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情侠录》 第一章 引子之锦衣卫营房 明熹宗皇帝龙驾归天已经好几天了,不知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总之紫禁城内所有的人——宫女、太监、上上下下的一干人,人人都是面带凄色,皇宫内外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哀伤之气。大家小声的说话交谈,缓步的走路,举动中都似乎在给别人刻意显露一种丧事期间该有的的哀戚,皇宫内无复昔日的喧哗热闹。而在锦衣卫的营房里,大家的操练比往日更加繁忙,也就比平时更加热闹了许多。 才进入锦衣卫不久的顾允文还有些不能习惯每天这几乎无间隙的操练,每天天还没亮就起床这一事更令顾允文苦恼不堪。顾允文已经被身边早起的几个兄弟吵醒了,他模模糊糊的听到营房里的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声,洗漱声,水泼到门外的哗啦声。顾允文半睡半醒中已经在犯愁了,想着在懒会床。这间营房里每次都是他起的最晚。他听到有人简短的叫一声:“师哥,起床了,我先去了。”顾允文终于克制住粘恋被窝,起床后营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余的人都走了。 顾允文仓促的洗漱了了一下,一边穿衣服,一边慌忙往操练的营地上跑去。这时天才蒙蒙亮,旗主已经开始点卯了,顾允文小跑着跑进队列里。一个个的点过去,待点到顾允文的名字,旗主用不满加警告的眼神看一眼顾允文,提示顾允文又迟到了。旗主点卯过后把名册交给副手,说声:“大家去各自操练,一个时辰后用早饭——都不许偷懒,给我攒劲把功夫练到家了。”大家哄然答应一声,各自散开。 因为是在国丧期间,大家不练兵刃,都是练习拳脚功夫。顾允文还带着睡意,八月份的晨风已经带着几分凉意。顾允文看着场上的兄弟们,有的在扎马步、有的在举磐石、有的在独自打拳,更多的人是两人一队,较量拳术掌法。 顾允文先找自己最近感兴趣的两个沧州的武士,这两个武士是同门师兄弟,他俩最近对练的一套“劈挂拳”甚是惹人注目。顾允文在有些混乱的操练场上找到那对师兄弟,那个矮胖的师弟正矮着身子,使出通透劲,一掌窜出,去打那个高瘦的师兄的胯部。师兄一掌回撩,格开师弟的一掌,一手握拳往往师弟的胸口捶去。矮师弟身子往前窜出,盘腿去扫师兄的下盘。 师兄弟心无旁骛的拆解招数,顾允文手下模仿着那师兄弟的招式,看的津津有味。只见矮师弟双手成爪,接连往师兄的肩部和肋下连抓几下,师兄双掌穿插舞动,将师弟的招数尽数化解。顾允文也双手成爪,学着矮师弟的招数,上下左右的乱抓。那几招招数甚是快捷,顾允文手下乱了,学不来。他再去看场上的其他武士,一位年岁不大,身材却甚是肥胖高大的武士双手将一块木盆大小的磨石的石盘举在头顶,那块石盘少说也有二百斤重。那个胖大的武士脸涨的通红,每把石盘往上举一下就呼一口气。顾允文游目看下去,场上一个武士正在连“通背刀法”。那个武士身着褐色短襟,空手在场中空地上上腾下跃,翻翻滚滚。因为手中没有兵刃,他只在练习闪躲劈刺之法。 最后他看到自己的师弟杜鹏飞那里,杜鹏飞是顾允文的同门师弟。两人都是山东“临清派”掌门杜秉中的弟子。前些日子杜秉中在锦衣卫当千户的老朋友黄谦说朝中有事,手下人手奇缺,让杜秉中派几个得力弟子去助他一助。杜秉中就派自己的四弟子顾允文和五弟子杜鹏飞来京城。顾允文和杜鹏飞到京师没几天就传来天启皇帝驾崩的消息。此后锦衣卫的千户旗主们每天都是如临大敌,兢兢业业的前来操练锦衣卫武士,一刻不松懈。顾允文看杜鹏飞矗立着自己高大的身躯,拧着的两道浓眉,有些清瘦的,带着淡淡的蜡黄色的方脸一会转到这边,一会转到那边,用他那看什么都是有几分不屑不耐烦的眼神,冷眼打量着场上的各个武士各色拳术。他这位有些高傲冷僻的师弟似乎对场上形形色色的武术不屑一顾的样子,他上前拍拍杜鹏飞的肩膀笑道:“师弟,我给你喂招,咱俩也活动活动筋骨吧?” 杜鹏飞回头看是顾允文,他只说了一个“好”字。顾允文走到杜鹏飞的对面,一手握住另一手捏捏手指,他的手指关节“喀拉拉”一阵响,他又如是捏捏另一只手上的关节。杜鹏飞解下自己身上的红色外袍,上前向顾允文欠身微鞠半躬。顾允文点头说道:“你先进招。”杜鹏飞平素寡言少语,这时也不多说话,纵身向顾允文一拳打出。这是“临清派”的入门拳术“八极拳”里的一招“霸王开弓”。顾允文单步往前跨出半步,一掌劈向杜鹏飞的手腕,一手使招“天王托塔”,去攻杜鹏飞的小腹。杜鹏飞身子一翻,凌空转了一圈,双掌去攻顾允文的下盘。一招拆解过后,两人算是见过同门师兄弟过招前的礼数了了。顾允文看师弟手下招数忽然凌厉快捷起来,自己也不在顾虑。他飞起一脚,去踢杜鹏飞的鬓间。杜鹏飞跃身屈膝,膝盖来撞顾允文的小腿肚。顾允文一脚收回,另一脚连环踢出。杜鹏飞径用硬碰硬的招式,膝肘并用,将顾允文的攻势化解掉。 顾允文和杜鹏飞招式渐渐激烈起来,旁边的几个武士看两人第一次在大家面前显露武功,都纷纷惊叫起来“看,新来的那两兄弟出招了。”“咦,两个年纪轻轻的毛小子手下竟然不弱。”一些老成的武士将顾允文两人的武功招式也一招一招的说给别人听。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许多武士停下手中的操练,开始看顾允文两兄弟过招。顾允文看师弟被人围观,已经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大家正在欢呼叫好间,顾允文使招“云开月朗”,一掌撩开杜鹏飞击到的一拳,向杜鹏飞迎面虚劈一掌,身子却往后跃出。 师兄弟两人对立着相互一抱拳,大家又一阵乱哄哄的叫好声。武士们看杜鹏飞有些高冷不好亲近的样子,他们拥到顾允文的身边,七嘴八舌的和顾允文探讨起武术来。 顾允文听黄谦说过锦衣卫里卧虎藏龙,黄谦还特地吩咐顾允文这是一个磨炼武功、年轻人们开拓眼界的好地方。几年出来,顾允文师兄弟必然会修为大进。但他看这些人的武功,却多是练的外家拳脚功夫,大家敬为高手的几个人也只不过是几路拳法娴熟而已,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出众之处。顾允文随口和大家敷衍应和着。这是已然是天色大明。操练场上大家都练完了拳法,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谈歇息。 旗主自己也打了一套罗汉拳,他像往常一样向大家大声喊道:“大家回去用早饭,饭后还来这里汇合。这些天大家兄弟们都上点心,别出什么岔子。”大家答应着才要往营房走去,忽然场上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厂公九千岁驾到,指挥使驾到。”旗主才扯着脖子给大家吩咐一些琐碎事宜,一听这个声音,他声音立止。大家循着这个尖细的声音看过去,操练场的门口处的卫兵们都已经跪伏在地,口呼“九千岁。”旗主脚不沾地的往门口跑去,几辆金碧辉煌的马拉轿车驶进了操练场,接着是几队身穿黑色罩衣的卫士在那几两马车前面呈倒八字形的分成两队,威分凛凛的护住那几辆马车,这是东厂的人到了。 旗主小跑着过去跪在中间最大最辉煌的那辆马车面前,口呼“恭迎九千岁大驾。”众武士不约而同的同声喊了一声“恭迎九千岁大驾”,齐齐跪在地上。一时间场上寂无人声,只偶尔传出一声马匹打响鼻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一个太监又喊道:“厂公有令,众武士免礼平身。”大家说声:“谢厂公。”有的人却说:“谢九千岁。”这时声音有些参差不齐起来。众武士起身,低头垂臂的默默站着。 马车那边传来交头接耳的低声交谈声,顾允文抬头去看。一个太监正撩起马车的帘子,车里一个身着紫色锦袍,头戴金丝蝉翼冠的人俯身从马车里出来,一个小太监俯着身子跑过来在轿子下面放了一个小凳子,其余人拥挤在一处抢着去扶那人,那人慢条斯理的下了马车,自己用手扑楞衣襟。那人身材甚是高大,黝黑狭长的脸加之他那突出的,宽大的长下巴,他的脸就更加长的不自然。顾允文认出这是东厂督公魏忠贤。 魏忠贤脸色阴沉,他转着眼窝深陷的眼睛扫了一眼操练场上的众武士。一个人瘦小的人满脸腴笑、点头哈腰的扶着魏忠贤的手臂,这人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另外几个护卫者魏忠贤的人都是东厂头目和大内高手。 顾允文看魏忠贤在众人的拥簇下往操练场上走过来,他忙低下头。这时魏忠贤身边的一个太监喊道:“众武士都把头抬起来,给厂公过目。” 第二章 入卫华清宫 顾允文诸人抬起头来,魏忠贤带着手下缓缓在人群众穿梭着。