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街3号》


 第一章

    01


    深夜，她被一阵熟悉的叩叩声给吵醒，旁边床铺那头，一抹黑色长发的背影，在这种只开了一盏小灯的晚上，有时真会把她吓一跳。


    游卉青激动的握着粉笔在她床铺旁那面跟床等比大小的黑板上，已经写满了一大堆难懂的公式，有时会觉得，她根本就是女版的伽俐洛无误。


    「卉青，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干嘛啦……」杨颖茵发出哀嚎，翻了个身瞥眼时钟，竟然是凌晨三点半。


    终于，游卉青的手在最后一个答案那里停下，并且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她嘴角微微一勾，杨颖茵有了不好的预感，这种时候她一定又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东西，然后要长篇大论的讲一些比经济学还难懂的话。


    「亚艺，你知道吗？我发现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东西。」她说着就跳到床上，准备开始滔滔不绝。


    说起她的外号亚艺，已经不知道跟了她多久了，由于她的名字简直超难念，而且每次自我介绍说，「大家好，我叫杨颖茵。」、「影音？亚艺影音吗？」。基本上就会千篇一律的循环以上那种开场。


    她拉了拉被子，侧躺的顶着一双惺忪的眼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友，因为不等她说完这些话，她是不可能会放过她的。


    「其实啊，两年前我在窗口观星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件跟牛顿被苹果砸到一样神奇的事。那个时候我以为我眼花，因为一闪而过很快就不见了。就在去年果然又在差不多的时间又被我发现一次，经过我一年的长期研究跟计算，用爱因斯坦的罗森桥的原理，可以解释我发现的那个果然是虫洞，而且就在我们这一区好几光年外的上空。去年被我发现的时候，虫洞大约维持了十几分钟，正常来说应该要很快就消失，但有一种未被证实的幻影物质，就是能维持它持续敞开的负能量跟负质量，这种学说本来是不存在，没有人能证实的，可是……这阵子又快到了虫洞出现的时间，果然发生了一些奇妙变化。我刚刚用了史瓦西度规被我算出来了！」


    「喔……算出什么了？」老实说游卉青刚刚那一篇她有听没有懂。


    「你知道天文系一直以来有什么不被证实的学说都被放在哪吗？」


    她摇摇头，天啊，快结束吧。


    「我们学校，每年都会出现一次这个虫洞，老实说，这是不太可能的，虫洞是随机变化的，不可能在固定的地方重覆出现，据说每五年，这个虫洞就会持续开启六十分钟，并且会散发出光芒，当然啦是肉眼看不到的，而今年，很有可能就是第五年。」她说完还神秘兮兮的笑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杨颍茵突然一把火上来，用力的朝她砸了一个枕头，「就为了这该死的虫洞你就把我吵起来！拜托，明天还要发表报告欸！你下次去找都敏俊讨论啦！」


    游卉青虽然被砸了枕头，可是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满意足的抱着枕头来个秒睡。


    杨颍茵则抹了把脸，疲累的重新回去找周公。


    她的这位从小一起长大了老友，就是个天文痴，从小就爱说一些难懂的话，而且还只爱跟她说，去了学校游卉青总是一副孤僻样，脸上老是挂着生人物近的表情，真不知到她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坏事，老天爷才赐给她这么一个奇怪的好朋友，而且连大学都要跟着她一起读。


    「咦，所以简单来说，卉青刚刚讲的算不算校园传说啊？」她一直以为只有他们西华大没有传说呢，倒是鬼故事的传说一堆。


    可是这种只有天文系才懂的东西，难怪没有广为流传。


    ＊


    早上八点，杨颖茵疲惫的醒来，旁边那个罪魁祸首还睡得香甜，实在是很想踹她一脚。


    她的这个早起的习惯，大学三年来没改变过。不管早上有没有课，她一定会醒来，然后第一件事就是拎着早餐去社办。


    自从被直属学长拉来吉他社后，她才找到了除了经济学以外另一个令她超感兴趣的事情。当然不是弹吉他。


    她可是这吉他社里唯一不会弹吉他的社员，可是却总是有她发挥的地方，就是帮其他社员的原创曲填词。很意外的，学长第一次叫她填词，就在成果发表会上大受好评。


    从此再也没有人逼着她一定要弹吉他了。拜托，那个弦老是让她的手指按的痛的要命，最讨厌了。


    不过，她却不讨厌音乐。


    反而有一双锐利的耳朵，能分辨曲子欠缺什么的能力。


    远远的还没走到社办，她就听到副社长大宝又在乱讲学长的爱情故事了。


    「学妹你第一天来报到，不是要知道社办有什么规矩，你一定要先听听我们社长的爱情故事才算是吉他社的一员，懂不？」


    「是辰修学长跟冰美学姊吗？」


    「没有错！」大宝还不忘很综艺的比了夸张的手势，并且配上夸张的音调说，「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你能见证这个奇蹟基本上以后你跟你的小孩都能骄傲了！」


    「真的吗？」


    「袁文莙。」


    「是！」突然被人从背后喊，她立刻站起来立正站好。


    杨颍茵慢慢走进去，「新来的小学妹，你不要被大宝那个三寸不烂之舌给骗了。他都夸饰了啦，让我来跟你说。」


    大宝一听立刻翻白眼，「你不要打扰我跟学妹交流好不好？」


    「你才给我闭嘴，大宝学长。」


    杨颍茵抢走大宝的椅子，直接跨坐下来，清清喉咙，「要说起我们西华大目前简直就是校刊社每天追逐的焦点——明星情侣的话，问我一定最清楚。那是发生在一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吗？身为我们经济系系草、吉他社社长的辰修学长，本来大学三年都没有任何对象，就在某一天，学长突然对设计系有冰山美人之称的萧允伶学姊动心！」


    「哇啊啊……」袁文莙才听到这就已经有点脸红了。


    「可是呢，我们辰修学长当然不是泛泛之辈，怎么可能用一般低俗的方式去接近学姊呢？学长知道学姊虽然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会帮系上的学妹看设计图，帮忙给建议跟订正。但只限女生，一般来说学姊是不接受男生的谘询的。学长根本就不会画图，却还是硬着头皮画了一张图给学姊看，并且在右下角的签名处不签名，而是画上2～3个不等的音符。想也知道学姊毫不留情面的把图甩在他脸上。可是他却没有放弃，扣除掉六日不算，他一直持续了一百天，每天都画一张图去给学姊砸脸。而且后面还愈画愈好，愈像样呢。」


    「然后呢？」袁文莙期待的问。


    「第一百天的时候，当学姊砸完脸，他默默捡起来时……」

 第二章

    「欸欸，这个时候换我说啦。」大宝再也忍不住的插嘴进来，「然后啊……学长捡起来时开口说，「我听闻你的设计相当厉害，比赛拿了很多奖，这么专精的你，难道都看不出来，我的图里，藏了什么吗？哎呀呀，都看了一百张图了，却还什么都没发现。」。」大宝夸张的演绎着。


    杨颖茵也站起来加入，故意板起脸孔，「是什么？说说看？」


    大宝随手拿起一叠乐谱，愈演愈真，「这里，有一百张图，你自己看看？」


    「这……」


    大宝又跳出演戏继续说，「没错，学姊终于发现，学长每天画的设计，都是她当天的服装，一开始画的太丑实在看不出来，但后来的已经愈来愈明显，而且每天的音符也都不同，然后就轮到我出场啦，学长帅气的一个响指，我就搬着吉他进来，「你知道这一百张的音符刚好可以组成一首歌吗？」。」


    然后杨颍茵就跟大宝两人夸张的合唱起陶喆的爱很简单，「i～love～you～」


    「超浪漫的啦。」袁文莙已经立刻成为这爱情故事下的铁粉之一，陶醉在这任何人听了都会沦陷的偶像剧情中。


    「亚艺影音。」


    「是……是！学长！」杨颖茵立刻停下胡闹，觉得寒毛直立，每次于辰修生气时都会叫她四个字，搞得好像日本人一样。


    「我跟允伶的事就你们在那边宣传，校刊社才会死黏着我们不放。」


    「哇……男主角……」袁文莙像看到明星本人一样的紧张。


    杨颍茵回头，发现大宝竟然脚底抹油的开溜了。


    「学妹，欢迎你加入吉他社，然后不要听他们在那里胡说，亚艺，你跟我来！」


    「是……」杨颖茵垂头丧气起来，她知道她又要被训了呜呜……


    02


    她跟在学长的背后，看他走的方向不用说，她也知道他要带她去顶楼的秘密基地，学校里唯一只有社办这一栋的顶楼锁坏了，记得那是在一年级某天通识课下课的时候。


    她如果说她很不擅长读书应该会被讨厌，因为所有有关系必修的科目她全都得心应手，平常讨厌数理的她还选修了数理统计学也变得没问题，可是通识必修的人文、国文、艺术那些真的就快把她给逼死。


    那天通识下课后被老师严重警告再这样下去，她的通识一定会拿不够学分，这样不管她经济系读的再好都没用。


    她很容易慌张，被老师那样讲过之后，她接连不小心撞到很多人，还害人家的设计都坏了，接着包括打翻水桶、跌个狗吃屎种种衰事接连发生，一身狼狈的她就跑到顶楼的楼梯口静一静。


    「学妹，你在这里干嘛？」于辰修就在那时出现，人家都说直属学长姐通常只会在一开始的时候露个脸，之后都不会再连络，也只有于辰修很尽心力的在做这件事。


    「没有哇，我觉得我衰爆了。」


    「你一定不知道这里的顶楼锁坏了。」


    「咦……」


    他邀请她进入这个秘密基地，第一次，觉得人在沮丧的时候，在顶楼吹吹风原来这么舒服。


    杨颖茵回过神，突然想起那段一年级的记忆，让她淡淡的笑了。看着学长的背影，对他的崇拜从那时到现在都没改变过。


    「学长，不要生气了啦。」她俏皮的撒娇，「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耶，当希望更多人喜欢你啊。」


    于辰修双手环胸的转过头，下一秒就用力的戳了她的额头一下，看着她痛的哇哇叫的模样，心情就好很多。


    「你的耐痛度真的很低。」


    「是你的一指神功太强大了好吗？」她揉着额头的说。


    他突然叹口气的靠在墙边，平常总是开朗的他，其实很少会叹气，只是在寒假结束后，他突然意识到，很快的，他就要离开待了四年的地方，有许多不舍，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有完成。


    「学长，怎么了啊？」


    「今年的成果发表会，是最后一次了呢，最后一次跟着大家一起。」


    「学长，你在忧郁什么啊，反正学姊也跟着你一起毕业啊。」


    「你的脑袋除了经济学跟填词好像真的无法再跟其他事情相容了。」


    「其他的事情很麻烦。」她也跟着在墙边，渐渐步入春天的阳光特别的舒服。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帮忙完成，现在拿出你的手机，录音模式准备。并且开始宣誓，如果告诉别人的话，这辈子就交不到男朋友！」他眯眼一笑。


    「咦咦咦！这、这个宣誓也太……太没有威胁力了吧。」交不到就交不到啊。


    他先是愣了几秒，最后受不了的大笑出来，「亚艺，身为你的直属学长，我真是非常为你的幸福担心耶。」


    「不要卖关子了啦，快说，我发誓就是。」


    「啊，当然只要你不外传这是我拜托你的，你同样可以跟寻求别人的帮忙。」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哈欠，实在欠缺耐心。


    「你知道，为什么我对允伶那么的执着吗？」


    一提到她有兴趣的事，她马上又睁大双眼。


    「忘记是从几年前开始的，我很常很常做一个梦。那是一个很模糊却莫名幸福的梦，梦里总是有个女孩拿着一个本子跟笔，背影的黑色头发飘扬，我好喜欢那个专注在不知道在画画还是干嘛的她，我们可以很自然的交谈、欢笑，可是她的脸总是模糊。有一个旋律，却老是在梦里盘旋，开录音，我哼给你听。」


    他轻轻哼起一段轻快的旋律，但真的只有一段，短短的，也许只能放个两行歌词之类。


    「咦，就这样？」她关掉录音后愣了愣，「可是学长，你为什么没有把这曲子完成呢？你又不是不会作曲。」


    「我做不到，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跟这段旋律有关系，我就变的一点灵感都没有，好像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音符可以配的上它。」


    她抿唇不语的思考了一下，突然兴奋起来，「等一下！学长……所以，学姊就是一直出现在你梦中的女孩罗？哇赛我要疯了，好浪漫喔！」


    「不准说出去。」


    「知道啦……所以咧？你要我做什么？」


    「帮我完成这首歌，我想要在成果会上唱给她听。」


    「这……难道是，求求求求婚？」


    「谁知道呢。」


    「哇啊啊啊——」她根本已经陷入自己的少女情怀里，完全失控。


    「冷静点啦。」


    「但是学长我又不会作曲。」


    「所以我才说你能找人帮忙啊，但不可以说出其他的事，否则……哼哼。」他假装捏着手，让她当场冒了冷汗。


    「好咩……不说就不说。那歌词完全交给我负责？所以我可以把你们的爱情故事……」


    「亚艺影音，请你拿出你对作词的专业好吗？」


    「喔……知道了啦，我会作出最符合这曲子的歌词的，希望。」


    「你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还不快去？」


    她立刻像女童军一样的敬礼，「遵命！」之后就踏着极其愉悦的脚步跑下去。


    于辰修摇摇头的笑了，他这个小学妹何时才会成熟一点啊。


    转身，他继续看着楼下发呆，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见到允伶时，心里有多兴奋。

 第三章

    他也许已经很习惯自己受欢迎的程度，不过从可以谈恋爱的年纪到大学，他就是没遇到一个有感觉的女孩。他可以跟任何女孩都很要好，但真的就只是朋友，一旦对方跨越那条线，他就会远离。


    直到那个梦开始三不五时的出现，他发现，他真的很沉迷在梦里，如果说出来一定会被别人笑，但他真的爱上梦里的女孩。他好喜欢，当她疑惑时用笔杆滑着眉毛的模样，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甚至会让他喜欢到有心痛的感觉。没错，那个梦虽然幸福，却偶尔可以嗅到一点悲伤。


    03


    直到那天他经过了设计系的教室，突然看见一群女生围着萧允伶，她们出奇的安静，场面很像在等皇帝下决定的大臣。


    「那是冰美。」对学校美女简直如数家珍，甚至堪称美女情报网的大宝补充的说。


    「冰美？」


    「设计系的系花，我们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冰山美人萧允伶。」


    「喔。」他好奇的看了看，正要继续走时画面出现了决定性的瞬间——她竟然慢慢的、自然的将笔杆轻轻的滑着眉毛，陷入苦思。


    「哎唷，你不是对女生没兴趣吗？难得你会看一个女孩出了神耶。」大宝吵闹的说着，可是他已经听不见。


    「她有男朋友吗？」


    「哇靠真的假的？没人追的到她啦，就说是冰美了，高傲的很，就算她会理学妹，但你看看她们，恭敬的跟什么一样，说冰美是西华大的武则天都不夸张。」


    「所以是没有。」他舍不得的终于离开视线，第一次，他感觉到心跳跳动的很厉害，彷佛梦中的女孩终于有了轮廓一样的兴奋。


    那一天开始，他失魂落魄了好几天，打球的时候被球打到三次，一分都没得，上课的时候发呆不下数十次，总算在三天后他决定了，无论她是个多么带刺的玫瑰，他都一定要——追到她。


    这绝对不是巧合，那个梦就像一场预告，预告着他们即将相遇。当然这么丢脸的少女情怀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可是他就是觉得，有一种命运的线，正在牵引着他们。


    就像那首「爱很简单」一样。


    ——忘了是怎么开始，也许就是对你，有一种感觉。


    当时，她听完他唱了这首歌之后，沉默了几秒，转身就要走，走之前她只丢下一句话，「画了一百张都还画的这么烂，说明你真的没天分，我勉强特别指导你吧。」


    「蛤？」


    「还不跟上吗？」当她这么说时，他没放过的是，她的脸好像悄悄的染红了，就像淡淡的一抹夕阳一样美。


    原来是傲娇派啊，他立刻傻笑起来，从那一刻，在场的人都疯了，他也是。


    这种梦寐以求的两情相悦持续了一年，他依然每天都很幸福，却还是有个遗憾——唯独那梦里的旋律，即使跟她在一起了，却仍然无法拼凑成一首完整的歌，他多想将这首歌完成，唱给她听，也许她也做过相同的梦也说不定。


    于辰修慢慢的来到篮球场跟其他人集合，边挥洒着汗水的同时，边悄悄的开始期待，他那个对音乐其实非常有天份的学妹，都够帮他完成。


    说起他第一次要她试着填词看看时，其实不抱什么希望，但至少希望这个被他强制拉入社的学妹，能够开心一点，不要每天一听到要练吉他就哭丧着一张脸。


    而且，更可怕的是，她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就完成，他亲眼看件她只听了曲子两、三遍，就开始创作。


    当他看着她一写完就虚脱在椅子上的模样差点没笑岔气，可是当他看到歌词时，却惊讶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是怎么做到的？


    居然能够填出他最初创作这曲子最想要表达的感觉……


    当然，为了部要让她得意的飞上天，他只说了一句不错，光这两个字就让她在那里嗨一整个下午，吵的要命。


    而且成果发表会上唱着这首歌时，这个喜怒哀乐总是都表现的很夸张的亚艺，不意外的哭了。


    此时，一个箭步他抢走了对手的球，帅气的在这瞬间来了个三分球！


    三对三的斗牛结束。


    「吼学长，每次都不让我们一下。」学弟们马上哀鸿遍野，又要破财了。


    「记得明天不要忘记买星巴克啊。」他咧嘴一笑。


    转头，于辰修没漏掉的看见萧允伶转身就走的模样，她果然还是来看他打球了。


    他用袖子擦擦汗就立刻追上去，「干嘛不等我？」


    「我只是刚好路过。」


    「是噢……那……那瓶看起来好冰凉的水不是要给我的吗？」他故意不经意的说。


    「是我要喝的，勉强分你。」她看也不看的就递过来，明明瓶盖都没转开过。


    「你不是不喝冰的吗？」


    「你……」她终于抬头看他，眼神一对到视线就可以看到她那份不自在的害羞。


    接着，就有点恼羞成怒的快步走起来。


    「生气啦？等等我啦。」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心的追逐着她。他像是有被虐狂一样，曾几何时，已经爱上这种老是追着她背影的感觉。


    「你们看，辰修学长又追着冰美学姊了。」


    「青春的要命，超羡慕的啦。」


    「每次看着他们这样，就很有恋爱的感觉呢。」


    别人怎么关注都无所谓，他——只想永远的看着她就够了，就跟梦里他也是守护在女孩背后的感觉一样。


    ——我们，老是在追寻着一个背影，也许是当成了路标，也许是希望哪天你觉得无助时，不会是一个人。


    04


    游卉青持续观星两、三个小时后，伸了个懒腰就看到杨颖茵像具干屍一样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就像是用脑过度灵魂蒸发的状态。


    「又怎么了？」她没好气的问。


    「卉青……你说，我们学校有没有很会作曲的人啊。」她实在不知道该把这个重责大任交给谁好。他们吉他社是很多创作才子才女没错，可是她实在想不出有谁创作风格能好好的把这么重要的歌给发挥好。


    「要干嘛？」


    「这是秘密，我现在啊可是身负重任呢，要听看看这神曲吗？」她马上闪着发亮的眼睛拿出手机。


    游卉青就算想说不，她应该也会强迫她听。


    短短的旋律实在让她想不出任何感想，是好听没错，但也太短了吧。


    「所以你想要找人把这旋律变成一首完整的曲子？」


    「而且要很厉害的作曲者喔，根本就没这个人吧。」


    游卉青侧头想着，「洪哲勳呢？」


    「谁啊？」


    「还会有谁，他不是你的副社长吗？」


    杨颖茵反应不过来的想了一下，才吓一跳的说，「大宝的名字叫洪哲勳喔？」


    「……」


    「连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叫的这么顺口啊？」说到这里，她马上露出奸人的笑容，「欸嘿嘿嘿……卉青，莫非你～」


    游卉青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拜托，不要拿你的蠢脑袋跟我比好吗？」


    「喔～我受伤了……才怪。」


    游卉青无言的看着她在那里自导自演，想不懂怎么有人从小到大都可以保持着赤子之心。


    她转过身继续写着观星报告，不想理会幼稚鬼。

 第四章

    「大宝的曲子老实说我真没印象，他除了担任吉他社的公关跟整天把妹之外，原来还会创作吗？」


    「你啊就整天追着你的学长跑，当然不知道。」游卉青毫不犹豫的说。


    「嘿嘿……开始帮他说话罗，有人生气罗。」杨颖茵难得的抓到游卉青的把柄，马上开始玩弄起来。只是真的挺让她意外的，平常总说恋爱根本就只是贺尔蒙的化学反应的卉青，居然……会喜欢那个说外貌没外貌，油嘴滑舌的大宝。


    「我说亚艺，我记得你这一次通识的报告好像还要靠我吧？」游卉青只是淡淡的说完这句话，就足以让她立刻闭嘴。


    「哪有人这样的啦！」她马上瘪起嘴，咕哝，「人家本来还想……可以安排个小联谊的说……」


    一直写字的手停了三秒，游卉青若无其事的说，「好啊。」


    这下子换杨颖茵又惊讶了，「不是吧？你认真的？」


    之后，她这个老友就整晚没再回答过她任何一句废问题，任由她怎样聒噪都无法干扰。


    隔天一早，杨颖茵是第一个到社办的，也许是下学期的关系，有部分要拼学分的社员都没什么空在社团时间以外的时候来晃晃。


    正恍神啃着早餐的她，就看到已经是闲闲四年级的大宝，神清气爽的进到社办，而且一来就开始他每天的例行任务。


    别看大宝长成这样，他靠着他那舌灿莲花的才华，就可以吸引到一堆美女，更可恶的是，他从来没有正式跟谁当情侣，他总会保留着暧昧，不给女孩任何正式关系。


    而他每日一早的例行，就是统一发一则超级暧昧的早安招呼给所有爱妹的女孩，为什么她会知道呢？因为这个蠢蛋有一次不小心也发给了她，害她那天早上一口气把早餐都吐光光了，而且一整天都觉得像卡到阴一样不舒服。


    到底，为什么？


    她那才智、样貌皆出众的好友，为什么会喜欢这个花心又丑的家伙啊？


    「干嘛一大早就充满怨气的瞪着我？我又不小心把讯息传给你了？」大宝感觉到一阵寒意一直侵袭着自己，就发现他这个学妹不知怎么了。


    她突然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大宝学长。」


    「你要告白吗？我不接受固定关系喔。」


    「去死吧。」


    「借钱吗？我只能借你五千喔。」


    「你先闭上嘴听我说啦，我想听听看你的原创曲。」


    「不过都没填词耶，每次想要找你填个词，就看到那里的申请单叠的跟山一样高。」他搔搔头的说着，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usb，里面放了十几首demo，以大学四年来说，他的创作量的确不高，全都是偶尔突然有感而发的作品。


    杨颖茵立刻用电脑听了起来，老实说她很惊艳，十几首曲子其实都不错，有的朗朗上口记忆点高，有的光听曲子就好像被触碰到了心底的那一块。不过——游卉青是怎么知道的？


    「大宝学长，如果你帮我一个忙，我可以考虑帮你这些歌全部填词，在你毕业之前完成，免费。」一般来说可以免费的只有于辰修，其他社员还是得一首歌付个一千块，而且不卖断，如果哪天她创作的歌可以被拿去商业用途，她也有权利在，这规定是于辰修制定的，他说这是对同样身为创作者的一种尊重。要不是杨颖茵卢了他很久，否则于辰修本来也坚持付费。


    「免费吗？」大宝一听耳朵都竖了起来，十几首歌省下的钱又可以请好几个学妹去吃饭看电影了。


    「我想要用这个旋律变成一首歌，你办的到吗？」


    大宝马上洗耳恭听，之后，他陷入长长的沉默，「怎么说呢，这旋律……好特别啊，明明乍听之下是那么的平凡，却好像有种魔力般的感觉，渗入每一个音符里。」


    「算你有点眼光。」


    「你的创意？」


    「当然不是，是谁的不重要，你行吗？」


    「我试试，如果我不行，我也可以利用我的人脉帮你找到更适合的人选，如何？」


    嗯，这个交易听起来比叫他创作更有价值，她都忘了大宝的人脉有多广。


    「欸……不过我有个问题？」他这才想到的说，「我记得，社团里没人知道我有写过歌啊，你怎么知道的？」


    「咦？是这样吗？没人知道？我想也是。」因为昨晚以前她也不知道。


    「亚艺你……该不会真的……」


    「拜托你醒醒好吗？别以为世上每个女人都会被你骗。」所以，游卉青到底怎么知道的啊。


    他耸耸肩，「算了，我现在就马上来试试。」只见他背起了吉他就要离开社办。


    「咦？你不在这里用吗？」


    「亚艺啊亚艺，就说你不懂流浪诗人的浪漫，作曲这种事情，可是很私密的喔，等你披荆斩棘的成为我女友，我就让你看。」


    「就说了老娘我根本没喜欢你！」她立刻爆炸大吼，大宝又以他的开溜专长马上消失，才闪过了被笔筒砸中的攻击。


    「一大早的就自己一个人发什么飙啊？大姨妈来？」于辰修一走进社办，就看到杨颖茵一个人气呼呼的。


    「没事啦，对了学长，跟你报告，我决定让大宝试试。」


    「作曲吗？大宝？」于辰修满脸惊讶。


    「你也不知道吧，想不到那家伙还有那么点才华，只是人讨厌了点。」


    他摇摇头的笑了，随手拿起吉他，「反正，我已经全权交给你了。」


    她一听又兴奋起来，「是的学长！」


    于辰修自在随意的弹起吉他，杨颖茵则自动保持安静，双手托着脸颊，近距离的看着学长演奏。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点点的难过，过去三年来，她从来没想过，这短暂的大学生活转眼就会结束了，这习惯的每一个生活片段很快就要结束，只剩下半年，学长就要毕业了。


    「学长，我们毕业之后还会联络吧？不会因为，要工作啦、要忙什么的，大家……就慢慢的变成陌生人了吧。」


    于辰修停下弹奏，「你在说什么啊，就算我毕业了，你有什么困难，我绝对还是会马上出现的。」


    「那如果没有困难，只是很想见学长呢？我怕学姊会吃醋。」


    「允伶不会吃醋的，她也知道你这个少根筋的学妹有多依赖我，我简直就是你第二个爸爸了。」


    「哈哈哈！」也是，毕业并不是友情的终结，是她有感而发了。


    只是，她想，半年之后，这个社办一定会安静很多，少了大宝的吵闹，少了学长的吉他声，还是会小小寂寞的吧。


    她一定要把那首歌完美的完成，当成，吉他社给四年级学长姐们最好的纪念。

 第五章

    05


    旧校舍因为学校准备改建的关系，又加上包商的部分一直没谈拢，所以这边就一直空着。


    久了，很多奇怪的鬼故事就不胫而走。


    冷冷清清的连白天都不会有人绕到这里，今天完全没课的大宝拎着吉他来到自己的老地方——校舍后面的凉亭，将乐谱放在桌上跟一瓶水、还有铅笔等等东西摆好之后，他难得自然的露出一丝微笑。


    也只有在这里，他好像才能彻底的放松自己、做自己。


    轻弹几首歌试手感之后，他用着单音阶弹起杨颖茵放给他听的那段旋律。接着陷入长长的思考。


    他先抓几个和弦来配，接着才开始试着填上主歌的音符，写歌这种事比读书要耗费的脑力还多，乍看简单的音符要怎么搭配才能最完美、最过的了自己内心那一关是最难的。


    他慢慢的哼着、弹着、写着，时间一下子就到了下午，他伸了个懒腰，自在的躺在石头长椅上，微风慢慢的吹拂，关于这首歌的画面又有一些跑到脑海，但他不急着写下，而是让它自由奔跑发展直到尽头。


    「嗯，果然改成这样更好。」他起身又继续写。


    一阵闷热的空气环绕，但他并没有在意，等听见滴答的声音，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变天下起雨来。


    「糟糕！」他慌张的站起来，茫然的看着阴沉的天空简直就像女人一样，说变就变。「有没有搞错啊……」


    就在这时，他瞥见不远处有个撑着黑伞的女孩，好像躲在那里很久了，被他一注意，就立刻转身就走。


    他迅速的把吉他跟乐谱收好，抱在胸前就立刻冲出雨中，「前面的等等！等等！」拜托，他可不想从这里一路淋回社办，很远耶，吉他袋再怎么防水也会进水吧。


    没几步路他已经追上女孩，并且迳自的冲到伞下拉住她，本来想质问她干嘛偷偷摸摸的躲在那、一看见他就跑的，却在瞥见她模样的瞬间，稍稍的失了神。


    「你……你……」女孩没有一丝慌张，眼睛大大的回视他。


    「可以让我一起撑吗……」


    她没说话的点点头，并且稍微让出一点位子，好让他能顺便遮蔽吉他。


    「你怎么知道要带伞啊？」


    「……」


    「你是学妹吗？还是跟我同年级？叫什么名字？」他已经尽量把语气说的很轻松了，可对方就像哑巴一样，完全不理会他，这还真是他第一次吃鳖，通常女生讨厌他的话，至少也会像亚艺那样，而不是把他当空气。


    这时，他注意到女孩右手抱的书籍都是天文系才会看的，身为行动美女网的他绝对不可能对这女孩没印象。


    他迅速在脑海敲入关键字，这才想起，「你是天文系的怪异美女！游……卉青？」


    她没有任何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淡淡的点点头，也没为那句奇怪的绰号生气。


    「你不喜欢说话吗？哇……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你耶，是谁帮你取怪异美女这称呼的，不但不怪，还充满了仙气呢。」他开始发挥甜言蜜语的说，而且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那称呼明明就是他自己取的。


    「歌，很好听。」她突兀的说。


    「你听见了啊……谢谢。」他莫名不好意思起来，就这样暂时无话的跟着她走，明明她走的方向是校外，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这雨来的好突然啊，不愧是天文系的，早就知道会下雨吧。」


    她摇摇头，却没解释。


    直到走到学校附近的私人宿舍前，她才停下来看着他，「如果能听到完整的曲子，就好了。」她说着，并把伞塞到他手上，就迅速的跑进去，连头也没回的，就关上了宿舍的大门。


    徒留他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明明游卉青什么也没做，也没放电，甚至完全不搭理他的聒噪，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快呢。


    喉咙有点干，嘴里慢慢扩散了一种奇怪的味道，甜甜的，酸酸的。


    还有，曲子的主歌旋律，已经完完整整的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了。


    他立刻冲回社办，一身狼狈的他马上把曲子给谱好，唯独搭了原来旋律的副歌，还无法完成。


    这旋律一定要在副歌，可是要怎么完成他没把握。


    他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搜寻人选跟用他的人脉让人帮忙找。


    06


    下午的连两堂的微积分让杨颖茵差点没被榨干灵魂，每次只要很认真的上完课，她的大脑好像就会暂时停止呼吸一样，整个人连走路都像丧屍般，慢慢自动导航到社办。


    结果一去到社办，除了学弟妹们正欢乐的在练唱外，角落好像有团跟她很类似的阴影。


    「大宝学长？」她走到阴影旁边，吓了一跳。


    「喔……亚艺……亚艺！」他突然激动的跳起来，旁边吵闹的学弟妹安静了三秒又继续吵。


    「怎么了啊？」


    「你终于没课了，我等好久。」


    「难道是歌曲完成了吗？」


    「只完成了主歌。」


    「什么嘛。」


    大宝懒的解释，直接当场弹起来，然后啦啦啦的方式把主歌旋律哼出来。


    杨颖茵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这段主歌实在是……太适合了，她那瞬间脑海出现几段学长跟学姊初遇的画面，像真的偶像剧一样，终于有了自己的主题曲。


    「副歌呢副歌！」她摇着他的肩膀。


    「副歌我想用那段旋律，可是……我做不到。刚刚我又试过了，果然还是没办法。」


    「怎么会？你都能写出这么棒的主歌了。」


    「再等等吧，我朋友应该很快就能给我答案了。」


    杨颖茵泄气的拉了椅子坐下，「又要换一个人？这样……这曲子会合吗？你确定另外找的人可以写出搭的上的副歌吗？」


    「亚艺，你以为我是谁啊。」


    「大宝啊。」


    「没错大宝，我大宝的人脉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肤浅，我已经听说了一个天才，让我朋友去调查了。」大宝一说到这，表情马上得意起来，那模样忍不住让杨颖茵连想到「少林足球」里的反派，正嚣张的说，「所有的单位全是我的人，你怎么跟我斗？」简直太像了。


    「什么天才？」她恍神的附和。


    「你看看你，你不知道已经跟那天才擦肩而过多少次了呢。」


    「大宝学长，你要是再不说重点，我就要走了，我很累。」


    「你那个系里，跟你同班有个家伙，只会在期中跟期末考出现，平时每个科都把握在最低出席率的门槛出现，由于他很聪明，根本不用上课报告什么的都让老师们超满意，考试分数也很高，所以学校也就对他的出席率装傻。」


    「有这个人吗？」杨颖茵侧着头，试图将大脑开机的思考。


    「就算他出现了正常人也不会注意到他，他的存在感太薄弱了，而且四周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没发现很正常。」


    「所以这个天才关作曲什么事？」


    「你不知道——这家伙，高中以前是天才钢琴家，十六岁他的曲子就被知名唱片公司相中，最后被阿妹的专辑给收去。除此之外每年学校都会帮他办个人音乐会，让他国中三年、高中三年的学校都因他募款了不少，甚至有现代贝多芬的美称呢。」

 第六章

    「这么厉害？我不信，大宝你又在夸张了吧。」如果真的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大学三年都没听过这人？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据说在他毕业前夕，学校为他举办最后一场音乐会，就办在体育中心，可花不少钱，不少国内外的唱片公司都派人了观摩，打算要找他谈签约了。可是……他却在这场大型表演中，糟糕的一蹋糊涂，好像突然变成了个不会弹琴的男孩，不到一半几乎人都走光了，所有对他有期待的人都相当痛心，认为他状况再怎么不好，也不可以呈现出这么不专业、对不起观众的演奏。」


    「咦……」所以，那个人那天是怎么了？


    「他把自己给毁了，毁的很彻底。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人竟然是我们学校的。」


    「这样子你还要把剩下的曲子交给他创作？他搞不好已经不行了。」


    「你手机里那些喜爱的歌曲清单，有一半都是他的作品喔。」


    「真的假的！」


    「他一定有什么原因故意这样的，就像有人踢假球一样，我相信他的实力仍然在。」


    「可是……要在学校遇到他很难吧，要怎么找？」


    「他家好像离学校不远，都在这个社区，等等消息回来就有地址了。亚艺，你好歹也是个女的，长的勉强及格，你去用美人计拜托他吧。」


    「为什么我听完这段话特别的不爽呢？」勉强及格？她长的还比他好多了！


    「哈啾！」


    「你很脏耶！」她被喷了满脸口水的发出抗议，立刻离他几步之远。


    大宝的手机立刻有讯息，他看完之后立刻传给她，「交给你啦，长相勉强及格的学妹。」


    要不是他的主歌写的很好，她一定现在就会朝他的脸狠踹几脚，她说真的。


    打开line她看着上头的地址却有点陌生，真的是在这附近吗？那个巷子的名字看起来好像很偏僻。


    同时，大宝也把主歌的乐谱传给她，「没办法了。」再不赶快把曲子完成，她会没时间填词的。


    轰隆隆——外头好不容易停下的雨又哗啦啦的下起来，她肚子也跟着雷声一起咕咕叫起来。


    好饿啊……


    上了两堂微积分又听大宝废话那么多，她觉得血糖已经被燃烧的差不多了。


    「晚上吃了饭洗了澡再去好了。」


    正好也能跟游卉青讨论一下，跟这个怪咖见面要怎么拜托才会成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有种奇怪的预感，心里慌慌的，好像快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也许，只是她想多了。


    「音乐的天才，怎么会故意毁了自己呢？」


    ——如同化学反应的变色，我们总是无法察觉，是在哪一个瞬间，把谁的笑容收藏在左侧。


    07


    杨颖茵心情不错的回到宿舍，就看到她这个天文痴老友正一脸严肃的瞪着黑板，黑板上不意外的又是一堆公式，只是她发现最后的答案竟然加了一个问号。


    「卉青，你怎么啦？」


    游卉青简直就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


    「卉青……卉青……」杨颖茵轻摇摇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僵硬的倒在床上。


    「我的天啊！卉青！」难道她真的大脑燃烧殆尽，终于不行了吗……杨颖茵慌张的想要找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的同时，就听见僵硬的游卉青嘴吧正慢慢的蠕动。


    「我算不出来……」


    「什么算不出来？」


    「关于爱情的公式，我算不出来。」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慢慢的说，就像个准备死不瞑目的人。


    「吼，我真的要被你吓死欸！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啦。」


    她摇摇头，像个僵硬的机器人动了动身子坐起来，「不管我算几遍，都没有一个正确答案。」


    「你要算什么答案？你不是说这只是人类荷尔蒙搞的鬼吗？」


    「我要算的是，人类在什么情况下会产生pea，又为什么只会遇到特定的人才会产生。」


    「我说小姐，你又没有要转系，研究这个要干嘛啦。」


    她默默的把手放在额头上摸了摸，总觉得从回来宿舍后，她就好像发烧了一样，「因为……我好像，真的恋爱了。」


    「是喔。」杨颖茵刚附和完眼睛就瞪大，「你说什么?!」


    难道春天真的是所谓的桃花季吗？这什么情形？号称只对天文有兴趣的游卉青居然说出这么人类的语言……


    「该不会真的是大宝？」


    「不知道。」她翻个身，把脸藏了起来。


    杨颖茵则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我们学校一堆好男人你不要，偏偏选大宝！我的老天爷啊。」嘴上说是这么说，但爱情这种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有时候喜欢就是喜欢了，她现在要游卉青马上死心也是不可能。


