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老公》 第一章 初春。 满山遍野的樱花盛开着,林中挤满了游客驻足欣赏。这个季节,樱花正当时,满树缀着粉红色的花朵,朵朵迎风摇曳生姿,远观、近看,各有风情。微风轻送,花瓣好似在空中荡着小秋千,形成落英缤纷,与日本樱花雪的美景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郭江权没能赶得及这样的春景,却到了樱花凋谢的日子才来赏樱。 今天下雨,天气微冷,棉絮般的毛毛雨洒下,落在他的黑色风衣上似浸润着一层薄膜般的水渍。 他叹息!呵,樱花竟凋谢得如此快,他终是没能赶上樱花盛开的日子。 才没几天,枝头秃了,在他眼前、地上全是樱花纷乱的残瓣,反倒是湿漉漉的路旁岩缝土壤中探出了青绿。樱花盛开、凋谢,红到了尽头,有一种壮烈璀璨,美得教人透不过气。 没想到,他连赏樱也无法如愿。这般的无奈就如同他总是无法抓住她——生命中唯一的女人;他的爱妻——宫风幸。 樱花让他想起了她。她就像这满山遍野的樱花,在他猝不及防之际,一闪而逝。 他好似个傀儡,没有权利选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兀自活在母亲的要求下——接掌父亲的太子电子财团——“不”这样一个字,从来,与他无缘。 如果当时,他不要执着非得要宫风幸跟着他一起调派到大陆苏州;如果当时,他有勇气对她说出实话;如果当时,他不要像个傻蛋似冲动的签字离婚……那么他的妻子也不会离他而去。 活到二十八岁,他最懊恼、最沮丧也是最大的失败就是失去宫风幸。这辈子,若没有了她,纵有再多的权势和金钱,对他来说也不具任何意义。 樱花凋零、樱花枯萎,彷佛悼念他失去的感情、失去的婚姻、失去妻子宫风幸。 山里狭窄的小径上,雨滴纷纷地落下。他怅然失意,惘然落寞地站在已是枯枝的樱花树下。 一台黑头轿车呼啸而来,在他身旁煞车止住,门一开,四个黑衣人从车里鱼贯走出。 “副总,老爷找您好久了,不知道您跑哪去了?您没去上班,老爷很不高兴……”其中一个黑衣人小a着急地说。 他回头注视这四个黑衣人——小a、小b、小c、小d——也就是母亲李云派来二十四小时监控他的随从。 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摆脱这种无时无刻紧迫盯人的钳制? “我没事,只是来赏樱罢了。”他说得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心底却清楚知道自己不应该跷班,但他真的需要喘息的空间。 “副总想赏樱,可以叫司机载您来。您这样突然不见,让老爷非常担心。”这是小a说出来的场面话。他没说出的则是:“副总啊,还好我们有最新的gps科技,追踪到您重型机车的位置,不然就没得混了!” 他深深叹息。无奈的叹息。 家族事业是桎梏也是枷锁,成为他一辈子摆脱不了的包袱。 他和哥哥郭佑权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感情却是好得不得了,不过同家不同命,两人命运截然不同。 哥哥天性放荡不羁,从来不受爸爸的摆布,坚持走自己的路、成就自己的梦想——成为华人畅销书天王作家,也顺势接掌奶奶所经营的、全球最大的荷琳出版社。 对哥哥而言,他可以恣意随兴地对不中意的事直接说“不”,可是他不能。 尽管父亲与哥哥两人每次见面总是一言不合、恶言相向;但是他知道父亲内心最疼爱的孩子还是哥哥,而一生最爱的女人则是死去的大妈,因此哥哥无论做什么、再怎么不合他的心意,他还是任由哥哥为所欲为。哥哥在父亲心中就是这么无可取代的地位! 反观郭江权是父亲再婚生下的孩子,虽同样是亲生却因为对母亲李云的爱不及大妈来得深刻,因此对他的关爱也就少了许多,而母亲对此也了然于心,导致她缺乏安全感,汲汲营营地谋划夺权、争产,因此对郭江权的要求也就更高,一般言听计从是基本条件,课业或是才艺优秀杰出更是不可或缺,所以他从没有任何说“不”的机会。 由于哥哥执拗地追求自己的梦想,接掌财团的大任终于如母亲所愿地落在他身上。如今二十八岁的他已是太子集团副总裁。 眼看雨势越下越大了,随从连忙恭敬地为他撑起黑伞,不顾自己已经淋得一身湿。 他不忍见随从淋雨,遂命令道:“走吧!我骑自己的重机。” 这台价值数百万的重机是他的最爱,每当情绪不佳时,飙车是他宣泄压力最好的方式。 “副总,山路蜿蜒曲折,地面凹凸不平又湿滑,而且下着雨更会影响视线,骑车太危险了。”看似婉转的关怀,言下之意却是——“拜托,别再找麻烦了。你的命超值钱,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副总还是上车吧!如果您不介意,这台车我叫小c骑。”小a低声下气地提出意见。 他呵呵干笑一声。“我、很、介、意。这可是我的宝贝车。不用担心,我会小心的,你们就在后面跟着吧。” 戴上安全帽,他跨坐上重机,发动引擎,呼啸而过——沿路铺满粉红色的樱花残瓣,瓣上依稀可见晶莹剔透的水滴。这般美丽的视觉感受,如此浓郁的春天气息,让他不断想起与宫风幸相遇的瞬间——那一刻,无与伦比的美! 回忆如潮流般自脑海中闪逝,心头也涌现满满的哀愁——心爱的女人已不在身边! 为什么人无法抓住永恒?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那么他最想做什么呢?想到这,他将重机手把愈握愈紧。啊!他是多么地想念宫风幸,多么希望此刻她就蜷缩在自己怀里。如果真有世界末日,那么他只想与她在一起,是生是死他都只想有她相伴! 心意已决,他暗自起誓,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找回来,重新点燃爱火,再续未尽的夫妻之缘。 标榜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生命中怎可能只有一个男人! “都什么时代了,还要女人从一而终!”淑美边吃着美味的午餐边说。“除非男人也可以做到。不然,谁不是边走边看,在还没有遇到所谓的真命天子前、在还没开口说我愿意,每个人都有权利可以随时分手、悔婚的。不是这样吗?” “是啊!”宫风幸没多说话,只应声着。 今天蓝天清朗、阳光明媚,可以明显感受到春天的脚步近了。 难得的好天气,午休时间,她和同事蔡淑美相约一起到公司附近的日式食堂用餐。先是漫无目的的闲聊,后来因为瞥眼看到一则艺人明星的绯闻八卦报导,遂谈起了彼此的感情观。 二十五岁的淑美交往过三个男朋友;大学时期那位,她兵变分手;工作上结识的男子,因为经济条件不佳作罢;现在她则和一间上市公司的高级主管交往中。处于同居状态的两人,目前恋情正甜蜜,淑美说,即便两人最后还是高唱“无言的结局”,但一如耳熟能详的广告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从她的角度来看,能够拥有当下的美好也算够幸福的了。 那么她呢?宫风幸扪心自问。关于自己的感情世界,她始终守口如瓶。虽说她外表甜美、作风看似新潮,但其实是个保守分子,因此对于淑美勇于追求真爱的积极态度,她感到无比钦佩。 已经二十五岁的她,目前在一家知名的室内设计公司担任设计师,平生仅谈过一次恋爱就步上红毯,那是她在日本留学期间所发生的事情,只是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连离婚也是迅雷不及掩耳地就快速办妥。 每当亲朋好友纳闷她条件这么好,怎还会是孤家寡人之际,她总是借口工作忙碌搪塞众人,而其实她只是不知如何开口明说自己是失婚妇女,尽管她并不介意。女人提起前男友总有那么点炫耀的色彩,数目愈多愈加突显自身的魅力,但若是前夫可就另当别论,数量无须多,只要一个,就是女人的致命伤,身价顿时暴跌,比败犬还惨。 只是自己真是因为这样才迟迟不敢开始另一段感情?抑或其实是她还没自离婚的伤痛中痊愈? 本来大剌剌谈着感情观的蔡淑美,突然矛头一转,语带暧昧地说:“我看老板peter对你有兴趣唷!”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宫风幸一张脸蓦地胀红。“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淑美倒是说得煞有其事。“从他对你说话时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 风幸一双柳眉蹙起,想着,是这样吗? 淑美话锋再一转,语重心长地劝道:“说实话,风幸你现在没有男朋友,老板无论外型还是经济条件都可以称得上是黄金单身汉,如果他真的对你有意思,那么就放宽心试着交往看看。虽然二十五岁还不到拉警报的年纪,可岁月不饶人,一晃眼就近三十,在你还没察觉之际就变成了败犬,到那时可就来不及了!” 风幸抿唇沈思,淑美的话不无道理,尽管自己对于是否成为败犬一点也不担心,但生活的确不该故步自封,总得打破近两年来一成不变的作息模式,加入这个世界、去认识更多的人,才有机会厘清自己究竟要些什么?一颗心该何去何从? 终于她展颜一笑。“谢谢你淑美,如果情形真如你所说,我会试试的。” 淑美灿笑如花。“是吗?那就太好了。”欢欣的模样让人几乎要以为她是peter派来的说客呢。 离开餐厅,两人信步走返公司,沿途绿树成荫,商店橱窗琳琅满目地展示着季节新品。正当宫风幸驻足凝神观赏之际,忽然瞥见橱窗玻璃倒影隐约可见一位身穿风衣、身形颀长男子的侧影,他走路的样态是如此熟悉,该不会……忽地,她的心彷佛被螫了一下。 会是他?那个教她挂上失婚身分的男子?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转头探寻,想确认那人真是他?只见那男人挽着一位体态曼妙的俏丽佳人,一路说说笑笑,亲昵的姿态宛如热恋中的男女。 “怎么了?”淑美见她一脸苍白,忍不住问道。 “没事。”宫风幸兀自佯装镇静,余光依旧没离开那对璧人。 “那么我们快走吧!午休时间就快结束了。” 在淑美频声催促中,两人疾步而行,恰与那对男女错身而过,听见他们朗朗的笑语……宫风幸这才放宽心,不是他!尽管体态神似、声音特质也十分雷同,但面容截然不同! 不知怎地,刹那间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多心。 只是也忍不住纳闷,离婚都好一段日子了,怎么那男人还会让自己如此惊心?乍见他身旁有人又为何变得如此仓皇? 从签字离婚分手之后,郭江权始终留心前妻的行踪,聘雇的征信社每个月固定会向他提报她的生活点滴;像是在关渡买了房子、每天搭捷运到市中心上班、经常加班、假日老窝在家里、几乎不见朋友、出门吃饭时会顺道散步、逗逗路上的狗也和流浪猫说话……日子过得简单,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为此,他一直心怀感激! 他暗自企盼也许是因为她还惦念着他、也许还没遗忘彼此曾有过的爱恋…… 第二章 既然打定主意,再把前妻追回,那就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得赶快付诸行动才行! 繁忙公务之余,郭江权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个完美计谋,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总得混到佳人身旁才有机会,所以得找个帮手让他从工作中抽身,秘书项皇瑞当然是不二人选。 两人从高中便是超麻吉好友,关于宫风幸和自己之间的过往,他是最熟悉的旁观者,有谁比他更适合做帮手! 一通电话、在他威严恫吓之下,项皇瑞无奈地独自一人到美国出公差,视察未来计划合作的跨国公司营运状况,准备之后再透过邮件、视讯向他提报。那么他就有空档当个无业游民,进行复爱大作战! “你确定要这么做?”人都已经到了机场,项皇瑞还不死心拚命地劝说。“事实不是已经证明你那个所谓的命中注定、什么missright根本是无稽之谈!算你走运没让伯父、伯母发现,你现在竟然还想再来一次。你到底想干么?” 郭江权只是挥手。“你快走吧。要记得每天回报视察的进度,警醒点,千万别让我妈发现。” “喂喂喂……你,给我回来!我话还没说完……” 郭江权听而不闻,疾步离开,独留项皇瑞跺脚又皱眉,叹气地低语,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往登机门。 飞车返回项皇瑞住处的郭江权,牵出预先寄放的重型机车,笑逐颜开地想着,啊,原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心情是如此轻快! 有多久没有这样恣意畅快了? 当重机奔驰在风中,积压在心中的郁闷几乎要一扫而空,他忍不住想道,只要计划得逞,那么自己的生命就能因为再度拥有宫风幸的爱而完整!暗自发誓,就算偷拐抢骗也要把人给弄回来,这次他铁了心,非达成目的不可。 风驰电掣中,他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即将落脚、名唤朴居、楼高十二的公寓大厦旁。此区多为景观住宅、室内装潢陈设一如其名,朴实中又不失独特风韵,雅致里洋溢着一种流畅的韵味,一如宫风幸鲜为人知的性格底蕴,只有真正相恋才能知悉的温柔样态……正想着,就见伊人踱着步子,自巷角现身! 他一个侧身,立刻躲入了阴暗的角落。 快两年没亲眼见到她了,仅透过征信社拍摄的照片聊慰相思,如今佳人触手可及,他内心异常的激动,几乎难以自持。 她没什么改变,还是记忆中初次见面的那个“她”。 外型也许谈不上冷艳但自有一种恬适的安然,是她个人独特的标记。衣服没有固定色彩,然而只要穿戴上身就能彰显一种气度,利落又不失甜美。尤其她咧嘴微笑更是风韵十足,就是这一抹笑偷走了他的心。而她爱恨分明的脾性也教他着迷,让他受苦,她说分手就再也没有商议转圜的余地,这么别扭的个性,他想要扭转情势,就只有让她再爱,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手中提着7-11的袋子,哎,里面搞不好又是装着什么微波食品之类的吧,他悠悠地想起征信社提供的照片。哎!她简直拿便利商店当厨房了。 这么晚回家,又加班了吧!唉,从来也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只忙着拚命工作,这样怎行? 打开雕花大门,她走进侧廊,消失在电梯门内。他抬眼数着时间,没多久,九楼的灯光亮起,阳台的玻璃透出一屋温暖的光,约莫是主人到家了。 放眼望去万家灯火,每一盏灯后该是一家人和乐融融享受晚餐的甜蜜时刻,那么属于他的光呢? 转头望向九楼那一抹光……他浅笑,不就在那?迈开步伐,他循光而行! 宫风幸回到家,换上居家服,随便吃了个快餐晚餐,看看当日新闻,把垃圾收拾一下,不到三十分钟就解决了所有家务事,接着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身为室内设计师,例行的工作就是接case,了解厂商的需求,利用电脑软体绘出不同风格的设计图款,再进一步协商定稿。手边正在进行美丽建商的案子,截稿在即,因此她几乎天天都带着工作回家。 然而造成加班常态不单单只有工作,人情世故而起的零碎琐事也不少,像是淑美今天哭丧着脸对她说,因为磁盘机故障,所有档案尽毁,连带地也毁了之前公司到垦丁员工旅游的照片!于是她只得遍寻公司里同事们拍摄的照片,再返家汇整,重新烧录一份给她。 好不容易终于把案子完成,一刻不得闲,她又继续搜寻照片,却意外掀翻尘封的记忆……眼前蓦地窜出一张张洋溢孜孜喜意的照片!照片里的男女不停地嘻笑着、相互捉弄、嘟嘴拥抱、亲吻……倏忽之间,她怔怔然,那是和“前夫”的回忆。 地点遍及吃饭的餐厅、冲浪的海域、游乐园、风景名胜古迹、咖啡馆……甚至还有他们的住所以及婚纱照……以及蜜月!看着看着,竟不觉唏嘘,酸楚骤涌,泪也悄悄滑落。 哎,怎么就哭了?难道不会太可笑?都已经是不堪回首的前尘往事了,怎会萌生无以名状的怅然? 而这些早该丢弃的生命“遗迹”又怎会保存得如此完整?她明明早就删除得一干二净,独独保有的是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毕竟不需要跟钱过不去啊! 当然具实用性质的也在保留的行列,像是粉嫩的kiro围巾,这可是冬天保暖的重要小物。她的人物公仔更要收妥,那象征的是自己的脸,怎能随意丢弃!要丢也是丢他的,可惜他早带走了,否则拿来插小人也是不错的。 至于颇具特色的特制马克杯,用来喝咖啡分量刚刚好,至于coco香水玻璃罐里装的爱的胶囊……哎,是没什么用处,但她就是舍不得丢,就当作是傻气的甜蜜吧…… 这一思量,宫风幸恍然了,明明和“前夫”再不会有任何瓜葛,怎会生活中依然处处见得到属于他的蛛丝马迹?真是太荒谬!不过最最荒谬的莫过于是这些照片,哼,怎么还在? 所谓斩草除根,这可是彻彻底底的祸害,事不宜迟,她当机立断,滑动鼠标正准备要按删除键——门铃响了! 她抬眼看桌上的大圆钟,晚上九点多,会是谁?自从搬入朴居以来,她从没有访客过。搁下电脑,她起身谨慎地走向门口,隔着门上的猫眼,想偷窥一下访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一望,简直吓坏人!她不敢相信!一双灵动大眼死瞪着那小孔里的人,这教她怎么相信?! 还没自震惊中回神,就听得那人说:“风幸,你在家吧!不会不认得我了吧,是我郭江权啊,帮我开门如何?” 她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他——居然出现在她家门口?前一分钟,她还想着两人再也不会有交集、想着可以插小人……怎么他就这样突然蹦出来! 更该死的是,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也该有两年了吧,自从两人协议分手之后,这人彷佛人间蒸发,彼此不相闻问,这会儿干么莫名其妙出现!又怎能不吓坏她! 砰砰砰!他更用力地敲门,害她吓得往后踉跄而退! “帮我开门啦!”他转而哀出乞求的声音,“我知道你在家。风幸我找你没有恶意,就看在‘老朋友’的情分上,至少听听我说什么嘛。” “老朋友!”亏他还说得出口。本该对他来个相应不理的,只是怎么理智就管不住心,竟然想着——“也好,就听听他想说些什么?反正也不少块肉!” 门一开,两人面对面,对望的一眼中,彼此心中都充盈着震慑之情,那恍如隔世再见,疑真似假依稀彷佛是梦…… 宫风幸顿时忘了该如何言语,郭江权亦然,所谓尽在不言中就是这种意态? 好半晌,还是郭江权率先回过神,一个跨步就大剌剌地走进门,放下肩背着的硕大提袋,在沙发上落了座,彷佛回到自家客厅般怡然。 宫风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怎能坐得一派理所当然? 二话不说,她马上开炮大吼。“你这家伙,没打声招呼就自己跑来已经够没礼貌了,没让你坐还动作利落,怎样?坐得还舒服吗?” 他竟然嘻皮笑脸。“干么这么小气,沙发不就是用来坐的嘛。不然一起坐!”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 什么时候这家伙有这种无赖的个性了?哼,她果然是识人不清,会离婚不是没有原因的。 “少给我说些有的没有的。”她一股火气上涌。“你到底是来干么的?你没忘记我们已经签字离婚了吧,早已经各走各的路,不是吗?” “是啊,你说得都没错。”他忽而一扫戏谑神态,一脸肃然地继续说道:“不过我们终究是夫妻一场,多少还有些情分吧,我啊,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你帮忙。” “走投无路?”风幸被他忽而笑闹忽而正色的姿态搞得晕头转向。“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可以先给我杯水吗?” 怎么会?她竟然就乖乖地去帮他倒水,正准备端给他时,脑袋这才终于有点清醒,随即缩回手。“等一下,你怎么上来的?” “哟,跟着其他住户上来就行啦。说到这,你这大楼没有管理员,很危险哪。你可得当心点!” 伸手就要抢她手里的水,她却紧抓着往怀里揣。“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喏,就这样找到了。”随即身子往前一探,就夺走她怀里的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这人!爆风幸柳眉紧蹙,见他喝得急切,不自觉地嚷:“你喝慢点,才不会呛到!” 他眉眼盈满笑意,越发喝得急,倏忽杯空。“我还要!” 她只得再去帮他倒水,悠悠想起签字离婚那天……一时之间忽然有些怅然。 转身回到客厅,还没把水递给他,就听见他苦着一张脸说:“我失业了。” “什么!失业?”她愣了愣。“你不是公司的大主管,还被派驻到大陆拓展业务,怎么会失业?” 相识那年,郭江权刻意隐瞒自己的身分,因此宫风幸只知道他在一家颇具规模的电子企业担任营运部主管。由于两人相识相恋随即分手的时间也不长,让宫风幸没有机会细究,况且两人当时全部心思都在彼此身上,爱得炽热癫狂,什么也顾不上管不了! “你也知道电子业变数大,今天dram可以赚进大笔钱,明天也可能因为一个新政策而赔钱;面板持续热卖,不代表未来继续获利;iphone似乎人手一支,可是也别小觑三星的威力。总之呢,电子科技真是瞬息万变,一夕之间风云变色的频率非常高哪……”拉拉杂杂的,他说了很多很多,就是没说重点。 她不以为然地听着。“然后呢?” “后来因为财务紧缩,公司把工厂迁到越南,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这样被资遣,成了无业游民了。”他心想就算胡说八道也要争取到她的同情心,因此也就越发过火地扮起可怜虫。“虽然手边还有公司给的资遣费,不过剩下不多。之前领取的劳工失业津贴也到期了,没法再领。在苏州住的高级别墅宿舍被退租后,我连住的地方也没了,现在孑然一身,只剩下一袋行李,还有楼下的重机。” 第三章 “有重机干么不卖掉?不是缺钱?”她质疑。“你那台重机应该价值不菲,搞不好比进口名牌车还贵。” 两人婚姻生活虽然不长,但宫风幸从当时郭江权生活习惯可以约略知道,这人吃的用的穿的也许不是名牌不离身,但绝对也不是路边摊货色,所以那台重机铁定也是进口品牌。 “哎,二手重机能卖到什么好价钱?况且那是我唯一的交通工具,油价虽然不便宜,但总比大众运输来得省钱方便啊。”他解释。 “那可以回家投靠爸妈啊。”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始终无缘拜见的公婆,虽然是前公婆。 “哎,他们年纪都那么大了,你忘记我说过他们早退休在美国养老啦。况且我都几岁的人了,还因为失业让他们担心,你不觉得这样太不孝了?”虽然是谎言,但他演得跟真的一样。 怎么这话听起来如此耳熟?对了,当初结婚的时候,他说爸妈人在国外定居,年纪大身体状况不适合远行,婚事他可以自己决定,之后再带着她去见父母就好,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见成。 此刻细想,当时那个婚姻尽避因为时间短而显得不真实,然而仓卒行事也是弊端,一场没有双方家长也没有宾客的婚礼,怎么看都像是儿戏,唯独他的高中死党项皇瑞以及她在居酒屋打工的同事们出席,就这样不到十人的婚礼,在神父的见证祝福下,完成了终身大事…… “你可以投靠项皇瑞啊,他人呢?” “哎哟,这种事情怎能让他知道,太丢脸了!不行不行!”他又是摇头又是挥手的。 “总还有同事……”她还是不死心追问,毕竟能当到主管总得有几个贴心知己或者部属吧。 “同事!被资遣已经够糗了,我怎么还好意思去找他们帮忙啊。”他嘟起嘴。“如果是你,你做得到?” 这话问得她哑口无言,如果是她会愿意找淑美帮忙?她相信对方不会拒绝,只是自己真的开得了口? 只是……那就好意思来麻烦早就互不相往来的前妻!真想当场吐槽他,但不知怎地脱口却成了,“那就暂住女朋友那里啊。” “女朋友?”他双手一摊,“哪来的女朋友啊!谁会理一个无业游民!” 宫风幸竟然松了一口气。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干么管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所以我就活该倒霉,”她故意翻起白眼。“得收留你!” “哎,我也不想的。可是终究曾经是夫妻啊,彼此早就‘袒裎’相见过啦!没有必要害羞是吧。”说时还不忘眉眼一挑,一副你知我知的顽皮模样。“感觉也会好一些啊。你说是吧。” “如果我说不是,你就会乖乖离开?”看着地上的行李,她突然累了,与他之间的过往点点滴滴一一浮现,教她有些承受不住。 他略带歉疚的脸,缓缓地摇着头,继而软声地恳求。“只是暂时打扰一下啦,我会很快找到工作的。虽然我手边的遣散费不多,但应该还够贴补你一点房租、水电费用,只要借张床让我睡觉这样就够了!你就行行好,帮个忙!” 她还能怎么办?叹了口长气,她要他拎起那一大袋行李,跟着她来到客房。 人说伸手不打落水狗,她就当作日行一善,收容前夫——希望老天也能因此还她一个善报才好啊! 两年前,二十二岁的宫风幸刚大学毕业,不顾母亲反对,坚持到日本留学一年,时值樱花绽放的季节,白天她到学校上室内设计课,晚上则往居酒屋打工,假日和晚上则规划起赏樱的活动。 赏樱未必只能在白天,夜晚也别有一番风味,况且夜晚不若假日到处都挤满人,能够更自在地感受樱花的美,日本交通四通八达也有莫大的帮助,让她的赏樱活动更随兴,只要搭对地铁,就能自由追寻樱花的踪迹。 不过樱花期不长,不到两周即凋谢,无可避免的,宫风幸还是得与游客在各个樱花名胜处聚首,一起赏樱。 这天,她从居酒屋下班后,坐地铁到新宿御苑逐樱,据说这里是夜间赏樱的绝佳地点,御苑,顾名思义离天皇的居所非常近,其中栽种了六十多种不同名品的樱花,加上搭配周围的高楼,在樱花绽放的季节,这片樱花可算得上东京最美的花海。夜间,御苑里设置大小不一的灯光,营造出不同角度的光束,参差不齐地投射在樱花树林间,形成光影交错、色彩斑斓的景致,让人仿佛置身奇境幻象般飘飘然。 陶醉在这样的美景中,总能让宫风幸暂时放下自身的哀与愁,尽情享受一场视觉盛宴,让自己全然放松,只是这一天却没能产生同样效果。 也许是这几天课业比较繁重又得打工,因此体力负荷过重,该好好休息却又不知何故无法静下心,脑筋也就胡乱思考了起来—— 当初她决定到日本作短期留学,可是铁了心,不管母亲宫夏美极力反对也无法阻拦,即便经济状况不容许,负债也一定要成行,母女关系本该因为单亲之故而更加亲密,事实却是两人存在难以兼容的歧见,及长后,宫风幸虽比较能够理解母亲身为女人的心情;母亲怀她期间,父亲与公司秘书搞外遇,让她伤心欲绝,在宫风幸出世不久后即负气离婚,也因为自尊心作祟,让女儿从母姓,坚决不肯拿父亲一毛赡养费。 父亲再婚后移民加拿大,自此再也没看过她这个女儿一眼,其实父亲颇有身家,如果母亲没有因为自尊,那么母女俩的生活应该可以过得宽裕些,她也许就可以不受困于经济,而能学得更多、更广,也有能力可以出国深造。 她不否认自己曾因此对母亲心怀怨怼,然而眼见母亲如何胼手胝足地成立出版社并且一步步在业界站稳根基,她也感觉无比心疼,只是省悟工作才是母亲生活的重心而非自己时,终究还是难免遗憾和伤感…… 成长期间每次她需要母亲的时候,母亲总是要她“等一下”,只是往往这一等就从此没有下文,渐渐地她开始学会什么都不和母亲商量……造成母女间愈来愈难了解彼此,情感也就越发淡薄了。 无独有偶的,家里又无端地添了两位外人。那是母亲的知己好友裴阿姨和女儿裴菁喜,菁喜比她小三岁,个性一如她的名字般地讨喜,从小就亲昵地姊姊长姊姊短,不知情的人还真把两人误认为亲姊妹。她不是不喜欢菁喜和裴阿姨,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家人还要住在一起?这也是她与母亲间另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 母女俩同居一个屋檐下,心却如南北极般遥远相对立,歧见也无处不在,像是母亲希望她读文科好继承家业,她就刻意唱反调挑室内设计念,幸运的是,后来她发现自己真的非常喜欢这个行业而且还算小有天分,这是意外的惊喜。 母亲认为英文才是世界的语言,非得熟稔不可,她偏偏刻意当起英文文盲,考试但求及格,反倒对日文情有独钟,发了狠地猛k,并且顺利地通过检定考最高等级。不可讳言,她是读得十分辛苦但并不后悔,只是助长了与母亲间的对立,这点她也无可奈何。 不过再怎么疏远,血缘关系终究无法抹灭,再加上近年母亲的事业终于到了可以让她松口气的阶段,彼此的关系多少还是改善了一些些,只是想要真正成为贴心的母女仍是一条漫长的路。 想多了,宫风幸也倍加感觉落寞,兀自沉浸在万千的思绪里,忘记自己走在入夜的街头、忘记要顾虑自身的安全…… 冷不防,一条巷弄角落突然冲出一名蒙面抢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大手一揽就抢走她右肩上的包包! 她怔怔地愣了一会,好一会才回过神,镇定地放声大喊。“抢劫,抢劫!” 脚上的步伐也跟着扬起,顺着抢匪消失的方向,紧追不舍,沿途还不忘记继续呼喊寻求协助,只是夜已深,人群三三两两散置,各自忙着赶路或者是喝得烂醉男子,全然漠视旁人的一言一行…… 怎么办?她所有的家当都在包包里!她微喘着气地苦恼着,脚步也渐渐变得沉重,赶不及抢匪的速度,倏忽之间,眼前闪过一道利落的身影,奔过她的身旁,飞快地朝抢匪的方向追逐,她惊地停下了脚步,远远地就见抢匪不住回头张望,终于确认自己被逮的机率颇高,这才死了心,将包包往旁甩得老远,一个侧身就又转入另一条暗巷。 