奖励。 他只知道柔儿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她的身子不太好,如西子捧心般的身体羸弱,就连抱孩子也常常抱不了一小会儿就手臂酸疼。可是他却爱极了这个瘦弱的女人!他常常在与她欢好时收不住气力而使她昏厥过去,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舍得放开她,直到尽兴后才会亲手为早已昏迷的她清洗干净,然后拥着她入眠。 他曾想过等过几年他弱冠,便娶了妻子,再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她和他生的庶子庶女他也会好生爱护,可是,她现在却不见了,连同孩子也不见了! 卢骁坐在院子中那个柔佳郡主经常躺着的躺椅上,呆呆地看着星空中几乎不可见的稀疏的几颗星子。就是在这个躺椅上,他第一次拥有了柔儿。柔儿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是他这一生都将不可忘记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却要永远离他而去了…… 另一边,秦四爷与徐楠英押着被点了哑穴的卢柄虔从八岭山的另一侧下了山。而清风也顺利的通过暗卫们之间独特的联络方式接应到了他们。 当卢柄虔在离江陵府不过四十余里的一个小农庄里与柔佳郡主又一次见面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柔佳郡主冷笑着看着被绑成麻花的卢柄虔,连连说了好几遍“天道好轮回”! 柔佳郡主捏着卢柄虔的下巴给他灌了整整一壶掺了软筋散的茶水,又抡开膀子左右开弓地甩了他好几个大嘴巴子。然后对着院子里的暗卫们喊出来一句让卢柄虔肝胆俱裂的话:“你们谁好南风?谁若是跟卢柄虔松快松快,本郡主大大有赏!” 暗卫们嘴角一抽,没有人敢应这句话,都当做没听见,各自在角落里该干嘛干嘛。 公孙白一把扯过想摸进屋里看热闹的花娴:“娴儿,我饿了,咱们去研究一下晚上吃什么菜。” “不急,待我先去看看……” “不,你不去!” “可是我想……” “不,你不想!” 公孙白丢下一句“别给弄死了”的话给徐楠英和秦四爷,就拉着花娴去了厨房。 卢柄虔吓坏了:“贱人!你敢!你若是敢让臭男人来辱我,我,我就咬舌自尽!我让你们谁都得不到想要的口供!” 谁知道这话却让徐楠英给听到了,她眼睛一亮,颠颠地跑进来:“原来你怕这个啊!那这就太好办了。卢柄虔我告诉你,接下来我来问,你来答,你若是再敢唬我,跟我打嘴皮子,我就去外面找几个臭男人来辱你!狠狠地辱你!” 第472章 知道真相 卢骁躺在躺椅上呆滞地望着天空,他已经命人去四处寻找柔儿和湗儿了,可是他却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定是自己走的,她不会再回来了。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惜柔院的门口,蹙眉看着这个因为一个女人而颓废的三弟。 “三弟还打算伤春悲秋多久?” 卢骁被这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望过去,却是大哥卢恪正负手立在院门外。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可是父亲有事情吩咐?” 卢骁并不知道卢柄虔今夜早已来过卢家庄,更不知道他此刻已经被掳走。 卢恪往正屋走去:“你跟我进来。” 方踏进屋内,卢恪就闻到了一股靡靡之味,他皱了皱眉头,想到接下来要跟三弟说的话,面色更加不好了。 “三弟你坐下。” 侍女进门奉上茶点后,福了福身,便轻轻退出去,顺手把房门掩上。 “三弟,你可知父亲去了何处?” 卢骁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你那个侍妾柔儿是何许人也?” 一提到柔儿,卢骁激动了:“大哥,你是不是知道柔儿去了何处?” 卢恪摇了摇头:“我并不知她去了何处,但我却知道父亲去了何处,或许,她正与父亲在一处。” 卢骁听不懂了:“是父亲带走了柔儿吗?” 卢恪看着这个单纯的傻弟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弟弟是他们三兄弟中唯一一个对父亲有孺慕之情的,三弟出生后母亲就去世,所以他与母亲并没有什么感情,反倒是对小王氏有几分母子情分,在他幼时还曾与四弟一起争宠过,而他对小王氏的这份依恋,恰恰满足了小王氏那善待继子的虚伪表演。 卢恪把小王氏与父亲如何合谋害死母亲大王氏的事情,以及卢柄虔抓了柔佳郡主,私下与柔佳郡主媾和,却又把柔佳郡主送给了卢骁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卢骁。 不出卢恪所料,卢骁踉跄地瘫坐到椅子上。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在他心中总是儒雅俊逸的父亲居然是一个人面兽心之流,而那个疼爱他的小王氏,居然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 更为致命的是,他捧在手心上的柔儿,居然真正的身份是柔佳郡主,而且他父亲和他,居然是父子聚麀! 