    其实，游卉青不是今天才开始喜欢大宝的，她自己很清楚——也许从之前某一次，偷偷的看见了在凉亭下专心写歌的他，荷尔蒙就已经失控。


    而今天，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就已经让她紧张的不知所措了。


    杨颖茵虽然拿她没办法，但还是边煮泡面边碎碎念，一起在小桌子上吃饭时，游卉青也根本魂不守舍，完全没听她在讲什么，她简直就像个独居老人自言自语一样。


    「对了，你前两天不是还在说什么虫洞的吗？结果呢？」


    「不知道。」她根本已经完全失去兴趣。


    「你现在还是那个没天文就吃不下饭的卉青吗？」


    「嗯。」


    「真是的。」连她的好友都恋爱了，偏偏自己对这方面还是没兴趣。看别人谈恋爱就很享受啦，干嘛还特地自己也去演女主角。


    晚餐过后，游卉青继续坐在床上对着黑板发呆，外头的大雨没有停过，她实在很犹豫要不要今晚出门。


    拿出耳机她又把主歌听了一遍，灵感还是没有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把这首歌看得太重要，让她无形中有某种压力，某种不好好的写出最棒的词不行的压力。


    晚上快九点，她发现雨势终于变小，只剩下零星的雨，「好！还是现在就去！」急性子的她实在没办法等到明天了。


    找雨伞的同时，她发现游卉青的伞不见了，只剩下自己那把破破烂烂的透明雨伞。


    「卉青我出门一下喔。」带好了手机钥匙钱包，并且还覆诵一次口诀，没办法平常的她实在太健忘了。


    「喔。」


    「你一个人乖乖的不要给我突然冲去找大宝喔。」


    「嗯。」


    交代完之后，杨颖茵这才放心出门。


    一直缩在床舖上的游卉青这时才慢慢下床走到床边，莫名忧郁的叹口气，是不是恋爱的人都这么患得患失呢？


    她无聊的瞥了眼观星器之后，一愣，「这是……」


    撑着伞靠着手机的gps，上面显示着那条巷子走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她低着头走着，鞋子也早就被水洼给溅湿，忽然一阵强风吹来，她那把烂烂的伞就当场歪斜的被吹花。


    「天啊不……」她赶紧把伞折回来，想不到骨架就这样断开，这把伞完全不能再使用了。


    她懊恼的用右手遮着头，冰凉的春雨滴在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第七章

    照地图的显示，只要在前面再转个弯就到了，她干脆小跑步起来，晚上这附近的巷弄因为下雨的关系根本就没什么人车，突然，一阵雷声响起，她反射的大叫。


    「我应该满孝顺的，不会被雷公惩罚吧……」她边碎念边跑，转了个弯之后出现一个大窟窿没有注意到，就这样悲惨的摔了一大跤，重重的跌在地上，闪电从眼前闪过，震耳欲聋的雷声彷佛就在自己头顶上一般，她反射性的抱着头，过了几秒，只剩下雨声打在周遭屋顶的声音。


    她慢慢的站起来，低头看着双脚又是泥巴又是破皮流血的，模样实在狼狈。


    「我到底在衰什么啦……」衣服跟头发也都被淋湿一大半，这样去按人家门铃会不会吓到人？嗯……搞不好还会有我见犹怜的效果也说不定。


    而且，就在前面了。


    她慢慢走到前面那扇旧旧的大门，连门铃都是很旧式的模样，确认的看一眼门牌，一时之间她还没反应过来门牌哪里怪怪的。


    咕咕鸟叫声的门铃响起，她稍微又拍了拍沙子的等待。


    不一会，果然有个男孩开门出来，看起来好像才高一，难道是天才的弟弟？


    「找谁？」对方很不爽的问。


    「我……」她这时才忽然意识到一件很大条的事，那该死的大宝给了她地址，却没给名字，只说是天才天才的，搞什么啊。


    眼见对方要把门关上，她急忙的脱口而出，「请、请问一下这里有一位……钢琴天才的人吗？呵呵……」她一定被当成怪人了，绝对。


    男孩瞪了她一眼，就立刻把门重重的关上！


    「吼……可恶的大宝。」她打开line的对话框正想骂人，却看到了上面的地址，果然，哪里怪怪的……


    她抬头，看着门牌呐呐的念，「东川街3号？」跟大宝给的地址完全不一样啊。


    点开gps对照，却说已抵达目的地，导航结束。


    「算了，先回宿舍好了，明天再找大宝算帐。」


    只是，当她转身要走时，皱了皱眉的愣在原地，雨渐渐的下大，可是她却突然无法再往前走一步。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想不起来呢？」想不起来宿舍在哪，就好像大脑突然有块记忆被人用橡皮擦消去。就算平常再怎么健忘也不可能……


    一股慌张感窜上心头，她拿出手机第一个就想打给游卉青，可是电话一拨出就会显示错误，她慌乱的又打给学长、大宝、爸妈……全都一样！


    更可怕的是，「我连我家的地址……怎么也忘了？」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阿兹海默症？


    不会吧。


    这是在演哪出闹剧。


    08


    啾啾啾——


    刺耳的电铃又响起，他非常的不耐烦，心说一定又是刚刚那个女孩，心情已经够糟了，今天的开学典礼，爸妈又没来，他不想知道又是为了什么理由，但绝对不是为了他。


    啾啾啾——


    烦躁的情绪被这电铃给吵得更高涨，他再次打开门，就看见女孩挂着一抹尴尬的笑容，眼神跟刚刚不同的是，多了份无助。


    「干嘛？」一来就说要找钢琴天才，不会是学校里的哪个同学吧？才刚开学典礼过没几天就马上有人送上门，这种事情从国中就开始了。


    「不、不好意思，你家可以先借我躲雨吗？」


    砰。


    他再次甩上大门，三秒之后又无奈的打开门，满脸防备的瞪着她，「进来吧。」


    「非、非常谢谢你！」她一脸快哭的说。


    他打开客厅的灯，虽然不情愿却还是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并且泡上一杯热奶茶给她。


    这个莫名其妙一定要闯进来的陌生人看起来也不像诈骗集团，或是直销人员，而且近看发现好像还比他大上几岁，若是这样就不太可能是学校的人了。


    可是，她又怎么会说要来找钢琴天才呢？


    杨颖茵强烈感受到眼前这个男孩从一进门开始，就用着像警察的目光，一直打量着她，好像她这时只要一抬手，对方就会立刻给她一个过肩摔一样。拜托，她是女孩耶，立场会不会调换了。


    「我先自我介绍，我叫杨颖茵，你好。」


    「蛤？什么名字啊那么难念。」


    死小鬼真没礼貌，她保持着假笑，「你可以叫我亚艺。」


    「呿，亚艺影音吗？」


    这个人的态度有没有那么不屑啊。她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


    「所以，你来这里干嘛？」


    「我……我说过我是来找一个，钢琴天才的……」


    「姓钢琴名天才吗？没有这个人，你喝完就可以滚了。」


    「等、等一下啦！」她焦急起来，「那……你电话可不可以借我打一下？因为我的手机不知怎么了，一直打不通。」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诈骗集团？」


    「真的不是。」她一脸诚恳。


    他瞪着她好一会才拿出一台颇新的sony过去曾红极一时的x10，「号码给我。」


    她慌张的直接背出游卉青的电话号码，却发现用他的手机一样无法拨出。


    「你是不是耍我啊？」


    杨颖茵则心跳的很快，她愈来愈搞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对、对了，学校……我读的学校就在附近。」


    「哪间？」


    「哪间……对啊哪一间呢……」她居然连这个也想不起来！这阿兹海默症会不会来的太快了。


    「这附近是学区，光大学就三间，你的附近是哪里？」


    咄咄逼人的质问，让她气自己气的啜泣起来，「我也不知道嘛，刚刚我才从私人宿舍跑出来，哪知道什么都忘记了嘛！」


    「私人宿舍？你是说前面那栋专租给学生的旧大楼吗？」


    「不是那里啦，我记得我住的很新。」


    他深吸一口气，「你真的在耍我，这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新屋是私人宿舍。」


    「我……」


    突然，外头传来一些讲话声，他看起来很焦急，情急之下就一把将她拉起来爬到四楼房间。


    「你乖乖待在这里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她吸吸鼻涕的点点头，就看他又慌慌张张的下楼。


    缩在和式椅上的杨颖茵，总算慢慢冷静下来，怎么想都太奇怪了，这应该不是什么阿兹海默症，她看过几部关于这类的电影，再怎样也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的这么快。


    膝盖的血已经慢慢干掉，她也感觉不到痛，「不太对劲啊……」


    她拿出手机乱滑，连上网都不行了，而且更诡异的是……手机的时间居然停在她出门的时候。


    瞥了眼墙上的时钟，上面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那是一个还包括了日期的电子钟，她歪着头看了几秒，「那时钟是不是坏了啊？」


    「你的脑子才坏了。」他突然开门进来，手上多了一个医药箱。


    「真的坏了嘛，为什么是2010年啊，而且，现在也不是九月啊。」


    他一听，叹了口气，直接把她的脚拉出来让她吓了一跳，接着就看他慢慢的帮她清理脚上的伤口。


    「辰仲，我的名字。」


    杨颖茵一听认同的点点头，「你的确给人的感觉很沉重呢。」然后她又被瞪了。

 第八章

    「现在也不方便让你下去了，我不想让家人看到你，你就在这睡一晚吧，地板给你睡，明天一早你就一定要滚蛋。」


    居然要她睡地板，这人是有没有同情心啊。


    杨颖茵打了个哈欠，虽然要在一个陌生男孩家过夜很可怕，自己现在的状况也很恐怖，可是，不如先睡一觉再来思考好了。


    当他拿着被子枕头回来房间时，就看到居然大辣辣的躺在地上直接睡着的杨颖茵，相当的无言。


    就算他只是个高一生，这大姐也不用这么毫无防备吧，直接在陌生人家呼呼大睡？


    「现在诈骗集团的手段愈来愈高明了。」他一脸认真的喃喃。


    可是，也多亏了这个不速之客，原本阴郁的心情全都一扫而空，刚刚看见爸妈，情绪也没那么不好。


    「亚艺影音？呿……什么怪名字。」


    他随手盖了一条被子给她，无奈的搔搔头。


    09


    一早清醒，杨颖茵第一个念头就是搜寻昨天想不起来的任何事。


    「不会吧……」她的脸整个皱成一团，打开手机，电力居然没变，连时间好像也才往前一分钟。


    「这是作梦吗？」她揉揉眼睛，瞥眼房间内的时钟，却是显示着九月六号，昨天则是九月五号，这里真的是2010年吗？


    旁边前几秒还在熟睡的辰仲睁开眼睛看着她，让她一对到就吓了一跳，「你……你干嘛？」


    「你害怕的反应慢太多拍了吧。」他没好气的说，坐起身靠在墙边，「喂，说好了今天一早你就得走。」


    这小子真的很无情耶，杨颖茵深深的感觉，「等一下啦……我……我……」她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离开这里的话，她要去哪里啊。


    「你……不会是翘家然后借故赖在陌生人家不走了吧？」他眯起眼。


    「我都几岁人了还翘家，不是啦……我问你，现在真的是2010年吗？」


    他一听马上翻个白眼，「你以为你在演《穿越时空的少女》喔？」


    「那是什么鸟电影？」她马上不假思索的说。


    「就是你现在在模仿的电影，你是不是想说，「其实我来自未来，是来寻找我妈的初恋情人」这种台词？」


    「我……我确实是想说我来自未来，是来寻找一个钢琴天才的……」天啊，这种话真的是从她自己的嘴巴里讲出来的吗？她能明白他现在想翻白眼的举动，她也是！


    这太瞎了。


    「算了，这两天刚好是周末，我让你就待这两天，礼拜天晚上你就得离开。」


    「我怎么觉得你一脸想看我玩什么把戏的表情？」


    「满有趣的。」他面无表情的说完，就起身，「我家人假日固定一早就会去登山，下来吧。」


    跟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下楼后，马上就闻到早餐的味道，肚子也马上饿起来，只是还没走到饭厅他就突然停下脚步，害我差点撞上他。


    「干嘛突然……」


    我顺着他的视线刚好看到眼前一个，不太可能出现的人。


    「喔，你朋友？该不会昨天在这过夜吧？」那个人用着熟悉的嗓音说着，手上拿着吃一半的吐司，一脸惊讶。


    「那是我哥。」他淡淡的介绍。


    「你……哥？」我张大嘴的看着那个人，就要说不出话。


    而他，也用着初次见面的目光看我，「你好，我叫于辰修，你是我弟的……？」


    连名字，也一样。


    辰修学长?!


    「杨、杨颖茵，我是杨颖茵，我是亚艺。」


    「亚艺影音？这外号真好记。」他一听，笑了笑。连笑容都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杨颖茵记得学长根本没有弟弟，他说他是独生子，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的确年轻了几岁的学长，连名字都一样……


    她刚刚几分钟前还以为自己是个不小心跑到穿越剧的瞎妹，现在，好像不只是穿越这么简单了。


    她尴尬的一起坐下来吃早餐，她发现于辰仲周遭的氛围好像变的不太一样，有点阴森的感觉。


    「你今天怎没去爬山？」他用着几乎像机器人般的平音说。


    「今天爸妈想要两人来个小约会，叫我别当电灯泡了。」


    「喔。」


    「亚艺你是我弟的？」他这个弟弟是第一次有朋友来家里呢，真新鲜，而且还是看起来都比他俩年纪大的女生。


    「朋友。」一时她找不到好的说法，老实说她很想现在大喊出自己的状况，但一定会被当成疯子。


    「连朋友都不是，只是个半夜跑来寄宿的家伙。」于辰仲豪不留情的戳破，然后立刻遭到杨颖茵的怒瞪。


    于辰修一听，表情严肃了起来，「所以你到底是……」


    杨颖茵长长的叹口气，「就像他说的那样，我先离开好了，谢谢你们一晚的收留。」有的时候，她其实很懒的解释那些，因为个性急的关系，一解释起来情绪激动的常吓到人，久了，她就变成有什么误会，也不说的个性。


    她规矩的行礼道谢，就打开门离开，当然，也没有任何人出来追她。即便那个跟学长长的一样的人也是。


    雨过天晴后，外头的太阳才一早就很刺眼，她旁徨无助的慢慢走到前一晚她摔跤的地方，却发现那个坑洞竟然不见了。


    「我果然，现在正在一个，不一样的地方了。」明明所有的景物都一样，明明人好像也一样，可是却是不同的世界。


    「真是太搞笑了。」她又长长叹口气，如果换做是游卉青的话，一定高兴死了。


    对了。


    她想起前两天游卉青跟她说的那个什么传说，难道，这一切都是传说在搞鬼？


    「喂。」于辰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还好吧？」


    她一听，笑了，这让她想起初次认识学长的模样。


    「你的手机忘了拿。」他将手机还给她的说，「可是……好奇怪喔，你那手机好像特别的高级耶，我不记得这牌子得手机有出过这种的。」


    她忽然有个想法，是确认这里到底是过去还是游卉青常说的平行时空的点子，「喂，问你两个问题好吗？」


    他点点头。


    「你今年几岁？」


    「十七。」


    「也就是高二对吧，你应该已经想好之后要读哪里的大学了吧？」


    「对啊，我应该会想去念外地的，想一个人生活看看。」他搔搔头不好意思的说。


    「没有想过……要读附近的就好吗？」


    「附近的科系没有我想念的。」


    「你想念经济系吗？」


    「这位姊姊，你已经超过两个问题了。」


    她失落的一笑，不要紧，因为已经够了。这个人不是学长，绝对不是，学长说过，他第一志愿就是这间学校，因为这间学校的经济系最有名。该死的，她还是想不起学校的名字。

 第九章

    「你要去哪里呢？」看着她落寞的走掉，他忍不住问，总觉得这个女孩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说不出来，但至少应该不是坏人。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呢？」她现在开始后悔平常没跟游卉青多学一点天文学是错的，她应该要多看一些什么「回到未来」的电影才对，因为，她现在该死的根本不知道怎么恢复原状！


    ——就像被骇客入侵窜改了记忆，连公式都无法计算成因，只能目睹一切失控的重组我们的灵魂。


    10


    「——留下来吧。」


    「咦？」


    「我是说，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还能去哪里，你可以在这里待到礼拜日。」于辰修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多住一个晚上。或许是因为他觉得，那个不愿跟人有任何往来的弟弟，在昨晚都破天荒的收留她，让他觉得很好奇吧。


    「也许，待到礼拜日还是什么都没改变。」杨颖茵咕哝着。


    跟着于辰修回到他家门前，杨颖茵又再次瞥了眼他们的门牌，这下子她终于查觉这门牌哪里不协调了，一般门牌至少会打上区域的名称才会有路名那些，可是这蓝色还有点旧旧的门牌就只写着，「东川街3号」，怎么看都太奇怪了。而且，这附近根本就没有这个路名吧。


    「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这条路真的叫东川街吗？」


    「当然不是，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这样提问的了，邮差也常常找不到我们家地址呢。」他笑了笑的说，「真正的原因我爸也说不清楚，只说从很久以前我们的门牌就是这样，可是地址真正的地址却不是上面写的。」


    「那为什么不换掉门牌呢？」


    「我爸说，这是从他小时后就有东西，舍不得换，我爸的想法就是跟别人不太一样啦。」


    ——原来是这样。


    进屋后，她发现于辰仲在客厅，尴尬的移开了视线。只见他臭着一张脸去泡了杯咖啡放在桌上，「给你喝。」


    她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而他们兄弟则一起坐在另边的沙发，一副面试官的模样让她紧张起来。


    「我弟有跟我说过你说的一些奇怪的话，也许我们可能还是会不相信，但你就当说个故事，解释一下你的状况吧。」


    「为什么突然……」


    「你跟成天绕在我身边那些充满利益的大人，不一样。」于辰仲托着下巴的说。


    她来回看了两人一眼，老实说直到现在她还是不习惯于辰修那张脸。


    她简单的说了一下为什么要作那首歌的原由，跟来到这里的一切，虽然无法开启网路，但还是可以看line的历史讯息，她点开大宝学长传给她的内容，证明她说的话。


    「这是什么程式啊？」于辰修好奇的问。


    「是line啊，我记得你们再过不久应该也可以用了，虽然我不确定这里到底跟我的时代有没有不一样。」


    她还顺便给他们看了许多应用程式，那些手机修图的功能，以及可以当场水洗也不会坏掉的防水功能让他们啧啧称奇，也连带的让她的故事有了几分可信度。


    「你现在真的是回到过去五年前？」相较于话比较少的于辰仲，于辰修都是想到什么就问。


    「这就是我不确定的地方了——其实，你，跟我学长长的一模一样，而且，连名字也一样。」她低着头说，明明一样，可是她却觉得，他的眼神跟学长不一样，灵魂好像也是不同的人。个性虽然很像，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感觉这个于辰修，比较开心。


    因为她常常，发现学长的眼里总是一抹忧郁，一旦有人出现，他又会马上藏起那份感情，她看过很多次了，却从没问过学长原因。


    「啊……所以你刚才才会问我那些问题。」


    「平行时空，只有这个可能了吧。」于辰仲直接的说，他平时本来就很喜欢看科幻片，此刻真实的情形在眼前发生，要不是有那支不符合现在科技的手机，他压根不会相信。


    「也许吧。」她苦笑了一下。


    「不，我觉得也有可能不是喔。」于辰修搓着下巴的说，「你的副社长要你来这里找一个钢琴天才这件事，是真的喔，因为我弟啊……」


    「我上去了。」于辰仲马上垮下脸的上楼，让于辰修尴尬的笑了笑。他很讨厌，很讨厌他哥老是用着这种骄傲的口气，说着关于他的钢琴天份，然而事实上，真正有天份的不只是他，其实他哥更厉害，却装出一副礼让弟弟出锋头的态度，把自己的才能隐藏起来——真让人火大。


    他哥会念书、会运动、长的又帅人缘又好，从小到大，他的父母的目光也都只在他身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只要有他哥在，他彷佛就注定只能成为影子。


    「抱歉，我弟个性就是这样，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从他昨晚还帮她包紮，就知道这个个性别扭的小子，其实人不坏。


    「我上去看看？」她征求同意的问。


    「好啊，等等中午我作好饭叫你们。」


    杨颖茵笑了，还好，至少这里还有个熟面孔，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她的心情才能松懈的这快。


    11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四楼，却没在房间看到他，转身她走到另一边的房间，悄悄的转开门把，就听见美丽的琴声从门缝流泄出来。


    她看着于辰仲投入且激动的弹奏，手指轻盈的像猫咪在嬉戏，节奏虽然轻快却听的出里头的愤怒。


    「真的好像贝多芬……」虽然是平行时空，但也许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听到她的低喃，于辰仲戛然而止的转头瞪着她，「你在偷听？」


    「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的模样，就像贝多芬知道自己听不见时，对自己、对世界愤怒的模样。」


    他一听，愣了愣，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评语，一般的人根本不会仔细去听他的音乐里想要表达的东西，只是盲目的说着真是个天才儿童、好棒之类的。


    从来没人能发现他的音乐，到底在诉求着什么。


    「关你屁事。」


    「你真是个不可爱的小孩。」


    「才大个几岁摆什么大人架子。」他不小心露出小孩任性的语气。


    「要听听看吗？」杨颖茵提议，「那首歌的主歌，很美喔。我们大宝学长难得可以写出这种旋律呢。」


    「随便。」他假装在整理乐谱，其实已经准备好要听。


    杨颖茵按下播放，那曲子就在这个隔音间里回荡，也只有这一刻听着音乐，她才又有了某些真实感。


    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在干嘛呢？


    「词，是你要写吗？」旋律结束后，他只想知道这一点。


    「当然！」


    「我怕你写的不好坏了我的副歌。」他说着转身，双手轻轻放在黑白琴键上。


    「喂你……咦？」他刚刚说什么？这句话的意思该不会是……


    于辰仲才听过曲子一遍，就立刻配着和弦弹奏起来，原本只有吉他当伴奏的曲，随着他又即兴的加了一些变调与前奏，让整个主歌更加有感情起来。


    「简单来说，副歌的旋律必须搭配那段你哼的很难听，差点让我失去创作冲动的那段？」


    「你讲话可以再贱一点。」她马上翻个白眼，「我如果会唱歌的话，还需要坐在这里吗？至少，那旋律是美的吧。」

 第十章

    「是没错。」他嘴角悄悄的失守，泛起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三楼我哥房间隔壁的客房是空的，你就住那吧，其他的我会跟我爸妈说。」


    「我真的可以住下来吗？」


    「不然你还能去哪里？我可不想过两天看到新闻报说有个好手好脚的年轻女孩睡车站，我怕我会无法说谎被大家发现认识你。」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鬼。」


    「再说一句我是小鬼，我就不帮你了。」


    「好啦好啦……只是很奇怪耶，为什么你在你哥面前那么安静啊？」


    「不关你的事。」


    又来了，只要一说到他不想谈的事情，他翻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总觉得，这家人好像有很多的心结，杨颖茵这么想着。而且想想，他这种个性跟游卉青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是游卉青来到这个世界，应该能比她还要快适应吧。


    她忍不住又瞥了眼手机，时间依然跟早上醒来时一样，到底是她的手机坏了还是，这在标示着什么呢？


    这几年穿越题材泛滥，她自己也看过一堆关于穿越的故事，就是从没想过，这种天马行空的事情竟然会真的发生。


    而且还是来到这种短短五年前的世界。


    「好歹也让我去古代当个妃子也不错啊……」幻想到一半的她，忍不住说出想法，立刻就被于辰仲冷眼。


    「你会不会电视看太多了。」


    「早知道要来到五年前，我就先查好五年前大乐透的号码了。」


    「不要再说废话干扰我了，你现在就立刻去三楼！」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她偷偷的扮了个鬼脸，就跑到三楼去，刚好遇见准备回房间的于辰修。


    「啊……」学长……


    她老是得努力忍耐，才不会把习惯的「学长」两个字脱口而出。


    于辰修似乎看出她眼里的为难，笑了笑，「如果我是你，一定也会很混乱呢，要进来吗？」


    他的房间跟于辰仲的布置很不一样，不但还自己利用书柜隔出一个小客厅，而且书类很杂，从推理小说到商业杂志，什么都有。一个高二生就在看这些，她严重怀疑他们家的基因会不会太强。


    很快的，她注意到那把放在三脚架上的吉他，跟学长的吉他不一样。


    「你喜欢那个学长吗？跟我一模一样的那个。」他冷不防的问，当场把杨颖茵吓的倒退好几步。


    「怎、怎么可能啊！是辰修学长耶！我最崇拜的人，对他绝对不会有那种非份之想的！」


    「你的反应都好夸张。」他摇摇头一笑。


    学长也很常对她露出这种无奈的笑容呢。


    但还是不一样，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能感觉出两人的不同。


    「我弟是不是说让你住隔壁那间房？」


    「你怎么知道？」


    「那可是我弟耶，看的出来他满喜欢你这个朋友的。他已经很久不曾跟其他人有往来了，我也会帮忙说服我爸妈的。」


    「你真是个好哥哥。」


    他搔搔头，「我一点都不是。」他说着，拿起吉他自然的弹起几个和弦，她看的出来他也很喜欢音乐。


    忽然，她有个想法，「那你也一起吧。」


    「嗯？」


    「我们三个人，一起来完成这首歌。」她是不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毕竟是血缘家人，就让音乐把大家的关系连系起来吧，这句话，学长曾说过。


    「音乐是最没有国界之分，是最能代替人类传达情感的媒介，不管是吵架、分手、生离死别，我们总能在每一个音符中，找到对方想说的话。」


    「很有意思的一句话。」他浅浅微笑。


    「是我学长说过的啦。」


    「只是，我弟他，不可能会答应吧。」


    「虽然这里没有鬼点子最多的大宝学长，可是我亚艺也不会输，放心交给我办吧！」她站起身拍拍胸脯的说。


    「你真的一点都不像大我们几岁的姊姊。」


    「不要一直提我年纪大啦，你们兄弟都很没礼貌耶。」


    「哈哈哈！」


    「可是，我住下来真的好吗？你们两个去学校时我要干嘛啊？我毕竟是个陌生人，这样单独待在你们家……我想你们的父母也不会放心吧？」


    「你可能太小看我爸妈了。」他一脸完全不担心的说，「他们的想法可是比我们年轻人还要跳跃呢。总之，你如果真的无聊的话，可以来我房间拿书去看。」


    杨颖茵点点头，「真的，谢谢你们。」这句话很发自内心。还好他们愿意听听她的状况，愿意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她来到客房，是一间很简单的房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床铺很干净没有灰尘，还摆了一个书桌。


    她叹口气的躺在床上，从口袋里摸到随身都会带着的耳机，还好她手机内存的音乐很多。


    「反正手机现在似乎有无限的电量供应，真是太棒了。」嘴巴这么说的她，却一点也不这么认为。


    是什么原因，让她来到这的呢？


    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回家呢？


    不擅长思考这类复杂问题的她，不出三秒就睡着了。


    然后，她作了一个梦，梦里她像往常一样的在社办喧闹，听着学长弹吉他，晚上再听游卉青说着天文，真好。


    再平凡不过的日子，原来可以让人这么想念。


    12


    等到杨颖茵再次清醒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慢慢退去了黄昏，披上一层黑幕。她吓了一跳的起来，心说就算是在人家家作客，也不用像猪一样的睡整天吧。她揉揉眼睛，随手把乱糟糟的头发拨好，就偷偷摸摸的打开房门。


    「我还以为你已经自动消失回去了呢。」于辰仲双手环胸的站在外头，她抖了一大下。


    「你你你干嘛！」


    「怎么会有人吃饱就睡，是猪吗？」


    「因为很无聊嘛。」她说着这个很虚的理由，然后又低下头。


    「我爸妈已经回来了，下来吃饭吧。」


    「喔……」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下楼之后，就可以看见这家人的晚餐竟然不是妈妈准备，而是全部交给于辰修，只见他有模有样的炒着菜，旁边客厅一对中年夫妇则看电视笑的相当开心。


    「哎呀，你就是亚艺了吧？」黄秀琴先注意到她，亲切的向她招手。


    「伯父伯母你们好。」她立刻乖的像个邻家小女孩一样，怯怯的模样让于辰仲真觉得她实在太会伪装了。


    他故意踩了她的脚一下，想测试她现在的忍耐度，想不到她却依然保持着微笑。


    「我们都听说了你的事了……」于丰那双充满了皱纹的眼睛，认真的打量着她。


    于辰仲默默的退后几步，他有预感，他的父母应该要开始发作了。

 第十一章

    「我们真的是……太开心了！」他们异口同声的说，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立刻把杨颖茵夹到他们中间坐下。


    「你的手机借我看看？」于丰开心的拿着杨颖茵那支也不过先进个五年的手机，小心翼翼的检视着。


    「那以后的人都不会老罗，快告诉阿姨，你那个世界的人是不是都在天上飞来飞去呢？」黄秀琴兴奋的提了一大堆不可能的问题，在她的脑海里，许多想像已经无法控制了。


    「伯父伯母，我的时空跟这里只差了五年而已……不可能五年的时间大家就飞来飞去啦。」


    「蛤……」黄秀琴像个孩子没要到糖果一样失望。


    「说的也是，五年的变化应该差不了太多。我发现你的手机里就有gps系统，也就是这个系统现在已经相当方便罗？」


    「是啊，不管要去东部的山区还是外地什么的，根本就不需要地图了，戴着耳机就可以出发。」


    「孩子，不管怎样我们于家相当欢迎你，你就住到必须回去的时候吧。」黄秀琴摸摸她的手温柔的说着，殊不知她已经在心里想着，搞不好可以把杨颖茵变成童养媳之类的。


    「谢谢你们。」


    于辰修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爸、妈，你们就不要再吓着人家了，都过来吃饭吧。」


    「喔～吃饭～跟你说，我儿子煮的菜最好吃了。」她可是从于辰修国小就开始训练他煮菜，好让自己能够轻松一点呢。


    「豆.豆#小%说!提.供。」


    杨颖茵无言的看着这对心灵年轻的不得了的夫妇，就被他们推着走到餐桌前，可是有那么一秒她发现，于辰仲简直就像个不存在的人被冷落在一边，他没有任何不高兴的表情，只是默默的跟着大家一起坐下。


    饭桌上的话题虽然又持续了一下在杨颖茵身上，但不久，很快的就转移到于辰修，他们夫妻关心着儿子的篮球比赛是何时，商量着要帮于辰修制作加油布条等。


    杨颖茵终于明白于辰仲总是不说话的原因了。


    这气氛实在太奇怪，为什么这对父母眼里都只有大儿子的存在呢？


    明明于辰仲也很优秀啊，只是要论起长相的话，当然没有于辰修那样阳光帅气，可是至少也是型男一枚吧。杨颖茵在心里暗自替于辰仲不平，却无法插嘴。


    晚餐过后，杨颖茵趁着于辰仲又要逃回他的四楼小窝时，让他陪她去附近散散步。


    「不要。」


    「拜托嘛，搞不好到附近走走，我就可以恢复记忆了耶。」


    「算了，免得你又要吃饱睡、睡饱吃。」


    「……」她忍！这可恶的小鬼，也不晓得她可是一片用心良苦耶，想让他去外头散散心。


    走出了小巷，他们来到后方的一个小公园，晚上吃饭的时间，这个公园几乎没什么人，昏黄的灯光照着泥地，一股湿润的气息充满着鼻腔，抬头还可以看到几颗不知道是人工卫星还是星星的光芒。


    他们在一处长椅上坐下，短暂的沉默让他们各自想着心事。


    「他们就是这样，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


    「咦？」她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爽快的说出来。


    「因为算命的说我哥的出生会带给家里好运，从小到大，他们的目光总时时刻刻的在他身上，深怕我哥怎么了，家的运势会不会怎样。」


    「这……不会太迷信了吗？」


    「谁叫我是她们的小孩呢，我无所谓啊，我本来就想好大学毕业就要永远的离开这个家，我要利用他们的金钱让我念完大学。」


    「说什么利用啊，这本来……」


    「再说教我就要回去了。」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觉得，他明明很悲伤，却装作不在乎的模样，他明明受伤了，却不让任何人窥探他的伤口。


    这或许，是他唯一能保有的自尊吧。


    「我已经决定罗，这首歌，要我们三个一起来完成。」


    「意思是还有我哥？那我不写了。」


    「——你真是自私呢。」


    「你说什么？」


    「你总认为你父母的迷信伤害了你，你有没有想过，被强迫接收这么多爱、被强迫看着弟弟愈来愈阴沉的人，会开心吗？他的压力难道不大吗？总是被热切的关注着的生活你以为快乐的到哪去？你看那些公众人物，他们快乐吗？你只看见了表面的繁华，却故意忽略表面下的。」一吼完这些，杨颖茵就后悔了。她老是这样爱管闲事，有时候脑子一热起来就忘了人家的警告，惨了……


    于辰仲沉默了好一会，「随便你。」然后就起身离开，他的步伐很快，差点让杨颖茵跟不上，可是又突然放慢了一些。


    她浅浅的笑了，这小孩还没有她想像中的阴沉，还是很善良的嘛。


    呐，学长，也许我会来到这里，是有原因的吧。回去之后，应该不会有人相信我，可是在这里的记忆，一定会永远的存在脑海里，想忘也忘不掉的。


    ——世界变的颠覆翻转，分不清是梦境还是一场桃花源记，平凡的日常，转眼变成一个遥远的过去。


    13


    一早，杨颖茵边啃着早餐，边盯着手机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我真是太天才了。」当她一脱口而出，两兄弟马上抬头看着她。


    于辰修觉得这女孩真是很有趣，她的表情总是很丰富，跳跃性的思考不知道都在想什么，想着想着还会不小心自言自语起来。


    「原来我的手机就是时光机啊。」


    听她说完这句废话，于辰仲完全不想回应的低头继续啃早餐。


    「怎么说？」只有于辰修好奇的问了一下。


    「我发现我在这里一天的时间，手机也才前进一分钟，而且电力好像也才消耗1%左右，真是太神奇了，也就说等手机没电的时候，我应该就可以回去罗。」


    「我觉得有点太科幻了，这样说来不就人人的手机都有机会到别的时空了？」于辰修摇摇头。


    「你怎么都没想过手机如果没电，你就会消失不见，在时空的乱流里永远出不来了？」于辰仲默默的说。


    「你只会唱衰我。」


    「我爸妈他们一早又去登山了，那今天要开始来试试看吗？」于辰修转移了话题，他真的觉得弟弟似乎很容易激怒她，不过，却也很享受弟弟终于有不一样的情绪。也许，他们家正是需要这样的外力，来让他们表面的平和，真正的复原。


    她发现两兄弟简直就像在相亲一样，一提到要一起写歌的事，表情都有些僵硬。


    「我昨天晚上发现啊，你们家的顶楼就是个天空花园耶，还加盖半边的雨棚，就像个小凉亭一样，不如我们就在上面找灵感吧？」她提议，虽然现在是秋天，但今天的秋老虎没有发威，微风凉凉的，不会像夏天那样热。


    「随便。」于辰仲瘪瘪嘴的说。


    于辰修贴心的准备了一些冰凉的果汁来到顶楼，杨颖茵则是很兴奋，他们家虽然已经是几十年的老房子，可是整修、保养的很好。昨晚发现这个小天地时，她就觉得很美，想不到白天上来更像电影场景般的不真实。


    他们各自拿了一把吉他，她则舒服的躺在躺椅上，享受这舒服的阳光。


    她侧头想了一下有什么是这个年代就已经有的歌，想了老半天只好朝比较广为人知的周杰伦的方向想。

 第十二章

    「有听过周杰伦的流浪诗人吗？」


    「我不喜欢他。」于辰仲马上说，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流行歌曲。


    于辰修抓了几个音之后，就弹起其中一段的吉他solo，那旋律听起来很熟悉，却让她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歌，不过她却瞥见于辰仲嘴角勾起一点弧度，一定是他们俩都有共同回忆的歌曲。


    「一朵云能载多少思念的寄托，在忽然相遇街头。当我们擦身而过，那短短一秒钟，都明白什么都变了。」


    于辰仲也配合的在一段之后加入副和弦。


    她想起这首是什么了，是蔡健雅的陌生人，缓慢的曲调，感情不浓也不淡的歌词，多适合现在的他们。


    她是个陌生人，没有擦身而过，是突然的闯入生活。地球公转了几周都无所谓，因为此时此刻的他们，不受任何的时光束缚。


    于辰修发现弟弟也一起合奏，唱得更有味道了，杨颖茵开心的打着节拍，完全的掉入这被音乐宣染的美好的气氛里。


    一曲结束，于辰仲不自在的搔搔脖子，似乎不打算解释自己合奏的理由。


    「这是我们俩一起存了很久的零用钱，买的第一张专辑，不靠任何人，只靠我们自己。」于辰修解释着，他们知道只要他们开口，父母就会买，但他们想用更真诚的心支持着自己的偶像。


    「我也很喜欢蔡健雅的歌，很好，我们三个马上就有共识了。」


    于辰仲用吉他弹奏起主歌的旋律，明明只听过一遍，他已经不需要任何乐谱就能弹奏，她偷偷猜想，昨晚他一定有练习过。


    于辰修在一段主歌时先是安静聆听，第二段他就帮忙配合着伴奏，双重吉他的演奏马上就让这首未完成的歌曲活了起来。


    「所以副歌旋律要用这样？」于辰修跟着哼了一段的问，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他自己哼出这段旋律之后，他有一种熟悉感，好像突然见到小学同学一样的熟悉。