只听他问田尔耕道:“这些是那个旗下的?”田尔耕陷肩腴笑着说道:“回九千岁的话,这些是千户黄谦标下的,另外千户洛峰因为操练不力,前两天被除官,他标下的武士目下也暂归黄千户调派。”武士们各个直立着,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田尔耕叨叨的给魏忠贤说着,魏忠贤看中一个身材壮硕的武士,用他那女人般的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要下跪,魏忠贤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行礼,那人用闷雷般粗沉的声音答道:“小人叫褚光达。”魏忠贤手指往人群外指指,示意那壮汉出去,他如是在千余名武士里挑选了几位壮实的武士。次后到了杜鹏飞面前,魏忠贤问过杜鹏飞的名字,杜鹏飞神色凛然的只是说自己的名字,他把:“回厂公,小人……”这几个字省略掉了。 魏忠贤身边的人和场上的武士听了杜鹏飞回答,都脸现惊讶之色。顾允文也吃了一惊,忽然旗主喝一声:“大胆奴才,敢和厂公这等说话,还不下跪见礼?”这时大家都吧眼光转向杜鹏飞,杜鹏飞没有半点下跪的意思,傲然昂头站在那里。旗主忙躬着身子到魏忠贤面前赔笑说道:“厂公,这是新近收的,是师兄弟两个,还不懂宫里的规矩,望厂公恕罪,小的以后定严加调教。” 魏忠贤似乎并不以为忤,他冷冷的问旗主:“两人武功怎样?”旗主笑道:“也还看的过去,——都是名门大派出身的。”魏忠贤点点头说道:“让师兄弟出去候命。”“另一位是谁?我看一下。”他又说道。顾允文忙上前给魏忠贤躬身见礼,魏忠贤看顾允文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匀称的中等偏上的身子却有些儒雅怯弱之气。他要挑选精壮大汉,对顾允文眼中明显的露出不满意的神色,旗主看出魏忠贤的心思,又在旁边打横说道:“属下才看了师兄弟比试武艺,却是这位师兄修为要高一些的。”魏忠贤是看中了杜鹏飞的凛凛神威,听了旗主的话问道:“果然堪用吗?”旗主作揖说道:“回厂公的话,小人标下这两人却是拔尖的人了。”魏忠贤向顾允文摆摆手,顾允文和杜鹏飞走出人群到挑中的武士那里。 魏忠贤转着眼睛,在人群中又挑中十余人。属下们小心翼翼的在旁边说着阿谀奉承的话,魏忠贤置若罔闻。有时说到要紧的事上了,他就简短的问上一句或答复一句。挑中了三十余人,魏忠贤对田尔耕和旗主吩咐道:“待会把那些挑中的人的名册交过来,另外告诉黄谦,晌午时分带着武士们来我那里见我。”旗主点头哈腰的应着,魏忠贤已经离开了。 大家目送魏忠贤和田尔耕一行人离去了,才回到营房里。 顾允文有些忐忑不安,他想和杜鹏飞聊几句,劝告杜鹏飞几句。杜鹏飞却双臂交叉在胸前,带着他那份孤芳自赏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站在窗前一个人出神。这时隔壁营房的一个武士过来喊一声:“那两位新来的兄弟,旗主叫你们过去,有事吩咐。”师兄弟两人到隔壁的屋里,旗主说道:“你俩换套干净衣服,我们现在去千户那里。其他选中的兄弟们也去换衣服,拿上自己的家伙。”平素少言寡语的杜鹏飞这时却冒然问一句:“我们去做什么?”这却是犯了锦衣卫的大忌,一般武士们都只默默的当上头命令的行尸走肉。旗主明显才要转头教训杜鹏飞,但为杜鹏飞的冷傲所摄,竟而训不出来。他不高兴的说道:“大家快去,等一下到门口那里来。”说着自己走了。 顾允文和杜鹏飞回到屋里,换好衣服,到了营房门口时大家都已经会齐了。旗主煞有介事的给大家——特别是给杜鹏飞特意吩咐了一些多做事、少说话,不该问的别问,上面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之类的话。大家才来到大街上,要去黄谦那里。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蕃役故作声张的喝道声。不几时几人骑马疾驰而来,却是黄谦带着几个手下赶到了。 黄谦看几十号手下站在路边,他翻身下马,先问旗主:“厂公和指挥使他们来了?”黄谦是中等偏胖的身子,黢黑的胖圆脸上寸长的络腮胡子照着他下颌的圆形形状往四面张开。旗主躬身作揖说道:“九千岁亲自选了这几位兄弟,让千户大人带着他们去九千岁那里。”黄谦有些慌张的问:“还吩咐了别的事情没有?”旗主说道:“回大人,没有。” 黄谦先打量了一下顾允文诸人的服饰,看大家一例是鲜艳的青绿色锦衣,颇为光鲜。他吩咐旗主道:“你回去看好弟兄们操练,我去见厂公。”旗主领命回去了。黄谦带着顾允文诸人,进入紫禁城中。大家在午门外待命。两个太监传令黄谦带人入宫。 大家在太监的带领下径直来到华清宫,魏忠贤和田尔耕诸人已经在宫中等待。田尔耕微微佝偻猥琐的身上穿着华丽高贵的绯红色飞鱼服,这种不搭配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是大家从魏忠贤诸人严肃谨慎的神态里看出,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顾允文诸人排列在宫门口站好,黄谦恭敬的上去给魏忠贤跪拜见礼,又依次见过田尔耕诸人。锦衣卫、东厂和司礼监的几个首脑人物都会齐了。一个太监招呼顾允文诸人进入华清宫中。 魏忠贤转着他那凹陷的深眼窝,又依次将顾允文诸人详细打量了一翻。他吩咐田尔耕道:“指挥使带他们去用饭,另外给他们把兵器都发放了。安排好了来给我回话。” 田尔耕唯唯领命,带着黄谦和顾允文诸人转过皇宫里的大道小巷,来到皇家用膳之地。酒席已经备好了,田尔耕吩咐诸位武士:“酒少喝一点,菜大家放开了吃。”诸蕃役看见这要不同寻常的招待,知道定是有什么要他们卖命之事去执行,反倒心里没底起来。 田尔耕带着他哭似得笑脸,给诸位武士劝酒劝菜。酒到中途,田尔耕出去了,不一会,几个东厂的厂卫提着几个红色油漆大箱子过来了。酒席过后田尔耕将一把绣春刀交给黄谦,余下的蕃役也都领了自己的刀剑。田尔耕又带着大家回到华清宫里。 魏忠贤亲自挑人,数人一队数人一队的将众番役分成数队。他指派这一队去华清宫的前面巡逻,那一队去后面巡逻。都指派定了,只剩下黄谦和顾允文、杜鹏飞三人。魏忠贤将黄谦叫道一边,悄声对黄谦说了几句话,黄谦脸上变色。魏忠贤这时不在像先前那样神色凝重了,却笑着拍拍黄谦的肩膀说道:“黄千户,事关重大,你做事一向老成持重,我才把事情托付于你的,别出什么岔子。有事去向田指挥使、或径直来我这里请示便了。”魏忠贤这时转身对杜鹏飞说道:“你兄弟俩就在这大殿里巡守,黄千户在四处照应。有何异常,那边的厂卫会接应的。” 魏忠贤言简意赅的嘱咐了一下,从他带着几分神秘的种种言行里,几人越发觉得有大事发生。魏忠贤分派定了,自己带着田尔耕走了。 顾允文和杜鹏飞在大殿里像木偶一样来回走动着,黄谦也殿前殿后的查看。晌午时分魏忠贤又特意差人来赐酒饭。午后魏忠贤回到华清宫中,顾允文看魏忠贤不似午前那样镇定了,他焦急地在大殿里来回走动,不时的到往门外张望。约莫到了午时,一个小太监匆忙跑进来对魏忠贤说道:“九千岁,信王殿下接过来了。”魏忠贤面带仓皇的大步往殿外走去,不一会,东厂的几个太监和田尔耕紧紧拥簇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进入了华清宫。 魏忠贤和田尔耕前恭后拥的拥簇着那青年进入华清宫,顾允文看去,那青年中等偏小的身材,有几分阴郁的神情让那青年带着稚气的清隽脸庞又有些和他不相称的老成稳重。那青年进入大殿后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田尔耕忙弯腰说道:“信王殿下,这边请。”顾允文心里一惊,心想:“这青年竟是当今的信亲王。”这青年正是明熹宗的皇弟信亲王朱由检。顾允文和杜鹏飞不由的相互对视一眼,天启皇帝驾崩,信亲王入宫,顾允文这时也猜到信王此番入宫是要继承大统的。 朱由检气度沉稳凝重的穿过大殿,顾允文和杜鹏飞下跪拜见,魏忠贤忙向朱由检解释似得说道:“殿下,这是宫中侍卫。”朱由检对魏忠贤点点头,他几乎没有帝王的威严气象,出乎意外的客气的说道:“两位免礼平身。”魏忠贤也跟着说:“你俩平身吧,还像先前在殿中巡卫就是了。”顾允文和杜鹏飞谢恩平身。 第五章 雨花楼 顾允文抬头看看门楣上的扁额,已经陈旧暗淡了的扁额上,金字写着“雨花楼”三个字。顾允文跟着黄谦往里走去。老鸨和几个姐儿欢呼着迎了出来,一看来的是官差,又似乎来意不善。老鸨和姐儿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黄谦一进入青楼的院子里,先低头在院中查看血迹。