宫风幸见状又再度快走,看着那个帮忙追抢匪的高大身形,转身踏步走往包包被丢弃的地方,弯身捡拾,而她时间也抓得刚刚好,就赶在距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两人走向彼此—— 宫风幸伸手接过他递还的包包。“谢谢你。”她无比感激地说道。 “不客气。”他用生涩的日文回应,口气依旧微喘地探问。“有少掉什么东西吗?” 她伸手仔细检查包包后松了一口气。“幸好。东西都还在。” 心一宽,宫风幸才发现眼前的男人不但高大,而且英挺帅气,一双眼睛虽是单眼皮,但黑眸炯亮有神,浑身散发出一股教人难以忽略的气韵,是那袭名牌风衣所造成? 也许是,也可能不是。 郭江权也因为这一照面而眼睛一亮,意外看到一张娟秀而美丽的面孔,优雅的姿态有一种粉嫩的甜美,教他误以为是樱花落尽后幻化而成的美丽倩影。 这难道不是这趟日本行最惊喜的“景”色?一直以来,不知何故,他对樱花情有独钟,总惦记着要走一趟日本,亲自感受樱花盛开的娇艳,只是母亲总以不安全为由,不让他一偿宿愿。 这次若非项皇瑞保驾,愿意陪他走一趟,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他才有机会美梦成真,然而大自然不是项皇瑞的菜,各式新研发的科技产品才是他喜爱日本的主因,因此两人一到东京就各奔东西,各取所需。 这夜他辗转来到这处著名的赏樱圣地,没想到却意外有了一桩美丽的“艳”遇,突然有点感激起那个可恶的抢匪。 只听见一道甜脆的声音,再次致谢的低回。 “非常非常谢谢你。”宫风幸本能地使用日文,虽然她感觉这男子应该不是日本人更有可能来自台湾,为避免台湾人好客热情——在异乡相遇总是容易一见如故的天性。 此刻,她无意陷入这等盲目的友爱炼里,只是没想到还是避无可避—— “不用客气。很高兴能帮得上手。”他灿笑地说道。“抱歉,我日语不太好。” 他转而以英文沟通,“你是本地人?我是台湾人,来这里旅行赏樱,你呢?也是为着赏樱才到这里?” 太好了,她想,他竟然不懂日文改用英文,她更可以名正言顺地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她的英文程度真的很低,只是日常对话还难不倒她。 她摇摇头,摇了摇手上的包包,又是鞠躬又是微笑地,然后就摆手准备离开,没想到却又被他喊住。“please,waitaminute!”这么简单的单字,实在很难假装听不懂,于是她只能再度回头。 第四章 郭江权直觉地不想就这样和眼前的女孩说再见,那双总抿着的樱桃红唇,小巧得让人想一口吞下,看似清冷的五官却流荡着甜美的色泽,尤其是她微笑致谢时,整个人倏忽一亮,仿佛雨后的虹彩般淡雅又璀璨缤纷,肩后黝亮的长黑发,随风飘逸衬着她一身黑衫裙显得更加出色,不过少了围巾,那光裸的颈项显得有些孤单。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随即自我介绍。“我是郭江权,日本名字是shogo。” 宫风幸无法装傻,那么简单的问话怎可能听不懂?再则毕竟是他拯救了她的包包,于是只得开口说:“kiro。”她小心答。 “啊,那是一个很有名的日本猫产品,专门生产棉质拼布,是吗?” 这次她决定当作听不懂,蹙起柳眉,困惑地摇摇头,再度摆手,只是没想到他却扯住了她的衣袖。 吼,这男人还真是不死心,到底想怎样?脸色已经渐渐浮现一抹不耐烦。 教她意外的是,他竟比起手势,指着她的脖子,缩起自己的身子,暗示着好冷好冷,然后又做出举杯的动作,再佯装一脸温暖的表情。 竟然邀初次见面的女人喝酒!爆风幸对此可是抱持负面的印象,虽然可能真的是担心她受寒……老实说,温度好像愈来愈低了,而她偏偏还是没能记得为自己买条围巾。 她挥手摇头,一脸坚决地喊:“莎哟娜拉!”就这样掉头就走。 独留郭江权一脸愕然地站在原地,想着,就算言语不通,也没必要这么冷漠啊,况且这是他第一次吃闭门羹,在女人面前。 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只能说是一次难得的经验,也让他对这个女孩更加心生好奇。 不过,也不能怪人家,初次见面就邀人喝酒,的确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行径,然而他单纯出于好意,希望藉此可以让她暖暖身体,这么冷的天,她竟然裸着脖子,光看他都觉得好冷。 他不自觉伸手抚弄自己的围巾,哎,也许直接把围巾给她不就得了。 算了算了,这时候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于事无补,因此他也就讪讪然地走往地铁的方向,准备回下榻的饭店。 只是为何那女孩的身影却始终在他脑海盘旋不去?为什么呢? 好不容易又到了周末,宫风幸起了个大早,准备把握屈指可数的机会,好好游览日本明媚的山水风情,因为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来。 今天她准备到东京的井之头恩赐公园走走,公园里有座大湖,据说是东京人最爱划船的地点。果不其然,放眼望去,湛清的湖水之上来往穿梭着一艘艘小巧船只,其上都是一对对情侣,笑声朗朗伴随着水声荡漾。 唯有她独自一人,也只有在这时候,宫风幸才会特别感受到孤单。 没把相机带出门还真是失策,她忍不住抿嘴,那么她至少可以忙碌地将美景摄入,无须再关注那些双双对对的恋人。 只是,怎么听见“喀嚓”声连连? 她纳闷地辨识声音的来处,蓦然就见到一名男子正大刺刺地拿着手机朝她猛拍。 她一个箭步就往男子面前奔,一把正准备抢过,却惊见一双熟悉的眸眼——是他! 他抓住她的手,“抱歉,实在情不自禁。”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不见任何愧色。 见她怔愣,又继续说道,这次则改用中文。“很可惜,你自己看不到,你刚刚那模样衬着周围的湖景,真的仿佛浑然天成一般兼容,好美好美,教我怎能不赶快拿手机拍下啊?别介意!” 这人,干么突然用中文说,而且这样的话用中文表达,老实说,还真够肉麻,因此她的皱眉是反射动作,但看在郭江权眼里却解读成困惑。 于是他又改用英文说。“没想到又见面了!”他咧嘴大笑。 当他意外瞥见湖畔美丽的身影时,内心竟然澎湃的悸动着,那夜一别之后,的确有过再见她一面的念头,只是人海茫茫,再见面的机率未免太低,只是今天竟然让他见着了! 他怎能不惊喜雀跃地感谢老天的厚爱? 她摇摇自己被拉住的手,示意他放手,也在此时才醒悟自己还拉着她的手,不过,还真舍不得放。 “我们还真是有缘啊,你说是不是?”他还是咧着嘴笑。 他干么这么开心?宫风幸倒是困惑了起来,不过萍水相逢到底有什么值得这么高兴? 算了算了,宫风幸不想再追究,只是这男子却不肯善罢干休,竟然又扯起她的手,“这么有缘,我们一起去划船如何?我正懊恼着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划呢。” 也不等她同意,就又扯着她往船坞走,宫风幸没见过这么鲁莽的人,一时情急,脱口嚷道:“我不想划船!” “你会说中文?”他惊吓地松了手。 “我从没说自己是日本人。”她叹气,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没想到他却一脸喜意。“那太好了,既然大家都是来日本观光,又都自己一个人,不如结伴同行,你觉得如何?这样也比较有趣啊。” 她会说中文!她是台湾人,哇,简直太棒了。 “我觉得一点也不有趣。”宫风幸终于板起一张脸,狠狠地拒绝。 只是这男人丝毫不懂得看脸色,竟然继续勾勾缠。“别这样啦!吧么这么小气呢,这里最著名的就是划船,人都来了不划岂不是太扫兴?” 边说还不忘扯着她走,出租船坞里的人见他们走近还扬声招呼,喊着,要租船可得快一点唷,再晚一点就禁止开放了。 “他说什么?”郭江权边走边问,宫风幸也只好代为翻译。 只听得他说,就是啊,那我们还不走快点,就这样,宫风幸就跟着他走入了船坞,搭起了船。 直到在船上坐定,宫风幸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事情怎会演变成当下的情况。 也直到这时,她才有机会再次端详这名男子。 两次见面,一白昼一黑夜,他风采不减且更加耀眼,也许不开口会更好吧,宫风幸忍不住想道,言谈之间显露的孩子气稍稍减损了身为男人的魅力,只是她并不讨厌。 是心电感应?当她正这么想时,才发觉彼此间的沉默,好半天,他只是专注地划着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片片樱花花瓣飘落如雪花,摇曳落入湖面,的确无比浪漫啊,她忍不住忖想,难怪情侣们会相偕来到这里划船。 当她正忘情地感受这静谧的浪漫,却又听见他说:“很美吧,让我想起你,我想以后只要看到樱花,我都会想起你。” 蓦然间,她感受到面颊火热地烫着,这人,怎能说得如此赤裸裸,这人,怎能对见第二次面的女人如此直言不讳? 她无法佯装自己听不懂,也不知如何面对这等情况,因此只能继续沉默。 直到船靠了岸,她才终于开口,淡淡说道:“谢谢。”随即踏出了船外。 “等一下,等我一下。”他慌忙地停好船只,一个箭步就跨出了船身,拔腿奔向她。 她又叹了口气,因为自己又再次被他给拉住了,到底想怎样啊? “要不要一起去大阪城公园?” 她回头冷冷地说:“不要。”随即甩开他的手,用力地转身离去。 郭江权没想到会听见这么冷的声音,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消失在视线之外。 闭门羹二,同一个女人。哇,怎能不教他印象深刻! 所谓无三不成礼,莫非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她一次,甚至再被拒绝一回! 一个他连真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女人,在这樱花盛开的季节悄然地在他心上烙痕。 第三次,如果真的有第三次……要怎样呢?说得如此激昂,其实也没有具体想法,唯一肯定的是,他真的真的希望能再见到她。即便又吃闭门羹也无妨。 是,他不自觉重重地点了头。 隔天,星期天,宫风幸独自一人前往奈良这个闻名遐迩的古都。近午时分,她翩然抵达这个以鹿盛名的奈良公园,看着来来往往的鹿群,她有一种宛如置身古世界的奇异感受,鹿字音同“禄”,怪不得大陆人也喜欢鹿。 仰起头,轻轻闭上眼,她恣意感受古都奈良在樱花纷飞中流荡着的禅意和风之美,耳畔有轻风掠过,静谧中的安详,教她整颗心也变得安然。 好半天,她才低头张眼,只是入眼竟然又是那张灿笑的面孔。 我的妈呀!“怎么又是你?”她吓得跳了起来。 郭江权赶忙澄清。“别误会唷,我可没有跟踪你,这里是观光景点,我只是顺着官方手册走。”连忙把观光旅游随身手册递给她,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的确是,宫风幸自己也有一本,无奈地要他收回,“好吧。” 只是一连遇上三次也未免太巧了,再则是谁规定遇见就一定得打招呼,难道不能就只是遇见吗?莫非他别有心机?是登徒子、色狼、人口贩子…… 看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总之自己还是当心点比较妥当,宫风幸想起自己上回竟然跟他划了船,不免责怪起自己的粗心,也许他会认为是她给了他机会。 还是快闪来得保险,没想到又被喊住。 这次他倒是利用了自己高大的身形,不着痕迹地将她圈在木头围栏里。“kiro,请等一下。” 说时,他收起一贯戏谵的神色。“请听我说,你知道两个陌生人连续碰上三次面的机率有多高?” “多高?” “ㄟ。”没想到她会问,一时之间有些辞穷,还好他反应快,马上接道:“总之很低,低到微乎其微、几乎不可能的程度,所以你不觉得这是一种暗示?” “暗示?”这倒勾起宫风幸的兴致。 “老天要我们好好认识彼此啊,不然干么一直安排我们巧遇,你说是不是?” 我的老天爷,这也太扯了,这种说辞也太陈腔滥调了吧,都已经二十一世纪,竟然还可以听见这种八股的论调。 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还是饶了我吧,她忍不住在心中低呼。 郭江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席话换来的竟然是笑声,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纳闷着一张脸,她才惊觉也许自己是有些失礼了,不管怎么说,这人的确帮过自己,于是她敛起笑意,正色地说:“既然如此,如果我们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那么老天应该会不死心又安排我们再见第四次面吧。” “这……”会吗?郭江权倒是没有信心,三次已经是鲜见的奇迹,四次,该是天下红雨才有可能发生吧。 “怎么?连你自己也不相信?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老天爷暗示?那么不正好,反正不会再见面,就继续保持原状不是很好。” 说罢,她就以眼光示意,要他别困住自己,好让她可以离开。 没想到,他却目光一闪,霍地伸手抓住她手臂。“干么?”她惊惶失措,以为他要动粗。 “kiro小姐,我相信,我们一定还会有第四次的相遇。”他一脸正气,满腹的诚心展露无疑。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笃定?”她质疑道,刚刚不是还颇犹豫。 “我决定赌上一赌。”他豪气地说。“而且我就是有这样的直觉,相信我们一连串的巧遇的确是老天爷刻意的安排。” 第五章 没想到他突然变得信心满满,反而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太过轻率了,暗忖,一连三次,的确是不容易的缘分,这点是无庸置疑。 然后又听得他换了语气,委婉地请求。“答应我,如果、如果,我们真的再遇上,那么不要再对我敬而远之,让我们有机会坐下来,好好介绍彼此,好吗?” 一个男人如此低姿态地请托,忽然教她软了心肠,四次,怎么可能呢?既然不可能,那么答应他又何妨? 于是她终于苦笑地允诺了,“先生,尽避我不是宿命论者,但既然你如此深具信心,我们姑且就这么相信吧,我答应你,如果、如果我们真的有机会碰第四面。” “真的!”他眉开眼笑,大方地让出位置,让她可以离开。 望着她渐渐远离的背影,他还不忘吆喝地喊。“一定唷,绝对不可以食言,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会的,一定会,我保证。” 虽然喊得如此斩钉截铁,然而郭江权还是心怀隐忧,真的会有第四次吗?老天爷祢不会开我玩笑吧?! 如果真的没有,他也只能放手,那女子态度如此坚决,自己总不能硬逼她和自己做朋友吧。 带着满心的无奈返回旅馆,没想到还接到母亲的电话,心情更加沮丧。 “妈吗?嗯,我很好啊,你呢……别担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到日本,而且皇瑞也在,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后天就回去了……什么公司?没问题,我都安排好了,我会注意的,皇瑞也会帮我……嗯,好没问题……” 好不容易终于挂断了电话,每回跟母亲通电话、见面,他总是心情沉重,因为不忍见母亲对自己失望,再加上有可能错失那个女孩,让他顿时感觉疲惫得无以复加。 会再见面吗?会吗?他仰头望向天花板,老天爷祢会让我们见面吧,会吧。 他忍不住喃喃祈祷了,好害怕这一放手,自己就错失了生命中极重要的什么……一个他也说不清理不明的感受,只知道,不能失去、不想失去、不可失去。 一如既往,宫风幸在闹钟响起后,飞快盥洗、抢搭地铁赶着到设计学校上课,选择留学日本,为的是扩大自己的视野,尽避日本设计风格以简约着称,也是她最心仪的设计风,然而多元化的国际观更是吸引她不惜负债也要来一趟的主因。 下课之后,选择到居酒屋打工除了多少可以贴补一些生活费之外,也能帮助自己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她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仿佛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分子。 入夜之后的东京街道热闹非凡,晚餐时间,各区平价餐厅总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而宫风幸打工的这间居酒屋单价虽然偏高但因为风评颇佳,所以经常也是一位难求,不过大抵鲜少让客人空等、败兴而返,因此用餐时间尽避忙碌,但还不至于教人手忙脚乱、喘不过气,只是偶尔也有突发状况,客人忽然超量挤得水泄不通,每当这时候,宫风幸就感觉自己仿佛一头栽进了大黑洞,整个人往里坠,不过不可否认,散场熄灯之后那种满足的疲累虚脱感,也常让她感觉无比欣慰。 今天正巧也处于这等癫狂忙碌的状态,宫风幸有些慌乱,直到听见同事大声喊道,欢迎光临!这才发现有两个身形高大的人走进门。 糟糕,还有座位吗?正想着,蝴蝶已经向前招呼。 蝴蝶是馨馨的绰号,因为爱蝴蝶,就让人这么喊她,两人不但是居酒屋同事也是学校同学。蝴蝶是韩国人,因为非常喜欢日剧而来日本,想要体验日剧中的生活型态,这也是她来居酒屋打工的原因。 两人在学校一见如故,宫风幸喜欢蝴蝶的单纯和率真,蝴蝶则欣赏宫风幸的设计风格,可以简约也能华丽,像她的人,可以甜美也能淡漠。 得知宫风幸也想找份打工工作,蝴蝶大方地向居酒屋老板引介,两人就这样继成为同学之后又是同事关系。 宫风幸一直庆幸自己如此幸运,短期留学还能遇到知心好友,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望一眼蝴蝶正热心为新到的客人挪出座位,她微笑地返身走回厨房,因为厨房大叔正吆喝着出菜。 “两位想点些什么?”蝴蝶在客人坐定后问道。 “有什么推荐菜色?”问话的是项皇瑞。 蝴蝶摊开菜单,如数家珍地开始介绍店内招牌好菜,相较于项皇瑞的专注,对座的郭江权则是一副魂游太虚的模样。 “这位先生要吃些什么?”蝴蝶等项皇瑞点完菜之后,转头问道。虽然她不是外贸协会,但眼前的男子实在引人侧目。 有句什么成语?蝴蝶想了想,啊,对了,“玉树临风”非常适合用来形容这男子给她的感觉,好久没有看过这么出众的男子。 只是郭江权还兀自恍神中,根本没注意到蝴蝶的问话,项皇瑞只得代答。“先上我刚点的就好。” 蝴蝶点了点头后,就离开了。 “喂喂喂,有人在家吗?”项皇瑞敲了敲桌子喊道。 “干么?”郭江权说得有气无力。 “怎么了?”项皇瑞纳闷地开口。“你魂不守舍的?” “哎,我心情不太好。”郭江权叹了一大口长气。 “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们大少爷长吁短叹的?” 郭江权数度欲言又止,惹得项皇瑞更加好奇心大发。“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他双手一摊,垂头丧气地喃喃自语。“我遇到一个女孩……”才蹦出这么一句,就又没了下文。 “然后呢?” “可是她完全不把我当回事,我甚至怀疑她把我当成了登徒子!” 登徒子!炳哈哈,项皇瑞忍不住笑到捧腹,堂堂一个富二代、长得一表人才,谈吐不俗又略有文采,工作能力也强,向来只有女人趋之若骛争先恐后地挨近,怎会到了日本就变成大色狼了呢? “没想到樱花妹这么有原则?竟然没被你的‘美’色迷得晕头转向。”郭江权就算没有金城武帅,也构得上边啊。 “哎呀,不是日本人,她应该跟我们一样是台湾观光客。” “观光客!那你还吃瘪,哇,究竟是怎样的女孩啊?”这下子引发了项皇瑞无比的好奇心。 于是郭江权悠悠地说起那一连串的相遇,那妙龄女子如何一再地吸引他的注意,让他忍不住想要再见她一面,想认识她、多了解她一点,她身上有一种特质,清冷中又带着一抹甜美,柔弱中又不失刚毅。 这些特质大大不同于他身边的女孩,所谓的企业家之女尽避教养良好、学识才貌也有一定的程度,然而总少了一些真实人生的气味,感觉过于梦幻;名门之女也许多了些社会历练,但依旧不脱被金钱堆砌而成的保护环,总有一种华而不实之感。 很多时候他也忍不住这般质疑自己,他是不是也只是个徒有其表的公子哥儿,继而灵光乍现,莫非那女孩也是这样看他?所以才对他相应不理。 “你想太多了。”听到郭江权的疑虑,项皇瑞忍不住反驳。“不过见过几次面,哪能看出这么多,搞不好她不是单身,如果她真的像你说得这么好,怎可能没有男朋友啊。” “是有这个可能。”想到她有男友,郭江权突然觉得心脏一阵紧缩,“可是如果有男友,他怎么可能老让她一个人在街头晃来晃去。” 哼,要是他绝对会亦步亦趋地跟着,不然就自己出来旅游就好,何必结伴同行? “也是啦。”项皇瑞倒是挺认同的,恋人相偕出来旅游,为的不就是让彼此更加亲近,还各自玩各自的,的确说不通。 “不过,你们可以连续巧遇三次,真是不容易。”难怪她会把郭江权当登徒子。 “就是说啊!”他忍不住又摇头叹气了起来。“虽然可以连着遇上三次真的很幸运,但却因此被当成色狼,也太倒霉了吧。” “况且你又对人家一见钟情,又更糟了吧。”项皇瑞替他说完未竟的话。 郭江权斜睨了死党一眼。“我哪有一见钟情啊。” “干么死不承认啊,哟,难不成因为是第一次?害羞……” 郭江权作势假装要给死党一拳。“你再继续乱说试试。” “好好好,不是一见钟情,是三见失魂。”见郭江权眼底冒火,他这才稍稍敛了点嬉闹语气,正色说道:“反正我们明天就要回国了,想见第四次也不可能了,你就放宽心,把她给忘了吧。” “如果真让我碰到第四次呢,你说,那会不会是老天给我的暗示?”他想起自己对女孩信誓旦旦的宣称。 “暗示什么?命中注定!”项皇瑞惊呼。“你是赏樱赏昏头了,怎地突然变得这么宿命又浪漫?太夸张了。” 话才说完,就听见背后一清脆的女声。“先生,生鱼片、串烧来了。” 天!怎么感觉这么熟悉?猛地回头,郭江权一脸惊喜。“是你?” 这一照面,也让宫风幸一愣,怎么又是这人!就算是登徒子也太高招了,怎么有办法连她在哪打工都查得到? 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其他的餐点陆续会到,请问先生需要先上清酒吗?” “你不是观光客?”郭江权听而不闻,只顾着自己的疑问。 “我没说过自己是观光客。”她转身就准备离开。 “别走。”他几乎要起身拦住她。“你说过如果我们连遇上四次,你就会告诉我你的名字。” 连遇四次!一旁的项皇瑞瞪大了双眼。“不会吧,真的发生了!你就是那个女生!”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没想到却被瞪了一眼,项皇瑞忙闭上嘴。 宫风幸面无表情地说道:“对不起,我正在上班,不方便多说。” 气氛正僵,老板娘理惠刚好端菜过来。 平日因为宫风幸勤奋又务实的工作而对她特别照顾的老板娘,察觉气氛有异,遂开口说道:“你们认识?” “不。”她摇头。 “对。”郭江权点头。 “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理惠有那么点看懂了,婉转地笑说:“是太害羞才口是心非?” 郭江权听不懂老板娘说什么,项皇瑞则觑眼看着一切,也想弄清楚好友和那个他口中所谓的命中注定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风幸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尴尬地推说:“我先去忙了!堡作要紧。”随即转身离开。 老板娘依旧一迳地笑着上菜。“年轻人要加油喽,要加油。” 郭江权依然听得丈二金刚,项皇瑞也不翻译,兀自对着满桌美食大啖,席间,美味的料理依序上了桌,可是宫风幸却刻意避开,郭江权食不知味,视线和心思全兜着宫风幸移动,暗忖,天气这么冷,她只穿那身工作服够暖吗?打工前已经吃过饭了吗?下班时间也是居酒屋打烊的时间吗?会不会太晚?除了招呼客人、上菜,是否还要兼作厨房的清洁工作? 宫风幸虽然远远地避开了郭江权,然而却无法漠视他追寻的目光,一整晚也教她有些慌乱……本以为两人吃饱就会离开,没想到老板娘却对她说,那人怎么傻乎乎地站在外面啊。 第六章 “等你吗?”老板娘趁着空档,扯着宫风幸的衣袖,指着外面问道。 “不是啦。”她见他缩着身子,不停地踱步,这人到底在做什么啊? “是吗?”老板娘一脸的不相信,“那么等会下班时候就知道喽,如果不是等你,应该会离开吧。” 就这么丢了句话,却惹得宫风幸一整晚心不在焉,频频注意屋外郭江权的身影。 然而忙碌的工作终究还是教她闪了神,终于挂上休息牌子之后,她才想起这件事,一探头,果然空无一人,忽然之间,她心上涌现一股莫名的惆怅感。 悠悠听见老板娘低语。“咦,真的不是等你吗?怎么会?” “就说不是了啊。”她忙转身,开始最后的清洁工作。 “是吗?”老板娘还是觉得不可能,只是也没时间多管了,她也加入打烊前的整理工作。 其实这段时间郭江权跑去逛街了,想买个什么纪念品送她,当kiro猫棉织布专卖店出现在视野之中,忽然间他灵机一动,总是对他冷着一张脸,其实应该有着甜美的笑脸,再搭上这份礼物,就活脱脱是位甜姊儿。 要是她愿意对他笑就好了。低头看着手中的提袋,这份礼物会不会有点帮助?也许,看了一眼手表,糟了,可千万别错过下班时间才好,随即加快步伐,往居酒屋方向疾步而行。 风幸才走出居酒屋,没想到竟然见到他!他没走? 他莫名地对着她傻笑,好像中了乐透似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雀跃地迎向她,想着,入夜的东京可是会冻坏人的,零度以下的低温,让人只想赶快回家。 这个男人是怎么了?风幸心想,难道就只因为这不寻常的相遇频率? 她悠悠想起甲女所言。 正当宫风幸脑子里百转千回地厘清自己的思路时,却听见他呼着白气朗朗地说道:“呵,你终于下班了,累了吗?” 如果他不提,自己都还忘了这件事情,居酒屋生意兴隆,每次下班总教她累得只想马上瘫在床上。 她低声说道:“还好,抱歉,我得回家了。” 见她转身就要离开,他又忙拉住她。“等一下,天这么冷,如果不介意,让我送你回家好吗?”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麻烦你。”风幸还是保持着距离,然而看他冻红着一张脸,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关心地叮咛,“你也赶快回家吧,夜里只会越来越冷。” 郭江权闻言喜形于色,没想到她竟会关心他! “那么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他急切的模样,教她再难狠下心肠。“宫风幸,我的名字是宫风幸。” “宫风幸!”他喃喃地复诵一遍,在确认是哪三个字后,忍不住赞叹。“真是好诗意的名字。” “是吗?”宫风幸不置可否,对于自己的名字从来也没想得太多。 “怎么会想来日本留学?” “因为我大学读的是室内设计系,还颇喜欢日本简约的设计风格,因此就想来日本多看看,多学点东西。” “那么又怎会在居酒屋打工?”他蹙眉问道,内心暗忖,既然要读书就专心好好读书啊。 是那道蹙紧的浓眉,教宫风幸感受到他出自内心担忧的诚意,终于漾起笑脸。“我想人都来到日本了,如果可以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应该是不错的体验,于是就这样开始半工半读的生活了。” “原来是这样啊。”郭江权从没想过可以透过打工体验生活,自小衣食无缺的他,从没想过要打工。 “那么……”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我先走了。” 啊,郭江权愣了一下,忙说道:“请等一下!” 只见他从手提袋里取出一条充满日本风的粉嫩围巾,来自kiro猫专卖店,伸手递给她,笑颜说道:“几次见面,都看你光着脖子,应该很冷吧。” 她有点意外,没想到他竟如此细心。 “我帮你戴上。” 宫风幸还未及反应,他已经往前靠近,将围巾妥适地包裹住她纤细光裸的颈项,随即往后稍稍退开一点距离,带着赞赏的目光,低声说道:“很适合你呢,买的时候还有点担心,喜欢吗?” 宫风幸怔怔地,伸手抚摸着颈上的围巾,一时之间内心百感交集——从来没有人想过要为她买上一条围巾!她向来给人独立自主的印象,因此鲜少有人觉得她也只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少女,也需要被呵护和关爱,只是一条围巾,传递的暖意却是无远弗届。 “不喜欢吗?”见她半天不发一语,郭江权担心了起来。 “没有,谢谢你,很温暖。”她一脸腼腆,继而开口问道:“明天你还会在日本吗?如果会,那么你再来店里,让我请你吃顿饭,谢谢你的围巾。” “真的吗?”郭江权喜出望外。“在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再来找你,那么……” 她仿佛心有灵犀。“我可以自己回家,你不用送我,天也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她态度坚决,一副不容拒绝地背转过身,郭江权也只能依她,想着至少她已经愿意再见他一面甚至还愿意一起吃顿饭,这对他而言已是很大的进展。 