卢骁突然觉得反胃,捂住嘴干呕了一阵。 一杯热菜递到了卢晓手边,卢骁双手拢着这杯茶,摸着温热的杯子,心里却觉得彻骨的寒冷,他不可抑制的浑身颤抖。 半晌,卢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想起一件要紧的事,便直接问出来心中的疑惑。 “大哥,四弟是不是已经……” 卢恪点了点头。 “大哥,是不是你?” “不算是我,是父亲放弃了他。”卢恪讽刺地道:“在黄金和四弟之间,父亲选择了黄金!而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下,放出消息让四弟早一点上路而已。” 卢骁突然间发现,自己活了十七岁,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的父亲与兄长,哦,连小王氏,自己也是从来都没有识别其真面目。 半晌,卢骁苦涩地道:“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四弟,你说,你和我,还有你二哥,我们才是一家人对不对?父亲不爱我们,他只爱姨母生的卢骜,只有我和你二哥才是你的亲人,是也不是?” 面对卢恪灼灼的目光,卢骁木然地点点头。 “四弟,你听我说,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是,把已经开采出来的金子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然后,弃了这处金矿,把所有与卢家有关的痕迹都抹去。” “大哥,父亲到底去哪里了?” “父亲,他应该被水匪帮抓走了。” 卢骁吃了一惊,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三弟,我们救不了父亲,水匪帮的秦四爷就是江陵秦家的秦四郎秦旸,他抓走父亲是为了报秦家灭门之仇。” “可是,我们就此放弃父亲了吗?” “三弟,你忘了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吗?” “可是……” “难道你能够罔顾生母之仇于不顾?” 卢骁的肩膀颓了下去,接着又想到了与父亲一起消失的柔儿和湗儿,他一下子接收到的意外信息太多太沉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卢恪安顿好卢骁后走出了卢家庄,他翻身上马,看着天边已经出现的微曦,嘴角划过一抹冷笑:“父亲,该你还回来的,我要一分一毫的一点一点的替母亲拿回来!” 他一扬马鞭,带着部曲们乘着晨光往江陵府走去。 第473章 卢家反了 卢柄虔身上的绳子已经被全部解开了,他被柔佳郡主强行灌进嘴里的软筋散的药力上来了,他只觉得手脚瘫软,浑身无力,就连想端起茶壶给自己倒杯茶水,他的手腕都直发抖。 此时他才感受到,柔佳郡主在卢家庄这三年一直被他命人给她服下少量的软筋散是何等的无助。 他还没有招出当年的孤城援军迟援之事的背后阴私,也没有说出他秘密招待合王为的是何等意图,但是,他也没有受到任何严刑逼供,并不是徐楠英和秦四爷对他心软,而是发生了一些大事让他们无瑕顾及他。 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那几人焦急的丢下他出门,就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了! 农家院的东厢房内,徐楠英、秦四爷、花娴和公孙白等人聚在一起讨论刚刚得到的消息,就连柔佳郡主都抱着孩子坐到了一旁旁听。 “清风,此消息可属实?”公孙白皱着眉问。 “家主,此消息绝不会有错,卢家大公子卢恪公然放出消息,卢家反了!” 柔佳郡主的一只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陷进了肉里她都不觉得疼。她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卢家反了,也就是说,卢柄虔所谓的口供没有用了! 他们想把卢柄虔送到临安去,就是以江陵知州卢柄虔意图谋反的罪名给扭送到官家面前都,可是,卢家大郎直接扯旗造反了,倘若这几个救走她的人是拿她做棋子的话,她这枚棋子此刻就是废了! 她废了,那她的女儿还能被救出来吗?她和怀里抱着的孩子还有活路吗? 秦四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卢柄虔屠他秦家满门,他若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就要领着水匪帮的弟兄们直接去卢府搏命,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有厮杀就有人会送命,那些跟着他的兄弟姐妹们都是苦命人。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他不想让任何无辜的人因他而送命! 