一些留在青楼过夜的客人陆续离去,黄谦往青楼二楼上游目环顾了一圈,他忽然提高声音喊道:“上下楼的人听着,锦衣卫奉名搜捕逃犯,所有人都出来站在楼道里。不遵命的照疑犯处置。”他用豹吼般沉闷的声音喊了几遍,青楼里开始混乱起来。老鸨见状赔笑着近前说道:“军爷,我们这里哪有什么……”黄谦声色颇厉的说道:“让你的人都走出屋子,站在廊檐下。”老鸨不敢在多说,吩咐几个跑堂去把屋里的人都叫出来。 不一会,姐儿们和客人们抱怨着走出屋子,在廊檐下站好。老鸨又上前赔笑搭讪说道:“军爷,您有公务,老奴不敢耽搁。尽在这里了,您尽管查便了。”黄谦神色凝重的游目扫视着楼上楼下的人说道:“嗯,出什么岔子,你担待不起,我也担待不起。”老鸨又用她那满脸皱纹的笑脸讨好道:“军爷说的是,我的人都在这里了。军爷悉随尊便。” 顾允文看去,姐儿们个个或衣衫不整、或浓妆艳抹,或打着瞌睡。几个留宿的客人也是半醉半醒的、吊儿郎当的样子。黄谦挥挥手说道:“上去看看,杜贤侄在留在这里看着。”黄谦不看老鸨的向老鸨挥挥手,示意老鸨带路。老鸨带着黄谦和顾允文上了二楼,黄谦从二楼东头的第一个屋子里查起。 老鸨一打开房门,屋里先冲出一股浓烈的脂粉味发霉味。黄谦带着顾允文进入屋中,屋内只有桌椅床凳等物,黄谦看了一下退出来,又到下一间屋里。 黄谦看楼上一间间小屋甚多,他对顾允文说道:“贤侄你去从那边,最南边那里查起,留神了,别漏过一间屋子。”老鸨听了忙叫了一个跑堂过来给顾允文带路,顾允文从站在栏杆边的姐儿们面前走过,他有些心怯。姐儿们害怕黄谦,一看顾允文和黄谦分开了,几个大胆的姐儿立刻出言撩拨顾允文。顾允文尽量装的威风神气一些,从姐儿们面前走过去。姐儿们看顾允文风度儒雅、面容俊俏,有意勾搭顾允文。再看顾允文装出这副不相称的威风样吓大家,更觉得顾允文可爱。一个姐儿伸手在顾允文的臀上拍了一巴掌,顾允文吓一跳问:“做什么?”回头看时那个妖媚的姐儿咬着嘴唇,笑着看顾允文,她是在看顾允文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毕竟公差真的发怒倒不是玩的。顾允文一看那姐儿颇销魂的神态,顿时满脸通红。姐儿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了,一眼看出顾允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顾允文看那姐儿有几分害怕的笑着,怕吓到那姐儿了。他反倒带着几分礼貌的向那姐儿笑笑,转身走下去。 顾允文一笑之间竟然有几分腼腆,姐儿瞬间乐开花了,其余的姐儿看顾允文并不作威作福,对顾允文来了好感。只听她们在顾允文背后戚戚嘈嘈的谈论起来:“是个雏儿,雏儿长的真俊、雏儿脸红了、雏儿看上你了呢、雏儿怕还是头回来呢……” 顾允文从未见过这等粉绿成阵,他两耳发热,心扑通通乱跳,他强作镇定的跟着跑堂过去,从最西边的那间屋子里搜查起来。姐儿接客的屋子布置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简陋的梳妆台和桌椅。待到一间间的查过去,顾允文走过一间间空屋子,有几个姐儿不理会老鸨的话,还待在屋子里。顾允文过去稍一查看,都是身上不会武功也没受伤,顾允文不加理会。待到重新经过那些栏杆边的姐儿们面前,可能是姐儿们看顾允文彬彬有礼的样子,姐儿们也庄重起来,不似先前的轻佻、胡言乱语、故作浪态了。顾允文进入一间屋子中,这间屋子和别出没有两样,床上却睡着人。 顾允文朝跑堂指指床上躺的那人,跑堂过去摇摇床上的人,一个女子病恹恹的睁开眼睛。跑堂说道:“玉姐儿,官差大人查案,你得起来一下。”顾允文走到床头,屋里有些黑暗,顾允文已经觉到这屋子有些蹊跷了,屋里的布置别别处干净华丽。他心下戒备,吩咐跑堂道:“劳驾小二哥把蜡烛点着了。”跑堂一边点蜡烛,一边唠叨着说:“我家玉姐儿得了痨病,大夫们都说她是没指望的人了。”只听玉姐儿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麻烦你出去一下,我穿了衣服。” 跑堂出去了,顾允文在烛光下看清了那姐儿的面庞。姐儿脸色苍白,消瘦的狐狸型脸甚是俊俏。姐儿要换衣服,顾允文怕出什么岔子,紧紧守在床边。姐儿看一眼顾允文,转过脸去。这姐儿眼神迷离,媚眼甚是妖艳。她是用眼神问顾允文:“你要看着我换衣服吗?”顾允文看那妖媚的眼神,确实是久于风尘的女子。他不在怀疑这姐儿是刺客了,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姐儿掀开被子,光着身子坐起来。顾允文吓一跳,忙背转身子。只听姐儿冷笑了一声,窸窣的穿起衣服来。顾允文看姐儿耳朵上金光一亮,忙回头看时姐儿左耳朵上金色的耳坠明晃晃的亮着,右耳朵上却没有耳坠。顾允文就要往外喊叫黄谦,姐儿才披上衣服,看顾允文转过身子,她先尖叫一声。顾允文却没叫出来,顾允文就要出手拿那姐儿,门口几个姐儿乱哄哄的叫嚷起来:“他在非礼玉儿,雏儿才不是正经人呢?”顾允文看门口,几个姐儿挤着往里探头看。顾允文公事为重,他放下客气,对姐儿命令似得说道:“快把衣服穿好。”顾允文语气颇重,姐儿吓的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 顾允文拿出怀中的耳坠,和玉姐儿耳朵上的耳坠比较,确实是一对丢了的那一只。顾允文想起那刺客被自己在胸上打了一掌,他问道:“你耳朵上的另一只耳坠呢?”姐儿不明所以,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顾允文往前过去扯姐儿的被子,他要看看姐儿的胸口。姐儿拉扯着被子哭泣起来。顾允文一把拉开玉姐儿捂在胸前的被子,玉姐儿晶莹的身子却没有半点受伤的痕迹。昨晚那太监一掌是打在刺客的后背上的,顾允文抓住玉姐儿的胳膊,扯掉披在身上的衣衫,拉转玉姐儿的身子。玉姐儿白皙的后背上果然印着一个殷红的掌印。 顾允文满脸惊愕的看着玉姐儿说道:“你果然是那个黑衣人。”玉姐儿看自己身份被识破了,她也不在扭捏作态,却下床穿起衣服来。顾允文看玉姐儿神态镇静,却不是方才弱不禁风的样子,反倒有几分霸气。顾允文急于盘问姐儿,他两步走过去把门关上,回到玉姐儿身边问道:“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刺客?”玉姐儿已经穿好衣服了,她一脸镇定的坐在床沿,笑笑说道:“你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我身上有病,不接客的。” 顾允文又追问一声:“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刺客?”玉姐儿翘着二郎腿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顾允文重新拿出怀里的耳坠,手捏住玉姐儿的耳朵,和玉姐儿耳朵上的耳坠比照,确实是一对少了一只。顾允文一把抢出去拿玉姐儿的肩膀,玉姐儿身子一扭,挥手挡开顾允文的手。这一下露了武功,顾允文再无怀疑,他左手往玉姐儿的脸上虚劈一掌,玉姐儿忙闪身躲避,顾允文一手已经扣住玉姐儿的左手手腕,另一只手转手拿住玉姐儿的光滑的肩膀,双手一扭,把玉姐儿扭翻在床上,顾允文才要出手点玉姐儿的穴道,玉姐儿扑哧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顾允文看玉姐儿重伤在身,不在抵抗。他松开玉姐儿的胳膊,玉姐儿冷笑一声说道:“大人,你虽然是大内高手,也不能不付银子就霸王硬上弓吧?”顾允文看她这时还逞强,说道:“你重伤在身,我不拿你,你跟我走去见千户大人。” 玉姐儿坐起身子,她伸手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迹,顾允文看着心下有几分不忍。玉姐儿又用她那迷离中带着几分妖媚的眼神看一眼顾允文说道:“我被那个太监打伤,若不疗治,几天内就会丧命,——就算救治也不见得能治好,你放我一回,我伤若好的了,定会重重回报于你的。”玉姐儿很快的将这几句话说完。 玉姐儿被逼无奈,最后一搏似得向顾允文求饶。顾允文想起此事事关重大,刺客必须缉拿归案才能保住黄谦的仕途。他看着玉姐儿,面带歉意的摇摇头。玉姐儿瞪了顾允文一眼说道:“那么把我的耳坠还给我。”她把手伸到顾允文面前,顾允文拿出耳坠要还给玉姐儿。玉姐儿神色凛然的看着窗口,忽听得黄谦在门外问一声:“里面怎么回事?” 顾允文忙收起耳坠,玉姐儿自己款款的往外走去。 第八章 沈家惨案 顾允文心下惴惴,不禁又去打量那玉面狐。想到“玉面狐“这个名字,顾允文不禁又看看玉姐儿,玉姐儿一直盯着顾允文看,两人目光碰个正着,对视一会,玉姐儿害羞,低下了头。