望着她愈离愈远的背影,那模样不知何故,揪紧了他的心,郭江权暗自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久候郭江权返回饭店未果的项皇瑞,只能开始动手整理行李,内心却有满满的疑问,不知道好友究竟有什么打算。 才正想着,就听见房间门打开的声音,一照面,他马上觉得不妙,那张脸也笑得太开心了点。 果不其然,他根本不用开口,郭江权就朗声地宣告。“我明天不回去了,要继续留在日本。” “你确定?”项皇瑞依然企图劝说。“那女孩是怎么说的?” “她明天要请我吃饭。” “吃饭!就这样。”项皇瑞突然松了一口气。“所以只是晚个一天而已,那还好。” “不,我暂时没打算回去。” “不回去!这是什么意思?” 郭江权一个跨步,就往自己床上躺,双手交叉撑在枕上。“我想试着和她交往,当然前提是,她也愿意。” “交往!还有前提!”项皇瑞惊得放下手中打包的杂物。“换句话说,对方根本对你没意思,是这样的吗?” 没想到却换来郭江权一顿白眼。“只是刚开始好吗?所以我才要留下来啊。” “喂喂喂,郭江权先生,你是不是疯了啊?你是入了东京的樱花阵?怎么莫名其妙就被一个陌生女子电得神魂颠倒,拜托,你可别失去理智,不然你父母会宰了我。” “她不是陌生女子,我们已经见过四次面了,而且明天就会有第五次。” 逶吧,又不是偶像剧,这可是现实人生啊!” “所以才要试试啊,而且我有预感,也许她真的就是那个人!” “哪个人?missright?”项皇瑞重重拍了自己额头一记,一副快昏厥的模样,不敢相信好友竟然如此天真。 只是这事轻忽不得,不是说爱是盲目的,他转身走向好友,拉了张椅子在床畔坐下,语重心长地劝道:“江权,如果正如你所说,她就是那个人,难道你准备娶她?你以为你的家人可以接受?他们希望的该是企业联姻,希望透过子女的婚姻,壮大彼此的事业版图,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你结婚的对象只能是企业千金,不同的只是哪一家的女儿罢了,那是你唯一可以作选择的选项。” “为什么?”郭江权愤而坐起,“我都已经责无旁贷的接下家族企业,难道连婚姻也不能自主?”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的,不是吗?”项皇瑞叹了一口长气。 就是因为他接下家族企业,婚姻才变成企业拓展的手段,怎可能自主? 郭江权知道好友说得都没错,只是他无法忘记那个名为宫风幸的女孩…… “我还是想留下来。”他不疾不徐地说道。“现在谈婚姻还太早,我们才刚认识。” “刚认识!”项皇瑞几乎是冷哼。“不过见过四次面,也算认识?!” 见好友一副刻意佯装的嘲讽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干么说得这么酸啊,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是在吃醋呢,哈哈哈……” 这话却换得项皇瑞一顿白眼,随后叹道:“那我怎么办?” “你也别走啊,就留下来,做我的掩护。” “什么?”项皇瑞傻眼。 “没错,这是最好的方式。”他双眼一亮。“你跟我都别回去了,不然我妈一定会派随从来跟着,那就玩完了。” 他摇头,算这家伙识相,还想得到这点,只是……“想不回去也得给个理由啊。”他反问。 “就说我想念语言学校,这样才能增进将来洽谈业务的能力,这边哪好有私立的语言短期补习班,所以我就报名了,说到回国时间,能拖多久就多久吧!” “你以为你母亲会相信这个借口?想学日语难道不能回台湾找专门老师上课!包别提还有公司的工作,你打算就这样撒手不管了。” “公司的工作!”郭江权自信一笑。“贸然请长假虽然不妥,不过长远看也是为了公司好啊,不是吗?我爸可能会气得跳脚,但他也不是第一次生气,反正我做什么他都不满意,没有差别。” “可是我有差别,倒霉的可是我啊。”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项皇瑞变成郭江权父子俩的中介人,老透过他解决歧见,于公于私他都成为最佳“代言”人,当然责骂的矛头也总少不了他一份。 “别这样嘛,以后你也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换我帮你啊。” “不用你帮,根本不会有这种事情!”项皇瑞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很清楚我要什么样的女人,哪来的什么命中注定,没这种事情。” “是吗?”郭江权诡异一笑。 “干么笑得一脸贼相?” “你知道老天爷有多爱开玩笑吗?老是喜欢跟人唱反调,越不想要的、越不可能发生的,最后统统都发生了。” “意思是,我也会跟你一样失心疯!”他满脸的不以为然。“被一个只见过四次面的女人弄得丢了三魂七魄!” 没想到郭江权竟然点头如捣蒜,该死的,自己昏头就罢了,干么还诅咒我!项皇瑞气得直翻白眼。只是现在要烦恼的不是他会不会也被爱情冲昏头的问题,而是怎么帮好友瞒天过海,成功蒙骗伯父、伯母,好让他可以安心地留在日本泡妞。 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女人……最好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女,不然真是白白浪费了他的时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留在日本要干么才好,日文,他可是一把罩,上什么语言学校! 宫风幸无法否认自己再见到他的心情竟然微微有些悸动! 昨晚那条围巾陪着她入睡,悠悠地暖烫了她一夜安眠,只是一条围巾啊,她不住地这样告诉自己,却怎么也舍不得拿下,就这样围着去学校上课又带着来到居酒屋打工,如果不是工作不适合围围巾,她怀疑自己会把它拿下。 依然是高朋满座的状况,郭江权一踏进店内,就愣了一下,喧闹的气氛几乎赶走了屋外飘飘飞雪所带来的冷冽。 放眼望去,就见宫风幸忙碌周旋于各桌之间——介绍菜色、协助上菜也帮忙添茶、备妥餐具……娉婷的身影教他难以别开眼。 第七章 猛地,突然被狠狠一撞,郭江权踉跄了身子,几乎要往后跌,好不容易稳住,这才发现是一对玩追逐游戏的小孩,穿梭在店内,东窜西藏的,眼看就要往宫风幸的方向奔……: 他一惊,长腿一迈,技巧闪身,随即拎住其中一个衣领,那小孩一转头,睁着骨碌碌的双眼看他,郭江权蹲身摇头开口说:“no!”不谙日语的他只能透过简单英文以及肢体动作沟通。 只见小小孩皱起眉头,郭江权继续摇着头说no,忽而听见一沉声的致歉,他抬眼发现该是男孩的父亲,歉赧的表情,生涩地说着:“sorry,areyouallright?” “i-mok!”他将孩子抱起交还给对方。“heissobeautiful。” “thanks。”对方接过后说道,随即笑颜转身离开。 郭江权想象自己以后的孩子是否也有着这一双灵动慧黠的双眼?宫风幸就有这样一双眼睛。孩子若像她应该会有的,蓦然间他红了脸,自己是否也想得太多了些?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头就见到一名男子。“你台湾来的?昨天来过?是风幸朋友?” 他讶然地点着头。 “我是这里的老板,风幸跟我提过,今天会请一位朋友吃饭,本来帮你们留了位子,不过没想到今天客人突然涌了进来……”他懊恼地解释着。“恐怕暂时不会有座位,风幸也许无法跟你吃饭,因为可能忙不过来。” “啊,没关系。”郭江权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宫风幸还特别作了安排,更没想到老板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那么要不要我也来帮忙!我不懂日文,但帮忙上菜倒是没问题的。” “可以吗?”老板似乎松了一口气。“我正在烦恼该怎么办才好呢,你愿意帮忙真的太好了。” 于是郭江权卷起袖子,透过老板的协助,开始当起打手,帮忙上菜,让原本久候的客人都能在厨房出菜后的第一时间顺利品尝到美味的料理,看见客人们满足的笑脸,郭江权自己也无比开心,头一次的打工经验没想到这么快活,直到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他才惊觉自己还空着肚子。 “累不累?”耳畔传来熟悉的甜脆声音,一转头就见到宫风幸端着杯茶正准备递给他。 他说了声谢谢后,伸手接过,畅快地仰头一口喝尽,暗忖,头一次觉得茶也可以如此沁凉甘甜,一如眼前女子灿笑的面容,他心头漫过奇异的幸福感受。 她伸手取饼他手上的空杯。“走吧,老板说要好好招待你,谢谢你的帮忙。” 跟着她的步伐,他来到一处隐密的包厢,一探身就见满桌丰盛的菜色。 “这可是菜单上看不到的独门料理唷。”宫风幸在两人入了座之后开心地宣称,“我也是第一次吃到呢。托你的福,而且我连请客的费用都省了。” 郭江权也笑得十分开怀。“是吗?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他拿起筷子开始动手挟菜大嚼。 “哇,真的好好吃唷。”见宫风幸还空着一双手,他忙劝说:“你也饿了吧,快吃吧。” “嗯。”宫风幸终于也开始动筷,脑海却流转着千万思绪。 怎么会有这样一位男子!一整晚看着他穿起工作服,动作敏捷利落地随着老板的指令招呼客人、帮忙布菜、协调座位,甚至还帮醉酒的客人叫车返家,吵闹不休的婴孩他还能想办法逗弄,瞬间变得笑呵呵……过程中从不见丝毫不耐烦的模样,总是笑着一张脸,尽避言语不通,可爱的肢体语言也搏得客人的好感,带起另一番用餐趣味。 也许用翩翩风采形容这一晚的他有些不合宜,但对她而言真有这样的况味,那股怡然自得的模样,教她着迷。 倏忽之间,这位有着数面之缘的男子,不再是那个只想胡乱搭讪的登徒子,不再是只有英挺外表的肤浅帅哥,而是具备纤细体贴特质的都会型男,不再是只懂纠缠不休的讨厌鬼,而是充满热情又热心助人的翩翩男子,更别提席间,他妙语如珠,幽默风趣……教她忍不住在内心一次又一次自问,怎会有这样一位男子! 一餐饭就在愉快的气氛下结束了,郭江权满心依依不舍,却无法忽视宫风幸疲惫的神态以及严重的黑眼圈。“你一定累坏了吧。” “还好,今天真的是突发状况。说真格的,这大概是我在这里打工最忙的一天。” “真的,我还想你每天这么忙,怎么还有体力上课?” 宫风幸微笑。“其实还好,如果真的无法负荷,我就不会打工,毕竟上课才是我来日本的主要目的啊,而且很幸运的是,我明天没课,老板刚也说,今天忙过头,明天放我一天假,所以我可以好好休息一整天。” “那就太好了,那么……”他有点挣扎,想着该不该问,担心会被拒绝,但实在无法克制,终于还是开了口。“那么……明天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 “还见吗?”虽然早预期到他会有这么一问,但她还是忍不住纳闷。“每天见面不会很快就看腻了吗?”毕竟两人可是一连见了好几天啊。 “你腻了吗?”郭江权问得胆战心惊,从没想过自己会被看腻! 她笑着摇头,继而爽朗地问道:“明天可以约下午吗?我真的累了。” 其实她也想见他,这个男子完全令她好奇心大发,而且她也想搞清楚自己怎么会对那一条围巾如此在意!不过是一条围巾啊,她又对自己说了一回。 “好啊!”他简直喜不自胜,急切地说:“那么我下午打电话给你,看怎么约好吗?” 她却不发一言,只对他伸出手。“怎么了?” “给我电话,我打给自己,那么我们就有彼此的电话了。” “啊,对唷,我怎么没想到。” 就这样,两人在月光下、细雪中交换了电话,除此之外,宫风幸又在两人见面之后收到另一份贴心礼物——特色的马克杯。 附带的卡片上,豪迈的字迹写着——我喜欢马克杯。总觉得是个实用的生活小物,可以喝水、泡茶,也能盛上香醇的咖啡,想喝汤也很方便,分量刚刚好,平常你都会喝些什么?也用马克杯,还是喜欢玻璃杯?希望能有机会知道这些属于你生活的小细节。 宫风幸一手拿着卡片、一手执起马克杯,一颗心也因为他字里行间从容朴实的情意而温柔了起来。 那是一只用她的照片做成的马克杯,拍照地点该是东京井之头恩赐公园,置身樱花树下的她,微仰着头,专注地凝视着满树的粉红……郭江权做了特效处理,樱花树刚好沿着杯缘环伺,满满的圈出一落落粉红,而她衣衫飘飘置身杯身之中,背倚着把手,脚踩一地落英缤纷…… 好美!她没想过自己竟能营造出这么美的意境!而且适切地贴近她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这男人究竟是谁?为何能看出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样态。 她反复端看杯身里的自己,那真是她吗?真的是她? 带着满腹的疑惑,她坠入了梦乡,悠悠仿佛见到自己再度回到那株樱花树下,而郭江权正轻巧地拿出相机细心捕捉…… 见面持续着,礼物也没断过,短短一个月,他们碰面的频率之高,仿佛热恋中的爱侣,他甚至也到她就读的设计学校旁听,悄悄地当个乖巧的学生,碰面也只说声嗨,从没打扰她上课。 下课护送她到居酒屋打工,入夜后又来接她下班,两人就这样信步比肩而行……她说起设计的梦想,他则谈起自己从事电子业工作,主要是制作手机面板,这趟日本行名义上是观光,其实也是观摩,走访合作的厂商同时也暗中考察竞争的同业,入行后发生的种种糗态也是话题之一……也说起彼此闲暇时喜欢的消遥,谈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最喜欢台北的种种理由……一路上若没有笑语不断,气氛也足籼乐融洽,甚至常让宫风幸遗憾,这路太短了些。 望着床头柜上的公仔,那也是郭江权特别订制的礼物,他说因为自己很喜欢几米的插画风,因此找了人依她的样态作了类似的姿态,但神韵如此传神,一看就知道是宫风幸,只是依然是她自己不熟悉的模样,为此她更加钟爱。 一旁还有一瓶coco香水的透明玻璃瓶,只是里面装盛的不再是香水而是一颗颗胶囊,犹记得郭江权将礼物递给她时还特别叮嘱胶囊可不是用来吞食而是开启,每一颗都有不同的惊喜。 惊喜!她想着那会是什么?当她小心翼翼地把胶囊一一打开,发现原来每颗胶囊里都藏卷着一张字条,姑且就唤它为“爱的胶囊”。字条里以不同的语言写着:爱してる(日)、jet’aime(法),ichebedich(德)、teamo(西班牙)……还细心地加上小小注脚,让她一目了然,知道那是以不同文字写成的“我爱你”,当然还有中文,也许因为是自己熟悉的语言,那三个字显得更具分量,深深触动她的心弦,教她不觉眼眶泛红,更特别的是,胶囊开启的刹那,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每一颗都有各自专属的气味…… 怎么能呢?是怎样的男子可以想出如此别出心裁的告白礼物!她将胶囊一一收回瓶中,纸条则夹入自己最爱的书扉里。 爱,怎能如此轻易说出口?这也是她的疑惑,然而不可否认,这段时间她的确感受到他深刻的情意,胶着的目光总在她不经意抬眼时瞥见,那么炙热又情深,每每教她顿时心跳加速,感觉双颊如火灼般炙烫…… 当他不经意牵握她的手,感觉得到微微的抖颤,然而她满脑子紊乱的思绪,已无法厘清究竟来自自己还是他;拥抱则始于一次意外,那天两人如故地在入了夜的东京街头漫步,也许是因为谈得太过忘我,她一时走偏了方向,一个急躁的少年,奔驰着单车,横冲直撞地蛇行呼啸而过,若不是他眼尖及时察觉,大手一揽,拉她避开了单车,可能真的会被撞跌在地。他低头确认她安然无恙后,随即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喃喃低语着自己的惊骇,万一她真的受伤了,要他如何是好…… 尽避她被拥得几乎喘不过气,然而内心却震撼得无以复加!她的安危竟然能令他如此惊慌失措,直到他终于放开手,见到他眼里忧惧的神色,她感到椎心之痛,啊,这个男子竟然如此在乎着自己……她情不自禁,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他的唇,想着也许可以稍稍宽慰他的担忧…… 郭江权愣了愣,神智还停留在刚刚她险些被撞的惊吓中,意外地被吻,脑袋仅余一片空白,直到看见她晶亮着一双眸眼,红嫩的双唇漾起一朵笑餍,这才恍然……她吻他!她率先、主动地吻了他,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回应,关于他对她的爱! 仿佛反射动作一般,他试探性地低头回吻,带点暖又微沁着点凉意的唇瓣,他吻得又轻又柔,好似一个不慎就会将之拧碎,而她却加深了这个吻,再度踮起脚尖,伸手环住他的颈项,随着他的吻起舞,一点一滴,时轻时浅,时进时退……缓缓撩拨一波波情潮,他忘情地伸手揽起她纤细柳腰,环抱起她与自己贴得更近更近,吻越发深刻、激烈……心跳声急促震荡,他感觉自己晕头转向…… 第八章 夜色迷离,车流不再川流不息,情焰终于艳冶燃起,爱终于如花展颜盛开,在初春降临之际。 辗转时序迈入四月,空气中隐约流荡着一丝丝暖意。 今天两人决定走一趟闻名遐迩的迪斯尼乐园,因为确认了彼此的情意,置身爱与被爱之中,放眼望去,处处都是绮丽的姿色,蔚蓝的天空恍如希腊海般清透、园内处处花团锦簇,每样游乐器材在阳光照射下都好似镀上了一层金箔般艳丽。 他们十指紧扣,游走于各个游乐设施之中,与卡通人物micky,mini……挥手致意、不住地偷空趁觑交换一个又一个亲吻……午餐就互相喂食郭江权亲手准备的寿司、三明治、鸡肉条……爽口的滋味,又令宫风幸刮目相看,没想到他还有媲美厨师的好手艺。 “累了吧。”郭江权依然握着她的手,这一整天他几乎没放开过,仿佛只要一放开,就再也握不着似的。 “我们去搭摩天轮如何?”他扯扯相握的手,商量地问道。“既可休息又能一览东京美丽的夜景。” 她用力地点着头,因为的确累坏了,身体顺势就往他身侧倚,没想到玩也这么耗体力,而他也终于放开手,转而搂着她走向摩天轮。 华灯初上,随着摩天轮转动的高度渐渐爬升,地面上的景物也越来越小……两人对坐其中,膝盖抵着膝盖,互相望着对方微笑……看着看着,郭江权突然开始唱起了歌,低沉的嗓音流转着曼妙的旋律,清晰的咬字,逐句诠释段段情意——那是乐团五月天的歌曲(天使)—— 像孩子依赖着肩膀像眼泪依赖着脸庞 你就像天使一样给我依赖给我力量 你就是我的天使保护着我的天使从此我再没有忧伤 你就是我的天使给我快乐的天使甚至我学会了飞翔 飞过人间的无常才懂爱是宝藏 不管世界变得怎么样只要有你就会是天堂 你是天使你是天使你是我最初和最后的天堂…… 正当宫风幸沉浸于歌声中,却惊见郭江权单膝跪下,还微挑起眉眼对她眨眼,随即从口袋取出一只硬盒! 不会吧!爆风幸望着他手中的盒子,惊愣得顿时忘却了满身疲惫。 “这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她略显惶恐的问道。 “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说罢,郭江权伸手开启盒盖的同时低语。“但却是我一直想要给你的。” 尽避不是名牌的爱好者,但身为设计师对于任何设计她都本能的多加涉猎,每次都能从中发现许多新颖的创意,尤其是如何巧妙运用不同的材质设计而成的商品更常教她惊喜不已。 而展现在她眼前的是拥有彩宝之王美名的宝格丽著名的b.zerol戒环,它正是这样一款设计,安稳立于盒中的是一双对戒,其上有颗小小的心,环后刻着skl的字样。 郭江权指着skl深情款款地说明。“sk是shogo和kiro的缩写,l则是love,意喻着爱将永远追随着你我!你愿意收下戴上吗?” 宫风幸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言语,自己真的够格拥有这样的戒环?两人的爱情真的有足够的深度、长度可以绵延一生一世? 她轻触那一环戒指。“会不会太快了点?” “时间是问题吗?”郭江权执起她的手将之捂在自己胸前。“难道你感受不到我的心意?这段时间还无法确定我们就是命中注定彼此相属的唯一?” “我……”她的确感受到了,只是这情感来得太急又如此巨大,满满的幸福感教她恍如置身梦中般不真切。 “风幸,知道我为何要选唱五月天的《天使》?”他转而将她纤纤玉手贴近自己的脸庞。“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天使!傍我力量让我能够依赖,带我远离忧伤令我始终快乐,因为幸福而感觉仿佛拥有了可以翱翔的翅膀,笑看人间的无常啊。” 他转头轻吻她的掌心。“我希望自己也可以给你同样的力量、能够成为你的天使,答应我好吗?” 看着他一脸的情真意切,望着再度回到他胸前的手掌,清晰地感受到他飞快跳动的心跳……仿佛是团火炙烧着!而他探询的语句虽带点雾气却隐约感受到些微的忧虑,教她忍不住心疼,凝视她的双眸闪烁着似水般的柔情……她感觉自己正在融化当中——那些犹疑、不安似乎也逐渐流淌而逝——泪,就这样悄然滑落。 她点了头,见他笑弯了嘴角,几乎要裂开来,为她戴上戒指的动作却是十分温柔慎重,而她亦然,看着自己将戒环套入他修长手指的刹那,她突然萌生自此自己对这个男人有了所谓的责任,一如他为她唱的(天使),她也想给他力量让他能够依赖甚至也有能力可以保护他远离悲苦…… 是啊,为什么她不能做他的天使?她俯身低头凑上自己的唇,那是承诺的印记,一种心的交托。 摇曳的摩天轮车厢里,逐渐爬升回旋下滑的转动中,爱情也渐渐沸腾至高点,回旋成一生的盟约,成就今生唯一的爱恋。 宫风幸不止一次听过这样的说法——结婚需要冲动!此刻身历其境,果然感受深刻。 当摩天轮已然安全降落地表,两人依旧恋恋不舍唇上的相依,直到服务人员佯装频频咳嗽的提醒,才让他们羞赧地分开,郭江权牵起她的手,快步离开摩天轮,沿途情不自禁又频频偷吻,惹得宫风幸绯红的面颊久久不褪,看得他更添情意…… 途经一处较为隐密之处,郭江权拉着她走入,樱花树下,俯低头与她面面相对,“可以吗?”他略带沙哑的嗓音。 宫风幸被看得浑身发烫,微微抖颤的声音低问。“可以什么?” “这个——”语声刚落,他的唇已经贴上她的。 不同于摩天轮上的柔情、也不是沿途略带嬉闹的亲昵,这吻来得有些急迫、热切,她感觉无法呼吸,不觉张开了双唇,却教他的舌头乘势窜入,邀她的舌共舞,一次比一次深入、一回比一回激烈…… 宫风幸嗅闻得到他独特的男性气息,感觉自己浑身发烫,双手抵着他厚实的胸膛,深怕自己就要站不住,然而他却往前移动,带她背靠樱花树干,她一愣,感觉唇上一空,那热烫的唇已经落至她的颈项、耳际,一双大手游移至她胸前,轻巧覆上抚弄,唇也顺势往下探,惹得她浑身再次战栗,喘息连连,她感到天旋地转,脑袋一片空白,身体却仿佛有自主权,呼应着郭江权的激情…… 直到听见一声粗嗄的低吼,宫风幸这才稍稍恢复神智,他已经将她紧紧环抱在他怀中,下巴磨蹭着她耳鬓低语。“怎么会这么甜?” 喘口气,企图缓和情绪后,他才又悠悠说道:“再这样下去,我就会变成大色狼了。” 也直到此刻,宫风幸才惊觉刚刚两人似乎有些“热”过头……尤其在他硕大身躯紧贴着她的当下,明确感受他身下的热烫。 她感觉无比尴尬,试图挪开身子,双臂却被箝制,带点坚决却不至于弄伤她。 “别动!”他微微拉开两人距离,但依然将她纳入怀中。“暂时就这样让我抱一下就好,拜托。” 宫风幸只能依他,清楚地听见他调整呼息的律 动,促动的心跳声清晰可闻,那不单单来自于他还有她自己,渐渐地,宫风幸察觉到周遭的空气有了那么一点凉意,也能感受晚风拂面的撩拨,蒙胧中,她想到了些什么,关于情生意动,所谓的爱欲相随…… 女人的身体不懂欺瞒,对于欲只有来自于爱才有可能发酵,不同于男子纯然只是天性结构使然,在她理智依旧懵懂之际,心已经慧黠地启动机制,教身体舞动爱之语。 她倒抽一口气,是这样吗?忍不住暗忖自问,随即又傻笑地顿悟,当然是啊,不是已经戴上了戒指,订下了盟约,她还在质疑些什么,关于他的心意不是昭然若揭,自己的情意也透过肢体呼之“欲”出…… 倏忽之间,她思绪清明一如亮晃晃的明月,她自他怀中仰起头。“江权,我们明天结婚吧。” “什么!”他愣得整个人发傻。“你说什么?” 她飞快地往他唇上一啄。“不要吗?逾时不候唷。” 他以行动代替回答,再次攫住她的唇,火热的交缠…… 即便是闪婚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成真,两人耳鬓厮磨之际,逐步达成协议,有着相同的共识就是再怎么迫不及待,该有的婚礼细节也不能免,蜜月也是,宫风幸这趟日本行的终点站是冲绳,因此郭江权决定就往冲绳办婚礼。 大事底定,就缺执行面了,项皇瑞临危受命,大半夜就这样被一个兴奋至极的男子喊醒,该有的火气都在听到婚讯后,仿佛冰水兜头淋下,顿时浑身冷飕飕。 “你真的要结婚?要娶那个只见过四次面的女人。” “四次!早不止四次了,你怎么这么状况外。” “真正状况外的人是你吧。”项皇瑞斜睨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打算私订终身,完全不理会父母的想法。” “嗯,反正无论他们同不同意我都要娶她。”他说得一派笃定。“况且,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要办一场专属两人的婚礼,因为双方父母不可能及时赶到,至于其他闲杂人等可以回台北之后再出现就好。” 闲杂人等,这种话还真说得出口。“那我这个闲杂人等干么还要帮你们张罗婚礼?”项皇瑞气呼呼地嚷。“这段时间还要拚命帮忙说尽镑种谎言,围堵你父母的盘问,你倒是给我说说看,为了帮你圆谎,我绞尽脑汁,头发都不知掉了多少。” “因为你是唯一的例外啊。”郭江权涎着笑脸。“你可是我的最佳伴郎啊,唷,对了,我也帮你找了最佳伴娘。” “什么!”他险些从床上摔下,竟然连伴娘都已找妥,效率也太好了。 不愧是死党,项皇瑞的办事效率也不遑多让,他没费心多加赘言阻挡郭江权的决定,他若肯听劝,就不会留下;若他肯听劝,就不会是郭江权。隔日他就火速的找到一家颇负声望的婚礼筹办公司,中午两人就已经到著名婚纱礼服店试婚纱,一袭袭设计感十足的白纱看得宫风幸眼花撩乱,不知该如何挑选,没想到全由郭江权代劳。 他只瞄了一眼,伸手一探就拍板定案,那款式性感得教她无法注视——背部全裸,胸前仅有一抹抓了弧线漂亮的皱折纱与缎交叠的布料,上下成束在颈项和腰间以晶链圈围作结成圆,腰部以下是惯见的曳地长裙,特殊的材质,让双腿曲线若隐若现,一侧还开了高衩,尺度岌岌可危,仿佛一个不慎就春光外泄,其实却安稳妥当。 “好美。”他在看见她披着嫁衣站在展示台上时,忍不住赞叹。 其实在她眼中,他也一样高大挺拔,一袭合身的黑色西装,流线的造型,教他英气十足的脸又多了一分时尚的帅气,那一方领带,选用的是和她白纱同款布料制成,版样较为细长,让他原本颀长的身形更加修长。 连协助试装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赞叹,好一对璧人,经过彩妆师巧手一挥,两人更加出色亮眼,摄影师的快门声不断,直嚷简直可以媲美艺人明星,不,更加具有巨星光芒,他马上改口。 第九章 宫风幸娇羞地红了脸,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郭江权,当两人站在镜中相视而笑,也直到此刻,她才真的认知彩妆师和摄影师的话所言不假,两人的确浑身散发一种难掩的光彩,出众的外貌、优雅的仪态,的确教人眼睛一亮,然而只有她知道这光芒源自于对彼此的爱,是爱让两人闪闪发亮! 闪耀得如此炫目,一时之间,让她有些傻,见着他准备付款时,拿出的竟然是黑卡,而单据上的数字又是如此之高,教她傻愣的恍然持续泛滥…… 那是足以教她咋舌的金额,这个男人怎能面不改色地签单?然而那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因为郭江权已经频频催促,随即又带她来到各式名牌专门店,饰品、皮包、鞋、各式名牌流行服饰……两人一一购齐,速度之快让宫风幸根本还来不及消化,也没能决定哪些 是自己喜欢或不喜欢的,只是不停地看着签单一张写过一张,每一张的数字都是她未曾拥有的组合…… 透过婚礼筹办公司的协助,两人就在马不停蹄地采购之中,完成了所有婚礼所需的一切,疲累得只能相拥而眠,却睡得如此酣畅,因为所爱就在身畔。 婚礼当天,冲绳岛阳光灿烂却不显躁热难当,仿佛连上苍也欢欣地庆祝他们的婚配,见证这对幸福佳偶。 湛蓝的晴空、绵长的海湾景致,相伴着美丽的教堂,蓝白色调相互辉映,有一种辽阔恢弘的气度,让婚礼显得更加气派却又不失高雅别致。 圣坛正面的拼花是朵朵盛开的百合,雪白修长的姿态,一如新嫁娘般娇艳,性感之中依然蕴含着纯真的雅致。 音乐不是传统的结婚进行曲,而是不知名的悠扬爵士乐,男女傧相率先步入教堂,新郎、新娘随后踩着轻盈的步伐跟进,直到在圣坛之前站定。 项皇瑞直到此刻心上才涌现一些些触动,望着眼前浓情正盛的新人,两人胶着的热情目光几乎要化作焰火喷出,这才让他忽忽感受到所谓的幸福约莫就是这等的光景。 那么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他是想过结婚的对象该是怎样的女子,却从未想象婚礼的模样,不都是一个样?新郎傻傻地笑着,新娘则一脸娇羞,亲友忙着吃吃喝喝也不忘频频闹场……然而近身贴近,那氛围却全然不同啊,转头注视对侧的伴娘,总觉得好面善,在哪见过?没想到她竟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吓得他赶忙将目光转回新郎身上。 牧师用庄严而慎重的语气,郑重地开口。“请问你愿意与kiro小姐结婚,并相守一辈子吗?” 只见郭江权一张俊脸略带困惑的神色,项皇瑞暗忖,这小子该不会忘记他昨天恶补的日文吧,不是早就提醒他,不管牧师问些什么只要说那句就好,正担忧之际,就听得他大声地用日文回答,“我愿意。” 所谓临阵磨枪不亮也光,说得还真是字正腔圆,一点也不含糊。 反观新娘,一双晶亮的双眸闪耀着自信十足的光芒,朗声说:“我愿意。” 