    「我想说，下一段用这样？」于辰仲不擅长唱歌，直接用吉他的单音弹奏出来。


    配合着原本的轻快，杨颖茵觉得非常适合。


    「阿仲，你真的很厉害。」于辰修发自内心的说着。


    「原来，你都叫他阿仲啊，那我也要，然后我要叫你阿修。」这样，终于不会再跟学长搞混了，她心里莫名得意自己的天才。


    「噗阿修咧，好土喔，你的那些爱慕者听到了，可能会杀了亚艺。」于辰仲第一次笑出了声。


    她跟于辰修先是一愣，也跟着笑了。


    什么嘛，原来心结这种事，很好跨越的嘛。


    「我有个想法了！」突然，杨颖茵灵感乍现，随手抓着桌上的纸笔就边哼边写起歌词来。


    像跑错剧组的演员，像哆啦a梦搞错了谁，史瓦西都无解，迷失在黑洞。


    「如何？」


    「很有趣，我觉得很符合你现在的状况啊哈哈。」于辰修笑道。


    「对，这首歌就叫平行时空吧，难得我都发生了这么科幻的情节，不把这种经历变成歌词，不是太可惜了吗？」


    「不过，史瓦西是谁？」于辰仲皱着眉，前面几句都很顺，到了史瓦西到先让他无解了。


    「我的室友是个天文痴，成天在我耳边说什么史瓦西的什么跟什么的，好像是他发现黑洞的。」


    「是这样讲没错，可是，史瓦西也是因为爱因斯坦的论文，他才能找的到啊。」于辰修纠正的说，「史瓦西太冷门了，不如就改爱因斯坦吧。」


    「好吧。」她耸耸肩，接受这个改变。她知道，很多知名词人，很不喜欢别人更改自己的创作，可是在她认为，创作本来就是人与人之间不停的讨论、碰撞，才能衍生出更棒的作品。


    「这样好理解多了，下一句呢？」于辰仲点点头。


    「什么下一句，你以为歌词这么好写，我肚子都饿了啦。」


    「才写两句歌词就饿，你的大脑血糖也消耗的真快。」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我去拿饼干。」于辰修简直快被他们两个笑死了。


    14


    转头，杨颖茵发现于辰仲竟然还在弹着吉他，他像是在音符的世界突然摸索到什么碎片一般，连表情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喂……」可是当他弹完了随兴的前奏之后，一段很耳熟的曲子出现了，他弹了一段，就立刻在乐谱上记下了旋律。


    「这首歌是……」


    她怔怔的看着他像是已经听不见外界声音的，一小段、一小段的弹奏、记录。于辰修在这时也回到顶楼，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并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半小时。


    在这首歌完成的时间，只有半小时。


    于辰仲终于回神，「啊……抱歉，刚刚突然有个灵感，就突然很想把它完成。」


    于辰修看着乐谱很惊讶，「阿仲，这是主流歌曲耶。」


    「喔，我也吓了一跳，应该是因为刚刚那首歌给的灵感吧。」于辰仲耸耸肩，过去，他对于创作流行歌曲是完全没兴趣的，他也不知道刚刚怎么了。


    在场的人只有杨颖茵还在痴呆状态回不了神，两兄弟一脸怪异的看着她。


    「喂亚艺，你怎么了啊？」于辰修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我刚刚好像不小心见证了很不得了的瞬间。」


    「你在说什么啊？中暑了喔。」于辰仲完全听不懂，他不过就是写了首歌，虽然速度是很快啦，毕竟流行歌曲不像交响曲那样复杂，需要很多细节的堆叠。


    「你知道刚刚这首歌，在之后的几年会有多红吗？」


    「也就是说你已经听过了？」于辰修很惊讶，这大概是杨颖茵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觉得时空的有趣。


    「对啊……」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这首歌放出来给他们听，这可是她的播放清单里必听的歌曲。这感觉已经不是用鸡皮疙瘩就可以形容的。


    但是，如果她现在把这首歌给他们听的话，也许历史就会改变，也许她最喜欢的那段歌词就会不见。


    花了三秒的时间考虑，她没有说出来。


    「阿仲，所以你会变成像周杰伦那样的人吗？」


    「我又不会唱歌，而且我不喜欢写主流歌。」


    「可是我们三个要完成的歌不就是……」


    「那是例外啦，只是好玩。」


    她看着他们斗嘴的模样，愈来愈不理解，明明感情可以很好的，平常怎么会那样呢。


    希望，他们的感情那这样一直好下去。


    「喂，我们去骑脚踏车。」她突然提议。


    「我不要，我讨厌运动。」于辰仲马上拒绝。


    「那我跟你去吧。」


    「阿仲，真的不来？」杨颖茵瞥了他一眼，好不容易他跟哥哥的感情似乎修复了一些，怎么又孤僻起来。


    「就说了我不喜欢。」说翻脸就翻脸的，他抓了桌上的乐谱跟吉他，就走下去。


    真是难懂的小鬼，杨颖茵只有这个感想。这种天气就应该去骑脚踏车啊，这两天都闷在这栋屋子里，她都快发霉生锈，找不到好一点的灵感了。


    她本来还以为于辰仲是因为不会骑所以闹别扭，可是他们家明明就有两台脚踏车。

 第十三章

    「我载你吧？」


    「咦咦咦！那我就不客气罗。」


    「我只是随便问你耶……你刚不是要去运动的吗？」于辰修相当无言的看着一瞬间笑得眉开眼笑的女孩。


    「可以轻松的去吹吹风谁还要自己骑啊，你都这么说了对不对～」她不分由说的先跳上去。哼哼，这招是在教他以后长大不要随便说客套话，哈哈。


    心情特别的好，或许是因为，他的身边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女孩吧。


    「真是舒服～」坐在后座，杨颖茵开心的大喊，也不管路人有没有在看。


    「你也保有一点形像吧亚艺。」


    「形像？为什么？如果老是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的话，人生不是活的很痛苦吗？」


    他愣了愣，被她这句话堵的都语塞了——因为，他就是那种，非常在意别人眼光而活着的人。他不只在意弟弟心情，在学校也很在意每一个人对他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小心翼翼的他也忘了。


    「你好重。」他过了一会发自内心的说着。


    「这样你以后就不敢随便说客套话了，这是姊姊教你的人生道理。」她的个性只要一得意起来就没完。


    「姊姊？可是五年后的时光里，我会是你的学长吧？」


    「谁说的，你跟我的学长又不是同一个人！」她马上抗议，学长才不是这样子呢，学长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想笑就笑，出糗就出糗，也不会特别为了在乎谁的心情就隐藏了真正的自己，就是这样的学长，才会让她这么崇拜。


    他们一路骑到附近的运动公园，停好脚踏车后就进去里面健走。


    「不然，为什么你可以听过那首我弟写过的歌呢？就算是平行时空，也不可能每件事情都一样吧。」


    一有讲不过的时候，杨颖茵就会不说话，行为相当幼稚。


    「啊，天啊，那个人跟我长得好像，该不会是……」于辰修突然惊讶的看着她的后方，表情相当的吃惊。


    杨颖茵紧张的立刻转头，可是背后却什么人也没有，「喂你居然骗我！」她这下子是真的生气了！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爆笑出声，抱着肚子笑到几乎快流泪，「你怎么会这么好骗啊哈哈哈。」


    明明个子就比他矮，她却跳起来勾住他的脖子，狠狠的来个弹额头对付他！


    只是平常都是被弹的她，根本抓不到诀窍，弹的相当笨拙，一点痛感都没有。


    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喂亚艺，弹额头是这样吧？」他下一秒马上示范回敬。


    对痛忍耐度很低的她马上大叫了一声，然后吃痛的揉着额头，「你这人真的很虚伪耶，在你弟面前像个好人一样，实际上你坏透了！」


    「这是当然的吧，在弟弟面前一定要有个好的模范啊。」他咧嘴一笑，这笑容是学长从来不会出现的那种，有点不正经，可是却还是……


    咦。


    一种奇怪的发热感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耳朵。


    她吞吞口水的转头往另一边走，有点害怕自己这种奇怪的生理变化。


    「欸你生气了喔。」他有点不知所措，果然不小心玩的太过火了。


    怕他看到现在奇怪的自己，她干脆沿着健走步道奔跑起来。


    于辰修笑了，在运动方面他怎么可能会输女孩，不知不觉就变成两人的赛跑，他们俩一前一后愈跑愈快，一口气跑了这超大的运动公园大半圈，最后两人都喘的直接躺在旁边的草地上，一时也说不了话。


    「我……我不行了，再也跑不动了……」她夸张的发言又让他想笑。


    「你真的……事事都很夸张。」


    「废话，我们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多不容易，当然要很认真的活每一秒钟啊。」她四肢无力的躺在草地，这时才发现原来天空很蓝，不，应该是说，光这样躺着就有一种，置身在天空的错觉。


    于辰修注意到她的变化，双手环靠在脑后，「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来这个运动公园，就这样躺着什么也不做。是不是有一种「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的感觉？」


    「我还「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咧。」


    他们侧头看了对方一眼，不知所以的哈哈大笑起来。她好像渐渐的已经把眼前这个人，慢慢的跟学长区分起来，慢慢的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同之处，慢慢的，把他看成一个全新认识的人。


    15


    杨颖茵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分享什么。


    「你该不会连这些都忘了吧？」


    「才不是。只是……没什么好分享的啊，我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最喜欢天文学，我严重怀疑我会到这里来，跟她前阵子在研究的一个传说有关。」


    「传说？」


    「嗯，很复杂啦我也说不清，总之每五年会出现一次固定开启一小时的虫洞之类的。」


    「你的朋友研究这个啊……这样我也觉得你来这里的原因跟那个有关系，真可惜你不能打电话，不然她应该也能帮你找出回家的路。」


    「有什么关系，反正时间到该回去的时候，我就算不想走也不行啊，所以就随缘吧。」


    于辰修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的转变，「你豁达的会不会太快了，明明昨天还一脸无助的要命。」


    「我才没有无助！我只是在想之后该住哪里，既然你们家这么大方的收留我了，那我还担心那些没必要的烦恼干嘛？」


    「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没神经就好了。」现在到底谁比谁年纪小都分不清楚了，搞的他活像个忧郁青年。


    「我只是把我的烦恼用在该用的地方，比如说经济学的时候，还是写词的时候。」


    「这倒是让我好奇起来了，你看起来那么笨还能念经济系？」


    杨颖茵激动的坐起身，「什么我那么笨！」


    「而且一生气就像章鱼。」


    「你！」


    「哈哈，好啦，说说看啊，为什么要念经济系？好让我这个很快就要成为大学新鲜人的我参考一下。」


    杨颖茵瘪瘪嘴，这种事，除了游卉青以外，她可还没跟任何人说过。


    于辰修发现她的表情有点不一样，「不想说就算了。」


    杨颖茵像是想到什么的浅浅一笑，他看着她像是想到什么温暖回忆的笑容，稍稍的恍神了一下。


    「真巧呢，现在才想起来，好像就这一年圣诞节之前的事情。」


    他没有插嘴，静静的倾听，他看着她豪迈的盘着腿，那豪不做作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很吸引人。

 第十四章

    「那天我陪着卉青来到这附近的一间图书馆，那时可花了我们不少零用钱，光搭车的来回车费就要一千多块呢，忘了说，我们是桃园人。」


    「难怪是住宿舍。」


    「卉青想找一本天文学的书，偏偏只有这里的那间图书馆有，我们搭着早上五点的车来到这里，差不多是快中午去的，我无聊的要死，因为没办法借回去，所以卉青怎样也要在一天之内把那本书看完。当我在图书馆室外露台的地方发呆放空的时候，有个家伙在旁边阅读着一本封面很像a书的小说，封面是一个男人抓着女人倒立的双腿的图案。」她说到这里有点想笑。向来就不怕生的她，一有好奇心就算是陌生人也可以开口。


    「喂，你那什么书啊？好像怪怪的。」


    对方一脸多管闲事的表情，完全不理她。


    这可激起她的好战心，「在图书馆里看a书还怕被人家问啊？」


    他一听，用力的把书阖上，「你懂什么？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生的精华吗？你知道在这些纸醉金迷的世界里，这个作者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吗？什么都不懂就随便下定论的人最无耻了。啊……抱歉。」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了起来。


    「那本书是「华尔街之狼」，过没几年还被拍成电影，红的要命。事后我也买了那本书回家看，看完实在觉得很惭愧，而那也是第一次，我对一个陌生的领域产生的了高度的好奇。」


    「就因为这样所以选择了经济系？」


    「对呀，因为那个人说的很对，那本书里不只是那些诈骗的虚华，我反而看到的是，太多人就是对这个领域不了解，才会受骗上当。我想要当一个，阻止更多老人家被诈骗的事情……当然啦，那本书里可不是在讲诈骗老人的故事，只是我自己想到的。」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华尔街之狼……」他没看过这本书，听也没听过，可是他也有点好奇，好奇里面会有甚么样的隐喻，让人突然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那那个人呢？」


    「不知道，后来我跟卉青就走啦，反正只是个陌生人。」


    「你应该要好好感谢他让你找到人生方向吧。」


    「那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好吗？」


    「是是是……」他礼让的笑道，这样模糊不明的态度又让杨颖茵莫名的紧张起来。


    她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胸口怪怪的，心情也，怪怪的。


    ——明明昨天还是陌生人，心跳却只为了一个笑容，就失守的不再受控。


    16


    下午的风很舒服，又加上流过汗以后，有种终于发泄了不少精力的感觉。


    于辰修边缓慢的踩着踏板，边想着杨颖茵刚刚说过的话，他开始思考——那么他以后又想做什么呢？


    「阿修，你怎么突然那么安静啊？」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走什么样的路。」


    「能走什么样的路？不是只要顺从自己的内心就好了吗？」


    「就说你是个没烦恼的人。」


    杨颖茵实在很不能理解这对兄弟，常常一下子正常一下子又不知道卡到什么阴的忧郁起来。


    或许，这跟她是独生女有关系吧。


    而且她的父母很开明，从来不会过分限制她什么，她想要追寻什么梦想就让她追，他们默默的支持反而成为很大的动力。


    回到家后，杨颖茵总感觉他们出去的这段时间，屋子又变回有如那天晚上的阴沉感。


    已经迈入傍晚，一楼却没人开灯，她好奇的爬到四楼，果然于辰仲又把自己关在钢琴间。


    「喂，你在干嘛？」杨颖茵发现他没在弹钢琴，而是坐在角落发呆。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随时这么乐观。」


    「你又怎么了啊。」


    「出去。」


    杨颖茵突然一把火上来，「你这个小屁孩的个性可不可以改一改啊？不是全世界的人都是你的蛔虫，什么事不说也明白好吗？」


    「那我认为，你这爱管闲事的个性也要改一改。」


    可恶，要不是现在她寄人篱下，她一定一脚就踹上去。真搞不懂叛逆期的小鬼怎么那么讨厌。


    「不管你了！」


    「等等。」于辰仲自己也吓了一跳居然会喊住她，他不想赶她走，他想要她留在这个空间，不说话也好。


    杨颖茵叹口气，在他对面的墙边坐下，她发现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身影，好小好小，就好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小的快要消失一样。


    「呐，你喜欢玩游戏吗？」


    「啊？」


    「你知道游戏也可以用统计学分析吗？过来，借你的电脑一用。」她想到一个好方法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听音乐反而会愈听愈难过，所以，她也有一招逃避现实的方法。


    她用他的电脑随便下载了一款免费游戏，并且很快的分析出这游戏的诀窍，还用上了统计学的方式来打怪。


    「你的老师如果知道你把经济学用在这个地方……」于辰仲相当无言的看着她这么认真的玩一个游戏，而且不知不觉变成他坐在位子上，换她教他玩。


    「喂你们两个，吃饭了啦。」于辰修难得上来四楼，就看到他们玩的不亦乐乎。


    「喔……」他们俩相视一笑，等于辰修下楼后，杨颖茵才松口气的瞥了他一眼。


    「是不是心情好多了啊。」


    「还好啦。」


    「下次就别耍脾气，一起去骑脚踏车多好。」


    「你干嘛这么关心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


    本来心情变好的他，不知为何又突然差了起来，「谁跟你是朋友！」说着，他又不高兴的走下去。


    留下一脸错愕的杨颖茵，「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生小孩！」怎么情绪变化的那么快啊。


    晚饭过后，黄秀琴特地把她拉到房间，才发现她买了一堆年轻女孩的衣服，「你都不知道，我早就想要个女儿了。」她的心情非常好，难得可以体验养女儿，这种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谢谢阿姨……」杨颖茵对她这种热情过了头的态度有点不知所措，同时，她更疑惑这样看起来开明的父母，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算命师说过的话就……对自己的小孩有这种差别待遇呢？


    而且，搞不好对她都比对于辰仲还好了。


    「你留下来的这两天啊，气氛都不一样了呢。」边帮杨颖茵比着衣服的同时，她淡淡的说。


    杨颖茵差点一股脑就要开口问一句「为什么？」，还好理智线及时把她拉回，如果她没头没脑的这么问了，也许刚起步的一切都会搞砸。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记得老爸曾经这么说过，可是她却从来不觉得自己家的经很难念，啊……她好像又理解错误了。


    总之，她的家人很平凡，除了父母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亲戚，因为从来没见过所以也不感觉不正常。是后来上了高中她才渐渐发现，原来每个人家里过年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亲戚出现，大家会和乐的围炉，一年只团圆那么一天。就连游卉青在过年时都会跟父母回乡下老家。


    她没问过父母为什么，因为她就是有种感觉——一旦这个问题问出了口，这多年来大家都保持很好的平衡，也许就会崩塌。


    这算不算是难念的经呢？


    她好像又搞错方向了。

 第十五章

    「你一个人的表情变化也真多，是突然想到什么烦恼了吗？」黄秀琴笑出声，杨颖茵发现她的笑容跟那对兄弟还真像。


    「没什么，只是觉得让你破费了，我这个陌生人突然出现白吃白住又……」


    「才不是陌生人。」


    「咦？」


    「你是亚艺啊，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哎呀跟二十出头的女孩当朋友，我好像又年轻了不少呢。」


    「哈哈。」她被黄秀琴的幽默给逗笑，当她开心的捧着一堆新衣走出房间时，她并没有注意到，黄秀琴那瞬间没了笑容的表情。


    17


    真是，愈来愈像被软禁的人了。


    睡到早上自然醒的杨颖茵，深深的这么感觉。


    原来人啊迎接新的一天时，大脑搜寻不到任何的目标，是这么的无趣啊。无趣的都快把她给杀死了。


    人家说好奇心杀死一只猫。


    她应该是无聊杀死一个亚艺。


    好吧，她又比喻错误了。


    在床上不停的翻滚想要发泄歇斯底里，结果就这样扑通一声摔下床，最后看到一个人正擅自打开她的房间，低头瞪着她。


    「你在干嘛啊？」于辰仲相当无言一早就看到她的行径这么怪异。


    「看不出来吗？我在探索我人生的可能性。」


    「完全看不出来。」


    「你怎么还没去学校？」


    「翘课不行吗？」


    「你爸妈允许？」


    「如果爸妈允许就不叫翘课叫请假，有点常识好吗？」


    她一听，不顾全身还像蝉蛹一样裹着棉被，就突然跳起来，「简单来说你为了我而翘课吧，小子挺贴心的啊。」


    「唉。」于辰仲叹口气，一副像在看无药可救的病人一样，默默转头离开。


    「死小孩没事学大人叹什么气啊。」


    「容我提醒你，你也还是个学生跟死小孩无异。」他连头也不回的说。


    「啊啊啊啊！」说不过就乱吼乱叫的她，又跳回床上继续生闷气。


    「我把主歌又加了一段，这样听起来似乎比较完整，要听吗？」于辰仲又打开门的说。


    杨颖茵马上兴奋的点头，然后挣脱棉被的束缚，「当然要听！」


    来到四楼的琴间，于辰仲不使用钢琴，反而用旁边的电子琴加上节奏，他站着弹琴的模样，让她突然觉得他不像小孩子了。


    原本大宝写的主歌重新又被多加了一段像是小转折的旋律，由这个旋律之后衔接副歌似乎又更有张力了。


    副歌的旋律依然维持前一天三人一起写的那段，「副歌的部分……还是等我哥有空吧。」他弹到这里停下的说。


    杨颖茵微微一笑，接着肚子就不争气的发出咕咕声，而且还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正常这个时候你要稍微觉得羞耻吧。」于辰仲受不了的说。


    「你爱情电影看太多了吧？有什么好羞耻的，人本来就会肚子饿跟放屁啊，这是正常的生理机能。」


    「那我们出去吃？」


    「你要请我噢，我没有钱。」


    「你不觉的你应该要去找个打工吗？」


    「有什么关系嘛。」


    于辰仲摇摇头，可是却不打算出门，他走到钢琴前坐下，「刚刚你都没发现主歌有什么变化吗？」


    「好像比原本的节奏更清楚了。」


    「我把from重新润过，然后a段的chord也做了一点微调，这样跟我新加上的旋律搭的起来。」


    「完全没发现呢。」他跟外行讲这个，她简直就是有听没有懂啊。


    「然后，在昨天你们出去玩乐的时候，我也谱好break。」


    「你是说中间的间奏？」


    他嘴角一勾，随着他那双神奇的双手，让人的耳朵一听就上瘾的间奏，就这样完美的回荡在整个琴间。


    她听得入神，一些关于这首歌的歌词，彷佛又有衣些词汇悄悄的跑到脑中。


    「如何？」


    「啊……所以你昨天才不一起去骑脚踏车。」


    他没有说话代表着默认。


    「可是，写歌就写歌，干嘛我们回来之后脸就臭成那样啊。」


    「你真的什么都不懂欸，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卖掉我吗？」


    「……」他已经渐渐习惯忽略她那些没头没脑的废话，直接领着她出门。


    他骑着脚踏车载着她骑了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她的屁股都要痛死了，最后他们才来到另一个旧社区，社区内的路都很窄，来往的人很少很安静。


    最后，他们在一间看起来像是以前旧杂货店的店面停下。


    「这个店主自己也很爱画画，而且他还收藏了几幅陈澄波的画喔。」他边停脚踏车边解释。


    「就是那个二二八的……」


    「嘘，这个爷爷对二二八很敏感，一听到就会非常生气，千万别在他面前提到。」


    店面的外头摆着杂货店会有的冰箱，里头的饮料都是小时候喝过的，令人非常怀念，当然还有一些小零嘴。再往里头走，就可以看到这根本就是一个私人的画室，除了摆着好几个画架之外，还可以闻到水彩的味道。左右两边的墙壁都挂着许多画，有几幅还特地被放在玻璃框里，显得特别珍贵。


    她很快就发现那些被放在玻璃框里的画，都有陈澄波的落款。


    「是阿仲啊。」一个戴着扁帽的爷爷从后院走过来，一看见于辰仲，几秒前还很凶狠的表情马上消失，变成非常和蔼的模样。


    「爷爷，这是我朋友，我带她来看看创作的世界。」


    「女朋友啊？」


    「我怎么可能喜欢大姊姊呢。」


    死小孩。


    杨颖茵乖巧的打过招呼后，就迳自慢慢参观那些画，老实说她对艺术这方面不是很理解，除了毕卡索的画她还能理解他是以什么基着创作的以外，其他什么写实派啦那些的，她不是很懂。


    忽然，她在一幅很简单的山坡画前停下，这幅画明明用色很温暖，为什么看着看着，她却有一种难过的感觉。


    于辰仲轻轻一笑，他就知道她一定能发现那幅画，转头跟爷爷交换视线得到同意后，他才说，「是不是有一种很悲伤的感觉？」


    「咦，你怎么……」


    「因为啊，创作其实是把心灵一点一点的实像化的事。无论是小说、写词写曲还是画画，甚至是雕刻等其他艺术创作，其实都是创作者内心的表现。因为唯有加入内心，作品才有可能跟观众产生共鸣。」


    她听完，忍不住偷看了老爷爷一眼，这是他的画吧……


    「爷爷以前是在日本统治时代下出生的，念书时期根不少日本人一起长大，在小孩子的世界其实没有所谓的种族之分，所以当战争结束，那些朋友们必须强制送回日本时，是很悲伤的。这个山坡，就是他们最喜欢一起玩乐的地方，也是他们道别的地方。」于辰仲认真的解释，爷爷虽然笑着，可是那表情彷佛有被勾起了回忆，有点沧桑。


    「共鸣吗……」她写词的时候，也有共鸣吗？好像没有呢，她从来没有以自己的内心创作过歌词。


    她都是想像着别人的故事而创作，或是凭着一股直觉。


    她又更仔细的看这画室内的每一幅画，于辰仲没有打扰他，跟着老爷爷在一旁安静的泡茶，享受着这难得的偷闲。


    杨颖茵第一次以不一样的眼光看这些画，这感觉非常不可思议。好像突然踏入了一个陌生的领域，视野大开的让她舍不得离开视线。

 第十六章

    这，就是创作啊。


    真实的人生或心情，总是特别能让人感同身受呢。就跟华尔街之狼那本书一样。


    18


    「所以，昨天你才会那样吗？」她忽然转过头的说。


    「怎样？」


    「当我去琴间找你时，你的气氛好奇怪，是因为你挖掘了自己的内心，还没恢复吗？」


    「聪明的女孩儿。」老爷爷双手放在背后慢慢的走过来加入话题，他在一旁观察这女孩一会，觉得合格了。


    「对于创作者而言，不断的挖掘自己的内心，是一件痛苦却又上瘾的事情。有些悲伤的回忆，明明不该再翻阅了，却为了创作，一再的把伤口检视，努力的跳脱成客观的目光，看着悲伤的自己，或是看着欢笑着的自己——这，是我以前的老师教我的。」说着，他的嘴角泛起笑容，而那份笑容中带有一点点遗憾。


    「跳脱出来看自己？原来创作是这么回事啊……」她呐呐的咀嚼着老爷爷的话，脑袋已经进入跳跃般的思考，有一点点兴奋，就跟当初刚接触经济学这方面一样的，热血沸腾。


    「好玩吧。」于辰仲咧嘴一笑，「创作，本来就是一件不需要看的那么认真的事情。我知道这首歌对你来说很重要，可是你是不是看得太过认真了？」


    她觉得，这个时候的他真的不像只有十六岁的少年，他对自己有兴趣的领域，已经相当的专业了。所以才说是钢琴天才啊。


    「喂，你特地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说教吼？」杨颖茵眯起眼，又不正经起来。


    「哈哈哈，小子，你被嫌弃啦。」老爷爷大笑出声，于辰仲马上又恢复青涩的害羞。


    「烦死了！我是好心欸。」


    他们又跟老爷爷一起多喝了几杯茶才离开。平常老爷爷其实不喜欢外人进来画室参观，只有他认可的人他才会展露亲切。于辰仲还记得第一次发现这里时，是他心情不好又没去学校，到处乱晃才来到这附近，原本只是想买瓶饮料，却发现里面是一间画室，非常想参观。


    「里面不能进去！」老爷爷当场就阻止了他。


    「原来爷爷你会画画啊。」


    「哼，钱付完了就快滚！」


    于辰仲搔搔头，自讨没趣的要离开，却又被老爷爷喊住。


    「你为什么没上学？」


    「不想去啊。」


    「你这样对得起供你读书的父母吗？给我过来！」


    老爷爷本来是要把他叫进去训话一番，想不到于辰仲完全没在听，他已经飞快的沉浸在每一幅画中，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而当他竟然看到陈澄波的画时，更是露出了惊艳的神情。那些画所传达的心情，竟然过了几十年都还在，只要用心看，就能感觉的到。


    创作，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不管人死了几个世纪，那些情绪已经超越了木乃伊的不朽，可以永远的存在世界的一个角落。


    他没发现老爷爷何时已经停止训话，直到他欣赏完每一幅画后，老爷爷已经泡好茶在等他。


    之后，他就经常往这儿跑，老爷爷知道他所有的烦恼，也总是能用自己一套的人生哲学让他恢复好心情，并且约定好，一个礼拜只翘课一天，其余时间都得去学校。


    「约好只翘课一天？」


    「嗯，不然之前我都翘三天呢。」


    「你该不会在学校被霸凌吧？」


    「我看起来像那么弱小的人吗？就说了学校的人都烦，反正我翘不翘课，我爸妈都不会怎样。」


    杨颖茵在脚踏车后座上，看着他说着这句倔强的话的背影，是那么的孤独。人的孤独是怎么来的呢？


    学长曾经说过，「没有人喜欢让自己变的孤独。只是长期的渴望爱渴望能不寂寞，久了，就渐渐的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所以孤独才会出现在那个人的脸上。」


    「喂，你上次说的那部电影，还有上映吗？」


    「什么啊？」


    「就是……什么穿越时空的少女？」


    「早就变成二轮片了。」


    「带我去看。」


    「你又没有钱。」


    「你有啊。」


    「……」他真的很怀疑，这个女的真的不是诈骗集团吗？明明心里非常不愿意零用钱都被她坑走，可是他还是改变了路线，往二轮电影院的方向走。明明他已经看过了，对于电影，不管再好看，他从来不会看第二次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居然会答应。


    我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朋友了——他这么想着。


    这是一部他觉得很荒谬的电影，结局是悲伤的，他向来讨厌悲伤的结局，因为明明电影、电视剧就是要让人逃避现实、相信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为什么还要打着「因为真实人生本来就遗憾」的这种理由来骗观众的眼泪，他非常不理解。


    结果，杨颖茵哭得唏哩哗啦，让他觉得尴尬死了。


    「你的眼泪是有没有这么泛滥……」果然这女的喜怒哀乐都是走夸张路线。


    「你是不是人啊呜呜……这也太可怜了吧！」


    他叹口气，这几天他都有一种不知道谁才是小孩的感觉。


    离开电影院好一会，杨颖茵的心情才平复，她想她会哭得那么惨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状况真的跟电影内容很像的关系。


    而且，还深深的感受到那股，历史终究无法改变的遗憾。


    「喂，你说……我之后会不会也像女主角一样，突然出现一个更久远的未来人把我带走，然后还消除我的记忆啊？」


    「那不是很好吗？你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里，大家都忘了回复到原点刚刚好。」


    「你真的非常没有人性。」


    「所以，你不想忘记吗？」


    「嗯，不想。」真的不想。


    这样，以后她生了小孩才能炫耀妈妈以前很厉害还穿越过时空，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可以忘了呢？


    而且如果忘记的话，那回去之后，歌曲不就要重写了？这么麻烦的事情她可不想再来一遍。


    「基于以上这些理由，所以我不想忘记。」她得意的说。


    「你……干脆现在就回去好了！」


    ——也许我们终究敌不过历史，但我们仍然可以在缝隙之中，留下名为情感的痕迹。


    19


    晚餐过后，三人不约而同的来到顶楼。


    打开顶楼的灯，就这样一人躺在一张躺椅上，看着星星发呆。


    「我想起来了，好像神隐少女。」杨颖茵突然的说。


    「应该很多电影卡通都有过这种穿越的剧情吧，你不要再一直幻想自己是女主角了。」于辰仲马上吐槽。


    「阿仲，别讲的这么过份嘛，就算已经二十一岁，还是可以怀抱少女梦的。」于辰修也补了一枪。


    「你们两个……是不是找死啊？」


    「我看过阿仲重新润过的谱了，果然作曲还是你最厉害。」于辰修说着，谱他只看了一遍就背起来了，拿起吉他就弹起来。

 第十七章

    于辰仲不自在的笑了笑，看着老哥这么认真的弹着这首歌，他其实很开心，有多久了呢？他们不曾一起这样快乐过。


    很久很久以前的小时候，他们其实也单纯过。小学四、五年级就一起偷偷骑着老爸的摩托车，跑出去夜游。放学的途中他不小心跌到大水沟，他永远记得于辰修多紧张，为了拉他上来结果自己也摔下去，两人又臭又脏的却笑得好开心。个子小的他被同学欺负时，于辰修永远是第一个跑到他的教室，大声的吼着是谁欺负了他。


    这些小学时的记忆，明明也才几年前。


    却觉得好远了。


    于辰修已经弹到他们写好的地方，却没有停下，他闭着眼睛，顺从着心的感觉，继续把歌曲谱了下一段。


    忽然，他嘎然停下，「等等，我刚刚弹了什么？好像这样接很不错。」他回神的看着他们的说。


    于辰仲瘪瘪嘴，默默的也拿起吉他，「刚刚你是弹这样吧？」


    「没错！」


    杨颖茵始终没说话的看着他们两人又将这首曲子往前踏了一步，兴奋的就要大叫了，却担心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打坏眼前的平衡。


    「你干嘛笑的这么诡异？」于辰仲注意到一股奇怪的目光，发现杨颖茵的笑容跟怪叔叔无异。


    「被我们完成曲子的速度吓到了吗？大作词家，你的词咧？」于辰修咧嘴一笑。


    「词？我闭着眼睛都能完成好吗？」


    「话说得太满了喔。」于辰修忍不住开始期待，他们三个可以完成出怎样的歌曲。


    杨颖茵不自在的把目光移到于辰仲身上，从昨天一起骑过脚踏车后，她对于辰修那股怪异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只要一对上他的双眼，胸口就会莫名的很紧，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我明天要去参观附近的大学，你要不要一起？搞不好可以找到一点记忆喔。」


    「喔。」


    「豆 豆#小%说!提.供。」


    「你生病了吗？」


    「我好的很！」她马上转头瞪了他一眼，接着就拉着一头雾水的于辰仲，「借我你的电脑玩。」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客人啊。」


    「是诈骗集团吧。」


    于辰仲跟着杨颖茵一起下楼时，转头瞥了眼于辰修，发现他的表情有一点落寞，也注意到了她的不自然。


    一种奇怪的变化，似乎在偷偷发酵。而他，似乎是最早注意到这一切状况的人，而且，打从心底的祈祷着，希望一切并不会发生。


    这晚，杨颖茵异常的开心，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整个人活泼的不行，自己玩游戏也可以搞的跟多人战役一样热血。于辰仲边无言的看着她，边把刚刚又有一段新的旋律给记在乐谱上。


    照理说这个时间他都在练琴，可是因为有她在，他反而不想练琴了，通常在一旁看人玩游戏是一件很无聊的事，但看着她就是特别有趣。


    明天，他实在很想跟着一起去，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而且这样就跟老爷爷的约定不一样了。一想到这里，他就有点消沉。


    ＊


    隔天一大早，杨颖茵就被叫起来，完全在恍神状态就被拉出去晒太阳。


    「天啊……为什么看学校要这么早啊。」她昨天玩到凌晨才睡耶。


    「不然还要等你睡到中午？」


    「你可以自己去啊。」


    「不行。」


    她到底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坏事，接连着两天都要一早就陪这对兄弟到处晃。


    「你在哼什么歌啊？」


    「别乱学，这是未来的歌。」她说着，又继续哼，一早起来最好的提神办法就是哼一些喜欢的歌曲。


    「那歌词，有点难过呢。」于辰修忽然的说。


    「会吗？这首歌是快板歌曲耶。」


    「某个路人又哭着回家，某个电台用情歌惩罚。」


    杨颖茵吓了一跳，她唱的这么含糊不清，他居然又听一遍就记起这首孙燕姿的「无限大」。


    「你不觉的，很悲伤吗？」


    「被你一说……」


    「是看的到画面的歌词呢。」


    她突然有种不想服输的感觉，她也想要写出一首歌词，可以让他说很有画面。


    很快的，他们已经来到第一间大学。


    她没有经历过这种报考大学前先到处观摩的经验，因为从一开始，她跟游卉青彼此就有共识，目标也一样，为了考上那间……算了她想不起来。


    毕竟是平日，所以校内有很多早上有课的学生，她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忍不住怀念起来。


    「对了，你还没说你想要考什么系呢。」


    「不知道。」于辰修回答的很爽快，这种事情他还没决定。


    「不知道是来看什么学校啊？」


    「念什么系都可以吧？找一个适合自己安静待着的学校最重要。」他刚这么说完，他们就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很多注目的视线。


    果然以于辰修这样爽朗又帅的外表，很快就被大学里的女生注意。


    「果然人受欢迎也很困扰啊。」


    「请你不要这么幸灾乐祸的发表感言好吗？」


    「哈哈哈。」


    20


    就在此时，杨颖茵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跟他们擦身而过——那人长得很像……大宝。


    可是氛围却完全不一样，感觉相当的阴沉，而且打扮也很土。


    「不会吧……」


    「怎么了？」


    杨颖茵持续追逐那道身影，平常表情都很智障的大宝，原来也会有这么生人物近的模样吗？


    他看起来不像是来看大学的，而是来找人的。


    「我看到写了曲子主歌的学长。」


    「要去叫他吗？」


    「会改变历史的吧。」


    「你……认为这里是过去？」


    「嗯。」


    「为什么？」


    「因为穿越时空的少女也是这样演的。」


    「……你呀。」他摇头一笑，对于她的跳跃性思考，总是没辄。


    他话锋一转，「那么，如果这里真的是过去，那么——你就是我未来的学妹罗？」


    他这个表情真的很犯规，杨颖茵瞥见他这瞬间看起来没心机的单纯表情，心跳又失去了控制。


    「也许，我来到这里就已经在改变历史了。」


    「我该谢谢你帮我未来的女朋友这么拼命的写歌吗？」


    「凭你现在这样是不可能追的到冰美学姊的。」她突然生气的快步往前走，连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要生气。


    「亚艺，脚短也不用走那么快啊。」于辰修轻松踏了几步就跟上她。


    「你！」她忿忿的转头瞪着他，心说这人的两面人实在太严重了，平常装出模范生的模样，事实上根本坏心到极点。


    「呐，说说看，经济系好玩吗？」


    「当然好玩啊，因为是我有兴趣的嘛，你别想了，经济系可是要讲求天份的。」


    「如果我轻松就能念的话怎么办？」


    「如果我现在绊倒你的话怎么办？」


    「哈哈哈！」他哭笑不得，觉得她像猫一样，稍微拿个逗猫棒就可以让她很激动。

 第十八章

    她转头不想理会他，脑海，却慢慢的跑出一些歌词，这感觉很奇妙，过去也不曾这样突然窜出几句歌词。像是情绪到了自然而然的就慢慢印在脑海了，也不需要特别去对音符字数，简直就像神来一笔。


    同一张脸不同的灵魂，同一个声音不同的人，我绝对不会承认，怎么会脸红。


    「啊……」她停下脚步，诧异着这段歌词。绝对不会承认脸红？


    她……难道……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吗？」发现她的异状，他弯下身的看着她，距离很近，呼吸也很近。


    她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一件简直就像乱伦一样不该发生的事——她，是不是喜欢……