玉面狐也眼中含怒的看着顾允文,她忽然怒喝道:”臭小子,这会还这等无忌惮的占我徒儿便宜。”嘴里骂着,身子已经往前扑出,迎面一掌推过来。 玉面狐令江湖上的人闻风丧胆,顾允文没见过玉面狐真人,这是看她出手了,也挥刀迎击,一刀劈向玉面狐。 只听玉面狐冷笑一声,顾允文直觉握刀的那只手手心热辣辣的疼痛,手中单刀已经被玉面狐抢过去了。只听地上当啷啷乱响,玉面狐撇下绣春刀,右手食指中指叉开,直戳顾允文的双目。顾允文忙身子往后一仰,飞脚一脚踢向玉面狐。玉面狐出手如电,一把抓住顾允文的脚踝,喝声:“去吧。”一掌打在顾允文的肩上。顾允文身子如断线的纸鸢一般往后飞出去,重重的跌落在地上。顾允文摔得浑身疼痛,才挣扎着坐起来。忽听得玉面狐一声娇叱,她跃身一掌往顾允文身上拍过来。 顾允文看玉面狐来势凶猛,忙要往一边躲避,却是浑身疼痛,半步也挪不动。眼见玉面狐攻到身边了,顾允文自忖无幸,闭目待毙。玉姐儿在玉面狐的身后尖声叫一声:“师父,快住手。” 顾允文的身子被玉面狐猛烈的掌风掀翻在地上,顾允文等半天,等不到玉面狐的那致命致命的一击。顾允文手中的火摺掉在地上熄灭了,四下里一片漆黑,过一会玉姐儿晃亮了自己手中的火摺。 玉面狐用恶毒的责备眼神看着玉姐儿,玉姐儿几乎要哭出来的嗫喏着嘴唇,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听玉面狐阴沉的问道:“你是不是看上这小子了?”玉姐儿忙说道:“师父不是的,他那天放过我,也算对徒儿有救命之恩。”玉面狐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也放过他这一会?”玉姐儿忙点头道:“正是,下次看见他,徒儿就和他两清了,那时任从师父怎样处置他。” 玉面狐点点头说道:“好,就这样。”她转身往回走去,边走边说道:“小子,这事你最好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下去。下次看见,你可没这么走运了。”玉面狐说着走了,玉姐儿看看躺在地上的顾允文,说道:“以后不许叫我玉姐儿,那是我临时叫的名字。”她说完后展开轻功去追已经走远的玉面狐。 顾允文只觉得被玉面狐一掌打的浑身散了架,他坐在地上歇了一会,目送着玉姐儿手中的火摺光亮越来越小,最后隐没在夜色里。顾允文挣扎着站起来,重新找到火摺吹着了,找到地上的绣春刀。顾允文手心里火辣疼痛,他拿着火摺照照,手心的皮肉被刀柄拉破了一层。顾允文徒劳一回,收刀入鞘时刀刃插不进刀鞘里,他用火摺一照刀刃,玉面狐抢刀时已经把刀身扭歪了,刀背处两个浅浅的手指印。顾允文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出这玉面狐的武功有多高深。顾允文提着刀回锦衣卫的营房去。 第二天早上,番役们穿上寻常百姓穿的衣服,包袱里藏着盘缠和兵刃等物。黄谦过来给大家将各项事宜又详细的给大家嘱咐了一遍。杜鹏飞不耐和别人共事,只要和顾允文一起去。当下各人往分派好的地方分头而去。有去湖广的、有去关中的、有去江南的。顾允文和杜鹏飞却是和另一队五个人排查北直隶境内的各个门派武功。 顾允文和杜鹏飞两人换下锦衣卫的公服,身着本派弟子穿的青灰色布衫,手握长剑,骑着青葱驹,驰出城西。顾允文和杜鹏飞知道刺客是谁,但顾允文还是要将玉面狐的来历打探清楚,从而理出此案的来龙去脉。 出城以后顾允文和杜鹏飞骑马并肩在大道上缓步而行,顾允文将昨晚遇见玉面狐之事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顾鹏飞在马上说道:“我们知道此事原委,何必在妆模作样的走此一遭?”顾允文说道:“上头有指派,我们但在京畿附近逗留。魏忠贤正值只手遮天之际,专务兴风作浪,他肯定还会指派玉面狐做别的事,那时锦衣卫其他旗下的番役自会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清。魏忠贤恐怕也藏不住他的狐狸尾巴。” 顾允文和杜鹏飞在马背上闲聊着,一路策马往西走下去。走了几天,到了山西境内,两人照会过山西的锦衣卫分支番役,让他们去帮忙查探清楚是那个门派使用那类金钱镖。两人两骑又慢悠悠的返回京城。 回到营房后顾允文和杜鹏飞洗漱过了,顾允文先去拜会黄谦,将一路上见闻粗粗汇报给黄谦。顾允文才知道锦衣卫的指挥使田尔耕已经落职,新任指挥使叫洛养性。洛养性系是崇祯皇帝钦点提拔的,锦衣卫以后只听命于洛养性和皇帝,不用再当魏忠贤的傀儡了。 黄谦对魏忠贤的重罚耿耿于怀,这时形势骤然出现变化,黄谦更是立志要将刺客捉拿归案,审问清楚。洛养性知道此事背后的蹊跷,更是将锦衣卫倾巢出动,去缉拿刺客。 顾允文将小玉之事暂且瞒住,不告诉黄谦。两人才在黄府密晤,忽然洛养性差人来叫黄谦,城西一家晋商的钱庄出现了灭门惨案。商铺上上下下七十余口人被屠灭殆尽,只有一个护卫商铺的武师跑出来报官员。 黄谦听了先惊后喜,顾允文也知道黄谦要拿这些案件顺藤摸瓜,却是剑锋直指魏忠贤的。黄谦对顾允文说道:“你去叫上杜贤侄以后来城西商铺,我先过去看看。”黄谦忽然踌躇满志起来,他吩咐身边的女婢去将自己的牙牌、锦袍、兵刃拿过来。顾允文回到营房叫上杜鹏飞,两人在夜色里往城西而去。师兄弟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商铺在哪里。才在街上寥寥几个行人口中打听到商铺所在,找到商铺时,锦衣卫和刑部的衙役已经到商铺了,商铺门口两队衙役在巡逻。顾允文和杜鹏飞拿出怀中的锦衣卫牙牌,巡逻的衙役放行以后到了商铺大院门前。大院的门口两个大红灯笼幽幽的闪着红光,灯笼上鎏金的“晋”字依稀可辨,门楣的匾额上暗黄色的鎏金大字是:“沈家大院”四个字。看这古穆雄壮的大院门面,这家晋商定然是财力雄厚的一家商铺。顾允文师兄弟进入大院中,院子里被火把照的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许多锦衣卫的番役和刑部的差役在院子里守卫盘查。 顾允文和杜鹏飞进入大院里,大院的照壁下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和两个小厮的尸体。绕过照壁到大院中间,青石砖铺地的地面上也是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小厮仆人的尸体,青砖上一滩一滩暗红色的血迹。经过大院,顾允文和杜鹏飞来到大厅里。大厅里地上是两个年轻丫鬟的尸体,座位上一位前届耳顺之年的老者身着暗红色缎子锦袍,闭目端坐在椅子上,一只搭在桌子上的手还握着书卷。那老者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浸红了,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摞书。他是坐在椅子上读书时被人在喉间刺了一剑身亡的。黄谦和几个锦衣卫旗主、刑部派下来的官员站在大厅中间零零碎碎的商议着案件。 顾允文和杜鹏飞上前见过黄谦诸人,黄谦指着一个四十岁左右,脸色焦黄、方脸阔口的男子说道:“这位是新任的指挥使洛养性大人,两位见过了。”顾允文和杜鹏飞给洛养性下拜行礼,黄谦又给洛养性说道:“大人,这是下官新招来的助手,两人都是名门出身的武学弟子,手底下功夫很是了得。”洛养性看看顾允文两人,点点头说道:“万岁爷对你俩很见许可,你俩好好办差,不要要万岁爷失望。” 顾允文和杜鹏飞才答应着,一个番役小跑着进来,对洛养性说道:“启禀指挥使,从商铺逃出来的那个护卫带过来了。”洛养性斩钉截铁的说道:“带进来。”不一会番役带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生进入了大厅。顾允文看去,那面目颇清秀、中等身形颇有些消瘦的样子,微微佝偻着的后背更显得那小生的书生气质。唯独两道整齐的眉毛间显出几丝倔强之色。洛养性声音坚狠的问那小生:“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并不害怕,他不吭不卑的向洛养性作揖说道:“回大人的话,小可名叫傅山。” 洛养性又狠狠的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傅山答道:“回大人,小可是府上聘来的武师。护院而外,还教府上哥儿姐儿们一些拳脚功夫。” 洛养性语气稍缓和了一些,问道:“是什么人进来杀人的?”傅山说道:“是两个黑衣人,小的急于逃命,没辨认清那两个人。” 洛养性问道:“只有两个人?你看清楚了?” 傅山又躬身作揖说道:“小的急于逃命,只看到了两个人。” 洛养性沉吟一会问道:“府上可还有别人逃出去。” 