倘若按照公孙公子的计谋,把卢柄虔谋反的罪名送到临安,那么卢家必然会获得个满门抄斩,他的大仇也就得报了,可是现在,卢家直接反了,这条报仇之路就被堵死了。 徐楠英心里想的是,她若是能从卢柄虔的口中挖出当年孤城一战的背后阴私,就能祭奠那些埋骨孤城的将士们的英魂。尸填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可胜言哉!将士们奋勇拼杀,即使横尸荒原也是鬼中雄杰!可若是死于其所报效的母国的内部权力争斗,那将是无比的惋惜与不值! 公孙白把几人的神色扫入眼底,卢家大公子此举的确是出乎预料,即使他有卜噬之术的异能,却也不能将所有事情尽数未卜先知。 “这卢家大公子为何突然间扯旗造反了?他的倚仗是什么?”花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与他们讨论:“这要兴兵起事,无非需要几种条件合力,银钱、军队、兵器、马匹,以及起事所需要盘踞的地盘。倘若卢家所占据的江陵为据点,那么八岭山金矿可以作为钱袋子,可是这兵器和兵力从哪里来呢?” 徐楠英眼睛一亮,说到领兵打仗她内行:“对呀!要豢养一支军队,需要的不仅仅是兵力及兵器,还需要一定时间的练兵布阵,且不说卢家有没有地方豢养私兵秘密练兵,即使是有,那么他们打算往哪里攻打?是去与临安的官家争夺盘吗?可是北境的胡虏野心勃勃,一旦襄阳失守,卢家在江陵可谓是腹背受敌了!” 秦四爷突然想起了那个把如梦姑娘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阴翳男人:“合王!卢家与合王赵懋联手了!” 卢恪的确是与赵懋联手了,他趁着卢柄虔的精力放在骤然暴毙的小王氏和失踪的卢骜身上时,悄悄的密会了赵懋。 赵懋是赵氏江山夺权的失败者,所以他恨赵家皇族入骨。虽然把他贬为庶人的皇帝已经被胡虏掳去会宁府,可是那临安城里坐在龙椅上的侄子也是他所憎恨之人。 赵懋想要赵氏江山!但是卢恪却不这么认为。 卢恪认为最最妥当之处是收复被胡虏侵吞的国土,这样赵懋起事才是正义之师,临安小朝廷就是妥妥的亡国之辈! 所以,卢恪给出的方案是先夺取襄阳,随后再一点一点的夺回开封,大业成就之后仍然定都开封! 赵懋虽然被夺去合王的封号贬为庶人,但是他私养的精兵还在,卢家有钱有据点,他此次来见卢柄虔就是想拉他一起下水,可是卢柄虔此人处事过于谨慎,反倒是卢家大公子卢恪坚毅果决,于是两人便一拍即合。 第474章 黄雀在后 秦四爷说出了合王后,公孙白和花娴便明白给卢恪谋反底气之人定然是合王赵懋无疑了。 公孙白和花娴比秦四爷更了解合王,也知道此人野心很大,定会卷土重来。 “我大概能猜出卢恪与合王的下一步打算来!”花娴道。 公孙白与花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出了一句:“襄阳城!” “什么?!”徐楠英惊得跳了起来。 襄阳城外,雄浑的战鼓轰然擂响,密密麻麻的军队向城楼涌来。巨型投石车不断抛出巨大的石弹,砸在城墙上,激起阵阵尘土。沉闷的撞击声中,城墙上砖石飞溅,碎末簌簌而落。 一架架云梯如潮水般涌向城墙,城墙上箭矢密密麻麻地射下,不断有士兵中箭从云梯上惨叫着倒下,然后立刻就有新的士兵补上来。 袁昱青立在城垛后面看着如同蚂蚁般攻城的士兵,大喊:“上热油!” 滚烫的热油从城墙上兜头浇下,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那云梯上攀爬的士兵被热油灼伤,手一松,从云梯上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但是即便如此,后续的士兵仍然不知疲倦的补上来。 很快就有一些士兵爬上了城墙,与城墙上的守兵肉搏起来。 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碰撞声、痛苦呻吟声交织在襄阳城的上空…… 新被提拔上来的襄阳守将刘菘将军的左肩上已经中了一箭,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冲着袁昱青大喊道:“袁大人,襄阳恐怕受不住了,还请袁大人速速离开,本将军为你殿后!” 袁昱青砍倒一个刚刚爬上城墙的士兵后,喘着粗气大声回道:“刘将军说什么胡话,我是襄阳的守城监军,自然是与刘将军一起势守襄阳!袁某虽不才,却也不是那临阵脱逃之人!” 趁着敌人被击退了一阵,刘菘将军让军医帮他处理了肩上的箭伤,看着袁昱青抱剑靠着城垛席地而坐的歇口气,不仅感叹道:“愿以为袁大人只是一介文臣,想不到袁大人居然是个文可安邦、武可定国的全才!菘自愧弗如!” 袁昱青疲惫地朝刘菘将军拱了拱手,道:“刘将军大义!公与吾携手举义,共同御敌,以命相护,今日与刘将军共守襄阳,同袍情谊,堪比刎颈!待破敌凯旋,吾当置酒高会,与君痛饮,共贺此胜,不负艰辛!” 一席话说得刘菘将军心中升起豪情,扯开喉咙喊道:“儿郎们!旦夕破敌,山河复安!畅饮达旦,同庆功绩!” 一时间,就连周围原本低迷的士气也被激了起来,众将士们齐声高呼“旦夕破敌,山河复安!畅饮达旦,同庆功绩!” 远处的山野密林中,隐藏在此处的军队虎视眈眈的盯着襄阳城那片战场。 