    他在她面前挥挥手，发现她恍神的真的很厉害，眼睛都失焦了，不会真的想起什么记忆，大受打击中吧。


    「应、应该差不多要去下一间大学了吧？」她不自在的说。


    「你怪怪的，到底怎么了？」


    「就说了我不可能……」


    「不可能？你在说什么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心跳乱七八糟，情绪也七零八落，所有的一切在潜意识酝酿出那句歌词之后，就什么也不对了。


    这种情绪，不应该发生。


    这里可是过去啊！


    她可没忘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阴错阳差跑到这的，她是为了学长想要写给学姊听的那首歌而来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一切就像被拼错了拼图一样的发生了呢？


    她，喜欢于辰修了。


    喜欢这个存在于过去时空里的于辰修。


    明明才几天的时间，为什么心脏就产生了这种化学般的变化呢。


    「卉青，你说喜欢是什么东西啊？」


    「喜欢？简单来说就是人体产生的一种pea。」


    「说人话。」


    「总之当你的身体产生pea而且很大量时，会有心跳加速、手心出汗、面色发红。肾上腺素还会分泌一些分子刺激大脑产生一种愉快紧张的感觉，而且还会让人失去理智跟客观。所以爱情根本就是一种合法毒品啊。」


    她回想起以前跟游卉青的对话，并一一确认此时自己的身体反应，果然都符合了。


    她觉得自己当时忘了问，那么为什么人会产生这种该死的合法毒品pea呢？


    于辰修卖力的踏着脚踏板，随着风鼻腔嗅到了一股只属于他的味道，明明应该还有汗味的，可是她的鼻子却只闻到一股舒服的沐浴乳香味，果然，她已经失去了客观的判断能力。


    而且，她竟然会觉得这味道很怀念，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就闻过了。


    「你用什么沐浴乳啊？」她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连自己也吓一跳，很想当场掐死自己。


    「蛤？你这几天洗澡不是也用一样的吗？」


    「哈哈，我可能是太热了，胡言乱语。」


    「我说亚艺。」


    「嗯？」


    「你是不是真的想起什么了？从刚刚到现在你好失常喔。」


    「你怎么可能会懂身上背负着会在历史上造成蝴蝶效应的人的感受啊。」


    「哇你都不用换气耶。」


    「于辰修！」


    他突然煞车，害她整个人撞到他的背。


    「我才不管什么蝴蝶效应，你的大脑容量也不高，也不需要去想那些。活在属于我们的这个当下，不好吗？」


    「——嗯。」她该生气的，因为他一整句话除了安慰她还顺便嘲笑她，可是，她再也不想管心跳的速度是不是可以参加比赛了，她也不想管这个人到底是谁的过去。


    就任由那个pea想要生产多少就多少吧。


    因为，她在刚刚那一瞬间第一次品尝到，一种甜甜的幸福感。


    21


    他们很快就来到下一间学校，她说想去旁边的凉亭休息一下等他，要他自己去逛逛。


    杨颖茵则在终于成功把他暂时驱赶完之后，拿出背包里的笔记本(这两样东西都是跟于辰仲「借」的)开始纪录下刚刚的歌词。


    她照着歌词配着旋律轻哼，果然非常顺也很搭，既然今天情绪满分，她就想试试看于辰仲教她的那种创作方式。


    挖出自己的内心，把内心变成文字，变成作品。


    她低着头陷入深思，习惯性的动作用笔滑着眉毛，每次解题解到卡住时，这种顺毛的方式总是很有效，好像真的能把纠结的问题给抚平一样。久了也成了一种惯性。


    于辰修因为担心她到处乱跑走失就糟糕了，她又没有可以连络的手机，然后也有轻微的失忆症，所以他完全没心参观这间学校，随便到处晃了一下，又晃回去刚刚的凉亭。


    远远的，就可以看见杨颖茵拿着笔记本不知道在写什么，而且还很苦恼的用笔滑着眉毛，那样子实在怪异。


    他放慢步伐，慢慢的走近，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画面很美，有一种如欧洲诗人般的浪漫感，在她周遭画了个圈，框在不同的世界里。


    风吹乱了她的发，可是她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坚定，她像是确认了心中的想法，振笔直书的表情，很美。


    他一步步的走近，一点点的想将这个画面永远记在心里，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必须道别。刚刚说给她听的话，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活在这个属于他们的当下，他们也只能这样。


    逆流的平行时空，缓慢倒数每秒钟。


    如果能再多贪心一些，可不可以就，永远。


    铅笔在永远那两个字写完后停下，却迟迟不愿离开笔记本，啪一声的，笔芯断裂弹到了她的额头。


    「在写什么写的那么用力？」于辰修走上凉亭的说。


    杨颖茵则慌张的赶紧把笔记本盖起来，「什么也没有！」


    「你作贼心虚的也太明显了吧？」


    「什、什么作贼心虚啊……到是你，偷偷摸摸在那里站多久了？」她紧张的抱着笔记本，连说话都变的结巴。


    于辰修挑眉，「你不是在写歌词吗？难道其实是在写日记？」


    「我……」


    于辰修深吸口气，「这间我已经看完了，走吧。」


    「咦……喔……」她还以为他会吵着要看呢，好险。


    眼见她松懈下来，个子本来就很高的他顺手一抽，就把笔记本抢了过来。


    「你干嘛！不要看！」


    「来不及了！」他双手高举的把笔记本打开，任凭她怎么跳也抓不到。


    他一翻开，就看见那页写着「平行时空」的歌名，而且歌词已经将整个主歌都填好了。


    他边看歌词，很自然的就跟着哼起来。杨颖茵则是脸红的像太阳一样，丢脸到很想钻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算了。


    放弃挣扎的她气的股着脸的坐在石椅上，来往的一些大学生，则用着两小无猜的眼神在看着他们，让她更不好意思。


    「写得真好！跟歌曲的青春风格很搭啊，干嘛不给我看。」


    「你刚刚这种行为就跟偷看我的裸体一样糟糕。」夺回笔记本的杨颖茵认真的说。


    「噗……有没有那么夸张啊，再说了，这首歌词迟早要公开的吧。」


    「那不一样啦。」


    他悠悠的在她旁边坐下，「怎么不一样了，难道你这歌词是对着某个特定对象写的吗？」

 第十九章

    「啊对了，你有一段是……同一张脸不同的……」


    「不要念了啦！」她激动的干脆用手摀住他的嘴巴，几秒后，她才惊觉他们现在的距离有多近。


    她尴尬的站起来，「幼稚鬼，烦死了。」


    于辰修真的觉得逗她很好玩，看她这样一下激动一下生气的，就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生物一样。


    朗朗上口呢，他回味着这刚出炉的歌词，觉得跟主歌带有一点生涩、甜甜的味道很搭。


    只是，她干嘛那么紧张不敢给他看呢？他边跟着她走，边想着，但很快他就不再纠结这问题。


    「要不要去吃冰消消火？」他在她后头喊着。


    杨颖茵转头瞪了他一眼，不回答。她刚刚还以为自己的心跳会跳出嘴巴来，然后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这么悠哉。


    他难道没发现那歌词，是多么的露骨吗？


    还是，只有她想太多，其实一点也不会连想到这是她的真实心情呢？


    「亚艺，你再生气下去会提前老个五岁喔。」


    「好啊，我要吃很多很多，花光你的钱！」她转头贼贼一笑，既然一点都不明显，那她也没必要再扭捏下去。


    她果然很有写词的天份，居然也能偷偷将心情隐藏在歌词里呢，不过，这样有一点点对不起学长就是，这明明是他……


    啊。


    真复杂。


    学长就是于辰修啊。


    一样都是为同一个人而写，可是心境却大不同。


    她开始有点害怕了，害怕回去之后，该怎么面对学长呢？而且她也开始有点分不清，是不是，从头到尾她都一直喜欢着学长也说不定。


    这种太困难的思考模式，在看到丰盛的芒果冰时，很快的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芒果冰了？」满满的芒果跟炼乳，简直就是绝配啊。


    「因为我也喜欢啊。」


    她好像有点懂游卉青这一阵子因为喜欢大宝学长，而出现的变化了。有的时候，发现跟对方有喜欢一样的事物，就能很兴奋。


    甚至有听不见周遭声音的错觉，好像这个片厂都被清空，只留下男女主角一样。


    她的比喻又很奇怪了。


    「妈？」于辰修突然看见黄秀琴神色凝重的经过冰店前面，喊了出声。


    黄秀琴一愣，短短几秒间立刻换上平常和蔼的面色，「哎呀，你们在这啊。」


    「怎么了？我不是有说今天会跟亚艺出来看学校吗？」


    「没事，只是你的手机都打不通，我很担心所以……」她满头大汗，看的出来已经在外头晃了很久。


    「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只是想问你，中午有没有要在家吃？」


    「没有吧，我们等等还要去看几间学校呢。」


    「这样啊……」她的表情有点僵硬，像是在思考什么。


    杨颖茵狐疑的看着黄秀琴的变化，感觉是不是他们家真的出了什么事啊，她看起来有一种持续紧绷很久，在这一刻终于松懈下来的感觉。


    「不如，我们吃完午餐再继续？」杨颖茵说着。


    「对呀，妈都买了不少菜了。」


    「那好吧。」


    于辰修牵着脚踏车跟黄秀琴并肩而走，杨颖茵基于外人的立场刻意跟他们保持一段距离。


    是她想多了吗？


    总觉得，这个家还有许多她看不见得秘密存在。


    刚刚黄秀琴在被于辰修喊住之前，那表情简直就像家里失火了一样苍白。


    天空有点阴阴的，明明早上他们出来时还艳阳高照，不知从哪一刻变成了阴天。


    让她有点惴惴不安。


    ——想写一首关于你的歌，好让我在很久以后，还能摇晃回忆当时的快乐。


    22


    就好像琴弦断裂前的紧绷。


    杨颖茵觉得这顿午餐吃的有点食之无味，连于辰修都感到有些不自在。


    「妈……妈！」他叫了黄秀琴好几声，她才有反应。


    「怎么了？」她马上回神微笑。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可能是太热了吧。早上学校参观的怎么样？下午还是得去吗？」


    「妈，你是不是被人倒会了？」


    「呸呸呸，什么倒会，王妈妈才不会跑掉呢。」一提到她最喜欢的跟会，她马上就激动起来。


    于辰修欲言又止，想着既然老妈不想说就算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才对。


    「我说，你下午还是得出门吗？」


    「妈，你再这样绕着弯说话我就不理你了，想说什么就直说。」他耐着性子的说。


    杨颖茵忽然感受到黄秀琴的视线，低头看饭才吃了一半，她立刻慌张的几大口就把白饭塞光，「我吃饱了！」然后就匆匆的爬上楼梯。


    「好了，你可以说了吧。」如果老妈刚刚是在意有亚艺在不方便的话。


    「真的没事，你这孩子，何时变的这么敏感了。」


    「不然你干嘛那么不希望我下午出去？」


    「我只是觉得今天天气这么热，怕你中暑……」


    于辰修眯起眼睛，黄秀琴显得有点心虚，「妈，我不会中暑。」说着，他也把剩下的饭吃光，就要上楼。


    黄秀琴懊恼的看着他，却不能再继续阻止，没人注意到，从头到尾，她的饭才吃了几口，手心都是汗，心头那股慌张感仍持续的高涨着。


    于辰修从冰箱拿了两罐果汁，走到杨颖茵房门口，就看到门半掩，而她正看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口气吃那么快，不渴吗？」


    「喔，你怎么知道……」杨颖茵吓了一跳，她正渴的受不了呢。


    于辰修没好气的比比自己的右脸颊，「这里还有饭呢。」


    「嘿嘿……因为，想说你们可能要聊什么不适合外人在场的事吧。」


    「什么事都没有。我妈她偶尔就会这样搞忧郁，习惯就好。」


    真的是习惯就好吗？


    杨颖茵发现他的表情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他看起来似乎知道什么，却继续装作不知道的活着。


    「下午，要去的学校就比较远了吧？」


    「你怎么知道？」


    「这附近就那几间学校啊，别间大学都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看来只要跟你的日常生活无关的记忆，都记的很清楚呢。」


    「我……我才不是假装的喔。」她莫名的心虚。


    「知道啦，我猜这是时空的修正力吧，为了避免你遇到五年前的自己或是熟人，产生错乱。」


    「小小年纪懂得还真多。」


    「我不是你的学长吗？」


    「是五年后才是我学长，现在，你还要叫我一声姊姊咧。」哼哼，平常都被学长欺负，现在她不赶快好好的欺负回来不就对不起自己了？


    「都是二十几岁了还这么幼稚。」


    「哼。」自讨没趣的，她一口气把果汁都喝光光，稍早前那种被看到歌词的羞耻感也不见了，跟着于辰修这样肩并肩的靠着床沿的午后，心跳不再难以控制的乱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希望时间就停在这里的感觉。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跟电力，心悄悄的在祈祷，手机的电力能消耗的再慢一点。


    「走吧。」


    「喔。」

 第二十章

    只是，当他们补充完体力正要出门时，一楼客厅的电话却急促的响起来，他们没有在意，因为黄秀琴已经接起。


    就在于辰修要关上家门的瞬间，看见她右手无力的让话筒掉在地上，满脸的苍白。


    「发生什么事了？」他紧张的立刻冲到黄秀琴身边。


    「阿修，弟弟他……」


    「阿仲怎么了？」


    「篮、篮球架忽然倒塌，被压到了……现在不知道情况怎样，已经被送到医院了。」说完这些，黄秀琴再也忍不住的哭起来。


    一旁目睹的杨颖茵则是当机立断的捡起话筒，打电话叫了一台计程车，她根本来不及去思考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只能看着一个悲伤的母亲，不知如何是好。


    「阿姨，会没事的。」她握着她的手，试图给她安慰。


    黄秀琴勉强撑起一丝微笑，尽量忍住眼泪。


    只是——是错觉吗？杨颖茵总感觉此刻黄秀琴看她的眼神有点恐怖，那里面好像有满满的怨恨一样。


    计程车很快就来，他们三个焦急的坐在车上，心里都不断祈祷能够平安，不要有什么大伤。


    杨颖茵也能感觉到，于辰修此时此刻的担忧，他的手稍微碰到一点她的手臂，散发出的温度是那样冰冷。


    一赶到急诊室，护士很快就告诉他们病床的号码，黄秀琴颤抖的拉开隔间的白帘，就看见于辰仲的左脚挂得高高的，已经被打上石膏。


    还在发呆的于辰仲立刻被这三个人的表情给吓了一跳，搞的他好像快死了一样。


    「阿仲，你没事吗？」于辰修看见他精神还不算差，总算松口气。


    而黄秀琴则当场无力的差点站不稳，因为一直持续紧绷的神经，终于在看见儿子伤势不严重而放松。


    「到底学校是在干什么，为什么篮球架会倒塌？」黄秀琴喘了几口气后，立刻发怒。


    「没有别人受伤吗？只有你？」于辰修问。


    「我刚好经过那，篮球架就突然解体了吓我一跳。」


    「突然解体?!」黄秀琴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嗯，还好我跑的快只被压到脚，压到的是篮球板，真是好险，如果是那些支架的话应该会断掉吧。」他平静的说完一个多小时前的遭遇，然后忍不住偷看了一眼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的杨颖茵，看见她也一脸担心后，偷偷觉得……也许受伤也不错。


    「好，阿修你在这里顾弟弟，妈去跟学校处理一下。」收起了那些慌乱，黄秀琴撑起身子的说，为母则强，怎样她都要替孩子讨回公道。


    于辰仲突然觉得母亲是不是怪怪的，平常对他不闻不问，今天看起来这么担心，是在演给谁看呢？他非常的不理解。


    「我去买点喝的。」于辰修说着也跟着离开。


    留下不自在的杨颖茵，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总觉得好向哪里不太对劲，黄秀琴一整个早上的怪异，就好像她早已经知道了家里会有人出意外一样。


    23


    「咳……你在想什么？」


    「没有。你精神不错嘛，完全不像骨折的人。」


    「你……」


    「抱歉，我在恍神的时候，说话都很不经大脑。」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


    「你该不会是在想自己带衰，所以才连累我的吧？」他一脸不可思议，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想法，真不像她会想到的。


    「才不是呢。」他说对了。


    她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我们学校的那些篮球架本就很老旧了，会发生这种意外也不奇怪，我只是刚好比较衰而已。」真是奇怪了，到底谁才是病人，怎么换他反过来在安慰她，而且，这种贴心的行为跟他的个性一点都不像。他搔搔脖子，连他都有点不自在。


    「也是，我们聊点别的吧。今天早上我已经把主歌的歌词都完成了，要看看吗？」


    「喔。」一瞥到她拿出来的笔记本跟笔，就让他有点无言，这家伙真的把他房间当成便利商店了简直是。


    只是，当他看到那主歌的歌词，阴暗的心情又渐渐跑上来。


    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看完，瞥了她一眼，什么都不说的就阖上。


    「怎么样？还可以吧。」


    「嗯。」


    「不喜欢？」


    「对啊，很不喜欢。」


    「果然这歌词太幼稚了是吗……」杨颖茵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直接当面批评，有点尴尬，也有点挫败。


    「超幼稚。」


    「喔……」有那么不堪入目吗？他这样一直批评会不会太过份了。她紧紧捏着笔记本，一把恼羞成怒的火就要上来。


    「——你是不是，喜欢我哥？」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这怎么可能？」


    那双超越了十六岁的成熟眼神，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这让他，更加不甘心起来。


    明明，是他先遇到的，好不容易，有个不在乎他那些光环，不巴结他也不忽视他的人，又被哥哥抢走了。


    他到底还要抢走他多少东西他才甘心？


    「我累了，你走吧。」他像个受伤的狮子，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将被子盖住头，又退回了那个让自己安心的角落。


    「阿仲，你怎么了啊？突然又……」


    「很吵。」冰冷的语调，让她吓了一跳，面对他这种情绪化的转变，她完全不懂发生什么事。


    有点泄气的，她只好慢慢离开，走到电梯前时刚好遇见于辰修。


    「你要去哪？」


    「我想，阿仲现在应该不太想看见我吧。我的歌词好像太失败了，失败到让他这么生气。」


    「失败？怎么会？」


    「我先走了。」她勉强撑起微笑，却被他一把抓住。


    「你等等又找不到路了怎么办？你在这里等我。」


    于辰修快步走回病房，就看见几分钟前还好好的于辰仲，现在又变回那个爱闹脾气的模样。


    「阿仲，发生什么事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从被窝里透出他的不耐烦。


    「你让亚艺离开，她又不认得路，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那你跟她一起滚不就行了？」


    「阿仲！」于辰修忍耐着想要跟他吵的冲动，「我跟亚艺去楼下等妈，你自己在这好好休息吧。」


    「何必呢？我不过是个多余的人，不劳你们这样费心。」


    「于辰仲你不要太过份了！为什么你老是要这样曲解别人的关心呢？」


    于辰仲掀开被子，瞪着他，「不是曲解，而是事实。从小到大，我在这于家不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吗？如果不是还想不花钱读大学，我早就走了！我现在只是利用……」


    啪！


    他的脸上被打下一个重重的巴掌，而这一掌，是黄秀琴打的。


    他是第一次看见母亲对他露出这么生气的表情，气的全身都发抖了，气得想骂人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只能瞪着他。


    病房门口的杨颖茵看到这一切，更是不敢出声，她在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该离开比较好。


    「我晚上会再拿衣服过来。」黄秀琴冷冷的说完，转头就走。

 第二十一章

    于辰修赶紧追上去，经过杨颖茵旁边一愣，「走了。」


    「你跟阿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到晚上，总得有个人留下来嘛。」


    黄秀琴勉强的说，「麻烦了。」


    杨颖茵没有进去病房，而是在病房门口，等着他缓和自己的情绪。


    她只是个外人，而且也很不经世事，不知道该用什么姿态跟别人家的纠纷保持距离。


    然而刚刚于辰仲呐喊的那句话，却一句句刺到了她的心里，她深刻的感觉到，倔强的喊着这些的他，有多寂寞。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尤其又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可以想像，他都是过着怎样的日子。


    可是很奇怪，黄秀琴明明是真心在担心他，她今天接那通电话时，都差点昏倒了。


    这家人，到底有什么样的误会呢？


    24


    她站在那很久，直到一个多小时过去，她的背跟腰都快酸死了，这才偷偷往里面瞄一眼。


    「要进来就进来吧。」里面的人这么说。


    「你知道我在这啊……」她吐吐舌头，慢慢的走进去坐下。


    气氛相当奇怪，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该聊什么，才能避开那些讨厌的话题呢，杨颖茵相当苦恼。


    「抱歉。」


    「咦？」


    「我把自己的问题迁怒到你身上了，抱歉。」


    「我说，虽然我认识你才没几天，但我想，你应该是个平常都不会道歉的人吧？那我现在是不是要超感动的，你跟我道歉耶。」


    「你真的很白目。」


    「哈哈，很多人这样说啦。」


    「我不是在夸奖你！」当他喊完这句，终于忍不住的笑起来。真奇怪，这女的就是有一种，可以轻松就化解他那些阴郁的特质。


    「呐……歌词，你真的不喜欢啊？」


    「对啊，不喜欢。」


    直白的厌恶实在让她的心脏听的一抽一抽的，可是她却不会因为一句批评就讨厌起自己的作品。


    「我还是很喜欢，而且，我觉得这非常适合这个曲子。」


    「所以你不会改罗？」


    「不改。」她鼓起勇气的坚持，还以为下一秒他又要生气，却看见他露出了微笑。


    「这就对了。」


    「欸？」


    「创作本来就不该为了迎合别人而作，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永远也写不出好作品。」


    「你明明那么讨厌，却还能说出这种话，你真的是小孩子吗？」


    「哼，别拿我的脑跟你的脑相比。」


    「你……」


    「我的老师说，任何事情都是一体两面，有人喜欢当然就有人讨厌，连这点都不懂。」


    「死小孩看在你是伤患我才忍耐，别太过份了！」杨颖茵嘟起嘴的说。


    「不如，就趁着在这里，赶快把副歌完成吧。」


    「呿，你应该要想的是，怎么赶快跟家里的人和好吧，不然你把你哥气成那样，剩下的部分要怎么完成？」


    一提到不想谈的事，他又把脸转到旁边，打算逃避。


    「我说的事实。」他淡淡的说，「跟我妈说的那些，都是事实，也许你不相信，今天是她第一次担心我、第一次凶我，第一次对我有了……不是对待外人的那种客气，是认真的对我生气。」


    「怎么可能……」


    「真的，从我有记忆以来，她跟爸都是这样对我的。对我很客气，却也莫不关心，就算我生病了，也只是不说一句话带我去看病，从来没摸过我的额头，从来没正眼看过我，就好像我是个被捡回来的孩子一样。我哥只要做一点事情，他们就骄傲的不得了，而我不管再怎么努力，他们也……看不见。」


    「有什么关系。」她说，「这有什么关系嘛，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耶，你都知道作品不是为了迎合大众而写，怎么就没想过——你的生命也不是为了迎合谁而活。」


    这有如当头棒喝的一段话，让他愣着突然反应不过来。


    他怎么，就没想过呢？


    嘴上说着大学毕业就要离开家，倔强的好像很厉害，事实上，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仍然还在渴望着，渴望父母能够多看他一眼，拼了命的把才艺练好，也是为了……


    「亚艺。」


    「嗯？」


    「谢了。」


    「好好休息吧。」她摸摸他的头，感觉上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就像多了个弟弟。


    于辰仲没有闪躲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这样摸头，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孩子，却不觉得讨厌。


    反而还感受到了手心那股温暖，几天的时间，就好像已经认识了几年一样。疲倦很快的就找上他，在视线愈来愈模糊的时候，却还能看着她的脸，让他很安心。


    杨颖茵直到他的呼吸渐入平稳才松懈的靠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平常讲话没大没小、又很过份的家伙睡着后，总算表情变成十六岁的男孩，那种带了些许稚嫩与叛逆的模样，而不是一直假装自己是大人的状态。


    「终究，是个孩子啊。」虽然她也才年长他没几岁，可是想想自己高中时都还在干嘛呢？成天发呆玩乐，最大的烦恼就只是放假时该去哪里玩。


    傍晚时，于辰修带着手做便当跟换洗衣物来，杨颖茵则是撑着一双眼皮，正努力跟瞌睡虫奋斗着。


    连于辰修走进来放东西都没发现，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竟然可以练就一身睁着眼睛睡觉的技能，暗自佩服。


    「亚艺影音。」


    「有！」她立刻站起来大喊，马上被他摀住嘴。


    「你小声一点，阿仲还在休息。」


    「学……阿修……」她还一脸恍神，可是……「你刚刚叫我亚艺影音了吧？」


    「很顺啊，四个字念起来比较好玩。」


    「别乱吓人好吗？」她还以为是学长。


    「去楼下吃便当？」


    一听到有吃的，她立刻点头如捣蒜，高兴的跟中了发票两百块一样。


    便当还有温度，热呼呼的，而且黄秀琴的家常菜真的很好吃，她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


    「你好歹也注意一下形像。」


    「吃饭皇帝大，哪需要什么形像啊。」


    「阿仲还好吧？」话峰一转，他还是想知道弟弟的心情。


    「我是不知道，你们家到底有什么误会，可是我觉得，他好像是，很寂寞的长大呢。」


    于辰修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远方。


    「小小年纪，就得把自己逼的想法这么灰暗，才能面对每天的生活，不觉得太残酷了吗？」


    「我知道。」


    她发现了一件事，他虽然脸上挂着微笑，却不是真心的。


    「明天我也会请假，不如我们三个在病房里把曲子完成吧。」


    「这样不行。」


    「咦？」


    这样下去，他们也只是不断的在循环而已，虽然因为她的关系，他们兄弟可以暂时维持好关系，好像很快乐的一起创作，但她知道，曲子一旦完成，他们又会成为冰冷的陌生人。


    所以她才说不行。

 第二十二章

    「你给我听好了，今天晚上你乖乖的在这里留守，姊姊我，今晚不回家，阿不是，是不回去你家，你跟阿仲两人等我回来。」


    「蛤？亚艺，你要去哪？」


    「去帮你们找特效药啊。」


    「可是你又没有钱也没有手机，是要去哪里过夜？」


    她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你真太笨了，这里跟我的世界也才差五年的时光，钱是通用的，还好我身上还有个几千块呢，啾咪。」


    「那你之前说没钱都是……」


    「我可没骗你，我是忘记我有带钱包出门了，你应该不会生气吧？」说着，她立刻脚底抹油开溜，而且她可以想像，于辰修现在的表情有多无言。


    这个治癒让他们兄弟之间芥蒂的特效药，她已经想到了，既然命运都安排她遇到他们，为了达谢他们写歌，她一定也要做点什么才行。


    但其实私心的是，她不希望再看见于辰修那张为了应付而出现的笑容了。


    那笑容看的她，心很痛。


    ——想在这个时空留下点什么，好让未来的你，不必经常露出这种心疼的微笑。


    25


    时空修正力再怎么厉害，可能也敌不过人的记忆力。


    杨颖茵当然不是想起来回家的路，她只是突然注意到今天的日期是那一天。


    高一的这一天，杨颖茵被游卉青拉着说要去台中，当时她被逢甲夜市一堆好吃的给吸引，跟父母报告要在游卉青家过夜后，她们就兴奋的一放学就搭着火车南下，怎知，这一切都中了游卉青的计。


    「游卉青！你说啦，要怎么办啦！」


    「亚艺，你继续这样大吼大叫的话，可能整个火车站的人都认识你了。」她冷静的说着，让杨颖茵更想掐死她了。


    「不过就是坐过头，谁叫你要一直睡，我也不小心发呆，所以就搭来这里，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根本不够钱再坐回家了啦。」


    「我有。」


    「重点是，你刚没听车站的人说吗？北上的火车今天都没有位子了，明天开始可是中秋连假欸！」


    「不是还有早上的散位吗？」


    「那我们今晚难道要睡街头？」


    「亚艺，拜托你不要穷紧张好吗？附近有青年旅馆，走一下就到了，你看我这里有地图。」


    「你……」再笨的跟猪一样的她这下也明白了，该死的她又被她这个超聪明的朋友给骗了。「游小姐，不知道你今天其实是要来这里干嘛呢？」她怒极反笑的说。


    「啊，在那里。」游卉青完全不理会她，对着车站门口的人挥手，然后就抱着小碎步跑过去。


    「还好火车没误点，让你久等了。」游卉青礼貌的对着一名看起来也有三十几岁的男人说。


    「吓我一跳，我还真没想到你……真的是个高中生，这么小就对天文学这么有兴趣啊？」


    「是的，我非常喜欢，也很高兴你愿意将这么珍贵的书让贤给我。」


    「这样吧，原本我开给你的价钱折半。」


    「咦？」


    「要我赚高中生的钱实在说不过去，你还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半价吧！」


    「谢谢！」游卉青难得高兴的笑了，男人看了也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要她们两个小女生快回家别逗留了。


    等男人一离开，杨颖茵瞪着游卉青的视线就没停过。游卉青倒是很自在，完全不受影响也不打算解释，迳自看着地图走着，接着停在一个摊子前。


    「亚艺，你不是很想吃吃看日本的炒面面包吗？这里就有。」要安抚她实在太容易了，她早有万全的准备。


    果不其然，杨颖茵一看见梦寐以求的食物，马上两眼就闪闪发光，被摆了一道的事情就完全不在意了。


    等吃饱喝足后，她们也走到了青年旅馆，而且游卉青也早就订好房，根本就不会有露宿街头这种事。


    「你计划很久了吧？」杨颖茵眯起眼的说。


    「算是罗。」


    「真是的，拜托你下次直接说好吗？看我的心脏被你吓的都快病发，你觉得很高兴吗？」


    「有一点耶。」她呵呵的笑着，「如果老实跟你说，你就不会来了。」


    「哼，算你还了解我。」她说着，就早早的睡去。


    杨颖茵一回忆到高一那年的插曲，不但不生气，还非常的想念她这个足智多谋的朋友。


    而且她刚刚已经在自己的脑海里确认过了，她，并没有忘记那间青年旅馆，而且，此时此刻还很顺利的找到了！


    她有点紧张的站在门口，就这样若无其事的经过柜台，果然柜台人员没有拦住她，反而用一种很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不过五年的差距，我的外表年龄有差那么多吗？」她忍不住咕哝，来到房门口，她敲敲门后就躲在旁边，避免看到自己睡在床上的那种违和感。


    游卉青一开门，她就用力一拉，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往旅馆外面跑，一跑出来，杨颖茵这才有点紧张的看着她。


    她们彼此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对方好一会。


    「所以……未来已经有时光机了吗？」


    「噗……噗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游卉青！」她大笑起来，就算是十六岁的游卉青，也一点都不让她失望呢！果然跟她预想的一样，她这个朋友对于这种事情的适应力太强大了。


    「亚艺，你在笑什么，我很认真。」


    「拜托你也惊讶一点好吗？我可是未来的亚艺欸，这样一点戏剧化都没有。」


    「喔……哇噢，未来的亚艺来找我耶，而且看起来智商一样不高，怎么会这样呢？」她板着一张脸用着夸张的语气说。


    「一点都不好玩！」


    她们一起在附近散步，杨颖茵简单说了一下她是怎么跑到这的，以及来到这里所发生的事。


    「时空修正力……真是太有趣了。」游卉青这时才反应慢的兴奋起来，「所以那间学校有这种传说啊，我们到时候一定要念那里！」


    「会啦会啦，历史又不会改变。」


    她一听，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错了亚艺。」


    「嗯？」


    「喏，这就是我今天特地跑下来也要买到的书，这里面有提到关于时空发生变化后，历史到底会不会改变。搞不好，你现在来找我，就已经在改变了一些事了。有时候还真服了你了，居然连这一天都记的那么深，还被你找到了。」


    「当然深啊，你都不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可是已经伤害到我的心灵了。」


    「别说废话了，所以，你想干嘛？」


    「我的好军师，当然是帮我想一想——如何帮那对兄弟和好罗。」


    「没兴趣。」说着，她转头就要走。


    「没兴趣可以啊，虽然你现在可能不相信，但是五年后的现在，你可是正在偷偷暗恋某一个人唷，你是游卉青耶，居然暗恋，这么稀奇的事情，我回去后当然要马～上的告诉对方，你觉得如何？」

 第二十三章

    游卉青一听，马上僵直了身体，「怎么五年后的你好像更卑鄙了呢？」


    「真是作贼的喊抓贼，我哪有你卑鄙。」


    两人斗嘴了一会，又突然笑起来。


    「这感觉真奇妙。」游卉青盯着眼前的人，明明就是那张熟悉的脸，却又好像年长了一些，原来世上真的有时空穿越啊……


    「你为什么要那么帮他们呢？」


    「我这叫饮水思源，人家现在帮助我，我当然要回报啊。」说着，她自然的拨拨浏海。


    游卉青定睛的看着她抿唇不语，过了半晌她才说，「你再多说一点他们的状况吧。」她没有戳破杨颖茵，也许杨颖茵不知道，从小到大，每一次她只要有所隐瞒时，她就会拨浏海，这个习惯还真是过了几年都不会变。


    杨颖茵滔滔不绝的又说了一堆，有一部分，她觉得寂寞了好几天，终于又有人可以好好听她说话了，一个跟的上她那跳跃速度的人。


    「你不觉的最根本的就是，他们家的那个秘密才是原因吗？」


    「我知道我知道，人家的秘密也不好去窥探嘛，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你过来。」她把她的头拉过去，偷偷的说了一些。


    时间已经来到凌晨三点多，可是她们却还是不想睡，决定就这样聊到天亮。


    「对了，你刚刚说历史还是会改变，那么……等我回去之后，我们之间会变吗？」


    「谁知道呢，我又还没把这本书看完。」


    「只是，你要小心一点，在这个时空里，尽量不要做改变太多的事，也不要……对谁动心会比较好。」


    「对谁动心了……会怎样吗？」


    「你会消失啊，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你可能就回去了，那么被你留下来的人又该怎么办？时空的修正力也许会把这段感情修复，可是，心是无法修复的。」


    游卉青讲得太深奥，杨颖茵听不明白，只是隐隐约约的，她意识到对于这里的于辰修心动，好像是一件不应该的事。


    但是……


    「但我想，依你的个性是不会管那么多的吧？」


    「咦？」


    「你可是亚艺啊，喜欢就喜欢了，哪有什么可不可以？你一定还是会全力以赴，对抗这有如小说一样的命运吧。」


    「卉青你真是……真是我最好的朋友耶。」太了解她了。


    游卉青很明白是无法阻止朋友的，不论会发生多悲伤的事，她能做的就是静静的守护着她，仅此而已。


    她们又聊了一些十六岁以前发生过的趣事，不知不觉，天空微微的露出一点月牙白，她们知道，这短暂的相遇即将结束。


    「那，祝你好运。」游卉青挥挥手，「我们，未来见。」


    「喔，未来见。」各自往左右分开走，杨颖茵却还是不舍的又回头多看一眼她的背影。


    会再见的吧。


    历史，应该不会改变什么的吧。


    26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为了痛苦停在原地太久的人，不出一会，她马上又恢复精神，奔跑在清晨的街道上，加速的心跳感让她更确定了一点——她喜欢，喜欢这里的于辰修，愈来愈喜欢了。


    她一口气跑回医院后，发现于辰修并不在病房里，而于辰仲还呼呼大睡着，很好，一切都在计划中。


    她深吸一口气就跑过去摇醒他，「阿仲、阿仲你醒醒！」


    「干嘛啊……」他睡眼惺忪的睁开眼，还搞不清楚状况。


    「阿仲……你、你冷静点听……听我说。」


    「怎么了？」看到她的表情，他也紧张起来，混沌的精神马上苏醒。


    「你哥……你哥他……他说，都是因为他在这个家里，才害你这样，他要走了。」


    「走去哪？」


    「去到一个你们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于辰仲不敢相信的听着，看着杨颖茵那紧张的表情，质疑着真实性，「你为什么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呢？」


    杨颖茵一听，马上露出受伤以及不可思议的脸，「我无聊？开玩笑？算了，随便你。」


    「他走了吗？」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准备要走了，也许，他还会过来再跟你道别一次吧，别跟他说是我通风报信，都要偷偷离开的人了，不可能还会大方的跟你说要走吧。我只是，不希望你永远误会他下去。」


    说着，她就快步离开病房一口气冲到电梯前，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哇靠游卉青，真有你的。」她居然连于辰仲会有什么反应都猜到了。


    其实真正的天才是她吧。


    电梯门一打开的瞬间，杨颖茵像小偷被抓到般的心虚，「早安啊……」


    「你跑去哪了？」于辰修手上提着早餐，瞪着她，「我很担心。」


    「我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嘛。」


    「你现在又要去哪？」


    「我……我下去散散心……」


    「又跟阿仲吵架了？」


    「是啊。」


    他将一份早餐递给他，温暖的触觉彷佛偷偷触碰到她内心般，她悄悄说了句抱歉，假装进电梯后，又赶紧偷偷跑到病房外面偷听发展。


    于辰修看见臭着一张脸的于辰仲有点无奈，他们怎么那么爱吵架。


    「哥。」


    「你……干嘛那么突然？」他这个弟弟也不知几年没喊过他一声哥了。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啊？」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离开之后，这个家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是站在我这边的了！」


    「阿仲……」


    「我知道以前校外教学还是毕业旅行的那些东西，都是你晚上偷偷替我准备的，我也知道有好几次的音乐会，你都有偷偷来，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是，我又常常会忍不住妒忌你、讨厌你，我也很讨厌这样的我啊！」


    「你干嘛讨厌你自己，我做那些事，不是要让你讨厌你自己的，只因为，你是我弟啊。」他摸摸他的头，笑了笑。


    「别走。」


    「嗯。」他好像知道，杨颖茵说的特效药是什么了，真是的，她不知道跟于辰仲说了什么，怎么可以欺负一个伤患呢。


    但，终于他们兄弟有了一个心灵对话，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杨颖茵的特效药，很厉害。