傅山少见犹豫后说道:“没有,大人。都被杀光了,只有小的一个逃出去了。” 第九章 落难公子 这些锦衣卫的旗主千户们一生以办案为业,眼睛锐利。他们立刻看出傅山没有说实话,洛养性声音又复狠硬的问道:“是你一个人逃出去的吗?”傅山还在犹豫,片刻以后他作揖对洛养性说道:“回大人,小的正在后院里教老爷最小的公子拳术,小公子也逃出去了。” 洛养性点点头,又问道:“你可知道黑衣人何故来图灭沈老爷子的商铺?” 傅山答道:“回大人,小人不知。”洛养性沉思片刻,对一位锦衣卫的旗主说道:“陈旗主,你带两个好手,和这青年去把那小公子接道营房去,派人好生看守。不许出什么岔子。” 这陈旗主应一声,洛养性怕凶手武功高强,寻常衙役应付不过来。他对黄谦说道:“黄千户,让你的这两个手下去护卫那个小公子吧。” 黄谦差遣顾允文和杜鹏飞跟着傅山去接沈家小公子。 傅山在前面带路,陈旗主又点了几名番役,大家跟着傅山出了沈家大院。 傅山带领大家转街过巷,来到一处漆黑不见五指的小巷里。秋风飕飕的吹着,火把上的火光摇曳闪烁。傅山压低声音叫道:“三公子,是我,你出来。是我傅青主,你出来。”他连叫了好几遍,黑暗的角落里怯怯的走出一个银袍公子来。他警惕的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他的面容在火把的光亮中渐渐清晰。那公子十五岁上下的样子,清秀的带着几分女子气的圆脸庞还带着怯意。傅山说道:“公子不用怕,这些是我叫来的官府的人。” 那公子颤着声音问道:“傅大哥,我爹娘他们怎样了?” 傅山面色黯然的低下头,那公子把持不住,呜呜的哭起来。陈旗主才说:“这里不是说话处,我们的快些回去。”大家走出巷口没多远,迎面两个黑影在朦胧的月光中似乎是浮动着一般往顾允文诸人迎面而来。顾允文心想:“果然是玉面狐师徒做的。”番役们看对面两个人渐走渐近,行踪有些诡异。陈旗主往身后摆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他从身边的一个番役手中接过火把,把火把往前探出,伸长脖子觑着眼睛去看那两个黑影。傅山才惊叫一声:“就是这两个……”忽然其中一个黑衣人脚下加快,倏忽之间,离大家已经在两丈开外了。顾允文见识过玉面狐的武功,简直高的令人匪夷所思,玉面狐这回是冲着这锦袍公子而来的。 顾允文知道玉面狐一出手,锦袍公子必然无幸。他自忖武功去玉面狐甚远,但形势间不容发。眼看玉面狐要出手,顾允文叫声:“师弟帮我。”说着长剑出鞘,先发制人,一招“青龙取水”,一剑刺向玉面狐。杜鹏飞和师兄朝夕想从,看师兄出手了,他也长剑一剑刺向玉面狐。顾允文见识过玉面狐的武功,一招不敢使老了。剑到中途,已然变招,又一招“游龙抢珠”,身子已经往玉面狐的身侧游移过去。杜鹏飞却霹雳般喝一声,一剑直取玉面狐。顾允文喝一声:“师弟留神。” 只听玉面狐斥责一声:“有事你这小子碍手碍脚的。”说着一手径直去抓杜鹏飞的剑身,玉面狐出手如电,一手捏住杜鹏飞手中长剑的剑身,两下里同时喝声“撒手”。玉面狐是要将杜鹏飞的长剑抢过来,杜鹏飞也是如此。杜鹏飞在一招之间也看出对面这黑衣女子武功奇高,他内力贯在长剑上,双手握住剑柄用劲斜削。顾允文一剑又到玉面狐的脑后,玉面狐衣袖往身后一甩,格开顾允文的长剑,身子飘然往后退出。 杜鹏飞捏着剑诀,脸上带着惶恐之色的看着玉面狐。玉面狐也颇意外的看看顾允文,又看看杜鹏飞。两人联手和攻,尽然将玉面狐逼退了。玉面狐点点头说声:“很好。”这是在夸赞两人武功不错。杜鹏飞大喝一声,又是一剑刺出。顾允文怕杜鹏飞有失,也从侧面攻向玉面狐。陈旗主和几个番役也大声吆喝着攻向玉面狐。 玉面狐一手去拿杜鹏飞的拿剑的手腕,一手成爪,抓向杜鹏飞的肩膀。顾允文一剑眼看要刺到玉面狐的身上了。呲铃铃一阵清响,火花四溅,有人挥刀割开了顾允文的长剑。顾允文看去,玉儿手握柳叶刀,带着几分挑衅的、笑吟吟的看着顾允文说道:“我来陪你玩玩。” 只听杜鹏飞大叫一声,身子往后跌出,摔倒在地上。番役们乱哄哄的叫嚷着一拥而上,去攻玉面狐。 顾允文长剑牵制,焦急那边的番役敌不过玉面狐,杜鹏飞强忍着伤痛扑向玉面狐。顾允文看小玉带着奇怪的微笑,用她那带着几分妖媚的眼睛看着顾允文,倒像是在给顾允文示意什么。顾允文看小玉似乎对自己没什么敌意,他向小玉虚劈了一剑,要从小玉身边抢过去攻玉面狐。小玉娇喝一声:“看刀。”刀刃夹风砍向顾允文。顾允文横剑挡住小玉的刀刃,小玉看着顾允文笑道:“你不是用刀的吗?怎么又换成剑了?”小玉的身子几乎挨到顾允文了,说话间小玉的口气也扑扑的吹在顾允文的脸上。顾允文看小玉似乎天真烂漫的样子,很是随意的和顾允文说话,几乎不顾及男女之别。顾允文倒有些发慌,说道:“刀被你师父折坏了。” 小玉说道:“本来要和你比比刀法的,也好,我来试试你的剑法。留神了。”小玉说着一刀横削向顾允文的腰间,顾允文长剑外挑,挑开小玉的一刀。顾允文看那边杜鹏飞几人被玉面狐一个人压住,阵型散乱,左支右绌。他几乎要求小玉先放他过去,等事情了解了在奉陪小玉。小玉单刀刀法娴熟,夹风带雨的向顾允文一味抢攻。顾允文手中长剑随意挥洒,将小玉的招式一招招化解掉。小玉看顾允文尽取守势,不向自己出招。小玉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不出招?”顾允文一听,长剑一招“大江东去”,一剑递向小玉,小玉单刀格住顾允文的长剑,刀身一转,封住长剑的进击之路,单刀长剑剑身上,刀锋贴着顾允文的剑刃直削下来。顾允文看她刀法老到,不禁叫一声:“好刀法。”当下打起精神,剑刃忽抽忽刺,一剑逼开小玉,又是一招“凤凰点头”,一剑直取小玉面门。小玉舞着单刀挡开长剑,也抢攻两招。她听顾允文夸赞自己,不禁芳心窃喜,笑生双靥。笑着问顾允文:“你拿着我的耳坠做什么?把耳坠还给我吧。” 顾允文看小玉随和起来,倒颇有几分可爱俏皮,他也开玩笑说道:“那你拿着我的发簪做什么?你先把发簪还给我。”小玉争辩道:“是你先拿了我的耳坠的。”两人嘴里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手下一点也不放缓,刀来剑往的攻守趋避。 那边番役们处境凶险,迭遇险招。几个番役躺在地上痛楚的呻吟着。只有杜鹏飞和其余几个身手较好的番役苦苦支撑着。顾允文一时间打不退小玉,小玉和顾允文说着说着似乎来了兴头。她笑着咭咭咯咯和顾允文说个不停,手下刀法紧凑严密,没有半点破绽可寻。顾允文长剑开合吞吐,开始变得凌厉起来。小玉咯咯一笑说道:“你着急了?”顾允文有点惭愧的又放缓招式,小玉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顾允文不耐烦的说道:“顾允文。”小玉自己念叨了一遍:“顾允文。”她又问顾允文:“你的剑法是跟谁学的?还听精妙的。”顾允文看着那边杜鹏飞和剩下的两个番役大声呼喊着抢攻玉面狐,傅山也加入战团助攻。傅山看似瘦弱的身体,拳术却甚是凶猛,玉面狐也还未下杀手,行有余力的向杜鹏飞抢攻两招,将杜鹏飞击退了又转身去攻傅山。 小玉很见开心的和顾允文说着不停,顾允文有些不耐烦了。他长剑急收急刺,小玉才侧头避过顾允文的长剑。顾允文长剑一招“江浪滔滔”,从小玉耳边往小玉脸上横削。小玉脸现惊讶的一刀格开顾允文的长剑。顾允文一掌已经拍到小玉的胸前,小玉和顾允文过招说话,才在心甜意恰之时,忽见顾允文出狠招抢攻。小玉有些失落,顾允文急于求胜,小玉却收起单刀,把胸膛往前一挺,门户大开的等着顾允文一掌拍到。 第十章 情为何物 顾允文只顾埋头抢攻,看小玉忽然收招待毙,顾允文:“哎呦”一声,眼看一掌又要打在小玉的左胸上,顾允文硬生生的把那一掌收回来,脚下后退一步。小玉正失望的脸上迅即掠过一抹欢喜之色,她又挺挺胸,朝着顾允文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你打嘛,已经给你打过一掌了,看也给你看过了,不在乎你多打一掌。”小玉胸脯抵在顾允文的胸前,只说:“你打。你打。”小玉挺着自己颇丰满的胸脯,挤在顾允文胸前,将顾允文挤的一步一步往后退。顾允文看看小玉的带着埋怨撒娇的俊俏脸庞和她那永远带着几分斜睨的荡媚眼神,不禁怦然心动。他正在窘迫间,忽然出手一指点中小玉肋下的“章门穴”上,顾允文眼看杜鹏飞支持不住了,要去助杜鹏飞,小玉却厮缠不休。他出手甚重,点倒小玉。小玉吃痛不过,“哎呀”的叫一声,身子倒在地上。 顾允文有些不忍,他要去扶小玉,番役都已经或死或伤,倒在地上,杜鹏飞和傅山吃紧,顾允文顾不得小玉,跃身一招“流星赶月”,一剑刺向玉面狐。玉面狐看顾允文攻到,她忽然向傅山快攻两招,傅山惨叫一声,身子往外飞出。玉面狐避开杜鹏飞的长剑,脚下换了几步,已经在顾允文的身侧,她双手成爪,向顾允文肩上胳膊上连抓两下,顾允文奋力挥剑,架开玉面狐。