合王赵懋阴沉地笑了笑,道:“想不到,我大宋居然有如此多的精忠报国之儿郎!” “王爷,我们何时攻打襄阳?”一名将军低声问合王赵懋。 “不急,”合王赵懋捋了捋肩膀上的一只鹰隼,道:“再等等,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我们去收割胜利果实之时了!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475章 秦旸去临安 凌冬时分,霜风乍起,江陵府城楼外面聚集了很多从襄阳城逃难过来的百姓。难民们相互搀扶,相互依靠,顶着郊外凛冽的寒风艰难前行。 徐楠英一把拉过一个大娘:“大娘,你们都是从襄阳城过来的吗?” 那大娘疲惫地点了点头。 “襄阳城如今怎样了?” 公孙白与花娴看着徐楠英与难民们交流,秦四爷走到他们身边抱着膀子也看向那些难民。 从襄阳城来的难民原本想进富庶的江陵诚寻求庇护,谁知刚到江陵府就得知江陵知州卢柄虔的长子卢恪扯旗造反了!这江陵城是进还是不进? 若是进城,就有可能成了反民,若是不进城,又该往哪里去呢?往北去都在打仗,往南走的话,且不说他们还有没有银粮和体力继续走下去,若是下一个城池的守官也反了的话,他们该何去何从?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是王朝兴盛时繁重的苛捐杂税,还是颠沛流离的战乱之苦,遭受痛苦的永远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说到底老百姓并不在乎是谁坐天下,他们只是想寻一条活路,寻一份安稳。 “阿白哥哥,我猜徐姐姐会返回襄阳。”花娴道。 公孙白沉默不语,倒是秦四爷开了口:“花小娘子所言极是,徐将军定然不会放弃徐家军,倘若放任襄阳城被合王与卢恪算计,那么,合王的私兵定然会在胡虏破城之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公孙白此刻在内心开启了天人之战,他并不想出手干涉任何人界的纷争,可是若是他不出手,袁昱青和徐楠英极有可能都会折在襄阳,他此次下凡寻找神罚星宿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倘若他直接告诉徐楠英和袁昱青他们的神罚星宿身份,不知道在即将到来的三界纷乱和卡在眼前的人界战争,徐楠英和袁昱青会作何选择…… 公孙白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秦四爷,吾有一事相托,不知秦四爷可否答应。” “公孙公子但讲无妨,公子于我秦家有恩,但凡是不违背道义之事,只要秦某能做到,定会鼎力相助。” 秦四爷感念公孙白与花娴助他报秦家灭门仇之恩,只要公孙白需要他做的事情不是太令他为难,他都打算应允。 他甚至在猜测公孙白是不是想让他带领水匪帮去帮助徐楠英,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如果只是让水匪帮助徐楠英快速抵达襄阳,他倒是可以帮忙,但若是让水匪帮的兄弟们帮忙去守城,恐怕他不能拿兄弟们都性命去报他徐家的恩情。 谁知,公孙白提了个让他惊讶的请求。 “正如秦四爷与娴儿的料想,徐将军一定会返回襄阳。可是如若徐将军就此直接入襄阳,不管此战输赢与否,徐将军之前的失踪定然会被有心陷害她之人污蔑成临阵脱逃,甚至,通敌叛国!” 秦四爷明白了:“若是战败,襄阳城的失守就会被推诿到徐将军临阵脱逃上。若是战胜,想要陷害徐将军之人也会绑了徐将军,把徐将军前脚失踪,胡虏后脚攻城的事情推到徐将军通敌叛国的罪名上。” 公孙白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徐家一门满门忠烈,徐将军万不可再步徐老将军与徐小将军后尘。故而,吾希望秦四爷可以带着柔佳郡主与卢柄虔前往临安,去知味楼找木家三公子木少锦,吾书信一封与他,木三公子定会安排诸位面圣陈情的机会。” 秦四爷默然不语,他并没有去临安面见官家的意图,他原本的打算只是杀了卢家上下为秦家报仇,就算是从揭穿卢家意图谋反的计划开始实施,他也只是打算襄助徐楠英来完成,可是若是按照公孙白此言,就变成了徐楠英去襄阳抗敌,去临安面圣的人是他为主角。 公孙白也不催促,毕竟兹事体大,秦家再有冤屈,秦四爷也是走上了水匪之路,去临安面圣必然会有被官家清算的危险。 “好!此事,旸应下!” 秦四爷抬头定睛望向公孙白,此刻,他的眼神刚毅,他此刻再不是江陵水匪秦四爷,而是秦家四郎秦旸!是去临安面圣,向官家陈秦家冤情的四郎秦旸! 第476章 你也来选一次 远处的江面突然出现了一股旋风,卷着冲天的黑气从江面直冲天际,随着黑气的升起,一些惊恐的鱼儿从水面窜出,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然而却又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再次出现在水面时已是翻起来白肚皮。 花娴和公孙白看向那陡然起了怪风的水面,几乎同时出声:“不好!” 