    病房外的杨颖茵，擦了擦那容易泛滥的眼泪，也跟着微微一笑。


    这下子，他们三个一定能完成一首，最合作无间的曲子了！


    ＊


    于辰修来到楼下要找杨颖茵，本来是想故意骂个她两句的，却在草坪的长椅上，看见一个女孩子抱着早餐一口也没吃，就直接仰头嘴巴张的大大的睡着了。


    他走近一看，实在哭笑不得，怎么有人可以这么没形象的就睡起来，到底是有没有神经。


    他没好气的在她旁边坐下，顺手一拉，就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


    原本只是个顺手的举动，他却在感受到她那平稳的呼吸后，莫名的紧张起来，他觉得喉咙有点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热了。


    一点点的微风，若有似无的将她身上沐浴乳的味道给吹过来，他忽然想起那一天，她也问过一样的问题，问他是洗什么牌子的沐浴乳。


    难道……


    他慢慢的将视线移到她身上，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一个女孩子睡觉。

 第二十四章

    忽然，杨颖茵忍不住动了动眼皮，就这样睁开跟他四目交接。


    她瞪大眼睛的看着他，也感觉到自己现在是靠在他身上……原本平静的心跳，已经立刻失控的狂跳起来。


    最后，还是她先有动作赶紧坐好，装没事的拨拨头发，「不小心睡着了哈哈……」


    「你也真是粗心呢……」


    两人言不由衷的对话，让气氛更加奇怪，有一种紧张却又不讨厌的感觉，围绕着他们。


    他们同时深吸了口气，试图抚平这份躁动。


    「你……」


    「你……」


    「你先说吧。」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你以为逃走就不用面对吗？」


    「面面面对什么？」她又没有要告白！


    「你跟我弟说了什么？」


    什么嘛，原来是这个啊。


    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让于辰修看的狐疑，「你该不会还有做别的事吧？」


    「才没有呢！我跟阿仲也没说什么啊，怎么了，你们和好罗？」她重新坐回他旁边，为了消除紧张敢还踢着脚，像孩子一样。


    「你再装啊。」


    「好嘛好嘛……但是结果胜于过程，拜托你就别追问我了嘛。」


    「咳……谢啦。」


    「我答应你了啊，所以就一定会做到。」


    「不管什么事都一样吗？如果答应我了的话。」


    「当然。」


    「那么——」他的这句话，被篱笆外的卡车声给盖过，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楚了。


    可不可以答应我永远别再消失了？


    「你刚刚说什么？」


    「不说了，你快点把早餐吃一吃，我送你回去。」


    「干嘛送我啊，你留在这好好陪阿仲啊。」


    「我怕你走路走到一半就睡着了。」


    远远的，杨颖茵突然发现有个人一直盯着他们，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那是黄秀琴。


    她看起来就童话故事里的巫婆，阴沉的站在那不发一语，透着的视线即使这么远，她也能感到一丝寒意。


    「妈……」于辰修也发现了，立刻跑过去。


    「阿仲好点了吗？」


    「好很多了，早上医生巡房有说，还好年纪小，复原的速度应该不会太慢，大概两个星期就可以拆石膏了。」


    「阿姨……」杨颖茵马上乖巧的打招呼。


    「谢谢你啊亚艺，还让你帮着阿修照顾阿仲，你们两个都先回去休息吧。」黄秀琴马上亲切的说着，就快步走进医院。


    于辰修露出安心的表情，他也是几乎整晚都没睡，虽然有一半的原因是担心杨颖茵大半夜的，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们并肩踏着疲惫的步伐散步回去，她沉默是因为她还是很在意——关于黄秀琴老是露出那种表情的原因。


    「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别再这么冲动一个人就冲去做了。」


    「咦？」


    「想想你会来到这个时空，不也是一个人冲动的就跑出来的缘故？我还真是很替你担心。」


    「干嘛担心我啊，我又不会……」不见。


    她会不见，随时，也许明天她就不见了，她没把握回去还会不会记得，也没把握，这份心情还能留下多少痕迹。


    光是想到这里，那句冲动的喜欢，好像随时都要脱口而出一样。


    「于辰修。」


    他愣了愣，被突然叫全名，都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我……」快说啊杨颖茵！


    「你？」


    「我觉得啊，我不会那么容易不见的啦哈哈，搞不好都回不去了呢。」


    「如果真的回去又怎么办？」


    「不会啦……」她有点丧气，平常看偶像剧、看学长的热闹，都是那么轻松愉快的事情，还常常在一旁暗自想着，不过就是几个字，有那么难说出口吗？等到真的轮到她，她才发现……真的很难。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啊？」


    「我……对啊，我其实是想说……想说……哇，今天太阳好大喔，走的我都快中暑了。」


    「要吃冰吗？」


    「不用啦……」


    「呐，明天我们把吉他带去医院吧，你也快点加速你的写词进度，都快追不上我们了。」


    「哼！信不信我今晚就写完给你看？」


    「喔？大作词家要发威了？」


    「可恶！我掐死你！」


    「哈哈哈！」


    他一边闪躲，一边小心着怕她跌倒，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早就产生了一种别的情绪。


    可不可以，不要回去了呢？


    杨颖茵的心底，发出了这个声音。


    她不想回去了，虽然会很想念爸妈、很想念游卉青，可是……如果回去了，她也会很想念这里的于辰修，很想念这短暂的每一个瞬间。


    pea，果然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它会让人有冲动抛下全世界也无所谓，就好像突然变的无惧一样。


    「我想说，我想说的是……」


    「嗯？」


    「晚餐，你要煮什么给我吃？」


    「你真是个吃货欸。」


    「是啊，我就是想吃嘛。」


    「赛跑赢我就煮，不然你就吃泡面。」


    「喂于辰修，不公平啦！」


    她努力的追上，然后就天真的以为，这样跑着跑着，就可以跑赢光速，跑赢一切力量了。


    ——曾经相距在光年之外的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能在时空的夹缝中，说出那句喜欢你。


    27


    夜晚，她偷偷的在手机里纪录下一些心情。


    「喜欢」是怎么一回事呢？第一次她对这两个字产生疑问的时候，好像就是在图书馆遇见那个让她对经济系产生兴趣的时候。


    明明那个人说的话那么讨厌，明明，她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脸，就好像记忆被人用橡皮擦抹去一样，可是，当时那种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兴奋的心跳，却让她记忆深刻。


    第二次的喜欢，应该就是崇拜了吧。


    对于于辰修学长，她总是用着一种看偶像的眼光在看他，她好喜欢老是追着他的屁股跑，她好喜欢他那么了解她，总能用个几句话就能让不好的心情一扫而空。


    而现在这一刻，她清楚的感觉到，对于这个存在于过去时空的于辰修，已经无法自拔的喜欢了。


    只要眼神一接触到就会紧张，明明紧张却还要故做自在，大多数的时候，分离掉紧张的心情，剩下的就是安心。


    甚至，有一种无时无刻，都很想要跟这个人腻在一起的冲动，她一定是生病了。而这个病名，就叫恋爱病。


    拿着笔记本，她悄悄的跑到顶楼，很幸运，他不在。


    「今晚，要把这首歌完成。」她对自己打气过后，就在躺椅上躺下，昏黄的灯光照出了她的影子，明明影子没有声音跟表情，可是她却能感受到，这个影子现在有多像花痴。


    「振作点杨颖茵！」她拍拍脸颊，屏除掉杂念，轻轻哼起已经填好词的部分，哼着哼着，一些关于下一句的灵感也渐渐的跑上来。

 第二十五章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要对你说，却笨的老是都说错。


    她想着今天自己的窘态，真是丢脸，平常做什么事情都冲第一个的她，原来也会有退缩的一天。


    等一下、等一下，今天的天气真的很不错。


    是傻瓜吗她？这种像搞笑剧的台词，没想到也会在现实中发生。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要对你说，抱歉让你有点困惑。


    「不对，不对……」她放空的眼神，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未来的于辰修，跟过去的于辰修，没有什么不同，是同一个人，她都知道。


    可是，她一直以为心情上是不一样的。


    「欸?!所以学长，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啦，你还不了解我？」


    「不是啦，认识学长这么久，也不曾听你说过，喜欢哪个学姊或学妹啊……」


    「那你现在听过了，我喜欢她，这点我非常确定，而且绝对不是什么一见钟情。」


    杨颖茵一直以为自己的表情很正常，可是地上的影子，却替她表达出了一丝落寞与淡淡的难过。


    「学长，加油喔，一定一定会成功的，因为你是辰修学长啊。」


    「谢啦亚艺。」


    她揪着自己的胸口，有点隐隐刺痛，事隔了这么多年，她才感觉到的刺痛，而当时，替她难过的是自己的影子。


    「明明是崇拜，应该要是……崇拜的啊。」是什么时候崇拜已经不是崇拜了，她为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发现当学长说着这首歌的由来，说着多想要完成这首歌时，她的表情一点都不自然，她根本一点都不兴奋。


    她……


    她真是差劲。


    我想说、我想说，原来我，早不知不觉的，喜欢你了。


    写下最后这句，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


    「明明是青春快乐的歌词，你有必要写到这么难过吗？」于辰修双手插着口袋的，已经偷偷在她后面站了很久了，但怕一叫她会害她灵感跑掉，所以一直默默的看着。


    看着她时而呢喃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时而困惑的滑着眉毛，最后还写到哭出来。


    「你又偷窥了。」她迅速的擦掉眼泪，这次不再紧张的想要隐藏这些文字，不如说，她很希望他能看懂这每一句歌词。


    「那么，要借我看吗？」他搔搔头的问。


    「我唱给你听吧。」


    「不好吧……你要唱喔。」


    「什么态度，我虽然不是什么美声女伶，但至少也没有五音不全好吗？」


    他马上投降的道歉，在一旁坐下来，一副准备要唱国歌的肃静姿态，更让她想笑。


    还好是晚上，她想。


    这里故意转个身，背对着旁边的灯光，好让她的表情不轻易的被看见，好让她脸颊的那份滚烫，能悄悄的被黑暗隐藏。


    她的声音像猫轻巧的走在围墙上，小心翼翼的踏在每一个音符上，就像在创作藏头诗一般，一点一点的将真实的心情唱进歌曲里。


    「亚艺。」


    「如何？」


    「你知道……」他一脸惊讶的看着她，「你知道你刚刚，竟然把副歌的最后一段完成了吗？」


    「咦……欸欸欸欸?!我、我乱唱的啦，只是先把词填好而已，请你把它忘记！不要受我这个音痴干扰，好好的再跟阿仲慢慢完成喔！」她一下子就不知所措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干嘛要忘记，我说你完成了，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这已经是一首歌了！」他这才激动的站起来，刚刚还有点恍神，是因为他还在回味最后那一段副歌的收尾。


    「真的假的……我和弦、五线谱那些都不会耶，简直比外行还要外行，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


    「你知道吗？其实完全不会乐器的人，反而那灵光一闪出现的旋律，会更惊人喔。」


    「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当然不是，我哼给你听，你刚刚顺着你的想像而写出来的旋律。」他慢慢哼了一遍之后，杨颖茵总算能稍微用一点客观的角度聆听，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


    「好、好像真的……不错耶。」


    「拿出一点自信亚艺！你对作词就很有信心不是吗？」


    「明天，拿去给阿仲听听看。」


    「相信我，他一定也会爱死这段收尾，跟词搭的完美无缺。」


    「那，你觉得副歌的词怎么样？」


    「嗯？超棒的啊！听的我都有点恋爱了。」


    「是喔……」他是木头吗？一定是吧。他为什么就没想要问她，是想着谁写的呢！


    杨颖茵忍不住偷偷搥胸懊恼，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这么迟钝啊。


    ＊


    于辰仲有一种快要被闷死的感觉，明明平常整天待在房间也不觉的无聊，但他实在很讨厌，医院这个白色空间。


    昨晚，本来住在隔壁床的男人，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病情恶化起来，已经被转到加护病房，当家属来收拾东西时，他们彼此之间的沉默与啜泣，让他也受感染的心情变的很糟。


    如果他也恶化了，会有人替他难过吗？


    他抿唇不语的看着窗外，有时候他很想很想飞，很想飞离这个家，到一个再也没有负面情绪的地方，那样他一定能快乐许多。


    突然，有人点了点他的肩膀，才刚把脸转过来就立刻被食指给戳到，「你几岁了？」


    「真是不可爱。」杨颖茵瘪瘪嘴，觉得非常无趣，这不是小时候大家都很爱玩的小动作吗？


    「我哥呢？」


    「哎唷，现在开始会找哥哥了噢。」


    「杨亚艺。」于辰仲立刻瞪她，有时候他还真觉得她有点白目。


    「阿仲，好点了吗？」于辰修扛着两把吉他走进来，「刚刚我有跟护士打过招呼了，她说还好今天暂时没有新的病人入住，可以让我们在里面弹吉他不要紧。」


    「干嘛把吉他拿来啊。」


    「不拿来，要怎么让你听听亚艺的神来一笔？跟你说，这家伙昨晚居然随兴的把最后一段旋律完成了喔。」


    「能听吗？」


    「于辰仲，我怕你听了会不得不对我五体投地，叫我一声神。」


    于辰仲接过乐谱，跟于辰修两人默契好到只要一个眼神，彼此就知道该怎么合奏。


    只是，前奏旋律已经来回重覆了两次，他们都不接着弹下去。


    「这位自称神的小姐，不唱吗？」于辰仲邪恶的笑了。


    「欸欸欸?!可可可可是……我我我我……」


    「我什么我，这又不是吴克群的大舌头。」


    「亚艺，你就再唱一次嘛，昨晚唱的也不差啦，而且，又不会有人突然跑进来。」连于辰修都被她这反应给逗乐了，一起加入怂恿。


    「你们……真的很过份。」她嘴上这么说，却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心，深吸一口气准备进入旋律的节拍中。


    她从一开始只敢小小声的唱，到最后却愈唱愈快乐，俨然忘了想要传达心意的对象就在眼前。


    于辰仲虽然从进入副歌开始，一发现那些歌词又有点不开心，可是杨颖茵真的很有感染气氛的能力，那张超没形像、嘴巴裂的大大的笑脸，以及虽然没有任何技术，却单纯的唱的很欢乐的歌声，让他渐渐发现——创作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不需要太厉害的技术、不需要有多少掌声，只要将快乐宣染，就能让人深深喜欢上这首歌。

 第二十六章

    第一次，他发自内心真诚的笑了，他一笑的瞬间，于辰修跟杨颖茵都愣愣的盯着他。


    「你们看我干嘛？」


    「嘿嘿，你很喜欢这首歌吧？」杨颖茵贼贼的笑了，还不停的用手肘撞他。


    「要不是有我帮忙，你觉得会好听吗？」


    「嗯～是吗～」


    「我想，这就叫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再贴切不过了。」于辰修说。


    「不过，你不觉得应该要还加个bridge会更好吗？」


    于辰修一听，重新又看了看乐谱，几分钟之后才点点头，「阿仲你真敏锐，虽然现在这首歌很棒了，但果然还是少了一个转折，听久了会变的了然无趣。」


    「那么，自称神的小姐，可能又要麻烦你还要再多写一段bridge，为了搭配转折，chorus也是，啊还有你还得再加写一段verse。」于辰仲用着一张很欠揍的表情说着，让杨颖茵很想掐死他，或是故意往他的石膏拍一下！


    「你该不会以为你用那些术语我就听不懂吧？我就算只是个玩票词人，但我听的懂，ok？」


    「噗……」他们两兄弟同时的想笑又憋住，这一刻他们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于辰修兴致勃勃，没一会，他们两人已经进入自己的小框框里，时而讨论时而思考，杨颖茵微微一笑，决定不打扰的先去外头晃晃。


    「还要再加个桥段当转折是吗……」


    28


    她走出医院大楼，再次看见黄秀琴，这一次黄秀琴的眼神没有再因为被她发现而隐藏，她笔直走过来的表情，相当的严肃。


    「阿姨……」


    「阿修呢？」


    「他跟阿仲在病房练吉他。」


    「是吗？陪我走一走吧。」


    她点点头，那股不好的预感盘据在心头，脑海开始想像一些乡土剧的画面，比如说，「你这个扫把星！都是因为你才害我儿子受伤！」、还是「我们虽然好心收留你，但可没同意你对我未成年的儿子下手！」然后还顺便抓她头发啦，或是给她一张支票之类……


    「亚艺。」


    「是！」才刚想像完，黄秀琴就很认真的喊了她名字，她可以感觉到背后已经在冒冷汗了。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你会来了。」


    「阿姨对不起我没有……咦？」


    「你在说什么啊？」


    「没没没事，您请继续。」


    「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有人告诉我们这件事。」


    「拍电影吗？」


    黄秀琴马上严肃的看了她一眼，她这才赶紧管好自己冲动的嘴巴。


    「对方是个看起来很像骗钱的术士，他全身相当的破烂，而且身上还长了一块块红红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很像皮肤病。当他撑着拐杖来到我们家门口，我还以为是行乞的，于心不忍的请他吃了一个便当，又给了他一些钱，怎知当他收下钱后……」


    「请问，为什么你们的门牌会跟别人不一样呢？」


    「这个啊，听说是很久以前就有了，我老公他啊念旧，舍不得丢，也说这样有独树一格的感觉也不错。」


    「太太，你很好心，有的人帮助我，只是为了一个虚荣心，而你，却是真心诚意的援助我的。」


    「哪里。」


    「虽然告诉你这件事之后，我身上大概又会长出一、两块灼痛的红班，但，就当我们是有缘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术士说这些红班都是因为泄漏了天机的代价，人说天机不可泄漏，算命这一行本来就是一种修行、一种与天意违抗的职业，所以大多数的人，只能以暗示或带过的方式告诉顾客，可是通常普通人都听不懂那些暗示。


    他第一次泄漏天机时，是救了一个本该出一场大车祸的妇人，那是他身上长出的第一块红班，红班无时无刻都像有虫在咬皮肤一样，常常晚上都刺痛的睡不着，而且终身都消不掉，曾经看过医生，却被当成怪病无药可解。


    他像江湖术士一样掐指一算，又闭上眼睛沉默了几分钟，等的黄秀琴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我就知道，太太，可以请我进去喝杯茶慢慢说吗？」


    「好的。」黄秀琴虽然很有戒心，可是人的好奇欲望已经被打开，就会暂时忽略危险，她不知道，有的时候人还是无知一点比较幸福。


    喝了几口茶后，他才幽幽的说，「也许你不相信，但你的儿子在十几年后将会有一场劫难。」


    「什么劫难？」


    「他会因为一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女孩，而发生重大的灾难，轻则昏迷、重则……身亡。」


    黄秀琴杯子都差点拿不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有两个儿子，你说的是哪一个？」


    「应该是小的那个。」


    「师父，我该怎么办？」


    「这孩子，从现在开始要苛养。尽量以不被查觉的方式关心他就好，让他跟父母别太亲近，虽然说这样他会很可怜，但只要维持到十八岁就能渡过难关。」


    「这样这孩子……不会变成有自闭症还是怎么样的情况吗？要我这样对待他我怎么……」


    「一定得这样，因为，我没有办法阻止你们家跟这女孩的相遇。」


    「什么意思？那女孩跟我家有什么关系吗？」


    他一听，浅浅的笑了，「太太，至于是什么关系，我想你应该去查查那块门牌的来历会比较好，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就已注定，就算你们现在收起它，也于事无补。」他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愈来愈远，就好像被放慢动作一样，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术士没有骗她一毛钱，说完就走。


    所以，才让她更加深信这件事。


    杨颖茵不敢相信世上真的有这种事，不可置信的听完之后，她一时呆滞很久，就跟当初的黄秀琴一样。


    「但我想，阿仲这次的伤，应该已经抵过他的劫数了吧，如果我们没有照术士说的做，也许会更严重也说不定。」


    「阿姨我……」


    「跟你没关系唷，我跟你说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自责的，毕竟你也是个孩子，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你也无可奈何。」


    杨颖茵一听，悄悄松了口气，她是真的以为，黄秀琴会跟电视上的母亲一样，开始责怪她之类。


    「我现在啊，只希望你能代替我们这对无能的父母，重新帮那孩子找回一些笑容。」她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悄悄泛红。


    「阿仲他……很努力喔，我想，这么多年下来，他始终很努力的还在相信你们吧。」


    「那孩子，真的……太孤独了。」她说到这里已经哭了起来。很累吧，这么多年了这个秘密只由他们夫妇一起死守、执行，一定很累。


    「放心吧阿姨，我已经先让他俩兄弟修复感情了，下一个，就是你跟叔叔！」


    「亚艺……」


    「对了，那个门牌的秘密，后来你有找到吗？」


    「这……」她摇摇头，「果然年代已经太久远，也许是我老公的曾祖父那一代的东西，根本就无从可考，祖先也没留下什么交代。」

 第二十七章

    「是喔……因为如果知道的话，也许就能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了呢。」


    「是啊。」她浅浅一笑。


    终于跟黄秀琴说开一些事，她不再觉得黄秀琴的眼神充满了敌意，而且她是真的很高兴，就算因为她害阿仲受伤，她也不曾将愤怒迁就于她。


    只是，她好像隐隐约约知道，黄秀琴还是说谎了——关于门牌的秘密，她一定，知道吧。


    黄秀琴要她别说她们见面的事，就一个人先回去了。


    当她重新回到病房，他们已经快速的将桥段给完成。


    「真的假的，你们的效率也太好了吧？」


    「呿，是你的效率太慢，出去这么久，词写了吗？」于辰仲冷哼。


    「你……」


    「别催她啦。别小看亚艺这样，她都是属于那种灵光乍现就迅速写完的人。」


    「哼，还是有人支持我的。」她对于辰仲扮了一个鬼脸，然后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听完成好的桥段。


    她边听边点头，脑海开始出现一些零星的画面，非常有感觉。就好像原本是一首轻快又青春的歌曲，从这一段开始，变的有点酸酸的，有一种转折成带点忧伤的感觉，可是却不突兀。


    「喂你们两个。」


    「干嘛，你有什么要批评指教的吗？」


    她不理会于辰仲白目的挑衅，直接对着于辰修说，「等这首歌全部完成之后，用我的手机，我们来拍一个自制mv好不好？」


    「蛤?!」他们异口同声的惊呼。


    「因为……我不想忘记啊，我又不是会永远的待在这里，总有一天，也许就是明天，我会消失的吧，回到我该去的位置上，甚至也有可能我们都不记得彼此了也说不定，至少……让我留下一个记忆，不好吗？」她难得感性的说完，三个人都稍稍的沉默了。


    「就这么办吧！而且，你的手机拍起来的效果应该不错，跟我们这种差了五年的旧机子不一样。」于辰修马上赞同，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听她说完了这段话，他有多落寞。


    于辰仲认真的问，「我也入镜吗？」


    「不然咧？」


    「先说好，我只要入镜一个镜头。」


    「你是有多重的偶像包袱啊。」杨颖茵翻了个白眼。


    「你少嘴炮。」


    「ㄌㄩㄝ～」


    「哈哈哈！」于辰修大笑起来，他一直在偷看着杨颖茵，也一直在思考她的话。


    会忘记吗？


    如果她会忘记，但他，一定会记得的，就算没有拍这个，他也绝对忘不了。


    ——只想在忘记之前，跟你尽情的哭、尽情的笑，尽情的，挥洒每一秒。


    29


    杨颖茵果然还是很在意黄秀琴没说出来的另一个秘密。


    这秘密攸关于她为何没事会跑到这里来，很重要，可是为什么黄秀琴不想说呢？


    晚餐过后，于辰修就早早回房间写功课了，这两天都一直往医院跑，他的课业都快荒废。杨颖茵乖巧的帮忙洗碗，之后就坐在客厅跟于丰一起看电视。


    她直到黄秀琴去洗澡，才开始盘算要从于丰这里下手。


    「于叔叔。」


    「嗯？啊……这电视剧你已经看过了是吧，那再转别台？」


    「不是，我不是要说这个。其实……我想知道，那个门牌到底有什么故事呢？」她小心翼翼的发问，并认真的观察他的表情。


    于丰先是一愣，最后表情才缓和下来，「看来，我老婆已经跟你提过算命师的事了？」


    「嗯……」


    「所以你才会突然对门牌好奇起来？」


    「难道……你知道？」


    「当然不知道了，那门牌的年代实在太久、太远，家里也没个人传承，真实故事是什么，没人清楚。」于丰说着，点起一根菸，那表情像是在回忆什么。


    「于叔叔，真的……不能跟我说吗？」杨颖茵一脸认真的问。


    「亚艺……」


    「既然算命师都能预知了，代表，所有的一切都是必然吧。」


    他将吸了两口的菸随意捻熄后，就起身让她跟他到门口。


    晚上，「东川街3号」的门牌，随着旁边的路灯，若隐若现，却还是可以看到上头斑驳与生锈脱落。


    「的确是一场必然。」


    「老公！」头发还湿润的黄秀琴突然冲出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不是说好了吗？」


    「有时候我们觉得是为孩子好，其实不一定，亚艺想知道，就告诉她吧。」


    黄秀琴盯着杨颖音坚定的表情，也终于投降，叹了口气之后就转身进屋。


    「听说，这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很有气氛吧，传说都是用这种当开头的。」于丰咧嘴一笑，杨颖茵真的觉得，他们这一家人的笑容真好看，是那样的无伤大雅，充满了一股豁达感。


    很久很久以前——于丰的父亲，生活在那个还在日本人统治之下的台湾，他的名字叫作于范，父母都惨死在日本人的手上，原因都是他们不愿意屈服日本人，最后被警察找碴，当着他的面被活活打死。


    于范从二十岁就开始一个人守着这唯一的老家，拼了命的工作，拼了命的忍耐住对于日本人的仇恨，想要好好的过完这一生，想要在有生之年能看见台湾重获自由。


    那时，这条巷子就叫作东川街，门牌也是从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在某一天的大雨，他跟一个女孩相遇了，那女孩不是特别漂亮，却有一双大眼睛，在那个奔跑在雨街上的瞬间，他跟她的错身而过彷佛就已经预告了一切。


    「一起撑吧。」她用着标准的中文说着，让他吓了一跳，毕竟当时被规定人人都得说日文。


    他放松了戒心，害羞的跟女孩一起撑伞。


    「你也住在东川街上吧？我看过你好几次了。」


    「我、我怎么没看过你？」


    「因为，我的身体不好，很少出门。」女孩那张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苦笑。


    「你……生病了吗？」


    「是啊，一种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明天的病。」她忧伤的看着飘雨的天空，说着。


    从那天之后，于范只要工作结束就会去隔壁找女孩，他从没看过她其他的家人，也不敢多问，只是单纯的很享受这种初次恋爱的感觉。


    他们没有牵手、没有接吻，却天南地北的聊，在那个时光里，他们不需要去理会生活的痛苦，只需要想着，今天可以有多快乐。


    「你真是开朗，跟你在一起久了，人都会变的正面起来呢。」


    「是吗？」


    「呐，你听说了吧，日本投降了，再过不久，台湾的日本鬼子都会被赶回去了！」他想起今天最令人兴奋的事情的说。


    「你就……那么讨厌日本人吗？」


    「谁叫他们杀了我父母！」一说起血海深仇，他的脸色就垮下来。


    「范，这些日子，很谢谢你。」


    「咦……」


    「你说的没错，很快，我也会被赶回去了。」


    「你在说什么啊？」


    「你真的是个木头呢，跟我相处这么久，居然都没发现我是日本人？」

 第二十八章

    于范怔怔的看着女孩，这段日子在脑海编织了许多的未来，却在这一刻瓦解，她是日本人？她是……


    他一步步的退后，第一次，他逃走了，飞也的似的逃回了家，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那天之后，于范再也没去找过女孩，他没办法容忍自己竟然对日本人动心，而且，他四处打听才知道，女孩的爸爸是警察，就是那些成天只会找台湾人或是番人麻烦的警察，他的父母也被这种耀武扬威的人给打死的。


    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


    然而，就在他们要被遣返回日本时，他还是心软的冲去见她最后一面，他无视她父亲的大喊，「等等！」


    「范，我还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女孩笑了，一种欣慰的笑容。


    「品洋，是你的名字吗？」


    她摇摇头，「我叫洋子，品洋是我自己取的台湾名字。」


    「我就知道……」


    他们俩互相对望了好一会，千言万语，彷佛只剩下一个眼神。


    「你会永远在东川街吗？」


    「当然。」


    她痛苦的咳了几下，才又继续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下辈子不是日本人，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还能有一天，再回到东川街，跟你，正式的相恋。」说完，她甜甜的笑了。于范永远不会知道，她就是为了想要接近他才努力把中文学好的，他永远不会知道，在她返国不到一个月，病情就恶化，离开了人世。


    他没有等她。毕竟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他在适婚年龄遇到了一个契合的女人就结婚生子，组成了一个美满的家庭。


    他以为他早就把洋子的事情给忘了，但每每看到门牌，那短暂的记忆却历历在目。他常常看着门牌就不自觉落泪，他常常坐在门口发呆，想着谁别人永远不清楚。


    「我的母亲走的很早，因为生病。母亲离开后，爸待在外头的时间就更长了，他几乎没事都会坐在门口搧风，常问他在想什么，却只是摇摇头。」于丰说的很感慨，可是有一半却充满了对父亲的思念。


    「阿修不到一岁时，爸就病倒了，老人家只要一生病就走的很快，病情根本来不及阻止的恶化，就是那一天，他在弥留之际跟我说了一些话。」


    「我……终于要走了。」


    「爸，别说这种话。」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这样也好，我啊，心头始终放不下一个人。」于范这才娓娓道来年轻时的这一段故事，这中间好几次他喘的快要说不下去，却坚持的把故事说到最后。


    「我想，我对她除了思念，剩下的就是满满的愧疚吧……愧疚当初的自己，没能好好面对她，好好的说一声再见……」


    「爸……」


    「昨天，我作了一个梦，梦见她真的找来了，还好门牌我一直都挂着没换，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充满了正面的能量，没变……」说着，他终于疲累的再也睁不开眼睛。


    而于丰也永远忘不了这一天，爸爸倾诉的所有内心，当天深夜，于范就撒手人寰。


    杨颖茵听到这里，对于于范的故事很动容可是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样听起来，也没有必要隐瞒她啊。


    于丰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默默的拆下门牌，他手轻轻一扳，门牌的背面就被拆下一面盖子，里面的空心里有一张卷的小小的、泛黄的纸。


    「帮爸处理完后事没多久，我就意外的发现这门牌还有这层机关，我不知道爸有没有发现，可是我很确定的是，上头的字迹不是父亲的，他向来讨厌日文，就算会说会写，日文字也都故意写的奇丑无比。」他将纸摊开来，上面写了几行娟秀的日文。


    「我请我朋友翻译过，上面是写：短暂的相遇只为了永恒，一瞬的永恒只为了遗忘。」


    「蛤？」


    「你听不懂也是正常，但我猜，这应该是当年那个女孩写的。当时我还不能理解其含意，直到算命师的出现，我才大胆的猜测了，也许女孩的执念，真的会让她再回来，我原本预想的会以为是过去的她跑来这里，结果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过去的她跑来这里不就是鬼魂了吗？这样更可怕吧。」


    「可是，想不到是跟我爸完全没关系的人。」


    「那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呢？」


    「因为重点在第二句啊，一瞬的永恒只为了遗忘，总觉得，这句话隐隐透露着悲伤……我们担心，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会不会因此而遇到什么伤心的事呢？」于丰摸摸她的头说，简直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


    「叔叔，你人也太好了吧，我都想我爸了。」她突然有点难过。


    「所以亚艺，在你离开之前，都要快快乐乐的喔，我想我爸也会这么希望的。不想跟你说，也只是不想增加你的烦恼而已。」


    他们俩并肩进屋，黄秀琴则泡好了热呼呼的菊花茶在等他们。


    她觉得很温馨，可是内心也还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失望——原来只是这样啊，她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事情瞒着她。


    知道了秘密的真相，有一种一点都不神秘的感觉，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跟洋子会有什么关系，别说她是她的化身这种，她才不信呢。


    但，那两句话却很有意思。


    为什么拥有了永恒却还要遗忘呢？她实在不能理解。


    30


    这一晚，她作梦也梦到洋子了，应该是说梦到今天她听到的整个故事，直到天还未亮，她竟然是哭着醒来的。


    因为太真实了，梦里的她，跟着那两个人的记忆走了一遍，她才深刻的感受到那种——此一别，相逢是何时的悲伤。


    于范明明可以说的，说他也喜欢她，至少让他们这段两小无猜的恋情有个结果、有个句点，她想，他的遗憾就是在这里吧。


    她开始想像，想像如果洋子真的穿越时空回来，然后遇到了跟于范长的很像的孙子，会发生什么事呢？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要对你说，如果我不再是我……能不能记住我，别轻易忘记短暂的曾经。」她突然哼起歌来，嘴角一勾，立刻打开电灯，写起歌词。


    既然她都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了，就让那两个人凄美的故事也充斥在这首歌里也不错。


    如果哪一天我们再擦身而过，那些被覆盖的经过。


    能不能再想起，那一句笨拙又害羞的，好喜欢你。


    「豆*豆#小%说!提.供。」


    写完最后几个字，她想，这也许会是洋子的心声，她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正式告白过，可是，她一定很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再重逢，再想起彼此吧。


    「糟糕，我跳过桥段没有写耶。」她打了个哈欠，随性的又钻回被窝，想着明天起来再想想就好。


    只是连她都没发现的是，手机的电量，不知不觉的，已经消耗掉30％了。


    又睡了几个小时才起来的她，才发现外头正下着滂沱大雨，秋台正准备来袭，外头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寂寞。


    当她走出客厅时，发现又只有于辰修在。

 第二十九章

    「叔叔阿姨呢？」


    「我妈叫我们今天别去医院，外头风雨太大很危险，她去就好。我爸今天轮到他假日加班。」


    「是喔……那今天不就无聊死，都得关在屋子里了？」她有些不自在，因为她下一刻的念头想的是，他们俩今天会单独在家。


    「你过来一下。」他招招手的说。


    「干嘛？」


    「这些资料都是我昨天晚上查好的，都是一些拍摄的基础，你看看。」


    「哇喔，你好认真喔。」


    「这可是你起的头，别想偷懒喔。」


    「天啊，你们兄弟是不是做什么事都得这么认真啊。」


    「那也要看人啊。」他小声的说。


    「咦？」


    「没事。」他搔搔脖子，拿起遥控器转移注意力。


    「啊啊……这种天气真的让人好想睡觉耶……」她才看了几页，总觉得眼皮又愈来愈重。「借我眯一下。」她随手将资料丢在桌上，整个人就缩在沙发，头还很自然的枕在他的大腿上，有一种专属于他的气味，就这样包围自己，让她觉得更好睡了。


    「你……」于辰修根本没有机会拒绝，只能僵硬着身子，看着她这个睡猪刚睡醒又睡。


    等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后，他才慢慢放松下来，轻轻拨了拨她凌乱的头发，咚咚的心跳声好像已经大声到快盖过电视声。


    他摸着她平时喜欢滑的眉毛，觉得相当好玩，像个正在探索新世界的婴儿一样，他想记住她全部的模样，等到哪天她消失时，轮廓却永远在自己的心里。


    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呢？


    他失神的一直盯着，最后他慢慢的倾下身，做出一件连她自己无法预料的事——他只是遵从了直觉，很想要……吻她。


    如蜻蜓点水般的吻，轻轻的落下几秒，接着他才迅速回神，脸涨红的像要烧起来一样。


    「我在……干嘛啊。」他怎么会趁人家睡觉做出这种事！


    「唔……肚子好饿噢……」杨颖茵才睡着没多久，就被自己肚子的饥饿感给饿醒。


    「我弄点早餐给你吃。」他不自在的把她推起来的说。


    「谢啦。」她揉揉眼睛。虽然才睡着一下下，可是这短短的时间她却作了一个很美很害羞的梦。


    这就叫白日梦吧。她居然梦见自己跟于辰修接吻了！


    慢慢恢复意识的她，一回想起这个梦，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她也发春的太严重了吧。


    外头的雨势愈来愈大了，明明该是很闷热的秋天，在这时飘出一丝冷意，像在预告初冬的来临。


    「于辰修。」


    「嗯？」


    「你有没有……」


    「没有！我什么都没做！」他突然很激动的反应让她吓一跳。


    「我又还没说完。」


    「喔……」


    「昨天你爸跟我说了一些故事欸，你有听过吗？」


    「比如说？」


    「比如门牌的秘密之类。」


    「他们跟你说了？」还拿着锅铲在煎蛋的手，突然停下。


    「你知道？」


    「我不是故意知道的，但是爷爷有一本手札，里面纪录了很多事情。」他叹口气的说，「一定是你死缠烂打的追问吧？不然，我爸妈他们不可能说的。」


    「讲成这样，我好歹也算是当事人之一耶，当然能知道吧。」


    他迅速的做好一个火腿蛋吐司放到她面前，「他们一定不知道，爷爷的手札里还说了些什么，我想看过手札的人只有我吧。」


    「咦？」


    「我爸一定以为门牌后面的秘密爷爷不知道，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很早很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在后面的二十年间调查了很多事情。甚至，他发现了，从洋子离开后没多久，东川街每隔几年就传出一些有奇怪的人出现的传闻，有的人说是奇装异服，有的人说是身上带有一些没见过的东西……」


    「咦咦咦！」这下子她是彻底清醒了。


    「爷爷去找了那些遇过这种事情的人，他发现，有的人还记得，有的人却完全不记得了，过一阵子再去找记得的人，他甚至完没有那段记忆。」


    「等等，这样就跟学校的传说不谋而合了，每五年就会开启一个小时的虫洞，也就说穿越过来的人，在回去没多久之后……」


    「对，会渐渐的，彼此都忘了彼此。」当他说完这句话，两人都用着复杂的心情在看着对方。


    「你爷爷，居然查到这么多……」


    「那本手札被藏在他衣柜的抽屉里，而且还被小心的黏在上板，那个衣柜后来变成我在用，我也是在三年前才发现的，应该是胶带年代已久脱落的关系。」


    「难怪，那个时候你会留下我，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相信了吧。」


    「实在没办法丢下你不管啊。」


    她好想告白喔，好想现在就告白，因为她很怕自己会跟于范一样，因为没有好好画下句点，而在心底留下一个永远的遗憾。


    吃完了早餐，她要他先别吵她，就迳自的在客厅打算完成最后的歌词。


    她开始想像，如果自己回去了，会多难过，如果，一切都开始慢慢都被抽离，她的灵魂，会不会痛苦呢。


    明明昨天还心动的笑容，彷佛不同的时空，命运无情的把记忆都真空。


    她深深吸一口气，已经在感觉不舍了。


    至于第二段的主歌，她也已经有了想法，为了配合第二段过后开始要慢慢转折，第二段的主歌就必须要有一点暗示。


    会不会是南柯一梦，会不会是光年捉弄，只想要再多一秒记住这个梦。


    她谨慎的将这段主歌词好好审视以及前后对照，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转头，于辰修始终没有打扰她，他安静的在饭厅泡好两杯热可可，用着那双温柔的眼神在看着她。