玉面狐一手暴出,又来抢顾允文的长剑,一掌朝顾允文的头顶劈落。顾允文大骇,矮身往边上蹿出,避开了玉面狐凌厉的一掌。 杜鹏飞和傅山又向玉面狐出招,这时一个负伤在地的番役朝空中射出一颗红色的流弹。流弹哧溜溜的响着,升到半空里以后一声爆响,炸成一朵好看的凤尾状花朵。 玉面狐本来没有杀意的,只是冲沈家公子而来。她看有人发信号,不禁大怒。玉面狐身子往前一闪,已经在两丈开外了,杜鹏飞和傅山双双击空。玉面狐身子再一闪,已经到了那个在地上匍匐着的受伤番役。她俯身一把抓住那番役的后背,将那番役举在半空,出掌在番役的背后连击两掌。番役口中鲜血狂喷,登时毙命。玉面狐一把把番役扔出去,她看看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沈家公子,清啸一声,一把抓问深家公子。 顾允文几人和沈家公子素不相识,但他是奉命来保护沈家公子的。这时看玉面狐攻向沈家公子,沈公子命在呼吸之间。顾允文几人大惊,忙出招去攻玉面狐,逼她回身自救。眼看玉面狐一掌打在沈家公子的身上了,傅山大叫:“公子快跑。”沈公子被吓楞了,睁着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玉面狐。 蓦地黑暗中抢出一个黑衣人,对准玉面狐的手掌拍了一掌。“砰”一声闷响,玉面狐身子往后倒射而出,那人也经不住玉面狐的一掌,倒退进身后的夜色中。玉面狐才站在,夜色里那人又抢出,一掌无声无息的拍向玉面狐。 玉面狐硬碰硬的又和那人对拍一掌,两人在瞬间快招换过十余招。顾允文几人看这两人武功似乎在伯仲之间,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只是不知道那黑衣人是好是歹、是敌是友。玉面狐不再向先前对阵杜鹏飞几人那样气定神闲了,她凝神一招招的向那人抢攻。 远处夜色里出现了许多火把的光点,小玉看顾允文聚精会神的看着玉面狐和那蒙面人拆招,她在地上喊道:“喂,姓顾的……顾少侠。你把我穴道解开了。” 顾允文看坐在地上的小玉,他过去身手在小玉的肋下捏了两把,解开小玉的穴道。小玉禁不住痒痒,抿着嘴强忍着笑。顾允文扶起小玉,看着小玉的眼睛,诚恳的说道:“方才事急,多有失礼了。小玉姑娘赎罪则个。”小玉不理顾允文,俯身拍打衣服上的尘土,顾允文也帮小玉将衣襟上的尘土掸去。小玉去看玉面狐和那蒙面人拆招,两人出招凶狠猛恶,斗得正急。小玉忽然幽幽的叹口气说道:“我一个黄花闺女,身子被你又看又摸的。”顾允文也尴尬的笑笑,他忽然问道:“你那天怎么没穿衣服呢?” 小玉伸着脖子,看着玉面狐的一招一式,甚是关切玉面狐和那蒙面人的胜负,说道:“我以为那么做。你看见了就会离开。没想到你看出了破绽,还守在我身边。——还那么粗暴。”顾允文又是带着歉意的笑笑,他从怀中取出小玉的耳坠说道:“小玉姑娘,这个还你。”小玉看着玉面狐,说道:“小玉就小玉,干什么是小玉姑娘?”她回头看见顾允文拿的耳坠,又说道:“你留着吧。”小玉又笑道:“这个摔坏了的,我不要。你要还了给我做一双好的耳坠拿来。”小玉似乎自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她“嗯嗯”的干咳两声,又去看玉面狐和那蒙面人。 顾允文看小玉似乎活泼伶俐的样子,但总觉得这是小玉故意做作出来的,和她那妖媚中带着几分邪气的长相不甚相称,——她像是故意隐藏着自己的真实面目。顾允文对小玉捉摸不透,对小玉越发好奇起来。玉面狐在江湖上声名甚著,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他大着胆子问小玉道:“你果真是黄花闺女?” 小玉斜眼看着顾允文,顾允文也照直看着小玉的眼睛。小玉冷笑着瞪了顾允文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她撩起自己的袖子,把胳膊伸向顾允文,给顾允文看自己的胳膊。远处陈旗主打的火把光亮甚是微弱,顾允文看不清楚。小玉急了,说道:“唉——你用火摺照着看看就知道了。”顾允文拿出火摺晃着了照过去,小玉白皙的胳膊上,是一粒樱桃大小的,晶莹的红色守宫砂,顾允文呐呐的说道:“还真是。” 小玉颇为得意的放下袖子,顾允文举起火摺又详细看看小玉的脸庞。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庞甚是俏丽,却白的令人有种厌恶感。小玉装作认真的看玉面狐和那人交手,眼角里却留意着顾允文的一举一动。顾允文无端叹了一口气,收起火摺。小玉看着玉面狐,对顾允文说道:“师父让我这辈子别碰男人,我手臂上的守宫砂万一消退了,师父就会亲手杀了我。”她忽然烦恼的说道:“今晚怎么这么喜欢说话。”显得对自己很不满意。玉面狐和那蒙面人斗得已经到了判强弱、决生死的地步。小玉忽然“哎呦”的叫一声,顾允文一直盯着小玉的脸发愣,这时转头看去。那蒙面人双掌横劈竖砍、声势惊人,玉面狐艰难的招架着。那蒙面人逼退玉面狐,忽的身子往后倒推出两三丈之谱,转身疾冲到傅山身边,一把抢过沈公子。傅山惊叫一声“公子”,双拳不假思索向黑衣人腰间打去。那黑衣人腰间夹着沈公子,两个起落,人已经消失在夜色里。傅山张目结舌,怔怔的看着黑衣人消失的地方。 玉面狐大声喊一声:“小玉快走。”自己也倏忽之间不见了踪影。小玉只顾看那蒙面人,这是回过神来,许多锦衣卫的番役手执火把,从大街的两头包抄过来了。小玉不知道朝哪里跑才是,她看看身后不远处的一座庭院,庭院院墙甚高,小玉跃不上去。小玉对顾允文说道:“顾公子,你帮我一把。你看我摸我的那些就算两清了。”顾允文愕然问道:“什么?”小玉说道:“你把我送到那堵墙的墙顶上就好。”顾允文点点头,小玉看锦衣卫番役越来越近了,她拉住顾允文的手,往身后的庭院处跑过去。顾允文和小玉跑到墙下,顾允文抱起小玉,小玉身手搂着顾允文的脖子说道:“谢谢你。”顾允文摇摇头,小玉忽然在顾允文的脸颊上吻了一下,顾允文浑身发抖,他用劲将小玉抛起,又出掌在小玉的脚底推一下。小玉身子飘然而起,她倒墙头处,伸手攀住墙头,纵身一跃,衣衫飘飘的落在墙头上。 无数的火把照的大街上明如白昼,小玉回头看一眼顾允文,自己展开轻功,沿着墙头往东而去。顾允文回到陈旗主那里,洛养性、黄谦诸人带着几百名锦衣卫番役赶过来了。大家正在火把下查看杜鹏飞和傅山的伤势。两人身上的衣服被玉面狐撕成一条条碎布条,脸上也被玉面狐抓出了好几道抓痕。杜鹏飞拿着一根火把,在自己的身上上上下下的照着,骂玉面狐道:“贼婆娘,忒厉害。还没下杀手的。”陈旗主给洛养性说着才接到沈公子,就杀来两个黑衣人。自己手下的兄弟死伤枕籍,眼看沈公子要被玉面狐出手击毙,又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蒙面高手将玉面狐击退,保护了沈公子,却将沈公子抢走了。 大家听得没有半点头绪,傅山对洛养性说道:“大人,去老爷府上杀人的就是这两个女子。”洛养性问道:“你家公子叫什么名字?”傅山答道:“叫沈亦儒。” 地上受伤的番役痛楚的呻吟着,洛养性下令大家先查看兄弟们的伤亡情况。 大家忙着查看那些负伤的番役,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悠长凄厉的狐狸嗥叫声。顾允文循声四下里张望,远处的月光中、一座大殿顶上,站着一个身影。顾允文认出那是小玉,小玉的衣衫被晚风吹起,在她身后飒飒的飘舞着。她面朝着顾允文这里站着,立在大殿顶上一动不动。 第十五章 沈氏兄妹 黄谦自己端着一碗酒,坐在火炉边和掌柜的闲聊。 顾允文和杜鹏飞、傅山三人不习惯番役们用大碗喝酒的习惯。顾允文陪着番役们喝了半碗,酒劲上冲。这时牛肉和菜上来了。番役们也不客气,纷纷抢着狼吞虎咽起来。顾允文吃了半碗米饭,又喝了半碗酒。他已经带着几分醉意了,店内气氛污浊,顾允文到店外去透气。 街上半消未消的雪水拌着地上的泥土,小镇上一片狼藉。几个孩子在泥泞中追赶着玩耍,顾允文被冷风一吹,醉意更浓了。他解解衣领,在店门口的一块青砖地上来回踱步,心里想着今天小玉又满京城的找自己找不到。忽然不远处隐约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知是江湖上什么人为什么而在这里争斗。顾允文本来不想理会的,屋内的黄谦却也听见有人在械斗,他在屋内喊道:“顾贤侄,外面是什么人在打架?”顾允文往里喊道:“我去看一下。”黄谦答道:“你去告诉小娃娃们,锦衣卫的人在此,让他们识点像,别搅扰大爷们酒兴。” 顾允文应一声,提着长剑循声过去,只见小镇南边的一片空地上,两个少年和一个姑娘围着一个红衫姑娘,在雪地里剑来掌往,斗得正急。一群小孩子远远的观看叫好,几匹马匹在雪地上来回奔跑着,不时的仰头嘶鸣。