那黑气从高高的空中四散开来,障眼法式的在江陵城的郊外和城内上空同时弥散开来,当那黑气逐渐稀薄到肉眼不可见后,江面也恢复了平静,若不是那飘浮在水面上的密密麻麻的翻着肚皮的死鱼,刚刚那一幕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家主不好了,”沫七突然出现跪在公孙白面前:“卢柄虔疯了!” 公孙白皱着眉:“他回来了!” 花娴低声道:“蛟冉?”然后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应该是蛟冉!” “我们快回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当公孙白与花娴回到那处隐秘的村落时,满脸黑气的卢柄虔正在失控的无差别攻击小院内的所有人。 “是魔气!” 花娴话音还没落,就抛出乌黛草制成的粉末洒满了卢柄虔全身,卢柄虔的行动立马就像被冰冻住了似的,一点一点的慢动作般的挣扎着。 公孙白抬手一扬,一道银光包裹住了卢柄虔,他便一动也动不了了。 “蛟冉,是你吗?”花娴声音颤抖的问。 卢柄虔发出一阵少年郎那般的笑声,道:“娴妹妹,你希望是我吗?” 那句熟悉的娴妹妹一唤出口,卢柄虔体内的那个芯子是蛟冉无疑了。 “蛟冉,你,你上次伤得那么重,这么快就好了吗?”花娴目光复杂地看着蛟冉。 蛟冉一听花娴出口的并不是指责而是关心,一下子正愣住了,良久,苦笑道:“原来,娴妹妹你还是会担心我的伤势的。” “蛟冉,你,你这是又要作甚?你先离开卢柄虔,你有何事我们慢慢说可好?”花娴小心翼翼地道。 卢柄虔目前是唯一能够为徐楠英的擅离襄阳脱罪的人了,若是蛟冉毁了他,就等于毁了徐楠英!徐楠英倘若还是落入被诬陷“通敌叛国”的死循环,她这一世的神罚就算是没有解开。 “娴妹妹,我此番不是来找你,而是找白辰锦!” 公孙白单手负于身后,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地道:“蛟冉,你找我作甚?” 蛟冉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道:“白辰锦,上一次在鹿门山,娴妹妹在我和你之间选择了你,这一次,我是来让你选,也还是二选一。” “怎样的二选一?” “袁昱青和徐楠英你选谁?” “此话何意?” 蛟冉桀桀桀的笑了几声,道:“此番,我的魔气一分为二,一部分在你面前控制着卢柄虔,另一部分在襄阳的战场等候襄助合王的私兵。但看你如何选择了,你若是选袁昱青,我就毁了卢柄虔,让徐楠英无法逃脱今世的神罚。若你选了袁昱青,我就放了卢柄虔,但是,襄阳必会失守!袁昱青也必会殉城!” 花娴只觉得抽了一股凉气,她知道蛟冉说的是真的,若是胡虏与襄阳守军两败俱伤之时出现了被魔气控制的合王私兵,襄阳城定然会落到合王手中。以他那阴翳残忍的行事风格,袁昱青必死无疑! 公孙白扯了扯嘴角:“有没有人告诉你,小孩子才会做选择?而我,两者都要!” 公孙白在刚刚说出两者都要这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出手了,他直接用神识捏住了蛟冉的下颌,逼他张开,然后往他口中塞入了乌黛草提炼的药丸。 这些药丸是公孙白央求花娴在灵力充沛的朱圉山银矿处借助灵力炼制而成的,祛除魔气的威力比寻常的乌黛草枝条要强上百倍有余。 蛟冉千算万算,没有算出公孙白手中有此等专克他魔气的法宝。 卢柄虔的面容瞬间扭曲了起来,一股黑气凝成的影子在他的身上忽隐忽现。随着影子都拨除,卢柄虔感觉自己的筋骨和皮肤血肉都在被生生的剥离,这使他痛苦的惨声嚎叫起来。 “娴……娴妹妹,我,我有话与你说……”蛟冉在卢柄虔嚎叫的间隙中急忙呼喊。 花娴迟疑地看向公孙白,公孙白默了默,在蛟冉的身影越来越淡薄的时候从袖子中掏出来一朵合欢花,那朵合欢花上面缺了一片花瓣,是被公孙白拔下来为阿呆固魂用了。 公孙白叹口气,又拔了一片花瓣下来递给花娴:“可为他凝元魂十二个时辰,他有再多的话也够他说了。” 第477章 各自驰骋 花娴接过合欢花瓣,一脸讨好地看着公孙白,公孙白见她那小狗狗摇尾巴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哼,不就是为了能与蛟冉说说话吗,至于吗! 花娴将合欢花瓣伸向蛟冉,公孙白从指尖打出一道白光,那稀薄的快要看不出形状的黑影便被吸附到了合欢花瓣上。 花娴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心里有千头万绪与千言万语想要与蛟冉诉说,可是情急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砰地一声,院门被猛然推开。 “娴妹妹,公孙公子,我要迅速赶回襄阳!” 徐楠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秦四爷。 花娴与公孙白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我就知道是这样的”。 徐楠英打完这声招呼就回自己的房间去收拾行李了,她把长枪背在身后,只简单的打包了一些干粮就风风火火的要去牵马。 “徐姐姐,”花娴无奈地拉住她:“徐姐姐且不要心急,且先想好了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回襄阳?走陆路固然快一些,但是一路上会遇到流民和山匪,容易横生枝节。若是走水路,虽然慢上几日,但是有秦四爷的水匪帮打招呼,一路上定然会畅通无阻。” “娴妹妹,我一日都不想多耽搁,总是越快越好,要知道,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别说几日了,就算是半日都不一样……” 徐楠英显然是想到了几年前的孤城援军迟援了好几天,害得孤城失守,他父兄殉国的惨况,眼圈瞬间红了。 “徐将军且放心走陆路去往襄阳,我派公孙暗卫营一队人马与你同行,必然无虞。”公孙白道。 徐楠英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抱拳对公孙白深深施以一礼。 明月与细雨也迅速收拾了一个包裹跑了过来:“徐将军,这里有一些好克化的食物,还有些许盘缠,这一路去襄阳路上定然不会好走,徐将军千万要小心!” “多谢两位姑娘!”徐楠英也不与她们客气,接过包裹也系在了后背,又抱拳向在场所有人行礼,便去牵马。 “沫十五,你带十个儿郎与徐将军一起,到了襄阳城后不必立刻回来,与襄阳城其他沫子营儿郎汇合后,分为两队守在袁昱青大人和徐楠英将军的身旁,务必要保住袁大人和徐将军的安全!” “是,属下领命!” 从暗处跳出来一个身着黑衣劲装的少年郎,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他的眉宇间满是英气,但是一张脸却长得很普通,脸型普通,五官普通,即使他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可是在这张脸上还是让人记不清楚他究竟长什么样子。这就是公孙暗卫营沫子营的特点,像泡沫一般迅速湮没入茫茫人海不可寻觅。 徐楠英出发后,秦四爷与柔佳郡主也没有再耽搁,带着面容憔悴的卢柄虔登船一路往下,取道鄂州去临安面圣。 柔佳郡主的两个孩子没有随柔佳郡主一起去临安,柔佳郡主抱着刚刚从卢府救出来的卢莹亲了又亲,又抱着尚在襁褓中吃着手指头懵懂不知的幼子卢湗大哭了一场,把两个孩子交到了乳母手中,对着秦四爷新纳的妾室梦姨娘跪拜行了个大礼。 “梦姨娘,我的孩儿们就托福于你了,倘若我还有命回江陵,再来谢梦姨娘照顾我孩儿之恩情,倘若我……还请姨娘看在幼子失恃的份上,将他们抚养长大……” 柔佳郡主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如梦姑娘往旁边避了避,没有守她这一礼。 “郡主放心,夫君将郡主两位幼子托付于我,我定会用心照顾,郡主不必多礼。” 如梦姑娘的意思是并不想与柔佳郡主牵扯太深,她照顾两个孩子是因为夫君秦四爷的缘故,所以柔佳郡主若是要谢,就去谢秦四爷好了。 柔佳郡主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对她福了福身,道:“梦姨娘放心,此次去临安,我定会在官家面前保住秦四爷,即便有凶险,我也会挡在秦四爷面前。” 如梦闻言哽咽了两声,也对柔佳郡主福了福身:“多谢郡主了!” 于是,徐楠英与秦四爷这两路人马在同一天于江陵府郊外的小村庄一路向北一路向南,各自朝着自己的凶险前路驰骋而去。 第478章 不请自来 待得众人走后,公孙白与花娴在农家小院的堂屋的八仙桌上摆了一副棋盘手谈。 “阿白哥哥,我们接下来要去何处?” “哪也不去。” “难道我们就在此处干等着?”花娴惊讶道:“阿白哥哥不担心袁大人和徐将军吗?或者我们不先去寻其他的神罚星宿吗?” 公孙白摇了摇头:“我占卜到的卦象显示目前我们在寻找神罚星宿一事上业已陷入僵局,倒不如以静制动。” 公孙白显然心不在焉,故而节节败退。他心里总是有不好的预感,可是又推演不出究竟会在何事上出差错。 此时离午饭尚早,花娴见公孙白显然心思不在下棋上,便提出干脆出去走走吧。 忽然一声冷哼响起。 公孙白脸色一变,原来,这让自己不安的感觉竟然来自于此! 公孙白叹口气:“娴儿,我有些事要处理,不如你……” “不用让她回避了,她迟早都是要知道!”话音刚落,一名身穿银白色广袖宫装的女子出现在八仙桌旁边。 花娴怔怔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只觉得她极为眼熟。虽然她从不缺席天界每五百年一次的仙神宴,但她每次的注意力都在吃上面,还真没记住多少位神君或仙子。 白凌薇见花娴只傻傻的盯着自己,也不见礼,心下有些不悦,腹诽道,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小草木神而已! “二姐怎么又来了。”公孙白冷冷地道。 花娴这才知道,眼前这位美艳绝伦的神女原来是白阚上神的女儿,龙女白凌薇。 “龙女淑安。”花娴屈了屈膝盖,给白凌薇行了个人界的礼仪。 白凌薇皱了皱眉头,嫌弃道:“桃花神才下凡没多久就连天界的礼仪都记不住了。” 花娴也不应答此话,只是含笑不语。 “二姐,你究竟为何事而来?”公孙白的语气中已有不耐。 白凌薇看了弟弟一眼,对他的神色很是不喜,心说原来弟弟果然对桃花神起了心思,这可是万万不被他们白龙一族允许的,桃花神身为微末的草木之神,哪里配得上堂堂白龙一族的天孙! “二弟,你可知襄阳一战,你极有可能会折损掉两名神罚星宿?”