牧师正式宣告他们成为夫妻,从此缘定一生,情牵一世……白鸽不知从何处飞掠而起,花洒也瞬间四散,两人挽起手臂,在七彩气球的环绕下,走出教堂。 喜宴设在私人海滩上,参加婚礼的人除了男女傧相之外,其余都是婚礼筹办公司的工作人员,当然还有宫风幸在居酒屋打工的同事朋友,幸好有他们的帮忙,她才能顺利请假,筹备婚礼.而居酒屋老板更破天荒地关起店门三天,特别来冲绳参加婚礼顺道和妻子度个甜蜜小假。 美食当前,醇酒入口爽飒,每个人都玩得无比尽兴,也直到此时,项皇瑞才弄清楚,原来伴娘就是宫风幸的同事蝴蝶,如果没有她适时在一旁敲边鼓,郭江权可能还没这么容易敲开美人心房。 抱持着心怀感激的心情,这小子竟然在他身旁附耳低语,要他帮忙好好谢谢人家!这什么意思?在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际,背后受袭,整个人往前一倾,竟然扑倒在蝴蝶怀里!这……也太尴尬了点。 相对于他的失措,蝴蝶倒是落落大方,随即伸手扶起他,大方自我介绍……微风扬起,两人置身纱帐之下…… 那会是另一个命中注定的爱情故事?新人已经无暇关注,两人脱了鞋,就在沙滩上戏耍了起来,像个大孩子似的,玩得不亦乐乎,摄影师也机伶地尾随在旁,为他们拍下一张张动人的照片。 夕阳西下,灯光渐亮,众人纷纷相偕离去,识趣地不做扰人洞房的闹事,宫风幸和郭江权则带着些微的醉意,手拉着手,漫步回到预定的饭店。 那是一间位于突出海面岬角的旅馆,远处有座灯塔,投射着明亮的光,直照在白色旅馆上,营造出宛如希腊爱琴海的风情。 他们的房间是临海的总统套房,落地玻璃窗外就是黝黑的海域,临窗而立,仿佛置身海潮之中。 “如果能听到浪潮声就好了。”两人比肩站在窗前时,宫风幸惋惜地说道。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会有奖赏吗?”他偷走唇边的一个吻后,笑问。 “奖赏吗?”她竟然抛起生平第一次媚眼。“不就在你面前。” 是满心的幸福教她忘了矜持抑或是微醺的醉意让她得以更加放松? 傻笑了竟日的郭江权,面颊丝毫不觉酸意,依然笑得合不拢嘴,她听见一声咔嚓的响声,随即就听见浪潮汹涌起落的波动声—— 她惊喜地圆睁了双眼,还来不及开口问他怎么办到的,他已经低呼。“我要领赏喽。” 瞬间,她已经抵着落地玻璃窗,唇瓣被热切的吻住,两人吻得浑然忘我,滚烫的身躯也随着吻而交叠缠抱……好半天,郭江权才终于放开手,看着被吻得妆发凌乱的妻子,娇俏的脸蛋红通通,爱怜地说:“可以吗?” 她却不发一语,牵起他的手往上抬至她颈项上的环扣,协助他解下,他顺势落下一连串的细吻,在颈项、锁骨间反复留连,然后悄悄揭露一侧的浑圆,大手轻柔覆住哀弄,直到她浑身漫过阵阵轻颤才终于罢手。宫风幸松了口气,不意取而代之竟是他滚烫的唇舌,她惊呼出声,本能地伸手想推开却没想到完全使不上力,仿佛他在吸吮的当下连带地也吻走她的心魂……那吻攻城略地,随着他手指的移动而行,辗转在左右两侧戏耍逗弄,而她的衣衫滑落,胸前春光早已一览无遗…… “可以吗?”他睁着迷蒙的双眼,还是问着,明明知道根本无须开口,明明知道就算开口也是肯定的答案,然而他就是想问,希望不单单只有自己有着难掩的丰沛情潮,她也有同样的渴求。 她微点着头,眼神迷乱,双手依旧抵着他的双眉,娇喘声清晰可闻,他低头又再一次深深地吻她,一双手也没停歇,开始褪去彼此的衣衫,直到两人终于裸身相对……耳畔尽是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可以吗?”他嗓音已经碎裂,有些模糊不清。 “可以吗?”这次开口的是宫风幸,纤纤巧手往下一探。 蓦然间郭江权倒抽一口气,顿时哑口,只感觉到无尽的温柔随着她的手势蔓延而上,灼热感直灌脑门,直到再难承受,一声低吼,他凶狠地拉起她的手,高举在她耳际,结实的双腿分开她雪白的玉肢,热 源相触,他又问:“可以吗?” 每问一次,热 源就更贴近一点,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他越问越急切,身体愈加贴近,几乎要融为一体,宫风幸脑袋乱轰轰,只感觉浑身仿佛着火一般,疼痛难当,只能无助地点头,哑嗓地附和,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直到两人身躯紧密的完美贴合。 律动在一记快节奏的撞击之后,夹杂着宫风幸几近撕裂般疼痛的低呼、郭江权不住软声的安抚中开始起伏跌荡,伴随着一波波高涨的热潮,呼应着落地窗外汹涌的潮声……竟夜未歇! 次日,当冲绳的阳光日正当中,明亮的光线穿透落地窗的薄纱时,风幸闻到了玫瑰花香,闻到了奶油香,她闻到了……动了动身子,她缓缓地睁开了眼,这样一个清丽的早晨,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为此,她伸手想要证明一切是真人实境,往旁边一探,空空如也,人呢? 她好奇地起身查探,双脚间隐隐的疼痛使她走路有点蹒跚。 循着香味,她见到他穿着kiro猫图案围裙在厨房忙碌地烤面包、煎火腿、弄热狗、炒蛋,没想到!他还能下厨!而且穿围裙的样子好笑又可爱。 “早安!亲爱的。”她心里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充满着甜蜜的柔情,口中的呼唤就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她觉得自己变了!那个有着冷硬外壳的女子如今在温暖的爱恋中破茧而出,如获新生。他带出了一个全新的宫风幸! 听到她的呼唤,他惊喜地炸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个箭步走向她,将她环抱而起,转圈圈,惹得她呵呵笑后,再温柔地将她放入餐桌椅子上。 他得意的笑,熟练地把食物装盘。“吃过地道的美式早餐吗?昨晚我就计划好要亲手帮你做早餐,所以让服务生帮我先备好材料。没想到我会下厨吧?” “是有点意外。”她灿笑地看着他递过来的早餐,扑鼻的香气、丰盛的内容,仿佛出自五星级饭店厨师之手。“看来我们需要多了解彼此一些。” “意思是……你也会下厨?” “呵呵呵,你说呢?”她对他眨了眨眼。 “会不会都无所谓,反正我会煮,以后都让我煮给你吃就好。” “真的吗?要为我煮一辈子?” 一辈子!冰江权没想到可以听见这三个字,横过身子,又给了她一个深吻,许久许久才罢手,在她耳畔低语。“煮上七生七世我都愿意。” 往常对宫风幸而言肉麻兮兮的话,此刻听来却无比深情。爱就是这样吧,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蜜月假期不长,仅有短短的三天,然而却是两人情感的加温剂,置身冲绳岛美丽的景致、湛蓝的海域、明朗的气候下,流荡的空气因为彼此相爱充盈着甜美的气息。每一天宫风幸都在爱里转醒,整个人被郭江权的爱所包围,那种安逸、安全的幸福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也直到此刻她终于相信郭江权始终挂在嘴边的命中注定。 如果不是老天美意的安排,两人怎会在异地相遇相恋,而她一迳地推拒也没教他放弃,才终于有了今天这样欢喜的生活……对此,对他的爱意更添了几分。 也直到此刻,她悠忽间顿悟了母亲离婚却执意不取任何赡养费的心情,是父亲对爱的背叛,伤透了她的心,若以金钱(也就是赡养费)计量,那么无疑是诬蠛了曾有过的浓情爱恋啊。如果有一天,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和郭江权也走到了必须仳离的时候……那么自己又会如何? 这念头一闪而逝,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让贪欢的郭江权一把箝制,再次耽溺两情缱绻的热情里……如果有一天,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这丝丝忧惧难敌热情火焰的消融,瞬间灰飞烟灭。 第十章 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冲绳、暂别了两人几乎焦不离孟的蜜月假期,郭江权紧紧牵着爱妻的手下了飞机,置身喧嚣热闹的东京街头时,宫风幸蓦然想起,两人以后要住哪?总不能各住镑的吧。 也直到此刻,才察觉自己始终不知道他在东京的落脚处。“我们以后要住哪里?我都不知道你在东京住在什么地方呢?”在两人坐入计程车后座后,她问道。 “是啊,可见你多没良心。”郭江权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会一直把我往外推,从来都不关心我。” “哎,别这样嘛。”说得宫风幸一脸歉意。“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都嫁给你了,这样还不能原谅我?” “那么亲一个我就原谅你。” 也不管爱妻是否答应,他一个转身,就凑上自己的唇,宫风幸冷不防被袭,惊得伸手想要推开他,可惜完全抵挡不住热情如火的攻势,反复挣扎未果,遂转而张嘴抗议,却适得其反,反教他吻得更深,激切先是张扬而后渐缓,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温柔与呵护,吻得宫风幸浑然忘我,完全沉浸在这一波波爱潮之中。 直到听见计程车司机刻意地清清嗓子的声音,郭江权才满心不舍地罢“唇”,却见新婚妻子满脸的绯红,讪讪地低着头,纤纤细手捂着被他一双大手弄乱的衫摆。 “都是你啦!”她娇羞地将头往他怀里钻,惹得郭江权笑得一脸开怀。 他开口请司机帮忙从后车厢拿出两人行李,乘隙将宫风幸从怀中拉离,帮忙整理衫裙,确认没有春光外泄的疑虑之后,才又拉着她的手下车。 司机适时地将行李推至两人身侧,收下郭江权给的丰厚小费和车资之后,淡淡地开口说了句日文,就笑脸地驾车离开。 “他说什么?”郭江权的日文程度还是很弱。 宫风幸娟秀的面颊好不容易消退的红潮,又渐渐涌现,因为司机先生祝福他们早生贵子! 这让她怎么翻译得出口?“说谢谢啊,还能说什么?”她讪讪地回道。 是谢谢才有鬼,郭江权想着自己的日文程度还没差到这种程度吧。正想反驳—— “这是哪里?”宫风幸望着眼前的独立大宅,外围圈绕着一道厚实高耸的白色围墙。 他正想解释,倏忽之间,黑色大门一敞,出现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笑脸盈盈地以中文招呼。“回来了!shogo,我等你好久了,快进来吧!” 郭江权张开手臂,开心地拥住熬人,低呼。“婆婆,好久不见!您好吗?我好想念您啊。” 老人家笑开怀地拉开了两人距离。“这小子,说什么想念?谁不知道你来日本多久了,都到这时候才来,谁相信啊?” 郭江权竟然撒起娇来。“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还不都是因为她。” 随即拉过宫风幸,正式引介彼此。“婆婆不是希望我赶快找个人结婚吗?喏,我找到了。” 宫风幸还处于雾里看花中,突然被拱上前,只得顺势弯身鞠躬,“婆婆您好!我是宫风幸。” 婆婆也愣了愣,瞟看郭江权以眼神示意:就是这位!见他挑高了眉毛,又频频点头,无声地嚷,你这小子! 也给宫风幸一个温暖的拥抱。“欢迎你!真是太高兴见到你了。” 随即吆喝着屋内另一个工作人员,将两人的行李提入屋内,并让两人先行盥洗,自己要去厨房准备点吃的,让他们垫垫肚子,话一说完,人就一溜烟地不见了。 尽避宫风幸有满肚子的疑惑,却让郭江权一句“等一下我再跟你说,先去看看主卧室”就这样被推着走。 来到一扇木门前,郭江权一拉开,宫风幸就被眼前的装潢摆设所吸引,只是简单的榻榻米地铺,却散发一股质朴的香气,让她忍不住深深嗅入鼻中,再往前走,又是一扇木门,一敞,正对着绿意盎然的庭院,立刻让宫风幸分了神,忘我地专注凝视窗外的景色,任由郭江权拉着她靠着门扉依偎而坐。 她望着眼前的美景,一时之间,感觉非常不真实,没想到这栋宅院竟有着如此辽阔的庭院,面积可比拟社区公园的规模,造景是典型的日式庭园,井然有序地植满不同种类的绿树、花草,看得出来是依季节更替决定栽种的顺序,栉比鳞次,有一种层次的美感,让宫风幸舍不得别开目光,一旁还砌出一方鱼池,其上还有一道小小瀑布,水声潺潺,伴随着鱼儿怡然自得游绕其中,好不惬意。 若不是听见郭江权轻柔的嗓音,宫风幸怀疑自己是否会就这样呆望着美景直到夜幕低垂。 “婆婆是我小时候就识得的,是台北的邻居,说是看着我长大也不为过。”他边晚边玩趣她乌黑的发丝,还忍不住低头嗅闻,哎,好香啊,教他有那么点心猿意马,只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完才行。 “房子则是朋友父亲为了投资所购买的,刚好婆婆跟着孩子到日本定居,于是我爸就拉了线,让婆婆帮忙照顾房子,我们决定结婚后,我就和婆婆联络,看看能不能让我们住上一段时间。” 以上他可是据实以告,除了屋主不是朋友的父亲而是父亲本人,换言之,这房子是他家的资产,只是现阶段他还没打算全盘托出,具体原因也许是因为一开始就未曾明说,此刻突然说自己是富二代,也许会吓坏宫风幸,因为这段时间,宫风幸虽鲜少谈及家人,但隐约可以感觉得到经济问题是她悬在心上的一件大事,而他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归,可不想因此又弄丢了人啊。 “你没说我也会来吧。”宫风幸终于将心思自眼前的美景拉回,想起与婆婆初照面时她讶然的神色。 “如果说了,我怕我们连蜜月都去不成。”其实是担心婆婆开心过头,一通电话就打回台北和母亲报喜,因此确定要在这里落脚之后,他就叮嘱项皇瑞无论如何都要让婆婆保密。 “怎么说?” “婆婆肯定会说,干么去冲绳,在这里度蜜月就够了,有哪里的风景可以和这相比?况且还有她精湛的厨艺,可是别的地方吃不着、买不到的。” 听得郭江权这么说,宫风幸遂将目光移至这栋宅院本身,这是座传统日本建筑,整体设计得古色古香,所选用的建材都是最顶级的木料,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却又以沉着的色调来掩藏它的奢华,仿佛古典美人不让人一眼见到底,总要予人一番遐想空间。 “这倒是真的。”她也不得不赞同婆婆的观点。“不过,各有特色不是吗?冲绳有冲绳的美,这庭院风景、这建物……” 话还没说完,又教郭江权的唇袭击,一只大手也再度不安分了起来。 这一次宫风幸倒是学聪明了,偷偷伸手搔起他的胳肢窝,这才教他分了神,终于稍稍松开她,不过他噙笑着附耳低语。“我觉得无论是什么都没有你美。” 随即又轻琢了一下她的红唇,严声警告。“你唷,下次不可以搔我痒喔,不然我可就不单单只吻那里唷。” 宫风幸一时失察。“还能吻哪里?”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言。 就见郭江权挑高了眉眼,作势就要吻上,她忙伸手阻止还不忘火远站起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惹得郭江权朗笑出声,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会吻到的,也许就是今天晚上,对他而言蜜月是没有假期的,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是。 日子就在这样甜蜜的气氛中交替消逝——先是帮宫风幸退了租、辞了居酒屋的工作,而他持续上着语言学校之际也边和项皇瑞保持密切联系,想办法继续罗织各种理由,让自己可以留在日本。 放学后的日子,两人除了尝尽婆婆的拿手好菜之外,也走遍东京都里的居酒屋、各式著名料理美食,休假的日子也走访各地名胜古迹……日子流逝得迅雷不及掩耳,宫风幸直至收到结业通知单才惊觉课程终于告一段落,是到了该返乡的时候了。 而另一边的郭江权,在尽情享受两人世界甜蜜之际,也没忘记要持续安抚母亲李云,这段时间他总是定期定时、鉅细靡遗地向母亲说明自己的学习状况,也订出短期的学习目标,教她得以安心地继续提供经济上的支持,毕竟他搁置了工作,怎可能继续支薪。 只是他心里清楚,这只能是缓兵之计,更别提项皇瑞每天都透过电话不停地朝他叨念得想出一个周全的对策,不然谎言愈说可信度也会愈加薄弱,还不停地大嚷,他已经撑不住啦。 经过苦苦思索,郭江权决定延伸自己的日本学习理由——申请外派,请求父亲让他多去各个分公司学习不同的经营方式以及体验人生,而第一个最理想的地点无非就是大陆苏州,避开了北京、上海这等繁华的城市,万一事情真的曝光,父母就算想赶来擒人,他还有余裕可以先离开,况且他也想经济独立,总不能一直伸手跟母亲拿钱。 心意已定,他遂开始积极进行,过程中最高兴的莫过于项皇瑞,他说终于可以不用继续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母亲李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虽然颇有微词,不明白儿子干么放着环境优渥的台北总公司工作,非得辛苦地跑到偏远地方吃苦? 不过父亲倒是颇赞赏,觉得既然要接棒,就应该亲自到各个分公司待一段时间,了解一下当地的业务,日后如果有任何突发状况需要解决,也比较能够找到因应的对策,于是见习的计划就这么敲定了,他也就更加安心地享受两人的甜蜜时光,直到那一天…… 为了庆祝宫风幸拿到短期毕业证书,两人特地到一家颇负盛名的pizza店用餐,平日不是很喜欢吃pizza的宫风幸却一吃上瘾,除了因为馅料新鲜又有独门的调味之外,弹嘴又薄嫩的饼皮也教她忍不住大啖,就在两人吃得兴味盎然之际,郭江权问起宫风幸毕业之后的计划。 “当然是回家啊。”宫风幸说得一派理所当然。“我已经向几间著名的室内设计公司递了履历,希望回台北之后能有机会去谈谈。” 原本还正张嘴大啖的郭江权,倏忽之间顿住,眼底闪过一抹惊惶,而这些可没逃过宫风幸的双眼。 “怎么了?难道你不准备回台北?”两人虽然从没正式讨论过这件事情,然而既然都来自台北,学成之后返家不是理所当然? “没。”他放下手中的pizza,正色地说道:“我没打算回台北,因为我被公司调派到苏州,本来早就该上任的,是因为你的课还没结束,所以我请公司暂时让我透过邮件和视讯工作,等你课程告一段落,我们就一起到苏州生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宫风幸瞪大了双眼,她怎么都不知道,一直以为他处于留职停薪阶段,只待学业结束后返台复职,怎知他其实一直遥控着公司业务? 也是,如果他留职停薪又如何支付这段时间两人的开支?尽避借住案亲朋友的房子,省下了大笔的租屋费用,然而通勤的车资、三餐的花费还有两人假日出游……等等,这还不包含其他购物,像是衣服、鞋袜、日常用品,还有他总是出其不意地送给她一些设计感十足的礼物……是因为太耽溺于被爱的幸福之中,教她忽略了现实? 第十一章 “可是我跟你去苏州要做什么?”她也开始苦恼。“我比较想回台北工作,我属意的设计公司都在台北。” “你一定要工作吗?难道不能当个全职的家庭主妇?如果真想工作,苏州应该也有室内设计公司啊。” “可是,我没想过在苏州开始自己的设计梦。”宫风幸并非反对,只是就算要往苏州发展也要等自己在台湾先闯出名堂才行。 她又继续说道:“人不是应该先从根出发吗?我才刚开始,当然要在台北多加磨练,塑造自己的风格。不是吗?” “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 “所以?”宫风幸不明白这和结婚与否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嫁鸡随鸡吗?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人到大陆工作?” “这……”宫风幸也不想和郭江权分开,只是……“你不能拒绝调派?回台北复职?” “台北的职位早就有人接手了,我怎么可能回得去?”他说得有点气急败坏。 一想到要让宫风幸回到台北,他一颗心就揪得死紧,深怕一回去,两人可能被迫分离,光是想象就教他无比心慌。 尤其他好不容易想出调派苏州好护全两人婚姻的伎俩,却万万没想到宫风幸竟然会坚拒同行,他不反对她继续工作,只是不能在台湾。 然而宫风幸却完全误解了他的急躁,解读成是他大男人主义作祟,因此冷言回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放下一切跟你到苏州了。” “不然呢?你要我变成无业游民?”他也因为宫风幸语气的转变,负气地口不择言大嚷。 “原来在你心中,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能用在女人身上。”这次冰冷的不单单只有语气,宫风幸脸上已经罩上一层寒意。 她没想到郭江权竟然有这样陈腐的思想,生平她最讨厌这等自视甚高男尊女卑观念的人,没想到自己不但碰上了还嫁给这样的人,这怎不教她感到忿忿不平? “你没注意到,”郭江权顿时也冷言相对,用字遣辞也变得刻薄。“用的是‘嫁’字吗?当然是用在女人身上。” 对峙的气氛霍地散了开来,是宫风幸率先起了身,拎起包包就离开座位,直往大门而去。 郭江权却置若罔闻,兀自拿起pizza继续大嚼,却食不知味,但内心纳闷事情怎会演变成这等局面? 这一夜两人头一次没有同床共枕,隔天郭江权从客厅沙发回房间拿换洗衣物时,早已不见宫风幸身影,不能,绝对不能让事情变成这等局面,他暗自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再好好说服宫风幸才行。 一整天,他坐立难安地在家中等宫风幸,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她可能会去哪里,也担心她是否有足够的钱,这段时间因为两人同进同出,所有开支都由他一手包办,因此也就没想过要让风幸带点钱在身边,预防意外状况。 会不会到居酒屋了呢?他连忙打电话确认,答案让他失望,又不好明说两人拌嘴吵架,只能胡乱找个理由搪塞,那么去看蝴蝶?没想到竟然是漫游电话,蝴蝶人回韩国,要到下周才会回日本。 那么她还能去哪里?也直到这个时候,郭江权才发现自己对妻子的认识少得可怜,那么更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回台北啊,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在自己身边。 望着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着,郭江权一颗心鼓噪得震天响,都已经过了午夜,宫风幸竟然还是不见人影,难不成,出了事? 一通电话就打给项皇瑞,要他帮忙想办法。 “我,我能想什么办法?”项皇瑞觉得好友简直太离谱,身为老公都不知道老婆上哪去的人,他这个只见过两次面又远在台湾的家伙又有什么能耐? “我不管,你看是要用什么方法都行,总之要帮我把人找出来,马上!” 电话一挂,一转头,就见宫风幸的身影。 “你去哪里了?”他担忧地迎向前,扯着她的臂膀。“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宫风幸轻轻甩开他的手,淡淡地说:“我们谈谈吧。” 从没见过这等状态的宫风幸,郭江权忽然感觉心惊胆跳,即便两人初初见面,她拒人千里时也没有如此刻般冷然。 两人对坐茶几两端,各执一杯热茶,细口啜饮,就这样相对无语好一段时间,郭江权数度想开口打破沉寂,然而宫风幸面无表情的面孔、浑身散发一股肃然的气息教他开不了口。 但总不能这样耗着啊,他的嘴唇蠕张着,开开合合……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风幸,你知道我不可能不去苏州工作。”他试着分析。“一个男人没有了工作还像话吗?” 宫风幸还是一贯地沉默着,于是他只能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你或许会想,那么我可以回台北重新再找一份工作。” 果然一语道中,她的确这样想过,郭江权瞥见她眸眼忽而闪过的一点星光,他的确可以,问题在于他不能带她回台北。 “可是我不能,因为这份工作我也经营了一段时间,不可能说走就走,况且这次外派其实是升职,我更加不可能放手。”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根本还没有开始,所以放弃也不可惜?” 听到她终于愿意开口对话,他松了一口气,肯谈就有希望,虽然还是可以感觉到她语气中的愤怒。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从现实面考虑,我想自己不是自夸,就算我们俩都回台北重新开始一份新工作,所得可能也不及我现在这份工作的待遇,难道你不觉得跟我一起到苏州的决定是比较符合经济效益?” “我知道钱很重要。”宫风幸无法否认这点。“可是不该是生活、工作的唯一目的,十块钱有十块钱的过法,赚一块钱也能过得自在。” 曾为金钱所苦的她当然希望可以生活无虞,只是不该是唯一的考虑点。 “可是我不想让你过那样的生活,我明明有能力让我们享有比较好的物质生活,为什么要放弃?” 因为爱啊,所以爱其所爱,宫风幸多想大声地叫吼出声,可是她不能,因为自己也做不到,她思考了一整天毫无所得,也正因为这个原因。 “那么让我来厘清一件事情。”宫风幸作了最坏的打算。“你要我跟你去苏州,而我希望你跟我回台北,而且彼此都没有商量的余地,没人想退一步。” 郭江权愣了愣,没想到听到这样的结论,但这的确是事实。 “是,只是……”他还想说些什么,却硬生生被打断。 “那么签字吧。” “什么!” 郭江权瞪大了双眼,望着宫风幸摊在桌前的纸张,不能相信那竟然是—— 离、婚、协、议、书! “你要跟我离婚?”郭江权抖声询问。 “不然还有其他办法吗?” “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离婚说出口?” “为什么不能?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你愿意跟我回台北?” “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到苏州?” “因为我不想放弃自我。”这是宫风幸唯一可以想到的理由。 “自我!”郭江权蓦地火气上涌。“你的意思是你的自我比我还重要、比我们的爱还来得伟大!所以无法放弃!” 宫风幸只是沉默,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既不能反驳可是附和似乎又少了些什么。 “好,很好。”郭江权说得咬牙切齿。“想离婚是吧,我签给你。” 随即大笔一挥,火速签下自己的大名,而且还写得斗大,还欲罢不能地把离婚协议书甩向她,霍地,站起身就往大门走。 甩门声震耳欲聋,宫风幸收起那一纸协议书,望着两人的签名,泪,潸然而下…… 相爱的两个人怎会走到这等局面? 一整夜,宫风幸都睡得不安稳,前尘往事,就这样随着夜越来越深,越发清晰。 一段尘封两年多的情感,以为早已淡然,其实只是深埋,因而毫无所觉。 宫风幸在闹铃声中疲惫起身,悠忽间落了泪……怎么还是这么痛! 只是彻夜难眠的不单单只有她一人,客房里的郭江权亦然,往事历历在目,尽避他早已温习过千百遍,然而她人就近在身侧,因此回忆变得更为真切。 朦胧中听见细微的声响,郭江权屏气凝神地倾听,该是宫风幸起床梳洗所发出,不该是这样的,他想起曾有过的婚姻生活,嬉闹着起床的两人,总爱一起淋浴之后,才开始新的一天,早餐可以简单也能无比丰盛,婆婆总是费心地帮他们打理好一切。 相当一起出门的幸福,他已经失去好长一段时间……一定可以再找回的,郭江权这么相信着,只是没想到,等他将自己打理妥当之后,却已不见宫风幸身影,还以为至少可以在她出门前打声招呼,甚至为她做顿早餐。 不过,他想起征信社递交的报告里清楚写着,她没有吃早餐的习惯,通常到公司前带杯咖啡充数。当时,他有点讶然,因为两人结婚之后从没错过一次早餐。 为什么改变了生活作息?他纳闷,然而还没有机会多想,项皇瑞的电话已经追到,谈起了目前正积极进行的收购案。 “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项皇瑞透过视讯电话说道:“就是价钱谈不拢。” “相距很大吗?” “至少一成。” “我们可以吃得下这一成?” “可以,只是这案子就不漂亮了,社长也不会开心,你的能力也会备受质疑。” 郭江权忍不住叹气,自己要继续仰靠数字证明能力强弱到什么时候? “找出最大的几笔支出,看看可以怎么做。” “好,不过,你有几份公文需要签,要寄到哪给你?宫风幸家?” 这才让郭江权终于露出了笑脸。“是。” “你一定希望听到我说恭喜吧。”项皇瑞倒是说得有些无奈。“只是我觉得未来还是困难重重,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 “我知道,但你不觉得就是当年我刻意逃避因此才让她离开我。” “是有可能,只是这次逃的也许是她,千万别小觑伯母的能耐啊。” “我会保护她的。” “就是这样我才无法说恭喜,我想你比较需要祝福。” “我懂。工作的事情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你还是谨慎点。”项皇瑞语重心长。“这种瞒天过海的伎俩,再怎么严密的滴水不漏还是有穿帮的时候。” 挂上电话,郭江权开始忖度项皇瑞所言,自己的确应该更有计划一点,当初只想先混到宫风幸身边,只是如愿之后,又该如何继续?他的目的是希望找回彼此的爱。那么他该如何做? 突然肚子咕噜噜嚷了起来。