顾允文待要出声喝止,但见那几个青年男女剑法灵巧娴熟,飘扬的长衫和明亮的剑影应着皎洁的雪光,招式耀眼悦目。顾允文不禁观斗起来,孩子们拍着手,齐声叫:“红衫姐姐打不过了,红衣姐姐快跑。”顾允文看去,那个红衫女子在那三人的夹攻之下,不住的后退,她轻功甚为了得。灵巧的身影在三柄长剑之间躲避穿梭,不时的出招还击。红衫姑娘的轻功身法顾允文有几分眼熟,只是刺眼的雪光让他辨不清那四人的面目。 顾允文看了几招,那两个青年一左一右的两下里出剑夹攻,那个姑娘在一旁伺机围堵那红衫女子的躲避之路。两个青年长剑连绵而上,那红衫姑娘左支右绌,招架不住,不住的后退。顾允文看那红衫姑娘往边上纵出,才躲开右手边那青年凌厉的一剑。她脚下灵便,往外走出几步,向那个青年虚劈几刀,忽然身子疾速往后退出,瞬间已经在另一个姑娘的面前。那红衫姑娘柳叶刀绵绵而上,一顿抢攻将那试图堵截她的女子杀的手忙脚乱,挥剑格挡柳叶刀。那红衫姑娘急于击败那个姑娘,后边门户大开,她却一味抢攻。顾允文心想:“不好,这两个少年子弟从后夹攻过来,这红衫姑娘就招架不住了,想逃也无处可逃。”念头才过,那两个少年子弟果然分成两路来夹攻。 孩子们似乎也看出那红衫女子抵挡不住了,她每次施展轻功躲避,都被那三人提前拦截住。红衫女子迭遇险招,她出刀劈向右手边那青年,她身侧左边的那青年却出剑格住柳叶刀,那位姑娘矮着身子去攻红衫女子的下盘。那两个青年一个去刺红衫女子的手腕,另一个长剑外挑,将红衫女子的柳叶刀一剑挑飞。那红衫女子女子招架不住,后跃躲开。不知是脚下滑了一跤,还是下盘被击中。红纱女子翻身倒地,她在雪地里翻身滚了一下,身子蓦然间从地上弹起似得跃起几尺高。红衫女子一只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嗖的往前急窜而出,从那个攻她下盘女子的腰间窜出去。 顾允文看着那红衫女子很像小玉,顾允文提着长剑往前走过去。那红衫女子仗着轻功高超,连连躲开那三人的夹击,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只听孩子们叫“红衣姐姐,有人来帮你了。他们三个打一个。”顾允文被耀眼的雪光晃的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喊道:“小玉,是你吗?”那两个青年回头看一眼顾允文。那红衫女子也回头看一眼,高声叫声:“顾大哥,是我。”红衫女子却真是小玉。 顾允文不在迟疑,他往前一个起落,长剑已经出鞘。只听一个青年说道:“一伙的。”小玉又叫声“顾大哥”。顾允文长剑唰唰唰先向那姑娘连挑几剑,那姑娘年纪轻轻,才二十岁上下的样子,剑法却老成沉稳,她不慌不忘的格开顾允文长剑,跃身向顾允文抢攻两招。小玉惊喜的又叫声“顾大哥”。那两个青年看顾允文身手不凡,也转身来攻顾允文。 顾允文金鸡报晓、紫气东来,一口气往那姑娘身上招呼了十余招。那姑娘气度沉稳,见招拆招,将顾允文的剑招尽数化去。两个青年的长剑已经攻到顾允文的身后了,顾允文剑走轻招,往右手边身子较矮的那青年身周跨了几步,一招“天外游龙”,身子已经是在那个青年的颈后了。那青年并不着慌,他反手一剑从自己的腋下倒刺过来。顾允文向刺到胸口的长剑横削一剑,那青年转身跃起,一剑挑向顾允文的面门。顾允文长剑往外一甩,用剑身打偏那青年的一剑。小玉从地上捡到柳叶刀,又去攻那个姑娘。 那两个青年使的是一路剑法,顾允文看着这时一对同门师兄弟。两人年岁比顾允文相仿,武功却着实不弱。出招发招俨然大家风范,顾允文暗暗心惊,不知道这两人是那个名门大派的弟子。顾允文初时还能和这两人打成平手,堪堪走了五十多招,那两人的剑法越来越得心应手,顾允文剑招却渐渐拙滞,剑招施展不开。那边小玉武功也和那姑娘不想上下,小玉仗着轻功超绝,围着那姑娘的身周前后抢攻,那姑娘守的不慌不忙。再过二十多招,顾允文剑法散乱,不住的后退,那两个青年却越来越意气风发。两人的攻守进退配合的天衣无缝。顾允文心下渐渐焦躁起来,他想着这里喊叫杜鹏飞不知道杜鹏飞能不能听见。小玉看顾允文快支撑不住了,她向那姑娘猛劈数刀后身子倏的往后退出几丈。小玉手掩在嘴上,往远处清啸一声。顾允文并没听到玉面狐的回应,那两个青年眼见对手支持不住了,其中一个不禁出口嘲讽道:“还有什么狐朋狗友的?索性都叫了来,让公子爷一次打发了,也图个利索。” 顾允文心想让小玉去小镇上叫杜鹏飞过来,自己还可支撑片刻。但看那姑娘转守为攻,一柄长剑宛如游龙翔凤,向小玉连出凌厉招式。有人在旁边说道:“好大口气,有种一个打一个,你俩谁是我师兄的对手?”是杜鹏飞的声音。他话才说完,猛喝一声,一剑刺向其中一人。顾允文看杜鹏飞过来了,他抖擞精神,长剑抢攻几招。那个身子稍高的青年转身接住杜鹏飞的长剑,杜鹏飞忽的收起长剑,往那青年的面门一掌推出,那青年也出手迎住杜鹏飞的一掌,杜鹏飞站在原地稳立不动,那青年却踉跄着身子退出四五步。杜鹏飞又是一掌拍出,傅山却出手挡在两人中间。 傅山连叫助手,又听他叫“大公子,二公子。”大家听着蹊跷,都收招退开。 小玉跑到顾允文身边,顾允文看小玉绛红色短袄,脸上带着几分委屈的看着顾允文,整个人比先前清爽了许多。顾允文笑着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我有事外出,想告诉你来着,但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小玉才要说话,她被那三人连手和攻,颇为狼狈,心下委屈,颤着声音叫声“顾大哥”扑进顾允文的怀里哭了起来。 顾允文抚着小玉的肩膀安慰小玉,傅山却向那两男一女作揖见礼说道:“大公子,二公子,小姐,你们怎么来京城了?”那个个子稍高一点,脸庞清瘦矍俊的青年说道:“老爷听说这边大老爷府上出事了,让我们过来看看。我们前两天就到了京城。已经查出是那小妖女和他师父下的毒手。”他指指小玉说道:“我和大哥小妹在这里追上了这小妖女,正要拿住她查问个清楚。要不是那个小子碍手碍脚,我们已经快拿住他了。你怎么也在这里?”原来这三人是一门兄妹。傅山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那青年公子点点头,他小指成勾,放进嘴里吹了一个悠长的口哨。远处雪地上的马匹甚是驯良,听见哨声后往主人这里跑了过来。 第十六章 金风玉露初逢 那青年又回头问傅山:“你是徒步走的还是带了马匹?”说话间很有富家公子哥的气派,傅山作揖说道:“二公子,小人是骑着马过来的。”那青年点点头,翻身上马说道:“我们去前面小镇上,大哥小妹,我们过去吧。”他举止有几分跋扈,说着自己先驱马往小镇上跑去。 小玉抱着顾允文,头偎在顾允文的肩上,看着那兄妹三人骑马进入小镇里。傅山向顾允文和杜鹏飞说道:“顾兄,我先过去,你们稍后过来。”杜鹏飞看看小玉,跟着傅山走了。顾允文伸手抹去小玉腮间的两滴泪珠问道:“你是跟着我过来的?” 小玉点头说道:“师父说要去凤阳,我要和你一起走,师父就先走了,让我去凤阳和她会和。没想到被这三个凶神一般的人截住了。”小玉说着委屈,又哭起来。顾允文给小玉擦去眼泪,说道:“这里太冷了,我俩也回酒楼去。我是在前面一家酒楼歇脚的。”小玉点点头,两人牵着手往小镇走去。 进入小镇上,小玉忽然想起自己为了让顾允文高兴而特意买的衣服。她又兴高采烈起来,跑到顾允文面前问道:“顾大哥,这是我新换的衣服,穿着好看吗?”顾允文上下打量一回,点头说道:“穿这衣服,才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小玉听他夸赞的勉强,笑着问道:“有点是有几点,三点呢还是四点呢?”顾允文捏捏小玉的脸蛋。小玉看见衣襟上沾着黑色的污泥和雪块,她又骂起那三兄妹来,说道:“欢欢喜喜的买了这套衣服,出来就碰上那三个凶煞,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小玉抱怨着,自己俯身去取掉衣服上的污泥。顾允文俯身将小玉绛色棉裙上的污泥掸落。小玉还是无限欢喜的样子,她对顾允文笑道:“我看你们气势奔腾的往南而去,就先驱马来到这里等你。我从你身边跑过去的,你没看见我吧?” 顾允文说道:“我看见你蒙着面纱的脸有些熟悉的样子,却想不到是你。兄弟们还说这谁家的小妞,看了我好几眼,多是看上我了。那三兄妹怎么追上你的,我却没看见他们过去。”小玉说道:“他们是摸清了我的行踪,走近道来这里拦截我的。我看你们进了酒楼好一会了,估摸着你们就要启程了,我想着到你们下一站歇脚的地方去等你们。一出小镇就被那三人拦截住了。——那三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剑法一个比一个好,不知道是哪个高手教出来的,改天让师父教训他们。”小玉一边走着,一边跺脚将绣花鞋边缘的泥块抖落。 