白凌薇也不再耽误时间,开门见山的说起了神罚星宿之事。 “我心中有数,还请二姐不必挂心。” “二弟,你的速度太慢了,凤族封印地已经有了异动,而且魔族的魔气也在人界频繁出现,以你这番速度,恐怕不等七位神罚星宿归位,三界动乱就再一次降临了。” “不知二姐有何高见?” “罢了,神罚星宿之事你不要再管了,你且带着桃花神与我一同回天界复命吧。” 白凌薇说完就转身欲走,却发现公孙白和花娴两人都没有动弹。 白凌薇皱了皱眉头:“怎么?你们两个还不跟上!” “二姐,我何时答应要与你一同回天界?且,为何要桃花神与我一同回去复命?” “这是天界的意思。” “天界谁的意思?” “自然是龙祖父的意思!” “我并未收到天尊爷爷的任何指令。” “怎么,我是你二姐,我的话你还不信?” “不信!”公孙白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凌薇:“或者说,你的话可信吗?” 白凌薇怒了:“白辰锦!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公孙白不耐地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白凌薇看了花娴一眼,压下心头火,耐着性子道:“三弟,我这是在帮你……” 公孙白起身走到门口,抱着膀子倚在门边:“二姐不请自来,请恕三弟无瑕招待。还请自便。” 公孙白向门外抬了抬下巴,示意白凌薇自己走出去。虽然神仙可以直接用瞬移从眼前消失,可是公孙白此刻就是想把二姐从这个屋子里赶出门去。 白凌薇被气笑了:“二弟,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我又没失忆!白龙一族高高在上的龙女白凌薇,我现在与你说清楚,神罚星宿之事乃是天尊也有亲自交于我的此番下凡历练的任务,我不需要,也不允许你插手此事。还请你从哪了回哪儿去。”公孙白一字一顿地道。 “好!你好的很!我告诉你白辰锦……” “敢问龙女,天界急于召回七位神罚星宿,是否是为了四海八荒万象阵法?”花娴开口打断姐弟二人的口角。 第479章 双龙缠斗 白凌薇有些吃惊地看着花娴,又迅速看向公孙白,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我告诉她的。”公孙白道:“既然天界占卜出桃花神与即将到来的三界纷争的走向有影响,作为局中人,她有权知道自己处于何等地位。” “敢问龙女,天界急于召回七位神罚星宿,是否是为了四海八荒万象阵法?这一次,天界打算派哪几位仙君去守阵眼?或者还是用抽签的方式?”花娴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且问得更加详细。 白凌薇张了张嘴,突然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龙女上神,请问,若是二十八星宿再一次启动上古禁阵,是否还会有星宿受到天界神罚?若是又有七位守阵眼的星宿再次落入神罚,那么本花神和天孙此番人间一行,岂不是可笑?” “你懂什么!就算是再有七位星宿落入神罚,那也是维护了三界秩序。” “哦?真的维护了三界秩序吗?想必龙女上神也知道,四海八荒万象阵法之所以被列入上古禁阵,乃是因为此阵一祭出,天地万物必将被摧毁,三界中只怕除了天界,便无任何一处可在此毁天灭地的阵法中存活下来,此阵一出,我们眼前这锦绣山河繁花似锦的人界只怕要再次落入混沌初开时的迹象,要数万载都无法恢复生机。” “这些不用你管。总之,身为天界之神,你们有义务要替天界维护三界秩序。”白凌薇不想与花娴行口舌之争。 “二姐请回吧,神罚星宿之事你就不用插手了,我自会向天尊爷爷交代。” “既然三弟不想与我一同回天界,那我只好带桃花神回去复命了,桃花神刚刚那番话甚是有礼,不妨在龙祖父面前再说一遍如何。” 白凌薇伸手去抓花娴,公孙白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白凌薇的手臂。 “三弟这是何意?想与二姐动手?” “二姐你管事未免太宽了!花娴是我的人,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居然敢动我的人!” “三弟这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且不说你此番用的是下凡历练的身体,即使是用本体,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白凌薇刚说完,就见公孙白一个旋转,只见他周身笼罩在一片银色的光雾中,那修长的人类身躯逐渐变得更加庞大,身上的淡青色长袍被挣裂开来,庞大的身躯上片片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凭借人类的身躯直接变身?”白凌薇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娴儿快走!”花娴耳边响起几不可闻的声音。 