郭江权灵机一动,不是说,想抓住男人的心得先逮住男人的胃,那么反之亦然不是吗?呵呵。 接近正午,郭江权一身劲装来到宫风幸的办公室,对着柜台小姐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你好,我找一下宫风幸小姐。” “请问……”柜台小姐被他翩翩风采所慑,有点傻,支吾地问。“你……哪里……找她?” 郭江权还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就听见远远传来熟悉的声音。“要讨论美丽建商的案子?好啊,出了什么问题吗?” 宫风幸和蔡淑美正好准备出门用餐,人已经往门口走,没想到却被peter柯从隆拦下。 第十二章 “吼,老板现在是午休时间,一定要谈公事吗?你不知道这样会消化不良吗?”蔡淑美拉着宫风幸继续往外走,只是突然眼睛一溜转,不怀好意地笑说:“还是其实你只是找借口约风幸吃饭?” peter没想到心事当场被揭穿,微微有点失措但仍力持镇静,笑了几声。“淑美,我看你是想混顿饭吃,才故意这么说的吧,那就一起来啊。只要你不会消化不良。” “我才不要当电灯炮。”淑美依然坚持己见,继续扯着宫风幸往外走。 “你在胡说些什么?”宫风幸有些尴尬,企图拉住蔡淑美,可是完全不见成效。 没想到peter也跟着她们一起走,心里挂心着工作的宫风幸只得说:“还是要先讨论好再吃饭?反正我还不饿。” 就是这种敬业精神让peter从没后悔录用宫风幸,在美国学室内设计的他是百分百的华裔美国人,决定返台开业除了觉得台湾是个值得开发的处女地,也十分欣赏台北人独特的包容性,不但可以接受各种不同的设计观,还能保有其朴实的本性以及不畏艰难的韧性,尤其与生俱来、那种毫不遮掩的热情,深深教他着迷。 他在宫风幸身上也看见同样的特质,第一眼就充满好感,一起工作之后,情愫渐生,只是一直苦无机会表达衷情。 “就一起吃饭吧,饿肚子总是伤身体。”peter笑言。“淑美一起去,我们谈我们的,你就安心地吃饭,这样可以吗?” peter才刚说完,就听见一道陌生的男声。“恐怕还是不行唷。” “你怎么会在这里?”吓了一跳的人是宫风幸。 “我帮你带了便当,你早餐都没吃,怎可能不饿。”尽避话是对着宫风幸说,但眼角余光可是直接盯着那个名唤peter的男人瞧。 那个小姐说得一点也没错,这午餐之约肯定居心叵测。 peter也不傻,随即发现了浓厚的敌意,这男人是谁? 蔡淑美倒是率先提问。“请问你是?” 好久没见到这么仪表出众的男人,蔡淑美怎可能不好奇心大发?更何况还帮宫风幸带便当,还自己下厨?简直太优秀了。 宫风幸却抢着回答,急躁地说:“他是我表哥郭江权,暂时借住我家。” 他却觑了她一眼,表哥? “是吗?很高兴认识你。”peter倒是大方地伸出手。“我是风幸的老板peter。” 郭江权也无法失礼,只能回握,但随即表达了所有权,横过身子,就搭起宫风幸肩膀。“老板,这位小姐说得对,午休吃饭时间谈公事会消化不良,还是让员工好好休息吃饭吧。” 宫风幸甩不开他的手,只能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干什么?老板你别理他,我们还是一起吃饭吧。” 蔡淑美倒是因此嗅出了点什么,两人真的只是表兄妹? “没关系,我们下午再谈。”peter也只能放弃,尽避有那么点不甘心,但见到宫风幸微微不快的神色,多少感到有些庆幸。 继而转头向蔡淑美。“那么淑美应该没人送爱心便当吧,可以陪我这个老板吃饭吗?我可是光明正大的邀你唷。” “是啊,不过是备胎吧。”淑美说得酸味十足。“可是,有人请客没道理拒绝啊。” peter又朗笑了几声。“走吧,备胎。”于是两人就这样走出了公司大门。 柜台小姐倒是将注意力转往宫风幸和那位表哥身上。 “你刚刚那样很没礼貌耶。”她依然怒着一张脸。“他可是我的老板,而且你管我是不是消化不良,我就是高兴边吃饭边谈公事,不行吗?” “干么这么生气?”他决定以柔治阳,扮可爱。“我特别帮你准备了便当,还大老远送来,时间抓得刚刚好,还热呼呼地,你不吃,便当会很伤心耶。” 柜台小姐差点跌倒,这什么话?便当会伤心?而且还是出自这个看起来高大挺拔又帅气十足的男人,我的天哪! 差点跌倒的还有宫风幸,没想到郭江权有这一面,兀自愣了愣,已经高涨的怒气也不好发作,“便当我收下了,你快回去吧。” “要吃完唷。”他笑得一脸灿烂。“我回家可是会检查便当的。” 宫风幸只能摆摆手,转身走回办公桌。 只是人才一坐定,顿时被女同事们包围,争着抢看便当菜色又对郭江权赞不绝口,嚷道这年头还有男人肯送便当已经难得,送的还是亲自作的,简直是稀有动物。 结果那个便当,宫风幸其实只尝了几口,因为几乎被女同事们人手一口就分食个精光,不过,虽然只有几口,但味道真是好极了,只是简单的家常菜怎会这么好吃? 哎,宫风幸觉得肚子更饿了。 美丽建商的案子比预想的还复杂,她和peter边开会边修改,耗掉了一整个下午才终于完成,本想找她一起吃晚饭的peter,突然又接了客户电话得去应酬,不忍心见已经累出一双黑眼圈的宫风幸又陪着去,遂让她下班回家。 宫风幸一坐上捷运就双眼紧闭地摊靠在座位上盹着了,下午用脑过度又饥肠辘辘,简直要了她的命。 是邻近的乘客摇醒了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搭到了底站,因此只能再搭原车回住处。 返家前还无法确认自己该拿什么填饱肚子,决定还是先睡上一觉再说,门一开,香气竟然扑鼻而来!她一愣,就见郭江权对着她嚷:“你回来了!来吃饭喽。” 她都忘了,自己收留了前夫在家。还兀自怔忡,郭江权已经来到身侧,带着她到饭桌前入座。 先端给她一碗热腾腾的竹笋排骨汤,又布上清爽不油腻的炒米粉,一道鲁白菜也甘甜无比,饭后还给了她一杯舒芙蕾……宫风幸几乎没有开口就吃完了,那餍足的幸福感,连瞌睡虫都被征服得兵败如山倒。 郭江权开心得无以复加,这是他一直希望拥有的生活,可以看见所爱的人幸福地吃着自己做的菜,甚至只是同桌吃饭,因为所爱的人就在身旁,无论吃什么都可以津津有味。 “抱歉,什么也没说,就这样专心地吃饭。”宫风幸为了谢谢他的晚餐,煮了咖啡当作回礼,两人依然对坐餐桌前,她啜了口咖啡后,说道:“谢谢你,真的很好吃。” “没什么,做饭最开心的一件事情就是有人把它吃光光,我要谢谢你才是。”这咖啡有点太酸了点,郭江权暗忖得偷偷换掉才行,这太伤胃了。 “对了,工作找得如何?” “谈了几家,还在考虑。” “那就全心放在工作上吧,别再帮我做便当,晚餐也不用准备。太浪费时间了。”她是真心希望他赶快找到工作,让生活可以步上正轨。 “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况且我也要吃饭,煮两人份比一人份来得容易。”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郭江权都忍不住要称赞自己。“做饭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花时间,就当是工作调剂,你也可以试试。” 忽而想起中午见到的那个叫做peter的男人。“你工作量好像很多,连午休时间都得和老板谈工作?”肯定是郎有情,只是妹有意吗? “最近刚好有一个大案子才会这样,老板他人很好的,你——”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太没礼貌?”他决定自首无罪。“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希望你好好吃饭,再怎么喜欢工作还是得有健康的身体才能继续,不是吗?” 说得宫风幸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只能点了点头。“总之,谢谢你的晚餐,那么我先回房了。” 啊,这样就要回房了吗?他还想跟她多聊点耶,只是他并没瞎,她眼下一圈黑影如此清晰,还是让她好好休息才好。 他利落地将厨房整理得一尘不染,连明天早午餐的菜色都已经准备妥当,才开始打理自己,先是沐浴而后返回房间继续工作,收购案还处于僵滞的状态,他和项皇瑞继续研商是不是还有其他方案可以解决…… 隐隐约约他感觉有奇怪的声音,稍稍中止了和项皇瑞的视讯,他屏气凝神地聆听……是女人的呻 吟声,而且还是他熟悉的声音,宫风幸。 二话不说,随即关上电脑,直奔宫风幸房间,门一开就见她背对着门蜷缩着身子,低低呜鸣。 “怎么了?”他打开灯,往床上一坐,将她反转过身,面向自己。“哪里不舒服?” 只见她脸色如白纸般苍白,哑着声音说:“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有什么好不好意思,是哪里不舒服?你得说,我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挂急诊?对,挂急诊。”他伸手就要拿起电话。 “不用,不用挂急诊。”她忙扯住他的手。“是好朋友。” “好朋友?”他听得丈二金刚。 她没体力多作解释。“你去睡吧,我忍一下就好了,老毛病,没关系的。” “怎么可能没关系,一张脸都皱得可以当麻花卷了。”他忍不住低吼。“还要忍耐,忍什么忍?” 大手一横,就将她抱起。“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冷不防被腾空抱起,她只得伸手紧紧环抱住他的颈项,叹了口气。“你知道女人每个月都会有一次的那个吧。” “啊!”他突然恍然大悟。 “所以放我下来,我只要睡着就好了。” “每次都会这样痛吗?”他一脸忧心又心疼地将她放回床上。 她只点了点头,随即又背转过身,蜷缩起身子。 郭江权从没碰过这种事情,心急地又去搬救兵,项皇瑞没想到连这种事他都得帮忙,气得要他自己去google。 想不到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有同样的困扰,只是程度不同的差异,这对郭江权而言是另一个世界,随即汇整了所有资料,先是熬了黑糖水,细口喂她喝下,又找来热敷袋放在她小肮上,还不住以湿毛巾擦拭她苍白的脸,希望可以让她舒服一点…… 宫风幸辗转醒来之后,发现额头上怎么会有湿毛巾?转身却见郭江权趴在床沿睡着了。 难道他照顾了自己一整夜?这人……心里有着什么悄悄迸裂了开来。 完全不顾宫风幸的反对,郭江权继续包办了一日三餐的伙食,早餐简直可以媲美五星级饭店自助餐菜色,便当菜也同样精采得教人眼花撩乱,晚餐更别提了,自从知道她有经痛的毛病之后,还特别钻研起相关食疗菜色,好朋友相与的一星期根本是食疗大补周,她感觉自己被伺候得简直是皇室公主般娇贵,如果可以,他也许连班都不准她去上。 好几次,她说不用这么费心帮她准备午晚餐,他却道就当作谢礼,她愿意好心收留他,于是她也只能依他,郭江权的爱心午餐便当渐渐地在宫风幸同事间博得好名声,纷纷耳语,这年头怎还会有男人愿意做便当?挺拔的外型、帅气的面孔也是话题的重点,怎会有这么出色的男人!包别提扮相超“亲”!懂得穿衣的男人的确越来越多,但郭江权却是少数兼具流行时尚又能突显个人特色的男人! 因此,每一天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在午休时间聚集柜台,等着“一亲芳泽”,甚至连同栋大楼的其他ol也借故纷纷出笼,俨然形成一个小小的市集。 第十三章 宫风幸不得不说,这未免也太夸张了点,然而,连蔡淑美也陷入这波热潮中。 “风幸,你和表哥真的是表兄妹?” 其实淑美早在第一天瞥见“表哥”时就想问个清楚,奈何这段时间公司生意超好,每个人都忙得分身乏术,所以也就先搁着,直到终于告一段落,才终于有机会开口提问。 “啊——”冷不防有这么一问,只得支吾答道:“是啊,只是是很远很远的表亲。”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从来也没听说过你有什么表哥。”她略带埋怨的语气。“而且还是这么出色的一号人物,却从不介绍我们认识。” “哎,我不是不介绍。”宫风幸打开了今天的便当,是鳗鱼饭,香气真的十分诱人。“他最近是因为失业来到台北。找工作期间先暂时借住我家,也因此才有空帮我做便当。” “是吗?”淑美叹了口气。“男人通常失业也跟着失志,难免垂头丧气。可是他看起来倒是神采飞扬的。可见不怎么担心没工作的事情吧。” “神采飞扬?”宫风幸倒是从没注意过这点,可是的确不见他忧愁烦恼过。 “他多大年纪?”蔡淑美好奇地继续追问。“多高?家里有些什么人?失业前是做什么的?” “二十八吧,父母在美国,失业前做手机面板之类的工作。”她也只知道这些了。 “有女朋友吗?还是结婚了?” 宫风幸本来已经举筷的手,忽然顿住,这让她怎么答?该说明已经离婚,目前单身? “没有。”最后她决定简单回答,毕竟那是郭江权个人隐私不是吗? “没有是指既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 “女朋友……应该是没有吧。”有吗?他有女朋友吗?虽然他来找她时曾经提过,但真的吗?真的没有? “那太好了。”淑美兴奋地扯着宫风幸的手。“那快点帮我介绍。” “什么!”宫风幸吓了一跳。“你要我帮你介绍?你不是有男朋友,上回不是还跟我说两人正甜蜜地同居中,难不成吵架了?分手了?” “哎唷,你这人,上次不也说过,这年头还没有遇到所谓的真命天子前、还没开口说我愿意,每个人都有权利可以随时分手、悔婚的。”蔡淑美嗔睨了她一眼。“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啊?” 对了,淑美的确说过,宫风幸讪讪地答:“对不起了,是有说过啦。” “那就对了,要帮我介绍唷。”她一副耳提面命的姿态。“对了,说了老半天,都忘了问你表哥叫什么名字?” “郭江权。” “郭江权?郭江权?”蔡淑美忖想,怎么感觉很耳熟?继而想得更深,不会吧,便抽了张便利贴写下。“该不会是这个郭江权吧。” 宫风幸看了一眼。“没错啊,很普遍的名字吧。” “是啊,的确挺普通的。”淑美倒是没说谎,只是如果这人真是她脑海里所想的那人,那么绝对不是可以用普通来形容。 不过,如果郭江权真是她心里所想的那个人,那么身为表妹的宫风幸怎可能不知道?怪,真的很奇怪。 “好了,午休时间都过了大半了。”宫风幸只得开口下逐客令。“你都还没吃中饭吧。不去卖便当吗?” “我订了便当了,这会应该也送到了。那我走喽!要记得帮我介绍唷。”她决定趁着午休时间google一下郭江权,也许只是同名同姓。 一回到座位,果然便当已经送到,只是目前重要的不是填饱肚子而是厘清事情的真相,她随即上网搜寻,果不其然,真是他!太子电子集团副总郭江权。 如果郭江权真是宫风幸的表哥,那么她就算称不上是富二代千金,至少家里也该有点资产,只是同事这么段时间,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顶多只是小康而已。蔡淑美终于还是难敌肠胃饥肠辘辘的抗议,开始吃起便当,只是脑袋可没休息,依然还在推想郭江权和宫风幸之间的关系。那么只可能是远房亲戚喽?是为了保护他,才刻意低调。对外宣称失业,也许是某种商业策略,一定是这样的。 终于,她的人生终于让她碰上一个真正的金龟婿,蔡淑美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宫风幸帮忙引介认识。心意已定,她随即放下便当,从现在起她要变得更匀称,要开始忌口,才能确保优雅的体态,这可是晋身豪门不可或缺的必要条件哪。 相较于蔡淑美的积极和兴奋,宫风幸这餐饭却吃得意兴阑珊,想着淑美如果和郭江权在一起……合适吗? 她也不知道,只是合不合适又干她什么事?一如淑美所说,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有机会认识更好的人啊,只是她就是觉得不开心,想到郭江权挽着别的女人的手,对着别的女人笑,她就是觉得不痛快。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别想了吧,手上的案子还没弄完不是吗?宫风幸这样劝慰自己,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时机到了,答案也就呼之欲出。 而另一头正端坐宫风幸家中的郭江权正努力和母亲大人斡旋中。 在家中的郭江权正与母亲通电话,配合八小时的时差,他刻意在下午三点左右主动和母亲联系,避免她兴之所至突然打电话查勤,稍个不慎泄了底,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一如往常,母亲在电话中唠唠叨叨地重复叮咛。“你在美国那边要好好表现!好不容易坐上副总位置,总裁眼看唾手可得,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啊。” “妈,我知道,你就别担心了,我知道自己虽然是唯一接班人,不过爸也早声明过,表现不好,随时都会把我踢下台。你就是这样才一直坐立难安吧。” 他悄声地叹口气,其实母亲真是多虑了,父亲尽避如此说,但内心还是希望由自己的孩子接手管理自己的企业,虽然他内心中意的人选是哥哥不是他,但自己终究还是父亲的孩子啊。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母亲依然忧心忡忡。“小心点总是好的,你别忘了还有你哥,虽然他表现得好像对公司一点与趣也没有,可是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他不敢说母亲是位多好的继母,但从没少过一份爱给同父异母的哥哥郭佑权,只是因为父亲偏爱的态度,让她与哥哥之间总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妈,哥不会这样的,你也知道,他搞出版也弄得有声有色,不是谁都可以成为畅销亚洲的天王作家的。” 况且她明明清楚他跟哥哥始终兄友弟恭,怎么还会怀疑哥哥一片赤诚?罪魁祸首应该还是父亲,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无论拥有再多财富依然无法安心,因此如果连财富都失去,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哎,谁知道呢,畅销作家也不可能永远畅销,还是未雨绸缪点,准备好备案比较妥当,让你父亲清楚知道集团没有你不行。所以,”母亲语气忽然变得振奋。 “我帮你打探了一下结婚的人选,你知道高氏企业吧,大女儿金妮对你很有好感,我见过了,不但美丽,谈吐也不俗,落落大方的仪态不愧是大家闺秀,铁定是当媳妇的好人选,更别提两家企业如果可以结合,那么……” 郭江权完全知道母亲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因为高氏企业不是母亲觊觎的第一个财团企业,早听过她那番企业联姻才是壮大财富的不二法门甚至是最高指导原则。 “那么,就让她继续对我有好感就好,见了面她可是会大失所望。”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妄自菲薄,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抢手呢,傻瓜……” 也正因为如此,李云着实费了番心思,家世背景当然是优先选择,外貌和人格也是筛选的必要条件,因此才会精挑细选直到今天还没个定案,更别提郭江权老是不配合。 “妈,你就别忙了,现在不是谈恋爱的好时间,把工作做好才是最重要的。难道你真的要让我被爸踢下台?” “呸呸呸,小孩子别乱说话。”母亲正色地警告。“总之,你得把工作给我顾好,结婚的事情也得紧锣密鼓地进行,你只要听话,去见见对方就好。” “好啦好啦,等我回来再说,回来再说。就这样喽!妈再见。”二话不说,他马上挂了电话。 这个母子俩始终不曾有过共识的话题,每次都让郭江权以这种方式骤然结束。不过,他知道母亲的耐性有限,不知道自己这样敷衍的态度还可以维持多久。 叹了口长气,没办法顺母亲的意出卖自己的婚姻,那么把工作顾好当然得做到完美才行,因此马上联系项皇瑞了解目前进行的合并收买案件最新进度,没想到问题还真不少,两人转而透过视讯,邀集各地主管干部临时召开视讯会议…… 等终于商议出一个妥善的对策,他已经累出一身汗,休息半晌后,他决定去冲个澡,洗去满身汗渍…… 是因为太投入工作了?还是依然悬念蔡淑美对郭江权感兴趣一事无法释怀? 宫风幸午休过后就浑身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也理不清,总之就是不舒服,整个人精神恍惚,直到蔡淑美发现有异,硬逼着她请假回家,还嚷着要打电话给她表哥来接,若非她板起脸孔吓阻,恐怕淑美真的会打电话。 宫风幸离开公司后,招了计程车返家,因为她实在没有体力再走到捷运站搭车,也许是因为身体太不舒服、人又太倦,一上车交代了司机开往何处,眼皮就沉重地合上,就这样盹着了,直到计程车司机扬声喊她,才惊觉已然到家。 急忙付了车资,下车之后,她突然感觉精神好多了,莫非是睡眠不足搞的鬼?应该是,因为她才这么小眯一下,竟然有这等神奇的效果,也许谈不上精神抖擞,但身体的确舒服多了。 哎,那么要不要再回公司工作?宫风幸脑袋虽这么想,身体却往社区大门走,搭了电梯,顺势就回到了家门口。唉,算了,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免得明天还是病猫一只,于是拿出钥匙,打开了公寓大门,没想到…… “啊——”她放声尖叫!被眼前所见,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她家里会有男人光着身体站在客厅!现在小偷不但偷东西还都是变态? 郭江权也被吓了一大跳,首先当然是她高八度的嗓音,再则也没预期这个时间点,她人会在家。 一个箭步,他就来到她眼前,大手捂住她的唇。“嘘,是我啊,你这样邻居听见了还以为发生抢案,别喊了。” 她瞪大了双眼看他,悠忽间想起,对了,她收留了前夫,果然还是处于恍惚中! 郭江权见她终于停止了叫喊。“那我要放手了,你可别再叫了唷。” 她点了点头,他才放开手。“这时间,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该在公司上班?” 她讪讪地答:“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提早回来了。”目光却不知该往哪放。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他忙伸手探试她额头上的温度。“有点烫耶,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不……不是。”她试着推开他却徒劳无功。 第十四章 不是?郭江权低头却发现她胀红着一张脸。“一定是,不然脸怎么这么红?” “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啊?”他又继续抚摸她的面颊,紧张地说:“你总得说我才知道怎么办啊。” 窘得宫风幸不知该如何是好,两人贴得太近了,而他又裸身…… “我……我要回房间。”她低低地说了声。 “什么?”他没能听清楚,稍稍挪开了两人距离,试图听得更清晰。 宫风幸乘隙,一溜烟就奔回自己房间,砰的一声甩上门。 他情急地奔到她房门前,敲打着门。“风幸,你还好吗?真的没有发烧?到底怎么了?” 她在房门另端,背抵着门,依然一脸尴尬,这人是真迟钝还是故意佯装无辜?莫名其妙看到别人裸体,还能有什么反应? “你别不吭声,这样我会更担心。”他实在太忧心,只得语出恐吓。“二选一,看是要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还是要我破门而入,你别以为我办不到。” 这可恶的家伙!爆风幸想得横眉竖眼,这种事情非要她亲口说?自己光着身子还毫无所觉? “我数到十,一……” 他才刚开始数,就听见她轻声地喊:“衣服!” “衣服!什么衣服!” “你的衣服。” “我的衣……”他低头后倒抽了一口气。“天哪!” 自己竟然没穿衣服,这……怎么会? 啊,他刚去冲澡,想着家里没人就没带衣服进浴室,没想到才刚走出来就碰到惊声尖叫的宫风幸,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光着身子,连忙奔回自己的卧房,边套衣服时,郭江权顿时懂了打从宫风幸进门之后的怪异行径——原来是害羞啊。 他忍不住微笑,又不是素不相识的陌路人,裸裎相见还一度是每天上演的戏码,干么害羞?灵机一动,那么也该把“色诱”列入计划里喽,于是本来已经穿上身的衬衫换成了合身白色t恤,牛仔裤也变成了白色短裤。 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宫风幸才悠悠转醒。 被郭江权的裸身吓了一大跳后,她发现好不容易恢复的力气顿时流失得丁点不剩,于是只好到床上躺着,没想到还真的睡着了,只是却作了梦,而且还是春梦…… 其实也不全然是春梦,梦该是未曾发生的事情,而她不过是在梦中重温了两人曾有过的旖旎床事…… 该死的郭江权,听着砰砰砰的敲门声,她皱起眉暗自咒诅地低语,都是他害的!吧么光着身子示人?这下可好了,抛了工作回家休息却因为梦而更累……可恶! “已经是晚饭时间,起床吃饭了,风幸。”敲门声和呼唤声交替着。 “我不饿。”她吼了回声,没想到就听见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该死,忍不住又咒骂了声。 “不饿也得吃东西,铁打的身体也要吃饱饭才能维持。乖,快点出来。” 乖,我的老天爷,这哪门子鬼话,他以为自己是谁。 春梦加肚子饿再加上睡眠不足以及这句自以为是的话语,终于让她动起怒,霍地就从床上爬起,恶狠狠地开了门,睨眼看着正准备继续敲门而抬起的手。“你最好是准备了足以媲美阿基师手艺的料理。” 其实这真的是负气话,都已经“白吃白喝”这么段时间,他的好手艺是无庸置疑。 只听得他说得意气风发。“阿基师!我怎敢和他比,不过可以拍胸脯挂保证,至少能让你永生难忘。”竟然乘势挺起厚实的胸膛向她。 关于自己的手艺,郭江权的确信心满满,关于自己的身材也同样信心十足。这是色诱第一步,先用食色抓肠胃,又用美色抢关注的目光。 这次可是火力全开,准备的料理全从她的最爱下手。 也许因为“裸”吓过,这胸膛突然显得有点小巫见大巫。宫风幸倒是笃定地闪过,就走往厨房。 只是一到餐桌,纵有再大的火气也很难点燃,那是她最爱的五羹肠旺还有客家小炒。 “这……”她惊诧得哑口。 郭江权却把餐椅拉妥,让她坐下,端上热腾白饭。“你的最爱吧,希望口味也可以变成是你的最爱,快吃吧。” 他怎会知道?她还在犹豫,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又咕噜噜地呜叫,只好尴尬一笑,动筷大啖。 真的超级好吃!淋上肠旺酱汁,她结结实实吃光了半碗,之后又配食那鲜美的客家小炒,吃个碗底朝天。 看得郭江权一脸喜意,会知道她爱吃这两道菜还是征信社提供的消息呢。 随即又递上一大碗热腾的苦瓜排骨汤,这可是他自己的最爱。“味道如何?甘甜又清爽?”这才是苦瓜排骨汤最完美的味道。 宫风幸只能点头,拿起汤瓢舀汤,入口的温润滑顺,在唇舌间化融的甘甜,教她舍不得开口,真的好好喝。 啜饮之际,她想起了他曾说过的话——煮上七生七世我都愿意——是洞房花烛夜之后的早晨,他为了她做了生平第一次早餐时所给的承诺…… 她想得出神,忽而喝呛了,手一滑打翻那一大碗,洒了自己一身湿。 郭江权惊得低喊,近身就抓起面纸往她身上擦拭。“有没有烫到?” 尽避是担心她烫伤而有的动作,但他的一双大手却几乎游走了她胸前春色……她忙伸手拦阻,尴尬地嚷:“我没事,没被烫到。” 他却浑然未觉。“不行,到浴室用湿毛巾处理一下。” 随即扯着她到了浴室,弄湿了毛巾,就往她身上蹭…… 她根本无法推拒,一双手几度拦阻,却怎么也没有用,直到两人面面向对…… 郭江权这才愣了愣,发现自己一双手不偏不倚各自覆盖在那久违的粉颈酥胸,目光所及,她微湿衬衫下的浑圆若隐若现。 他怔怔地,突然屏住了呼吸,一双手也就此定格。 好一个惨烈,本该是色诱者却变成被诱人。 那一夜,春梦无边的是郭江权,心事无垠的是宫风幸。 那一晚的突发状况,教两人变得生疏有礼,这一点最最懊恼的莫过于郭江权,没想到“色诱”竟落得这般发乎情止乎礼的下场,教他如何抱得美人归? 只是他暂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开始借故慢跑避开了晚餐时间,而他回家时间也抓得刚刚好,来得及收拾善后,让她得以享用美味的晚餐还不用动上一根手指头料理、清洗。 然而,宫风幸却突然感觉有那么点空虚,毕竟这段时间,只要回家总是有他在,餐桌上两人也许谈得不是十分热络,但气氛也算融洽,因此突然让她一个人独自吃饭,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办?宫风幸决定更加卖力地工作,只有工作可以让她暂时放下这无解的烦恼,一通需要修改设计图的电话,让宫风幸忙得焦头烂额,室内设计最怕遇到三心两意又耳根子软的客户,偏偏这类客户总是有爱乱出主意的亲朋好友,因此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努力说服客户如何平衡各方意见作最后的结论。 好不容易定案,已经逼近下班时间,宫风幸的脖子早已经酸痛得无以复加,偏偏电话响了,是老板peter柯从隆。 “peter?什么事?” “晚上有空吗?”peter在电话彼端说道。 “需要加班吗?”她怀疑自己还有体力工作,今天真的太累了。 “不是,你需要加班吗?