    「写好了？」


    「嗯。」


    「于辰修，我……我……我ㄒ……」


    「我们回来罗！阿修快来帮忙扶阿仲。」黄秀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她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


    啊啊，告白这种事，真的会有很多程咬金呢，她懊恼的想着。


    于辰仲已经可以出院了，选在这种台风天，他慢慢的撑着拐杖走进来，本来就很敏感的他，光看了一眼杨颖茵的表情，彷佛就已经猜到，独处一室一整个早上的他们，似乎又有什么变化。


    「医院也真过份，居然选这种天气让人出院。」黄秀琴浑身都湿了一半，她不开心的碎念着。


    「哇啊，终于解除软禁了耶。」杨颖茵凑过去的笑道。


    「还笑，歌词呢？」


    「呿，你以为我是谁啊，早就写好啦！」她把笔记本凑到于辰仲面前，得意的说。


    「我看也是刚刚才写好吧。」


    「你！」


    「哈哈哈！你真的很了解她。」于辰修大笑出来，让杨颖茵有点窘。


    「小心我踢你拐杖喔。」


    「吵不赢就想欺负伤患。」于辰仲淡淡的说完，又邪恶的笑了，他真的很喜欢看她气得半死的模样，很有趣。


    「你们三个别玩了，让可怜的老妈补个眠好吗？」黄秀琴探出头来的说。

 第三十章

    三人马上像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赶紧禁声，最后又一起偷偷的笑了。


    ——如果短暂的相遇只为了永恒，一瞬的永恒只为了遗忘，那么遗忘之后，也许连为什么流泪，都不知道了。


    31


    「谢谢您再度光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拿回来唷！」相机行的小姐热情的欢送他们三个。于辰仲在回家休养一个星期后，石膏已经可以拆。


    才刚拆掉，他就提议想去逛街。


    这一个礼拜他们几乎将拍摄的脚本都讨论的差不多，连每一个镜头的场景，他们也都决定好了。


    杨颖茵非常惊讶这两个未成年的家伙居然这么厉害，她是因为系上有人是戏剧社的，所以才对脚本有一点点的了解，而他们只靠网路作资料，就可以这么强。


    于辰修还花钱去买了一些摄影、拍摄脚本的入门书，每天晚上都跟于辰仲一起研习，她想，连于辰仲自己都没发现，他们的关系已经彻底恢复成一对感情融洽的兄弟了。


    而黄秀琴跟于丰，也渐渐的在慢慢扭转态度，吃饭的时候会试着关心于辰仲，即便两方都还是很别扭，有一些尴尬。


    「哇赛，你好有钱喔。」杨颖茵看着这个十六岁的男孩，居然眼睛都不眨的，就把从小存到大的压岁钱，直接拿出三万块来买一台sony的单眼相机，连脚架都很专业。


    「我不喜欢做事情半吊子。」他撇撇嘴的说。


    「回去再从我存的里面拿三万给你。」于辰修摸摸他的说。


    「不用！我自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跟你又没关系。」


    「真的很爱装大人耶，我要是你一定立马说好。」


    「谁像你脸皮这么厚。」


    「于辰仲！」


    「那，我们趁着今天天气这么好，就去最近的那个镜头如何？」于辰修说，「阿仲，还是你需要时间摸索一下相机？」


    「哼，这种东西给我几分钟就够了。」


    「欸欸？可是……我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耶，今天就要拍？」她都忘了，脚本几乎是以她作为主角拍摄的。当然这点她也争执过很多次，可是他们一致认为这么女性化的歌词，实在不适合由男生当主角。


    平常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拍照，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一被镜头照到，就会超级僵硬，笑容也不自然。


    「原来亚艺你也会有不擅长的事啊。」于辰修笑了。


    「早个五年的未来人也不过如此嘛。」于辰仲跟着奸笑。


    「你们两个说什么！区区的拍mv怎么可能难的倒我亚艺！走啊！」一说完这句，她心想又中了他们的激将法了……啊啊啊，这对兄弟太了解她了啦！


    他们的第一个场景是在打狗领事馆，原本他们也有考虑要不要用自家前的那条巷子，可是于辰修却说那里大多都翻修过，复古度跟反差度都不够。


    这还是杨颖茵第一次来这个地方，阳光洒在那栋红砖的建筑上，与一望无垠的蓝天形成一种美丽的对比。


    「可是第一场景在这的话，我们不就要顺便等到傍晚拍晚上的模样了？」她突然想到的说。


    「我想依你的资质，我们这三个镜头就够你拍到晚上了。」于辰仲又故意的说，他发现自己老是不能控制嘴巴，总是很想欺负她，这种幼稚的行为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杨颖茵没空理会他的碎嘴，已经一脸壮士准备要去打仗的表情，战战竞竞的在看脚本。


    「亚艺，你放松点，反正mv又不会有声音，你等等听我们说话顺着走就好了。」


    「我知道啦……」


    第一个镜头就是她要一脸疑惑的绕着建筑走，手轻轻抚摸着墙壁，表情要有一种，不知道自己来到什么世界的感觉，还要顺便带出一点点的悲伤……她又不是演员，最好可以演的出来！


    「亚艺，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问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的时候，你说你不知道，该去哪里呢？你记得吗？」于辰修问。


    她点了点头。


    「就想像一下，现在，就是那一天，想想那一天那个当下的心情试试。」


    杨颖茵闭上眼睛，试着让自己回到那一天，啊啊她记得，她很无助，没人相信她试穿越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睁开眼睛，顺着墙壁走，左手轻轻摸着旧旧的红砖墙，忽然，她停下脚步，右手遮着额头的看着晴朗的天空，眼神流露出当时的无奈。


    「卡！」于辰仲觉得手心都是汗，他觉得有点兴奋，刚刚的杨颖茵居然真的办到了，他们的第一个镜头拍到了！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明明连业余都称不上，根本就是小孩子在学人家拍mv的家家酒，可是，却还是让他的心跳，雀跃的跟什么一样。


    他转头瞥了眼一起在重看画面的他们，他想——是因为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关系，就像以前小学分组做实验一样。


    「哼哼，我啊，可能真的很有演员天份也说不定喔。」杨颖茵马上就得意起来，她搓着下巴的说着，结果马上遭到他们白眼。


    「你也得意的太快了吧，你要说我引导的很好才对。」于辰修吐槽的笑道。


    「是我拍的很好！」于辰仲也马上加入。


    杨颖茵的斗志再度被点燃，接下来他们又找了一些角度跟换了一些位置，中途又停下来讨论一个多小时接下来的画面该怎么带，果不其然等完成三个镜头已经是黄昏了，领事馆的灯都被点亮，那一瞬间，他们被这栋白天夜晚两种模样的建筑，给惊艳的无法移开眼睛。


    「太美了！」于辰仲说。


    「好啦好啦很美，赶快把最后晚上的镜头拍完，我饿死了。」


    「亚艺，你真的很煞风景。」于辰修摇摇头。


    「哪、哪有，是人都会肚子饿嘛，肚子饿就该死喔！」被喜欢的人这样说，她第一次才有了女孩子会有的羞耻心，手足无措的模样，让于辰修觉得很可爱。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于辰仲，始终用着一双，心痛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不讨厌哥哥，可是……


    他却不想要，看见他们牵手的模样。


    他自私的希望，杨颖茵能够看到的人是自己。于辰修过去拥有的东西那么多，现在，把她让给他，不好吗？


    「亚艺，晚点我教你怎么使用录音软体，明天我们去上课的时候，你就自己录看看。」踏上回家的路途中，于辰仲说。


    「阿仲，你已经把配乐完成了？」


    「你不是已经完成配乐编曲的部分吗？我只是照着人家网路上的教学，下载了一些软体，没想到把配乐录进去的效果很好。」


    「阿仲，你果然很有音乐天份。」杨颖茵点点头的说，那个在未来几年，写的曲会有很足够份量的人，就在她的眼前，快速的成长着。


    「不过……等一下！」她想到什么的激动起来，「我有说我要唱歌吗？你们真的很过份耶，mv我拍，歌也我唱……」


    他们突然停下脚步，同时回头看她，「你不是为了你那个学长，拼死也要完成这首歌吗？」于辰仲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坏心的说。

 第三十一章

    「既然是为了未来的我，你得认真一点啊。」


    「我说过学长才不是你！还有你于辰仲，你很过份都不事先商量。」


    「还是，你怕你那余额不足的智商，连录音软体都征服不了？」于辰仲咧嘴一笑。


    「谁说的？」一说完这句，杨颖茵又后悔的抬头想要大叫，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容易被激将。


    她看着地上三个人的影子，看起来是那样的融洽且自然，她真的好想好想，能一直永远。


    因为，她真的很开心。


    她绝对不是因为暂时远离每天忙碌的课业而开心，而是，真的好喜欢这段时光。


    她偷偷的撇了一眼左侧的于辰修，那种很想告白的心情，仍每天盘旋在她的脑海里，可是每一次话总是说到嘴边又吐成了别的话题。


    她偷偷叹了一口气，却马上引来左右两边的人的注目，「没事啦，我只是突然……想着如果回去了，我会多想念现在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刚刚还欢乐的气氛马上降到了谷底，她还真不会选时机说话。


    32


    晚餐过后，于辰仲把今天的拍好的档案传到了电脑里，她才发现他还下载到威力导演，虽然版本是威力导演8，可是第八代已经该有的功能都有了，她还注意到旁边摆了一叠使用说明，上面标注了许多重点，看的出来这几天他根本没好好休养，全都熬夜在做这些功课。


    「我跟你说，为了你的智商，我已经找了操作最简单的程式了，只有几个步骤你看好，可以一小段、一小段的录，不满意就按这里消除重唱，麦克风虽然录起来还是有点音讯杂音，但这你不用管，我后制软体可以修补。」


    「哇赛你会不会太专业啊。」


    「白痴，现在很多音乐软体都很好用，你这个未来人不知道吗？」


    「我现在知道了。」


    他稍微录了一段示范，她则很努力的记下每个步骤，最后才松了口气的靠在椅子上，平常只是爱写歌词的她，怎么样也想不到有一天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录自己的声音真的有点丢脸。


    「你看明天能不能一口气录好，有音乐的话，在拍摄的时候，会比较容易进入情绪。」


    「喂……我走了以后，你一定也要延续现在对音乐的这份精神喔，我觉得啊，你真的很适合走这行。」


    他一听，脸垮了下来，「不要老是一直提离不离开的事好不好？很烦。」


    「……」


    「因为，我已经喜欢你了啊。」


    「我也很喜……咦？」她愣了愣的看着他，心跳莫名的加速起来，刚刚这家伙该不会是告白吧？


    「白痴，我说的喜欢是想跟你在一起的喜欢啦！」他的脸，慢慢的红起来，她则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我……」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喜欢我哥。」他转过身，背对着她。他自己也很惊讶，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就把真心话给说出来。


    「阿仲……」


    「拜托，你没办法回应我也没关系，但……可不可以，不要跟我哥在一起，可不可以，让我任性一次。」


    她没办法说话，第一次，她深深的体会到他那种无力感，那种每一次想争取自己的快乐，却始终争取不到的失落，每一次，总看着哥哥得到所有自己渴望的愤怒。


    她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告诉他，怎样都还会有她支持他想要的，可是唯独喜欢这件事，她无法给他。


    「——我答应你。」


    「咦……」


    「我不会，告白的。」当她说出这句话，为什么胸口那么的难过。当她答应他会掩饰这份心情，永远无法传达给于辰修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说好了喔。」他终于敢转过头，那眼神透露着一份纯真，想要相信她。


    「嗯，因为你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啊。」


    他一听，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但这样就够了。


    这天晚上，杨颖茵一个人躺在床上，失了眠。


    她不停的看着手机仍没有停歇的在倒数，她反覆的看着藏了全部心情的歌词，那个大笨牛却还看不出来。而她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了，即使他发现了，她也没有机会承认了。


    就算回到未来的世界，她也不可能……去破坏未来那个很幸福的于辰修，这短暂的日子，所产生的这份心情，只有自己知道了。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要对你说，却笨的老是都说错……」她轻轻闭上眼睛，明明该是快乐的歌，被她哼的好忧郁。


    「卉青，我有点想你了。」她翻个身，瘪瘪嘴的说。这些心情，回去之后她也会渐渐的遗忘吧。


    包括现在，为了什么而紧张心跳，为了什么而会心一笑，这些原因，全都会渐渐不记得了。然后她又会恢复成那个崇拜学长的自己，忽略真心的，为学长高兴、为学长的爱情故事而得意，然后在没有学长的社办里，继续迷惑自己为什么会落寞。


    都会忘记的。


    连遗憾的理由也会忘记的。


    那么，还是有办法的吧，有办法在不说出口的情况下，好好的纪录自己的心情——那就是，好好的唱歌，好好的拍mv，把想说的话都放在里面，这样是不是就比较不难过了。


    ＊


    隔天一早，在于家的人工作的工作，上课的上课，只剩下杨颖茵一个人在家后，她先是去外头欣赏了门牌好一会。


    她盯着那张破旧的门牌，想着怎么偏偏轮到她的时候，就来到这间屋子呢，为什么不是隔壁呢？


    「果然，命运真的很奇妙。」她伸了个懒腰，回到于辰仲的房间，昨晚根本没睡好的她，觉得眼睛有点浮肿，脑袋也胀胀的。


    她模仿着合唱团的发声练习，练了一下五音不全的音阶之后，就战战兢兢的拿着歌词准备要来录音。


    干干的嗓音，明显还没有开嗓，她哼了几句之后，自己听过一遍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吼！我不想录啦！就没有其他很会唱歌的人了吗？」她躺在地上像个无赖，完全没有动力录音。


    她想到了上一次的成果发表会前，于辰修本来也打算要让她一起合唱，可是她说什么也不答应。


    「亚艺，你好歹也是吉他社的一员，有必要这么排斥唱歌吗？」


    「学长，你不懂啦。那种面对自己的声音的感觉，很羞耻耶。如果我唱歌就跟中国好声音的人一样厉害，当然会很有自信啊。」


    「你知道，为什么原住民都那么会唱歌吗？」


    「那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礼物，而且又住在好山好水的地方，当然歌喉从小就好啦。」


    「你只说对一半，对，跟他们住的地方有关系，因为在山上真的很适合恋歌喉，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本身就热爱歌唱，所以不在意被听到会不会丢脸这种事情，那根本无所谓，就像你写歌词一样，顺着自己的喜欢而写，就是最能感动人的优点。」


    「学长你讲这种话真的超没说服力，我也看过很多参赛者，歌声烂的跟什么一样，却一样很自信、很投入在歌唱中，但我只想要转台。」

 第三十二章

    「你讲话真毒耶。算了，你不想唱就别唱吧。」


    「人家说的也是事实啊……」躺在地上的她，呢喃着。


    歌唱是需要天份的，不然不就每个人都能跟张惠妹一样了？


    她重新坐回位子上，戴上了耳机，一边听着自己的声音，一边心不在焉的乱录，录完第一段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嗓了，感觉听起来没那么像唐老鸭在唱歌，好像有点旋律感了。


    「啊……会不会是因为我都唱得太用力了啊？」她像个发现新大陆的好奇宝宝，兴趣一下子就被挑起。


    她重新调整过后，又再继续重唱。


    不断的重唱又重唱的同时，她想到了这首歌会成为他们之间永远的记忆，为了这个永远，她渐渐忘记排斥唱歌的心情，愈来愈认真起来。


    不要走音就好，不要没有感情就好。


    当成这是一份礼物，而唱。


    ＊


    放学的钟声一响起，于辰修第一个就冲出了教室。


    「辰修，最近怎么都不一起打球了？」但今天他很快的就被同学叫住。


    「抱歉抱歉，最近家里有点事情。」


    「是吗？但你的表情不像家里有大事……比较像……交女朋友？」此话一出，旁边的女生立刻喷射出一道道关注的目光。


    于辰修吓了一跳，「真的没有啦，我弟最近受伤所以……」


    「喔……」


    「先走了。」为了以防那些多疑的女生围上来，他拔腿就跑。可是，那个人算是猜对了，他现在每天只想要快点回家全是因为——她。


    有很多原因，想快点见到她，也想快点确认，今天的她，还在这个时空里。


    骑着脚踏车的同时，他想起那天偷吻她的自己，就脸红的很笨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这个傻瓜的。


    也许，从她出现的那一天，就已经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了也说不定。


    匆匆的回到家，发现一楼都没人，一走到楼梯间就可以听到隐隐约约有歌声，他噙着笑意的放轻脚步，偷偷的打开房门，就看见唱了几句的她，又困惑的停下来，重新在笔记本上作纪录。


    「嗯……」她边滑着眉毛，边想着最后激昂的这一段该怎么表现比较好。她完全没发现有个人正偷偷的在看她。


    他靠着门边，发现他真的很喜欢她投入在自己世界的模样，好喜欢从背后这个角度看着，总是莽莽撞撞的她，每次一认真起来，连身旁的人都会跟着一起热血，他想，她就是有这种力量。


    杨颖茵伸个懒腰的往后一仰，就看见于辰修不知道何时站在那里，吓了一大跳的就要从椅子上摔下来，他则一个箭步，轻松的抱住她。


    「你就是这样，身上才经常有瘀青。」他那带点温柔的语气，让她又紧张起来，她匆匆的推开他坐好。


    「谁、谁叫你不出声站在那，想吓谁啊。」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


    「我快录好了，要听听吗？」她不自在的说。


    于辰修期待的听了一段，明显的发现，这次跟之前她随口的哼唱，完全不一样，有很浓的感情，在每一句的歌声里，他甚至有点忌妒，忌妒唱着这么青春告白的歌曲的她，是在对谁唱呢。


    「亚艺。」


    「嗯？」


    「如果……如果我说，我喜欢你的话，你会困扰吗？」


    「……」


    杨颖茵瞪大眼睛的看着于辰修，那不敢看她的眼睛的模样，简直跟于辰仲如出一辙，而且，相隔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兄弟是约好了吗？


    「我……我……」于辰修，你为什么，偏偏告白的这么慢……


    她应该要高兴的，她一直说不出口的话，他先说了，他们两情相悦，心跳简直就快要冲出胸口一样。


    可是……


    「会，她困扰。」于辰仲站在门口的说。他还在喘气，全身都是汗，但眼神却很严肃，「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我。」


    杨颖茵再次又震惊的抬起头，她瞪着那个说谎不打草稿的家伙，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自己，昨晚才答应他的约定。


    「原来是这样啊……」于辰修愣了愣，表情不自然的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生气，他再次看了她一眼，「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吧，我只是说如果嘛。」


    ——别对我露出那种，勉强的笑容好吗？我看了，心会很痛。


    杨颖茵一句话都无法说、无法反驳，只能看着他非常失落退出她跟于辰仲的世界。


    ——如同一场闷热的雨季，阳光还来不及照耀阴影，大雨就无情地冲刷掉，那好不容易开口的，心意。


    33


    于丰跟黄秀琴再怎么迟钝，也嗅到了今天家里三个孩子的奇怪气氛。


    于辰修第一次拒绝吃晚餐，虽然他说什么明天要小考，有很多地方还准备不足什么的，但黄秀琴不是不理解儿子的能力到哪里。


    平常总是挂着一脸乐观笑容的杨颖茵，也显得特别死气沉沉。


    毕竟都是年轻的孩子，大概是小吵架了吧，黄秀琴这么想着。她特地留了一份晚餐，想着晚点儿子也许会想吃，而他们夫妻俩人也尽量装什么都没察觉的，安静的观察他们。


    于辰修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拳头握的很紧的他，怪自己居然这么冲动就说出了那些话，怪自己反应那么迟钝，居然没有看出——她跟于辰仲的两情相悦。


    胸口一直有块地方隐隐作痛着，他却没办法清楚说出感觉，就好像有一部分，悄悄的遗失了。


    「原来，她是唱给他听啊。」他甚至想不起，在那一瞬间，他的笑容掩饰的好不好。


    今天就好，给他今天静一静的时间，明天早上清醒后，一切都会像没事一样，他会忘记说过的话，他会继续把那份心动，留在心口，然后慢慢的沉淀到最深的地方，直到自己也看不见为止。


    因为，他不能再夺去弟弟的任何幸福了。


    也许时间会很短暂，但她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一分钟，也许都会是于辰仲最快乐的时候。


    「于辰修，你可以的，你本来，什么都不想要，你本来就只是希望阿仲能有笑容就好了。」他对着镜中的自己说着，然后努力的露出一个微笑。


    杨颖茵心情沉重到一个极限了，一向很讨厌复杂的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早已经深陷在复杂的漩涡之中。


    她连灯也不开的，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顶楼的躺椅上，想着每一个人的自私。


    「pea分泌过多，果然就会让人作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呢。」她苦笑的呢喃。她并不责怪于辰仲的谎言，她知道那是他努力想要保有自己快乐的权力，所以才会那么说。她也清楚自己本来就不该在那一刻动摇，想要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


    今天，就让他们彼此都静一静吧。


    明天，他们三个，还是可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继续完成这首歌的一切吧。

 第三十三章

    闭上眼睛，她彷佛还是能看见，于辰修那样逞强的笑容，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勉强着自己微笑呢，也许是从更早之前，夹在父母与弟弟之间的时候，就这样了吧。五年后的学长，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模样。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总是一个人去承受这些。


    顶楼的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于辰仲始终不敢举足向前，他看着将自己包围在黑暗里的杨颖茵，看着她那份天真，好像在今天这一刻，彻底的被他给剥夺，非常的愧疚。


    他不是故意的。


    他也觉得那瞬间，黑暗的自己好可怕，居然会用这样的谎言，在她的身上套上枷锁，以为，一切就可以不会有变化。


    就像个已经打了败仗的人，却还拼命的用阴险的计谋，以为就可以重回胜利的战场。


    自私透了。


    糟透了。


    同时，他也为那个松了口气的自己，感到羞耻。


    是不是，不管在哪里，在什么样的位置，他永远都是多余的人呢？这场三个人太拥挤的空间，这个加了他就没那么和谐的家庭，他就像个被导演硬是加进来的反派角色，突兀又讨人厌。


    转身，他慢慢的走下楼。


    「阿仲。」杨颖茵从背后叫住了他。


    他不敢转头，说了那种谎言，他还不敢面对她，只敢停下脚步，准备听她说着多讨厌自己。


    「不要这样，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咦？」


    「我说过了，因为你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啊，我答应过你了，你只是……在帮助我，不要毁掉约定而已。」


    「亚艺……」他转过头，「我就不行吗？」


    「噗……」她突然的笑出声，「你小子，从哪学的啊？这句可是日本校园最经典的告白台词耶。」


    「我……」被发现了，这的确是他看动漫学来的，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发现她又笑了，那结果怎样都无所谓。


    「反正呢，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所以不要让自己再陷入黑暗里，好吗？你不是多余的，从来就不是。」


    「谢谢你。」他发现自己快要哭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喜欢这个，头脑一点都不聪明的女孩了，也许是因为……她从来都不把他当成不需要的人的关系，也许是因为，她说了这句，他最想听的话的关系。


    「豆0豆#小%说!提.供。」


    她看着于辰仲不想被人看见眼泪的匆匆跑走，放心的松口气。


    她不想伤害他，就算她没办法回应他，她也不想要他难过。


    她继续靠在门口，盯着天空的星星，想起了第一次三个人一起在顶楼的模样。


    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明天，他们一定还是可以保持原样。


    ——才怪。


    次日一早，三个人都顶着黑眼圈起来，而且还不小心的一起在楼梯口遇到。


    于辰修第一个打破尴尬的笑了出来，「我们三个就像考试都考最后一名，哀怨了整个晚上一样。」


    「考最后一名？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于辰仲认真的说。


    「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好吗？」杨颖茵马上抗议，这两个人刚刚同时把视线看向她，那眼神里充满了看笨蛋的表情。


    就像小孩子。


    即使吵了架，还是会为了快乐，而快速的和好——即使，她们都心知肚明，三个人都只是在逞强。


    「喂，你们今天放学要快点回来噢，我想我今天就可以把歌录好，差不多可以继续拍新的镜头了。」


    「你应该除了录音之外，还要多在镜子前练习怎么不僵硬吧。」


    「于辰仲！」她在后头气呼呼的吼道，下一秒就注意到于辰修又挂起那不自然的笑容了。


    「那我想应该来的及去美术馆取景。」于辰修说。


    「虽然说是三分多钟的mv，不过要全部拍好，还是很有难度。」


    「放心啦，我们兄弟连手，一定可以的。」


    「还有我这个演员好吗？」


    结果杨颖茵彻底被无视，又气的哇哇叫。重新一起坐在餐桌上的他们，滔滔不绝的在讨论着，黄秀琴还以为他们和好了，殊不知这一切都只是努力撑起来的一个假象。


    假装平衡都还好好的假像。


    ＊


    录音意外的顺利，剩下的最后一段需要强烈情感喷发的地方，杨颖茵不用酝酿就全都发挥出来。


    跟她的心情多少有一点关系。


    她偷偷的来到于辰修的房间，其实也没想干嘛，她就只是突然很想看看，他的世界。


    躺到他的床上后，她闻到了那股只属于他的味道，她想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她也闻过。


    不是在这个时空，而是在未来。


    是她刚加入吉他社没多久的事，那阵子吉他社的冷气坏掉了，一向很怕热的她，热到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后感觉到阵阵的凉风，以及这淡淡的香味，才发现学长竟然在帮她搧风。


    「学、学长?!」


    「不要紧张，我看你睡成那样，好像就快要热死在沙漠一样，才顺便帮你搧风的。」


    「对不起！」


    「干嘛对不起？照顾学妹是很平常的事啊。」


    她这才松懈下来，睡了一个下午，除了全身都是汗之外，嘴边还残留一些口水，可是她突然没心情管这些，因为此刻的窗外是那样的美，红色的云彩扩及整个天空，远远的还可以看到一群不知道是什么的鸟，排列成伞状的阵形，缓缓的飞着。


    「搞不好明天会下大雨呢。」


    「咦？」


    「小时后，我爷爷都说，黄昏变成红色的时候，就是大雨前的征兆。」


    「是这样的吗？」


    「不管是不是这样，我都相信他啊。」


    「你一定很喜欢你爷爷。」


    杨颖茵回神，想起了这段记忆后，她才更明白，于辰修会相信手札的原因。


    「可是，他却给你们这两个孙子，留下了一个糟糕的礼物，就是我。」或许，她真的不该来这里的。


    今天的天空，也是红色的云彩呢。


    她看着窗外，嘴角浮出一个弧度。


    忍不住打开手机，电力持续的在倒数着，明明之前她还觉得电力消耗的很慢，为什么时间一下子就过了呢？


    她在书桌上，随手拿了一张便条纸，胡乱的写一段话，然后又丢到垃圾桶里。


    悄悄的离开房间后，恰巧的，于辰修刚好回来了。


    「嗨……」


    「嗨，等等我弟一回来我们就出发吧。」他冷淡的说完，就匆匆进房间。


    好生疏，过去她就算跟学长闹脾气，他们之间也不曾这么生疏过。所以，这一刻心才会这么的痛吧。


    34


    十几分钟后，他们准备好道具就准备往美术馆出发，平常都是坐在于辰修后座的她，今天却让于辰仲载她。


    于辰仲当然很高兴，可是发现杨颖茵的表情一点都不开心时，那份高兴很快就不见。


    「你好重。」踩着踏板，他试图化解尴尬。


    「你可以不要载啊。」她有气无力的说，连跟他吵架的心情都没了。


    「就这么喜欢我哥？」


    「嗯。」


    「……」


    他努力的追上于辰修的速度，保持跟他一起并排，「我终于知道平常你载亚艺有多辛苦了。」

 第三十四章

    「哈哈哈。」于辰修干笑着。


    「于辰仲你找死啊？」


    「这是对待喜欢的人的态度吗？」他挑挑眉。


    「你……」重点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啊！


    于辰修不想看见他们打情骂俏，于是又加快了速度，把她们甩在身后。


    「你看，他也没那么喜欢你嘛，这种时候他应该要……」


    不等于辰仲说完，她直接打断，「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这么幼稚啊？」


    被她这么一说，他有点生气的鼓起了脸，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别再这样试探了，很好玩吗？」


    「我只是……」


    「抱歉，我说的有点过头了。」瘪瘪嘴，杨颖茵也好讨厌这样伤害一个人的自己。她不应该说这些的。


    到了美术馆后，天空已经全黑，或许是秋天慢慢准备交替冬天的关系，天黑的时间愈来愈早。


    不过，也刚刚好能取到他们想要的景色。


    他们来到背后有露天咖啡的草坪上，几盏路灯就足够打亮，这个地方一连拍了好几个镜头，其中也包括于辰修也入镜。


    可是在剧本里的他们，就像看不到彼此的恋人，眼神都各自飘荡着。


    于辰仲透过镜头清楚的看见他们的心情，完整的表现在这些画面里，无论是谁在谁转身后，偷偷转头偷看的眼神，还是，明明看着别处，心却向着对方的感觉。


    他开始愈来愈疑惑了。


    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得到对方吗？


    就不能……祝福吗？


    对，他就是幼稚、就是自私，所以即使是用想的，他也做不到。


    隔天好不容易又来到周末，他想着这些镜头应该可以趁这两天拍完，他要让杨颖茵看见自己想说的每一句话，他要好的传达在镜头里。


    她一定会发现，他比于辰修还要好。


    一想到这里，于辰仲感觉又有精神了，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然后也是第一次，很想改变自己、做点什么好让对方看到自己。


    很傻，但这就是他的真心。


    「算了。」回程的路上他说，「你就继续这样胖下去吧。」


    「蛤？」


    「反正不管你多胖我都还是踩的动。」


    「不知道为什么你这句话让人很火大。」


    「喂，你听不出来我有多体谅你吗？」


    「我真觉得你该先训练你的说话术，不然以后绝对交不到女朋友。」


    「有你就好啦，我干嘛还要其他女孩子。」


    「专心骑车啦。」她从背后推了他的头一下。她真不知道该苦恼还是该笑，被一个幼稚的十六岁男孩喜欢，有时候觉得他的行为很讨厌，有时候，她又觉得真诚的很可爱。


    她侧身偷看了前方，发现于辰修早就离他们很远了。


    ＊


    深夜，杨颖茵这才发现四楼的灯还隐隐亮着，偷偷推开房门，就看见于辰仲戴着耳机还不睡。


    「你在干嘛？」她推推他，他才发现她的存在。


    「喔……我在研究混音啊，虽然用的不是很好，但还顺便帮你配唱了一点点的合音。」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他又埋头在那些复杂的软体里，等到全部弄好，也凌晨一点多了。


    「喂，我想听你弹钢琴。」


    「你真是愈来愈夸张了。」他瞪了一眼这个不知分寸的人，可是却又很开心她居然在这里陪着他。


    「我想听嘛。」


    来到钢琴间，杨颖茵选定好一个角落，就准备来好好欣赏。坐在钢琴前的于辰仲，则是深吸口气，想着该弹什么，忽然，他的脑海里有一首虽然指法很简单，没有什么华丽的技巧，可是……却最能表达他的心情。


    是萧邦的夜曲第二号降e大调。


    那是一首充满了思念以及带一点忧伤的浪漫的曲子。从学钢琴以来，他本来就比较喜欢萧邦的曲，除了必须要有高超的琴艺才能驾驭之外，他想，是因为萧邦的曲风，最能符合他那幽黯的内心的关系。


    大约四分钟的曲子，一曲弹完他轻呼一口气，才刚转头就看见她一脸感动的模样。


    「呐，为什么听这个曲子，会让人有点想哭呢？」


    「你该不会是想家了吧。」


    「不，不是的。」她想的人，就在她身边。「晚安。」


    他一脸莫名奇妙，完全不懂她等了他一个小时，只为了听一首歌，之后就拍拍屁股离开。


    但是，唯一可以发现的，是她的笑容愈来愈少了。他轻抚着钢琴，有点愤怒又有点无奈。刚刚的曲子，还是没能把他的真心传达出去。


    次日一早，他们三个像往常一样，吃完了早餐就一起讨论今天的拍摄顺序，于辰仲发现今天的他们，好像更投入在这件事上面了，大家都很认真，连惧怕镜头的杨颖茵，都不再有怨言，表现得愈来愈专业。


    也许是因为不投入不行，不好好的把情绪转移，大家的伪装都会破裂。


    「亚艺，刚刚这里不行，再重来一次。」于辰修严肃的说。


    「ok。」杨颖茵深吸口气，试图在镜头面前，好好的跟于辰修自然的欢笑、打闹。


    接连着两天，他们都早出晚归，第二天晚上，三个人一起挤在于辰仲的房间，慢慢的把辛苦了这么久的镜头，一个个剪在一起。


    杨颖茵虽然不懂，可是在奋战两、三个小时后，于辰仲的额头还紧张的流下几滴汗。


    「那么，要输出罗。」


    「阿仲，点下吧。」于辰修也很兴奋，档案一输出，他们三个就像在看婴儿出生一样紧张，正是播放的那一瞬间，他们都睁大了眼睛，连眨眼都觉得浪费。


    配合着杨颖茵的歌声，与优雅的小字幕，还有跟现实如此接近的mv故事，一切都令人感到鸡皮疙瘩。


    最后一个镜头，有于辰仲入镜，镜头里的他，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就跟现实中一样。


    杨颖茵哭了。


    她没想到他们真的能够完成到这种程度。


    「完成了……我们，完成了。」她再也不想管什么恋爱的，顾不得那些，她一手拥抱住一个，激动的喊道，「我们真的做到了！」


    「哈哈哈哈！」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亚艺你真的情感很泛滥，哭成这样也太夸张。」于辰修笑道。


    「你们都没哭才没血没泪呢！自己拍mv自己录音自己写歌，这些事情，我们三个人一起做到了耶！不是应该要超感动吗？」


    「真的，很感动。」连于辰仲都感受到这股热血了，明明不喜欢流行乐的，但那好像已经不重要。


    「你们都未成年真是太可惜了，不然我们这个时候应该要来喝个杀青酒才对。」


    「谁说未成年就不能喝酒的？我去拿。」于辰修眨眨眼，偷偷的潜到冰箱前，一口气就偷渡了好几瓶啤酒到顶楼。


    果然，他们已经默契的在那里等着，这里简直就已经成为他们的秘密基地了。


    杨颖茵开心的在笔记本上纪录，并且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那里除了有歌词跟歌谱之外，还有每一个场景的纪录。

 第三十五章

    「阿仲，明天记得把档案传到我的手机喔。」她想到的说。


    「知道啦。」


    「那，我们干杯～」于辰修举起啤酒的说，冷战了这么多天，作品完成的这一刻，好像那些小情小爱的事已经没那么重要。


    「干杯！」


    「太过瘾了，我们应该会是个成功的团队也说不定喔。」杨颖茵兴奋的说。


    「但前提是你应该要练好歌喉跟演技。」于辰仲实在改不了吐槽她的习惯。


    「哈哈哈，歌喉还可以啦，但演技真的就……」


    「喂喂喂，你们两个愈来愈过分了。」


    「我以后，一定要加入吉他社，果然我最有兴趣的还是音乐，阿仲，你要继续写更多曲子喔。」


    「你也一起啊。」他揉揉鼻子的说，然后于辰修就笑了。


    「呐呐呐，我们可以把这个档案上传到网路上，搞不好就会有音乐公司注意到我们耶。」杨颖茵开启想像模式的说。


    「但他们会先被你的歌声吓到，之后就不敢继续听了。」


    「于辰仲你真的愈来愈欠打了！」


    「亚艺，你怎么对阿仲老是这么凶啊。」于辰修笑道。


    「那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啊……此刻，她看着于辰修终于恢复自然的笑容，一时恍神的看着，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喝酒啦！」于辰仲突然激动的大吼，他们转头一看，才发现短短几分钟，他的脸就已经红通通的，眼神也怪怪的。


    「阿仲的酒量很差喔？」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于辰修笑了笑，看着弟弟已经胡乱的发起酒疯，还在那跳起同手同脚的舞，差点没把他们笑翻。


    最后，他们累的躺在躺椅上，空气中充满了酒气，于辰仲也在地上呼呼大睡，只有他跟她，还睁眼睛，不想结束这段时光。


    或许是微醺的氛围，让她居然很大胆的一直盯着于辰修看。


    「于辰修。」


    「嗯？」一转头，他赫然发现她居然靠的很近，而且那眼神，让他忍不住紧张起来。


    「亚艺，你醉了。」


    「我没有，我很清楚。」说着，她就捧着他的脸靠了过去，也许明天清醒她一定会发疯，因为虽然醉了，可她心底的那一丝理智却还在，就这样亲眼看着自己，强吻了一个男孩。


    于辰修瞪大眼睛的感受着她的嘴唇，他忘了要挣脱，他甚至觉得心跳已经跳到快要休克了一样。


    下一秒，杨颖茵就直接倒在他的胸前，立刻打起呼来。


    「真是……」他紧张得喘了口气，然后赶紧偷看旁边的于辰仲，这才放下心来。


    下次，绝不能让她喝酒，亲错人了自己也不知道，她喜欢的人不是……于辰仲吗？


    ——人们，总是在无意识的时候，为了自己的渴望而自私，无形之中的伤害，就如一场大雨过后，看似蒸发，却早已滴滴渗透入心。


    35


    早晨，温暖的阳光照着杨颖茵的棉被，让她有些热的翻了个身，因为酒精的关系，她睡了一个深沉的觉，梦里她彷佛还看见自己偷亲了于辰修，这个梦美好的让她完全不想睁开眼。


    「亚艺你是要睡到什么时候？今天早上有通识课，是不用上了吗？」


    「什么通识课啊……我又不用上课。」


    「……你是睡糊涂了吗？」游卉青不敢置信的说。


    「卉青，我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耶。」杨颖茵慢慢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那个好久不曾看到的脸，而且还在生气着。