花娴一顿,心下便明白,白凌薇今日现身的目的显然是要带她走,什么神罚星宿之类的都是借口!她今日的目标就是她! 白凌薇见那条银色的巨龙在空中翻腾,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白辰锦!即使父神偏心,传你诸多法术,可是你如今这下凡历练的肉体凡胎终究会是你的负累,你此番绝不是我的对手!” 白凌薇一个优美的旋转,顷刻间便化成了一条白色的巨龙,巨龙头上还长有几缕粉色的发须,显得清秀美丽。 白龙与银龙迅速缠斗在一起,天空中骤然响起闷雷,几道闪电划过天际,哗啦啦的倾盆大雨便从云层间倒立下来。 电闪雷鸣间隐约可见两条巨龙的身影。那些蒙着头拼命在雨中往家里奔跑的凡人偶尔抬头看向天际,也只当自己是出现了幻觉,没有人相信自己刚刚真的看到了龙! 第480章 信你一次 “娴妹妹!” “谁?” “娴妹妹,是我啊,蛟冉。” 花娴这才想起被她收在合欢花瓣中固魂的蛟冉的魔魂。 “蛟冉,你有什么事?”花娴从荷包中掏出那朵合欢花瓣托在手心问。 “娴妹妹,白辰锦不是白凌薇的对手,你要赶紧早作打算!” 花娴皱了皱眉头:“我不能丢下他自己走了,他越不是白凌薇的对手,我越是要留下来帮他。” “你帮不了他,以你现在的法力,白凌薇一个手指头就能按死你!” “行了,我知道了。”花娴想了想,道:“蛟冉,你现在恢复得如何了?若是好些了你就快离开吧,倘若让龙女知道你藏在此处,恐怕会直接斩草除根。” 蛟冉默了默:“你为何要放我走?你不怕放虎归山?你就不想斩草除根?” 蛟冉一口气问出了三个问题。 花娴笑了:“我为何要斩草除根?” “你是天界之神,而我是魔界之魔。” “可我们是朋友啊!” 花娴一句我们是朋友让蛟冉内心百感交集。他想了想,道:“娴妹妹,我有办法能解开此困局。你可还记得你我一起补齐的上古传送阵?” “念穿云?” “哦,那个传送阵叫‘念穿云’吗?名字真好听!” “嗯嗯,这个是上古神的阵法,我曾用传送阵进入过北冥上神的残念山谷,等之后有空我再慢慢说与你听。” “以后有空……好啊,到时候,我做上几碗酪浆,我们边吃边说。” “嗯。蛟冉,你提到传送阵,难道附近有传送阵?” “娴妹妹你可信我?” 花娴闻言沉默了,若是之前的蛟冉,她自然是毫不犹豫的信他,可是眼前的蛟冉…… 蛟冉叹了口气:“我知你定然不会轻易敢信我。不过我发誓,此番绝不会欺骗你。原因无他,我大概知道龙女为何要将你带回天界,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我才想要阻止她。” 花娴看了看外面越来越厚的云层,以及在暴雨中缠斗得几乎不可见身影的两条龙,她知道再拖下去公孙白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也恐怕会遍体鳞伤。 虽然她在天界的时候并不太了解白龙一族的内部情况,却也时常有耳闻,白阚上神的三个子女之间关系并不亲厚,具体原因谁也不知道。 鉴于此,龙女白凌薇此番会不会趁着公孙白的本体式微时下狠手就不可知了。花娴不想去赌,她也不敢赌,再说了,公孙白此番与白凌薇对上,完全是因为她! “蛟冉,我愿意选择信你!就像那次魔族的市集,我去了,可是你却没有去,但是我还是去等你了。这一次,我还是选择相信你。” “你去了?你去市集了?可是我明明也去了市集,为何没有见到你?!” 一声龙吟划过天际,那是一声悲鸣,花娴心下一凛,这龙吟听起来像是公孙白发出的,他,是不是受伤了? 花娴不敢再耽搁下去:“蛟冉,此事我们之后再慢慢说。你快告诉我,那传送阵在何处?” “出了这个村庄往东不到五里地有一个水潭,那个传送阵就在潭底。这不是我们当初布下的,而是我后来在畜养魔魂的漫长岁月里,出于无聊和……思念,而布下的传送阵。不止这一处,我布了好几处。不过,这个传送阵进入之后会到哪里却是我不可控制的,毕竟,我们当初还没来得及研究到那么高深。” 花娴听到那句“出于无聊和……思念”,心下有些感伤,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故意装作没有听见那句“思念”,而是迅速道:“好,我信你,我这就带着阿白哥哥去传送阵。” 花娴小心翼翼地将稳固着蛟冉魔魂的那片合欢花瓣放入荷包,再妥帖地存放在袖袋里,便从墙上摘下斗笠和蓑衣穿戴好。她抬眼望了望外面遮天蔽日的倾盆大雨,咬了咬牙,冲进马厩解下一匹马,在心底暗念:“阿白哥哥,你一定要与我无比默契啊!” 花娴翻身上马,冲入雨帘中。 公孙白正与白凌薇在云层中缠斗,他用这副肉体凡胎变身的确不是白凌薇的对手,此刻早已伤痕累累。他一边打斗一边焦急着花娴为何还不离开此地。可是当他看见花娴单骑冲出农家院的时候,心里还是酸酸的。 她离开了,也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不过,他一定会在下次见面前解决好天界对她的繁芜术的觊觎! 公孙白突然发现不太对劲,花娴并不是往官道上冲,而是顺着泥泞的田间小路一路往东跑。他记得东边只有一个大水潭,然后就进入山麓了。难道她是在暴雨中迷路了? 白凌薇也发现了花娴的行踪,哼,想逃?没门儿!还从来没有能从她堂堂的天界龙女白凌薇手中逃脱的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