案子还没处理好?” “不,没有,都处理好了,只是以为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如果是,你会答应?” “当然啊,你可是老板耶,不过,真的需要帮忙吗?” “是需要,不过不是公事而是想找你一块吃顿饭。” “为什么?有什么事需要商量?”怪了,peter怎么突然约她吃饭?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吃饭?”他反问。 “也不是啦,只是有点意外。” “是吗?那么以后常约就会习惯?”peter在话筒彼端微笑说道。“那么我可要常打电话了。” “这倒是不用啦。” “那就约公司巷尾那家蒙古火锅店喽。”peter说。 “唷,好啊。” 挂上电话,宫风幸突然想起淑美曾说过,peter好像对她有兴趣。 是这样吗?所以约她吃晚饭?应该不是吧,铁定是自己想太多。 收拾包包时,骤然看见桌旁的便当盒时,她犹豫地想了想,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郭江权,告诉他不用准备晚餐? 算了,这个时间点说可能也来不及了,就当成明天的便当菜好了,况且两人避不见面好一段时间,打电话好像也有点怪。 心意已定,她和同事们道了再见,就走往约好的地点,一进门就看见peter朝她扬手,没想到他来得比她早,该是挂了电话就出门了吧。 这家火锅店店如其名,陈设装潢充满着塞外情调,一张张大漠荒野的照片大幅陈列在墙面上,走入包厢,则可见干燥的皮草散置、一张张绣着奔驰大马的红色旗帜高挂,企图彰显豪迈的蒙古风味。 尽避就在办公室附近,宫风幸倒是第一次来,因此有点着迷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先点菜吧,工作人员等着呢。”peter提醒着。 宫风幸尴尬地致了歉,随即点好了菜。 “就这么爱设计?”peter轻笑说道。 “是很喜欢啊。”她终于把心思转回peter身上。“怎么突然想来这吃饭?” “也没什么,就只是没试过,刚好想来,就约了你,不过要约你还真是不容易。” “哎,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中午你有爱心便当,晚上又老是加班。” “哪有老板抱怨员工加班的。” “你没必要这么拚命,真的忙不过来就跟我说,案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累坏了怎么办?”peter说得一脸心疼。 宫风幸却丝毫没有察觉,开心地说:“没问题的,我做得很快乐啊。” “是吗?那就好。” 此时服务生送来满桌的佳肴,都是地道的蒙古料理。 “哇,看起来好好吃唷。” “是吗?那么就不要客气喽。” “没问题。”宫风幸二话不说,随即开始吃将了起来。 看得peter一脸喜意,他一直喜欢看她吃饭。即便是极普通的菜色,她都可以吃得仿佛国宴般美味,如果可以这样看一生一世该有多好? 今天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她,只因为他觉得不该再继续拖延了,那个半途杀出的“表哥”一直让他提心吊胆的,更别提两人初次照面的那一眼……不妙,那是男人的直觉,再加上“表哥”的爱心便当菜闹得沸沸扬扬,这可不是好现象。 席间,peter和宫风幸先淡淡地聊起最近的案子,不过谈着谈着,peter渐渐导引到其他话题,像是旅游过哪些国家、发生过什么样的糗事、家里的宠物、朋友工作上的挫败、最喜欢的室内设计师、哪些城市具有的建筑特色,甚至扩及电影里的场景……这是他一早计划导引的主题,希望藉此拉近两人的距离。 第十五章 他早就清楚他们两人志趣相投,因此不怕冷场,事实上两人谈得十分投契,因此这餐饭吃得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电话铃响,宫风幸才惊觉已经超过九点! 是宫风幸的电话,来电显示斗大的秀出“郭江权”这三个大字!突然想着,自己干么在手机里存着他的电话号码? “是谁?”peter见她只盯着电话瞧,似乎没有接听的意思,忍不住追问。 “不重要。”她竟然挂了电话,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他老丢着她一个人吃饭? 也许只是因为今晚和peter谈得如此尽兴之际,脑海老是浮现如果是郭江权会说些什么等等这些丢之不去的恼人思绪,教她心生不快,因此一见到来电显示是他,也就更加烦躁,更可恶的竟然还有那么点惆怅……她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她突然变得心不在焉,peter只得想办法把她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你知道吗?”他稍微拉大了嗓门。“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怎么不早说?”宫风幸果然马上恢复了精神。“该找大家一起帮你庆祝才对啊。不然至少也让我买个蛋糕、准备一份礼物啊。” “蛋糕是不用啦,我向来不爱,不过,礼物倒是不错的主意,你想送我什么?” “啊——”倒是没想到老板会突然这么问。“你有特别想要的?” “嗯。”他重重地点了头。 “是什么?”她也好奇,看来什么都不缺的peter会希望收到什么样的礼物? “跟我交往看看。”他稍稍转开了目光,刻意说得漫不经心,其实内心忐忑不安,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言不讳地对心仪的女人表白。 “啊——一她意外地傻愣了一会。 “你今晚‘啊——’的频率也太高了点。”他终于还是勇敢地直视眼前女子的双眼,笑着开口。“有这么意外吗?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吗?” “这——”没想到真被淑美给料中,宫风幸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应该还不讨厌我吧。” 见她摇了摇头,他又继续说道:“要你马上就说喜欢我,是太痴心妄想了点。不过,至少可以试着交往看看,你说是吧,我可是真的很喜欢你唷。” 说完peter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脸颊热烫了起来,只是他真的好喜欢宫风幸,打从她一进公司就被她典雅的外型所吸引,更别提她专注工作的态度让人激赏,才华洋溢的能力也教他十分倾心…… 宫风幸从没想过会听到这么赤裸却又真诚的告白,也没想过peter会是这样的人,倏忽之间,内心五味杂陈,有一点点开心又有一点点恐惧。 “不过,不担心吗?其他同事会怎么想?” “你担心吗?” “我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答案,因为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办公室恋情,更何况对象还是老板。 “我从来不反对办公室恋情,只要不影响工作就好。而我,根本不会担心这点,反而比较担心你永远会把我排在工作之后。对吧。” 这话让宫风幸咧嘴笑了起来,稍稍地点了头。 “这也表示你答应送我礼物喽。” “啊——” 哈哈哈,peter忍不住朗笑了起来。今晚他真的把她吓傻好几次。 “总之,就那么说定喽。”他决定自动自发,只要她没拒绝都先当作不反对。 他开心地召来服务人员结帐,然后趁着宫风幸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当下,拉着她离开了火锅店。 发现他竟然准备送她回家,她才终于恢复了清醒。“都这么晚了,我搭捷运就好,你一趟车来回太麻烦了。” “没关系,我喜欢开车,夜里兜风很有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如何?只要你还不累。” 宫风幸被peter急躁中又不失担忧的心情给逗笑了,这就是陷入热恋的男子会有的模样吗?想起自己曾答应过淑美的话、自己对自己的承诺。 是,她不该故步自封,是该打破近两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要积极地参与这个世界、认识更多的人,才有机会厘清自己究竟要些什么?一颗心该何去何从? 那何不就从peter开始呢?他的确够格称得上是黄金单身汉,而且似乎真的对自己颇有好感,而她的确也不讨厌他,但是…… 她刻意漠视了但是之后的思维,就想到“她的确也不讨厌他”,现在只要到这个点就好了,光是这个就足以打破既定的生活模式,现下不需要那人再来捣乱。 一旦打定主意,宫风幸心情变得无比轻松。“太晚了,而且我真的累了,我搭捷运回家就好,真的,如果你坚持我可要生气了。” 没想到已经端出女朋友的架势了,为此peter突然有点开心。“好吧,那就送你到捷运站就好,这总可以了吧。” “你该不会想直接送到我家那站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peter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最后终于还是顺了宫风幸的心意,让她自己搭车回家,不过,兜风没约成,那么就来约周末假日。 “周末我们去郊外走走如何?金山沿路风景很不错,还可以去泡温泉。”在捷运站口,peter倚着车门问道。 “这时间泡温泉会不会太热了点?我们去淡水吧,我好久没去晃了,如何?”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peter终于安心地向她挥手说再见,望着她走入站里,消失在手扶梯之后,他才上车,一路哼着歌,噙着笑意开车返家。 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宫风幸才刚推开门,郭江权已经奔到眼前。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他担心地骑车去了趟公司,却发现早就人去楼空。 于是又打电话逼项皇瑞帮忙找人,当然下场是被狠狠数落一回。 “你到底去哪里?” 宫风幸皱着一张脸,这人到底想怎样?刚刚的好心情都被他这番机关枪似的逼问给弄坏了。 “应酬,和客户吃饭。”她冷着声说,只是干么说谎呢? “那干么不接电话?至少也打个电话让我知道你不回来吃晚饭啊。” “为什么?”完全口是心非,她的确想过要打电话。 “还有为什么?因为我做了晚饭等你。”他其实有点气急攻心,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 “有差别吗?”她口气也越发冷漠。“反正我都一个人吃饭。” 正想发火,突然他察觉这话怪怪的,有哪里不对劲……莫非——“你在等我吃饭!” “什么!”她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你在胡说些什么?” “原来你在等我一起吃饭,为什么不早说?”郭江权实在太高兴。 自从“色诱”计划落得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下场之后,他一直懊恼着要如何突破两人相敬如宾的尴尬状态,没想到,自己早就化解了却不自知,这怎能不教他大hight! “总之,你不要再继续张罗三餐,这样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宫风幸忙找了借口推托。“对了,你工作找得如何?” 他还是赶快远离她的生活才是良策,她已经被搞得一大堆问号,而偏偏她找不出半个答案,连点线索也没有。 “啊。”郭江权没想到有这么一问,“唷,递了不少履历,应该很快就有机会去谈谈吧。” “是吗?那么去见见朋友吧,有熟人介绍总是快一些。” “我不喜欢。”他沉了脸。“担心我赖着不走?”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担心我?”郭江权难掩喜意。 “这……”这教她怎么答? “总之,还是快点去工作吧。今天晚餐就拿来当明天的便当菜,我说了,你不要再帮我带便当也不用准备晚饭,还是把时间全用在找工作比较好。”说完就直接回房间。 怎么可以吃隔夜饭?郭江权可是兴高采烈地把晚餐吃光光,肚子几乎撑胀了却丝毫不以为意。因为知道宫风幸不但等着和他一起吃饭,还担心他找不到工作。 他真想放声狂笑,真是好大的进展啊,呵呵呵呵呵—— 难得的周末假期又遇到阳光普照的日子,郭江权正谋划着要带宫风幸出门兜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野餐用的三明治、饭团以及美味小菜,还开心地边哼歌边把成品装入美丽的餐盒。 没想到一抬眼发现宫风幸竟然与他心有灵犀,一身野游装扮,合身的t恤、牛仔裤,长发扎成马尾,背起大包包,戴顶鸭舌帽,模样好似大学生般清纯,明媚的姿态仿佛春临大地,教人种清气爽啊。 正想开口,却听见她说:“早安!我出门了。” 什么?他一脸愕然。“你要去哪?” “我跟人有约,要去淡水一趟。” “谁?”他追问。 “为什么要告诉你?”完全不给他追问的机会。“我赶时间。”开了门就奔了出去。 这无疑是青天霹雳。难道一切是他的误解,她没有期待两人一起吃晚饭,关注他的工作,只是因为不想再让他继续待在她家? 不可能,他才不相信,不行,直觉就想着得把人追回来才行,二话不说,他开了大门就往外冲,三步跨作两步,爬着楼梯急奔而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好看见宫风幸的背影走出公寓大门,结果,结果…… 竟然看到那个男人,那个叫peter的男人!那个一眼就看出居心叵测的可恶男人。 宫风幸要跟他出门去淡水,为什么?难道她没看出他意图不轨吗?还是他们已然有了什么默契?已经交往?这结论教他倒抽一口冷气,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行! 这一耽搁,就见宫风幸上了车,一路扬长而去。 他顿时七魄丢了六魄,整个人怔怔地,拖着步子走回屋里,大敞的屋门,传来震天价响的电话铃声。 他百般不愿地接起电话。“找谁?”口气几近粗鲁。 “风幸在家吗?” “她不在。”其实想大吼,他跟那个恶心的男人出门了。 “你是她表哥?” 表哥?他还纳闷谁是表哥?话筒彼端已经开始滔滔不绝。“你好,还记得我吗?我是风幸的同事蔡淑美。你第一次来公司送爱心便当时,还说我说得没错,吃饭谈公事会消化不良,记得吗?”她可是极力想要勾起郭江权的记忆。 消化不良,他当然记得,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知道有个觊觎他的女人的浑小子。不过,是谁说这句话倒是完全没有印象。 也不管郭江权是否真的想起她是谁,蔡淑美还是继续说着。“我人在关渡,刚下捷运站。” “所以?是风幸忘记自己和你有约?”郭江权无比纳闷。 “没有,只是看着今天天气好,一时兴起,想去淡水走走,所以就来约风幸了。” “可是她出门了,你打她手机看看。再见!”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他还在气头上,所以态度十分不客气,却没能吓退蔡淑美的决心。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表哥今天有事吗?” 第十六章 这干你什么事啊,他正想脱口说出,又被她给打断,这女人还真是只顾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好,完全不管别人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或者有没有话要说。 就听见她又开始叨叨絮絮地说着。 “不如,我们一起去走走吧,你应该也知道风幸这个人可以称得上是宅女吧,若没有重要的事情,铁定不会出门,这也是我敢没约就来找她的原因,所以我就不打电话吵她了。 “不过既然我人都走了这一趟,就这样回家也太糟蹋这好天气。如果表哥没什么事,不如我们就作个伴一起走走。你回台北这段时间应该都忙着找工作没时间出门晃晃吧。” 连他找工作的事情她都知道,难不成是风幸告诉她的?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喽?而且又是公司员工,那么多少也了解那个浑小子究竟安什么坏心眼才是。 “好啊,那我们就一起去淡水看看吧。”也许还能碰上那个浑蛋。“你等我一下,我到捷运站跟你会合。” “不,这种天气关住捷运车厢里不是太浪费了。表哥不是习惯骑重型机车吗?不如我们约在风幸家那栋大楼楼下,我坐你机车一起去如何?” 想坐他的宝贝机车,想都别想,能坐上这台车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宫风幸! “抱歉,车子送厂保养了,我们只能搭捷运了。” “这样啊。”声音里的失望昭然若揭。“也只好这样了。” 等待郭江权的空档,蔡淑美一直看着手机里特别存档的、太子集团副总的照片,希望可以藉此确认和宫风幸的表哥真是同一人,尽避他每天都送便当来公司,但总是匆匆来去,更别提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女人,让她无法好好端详他的面孔。 直到远远看见他稳健的步伐,高大挺拔的身形朝着捷运站走来,她竟然有那么点忐忑不安,有多久没有这种奔腾的心情?她扬手招呼,郭江权这才朝她走近,这一近身照面,无庸置疑,绝对是同一个人没错。 她肯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女性魅力,机会都已经来到门口,怎能不好好把握,就算毫无所获也不至于抱憾终生哪。 沿途蔡淑美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听得郭江权头疼欲裂,是谁说三个女人可以成一个菜市场,不,只要这个叫做蔡淑美的女人就可以一个抵三个用,什么时候他才有机会套问那个浑小子和宫风幸之间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 这淡水都已经走了半边了,她还在说自己的事情,连吃东西也没停。我的老天爷,这也太折磨人了吧。 终于她停了口,纳闷地喊:“那不是……” “什么?”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该死的,还真让他给遇上了。 正是宫风幸和那个浑小子,两人边走边吃着著名的高耸冰淇淋,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笑得无比灿烂。 正当郭江权还在兀自咒诅那个浑蛋时,却听见身边的女伴高声喊道:“风幸、peter!” 两人闻声不约而同地回头,这一照面,郭江权就见到宫风幸脸色一变! 变什么脸,真正该变脸的可是我耶,他忍不住暗忖。 只是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蔡淑美已经拉起他的手往前奔。 “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玩?”蔡淑美开心地嚷道,手还是握着不放。 宫风幸注视着那双手,无法移开目光,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手竟然也被握住了。 “是啊。”peter执起她手,拉到身侧。“今天天气很适合到淡水,风幸你说是不是?” “啊——”因为这突然的“牵手情”教她一时无时间作出回应。 牵手!两人已经发展到牵手的阶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郭江权一双眼睛瞪得斗大。 “ㄟ,当心!”peter发现冰淇淋已经迅速融化,滴了宫风幸满手,这才松了手,拿出面纸帮忙擦拭。 宫风幸也吓了一跳,忙接过面纸,自己把融化的冰淇淋擦干净。 “peter你还是这么体贴啊。”蔡淑美用无比艳羡的声音说道。“女人最喜欢体贴的男人了,这年头这种男人根本是稀有动物,风幸你可要好好把握唷。” 只是没想到郭江权却一把抢过宫风幸手上的冰淇淋。“你吃得太慢了,才会这样。”话声刚落,自己就一口吞掉了大半的冰淇淋。 倏忽之间,在场的其他三人全都愣住了! “嗯,还挺好吃的呢。我好久没有吃冰淇淋了。”郭江权吃得沾沾自喜还不忘瞟peter一眼。 peter眉眼一挑。“既然都碰见了,要不要一起吃饭?”突然有一种想要一决高下的心情。 男人间的对决,在还没有宣战开打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况且他还是近亲,他不懂这男人究竟以为自己有什么胜算,除非,两人并非表兄妹关系,会吗? “好啊。”蔡淑美率先附和,“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啤酒屋,夏天最适合喝啤酒了。” 也不管其他人是否同意,她拉着郭江权就走,倒是peter贴心地问了问,“一起去吗?还是我们去别的地方?” “一起去啊。”她笑着说,不过却看得出有那么一丝苦涩。 难道两人真的不是表兄妹?peter忍不住猜疑。 啤酒屋就在淡水河沿岸,一家名唤“蓝色海鲜啤酒屋”。这家店在户外搭起透明高棚,晕黄的灯光高挂,一角还有一方小舞台,架设卡拉0k供人高歌,晚风徐徐,晴朗的天空有点点繁星,的确是个适合畅饮啤酒、大啖海鲜的地方。 仿佛应景一般,扩音器传来恒久以前的流行曲:蓝色啤酒海,我想要一个小孩,有时候乖,有时候坏,寂寞时候,希望和棕榈恋爱…… 店内客人三五成群,有人大声喧哗地嘻笑着、有人懒洋洋地喝着啤酒,身体随着旋律摆动、有人正喜孜孜地吃着丰盛的海鲜…… 唯独他们这桌气氛有那么点“卡卡”。对坐的四人、两男两女的组合,看似相偕出游的恋人朋友,其实却是各怀心事,硬生生兜在一起,因此卡得有点厉害。 幸好服务人员很快就来帮忙点菜,而且动作敏捷,才高喊,四杯巨无霸,菜还没点完,酒已经送上桌。 宫风幸率先拿起喝了一大口,一路上她始终沉默,感觉胸口有一股浊气,需要什么冲洗干净,一旁的peter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忙不迭地劝说。“喝慢点!还很冰。” 宫风幸微笑说道:“没问题的。”话才说完,又咕噜咕噜喝将了起来。 倏忽之间,她已经喝掉大半,蔡淑美见状讶然地嚷。“哇,都不知道风幸酒量这么好。” 郭江权却看得胆战心惊,宫风幸虽不至于不谙酒力但绝非能喝之人,今天是怎么了?他伸手取饼她的啤酒。“够了,你喝太多了。” 没想到却惹来宫风幸瞪视。“表哥你今天照顾的人应该是淑美才对吧。毕竟你们是一起出来玩的啊。我今天有peter,表哥就不用费心了,是吧,peter。”她转头朝peter浅笑问道。 peter也乘势搂着她的肩,笑灿了一张脸。“是啊,我会好好照顾风幸的,表哥就放心地卸下兄长的责任,今天就把她交给我了,或者……”他刻意挪低了头碰了碰风幸的头,低问:“以后都交给我?” 风幸愣了愣,郭江权一双眼看得几乎喷火,淑美却刻意视而不见还不忘添油加醋—— “你说两人是不是很登对!”她微偏了头刻意用温柔的嗓音说道:“不但兴趣相投,工作也能相辅相成,不是绝配佳偶?当表哥的看见妹妹有这么好的归宿应该很高兴吧。” 郭江权不发一言,端起啤酒大口饮进,这酒最好够冰,可以浇息他满腔的怒火,因为他已经气得想抡起拳头揍人,而且是左右开弓,分别揍这对搅局的狗男女。 这纠葛的对峙,该怎么化解?连蔡淑美都有点不知所措,幸好服务人员来了。 刚刚点的海鲜料理,冒着热气、香气扑鼻地上桌了,服务人员爽朗的声音,在布菜的同时一并解说,看见啤酒杯空了,还吆喝其他服务人员再端来一杯,他说,海鲜没有啤酒佐味就像隔靴搔痒,总教人心生不快。一句“祝大家用餐愉快”后,再度恢复了满桌凝滞的气氛。 peter率先开了口。“那就开动喽。” 他动筷挟菜,放入的却是宫风幸的碗盘。“先吃点热的,刚刚一口气喝那么多酒,伤胃。” 宫风幸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刚有点渴,一整天吃了太多零食。” 蔡淑美也跟着附和,动手剥好肥美的虾蟹,厚颜地就往郭江权唇边递。“吃吃看,真的非常甘甜。” 食物已经碰了唇,郭江权也不能拒绝,只好张嘴吃下,突然有点懊恼自己干么答应这女人一起来淡水。 只是没想到他海鲜才刚吞入口,宫风幸却拿起生蚝递向peter。“听说这个季节最适合吃这个,你多吃一点。” 蔡淑美却笑得一脸暧昧。“生蚝无论什么季节都适合男人吃,因为美味不是重点,功能才是优先选项啊。” “啊——”宫风幸瞬间胀红了面颊。她压根儿没想过这件事情,只是刚好就放在眼前,顺势而为,这……peter该不会真的误会了吧? 贴心的peter倒是适时地解围。“美味很重要啊,虽然健康也很重要,但是为了健康而弄坏了好胃口,才真的得不偿失。” 郭江权却嗤之以鼻。“是因为吃了也没有用吧。”却换得宫风幸恶狠狠的瞪视。 “怎么,我有说错吗?peter。”他再也无法继续忍让,不知何时他又喝干了手边的啤酒,火气却丝毫没有降温的趋势。 “所以对你来说,效果很好喽。”peter也不甘示弱,扬声反击。 “哎唷,干么争这个啊,这个不管有没有效,重要的是有没有让另一半开心才是重点吧,风幸,你说是不是?”还不忘使眼色要她帮忙灭火。 宫风幸这才惊觉气氛怎么会僵成这副德行。 “总之好吃就好,大家快吃吧。”随即又往peter盘里挟菜。 蔡淑美亦然,捞了不少生蚝给郭江权,还不忘转换气氛嚷着玩真心话大冒险。依然不管别人同不同意,自己就玩了起来。 “我先开始,peter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peter望了宫风幸一眼。“正开始交往中。” “哇,这消息值得喝一杯。”说完她自己爽快地喝了一大口。 “那么换peter问了。” “风幸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我?”风幸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没有想过耶。” 她真的没想过,不过,她却答应郭江权的求婚,成为他的妻。为什么?她很久没有问自己这个问题或者从没想过要问。不可讳言是因为爱,然而她爱对方什么? “没想过?”蔡淑美也很好奇。“像是个性啊或是外型啊或者家世背景……等等,从来都没想过?” 郭江权也很好奇,两人从来没谈过这个话题。这女人总算有点用处了。 “那么有讨厌的类型?”peter决定换个方式问,因为他知道自己至少不惹她讨厌。 第十七章 宫风幸马上想起自己之所以和郭江权分手的原因,随即振振有词地开口。“大男人主义,而且还坚持女人必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种人!” 听得郭江权闷得又吆喝服务人员再送上一杯啤酒。 “这没什么不好啊。”蔡淑美开了口。“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要慎选自己要嫁的人,像我就十分清楚。” “是吗?”郭江权终于搭了话,只因她似乎赞同这论点。“那么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蔡淑美没想到他竟然想知道,开心得就差没手舞足蹈。“如果可以像风幸和peter这般志趣相投当然很好,不过,生活是现实的,我希望对方身家要好,也许不用是富豪但也希望是集团企业,女人努力经营自己就是为了拥有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淑美真的把自己经营得很好。”身为公司老板的peter的确十分赞赏淑美的工作能力。“她不但聪颖又能言善道,而且和媒体关系维持得很好,公司业务多亏她协助拓展,才能顺利接下不少大规模的案子。如果她能成为集团企业的媳妇,一定会努力协助企业,成为得力的好帮手。” “是吗?”郭江权冷冷地接话。“不过既然是集团企业挑选儿媳妇,应该也有自己的条件吧。” “是吗?需要什么条件?”蔡淑美心急地问着,想知道自己是否吻合。 “家世背景当然希望可以旗鼓相当,企业联姻是最常见的,除了庞大的经济效益,彼此的价值观也比较接近,沟通相处比较不会出问题。” 郭江权没想到自己竟然脱口说出这番连自己都鄙视的话语,莫非潜意识里早已如此认定?这也是当年他不敢面对现实,把宫风幸藏起来的原因?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应该也不是那么绝对吧。”宫风幸正色接道。“尤其演艺圈更常见不是吗?大小s不都嫁入了豪门。” 怒言说出自己最讨厌大男人主义之后,宫风幸深深感觉自己太过失态,因此收敛了怒气,开始抱持着平常的心情参与讨论。 “那么你觉得她们之所以可以嫁入豪门的原因是什么?”郭江权倒是很想知道,两人从来没有机会谈过这件事情。 “是因为爱吧。”没想到是peter先开了口,“我一直觉得即便是企业联姻,还是应该存在爱吧,即便最后因为了解而分开,毕竟还是因为爱而开始,因此也就无愧于心。” 宫风幸沉重地点着头。“是啊,爱才是最根本的要素。” 是,就是爱啊,无须再追问究竟为什么而爱,爱的又是什么?曾经爱过也被深爱过不就够了。 