    「杨亚艺！」


    看着眼前的人是那么真实的在大吼，杨颖茵那还在混沌的脑袋终于慢慢清晰起来，她愣愣的坐起身，看着自己身在宿舍，而且，脑海所有曾想不起的一切都想起来了。她记得自己家的地址电话、记得宿舍在哪、记得大学叫什么名字，全部都记得。


    「卉青，你打我。」


    「蛤？」


    她不管游卉青的脸色愈来愈难看，直接拿起旁边厚厚的原文书就往自己的头敲！


    「亚艺，你生病了是不是？」游卉青担心的坐在她旁边，这下子已经不是睡糊涂了。


    杨颖茵揉着头，心跳很快，双手也忍不住颤抖，等到她回神时，已经泪流满面。


    「怎么了啦，你不要吓我啦。」游卉青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干脆拥住她。


    「卉青，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我回来了啦……我不想要回来啦呜呜呜！」


    这天，爱学习从不翘课的游卉青第一次翘了课，她花了一整个早上的时间听完了杨颖茵这一阵子所发生的每一件事，而且她几乎是边哭边讲的，情绪表达本来就很满的她，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悲伤。


    「杨亚艺，不要再哭了！你这样我要怎么帮你想办法？给我冷静一点。」听完杨颖茵的故事，她自己也发现大脑的记忆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那一块——感觉像突然被人插进大脑的记忆，就是那天跟未来的杨颖茵相遇的晚上。真的很奇怪，她之前都不记得，一听杨颖茵说完，记忆就活生生的突然出现。


    这么神奇的事情，实在让她太兴奋了，可是又不能表现出高兴，因为她的好友真的很难过。


    「你的手机给我看看。」


    「手机……」杨颖茵开始上下的摸着自己，却怎样也找不到手机，翻找的同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黄秀琴买的衣服，最后，她甚至在枕头底下发现了那个笔记本……


    她愣愣的打开来，发现里面纪录了满满的一切，都是关于他们三个人的创作，还有，她胡乱写的一些心情。


    「手机不见了，可是，笔记本却跟着我回来了。」


    「不见了？」游卉青一听，立刻拿出手机打到杨颖茵的手机，还有通！而且响了几声之后，还被接通了。


    「怎么样？」


    「我想，这个应该由你来接。」游卉青说着，还贴心的暂时到外面去，她想，杨颖茵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杨颖茵才将手机靠近耳边，就听于辰修焦急的声音，「是不是亚艺？有听见吗？是亚艺吧！」


    「是我。」


    「呼……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他松了一口气，「你现在人在哪？」


    「我……我回来了。」


    「……是吗？是这样的啊，我就知道、就知道……因为，早上一起来，我跟阿仲翻遍了整个家都找不到你，手机掉在躺椅下，刚好被我捡到，而且你的笔记本也不见了。」


    「笔记本在我这。」她隔着电话，可以想像着此刻说话零碎的于辰修，他的表情会有多担心，听到她回来了，他的表情，又在逞强了吧。


    「呐，于辰修，现在手机还有多少的电力？」


    「还有15%……」


    「不要告诉阿仲，你有捡到手机，我……我只想要把15%全跟你聊天就好，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啊？这种时候更应该要找阿仲……」


    她深吸一口气的大吼，「我喜欢的人是你！」


    「咦？」


    「于辰修，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不管是未来还是过去，我已经重覆喜欢你两遍了你知不知道？」


    「亚艺……」

 第三十六章

    「反正，很快的我们就会渐渐忘记了，让我任性的把心情说出口，才不会遗憾。」


    「不会忘记的，亚艺，我说过，我不可能会忘记的。」他一个人在公园，语气充满了悲伤，明明没哭，可是眼睛却很红。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讲这种悲伤的事了，我自己的手机我很清楚，现在应该剩13%了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支手机现在应该也恢复正常，不再是一天只耗几%电力，最多，我们只剩下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聊天了，所以，我们就用手机谈半个小时的恋爱吧，好不好？」


    「嗯。」


    两人的眼睛都有些微的雾气。


    明明此时此刻相隔在不同的时空，可是，她却觉得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倒他的脸一样。因为他的模样早就深深的刻画在脑海里了。


    「不过真的是太可惜了，没能让你把那首mv带回去，我们三个这么努力了……」于辰修遗憾的说。


    「对啊，害我都不能跟我好朋友炫耀我有多上镜、歌声多好听。」


    「歌声多好听这句就不用了吧。」


    「你是吃到你弟的口水喔！」


    「哈哈哈，可能喔。跟我说说，你读的是哪一间大学？」


    「不行，反正我最后会念一样的啊。」


    「也是喔，可是还真有点好奇，如果你见到未来的我，那个我会想起你吗？」


    「不会吧，因为现在的你，眼里只看的到冰美学姊啊。」


    「那么我真是太不识相了，明明有这么有趣的女孩在身边。」


    「所以你是喜欢我的有趣？」


    「嗯！」


    「这样听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生气啦？」


    「既然说要谈半小时恋爱，当然也要像情侣一样吵吵小架，斗斗嘴罗。」


    「对了，你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喝酒吗？」


    「唉……我真是被人吃干抹净之后，就不被记得了呢。」


    「什么啦？」


    「你昨天强吻我了。」


    当她一听到这句话，脑海立刻调出昨晚当时的档案，而且还不停的被放大再放大！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梦！


    「我猜猜，你现在脸红的样子应该满可爱的。」


    「于辰修你闭嘴！昨天我只是……只是……」


    「只是？」


    「吼！不要再说了啦！」


    「哈哈哈……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啦，因为……我也偷偷的……」他愈讲愈小声，脸也愈来愈红。经过的路人都看了他一眼，他就像个初次谈恋爱的小男生，偷偷在外面跟小女友讲电话，是那样的青涩又青春。


    「偷偷的什么？」


    「没事。」


    「我现在，好像更了解当时那个女生的心情了。」


    「是洋子吗？」


    「一定很痛吧，不得已一定要说再见的时候，明明还想一起再做好多事，却都不能了……」


    「也许这通电话结束以后，我们还是会忘记，但是，我想只要有那首歌在，就还是有机会想起来的吧。」


    「对喔，谱还在我的笔记本里，一定不会消失的。对了，我只要把这些事情赶快纪录起来，不就好了？」


    「你真是天真，我说过吧，当初那些还记得的人，也有纪录过一些事，但经过一阵子，他们连自己为什么要写下那些，都不记得了。」


    「听起来真的很悲伤。」


    哔哔。


    他们同时听见手机即将没电的提醒声。


    也同时的，心痛的不想要结束。


    「于辰修，你听好了，我很喜欢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就算我们相处过的记忆消失了，你也要给我记住，不要再老是逞强的笑了，好好跟阿仲相处，就算阿仲又变的很冷淡，也不要灰心，你们明明就是那么要好的兄弟。」


    「知道了。」他的语气充满了宠溺，这些话听在他的心里，好温暖。当他也想回应什么时，就发现声音已经传达不出去，手机就这样毫不留情的关机。他的眼泪没有办法停下来，只能摀着脸啜泣。


    相处的这段日子的每一天，都在脑海里不断重播。


    他恨不得现在就有一台时光机，飞到她的世界。


    36


    喀啦。


    当游卉青抱着一叠资料走进屋时，就看见杨颖茵捏握着手机，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一向不擅长安慰别人。可是看着好友那样难过，她也觉得很悲伤。


    「亚艺，我做了一些分析。」


    「分析？」一听到这个，杨颖茵连忙停止啜泣。


    游卉青立刻拿起粉笔，在黑板墙上开始把刚刚在外头她分析的资料一一写上。


    「果然你能到那个时空跟学校的虫洞有关。不过，这有一点接近平行时空理论，也就说，你回到的那个过去，不是我们这里的过去，也难怪你会说之前这样过的人会渐渐失去记忆。因为你已经离开那个重覆轮回的轨道，也就是说，从这一天开始，你已经脱离了去到别的平行世界的时光，那些时光还在重覆，有几个不同时空的你，会一个接着一个这样轮回下去。我这样讲很复杂，你可能听不懂。」


    「那，没有办法吗？阻止我们失去记忆？」


    「我心里有个疑惑，下午我去趟学校，会尽快确定后告诉你，好吗？」


    「卉青，你是我的好朋友真是太好了。」她忍不住抱住她这个天文痴朋友。


    「没什么，但我们的时间没有很多，必须赶在你我都被修正记忆之前，突破盲点！」


    「嗯！有什么要帮忙的跟我说。」


    「有，停止哭泣。」


    「咦？」


    「你一直哭，我也会觉得难过。」


    「嗯……」


    「不收拾好心情，你要怎么去找现在的学长？去见见他吧，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变化，然后跟我说。」


    「好！」一听到这个，她立刻有精神，连忙洗了脸之后就冲出去。


    虽然翘掉了早上的通识课，可是她记得中午的时候，于辰修都会去社办，她带着一颗忐忑的心情，第一次前往社办的路途，每一步都紧张又沉重。


    会看见怎样的他呢？他会不会像游卉青一样，突然多了一些，在过去相处过的记忆呢？这些问题全都烦着她。


    当她踏进久违的社办，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背影，还没来的及开口叫他，她就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站都站不稳的扶着墙，最后半跪在地。


    「亚艺？你怎么了？」于辰修听到背后的声响，连忙跑过来。


    他小心的把杨颖茵扶起来坐好，并且开了一罐矿泉水给她。


    她喝了几口水后，头终于不再晕眩了，「谢了学长。」


    「怎么了你？没吃早餐？而且还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咦？没事啊。」她皱了皱眉头，也发现自己跑的满头大汗，奇怪她那么着急的跑来这里是要干嘛呢？


    「没事？那你跑那么快过来干嘛？」

 第三十七章

    「我……我好像事要找你……」她的大脑展开搜寻模式，隐约的还记得，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于辰修。


    「你的健忘症真的愈来愈严重了，我真替你担心会不会年纪轻轻就痴呆。」他说的很认真，杨颖茵却只想翻他白眼。


    「啊，我想起来了！歌写好了。」


    「写好了？全部？」


    「嗯！包括谱跟歌词全写在笔记本里。」


    「笔记本呢？」


    她一听，吐吐舌头，「好像忘了带。」


    「亚艺影音，你确定不要去看一下医生，你以为你在演「我想念我自己」喔。」


    「很烦耶，我一定是太兴奋所以忘了拿啦。」


    「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嗯！」奇怪，她真的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刚刚要找于辰修，不是因为歌曲，还有更重要的事，可是不管大脑怎么搜寻，就好像突然出现断层一样，有某一块记忆，被人用橡皮擦消掉了。


    而且，刚刚她看到他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一种很想哭的冲动呢？


    她摸了摸眼睛，发现眼睛也有点肿肿的，「我昨天是不是水喝多了啊？好肿……」


    奔跑回宿舍的同时，她忍不住抬头瞥了眼天空，她觉得心空空的，尤其看着这片蓝天时，更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少了么她应该要寄住的东西。


    一回到宿舍，她就看见游卉青难得会露出那么疑惑的表情，一般来说，就算遇到再怎样的难题，她都会表现出一副不征服这个难题就不死心的模样。


    「卉青，怎么了啊？」


    「咦？亚艺……」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只是好奇怪，这本平行时空理论的书，我已经很久不曾拿出来看了，因为始终没能被验证，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拿出来，还在黑板上写了一些关于这些的公式。」她望着手上一叠叠自己写过的资料，还有一些书籍，重点是她身上的服装很明显是准备要出门，但她却想不起来，她正准备要去哪里。


    「那本书……好怀念啊。」


    「啊……」


    「我记得那个时候根本就是被你骗去的啊。」


    「你怎么这种时候记性这么好。」


    「那可是我一生的伤痛好吗？被自己的好朋友给骗得团团转！」


    「咳……你这么慌忙的跑回来要干嘛？」游卉青总是很会抓时机转移话题，谁叫她这个好朋友实在头脑简单的好控制。


    「噢对吼，差点又忘了，我出门罗。」她随手抓了桌上的笔记本就跑出去。


    游卉青稍稍松口气的看着手上的那本书，再看看这些公式，她发现手指还残留着粉笔灰，很明显，至少几十分钟以前，她还在计算这些，可是为什么，她怎么样就是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整理起桌上的资料，忽然发现右手边有张随手撕下的便条纸，上面那撩乱的字迹是自己的，只写了一个单字：memory。


    「不会吧……」她翻着那本平行时空理论，呢喃着。


    杨颖茵才刚跑出宿舍，又不自觉的放慢脚步。


    她盯着手上的笔记本，突然好奇的翻开来，「我是什么时候完成的啊……我记得昨天大宝才跟我说有个钢琴天才……」


    翻开第一页，她已经认出自己的字迹，还包括了整首个简谱配着歌词，整整齐齐的写好。


    她的乐理本来就不好，光看简谱她也哼不出旋律，只是这么青春又脸红害羞的歌词，还真不像她会写的。


    偏偏，这的确是她的字，但她却没有创作的记忆。


    难怪她一直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就是遗失了写这首歌的印象啊。


    「啊！」她突然惊呼一声，「莫非……这是魔法？或者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睡个一觉的我其实……在梦里就完成了这首歌？梦游吗？天啊……」她这能力也太厉害了！


    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啊。


    她自己幻想着然后咯咯的笑起来。


    边走她继续边翻着里头的纪录，更赫然发现里头竟然还记着场景，「mv场景分配？」她还想拍mv？


    她愈走愈慢，干脆直接坐在学校旁边的花圃上，「场景一，在英国打狗领事馆。必须营造一种不知所措、有点悲伤、有点茫然的感觉……」脑海，彷佛闪过了一些画面，她却看不清楚。


    她想听听看这首歌，现在。


    杨颖茵回到社办，果然于辰修还在等她，连大宝也在。


    「哇赛亚艺，你跟那个钢琴天才的效率会不会太好啦？才一个晚上你们就把整首歌给拼完了？」大宝刚一听到歌写好了，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这里是谱跟歌词，我只用了简谱纪录，没问题吧？」


    「你脑袋可以写简谱就很厉害啦。」


    于辰修马上敲了大宝的头一下，接过谱后，他们两人纷纷拿起吉他试弹起来。大宝很快的就发现他的主歌有被人重心润过，虽然这感觉有点讨厌，可是他必须承认，修润过的部分的确更完美了。


    「真不愧是钢琴天才……」大宝发出赞叹。


    一曲试弹结束，于辰修发现心跳很剧烈的在跳动，他有一种，终于跟这首歌好好的见面了的感觉。对，没有错，这跟他梦里的旋律，很像……几乎一样。


    杨颖茵听完了整首曲子的旋律，也有一种很兴奋跟怀念的感觉。而且，只看过一遍的歌词，已经完全的在她脑海了，就好像是她……不对，本来就是她写的，她只是不记得过程而已。


    「喂亚艺，那个钢琴天才居然帮你到这种地步？」大宝很惊讶，那么难以亲近的人，居然会帮陌生人，他觉得杨颖茵要靠美人计根本不可能，难到那个人的口味特殊吗？


    「你从刚才就一直钢琴天才的在讲谁啊？」于辰修疑惑的说。


    「我才想问原来这首歌是学长你要的啊？嘿嘿，该不会是……」


    「不管你在想什么，绝对不是。」


    于辰修突然停下，因为他注意到，杨颖茵竟然默默的流下了几滴眼泪，她的眼神瞪着前方，瞳孔却很空洞。


    「亚艺？怎么了？」


    「啊？没事，只是突然听到歌被演奏出来，很感动而已。」她尴尬的擦掉眼泪，傻笑的说。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要对你说，却笨的老是都说错。」她轻轻的哼着，那分激动情绪，更加的涌上心头。


    她再也受不了的站起身，「学长，笔记本我先拿回去，我会再重抄一分给你。」


    「亚艺……你唱歌了？」


    于辰修跟大宝都面面相觑，他们都发现了今天的杨颖茵很反常。


    唯独于辰修在她刚刚哼那一段时，隐约觉得心很痛，也许只是错觉吧，他干嘛心痛呢……


    杨颖茵跑出了学校，发现她的眼泪根本就停不下来，她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哭，然而难过的心情就是一波又一波的，窜位掌控了她的情绪。


    「如果我不再是我，能不能记住我，别轻易忘记短暂的曾经……」这么抽像的歌词，真的是她写的吗？


    她边哼，边感觉着悲伤。


    明明是一首轻快的歌，却被她唱的像一首悲伤的夜曲。

 第三十八章

    ——我们，终究是抵挡不过时空的力量，但可不可以，再多一分钟也好，多一分钟好好的思念你。


    37


    她消失了。


    一大早，于辰修跟于辰仲两人都呈现相当焦虑的状态。


    当他们翻遍整个屋子都没找到她的人时，他们心里就已经确定了这个事实，然而他们还是决定到外头去分头找。


    于辰修一个人跑到运动公园后，才敢偷偷的把杨颖茵的手机拿出来，他对弟弟很愧疚，明明捡到了手机，却自私的把它藏起来。


    他打开里面的相簿，翻阅着她在那里的生活，那纯真的笑容充满了每一张照片，当他滑到她跟未来的自己合照时，却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五年后的自己，一定完全忘记了，所以才能用着这么随兴的态度，跟杨颖茵合照。


    他忍不住抚摸照片钟的脸，有一种疼痛的感觉，蔓延着全身。


    直到电话突然响起，他才抱着一丝希望接起来，果然，是她。


    这通只持续了三十分钟的电话，他知道，他跟她都悲伤的很想大哭，可是却都忍耐下来，尽量保持最后的开心，笑着说话，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一样。


    原来，她喜欢的是自己。


    原来，这阵子他发现的笨拙不是错觉，他发现的脸红不是误会。昨晚的那个吻，他想自己永远不会忘记。


    哔哔。


    手机没电，他还来不及再一次好好表达心情，手机就无情的关机。


    他们，还来不及好好的说一声再见，在未来见，一切就即将被抹去。


    「不要走。」他想这样任性，可是时光却不允许。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曾看过一部电影「跨越时空的情书」。他记得老妈看那部电影哭的乱七八糟，当时他完全不懂哭点在哪里。


    很痛。


    真的很痛。


    回到家后，于辰仲还没回来，他默默的把手机藏在抽屉，躺在床上，然后什么也不想做。


    他像个等着被判死刑的人，等着时空慢慢的把他的记忆真空。


    忽然，有人转开他的房门，他一度期待会是她。


    「你也没找到吗？」于辰仲眼睛很肿，他喘着气的问。


    「阿仲……别找了，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突然吼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她，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改变了我又消失了！」发泄似的吼完，他的眼睛又红了。


    「我们还有歌啊，还有mv，还有回忆……」于辰修努力笑着安慰。


    于辰仲点点头，拖着失望的步乏走回房间，当他打开档案，想要再次回味时，一阵晕眩袭来，他撑着头倒在床上好一会，最后满头大汗的睁开眼，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好累喔……」他刚刚是干什么了怎么这么累？


    他瞥了眼电脑，发现里面存着一个陌生的档案，更不用提突然多出来的那些录音软体还是威力导演。


    「有人动过我电脑？」


    他努力回想刚刚在干嘛，却想不出来。


    「奇怪……」


    三楼房间里的于辰修，也在清醒的那一瞬间，疑惑着自己的眼睛怎么那肿，「我怎么了？」


    镜中的自己，有一些憔悴，全身还有一点酸痛。


    他默默的坐在书桌前，胸口有一点痛痛的、空空的，像突然被人偷走了什么，自己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时空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一切归零，即便留下了什么痕迹，却还是轻松的就被抹去。


    徒留下的伤痕，受伤的人也找不到伤痛的原因。


    只是，依稀有个模糊画面，经常反覆出现在梦中，那模样，曾经是他最爱的女孩，那女孩，像真实存在过一样，曾经，他们的灵魂是如此的接近。


    他突然很想弹吉他的弹奏起来，找不到一个感觉的随便乱弹着，他感觉不久之前，还有个人听着他弹吉他，纯真的笑着。


    「我在思春啊……」他只能这样解释。


    ＊


    所有的生活就像恢复到最初一样的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杨颖茵一样每天早上八点就到社办报到，而且从昨天歌曲完成后，于辰修也跟着一早就去，除了跟她讨论歌曲的细节之外，就是不断的练唱。


    「亚艺，为什么你在这段会写这样啊？」


    「哪样？」


    「命运无情的把记忆都真空……老实说你使用平行时空这个主题已经让我很惊讶了，因为你明明对天文学毫无兴趣啊。」他的这个学妹根本就是除了经济学以外都想睡觉的人啊。


    「这个啊，我也很纳闷，可能多少还是被卉青影响了吧。」


    一旁的大宝立刻耳朵搜寻到关键字的竖起来，「卉青？你是说游卉青吗？」


    杨颖茵这才想起，她的那个好朋友对这轻浮的大宝动心的事，「大宝学长，卉青不但是我的室友，还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喔。」


    大宝的脸色一下子就刷白，他居然没有这项资讯！「你认真的？」


    「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开玩笑，倒是——大宝学长，她是我的谁，关你什么事？」


    「没有啊，我、我只是……」


    「大宝你该不会……」于辰修狐疑的瞪着他，「欸我先说，既然那女孩是亚艺的好朋友，你可别把魔爪乱伸。」


    「就是嘛！」


    「什、什么乱伸啦！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个天文怪胎啦！」


    砰。


    社办的门口，游卉青失手的将手上的书掉落在地，三个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只见大宝的脸色更苍白了。


    「卉青……」


    游卉青并没有像一般女孩一样脆弱，擅于掩饰心情的她，很快的将那些情绪藏起来，她若无其事的走向杨颖茵，眼神里再也没飘到大宝身上过。


    「你通识的课本没拿，等等是要怎么上？」


    「啊！我忘了嘿嘿……只是卉青……」她有点担心，只有她看的出来游卉青现在多压抑。


    「我先走了。」


    等游卉青一走，大宝立刻感受到两道刺骨的视线瞪着自己。不用他们说，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追了出去。


    于辰修看着大宝，淡淡的笑了，「想不到这么花心的他，这次好像有点认真？」


    「他敢不认真我就拿把剪刀帮他转性！」


    「好恐怖。」


    「有点想偷偷跟去看耶。」


    「你乖乖坐好继续给我讲解歌曲。」于辰修就知道她爱看戏。


    「唉唷讲解什么啦……学长，看在你是我最尊敬的学长我才告诉你一个秘密。」


    于辰修看她鬼灵精怪的脸，心说她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借口来逃避不想做的事了，「说说看。」


    「其实啊……这首歌根本不是什么钢琴天才完成的，歌词搞不好也不是我写的。」


    「什么?!」


    「说来真是奇怪，我记得我昨晚想要去找钢琴天才没错，一路上还淋了雨，却不记得真的有找过谁，但是！神奇的事情就这样发生罗～一觉睡起来，歌曲就完成了，你看，连mv场景都写好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字迹都是我的呢。」她口沫横飞的说完，只见于辰修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着她。


    「我是说真的啦！」

 第三十九章

    「嗯哼，给我乖乖讲解，不要再胡扯一些幻想。」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吃痛的揉着，还不忘碎念她说的是真的。


    她仔细看了看这每一句歌词，简单来说，好像主角是一个穿越到平行时空的人，而且，整首歌明明前面很轻快，最后却有点悲伤。


    「呐，穿越时空什么的本来就是不可能的，我猜……记忆真空这个地方，会不会在说，主角回到自己的世界时，就遗失了穿越过的记忆呢？」她若无其事的说着，瞥了眼于辰修，他的表情相当的严肃。


    「这也不是不可能……」


    「学长，你相信？」


    「反正很多电影都这样演，不过，这歌词还真是越看越有意思。」他轻轻哼了几句又说，「而且旋律相当的精致，尤其是副歌，配的朗朗上口……」


    「那个钢琴天才到底是谁啊。」她想要找手机，看看大宝昨天传给她的地址，这才发现……「天啊学长！我的手机、手机……」


    「不见了？」


    「怎么办啦！」她好像从昨天就没看见过自己的手机了，怎么现在才发现。


    于辰修马上拨打了她的手机，却是语音信箱。


    他们一起回到她宿舍找也没找到，最后只好赶快申办遗失，杨颖茵的心情整个荡到了谷底。


    「亚艺，别再苦一张脸了。」


    「学长……那只手机我爸才刚买给我耶，现在跟他说不见了他也不会理我的啦。现在没手机的人简直就跟废人没两样。」


    「就算有手机，你还不是两天没看见才发现。」


    「我……」


    「好啦，等成果发表会结束，我再买一只给你，当作这首歌的酬劳。」


    「真的？」


    「嗯。」


    「可是……还那么久！」


    「哈哈哈。」


    老天爷啊，这不就等于她要过好几个月的废人生活？


    「不管，我要赶快去找打工。」


    「下礼拜吉他社要去宜兰玩四天，你忘了？」


    「啊对吼。」


    「你下次生日我应该要送你银杏。」


    「学长……」她瘪着嘴抗议，忽然，她注意到校门口有个耀眼的人在看他们。


    「冰美学姊。」


    「允伶。」于辰修连忙小跑步到刘允伶面前。


    刘允伶没说话，只用着一双锐利的眼神看着杨颖茵，总是很了解她的于辰修马上知到她在想什么。


    「亚艺手机不见了，我刚陪她去找。」


    「这种事情不必说我也不会在意。」她转头就走。于辰修连忙转头对杨颖茵打了个pass，就跟着刘允伶离开。


    杨颖茵的表情笑着，挥挥手用唇语说没关系，然后，有些不自在的，她有点孤单的慢慢走回社办。


    她的眼神抱着崇拜的情绪在看着他们的背影，但她却没发现，嘴巴分泌出的酸味是怎么回事。


    「对了，我们吉他社下礼拜的旅行你真的不来？」


    「我又不是吉他社的。」


    「但你是我女朋友。」他的这句话，马上让刘允伶悄悄的脸红。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些设计要赶。」


    「我觉得有点失望，你都不会吃学妹的醋，也不担心我们去旅行的时候会怎样。」


    「会怎样？」她的表情相当自信，就是这个模样，才让于辰修深深着迷。


    「旅行回来之后，可能也不能常见面了，毕竟要准备成果发表会，是最后一次了。」他有点落寞的说。


    「你打算表演什么歌？」


    「这个啊，是秘密，你会来吧？」


    「如果刚好有空的话。」她的嘴角化成一个美丽的弧度。


    「是，我的女王。」


    38


    一样的凉亭，一样的两个人。


    不同的是，游卉青完全不把另一个人当作存在，她迳自的翻阅着手中旁人难懂的书，不管他说什么，她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没有那个意思！」大宝有点心急，他从来没有这样讨好过一个女生……从来都没有这么束手无策的时候。若真要说，那也是高中时代的事，从高三他彻底的蜕变自己之后，在恋爱游戏里简直没有他搞不定的女孩。


    游卉青倒是很自在，她非常专心的在看书，完全隔离在自己的小世界。


    「你不是说想要听那首歌完成？已经完成了喔。」


    「啊对了，等等你要不要再来社办一下，我弹给你听？」


    大宝对于这种喜欢冷处理的女孩，真的最没辄，他已经用尽方法了，而且，他也搞不懂自己现在干嘛……干嘛这样讨好她，他大可走人。


    但……


    「别生气了好不好？要怎么做你才会再看我？」


    游卉青仰着头，像是在思考书中的意义。


    「学长，你走吧。」


    天空微微的出现打雷，就像那天一样，天气说变就变。


    游卉青本来想走的，却被这来的很不巧的雨给挡住去路。


    「我很喜欢这个凉亭，因为在这里我最能做自己，可以暂时把手机关静音，暂时不用想怎么跟人打交道，怎么应付那些女孩。」他看着缓缓落下的大雨，说着。


    「你的外号其实是我取的。」


    「我知道。」


    「我……我喜欢你。」他看着她的侧脸，有点紧张的说。


    「你喜欢很多人。」


    「不，只有你的眼睛，会让我有心跳的感觉。」


    游卉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在乎手上的书会湿掉的，就走入雨中。


    大宝吓了一跳，他明明告白了，她却给他这种回应，可是看着她才刚在雨中走几步就浑身湿透，他按耐不住的冲出去，拖下自己的外套，举高的遮住他们俩。


    游卉青虽然没有笑，可是那双眼睛在这一瞬间，却让他感觉到了一丝笑意。真是难以捉摸的女孩，难以捉摸的，让他上瘾。


    他们一起躲到了旧校舍的屋檐底下，衣服都湿了一大半。


    大宝马上注意到她仍紧紧抱着书，虽然有沾到一点湿气，但还是保护的很好。


    他直接把书拿走，藏到了自己的衣服里，「这样，就不会湿了。」


    「呐，你喜欢星星吗？」


    「喜欢，从现在开始，只要你喜欢的事物，我都喜欢。」


    「我想认识的，并不是那个迁就我的你。」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失落。


    而大宝则是被她这句话给惊讶的说不出话，一直以来，女生不都是那种喜欢被捧在手掌心、喜欢男朋友也喜欢自己的兴趣，反正只要哄一哄、装一装，当她们在抱怨的时候，再说一句我懂，然后就能理所当然的拥抱她们……女生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我想认识的，是你的灵魂。」那双坚定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再一次的心跳。


    充满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连言语都是那样特别，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认识灵魂？他笑了。


    「我喜欢弹吉他，非常非常喜欢，我也喜欢看小说，喜欢一个人去旅行……虽然你可能不相信。」


    「下次，带我一起去吧。」她的嘴唇，样着很美的一个弧度，隐隐的还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第四十章

    他试探性的握住她的手，有点冰，可是她不再闪躲，让他第一次像个小男生一样，光牵手就让他雀跃。


    「洪哲勳，我也喜欢你。」


    「咦……」她刚刚，是叫了他的名字吗？认识那么多女孩，根本没人能记住他的本名，这个女孩，是第一个。


    惨了，他好像已经一脚踩进一个，会让人失去理智的爱情里也说不定。但他喜欢，这种失控。


    雨下的很大，可是这个角落却特别的温暖。


    ＊


    晚上的宿舍，异常的安静。


    正常这个时候游卉青应该要回来坐在书桌前看书了，可是却没有。杨颖茵没有太过担心，她猜她应该是跟大宝在一起。


    没有手机的她，哪里也不能去，连平常可以瞎哈啦的系群组都不能看，只能逛着脸书，百般的无聊。


    「奇怪，我的手机到底是不见去哪里了啊。」她呢喃着，怎么想也想不到。


    手边的那本见都没见过的笔记本，里面却充满了她的笔迹，更让一切谜团重重，「我知道了，这是催眠吧……还是，我有第二人格？」


    「算了算了，想这些好麻烦喔！」她翻开歌词，懒的再去思考那些难懂的问题，不如好好的研究一下，这首歌的情绪该怎么表达比较好。免得学长明天问起她，她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可是歌词根本就是告白啊，一点都没有求婚的fu……」她想起今天看到于辰修对刘允伶露出的宠溺的笑容，就觉得兴奋。明明兴奋，但胸口却跟大脑的情绪相反，她并没有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不是手机……是什么呢？」闷闷的感觉，一直环绕着她，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生病了。


    当然这种心情很会的在游卉青回来之后一扫而空，她马上逼问跟大宝的进度，听的她都脸红心跳了。


    「卉青我的老天爷啊，你你你这下子真的交男朋友了耶！这种跟下红雨一样的事情，居然在我眼前发生了，我应该要去买乐透！」


    「不要再说蠢话了好吗？不过就是交往而已，大惊小怪。」


    「你……你还是我认识的游卉青吗？」


    「白痴，倒是你，手机不见两天才发现会不会太扯？你明明昨天早上还有打给我啊。」


    「哪有。」


    「你看通话清单。」


    「咦……所以我的手机到底是不见去哪了啊？」


    游卉青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她真怀疑她这个好朋友要是没有她，还能不能活超过一个星期。


    「对了，哲勳要我跟你说，千万别忘纪下礼拜是几点集合。」


    「哲勳……啊，大宝喔，唉唷～叫的好亲昵唷。」


    「杨亚艺！」


    「好啦好啦知道啦。对了你要不要一起去？既然你们都……」


    下一秒，游卉青一个足以杀死人的视线，轻松的让杨颖茵不敢再放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杨颖茵很快就淡忘了那种像遗失什么的感觉，这首有如从天而降的歌曲，也让整个吉他社疯狂，甚至还被说足以成为年度代表歌曲。


    那种青涩又心跳的感觉，完美的表达了女生的小害羞，而背景还搭配了穿越时空的题材更加新鲜。


    还没正式发表，吉他社的人几乎人人都会哼了。


    她看着于辰修也相当满意，也愈来愈满足，反正……只要她的学长喜欢就好了，这首歌怎么创作出来的不重要。


    「惨了惨了！」准备出游的前一天，她整个睡过头，今天早上的通识可不能再翘掉了！要不然那个可恨的老师一定会记仇！游卉青从正式跟大宝交往后，每天七点就出门了，也不知道这么早他们是要去哪约会。


    好不容易冲到了学校，她继续用意志力的在楼梯间奔跑，一个不小心撞上了前面爬的慢吞吞的人，就这样两个人一起滚下楼梯好几阶。


    「痛、痛死了……对、对不起！」她连忙跟对方道歉，才发现是一个男生，而且完全没见过。


    他阴沉的瞪了她一眼，拍拍裤子就走掉，杨颖茵愣愣的看着，心说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吧。


    还有那双阴沉的双眼，为什么她会有一种，不是第一次被这个人瞪的错觉？


    匆忙的冲进教室后，她马上就发现那个人也在里面，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而且帽t还遮住整个脸，四周围都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氛围。


    「我是不是……见过他啊……」她搔着头，努力的搜索着记忆。


    ——记忆如同水过无痕，然而曾经留下的印记，却依然残存。


    39


    于辰仲一直在观察刚刚跟他撞到的那个女孩。


    为什么会觉得眼熟？


    哪里见过？


    不可能，就算见过，他也从来都不把周遭的人记在心里，因为那是没有必要的记忆。他不需要那些，不需要跟任何人有关系，他只要有钢琴就好。


    但为什么，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心口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扩散。就好像他很思念那个女孩一样——狗屁。


    他为自己出现这种可笑得想法感到羞耻。


    「啊……」他轻轻发出了声音，周遭的人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在校三年没开过口的人，竟然发出了声音。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好像是五年前的某一天，他的电脑也许是被于辰修偷用，出现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软体，手边还有一叠很明显是自己写的资料，以及——一个被放置在桌面的影片，影片里除了有于辰修之外竟然连他自己也有一个镜头。


    更可怕的是，他不认识影片里的女孩，更没有自己做过这些事情的记忆。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有了人格分裂症，长达一年的时间，他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装针孔监视自己。


    可是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种事了。


    但……影片的女孩，好像就是刚刚那个女孩。


    「不会吧……」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忍不住隐藏在人群中跟踪杨颖茵，一路跟到了吉他社，就看到了杨颖茵正开心的在跟于辰修说话。


    他倒吸了一口气，还来不及转头就走，就被里面的两人同时看过来。


    于辰修在那一瞬间瞳孔明显放大，杨颖茵发出惊讶的声音。


    「喂你不是……」不等杨颖茵说完，他就立刻跑走，心跳随着跑步跳的很快，血液彷佛也在倒流。


    果然那女的跟于辰修有关系，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于辰修的计谋吧，想看他出糗吧，不知道五年前对他用了什么催眠，正开心觉得他被耍得团团转吧。


    「该死！」


    他愤怒的跑回家，砰一声的关上房门。


    重新打开那个被移到角落的影片档案，他愈看愈火大，动手想要删除，却发现手指怎样也动不了。


    又来了。


    这五年来，他好几次觉得影片碍眼想删除，但内心就好像还住着另一个人一样，大脑的指令总在要删除的这一刻失灵。


    他气得把滑鼠摔到地上，为了发泄情绪的，他今天特别粗鲁的对待他唯一的钢琴朋友。


    「你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每一次看影片都会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第四十一章

    「学长，那个人……」


    「不认识。」于辰修回答的很迅速，转头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很虚假，杨颖茵不解的看着。


    「没有，我今天不小心撞到他，他是不是很生气才找来吉他社？」


    「谁知道呢。」


    「学长，你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这几天练歌练得太勤了，有点累。你记得出游别迟到。」


    「知道啦你们每个人都这样说很烦耶。」


    于辰修摸摸她的头之后就走掉，但他的手心，还是充满了冷汗。


    刚刚为什么于辰仲会跑来这里呢？是要找他吗？还是……五年了。


    本来之前的关系就不是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五年前开始，他这个弟弟对他的怨恨更深。


    高三那年，他甚至气到直接毁了自己的音乐之路。他很痛心，很不懂……位什么他要这样糟蹋自己的才华。明明，他都已经跟于辰仲说了，大学毕业之后他就会离开家，去外地工作。如果是因为他的存在，而使于辰仲不开心的话，他愿意离开。


    上了大学以后，他唯一跟他说过的话就只是，不要跟任何人说他有弟弟，要彻底的装作不认识。


    慢慢的，他已经走到家门前，东川街3号。


    真可笑，曾几何时，回家的路变的这么沉重，一想到家里的气氛，总让他想逃避。


    他多少次劝过父母，不要因为一个算命，就把大家搞成这样。虽然那个该穿越时空的女孩没出现，但早就过了十八岁，可以好好善待于辰仲了。


    但或许就是冷漠的太久，当他们想要释出善意，却完全不知该如何做起，那面心墙，早已变成了一面铜墙铁壁。


    回到房间前，他忍不住瞥了四楼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的走进房间。


    虽然没什么心情，但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整理房间顺便整理隔天要去玩的行李。


    这个房间再住也不到半年了，是该好好清理的时候。


    当他一层层抽屉慢慢收拾，检视一些不需要的杂物时，却突然翻到一只很眼熟的手机愣了愣。


    「哪来的手机啊……还这么新……咦？」他突然想起来，「亚艺的手机不就是……如果是这样左边应该有……」他记得杨颖茵这个冒失鬼，刚拿到手机的第一天，就蠢的手滑，在还没有手机壳的情况下摔出一道裂痕，闷了一整个早上都不想说话。