没想到席间原本剑拔弩张的烟硝味似乎因为这个爱的主题,而趋于静谧,一行四人各怀所思低头饮酒,丝毫不受周遭的喧哗声所扰…… 蔡淑美想着这是否意谓着自己即便使尽女人魅力也无法如愿成为富二代的妻子? peter却想着,自己说谎,无愧于心是不够的,不想爱一个人却无法被其所爱,那痛,就算有再多财富也无法抚平…… 瞥眼观察宫风幸和表哥今晚的互动,peter想着会不会宫风幸终究是要伤了他的心啊…… 郭江权酒喝得有些凶狠,无论宫风幸和peter之间发展到什么进度,他都决定开门见山对她坦白一切,这一次他不再逃避,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自己的父母。 宫风幸也陷入沉思,手中的酒也一口接着一口,她只问自己一句,还爱他吗?曾爱过以及被他深爱过就够了吗? 夜沁凉如水,属于他们的故事又该如何继续? 那一夜四人虽然谈不上酩酊大醉,但因为心事重重,因此也就越发醉得厉害。 peter因为惦记着自己还需要送宫风幸回家,因此算是比较清醒的一位。 他买了单,安置好自己的座车,拦了两辆车,让郭江权可以送蔡淑美回家,自己则准备护送宫风幸。 一行四人就这样分道扬镳,郭江权没有异议,只因基于绅士礼仪的确该护送对方安全返家,更何况蔡淑美已经小有醉意。再者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同宫风幸开诚布公,因此就让peter送她一程又何妨,况且今晚也真该谢谢他们的搅局,才能让他确认自己的下一步。 一路上沉默的空气环伺计程车内,郭江权直到瞥见计程车上的跳表金额才惊觉已经开了好长一段路,身旁总是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女人怎么一句话也没说,是醉得太厉害了吗? “你还好吗?”没想到却惊见她泛红的眼眶,他讶异地追问。“怎么了?” “像你这种富二代是不可能考虑娶我这样的女人为妻是吗?” “你怎么……” “我知道你是太子电子集团副总。” “那么风幸也知道吗?”他紧张地询问。 “这么说风幸真的不知道喽。你们也不是表兄妹吧。” “这……”该不该说呢?郭江权犹豫着。 “你爱她吧。”见到郭江权苦笑对她,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蔡淑美追根究柢的个性发酵。 郭江权做了一个深呼吸。“夫妻。离了婚的夫妻。” 蔡淑美就算有再多醉意,此刻也不得不清醒,宫风幸结婚又离婚,对象还是太子电子集团副总却不自知。这婚究竟是怎么结的? 郭江权叹了一口长气,缓缓说起他和宫风幸那段短暂的婚姻…… 另一台计程车上,两人一坐上车,peter就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宫风幸其实知道自己喝多了。“好像真的喝过头了。” “会想吐吗?胃还好吗?” “没事的。只是有点昏昏欲睡。” “那么靠着我睡一下吧。”他轻轻扶过她的头,让她靠入自己怀里。 宫风幸也没有拒绝,就这样靠向他厚实的胸膛。今晚真的教她累坏了。如此赤裸面对自己的心事,有一种椎心的痛楚,教人难以承受,也因为这样她端起酒,忍不住喝过一口又一口…… 被照护的安全感,让她安心地睡着了,浑浑噩噩中,发现自己被抱起、被拥在怀里,躺入了柔软的床垫、披上了带着皂香的暖被…… peter看着酣然入睡的女子,心里想着这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她娇憨的睡容了。情难自禁又不敢造次,他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轻步离开房间、悄悄掩上房门,兀自在客厅中小憩,等着郭江权返家接手照应,没想到这场爱之战,还没开打,他已经惨淡落败,悠悠想起计程车上,宫风幸寤寐间的低语,只有一句,那就是——江权……江权…… 郭江权返家前人早已完全清醒,一入门就见到peter若有所思地坐在客听沙发上。 “你还在?风幸还好吗?” “淑美呢,安全到家了?” 也直到此刻,这两个男人才终于心平气和地相视而笑。 彼此点了点头后,peter把钥匙交给郭江权。“那么我就先走了。” “今天的一切,谢谢了。”他顺势握了peter的手。 peter只是耸了耸肩,离开前又回身对郭江权叹笑。“你是一个幸运的男人!好好照顾风幸。” 他了然于心地扬了扬手。“我会的,谢谢。”就这样送走了情敌。 转身到风幸房间探视,见她又蜷缩着身子睡,这么睡明天肯定腰酸背痛,他近身为她调整姿势,拉紧被褥,正想起身离开,却听见她喊,别走!别走…… 那张原本还有微微的醉酒红痕的脸蛋,一双柳眉紧蹙,鼻翼也发皱,喃喃地低语,别走,不要离开我……声音似乎是哽咽的。 作了恶梦?他轻轻握住她的手,附耳低语,我就在这,我不会走、不会走…… 听见她呜咽的“嗯”了声,随即转头靠入他的颈项,他浑身顿时漫过一阵轻颤。 这就是爱不是吗?当感觉不安的时候,想要仰赖对方寻求庇护;当愁苦无依的时候,希望能有对方守候安抚。 他抬起她的脸,低头亲吻久违的红唇,吻得小心翼翼又柔情万千,只是吻着吻着,竟然欲罢不能,而宫风幸竟也轻启朱唇主动回应…… 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温柔相拥、这般肌肤相亲……郭江权忘情地攀上了床,顺势加深了吻,激情渐燃,衣衫渐褪……伏潜的爱苗悄无声息就这样窜出地表,迎接春天的莅临。 口干舌燥让宫风幸寤寐而醒,睁眼却感觉头疼欲裂,不觉呻 吟了起来,转身想从床上爬起,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未着寸缕! 这是怎么回事?原本还混沌不明的脑袋倏忽变得无比清晰,自己怎会衣衫不整? 瞥见床头柜上有着一只保温壶,其下还压着一张字条,那是郭江权的字迹: 你昨晚喝太多了,是不是头很痛?以后别再这样喝。保温壶里是我熬的鸡汤,趁热喝掉吧,这样会舒服一点。我有事,今天不会回来,要记得把门锁好唷。 有那么一点点暖意,从心底回荡了起来。 宫风幸打开保温壶,鸡汤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缓缓啜饮,热汤顺着咽喉而下,一路流淌,感觉肠胃都温热了起来。 这才终于可以好好思考,关于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因为不胜酒力,靠入了peter的怀里睡着了,那么之后呢?自己是怎么下了车?回到家里甚至躺到床上,身上却连一件衣服都不剩? 她已经喝完一整壶鸡汤,还是没有半点印象。最后决定放弃,无论是怎么造成的都已经发生,想得再多也于事无补,因此她决定好好泡个热水澡,让宿醉可以消褪得更完整一些。 只是郭江权有什么事?竟然需要彻夜不归的处理?莫非是去了蔡淑美家? 不会,如果两人真发展到那个阶段,那么他昨天就该在她家睡了,今天自己也就不会有鸡汤可以喝。 那么他究竟去了哪里?找到工作了? 千头万绪,宫风幸还是理不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似乎该好好厘清自己对郭江权的感觉。 “你怎么回来了?这个时候你人怎会在台湾?收购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吗?可是我没收到相关汇报啊,这是怎么回事?” 习惯早起的李云对于突然开了屋门走进来的儿子,意外地发出一连串的提问。 “只剩下善后的问题了。”郭江权说得一派淡然。“皇瑞可以自行处理,所以我先回来了。” 这话半真半假,因为收购案的确都搞定了,而且价格意外地竟然刚好就是他们预期的开价,细节说来话长,总之终于圆满落幕。 这是清晨和项皇瑞视讯通话之后得到的最新消息,对他来说这时间点抓得刚刚好,他早已打定主意,无论收购案是否顺利,他都决定回总公司处理这段时间搁置的业务,以及确查这段时间公司的营运状况是否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后,再带宫风幸回家见父母,并且明确表态,这辈子他想要一起过活的女人只有她。 “是吗?”李云也不多言。“那么一块吃早餐吧,我让大婶多摆一副碗筷。” “不了,妈,我有时差问题,回房间睡一下,下午我想回公司一趟,把该处理的公务尽远完成。” 第十八章 郭江权昨晚拥着佳人入怀,还乘机占了便宜,尽避依依不舍,还是离开了温柔乡,彻夜未眠,为返回工作岗位作准备。 “嗯,也好,睡眠的确比吃饭重要。那你就去吧。晚点我们再谈收购案的事。” 郭江权点了点头,就回自己房间,李云等到儿子终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就拿起行动电话,一等电话接通,劈头就问。“他人回来了!你们怎么没事先通报,到底是怎么办事情的?为什么选择离开那个女人家?两人该不会又要背着我偷偷计划结婚了吧,快去给我查清楚!” 李云早就发现儿子人在台湾,因为他一次也没出席收购会议,这怎不教她起疑?每当项皇瑞透过越洋电话向她报告收购案的进度,她总不动声色,如常地向项皇瑞询问儿子的近况,听着他睁眼说瞎话之际,还不忘适时地表现出怀疑的态度,免得露了馅,和儿子通电话时也配合度十足,完全照着儿子的剧本走,暗中却派人调查起儿子的行踪,这一查,简直教她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子竟然转了性,开始学会叛逆? 就是那次日本行,当时就该察觉他突然决定留下来,一定有问题,没能细查也怪自己太过放心,后来他又请调到大陆苏州,更让她丧失了戒心,因为他父亲对于郭江权决定到各分公司工作好实际了解公司运作的状况一事,赞誉有佳,这可是他第一次如此夸耀这个儿子,因此即便她满心不舍儿子离乡背井到外地工作,但因为他父亲难得的赞赏,也就忍了下来,谁知道,他竟然背着她偷偷结了婚! 是什么契机让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应该是儿子刚到苏州时整个人憔悴得落了形,她担心地派人追查后才发现,当时她没有立即找儿子对质,除了心疼之外也因为知道虽然他闪婚但已经闪离,尽避纳闷却乐见其成,反正不是她中意的儿媳妇人选,既然人都已经离开了,她就息事宁人,当作一切从没发生,想不到还是走错步。 这家伙竟然又瞒着她,住进了那个女人家里!这回她可是有了万全准备,不但开始物色合适的媳妇人选,也派人盯住两人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随即准备把儿子绑架回家,而她的最后期限就是收购案的完成日。 没想到儿子竟然毫无预警地回家了!这怎不教她心生警惕。 这次他可别想再给她乱搞什么花样。李云是意志坚决的女人,一旦决定的事情几乎没有转园的余地,嫁给郭江权的父亲后,确认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取代他亡妻的位置甚至拥有他的爱时,她也不曾想过要放弃……因为即便无法被他所爱却无法阻止自己爱他! 宫风幸没想到郭江权这一走竟然就是一个礼拜不见人影! 虽然他打过电话说明因为接下一份新工作,在正式上班之前,得先到各分公司稽查好深入了解工作内容,才能尽快接手,不过,她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虽然很高兴他终于找到工作,可是……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蔡淑美突然探头出现在她办公桌前,害得宫风幸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只是胡思乱想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出点新东西。” 蔡淑美只能摇头。“当个设计师还真好啊,成天胡思乱想就能赚钱。” “哪有啊,只是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不然会钻牛角尖。” 这可是宫风幸肺腑之言,偶尔被某个症结点困住的时候,就放弃不去想,转而去看看其他东西甚至风马牛不相干的事物也可以,然后就会有那么一个moment,一切突然豁然开朗。 “对了,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唷,没什么,只是纳闷表哥怎么好久没来送便当了,为什么开始改叫外卖?” 宫风幸提起他终于找到工作,因此这段时间比较忙。 “是吗?不过真的很有心,还特别找外卖送便当给你。那便当价位可都不便宜啊。” “是吗?”宫风幸柳眉微蹙。“不是一般的家常菜吗?” 蔡淑美忍不住摇头,这家伙真是“吃米不知道米价”。“你啊——” 话还没说完,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接起电话,宫风幸原本带笑的脸庞却渐渐消失。 “为什么?设计图都完成了,装潢工程进度也超过百分之五十了——” 电话彼端是歉意十足的声音。“对不起,也是事出突然。实不相瞒,我们老板的侄子所学也是室内设计,突然宣称有意接自家公司的案子,我们也不好推拒,再加上他本身也不是泛泛之辈,所谓相得益彰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抱歉,是我们毁约在先,会依照合约赔偿两百万。” “可是这是千万case,你们中途抽腿,赔偿的应该不单单只有违约金。” “宫小姐,关于这点你可以请教律师,根据我侧面了解,两百万的赔偿的确吻合合约精神。抱歉了,宫小姐。”就这样挂上了电话。 宫风幸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怎么可以这样?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淑美担心地问道。 这时peter突然出现,神色凝重地问:“听说美丽建商的案子喊卡了?怎么回事?” 在说明原委之后,peter紧急召开内部会议,讨论该怎么处里后续问题。 散会之后,peter仍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别放心上,这不是你的问题。知道吗?” 她只能点了点头,泛红的眼眶却怎么也挡不住,眼看泪就要凝聚,潸然落下……正当她已经难过得无以复加之际,竟然还听见匆匆而逝的耳语—— “八百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一句对不起就这样算了吗?” “就是啊,这可攸关我们的年终奖金呀,哎,这下真是大失血啊。” “铁定她说错什么话或者不小心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建商,否则哪有人工程都进行了大半,还突然喊卡解约。” 她情难自禁,躲入了化妆间,呜呜哭泣了起来。自己的心血无法完成又害得公司损失莫大的利益,还遭同事误解……怎么会这样? 好半天,她才终于止住了泪,调整了一下呼息,对镜整理了一下仪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因为这样就被击倒! 宫风幸才走回座位,淑美已经一脸忧心地等着她。 “你还好吗?我已经听说了,这不是你的问题。” “谢谢,我没事了。”尽避已经调整好情绪,但喑哑的声音还是泄了底。 “我一定会透过关系,让业界都知道他们竟然视信用如粪土,让大家以后都不敢跟他们合作。” 宫风幸笑得有些凄恻。“我想大家只是会谨慎点,最后还是不会跟钱过不去的。不过,谢谢你,淑美。” “别这么难过,也许……你可以找郭江权帮忙。” 找郭江权?为什么?宫风幸纳闷,还未来得及提问,就听见一道久违的声音。“找我帮什么忙?” “你来啦。”淑美扬手招呼。“还没说?” 郭江权微微一笑。“就快了。” 蔡淑美说了声加油,就离开了,她可一点也不想当电灯泡。 “说什么?”宫风幸纳闷两人之间哑谜般的对话。 “没什么。怎么,有事需要我帮忙?”继而语气一转忧虑,“怎么眼睛肿成这样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 原本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因着他这句关心的话语,竟然又开始溃堤。 她谈起美丽建商骤然违约一事。“你知道那是我花了多少心血才完成的设计?却还是输给了所谓的‘关系’,这教我怎能不难过!包何况还让公司平白损失了八百万……” 他心疼地走近她,将她搂入怀里。“别难过了。乖,别哭了。” 宫风幸偎入郭江权厚实的胸膛,哭得浑身发颤,教他一颗心纠结不已,只能继续劝说。“乖,别再哭了,眼睛会愈来愈肿唷。也许这未必不是件好事,有时候看似损失惨重,也许就变成下次接到更棒case的机运也说不定啊。” 这时她才终于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来看向郭江权,他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你自己有多少实力,这点你很清楚对吧,况且又那么努力。老天向来厚爱脚踏实地努力的人,所以不用担心。” 宫风幸清楚知道这是他安慰自己的话,然而不知何故,却真的起了作用,让她心情稍微好过一些。 终于她露出了真挚的笑脸。“谢谢你,我会继续努力加油的,不过,你怎么来了?” “顺道经过,就想来看你一下。”他轻抚她乌黑的发丝。“有把便当吃完吗?” 宫风幸点了点头,他再度把她拥入怀里,附耳道:“哎,我真的好想念你唷。” 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昵?宫风幸也不知道,这周尽避从没机会见面,倒是经常通电话,渐渐地,当初相恋时的感觉似乎一点一点的回温。 她想破头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然而仿佛反射动作一般,她随着他起舞,不再抗拒、不再思考,反而感觉到无比自在与安然。 那就这样吧,宫风幸告诉自己,就暂时先这样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离开宫风幸办公室后,郭江权随即打了电话找大哥郭佑权,他以“承权”为名,写作小说《变身》在报纸上连载,深获好评,集结出书后,果然一鸣惊人,成为畅销作家,被誉为文坛畅销天王。 这也奠定他确认自己将走文化出版一路的决定,如今他接下奶奶经营的荷琳出版社执行长一职。这是家以擅长挖掘新人作家、出版精采爱情小说而享誉全球的出版社,经营长达数十年、每年出版数十万册罗曼史,旗下出版品已被翻译成二十多种语文,畅销于世界各地。 近期因为执行长郭佑权长期落脚台湾,而有将总部从美国移至台湾的决定。透过房屋中介的协助,已经顺利在台北商业区购置一层百坪办公大楼,正积极找人进行设计装潢。 “大哥吗?是我江权。” “哇,好久不见,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还在美国处理收购案吗?” 尽避两人经常分隔两地,却还是定期保持联系,深厚的感情丝毫不受双亲态度影响。 “没有,我人在台湾,一直都在,我没去美国。” “啊,为什么?” “说来话长,找一天我再好好跟你说清楚。” “也好,我们也该找个时间聚聚了。不过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出版社办公室已经开始装潢了吗?” “还没呢,一直没找到好的设计人选,说真格的,我挺懊恼。” “是吗?”郭江权语气变得兴奋。“太棒了,我有个很棒的人选唷。” “你!你什么时候认识室内设计的朋友?你向来只关心it产业。” 听得话筒彼端,郭江权笑得似乎有些尴尬,郭佑权忽而福至心灵。“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可以算是吧。”他很想马上向大哥全盘托出,可是不想透过电话。“总之,大哥我希望你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只要找她谈谈,我想你一定会喜欢她的设计的。” “是吗?可别想我放水唷,公归公私归私,这是两码事情,你知道吧。” 第十九章 “我知道。她也是不喜欢靠关系的人,所以你和她碰面时千万别提到我唷。” “不会吧,她还不知道我是你大哥?为什么?” “大哥,你就先别问了好吗?等我们碰面,你想怎么问我都随便你。” “好啦,把她的联络方式传简讯给我,我明天就找人约碰面。我也很急,这件事情拖得有点久。” “那就这么说定喽。”准备挂上电话前,郭江权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大哥,我没去美国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唷,这件事情只有项皇瑞知道。” “你这家伙,才不过一段时间没见,怎么就有那么多秘密。是搞叛逆吗?现在才开始会不会太晚了点?” 哈哈哈哈哈,郭江权忍不住放声大笑,大哥形容得真好,的确是叛逆。 “也该是时候了。”郭佑权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能一直按照爸妈的意思过活,除非那也是你真心喜欢的。” “我知道。” 郭江权想着,如果哥哥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会如何?应该会给他一个大拥抱,并且热情地祝福他。 经过一整晚的休息,宫风幸终于稍稍抚平受创的心情,当然郭江权的鼓励也给了她很大的力量,虽然他还是不在家。 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那个家有点太过冷清?她搭电梯到达公司的楼层,走出电梯时还怔忪想得出神,没想到人还没到门口,就听见蔡淑美兴奋异常的高呼声。 “风幸!你还在磨蹭些什么,快点进来。” 宫风幸被喊得有点莫名,却本能地小跑步了起来。 才刚到自己办公桌,蔡淑美已经扬了扬手中的字条。“听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你知道这是什么?” 宫风幸伸手就要拿,却被淑美闪过。“是荷琳出版社,执行长亲自打电话来,想约你谈谈,看看是否可以为他装潢和设计新的百坪办公室。” “荷琳出版社!执行长亲自打电话?你确定?”宫风幸惊诧地低呼。 尽避不是爱情小说的忠实读者,然而荷琳的名号无人不晓,一直耳闻新成立的总部办公室正在找人设计装潢,却苦无机会可以毛遂自荐,连长袖善舞的蔡淑美也一直无法找到联系接洽的窗口,搞得她十分沮丧,因此可以理解她如此兴奋的原因。 终于蔡淑美将纸条递给了她,她望着那张字条,一颗心胀得饱满,想起郭江权的鼓励,终于露出欣喜的笑容,她不怕辛苦,只怕没有机会,她有胜算可以拿下这个案子。 她拿起电话,拨起字条上的那一组数字,接电话正是郭佑权本人,两人明确地敲定碰面的时间后,邮件信箱随即收到郭佑权寄来的关于新办公室的平面图,以及他希望办公室具备哪些功能、希望的装潢风格…… 她开始动脑研究,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收到郭江权送来的便当。 这才想起该打电话向他报喜,只是电话一直关机中。难道在开会? 没有时间细想,宫风幸囫囵吞枣地吃完了午餐,连午休都放弃,就要开始专注地发想荷琳的设计案,peter得知消息后也随即现身为她加油打气,因此她更加火力全开,若非大楼管理员伯伯上楼提醒她,已经将近午夜,再不离开就赶不上最后一班捷运,她才匆忙地收拾包包,下班。 返抵家中,极目四望,同样是一屋子的清冷,宫风幸惆怅地看着漆黑的客厅,她反复看了手机好几回,没有消息,连通简讯也没有,电话依旧是未开机状态。 好想跟他分享这个喜讯,好想好想…… 她叹了一口长气,匆匆梳洗过后,又埋首继续工作,她一定要表现杰出才行! “你说什么?”李云对着话筒大吼。“他还帮她介绍案子,而且还是荷琳出版社!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此刻她正坐镇太子集团专任顾问办公室,这问办公室装潢得极为雅致低调,一如她在公司的影响力,看似只是幕后参谋其实具有决定性的权力,公司营运相关决策,她一直都积极参与,且知之甚详,好确保儿子郭江权不慎犯错,以及预防郭佑权回头篡位的可能。 “总之,先把事情来龙去脉搞清楚。动作快一点。”李云愤而挂上电话。 是想藉由这件案子,提高这女人的身价?好让她可以接受这门婚事!李云忍不住揣想,这段时间,她已经确认儿子正在盘算些什么,他除了积极处理公务之外,也悄悄找人询问婚宴筹办的细节,甚至还见了几家颇负盛名的婚礼筹办公司,连房仲公司也走了好几趟,为购置新屋作准备。 怎么,这小子是铁了心,无论她同不同意都娶定了这个女人吗? 而她就会任由他这般胡作非为?怎可能! 李云当下已经有了主意,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动不了儿子,就从那个女人下手! 经过整整三天挑灯夜战,宫风幸终于完成让自己满意的设计企划案,而且经过公司内部开会讨论一一确认无误,看见peter赞赏的目光,她原本还有些犹疑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而曾经因为中途喊卡的建案而对她颇有微词的同事也纷纷发出赞叹声,提到这该是她进入公司以来最完美的作品,甚至是公司成立以来最精采的一回。 她的信心终于稳如盘石,就算最后还是没能顺利取得荷琳这个案子,她觉得自己也算无愧于心了,只是她真的真的希望荷琳执行长会喜欢,将案子交给她,不单单只是因为庞大的获利,而是自己的设计可以如实成形,那种满足感更甚于金钱上的报酬。 在经过一整夜充足的睡眠之后,宫风幸穿上自己最钟爱的衣衫,精神抖擞地出门,今天是她向荷琳提案的日子。 她依约来到依然空荡宽敞得无以复加的荷琳出版社办公室,空空如也的硕大空间,仅有一处摆设了类似用作招待的区域,有一组红色沙发、一张造型独特的茶几,以及简易的流理台,其上有着设备新颖的咖啡机、咖啡杯组。 一旁还有一张简易的办公桌,该有的办公设备却一应俱全。 现身接待她的是执行长幕僚许先生,他笑容满面地带她往沙发上入座,茶几上已经备妥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不好意思,执行长突然被一件急事绊住,不过他会尽速赶来,请稍等一下好吗?” “没问题的。”花多久时间等待都无妨,宫风幸暗忖,只要能有机会让她介绍自己的设计。“那么趁着这个空档,我可以先到处看看吗?” 她想要依自己的设计,实地对照,想象未来完成的模样。 “可以的,你随便看无妨,我会在那,”他指向那张办公桌。“处理公务,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再喊我。” 宫风幸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从包包里拿出自己的设计,起身开始观看这一间百坪大屋。 她观察得极为仔细,也在设计图上一一标示需要调整的地方,专注地不察有人已经近身跟着她好一段时间…… “很不错,原本的设计就很不错,这一调整更棒了。” 宫风幸惊得转回身,就见到一位书卷气十足、正温柔地朝着她微笑的俊美男子。 “抱歉,来晚了!” “执行长?”她惊诧于他的年轻,尽避没有特别预想是个怎样的人,但怎么也没想到是和自己年纪相当甚至可能只大上几岁的男子。 “我们坐着谈吧。” 他率先走回接待区,亲自动手煮咖啡,同时换下她那杯早已冷却的拿铁。 “累坏了吧。”两人终于在沙发上入座后,他在喝了口咖啡后说道:“不好意思,时间有点赶,因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我想尽快把这件事情完成。” “没关系。能够有机会来作简报,已经很开心。设计师很少有机会可以接这么大的案子,对我而言也是一个很棒的挑战和经验!” 在还没见到宫风幸之前,郭佑权其实还满担心弟弟会不会循私,没法做到公私分明,没想到,竟看见这么出色的设计。 就在这一路悄悄跟着她兜转,看见她时而兴奋时而蹙眉埋首加注修改的工作态度,就已经让他心生激赏,更遑论尽避他只是瞥见,却已经综览出整个设计风格,正是自己喜欢的简约利落却不失华丽的氛围,终于找对人了。 “那就好,那么开始为我介绍你的设计吧!” “好,那么我就先从你的办公室介绍喽。” 得到首肯的点头,宫风幸开始拿出自己精心绘制的设计图稿,一张张详细地说明,每说明一处,郭佑权的笑容就越深,宫风幸更加信心十足! 好不容易终于全部介绍完毕,期间郭佑权提出几处疑问,宫风幸都解说分明,对于希望修改的地方,宫风幸也提出专业的建议,因此整场简报有了宾主尽欢的结局。 郭佑权起身走到冰箱取出果汁时说道:“真是太精采了!那么我就把这案子交给你喽。”随即转身请幕僚开始修订合约,准备等一下就让宫风幸带回公司。 那句“那么我就把这案子交给你喽”让宫风幸兴奋得想要跳起来,高声歌唱。 真的!她真的争取到这个案子,这真的不是梦。 等他坐回沙发递给宫风幸一杯果汁后又接道:“哎,我们要是早些遇见,可能现在已经坐在新办公室工作了。” 宫风幸只能微笑,其实这个时间刚刚好,因为如果更早,她可能正忙于处理美丽建商案,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庆幸他们的背信毁约。 “不好意思,耽搁了你许多时间,方便再聊一下吗?我对你的设计充满好奇。” “怎么说?”宫风幸细口啜饮沁凉的果汁,此刻感觉更加甜美,因为心里也甜滋滋的。 “在哪学的设计?怎么开始的?” “其实也是误打误撞。”她说起自己这一路的设计经历,却让郭佑权印象深刻,也开始揣测,莫非那段时间,郭江权突然决定留在日本学语文,为的就是她?! “没想到你资历这么浅,竟能设计出这么精采的案子。”郭佑权突然有点心疼这样一个弱女子。“一定很拚吧。” 现在他知道为何他找设计师找这么久却一直没机会遇见她,因为经历,他不该在学经历上设限,一定要引以为戒,不然不知将错失多少优秀的创意人,尤其他正想积极开发台湾本土原创作者。 宫风幸只是微笑不语,“拚”对她而言从来不会是问题! 正想追问得更多,突然幕僚许先生现身,把已经拟妥的合约书交给郭佑权,还递上行动电话。“太子集团副总来电。” “唷,是吗?”他笑着接过。“江权,是我,大哥,这么担心啊。没问题,真的很出色……什么,谈完?” 糟了,郭佑权突然哑口,该死的,他太过高兴以至于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果不其然,就见宫风幸瞪大了双眼看他。 “我们晚点说,先挂了。” “江权,你刚刚喊的那人不会是郭江权吧。” “嗯,是同一个人。”他始终坚信坦白从宽,希望不至于对郭江权造成阻碍。 “而刚刚许先生还说……太子集团……副总!”宫风幸感觉心脏闪跳了好几拍。 第二十章 郭江权是太子集团副总。副总,怎么可能! “这……该从何说起呢?”他也很苦恼。 郭佑权还不清楚弟弟和她之间究竟有过什么事情,就算他知道,也不该由他出面解释。 他把合约书递给宫风幸。“这合约先给你,如果没问题,用印后再快递给我就可以了,至于江权的事情,我想还是让他亲自为你解释比较好。” 宫风幸带着满腹疑问离开了荷琳偌大空荡的办公室,茫然地立于街旁,此时正值下班时间,路上车水马龙,车流声呼啸而过,却无法吓阻她心底的震慑。 郭江权,这个她曾经下嫁的男人、这个因为失业而赖在她家的男人,竟然是太子集团的副总。怎么会?怎么可能? 宫风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但握在手中的合约如此真切,自己的确成功取得荷琳出版社的案子,换言之,郭江权是太子集团副总也不是自己的错觉。 为什么?他为何要骗她自己失业?堂堂太子集团副总怎可能失业? 她颓然地瘫靠在沙发上,感觉无比疲惫…… 忽然听见门铃急促地响起,会是谁?难道是郭江权? 她动作敏捷,情急地奔向大门,只是入眼的却是一名妇人,一身优雅的装扮,姿态雍容华贵。 她说:“宫风幸。”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语气也没有丝毫温度。 这人是谁? 另一头,被一连串重要会议困住而无法脱身的郭江权整个人坐立难安,不住怨责自己太过心急,若非迫切想知道大哥和宫风幸碰面的情况,也就不会让自己身分意外曝光,他可是特别抓了时间打电话,没想到百密总有一疏,谁能预想两人碰面的时间竟然往后延,偏偏又一见如故地谈了过久,因此他的电话成为最大败笔。 宫风幸会因此拒接荷琳的案子吗?他知道她向来厌恶靠关系,尤其在历经美丽建商案之后,对此更加深恶痛绝。 偏偏电话彼端的大哥郭佑权在这个非常时刻,竟然还语出威胁地嚷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定了宫风幸,他的办公室不但要用她的设计还要她全程参与直到完工。 教他不知该哭或笑?应该是兼而有之吧,一来欣喜大哥对风幸能力的肯定,再则担心宫风幸负气,根本不相信自己是靠实力赢得这个案子,他不过替她开了扇门啊。 更别提他的欺蒙,自己实在无法想象她此刻究竟是怎么想他这个人?又是如何看待彼此曾有过的感情?以及他这段时间再度扯谎混入她家…… 不是没想过可以打电话给她,至少可以先简洁地说明,然而他想当面说,面对面,让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意、诚意以及爱意。 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他忧心忡忡之际,项皇瑞竟然还跑来告诉他。“糟了,事情全部穿帮了!” “什么事情都穿帮了。” 他说得又急又气。“你妈妈早就知道你这段时间人都在台湾,根本没亲自参与美国的收购案,而且连当年你和宫风幸在日本结婚又离婚的事情,她也派人调查得一清二楚。”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她人已经出发到宫风幸家,不知想找她做什么?” “你说什么?她去找风幸!” 这下他完全豁出去了,怎能让宫风幸毫无防备地就与母亲碰头? 他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朝项皇瑞喊了声。“会议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飞奔跑出了办公室。 刚踏入办公室准备开会的郭鹤见状倒是一派镇定,只沉声地对项皇瑞说道:“会议结束后,到我办公室一趟。” 项皇瑞肩膀瞬间垮下,郭江权啊冰江权,你这次最好别再给我离婚,不然我就跟你没完没了。 妇人犀利的目光,冷冽的语气,教宫风幸有些不寒而栗。“是,我是宫风幸,请问您是?” “我们要站在门口谈吗?”也不等宫风幸回答,就迳自走进屋,举目四望。“品味还不错嘛。” 掩上屋门,宫风幸纳闷地跟在她身后,想着这妇人到底是谁? “怎么,客人来访连杯水也不给吗?”她已经好整以暇地在沙发上坐下。 宫风幸依然处于迷雾中,因此也就傻傻地听话,乖乖地为她倒了杯水。 “你真的给我一杯水?”她将杯子重重放下。“就这么穷吗?只给得起白开水,是这样才妄想当我儿媳妇?” 儿媳妇?电光石火间,宫风幸终于恍然大悟。“您是郭江权的母亲。” “不然你以为我是谁?”李云姿态愈趋高傲。“明人前不说暗语。我就开门见山地说清楚,要我答应你和江权结婚是不可能的。原因你应该心知肚明,豪门媳妇可不是这么好当。” 结婚!爆风幸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要和郭江权结婚? 李云依然自顾自地继续表态。“也别想我会拿钱打发你,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竟然还跟她扯到钱!此时宫风幸已从原本的困惑转变成愤怒状态。 只是李云却丝毫不予理会。“我管不住自己儿子是我的失策,但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只好拿你开刀。只要你胆敢继续见我儿子,我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不仅会让你一个案子也接不到,甚至弄垮你工作的公司也在所不惜,你听清楚了吗?” “我想您可能误会了什么。”宫风幸仍努力遮掩怒气,企图保有身为晚辈该有的礼节。“我从没答应要跟您儿子结婚。” “是吗?都已经背着我们偷偷结过了,还敢说我误会。” 只见李云眉眼一挑,眼波里流转的目光……宫风幸惊愕地想着,那是鄙夷的神色吗? 自己和郭江权的婚姻在她眼里是这么卑微不堪吗?为什么? “妈,你来这里想做什么?”不知何时郭江权竟然回来了! 他一个箭步就走到李云身前。“我们回家去。”伸手就想把母亲拉离沙发。 “你干什么?”李云也不甘示弱。“快放手。” 两人角力拉扯之际,却听见——“等一下。”出声阻止的是宫风幸。 她隐忍的火气,在见到郭江权之后,濒临爆发的边缘,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趁着三个人都在,我想,让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你——”她指着郭江权。“先坐下。” 倏忽之间,流动的空气忽然凝结,郭江权沉着一张脸,找了位子坐下,李云也敛起剑拔弩张的姿态。 “很好。”她转头对着李云说道:“夫人,让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既然您已经知道我和郭江权在日本结过婚,一定也清楚我们已经离婚了。” 李云只是冷哼一声,郭江权却喊了声。“妈,你别这样。” “怎样?你自己有错在先,难道我不能生气吗?” “我做错了什么?”郭江权终于也动起肝火。“我已经是成年人了,难道不能决定自己的婚事吗?” “是,就是不能,况且如果不是自觉理亏,干么偷偷结婚?” “两位。”宫风幸再次出声阻止。“我并不想介入你们的家务事,要吵架等我把话说完,你们再回家吵。 “关于结婚的事情,我想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为什么要跟前夫再婚?如果可以在一起就不会离婚,这样我说得够清楚了吧。两位可以请回了。” “很好。”李云发现宫风幸似乎真的完全不知道儿子的计划,因此有些放心。 她扯了扯儿子的臂膀。“人家已经很清楚地表态,不想嫁给你。那么你也该死心了,跟我回家。” 郭江权却对母亲的话听而不闻。“风幸!你听我说……”横过身,想拉她的手,却被她冷冷闪开。 那双灵动的美眸,此刻只有阴森的寒,郭江权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宫风幸是一个字也听不入耳。 “还不走。”李云人已经起身走到门口。 他沉重地叹了一口长气。“我再来找你。”随即起身与母亲相偕离去。 宫风幸确认大门关上后,站起身扣上重重的锁扣,背倚着门板滑落,瘫坐在地,倏忽之间,放声嚎哭了起来…… 尽避百般不愿,宫风幸还是红肿着一双眼到公司上班。 她将荷琳给的合约交给peter的秘书,让她交给peter和律师确认,自己则打了电话给郭佑权。 “执行长吗?我是宫风幸,抱歉这么早打电话给你。” “不早,时间刚刚好,只是你还好吗?” 昨天郭江权在他住处喝得酩酊大醉,关于两人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全部知情。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情,你是真的喜欢我的设计还是因为郭江权?” “我们昨天谈了那么久,你难道看不出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设计?” “我现在什么都无法相信了。” 直到这句话才显露了宫风幸的淡然其实不过是伪装。 郭佑权完全可以理解宫风幸的心情,换作是他也会如此想,然而他也懂弟弟为何会做出这一连串荒唐的行为。 “风幸?介意我这么喊你吗?我知道江权骗你是他的不对,不过他有他的苦衷,请你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好好说明白己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 昨天郭江权打了一通又一通的电话,只持续听见“用户已关机……”这句耳熟能详的话语;敲过宫风幸家门一回又一回,只听见砰砰砰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廊道,最后还是管理员看不过去,要他还是暂时先回家比较好,他这才终于死心放弃回头来找他。 “执行长,让我们把重心放在设计案上好吗?”宫风幸无法继续郭江权的话题。“我很想做这个案子,也不想让公司错过这次的收益。如果你也愿意,那么我就接下这个案子,我会全盘负责直到完工、直到你满意为止。” “那就太好了。”对于宫风幸公私分明的工作态度又添了几分好感。“我还担心你会拒绝呢。” “不,我从来不是任性的人,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得保证在我工作期间,郭江权不会出现,而且我和他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介入。” “这……”不讳言,他的确想过透过这次的合作,想办法帮弟弟一把。 经过昨夜彻夜长谈,他可以明白弟弟有多爱宫风幸。 “不愿意?” “不,没问题。” 尽避他向来是信守承诺的人,不过如果有必要,毁信背义只为另一种美丽的成全,那么他也不会不懂变通墨守成规。 获得郭佑权首肯之后,宫风幸全心投入工作中,此时此刻唯有工作可以让她忘却郭江权、忘记他母亲所给予的耻辱。 本该耗费三个月才能完成的工程,宫风幸只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大功告成。工人们怨声载道,不过当得知宫风幸征得peter同意,愿意支付他们三个月工期工资,甚至还帮他们争取到红利奖金,谢谢他们优秀的工作态度,才顺利抚平工人情绪。 当然也教郭佑权赞赏有加,更大方地在完工后宴请宫风幸公司所有同事,然而主角宫风幸却缺席了。 第二十一章 这才知道,她向公司告假,回老家休息了。 郭佑权也不好叨扰,这段时间,她憔悴消瘦的模样,不知让他遭受郭江权多少白眼,偏偏他特地找人熬煮的补汤,不是原封不动地退回就是让她分给同事吃个精光。 郭江权镇日魂不守舍,也把自己搞得不成人形,郭佑权也束手无策,只能暗中祈祷,老天帮忙。 宫风幸知道自己情绪已经紧绷到一种境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这一个半月的,而且还能正确无误地完成荷琳的工程!照理说,她应该开心地手舞足蹈的,但是没有,她只有满心的疲惫,而且突然非常想念母亲。 于是她告了长假,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回到久违的家。 望着“猫喵喵出版社”斗大的招牌,她想着自己有多久没有回家了? 按了电铃,见到母亲宫夏美一脸惊喜。“怎么要回家也不说一声?” 继而发现女儿几乎瘦了一大圈,她惊得搂着女儿就往屋里走。“怎么瘦成这副德行?工作太累了吗?” “嗯。”偎在母亲怀里,宫风幸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刚刚结束一个大案子,大概真的累坏了,所以老板放了我长假。” 她将女儿带往厨房,让她坐入餐桌。“你啊,一工作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了,这样是不行的。”自己转身打开了炉火,想为女儿准备一碗热汤。 直到这时候宫风幸才意识到,母亲自己不也是如此?她还为此埋怨过母亲呢。 “妈,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终于她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和母亲如此贴近。 母亲转身爱怜地看了女儿一眼。“女人如果只懂得工作是不会幸福的。” 宫风幸突然好奇母亲这些年是怎么看待自己和父亲间的情感? “妈,你还恨爸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她拿起汤杓,舀起一碗热汤,端到女儿面前。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她低头喝汤,其实有点担心看见母亲忧伤的脸。 往常只要提起父亲,母亲总是神色黯然。 母亲开了口。“我是恨过,不过都已经过去了。”声音却有一种踏实笃定的安然。 宫风幸有点意外,这才抬头,勇敢地看向母亲。 “风幸你爱过?”宫风幸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母亲却看出了端倪。 “因为爱过所以无法忍受背叛和欺瞒。”母亲为自己倒了杯茶,细口啜饮之后又继续说道:“这也是我之所以恨你父亲的原因,只不过我忽略了,背叛和欺瞒之所以发生的成因也有可能是因为出于爱。” “我不懂。” 母亲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些年才突然顿悟的。” 原来父亲出轨前和母亲的情感已经出现严重裂痕,察觉到彼此个性上的差异,但母亲刻意忽视,以为视而不见就可以假装彼此仍是当年结婚时爱得难分难舍的恋人。 只是父亲终究还是无法忍受,在母亲怀孕期间出轨,其实只是一种苦闷的抒发,这可从父亲再婚的对象并非出轨的第三者就可以看出。 “我和你父亲因为还惦念着对彼此的爱,所以假装仍然还爱着,只是他提前清醒罢了,有时我也忍不住想。”母亲微偏了头,缓缓说道:“也许那次出轨是他刻意的,只是想戳破爱的假象,手段是激烈了点,但在那个时候好像也只有这个方法。” “是这样吗?”她喃喃自语。“欺瞒也可能是出自于爱?” 宫夏美只是静静地看着陷入沉思的女儿,她并不急着追问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直以来母女俩关系始终处于疏远状态,她相信绝大部分原因在于自己和丈夫间失和有关。 她一直担心自己的婚姻状态、和前夫决裂的关系,会对女儿造成不好的影响,今天两人有机会开诚布公把话谈开,她悬在心上许久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 宫风幸回家转眼也过了好几天,原本憔悴的面容经过充分的休息还有母亲的细心照料,终于恢复惯有的丰采。 因为那天与母亲的一席话,宫风幸也有所顿悟,无论郭江权对她的欺瞒是否出自于爱,她都决定不再计较、衡量其中的对错。现阶段她还无法厘清自己对郭江权究竟抱持着什么样的情感?也不想因此让自己陷入这个无解的谜团,因此她决定利用这次荷琳设计所分得的红利,再次到日本作为期一年的进修,除了很想念当年在日本留学的时光之外,也觉得自己需要再充充电,这次荷琳的设计案,的确耗光了她身体所有能量。 这次母亲对她的决定竟然举双手赞成,不过不免担心她只身在外的安全,她可是一再地保证之后,母亲才终于安心。 她再次告别母亲,回到位于台北关渡的住处,隔日销假上班,受到同事热烈的欢迎,纷纷抱怨这段时间没有她在,险些失去几件比稿的案子。 宫风幸笑说大家真是太客气了,没这么严重吧。正当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起比稿惊险的过程时,淑美却出声吓阻了这一团聒噪不休的人群,将他们赶离宫风幸的身边。 “我想不用问你还好吗?你看起来还真是神采飞扬!” “是吗?大概是因为我乖乖喝掉我妈煮的一大堆补药的关系吧。” “不过有个人可没这么幸运了。” 这个“有个人”除了是郭江权还能是谁? 近日她常在电视新闻里看到关于他的消息,他又成功收购了几家濒临破产的工厂,不过仍保持一贯的低调,只是原本气宇轩昂的模样却不复见,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他只是淡漠,事实是他让自己麻木,对自己身为太子集团副总一职克尽其责而已。 “别说了,都已经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问话的是peter,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你该不会因为这样才想逃到日本吧。” “什么意思?”淑美随即夺过那份文件。“你要留职停薪一年!” 宫风幸只好微笑,想着究竟要怎样才能让这两人相信自己真的不是因为逃避而作了这个决定。 猫喵喵出版社 郭佑权正与宫夏美结束与几家来自大陆的出版社的会晤,他们有意洽谈《变身》的简体版权,也希望可以同步取得星马地区的授权。 刚好他们来台湾做商务之旅,希望可以亲自见作者一面,于是请宫夏美代为安排。 “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喜欢这本书。” 今天见到的这群大陆出版商,与其说是出版人更像是书迷,不但针对《变身》一书提出许多疑问,更对郭佑权本人有莫大的好奇心,不但频频发问,甚至连他极私密的问题也不放过,害得他险些招架不住。 “因为真的是一本很精采好看的书啊。”宫夏美也没料到大陆出版商竟然如此热情,她也是首次见识到。 郭佑权只是笑了笑,每次有人赞美自己的作品,他还是难掩腼觍。 忽然手机响了,宫夏美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向郭佑权致歉说道:“抱歉,我先接一下电话,是我女儿。” “嗯,风幸是我,准备要出门了吗?那么东西都带齐了?护照也带了吗?机票呢?” 宫风幸在电话彼端笑着说道:“都带了,妈,你要找时间休假来日本找我玩唷,我们母女俩从没一起出国旅游呢,答应我。” “好啦,我会安排啦。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身体,千万别生病了。” “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好,别担心,那我挂电话喽。” “嗯,要记得常打电话回来唷。” 听见女儿答应的话语之后,宫夏美才放心地挂上电话。她本想到机场送行,无奈女儿坚持不肯。想到要跟女儿分别一年,她还是满心不舍,尤其这段时间母女俩感情突飞猛进,宫夏美终于感觉到自己真的是个母亲,有个贴心又出色的女儿。 郭佑权乍然听见“风幸”两个字时,心头蓦地一惊,这么巧刚好同名同姓? “从来不知道社长有女儿,要出远门吗?” “嗯,这孩子说要到日本留学一年,她学设计,前段时间接了个大案子,她说自己电力耗光了,想出国充充电顺便休息一阵子。” 听得郭佑权胆战心惊。“社长有女儿的照片吗?” “有啊。”她找出手机里母女的合照,递给郭佑权。“长得还算清秀。” “糟了。”他眉头紧蹙。“你说她要去日本留学?人已经出发,目前正搭车往机场的路上?” “是啊,怎么了?” “社长,抱歉请先让我打通电话。” 电话拨通了却始终没有人接,最后还转到语音信箱,急得让他改拨项皇瑞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他急得几乎要跳脚,正准备挂断重打,就听见项皇瑞刻意压低的声音。“抱歉,正在开会,我等会再回电话给您。” “项皇瑞。”他几乎是大吼出声,不但把宫夏美吓了一大跳,电话彼端的项皇瑞也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项皇瑞仓皇站起身,没想到自己用更大的声音嚷道:“你说什么?宫风幸要去日本留学-人已经在往机场的路上!” 他话才刚说完,就听见“砰”一声,一把椅子被甩得往后跌,有个人影已经冲出会议室大门。 然后他又听见自己最害怕的声音。“会议继续,项皇瑞等会到我办公室一趟。”还能是谁,当然是郭鹤。 哎,这对冤家到底还要折腾他多久啊。 飙速又蛇行的一台车,沿途秒杀了不少超速相机底片,连路上行驶相同路径的驾驶都着实被吓出一身冷汗,这人是不要命了吗? 公路警察鸣起警示灯,火力全开,一路追赶还是远远落后,最后只见到一个小黑点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 郭江权的确是不想活了,如果他真的失去宫风幸,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一到机场,他也是车丢了,就拔腿狂奔,气喘如牛、汗如雨下,像只无头苍蝇般奔窜,拚命想着,她人会在哪里? 突然脑海发出警语,要他冷静一点,先停下来,先停下来…… 他这才终于停下脚步,调整呼息,听见一道细微的响声,正纳闷,才发觉是口袋里的手机简讯。 是大哥郭佑权,简讯没有赘言,只写着班机时间和航空公司名称。 然后,他在最后一刻看见自己所爱女人的背影,一个大跨步,抢在她出关前,大手一揽,就将她搂入怀里。 宫风幸冷不防被这么一揽,被人紧偎在厚实的胸膛里,吓得她几乎要尖叫出声,直到鼻端嗅入熟悉的气味,她才猛然醒悟…… 郭江权捧起怀中人儿的脸,却听见她说:“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她从他怀中挣脱出双手,轻抚他的双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郭江权听着听着竟然掉了泪,想见她一面想得他几乎快疯掉,却还是不得其门而入,如今他不但见到了,还能拥她入怀,甚至听见她关切的话语,怎不教他鼻酸落泪。 “别走,不要离开我。”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别走,不要离开我。” 这话仿佛一记警钟,震出她潜伏的隐约又朦胧的记忆……醉酒的那一夜,那个自己未着寸缕的谜题……原来是他! 尾声 一年后 这一年,郭江权和宫风幸再度住回两人当年结婚时所寄住的独立大宅,婆婆还是如同从前那般开朗,而且持续为他们打理三餐,张罗日常生活所需。 两人并没有结婚,不过感情却一天比一天来得更加深厚。 宫风幸一如当时计划,顺利地完成学业,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执意一定要回台湾,反而在日本开起小小蚌人工作室,只接自己喜欢的案子,并且又选读景观设计课程,闲暇时间则当起老师,教导社区小朋友基础的设计美学,生活过得充实又快活。 而郭江权并没有因为人在日本就忘却自己身为太子集团副总的重责大任,透过视讯,再加上项皇瑞的协助,继续处理公司业务,当然他也会不定期飞回台湾,确认公司营运状况都如常地运作。 宫夏美终于履行自己对女儿的承诺,暂时放下工作到日本旅行并探视女儿,第一眼看见郭江权就对他留下良好印象,再看见他对女儿呵护备至的姿态,她总算了 却一桩心愿,因为知道女儿不但爱着而且深深地被爱。 郭佑权与裴菁喜则安排了北海道之旅,邀集郭江权和宫风幸同行。一路上四人说说笑笑,既是兄弟也是姊妹的关系,让四人更加珍惜彼此,俊男美女的组合,吸引不少旁人艳羡的目光。 不过最最难得的是父亲郭鹤的造访。 尽避郭江权留日的决定是经过父亲默许的,然而从郭江权离开那日起,父子俩就从没见过一面,即便他数度返回台北总公司,两人依然不相闻问。 这一天,在传统的榻榻米上,父子俩相对坐,却沉默地不发一语。 好半天,郭鹤终于开了口。“也该是时候回台北了,江权。” “爸……”他没想到父亲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要他回家。 “你妈其实非常想你,只是赌一口气,才一直对你恶言相向,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只是母亲还是反对我和宫风幸在一起吧?” “总不能因为这样就一直待在日本吧。”郭鹤叹了一口气。“而且你们还没结婚吧。” “爸该不会因此就以为我们会分手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纳闷你们为何不结婚?” “我们结过了,但并没有因此而爱得更深,反而负气分手,因此我们想着结婚真有那么重要吗?” “你们的结论是什么?” “我们没有结论,因为我们也没有答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想要一起生活,互相为伴,那感觉很舒服、自在。” “是吗?那是因为你们相爱吧。”郭鹤想起自己和前妻的婚姻生活,当时他也有这样的感受。 “你知道吗?”郭鹤又继续接道:“我人生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再婚。” 察觉郭江权忽而一愣,郭鹤赶紧解释。“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很高兴有你这个儿子,虽然我从没说出口,但是我真的爱你,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 “那么为什么说再婚是你犯下最大的错误?”虽然郭江权很想相信父亲,但他还是不明白。“没有跟妈再婚,就不会有我。” “是因为愧疚吧,因为没有办法再爱。” 代为发言的是宫风幸,她不知何时返家,又何时进到屋里。 “不好意思,我自作主张地插话了。”随即跪坐,朝郭鹤弯身敬礼、问候。 “没关系,谢谢你帮我说出一直以来难以启齿的话。” 他叹了一口长气后,开始说起自己对郭江权母亲李云不是不爱而是没有办法再爱,他自己也是直到结了婚之后才发现,因此觉得非常对不起她。 “也因为这样,你母亲才会变得如此执拗。”郭鹤低头喝了茶。“你们一定不知道,她以为我不爱她是因为她没有良好的家世背景,因此她不希望有另一个女人重复和她相同的命运,才如此坚持反对你和风幸在一起。” “所以她才刻意让我们以为她主张企业联姻的目的,只是为了创造更大的财富。”宫风幸又自己接话,作了结论。 这也是一种欺瞒的爱,不是吗? “嗯,是这样子的。”郭鹤缓缓站起身。“我走了,你们再好好想想,就算在日本日子过得再逍遥毕竟还是异乡,况且家人都在台北不是吗?回家吧,也让你母亲可以看看你,好吗?” 看着父亲离开时的背影,郭江权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因为这大概是生平第一次,父亲如此坦羞昌曰己对母亲的爱,更没想到母亲反对风幸的理由竟然是出自于爱……他动了念,想回家见母亲一面。 只是风幸会愿意吗?当年她就是因为不愿随他到大陆苏州才会分手离婚,那么这一次两人会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就这样反复思索了好些天,也经常走一条长路,企图找到解决的方法,却依然毫无所获,他踱着步开始往回家的路上走,却发现宫风幸站在大门口,一旁还有两只大型行李厢。 她举起手用力地摆动,然后扯着嗓子大喊:“江权,我们回家吧!”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