    一看到那一模一样的裂痕，他更疑惑了。


    「亚艺的手机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他摸了摸手机，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新了，像放了很久很久一样，冰凉的感觉，因为他的手而有了一点温度。


    他发现手机整个都没电了，随手找了充电线就充起电来，打算明天拿去物归原主。


    看着手机顺利充电，他也就没多想。只是连他都没发现，隐约中，手机从充电的那一刻起，似乎散发出一了丝丝的奇妙的光芒。


    次日一早。


    于辰修一想到今天要出游四天，心情就特别的不错。


    散步去校门口集合的途中，他顺手的将已经充满电的手机开机。


    看着手机慢慢发着光跑着开机动画，一股光芒，也悄悄的在包围他，而他并没有发现。


    只是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手无力的垂在身侧，眼神从呆滞，到慢慢的起了一些水雾。


    许多画面，一口气的涌进脑海。


    一滴眼泪，在这瞬间默默的滑下。


    「亚艺……」下一秒他跑了起来，他全速的往校门口跑，他需要现在就看到她，马上看到她。


    然后听见她说。


    他想起的一切都是，真的。


    ＊


    「那我出发罗。」杨颖茵再三的确认好行李，游卉青还是一脸担心，总觉得她这几天手机都要随时待命，等着杨颖茵打来说又忘了带什么，还是钱包不见之类。


    「我的电话号码背好了吗？有什么事随时打来。」


    「知道啦。」


    游卉青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她这散漫的态度，还真是十几年都不变。只是就在杨颖茵前脚才刚出门没一分钟，她的大脑，渐渐的被塞入一些画面。


    她瞥向前阵子自己收集的那些资料，再冲出去找杨颖茵，她已经不见人影。


    「我居然……在这一阵子完全没有那段记忆……」她感到有股兴奋正在蔓延，时空的力量，令她激动却也担心此刻的杨颖茵。


    太阳相当的刺眼，杨颖茵才小跑步没几步路，就满身大汗，然而紧接着一股温柔的暖风，马上迎面扑来，虽然无法散热，却让她相当熟悉。


    恰巧的经过一家冰店，外头三三两两的学生都热的在吃芒果冰，她终于再也无法前进脚步。


    胸口那股刺痛，从轻微变成剧烈。


    曾经短暂遗忘的记忆，如同排山倒海，一一在那些缺了角的拼图中，完整起来。


    她泪流不止的看着那些人在吃冰，她不在乎别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她，她完全忘了手上的行李箱有多重。


    她只想，在这一刻这一秒，马上的去集合地点，去见他！


    当她气喘吁吁的跑到游览车前，果然也看见拥有相同悲伤表情的他，她有点害怕，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该把他当成过去的那个他，还是当成现在的学长。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也拥有了相同的记忆，是不是也，感同身受。


    「学长……」


    「亚艺，你的手机。」他走过来的说。


    她愣愣的看着他平静的说话，心痛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有我，想起来啊……」


    于辰修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握紧了手心，他多想，多想在这一刻就紧紧的拥住她。


    可是不行。


    他不能这么自私，旁边都是社团的成员，全校的人都知道他那引人注目的爱情，他不能，自私的去伤害了无辜的人。


    「想起什么？你哭了？」


    「没什么啦，刚刚跑的太快了，所以眼睛跑进沙子了，谢啦学长。」她在笑，可是她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天气好热喔，你会不会想要吃芒果冰？」


    「吃什么啊，上车了啦。」


    「嗯……」杨颖茵肩膀无力的垮下来，平常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第一次发现，原来忍耐这些情绪，想办法做出相反的，会这么的痛啊……


    她根本是无意识的坐上游览车，她选了一个最后面的位子，好让自己可以暂时的，不忍耐。


    她打开手机，这个手机跟着她一起穿越，又等了五年的时间才回到她手上，居然都没坏……


    「杨颖茵，都这种时候，还可以想这么愚蠢的问题的人，只有你。」她呢喃的碎念着自己。


    接驳的游览车慢慢驶向机场，这段路程明明没那么久的，可是她却觉得每一秒都好慢。


    她好想下车，好想自己大哭一场。


    好想……摇着他的肩膀，怒吼着说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第四十二章

    40


    如果。


    如果要杨颖茵回忆那一瞬间。


    其实真的就只有眨眼的时间而已。


    前一秒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下一秒，她的世界就翻天覆地，没有安全带的每一个人，全都因为刹那的翻车，而摔的乱七八糟，尖叫的声音在她耳边四处乱窜，饼干、饮料、行李也都翻转的满天飞。她只感受到强烈的撞击却不会痛，等到这晕眩般的翻覆终于停止时，她的意识还在，还能听见这已经扭曲的车身，有一些些的哀嚎声。


    她害怕的慢慢睁开眼睛，她整个人被挤在坐位里，感受到身体并没有被任何东西压住，却有一股温热包覆着颤抖的她，可是睁眼的那一瞬间更让她当场哭了出来。


    只见于辰修整个人护在她身上，一滴滴的鲜血滴在她的身上，那些血都从他的额头上流下，他的背上还压着一大块的车板。


    「学长……」


    「没事，没事了……」他沾满鲜血的手，慢慢抚摸着她的脸，「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记得我喜欢你，我记得我们写的歌，我记得你的吻，我记得每一个我们欢笑的瞬间，我都记得。」


    「你一直在流血，你不要再说话了！」她痛哭失声。


    于辰修笑了，终于能讲出刚刚那些话就很足够。刚刚他目击了游览车失控的一瞬，那一刻他只想着要往她这里冲，他只想着不想她受伤。


    「别哭了，看你哭我也会痛。」


    她更痛啊。


    她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于辰修，你是那个我认识的于辰修，对不对？」


    「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我都是那个我啊，亚艺，我找错人了，我梦里的那个人，我的那个梦，就是我们啊。」


    「你听好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我只说这一次，而且不结巴，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两个人都泣不成声，于辰修也慢慢的，觉得视线愈来愈模糊，他还想再多看一眼，他不怕醒不过来，他只怕自己在下一次清醒后，又遗失了那些重要的记忆。


    ＊


    就像梦一样。


    等杨颖音再次能动手指，她已经在医院昏睡了一天。


    全身的疼痛，像在告诉她，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是真的。


    「亚艺！」游卉青激动的喊她。


    「卉青……」


    「我的天啊，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紧绷了超过一天的神经，总算放松。「我让叔叔阿姨先去饭店休息，我马上连络他们。」


    「等等，卉青，学长呢……」


    「他、他在隔壁房可是……」她面有难色的还没说完，杨颖茵也不顾身上的伤，就抓着点滴光着脚就跑出去。


    「亚艺！等一下！」


    听到游卉青愈是阻止，她的脚步就愈快。


    一拉开房门，她就看见刘允伶抱着于辰修在哭泣，头上还包着绷带的于辰修，直直的对视到了她。


    他们互相对视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抱着刘允伶的手，也开始有点僵硬。


    「啊……」刘允伶注意到门口的杨颖茵，赶紧擦擦眼泪，试着让自己的失态快点回复。


    「学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不打扰你们罗。」她愣了几秒，才装作没事的笑道，接着狼狈的逃回自己的病房。


    「亚艺，就叫你等一等了。」游卉青直接抱住痛苦的需要人家推一把，才哭的出来的杨颖茵。


    「卉青……我好痛……好痛……」痛的不伤，而是心。


    游卉青深深吸口气，除了拥抱，她完全不知道还能给什么安慰。那段穿越如果是场意外，那么现在的错乱，就是上帝开的一场玩笑。


    由于杨颖茵受的伤并不重，住院观察一天的脑震荡后就可以出院。她的爸妈也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一家人和乐的吃过一顿饭后，她就送父母去搭车了。


    所有很想大哭的情绪全都被她好好的忍着。


    她没再去看过于辰修，明明他为了她，才受这么重的伤，听说再慢一点送到医院，很可能就会血流过多致死。


    她猜，黄秀琴说过的那个算命的，真的算错了。会受伤出事的，是于辰修，不是于辰仲。但怎么样都无所谓，因为他们现在在未来，即使过去改变了什么，他们也不能自私的去伤害别人。


    就当作，没有那段记忆吧。


    他还是她的学长，她对他，一点喜欢……都没有。


    「真是受不了。」


    「咦？」这个声音……


    「我就知道现在的你一定是这个表情，好像世界末日一样。」


    「阿仲……」她看着眼前这打扮跟上次他们不小心撞在一起模样差不多的人，淡淡笑了。


    「你没事真好。」


    「你也太不关心学长了吧。」


    「我不关心？这两天值夜班在医院顾他的人都是我欸。」他指着脸上的黑眼圈。


    「看来恢复记忆也不全是坏事嘛，你们和好了。」


    他倔强的把脸转到一边，不想承认这件事。


    他跟着她慢慢的步行离开车站，其实他已经跟着她好一会了，本来不想出声，可是看到她那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他很气自己，也很气为什么要恢复记忆。


    「我真自私呢。」杨颖茵苦笑，「从昨天清醒到今天出院，我都没有问过，社团里其他的人怎么样了。」


    「这点你放心，虽然车子翻覆的很严重，大家都是受皮肉伤，有几个虽然重伤但没有生命大碍。」


    「也是啦。」如果大宝学长发生什么事，游卉青也不可能那么冷静。只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好自私。


    「杨亚艺，不要再哭丧着脸了，不像你。」


    「你快点回家睡觉吧。」


    「你一起来啊。我爸妈应该也想见你。」


    「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是个天煞孤星，走到哪，哪里有灾难。」


    「啊啊啊烦死了！拿去啦。」他烦躁的从背包里拿出一封信。「我本来不想给你的，那是……他要我转交的。果然，现在能让你不要再沮丧下去，有这个力量的人，终究步是我。」说着，他的笑容有点令人心疼。


    「阿仲……」


    「里面还有个usb，有我们的影片。」


    「谢谢你。」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宿舍看信看影片了，重新填满动力的，她奔跑回宿舍。


    最后像个准备进行膜拜仪式的人一样，恭恭敬敬的把信小心拆开，上头熟悉的字迹已经让她先鼻酸起来。


    我猜猜，你现在应该都不像你了，哭得乱七八糟的吧？不擅长伪装情绪的你，实在太不适合假笑了，下次别再这样了，想学我也学得那么烂，又想要我弹你额头？


    亚艺，这次的车祸，我们吉他社的每一个人都平安，真是太好了，发表会也会如期举行，我的伤势你也别太担心，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我想，如果我整封信都写这些，是不是太不浪漫了。


    跟你说一件有趣的事，恢复记忆的这几天，我在医院整理那些思绪时，忽然想起一段很神奇的事。你之前提过会对经济系有兴趣是因为，在图书馆遇见了一个男孩，还对你破口大骂对不对？


    你再仔细想一想，真的记不起那个人的脸了吗？

 第四十三章

    哈，发现了吗？那个人就是我。在你消失之后，明明没有记忆了，却再看到华尔街之狼时，莫名的喜欢，并且一头栽入了财经的世界。原来，一切早就环环相扣、命中注定了呢。


    但怎么办才好？


    我不能伤害允伶，也不能拥抱你。


    我很想说，就这样吧亚艺，忘了过去，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我根本说不出口。


    我很想说，什么都别管吧亚艺，别管他人，我们就自私的遵从内心吧。


    但，你我都做不到。


    最好的办法就是，都别想。好好的把精神放在，我们的歌上面吧。好好的准备发表会，你知道阿仲也会一起表演这首歌吗？


    继高三那场音乐会后，这将是他再一次的公开表演，当他主动说想演出时，我兴奋的不能自己，这都是你的功劳。


    所以，别再想那些什么自己是倒霉鬼，害我受伤什么的，你是亚艺耶，最自信的亚艺，喜欢做的事情，绝对会勇往直前，什么后果都不在乎的亚艺。


    微笑吧。


    你讨厌看我假笑，我也是。


    我讨厌看你明明想哭，却拼命笑的模样。


    那只会让我想冲动的，紧紧抱住你而已。


    看完信的杨颖音，早就眼泪鼻涕流的乱七八糟了，而且一下哭一下笑的，心情像被人戳了一个洞，那些一直散不去的乌云，神奇的因为一封信，就让她释怀了许多。


    「说得对，那首歌可是我们三个人满满的记忆，一定要好好的，让全校的人都记住它。」


    她瞥了眼书柜那本华尔街之狼，嘴角微微上扬，经他这么一提，她想起来了，那个人的确就是于辰修，她居然没发现。


    她居然，从头到尾，心动的都是同一个人。


    ——如同绕着圈圈，怎么绕也绕不出迷宫，可是只要迷宫里有你，或许就不用再害怕了。


    41


    这场车祸事实上也造成不小的骚动。


    新闻接连关注了好几天，也因为新闻的关注，今年的成果发表会还不需要大宝去募资，周边商家就已经主动赞助。


    大家静养一星期再度齐聚在社办时，有的人虽然还包着绷带，但脸上都藏不住兴奋。


    「咳……先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一次的发表会，我的弟弟也会当特别嘉宾参加，阿仲。」当于辰修一介绍完，慢慢的从门口走进来的于辰仲已经焕然一新，不再打扮成阴沉的模样，剪了头发也买了新衣服，看起来跟于辰修有几分像。


    他腼腆的看了众人一眼，还是有点害羞，当他看见杨颖茵幸灾乐祸的表情，就想翻白眼。


    正在喝水的大宝，差点没把水喷出来，「不会吧！他是你弟?!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大宝，你有什么意见吗？」


    「他他他他就是那个钢琴天才啊！这首歌的后半段不是他完成的吗？」


    「错，是我跟亚艺还有我弟一起完成的。」


    「靠！你太不够意思了吧，都不讲的！而且你弟超强的耶，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大宝看到大家一脸疑惑，于是话多的把于辰仲过去天才的事蹟全讲一遍。


    很快的，大家本来不信任的眼神立刻转为崇拜。


    「我想大家也都知道，这一次的成果发表会，绝对会比往年还要受注目，所以，我们能练习的时间不多了，四年级没课的最好整天都来练习，其他年级的就尽己所能。」于辰修说完，大家都热血的立刻动起来，社办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这种兴奋的热潮，虽然挂彩很痛，可是却有因祸得福的感觉。


    为了能让于辰仲练习钢琴，他们还借了音乐教室，三个人总算隔绝了外人，安静下来。


    「喂，你现在倒好，逢人就说我是你弟。」


    「不然呢？」


    「呿。」于辰仲撇过头，有一点不自在。


    「你们两个都别吵了，之前这首歌可是我一个人录唱，既然现在要表演，我打算改成男女对唱。」杨颖茵异常的认真，她拿着相同的笔记本，已经在修改许多地方。


    「亚艺，对唱的话，是谁要跟你一起？」于辰修问。


    她一抬眼，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你啊。」


    一说完这句，她忍不住瞥了眼于辰仲担心他受伤，想不到他一点也没受影响，她发现虽然恢复了记忆，但那个小子的个性倒成熟许多。


    「了解，歌曲原本是3分半钟，变成表演性质的话至少要延长两分钟左右。」


    「哼哼，那两分钟当然得加前奏、尾奏跟solo的部分，阿仲，这么重要的编曲就交给你啦。」


    「你还真会使唤人。」


    「可是，这首歌词要怎么对唱？」于辰修问。


    「学长，我可是亚艺喔，交给我吧。」


    他很不习惯，她喊他学长。


    他还是比较希望，她叫他的名字。


    叩叩。


    站在门口的刘允伶，慵懒的敲敲门，所有人的视线马上看过去——只见她刻意的看了一眼杨颖茵，才慢慢走进来，那姿态，就像在宣示主权的女王，那么有自信跟骄傲。


    「我说过，伤刚好就别这么累吧？」


    「嗯，我知道，没有很累，而且时间也……」


    不在乎旁边还有人的，她居然直接吻住于辰修，杨颖茵瞪大了眼睛，她该要别开视线的，可是却动不了。


    而且，这个举动一点都不像刘允伶会做的事，经历过车祸之后，她的态度似乎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我不想听解释，但我不允许你，再发生什么。」


    于辰修勉强的笑了笑。


    刘允伶的眼神闪过一丝受伤，车祸之前，他从来没对她露出这个表情过，像变了个人，那个总爱追着她屁股跑的家伙，一夕之间消失了，这让她非常的挫败。


    转头又看了一眼杨颖茵，刚刚她在外面都看到了，于辰修看她的眼神，就跟过去看着自己，是一样的。


    杨颖茵感受到一股非常有压力的视线，不自觉得冒出冷汗。


    「可以请你离开吗？」于辰仲这一声冷枪，让杨颖茵眼睛睁得更大了。


    「什么？」


    「你是没看见我们现在正在练习吗？你画设计图的时候喜欢打扰吗？请离开谢谢。」


    刘允伶的脸色沉下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个女王这么大胆。


    「抱歉，我弟说话比较不经大脑……」


    「你弟弟？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都还不知道你有弟弟。」


    「这……」


    「你又还没进我们家的门，有必要让你知道那么多吗？」于辰仲几乎是火力全开，他讨厌刚刚她这样瞪着杨颖茵。


    「你！」


    「阿仲，跟我来。」杨颖茵直接把他拖到外头去，已经吓了满身大汗，「你在发什么神经啊。」


    「我只是讨厌她。」


    「她很有可能成为你未来的大嫂。」


    「——那你呢？」


    「我……」


    「你又会在哪里？」


    「总不能叫我去横刀夺爱吧，当小三可是会人人喊打的喔。」

 第四十四章

    他低下头不说话，替她觉得不甘心。也许是因为，他始终愧疚五年前自己的幼稚。


    「专心的，让我们三个完成这场演出，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们脚步有点沉重的慢慢走回音乐教室，刚好遇见要离开的刘允伶。


    「希望，你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学妹。」经过她身旁时，刘允伶小声的说着，几乎让她僵直了身子。


    果然，人家说女人的直觉都很准。


    杨颖茵万万想不到这个高傲的学姊，居然这么快就察觉了异样。


    走进音乐教室后，她看见于辰修脸上那抱歉的笑容，三个人默契的不再纠结这个小插曲，继续认真投入在歌曲的讨论与练习中。


    因为他们都知道，下一次，再三个人一起演出，一起欢笑，已经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有些事情改变了很好，但有些事情，却不容许有任何一点变动。


    「将第三段的间奏改的再和缓一点、再悲伤一点如何？」于辰仲说。


    「嗯，这样情感会更满，更有感觉。」


    「那这一段由我独唱。」杨颖茵说。


    边讨论的同时，他们同时觉得好像又穿越时光了，又回到医院、回到阳台的感觉，那就好像，只是昨天发生过一样近。


    外头，刘允伶并没有真的离开，她静静的偷窥着他们三个人的模样，于辰修那自然的笑容，是她第一次见过，而他的眼神，也始终没离开过杨颖茵。


    她听说，车祸发生时，他为了保护杨颖茵才受这么重的伤，她听说，有人还听见了他们当时的对话，是多么的……露骨。


    ＊


    接连着几天如火如荼的练习，让杨颖茵根本没时间悲伤。


    每天她几乎都忙到十点才回宿舍，可是却总是在凌晨才真正入眠。


    「亚艺。」本来在念书的游卉青，停下笔的喊道，但床上的人却装死不理她，「我知道你还没睡。」


    「……干嘛啦。」


    「你们就这样了吗？」


    「不然呢？你想要我怎样？」


    游卉青这几天其实整理了杨颖茵所发生的事，以及跟虫洞的关系，她觉得很有趣的是，杨颖茵是唯一一个，还能再次恢复记忆的案例，而关键的手机她也检查过，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手机。


    也许，那个虫洞传说，真的是洋子的祈祷，而祈祷成真了，以后还会不会有幸运儿穿越也不知道。


    「你们应该在一起的。」


    「真不像你会说的，你不是理性派的吗？」


    「别人的眼光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不说、他不说，毕了业大家各分东西，谁会去在意，后来的谁跟谁在一起。」


    「可是冰美学姊……」


    「一个不爱你的人，勉强跟你在一起，比说分手还伤人。」


    这下子杨颖茵再也忍不住了，她惊讶的坐起身，「哇赛游卉青，你跟大宝交往之后简直要变成两性专家了，这种话真的是从你的嘴巴说出来的吗？」


    「最近，的确是有看一些书啦……」她动作诡异的把一本讲义覆盖在刚刚看的书上。


    杨颖茵立刻拿起来，赫然发现游卉青不但在看一些两性话题的书，还认真到在做笔记！


    「你……噗哈哈哈哈！」


    「笑什么啦。」


    「我知道你事事都爱做功课做研究，但你现在这样也太可爱了吧哈哈！」


    游卉青看她看开怀大笑成这样，突然也不生气了。因为——已经好阵子没看见杨颖茵这么发自内心的大笑。


    「明天就是发表会了，你今天就不要再失眠了，还是我念一些天文学当床边故事？」


    「谢谢你的好意，我立马就睡！」拜托，她如果念那个，只会让她作恶梦好吗？


    游卉青没好气的笑了笑，然后偷偷的打开通讯软体，跟大宝悄悄来个深夜谈话。恋爱到底是什么，她也搞不清楚，但就是那个，会让人有什么开心难过，都想要第一个分享的人吧。


    pea，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恐怕连爱因斯坦，都算不出一个完美也说不定。


    42


    次日一早，杨颖茵慎重的画好妆、整理好头发。还没去学校，她的手心就已经在出汗。


    成果发表会在下午六点开演，所以今天是最后的彩排。


    彩排时间，大礼堂外面就已经聚集一堆人，他们吉他社感觉瞬间成为校内明星一样。


    「亚艺。」一个声音叫住要进里堂的她。


    「阿姨……」


    黄秀琴跟于丰都来了，他们漾着单纯的笑容挥着手。


    杨颖茵带着愧疚的表情，连头都不敢抬。


    「傻孩子，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于丰摇摇头的说。


    「那场车祸只是个意外，而且你看车子翻覆成那样，大家却都平安，就已经是万幸。」于丰慈祥的笑着，让杨颖茵慢慢的抬起头。


    「而且你看，也托这车祸的福，我们家辰仲，居然愿意再次公开登台，这一次终于……可以正大光名的来看他演出了，如果……如果你没有出现，我们没有恢复记忆，也许跟那孩子还是隔着一道冰山。」黄秀琴发自内心的说，即使有一些灾难，但其实他们一家得到的比失去的还多。


    「你们，不怪我？」


    「当然啦。你看，我们还帮你们三个做了加油板喔。」黄秀琴咯咯的笑着，看着那张充满了温暖的加油板，她笑了。


    「想必两位是辰修的爸爸妈妈吧？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辰修的女朋友，刘允伶。」刘允伶突然出现，突兀的直接打断他们的对话，让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喔……这样啊，你好……」黄秀琴勉强的笑着，眼前的女孩有种君临天下的骄傲，即使言语客气，却感觉不到真诚，这让她相当不舒服。


    「那我们就先走了，表演前再过来好了。」于丰完全没有回应刘允伶，笑着跟杨颖茵道别后，就拉着老婆快速离开。


    刘允伶的表情有一丝受伤闪过，她转头瞪着杨颖茵好一会才离开。


    杨颖茵则是感觉背后已经冒一堆冷汗了，她觉得冰美根本就是他们学校的武则天，这真的不夸张。


    总算越过人海尽入礼堂后，她才松口气，还好礼堂有被限制进入，不然恐怕都不能采排了。


    「辛苦啦，谁叫你这么慢，没被挤扁算幸运。」于辰修看她一身狼被笑道。


    杨颖茵瞪了一眼这个罪魁祸首——要不是因为他，她刚刚会经历种天人交战吗？刘允伶都快杀了她了！


    舞台上，一个人已经开始在弹起钢琴，虽然他弹的不是要表演的歌曲，可是却让过于兴奋紧张的众人，不自觉的慢慢和缓下心情，那些骚动也安静下来。


    杨颖茵满脸欣赏的看着于辰仲，五年的时间，已经让他的琴艺更加精湛，而且也不再那么阴沉，开始可以抚慰人心了。


    「那是我弟……」于辰修骄傲的跟杨颖茵说。


    「我知道啦，真是的。」


    「今天，让我们最后的，闪耀发光一次吧。」于辰修双手插着口袋的说。


    杨颖茵觉得心又悄悄的痛了一下，她苦笑的点点头。


    「对，最后一次。」


    等到时间就定位时，整个礼堂几乎已经爆满。

 第四十五章

    现场的气氛高昂的以为是哪个歌手来开校园演唱会，魔术社的人则非常不开心，因为向来会有这种场面的通常都是他们。


    在后台的杨颖茵愈来愈紧张，这可是她第一次登台表演，以往都走幕后的她，想不到也要有上台的一天。


    「学、学长……不如，你自己独唱吧？」


    「亚艺影音。」于辰修马上瞪着她。


    「我不行啦呜呜呜……」


    「有我们在，怕什么？」于辰仲淡淡的说，这一句话，马上让杨颖茵冷静下来。


    「对喔，我们三个人一定可以的。」


    于辰修松了口气，「我差点就要弹你额头了。」


    他们三个这组是压轴，看着连大宝都亲自上阵当开场，全场的人都被惊喜到不行，杨颖茵偷窥到台下第一排的游卉轻正一脸认真的拿着相机在录影，差点没笑出来。


    随着一组组的表演，气氛已经被炒热到最高潮，他们在幕帘后就定位，她的双脚还是抖个不停，她不像于辰修还有吉他可以背着，两手空空的站在麦克风前，非常没有安全感。


    「想想我们拍的第一场。」于辰修说。


    「咦？」


    「想想，你第一次刚穿越时空，想想，我们的那段时光。」


    她的脑海开始回意画面，随着布幕拉起，她都还没有回神，不知不觉已经放松了，不知不觉，她看着旁边的他，嘴角随着轻快的前奏微笑起来。


    她想起，坐在脚踏车后座的他们，想起，在顶楼一起创作一起笑的他们，想起，那天靠在他肩膀不小心睡着，想起他的手艺，想起许多许多。


    转头，瞥了眼于沉重，他边弹着钢琴也边投以微笑。


    她再次直视着于辰修，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无须隐藏内心的看着他，也只剩下这个时候，完全不会被人怀疑，可以把他的轮廓，记的再更深更深。


    「如果哪一天我们再擦身而过，那些被覆盖的经过……能不能、再想起，那一句，笨拙又害羞的，好喜欢你。」当她唱完这句，一滴眼泪再也无法忍住的滑落下来。


    她已经不在乎台下的欢呼了，已经不在乎刘允伶看到会有多生气，当布幕垂下的瞬间，她直接紧紧的拥抱住他。


    「于辰修，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后台的其他社员看到这一幕也不惊讶，单纯只是认为这是一个友谊的拥抱。而于辰仲则是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移开脚步，不要再去在意。


    「亚艺……」


    短短的一分钟的拥抱，她却觉得那一刻好像就能去到永恒了，她慢慢松开手，咧嘴一笑，「跟你开完笑的，这个发表会很成功吧？你也要好好跟学姊表示一下才行喔，毕竟这首歌是因为她……」


    「等我。」


    「？」


    他摸摸她的头，「我们才几岁，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所以等我。」


    「学长！天啊你们三个刚刚真是太帅了！」社团的学弟学妹已经忍不住冲上台，大家都准备好要来开个庆功宴。


    杨颖茵来不及再问他那是什么意思，就已经被东推西推的，离他很远。


    庆功宴大家简直嗨到无法控制的程度，当然刘允伶也参加了，她总觉得，她正在慢慢的失去这个，前阵子都还很爱她的男人。


    看到台上在表演的他们，连她都能感受到，这首歌包含了他们三个人的默契与回忆，彷佛舞台上有一道墙，彻彻底底的隔绝了她跟于辰修，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以为，这首歌应该是要写给她的，至少她那也在吉他社的学妹，是这么说的。


    「呐呐呐，大家都要毕业了，你们两个该不会毕业就打算偷偷结婚不让我们知道吧？」大宝牵着游卉青的手，口无遮拦的喊道。


    游卉青一听差点没把他来个过肩摔，这家伙真是什么都不懂！


    「我……」于辰修尴尬的笑着。


    刘允伶的表情虽然冷漠，但眼神却也在期待他会说什么。


    「求婚、求婚、求婚！」在场的人全都默契的喊起来，在他们眼里，这对从还没在一起，就已经闪爆所有人眼睛，一举一动都是话题的明星情侣，照着快要毕业、成果发表会又很成功的剧本之下，好像这一刻一定会求婚。


    角落的杨颖茵，心隐隐作痛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好，她应该要跟着大家一起呐喊才对，可是……却做不到。于辰仲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只好静静的待在她身边。


    「学长，用这个当戒指！求婚求婚！」旁边有人用细铁丝圈出一个戒指形状，递到他面前。


    于辰修摸着指环，看着刘允伶，那表情，让人猜不到他到底打算怎么做。


    「各位——安静一下听我说。」于辰修清清嗓子，「我跟允伶已经讨论过了——其实……我们决定分手。」


    这句爆炸性的话一说出来，校刊社的人立刻拍下照片，马上做笔记。而其他人则是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就是这样。」他将戒指放在桌上，转身就走出庆功宴，刘允伶立刻跟着追出去，平常一向冷静的她，也看的出此刻的脚步有多凌乱。


    「就这样？」刘允伶冷笑。


    于辰修深吸口气的转过头，「对不起。」


    「你确定你想跟大家说的只是协议分手，而不是——你……」爱上了别人。


    「对不起。」


    「你只会说对不起了吗？」


    「别这样大吼，都不像你了。」


    「不像我？」她冷笑的同时，一滴眼泪滑下，「那么你说，到底怎样才像我？这么久了，你有真正了解我吗？从头到尾，你只是喜欢你幻想中的我，不是吗？你从来从来，就没有想靠近我啊！这场闹剧演到现在，你居然不演了？要走？」


    他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她有除了冷漠、傲娇以外的情绪，也因为这样，他内心的愧就更深了。


    他没办法跟她解释到底是哪个环节错了，到底为什么命运要这样……


    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想解释的模样，更让她疼痛，她那么激动的吼那些，也只是希望他能讨好她、安慰她，然后走进去跟大家说，我们只是吵架……原来是她想多了。


    他真的，已经不是那个于辰修了。


    她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心要变，居然可以这么快，快的手足无措，快的来不及反应，快的让人回神时，那人已经转身要走了。


    她到底，错了什么？


    ——在爱情的公式里，是谁的爱情被还原，又是谁的爱情被氧化，永远没有对错。变了，就是变了。


    43


    「知道这首歌为什么要叫平行时空吗？」袁文莙一脸老神在在的说，升上二年级后，她简直就像传承了大宝的衣钵，继续在吉他社发扬光大……


    「学姊我想知道！」一群新加入的学妹，全都兴奋起来。


    「知道我们学校有个校园传说吗？传说，每五年我们学校的上空就会出现虫洞，只有符合了天时地力的在校生，才能穿越。」


    「学姊你有没有骗人啊，穿越这种事是小说才有的啦。」


    「不然你说为什么这首歌可以被写的这么生动？」

 第四十六章

    「那首歌不是亚艺社长写的吗？难不成她……」


    「没有错，学妹你很聪明。据我研究发现，亚艺学姊就是穿越过回来的人！这首经典就在一夕之间完成的，大家都在流传，那一晚，学姊穿……」


    「穿穿穿穿！袁文莙，你又在那里胡说八道了！」杨颖茵用力的把书本敲在她头上。


    「哎唷！」


    「那学姊为什么你会写出这样的歌词呢？而且，听说有唱片公司想买下这首歌，你还不愿意的原因又是……」旁边的学妹忍不住问。


    杨颖茵淡淡的笑了，「哪有为什么啊，这首歌是我们吉他社的经典，怎么能卖？就像传家宝一样，无价。」


    「我也想知道学姐怎么写出这个歌词的。」


    「嗯……其实是因为，那个晚上，我看了一部电影。」她说着，目光看向窗外，「一部穿越时空的电影，然后就有这首歌词了。」


    「学姊，你这样有讲等于没讲，那部电影叫什么名字？」


    「东川街3号。」


    「有这部电影吗？」


    「没听过。」


    杨颖茵摇摇头的抛下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踏着步伐慢慢的来到顶楼，转眼间已经秋天了，早上八点多的顶楼，开始有一些些冷意，即使艳阳依旧高照。


    于辰修从庆功宴那天开始，就没再来学校，后来听说他申请的提前毕业已经通过，顺理成章的在丢下一颗炸弹后，就消失了。


    即使全校都为这句分手弹感到譁然，甚至有点不胜唏嘘，可是却没有人敢去追问刘允伶。


    刘允伶照常的上课，照常的过着，在没有于辰修出现前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家都觉得，冰美学姊好像已经进化成雪女一样，只要进入范围几公尺，就会被冰冻一样夸张。


    直到刘允伶毕业之前，杨颖茵几乎每天都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老幻想着刘允伶会不会突然拿刀杀了她，还是告诉大家她就是害他们分手的人。


    可是都没有。


    她安静的，连杨颖茵都觉得心疼了。


    那双彷佛沾了冰霜的脸，再也没有笑过。


    也因为这份愧疚，她到现在从没主动连络过于辰修，两个人彷佛又去到了不同的时空一样，即使思念，也必须假装看不见。


    杨颖茵天真的以为，也许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忘记了。就像每个人的失恋一样。


    「我还真怕有一天你就从这里跳下去了呢。」于辰仲走上来的说。


    「我还不想成为社会头条好吗？」


    「毕业之后你打算如何？」


    「先回老家吧，这个城市太不适合我了。」


    「是这个城市不适合你，还是对你来说，这个城市已经暗淡的没有留下的意义？」


    「哇赛阿仲，你自从开始专心写流行歌之后，人也变得有气质不少啊。」


    「你欠骂就说啊，我成全你。」


    「哈哈哈！」


    于辰仲看着她笑开来，心情也很好。他跟杨颖茵约定好了，在她主动询问于辰修的事情之前，他不会主动提起，他跟她约好了，会永远当她的好朋友。


    即使，他很清楚，他到现在都还是无法放弃喜欢她的心情。


    「这真是一部一点都不美的电影。」杨颖茵说，「都到了该散场的时候，没有一个凄美的结局，也没有一个幸福快乐，只有一个太过现实的句点。」


    那天他说，要她等他，她等了，等到现在还在等。


    「呐，就算你回老家，如果我有希望你写的歌词，你还会帮我吗？」


    「这是当然的啊，拜托你的曲子现在正抢手，我虽然抽的版税不多，但也是一笔钱呢。」


    「你这个……」


    「诈骗集团？哈哈。」


    「啊啊！烦死了，我都快变成信差了。」于辰仲受不了的说着，最后从包包里拿出一封信，并且快速的离开顶楼。


    杨颖茵看着信封的笔迹，还没差开就已经先哭了。


    亚艺，你这个情感泛滥的家伙，还没拆信就在哭了吧。


    抱歉，这么久才跟你联络，无奈我来到这里每天实在忙的乱七八糟，现在的我，是边看着星星，边写信给你的。


    这个国家的星星很多，袋鼠也很多，可是一点都不可爱。


    一被批准提前毕业，我就马上申请了澳洲的打工渡假，但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时间度假。虽然每天都付出劳力的工作，但看着存款迅速的增多，我就觉得兴奋。


    我决定在这个地方待个两年再回去。


    两年后，不管你在做什么工作，你都要来我的团队，好吗？


    你说什么团队？我说亚艺，你不要以为毕了业吉他社就不存在了，我来这里存两年的钱，当然就是想开一个音乐工作室，大宝也答应我了，到时会负责当公关，阿仲也会出资。


    什么？我好像听见你在哇哇大喊怎么你是最后一个知道？


    因为，这是我留给你的惊喜啊，亚艺。


    我说过了等我，就不会骗你的。


    过去从来就没有过去，也从来没有什么结局，因为从你来到我的时空的瞬间，我们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永远的现在进行式。


    这个进行式里不只有你我，还有你爱的朋友们，都会在。


    两年的时间，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小惩罚，惩罚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的愧疚，惩罚触动了禁忌的我们。


    可是，爱情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没有了爱的恋人，彼此会比分手还痛苦，如果哪一方不够果决，只是将痛延长罢了。


    我相信，允伶会好的。


    这两年的时间，我彻底的消失在所有的角落，为的也是让她能更快的忘记我。


    你，会等我吧？


    又哭又笑的看完这封信，杨颖茵突然一把火上来，这家伙，居然害她这半年多都这么难过！太过份了！


    「等你回来就死定了。」


    这的确不是一个凄美或幸福快乐的结局，一点都不浪漫，也一点都不华丽。可是却真实的让她，打从心底的快乐。


    他们还要一起完成更多首歌，还要继续写更多关于他们的青春，所以永远不会结局的。


    「于辰仲，你还在门口吧？」


    「呿，被发现了。」他探出头来。


    「你惨了你，居然跟着那家伙一起骗我！」


    「……」第一次，他有点心虚得想逃。


    「你以为两年的时间很短吗？谁稀罕他带着大把金钱回来啊？我们两个再加大宝就可以先开始了，等他回来后我们的工作室早就有知名度了。」擦干了眼泪，她现在可是兴致勃勃。


    「蛤？」


    「写歌了。」


    「饶了我吧大小姐，我下个月还有一场钢琴比赛耶。」


    「不管。」


    青春还没有结束，只要他们还拥有相同的信念，拥有相同的目标，青春不会因为一个落幕就是句点。


    微风轻轻的吹，她想起了那个关于于范跟洋子的故事，她彷佛能看见，在道别转身的瞬间，虽然有泪，但一定都泪中有笑，因为对他们来说，他们始终深信着，还是会再见。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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