来到酒楼外面,小玉拉转顾允文的身子,背着街道又亲亲顾允文的额头。两人进入酒楼中。 小玉脸上蒙上红色面纱,进入酒楼后傅山带着那三兄妹单独坐在东南边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番役们都问顾允文这女子是谁?一向寡言少语的杜鹏飞却帮顾允文打起圆场来,他说道:“这是我师妹,背着师父逃出来,来京城玩的。”听是顾允文的师妹,黄谦向小玉问道:“你师父可好?我就是那个请你师父派你的两个师兄来帮忙的千户。”黄谦甚是随意,小玉不出声,只向黄谦点点头。黄谦看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只是向小玉招呼一声:“姑娘要用酒用饭,请随意便了。”小玉又不出声,只是点点头。顾允文和小玉也到一张空桌子上坐下。 黄谦看那三兄妹颇为倨傲,言谈间很有身份气派,对旁边锦衣卫的番役视若无睹,只向傅山打听沈家的事情。顾允文害怕那三兄妹将小玉的身份说出来,小玉可是锦衣卫要捉拿的要犯。黄谦却看不惯那三兄妹的派头,他徒手抓了几块牛肉,就着熟牛肉喝完一碗酒,对顾允文说道:“顾贤侄,我们先走一步,你和杜贤侄等会就得过来,我们在下一站歇脚的地方等你。”黄谦说着让掌柜的记了账,自己出去了。番役们将剩余的酒肉几口吃完,也跟着黄谦走了。 那三兄妹一边和傅山谈论着事情,一边盯着小玉,怕小玉逃走。小玉和顾允文相遇,心甜意洽,虽然这里不便说话,两人却在桌子上不时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又是两人要去看对方,恰好眼神碰到一起。小玉在桌子底下握着顾允文的手,过一会她低声对顾允文说道:“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下一程你们在那里歇脚,我先去。”顾允文也低声说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不能一个人走。”小玉摇头说道:“这里脏兮兮的,我不要吃这里的东西。” 只听那边那个跋扈的公子对傅山说道:“你让那个小妖女把小弟交出来,事情是她师父玉面狐做的,我们暂时不和她计较。”小玉听那兄弟俩不时的骂一声自己,她坐不住了,要离开酒楼了,对顾允文说道:“大哥,我们走吧。”顾允文点点头,两人到酒楼外面。杜鹏飞在门口等傅山,小玉和顾允文相对闲谈,她摘下面纱,向顾允文打听着魏忠贤的事情,小玉说道:“这么说师父不用去凤阳了,是魏忠贤吩咐她去凤阳,和魏忠贤会和的。”顾允文点头说道:“你师父在京城等着就是了。魏忠贤带着大队人马,走不了多远。我们晚上,最迟明天早上就能追上他。” 小玉往小镇四处看着说道:“怎样给师父去递个消息,那样我也不用去凤阳了。”她嘴里说着,漫不经心的一脚一脚,将一块块冻成冰的雪块踢到那三兄妹马匹的马蹄旁边。过一会傅山和杜鹏飞出了酒楼,那三兄妹也出来了。傅山作揖向那三兄妹说道:“两位公子,我们明天就能返京,回京城以后我再详细告知老爷家的事情。” 顾允文听着这几个兄妹是和商铺沈家同族的,那二公子带着几分桀骜,理也不理傅山的自己往马匹那里走去,那大公子说道:“我们眼下先得将小弟解救出来,我们得回赤霞城去请老爷出马,暂时不去京城了。”傅山作揖领命,那两个公子走了,那姑娘往前走着,却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一眼顾允文。顾允文也在看那姑娘。这姑娘白皙的脸甚是端庄秀气,两弯翠眉,一对银杏眼大的出奇,炯炯有神。小玉像是怕顾允文被那姑娘抢走似得偎着顾允文的身子,紧紧的抱着顾允文的腰,冷眼看那沈家姑娘。那姑娘和顾允文眼光碰到一起,她有点害羞的低头撇撇嘴走了。顾允文对杜鹏飞说道:“我们也走吧,不然赶不上千户他们。”小玉拉着顾允文说道:“等等,我给你变把戏看。” 小玉紧紧抱着顾允文的腰,看那二公子器宇轩昂的走到马匹边,翻身上马。他勒勒马缰绳,踢踢马肚子,马匹才往前跑出两步,马蹄踩到一块小玉踢过去的冰块上。马儿悲鸣一声,滑倒在地上。那二公子才要意气风发的骑着马匹离开,不想马失前蹄,他不提防从马背上摔下来,身子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手在地上撑一下,跃身站起,身法到颇为悦目。 这三兄妹气派不凡,酒楼里的人和街上的行客都看着三兄妹。那二公子一跤摔的狼狈,他气狠狠连踢几脚,把脚下的雪块踢飞。举手看看手心里满是污泥,身上瓦青色的长衫上也沾了几块污泥。 那二公子直道是马匹无意中踩上雪块的,却不知是小玉捣鬼。他对马匹倒甚是疼惜,自己出手抱住马匹的脖子,帮马匹站起来。小玉对顾允文笑道:“这二公子的轻功我看着倒也稀松平常,摔到地上了才撑手站起来。”顾允文这时才看出小玉在玩什么把戏。他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那二公子听小玉出言奚落自己,回头瞪小玉一眼,骂声”小妖女”,翻身上马。小玉看着这三兄妹是骂自己“小妖女”已经骂习惯了,平素犹可,这时当着自己意中人的面,开口闭口,一口一个小妖女。小玉不禁大怒,她看那二公子就要策马离开,小玉忽然抽出手中的柳叶刀,用力朝着马匹的后退掷出。那柳叶刀旋转着,呼呼的飞出去,小玉自己也跟着纵身跃出。 柳叶刀刀光闪处,从马匹的一只后腿处飞过去,马匹的一条后腿登时被锋利的刀锋削下来。那马儿又是一声长嘶,翻身倒下去。那沈家二公子不提防,心想又怎么踩到雪块了?这回毕竟留了神,他手中长剑剑鞘在地上抵一下,身子凌空一翻,已经站定。小玉算好了那二公子落地之处,已经抢先站在那里。那二公子才站在地上,要一查究竟。忽然脸上噼噼啪啪响了几声,被小玉劈头盖脑打了几个耳刮子,二公子才惊觉有人偷袭自己。他慌乱中长剑出鞘,一招“孔雀开屏”,长剑挽出一个巨大的扇形剑花来,封住敌人进击之路,自己趁机后退几步才站定。 这二公子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他满脸惊愕愤怒的看着小玉,小玉站在那里,两只小手像是忙完了什么事情似得轻轻拍了几下,又伸手掸掸肩上的衣服,斜着眼睛着看那二公子。马匹躺在地上,腿被削断处,鲜血冒着热气流出来,将地上的一大滩积雪融化成红色。 第十七章 五更断魂曲 那二公子一回思,已经明白小玉为何出手偷袭。他怒喝一声,长剑刺出。这时沈家姑娘出手拦住那二公子,二公子看马匹痛楚的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又摸摸自己热辣辣的脸,他愤怒到无可复加的地步。这匹马儿是一匹千里马,这二公子一向视为至宝。小玉却也是一副还不罢休的样子看那二公子要怎样。二公子在就要暴起之时,估量着单打独斗的话自己这边三人还不是那边顾允文三人的对手,他恨恨的说道:“伤马之仇,我迟早会找你算清。”小玉呵呵一笑,说道:“姑奶奶等着你来算。”二公子瞪了小玉一眼,去看地上的马匹。马匹已经无可救治了,他为了马匹少受痛楚,用左手遮在马匹的一只眼睛上,一手长剑一挥,将马头斩了下来。 顾允文看着心想:“到底是玉面狐的弟子。”小玉看马脖子上狂喷的鲜血,也有些不忍。那二公子给酒家掌柜的给了十两银子,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我们急着赶路,有劳你将这马匹埋葬了,这些银子权作酬劳之用。”掌柜子突然得了一场意想不到横财,满口应承答下来。那兄弟两人一骑,姑娘一骑,兄妹三人别过傅山,策马而去。 小玉也想赶快离开这里,她担心自己又在顾允文面前表露的太过凶悍了,看顾允文时顾允文却神色如常。小玉本来满怀的兴致来和顾允文会和,现在垂头丧气的对顾允文说道:“你们快走吧,我去京城等你回来。你还来雨花楼找我,我要是不在,给那个老妈妈留下口信,我就知道了。”顾允文拉了小玉的小手说道:“你也去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 小玉默然点点头,杜鹏飞也叫一声:“师兄走了。”他和傅山先驱马往南跑去,顾允文问道:“你的马呢?”小玉心念一转,要和顾允文同乘一骑。她伸长脖子往小镇外面看看说道:“我是在小镇外面被那三人追上的,马忘了牵回来,现在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小玉还做出四处寻找的样子,顾允文先上了马。他把手伸给小玉,一把把小玉拉上马背。小玉在顾允文身后,紧紧抱住顾允文的腰。顾允文踢踢马肚子,,马匹在惨淡的夕阳中往小镇外跑去。 顾允文和杜鹏飞几人纵马南行,跑了两个多时辰。这是深冬时节,天色很早就黑下来了。杜鹏飞在马背上喊道:“师兄,我们没有走错路吧?怎么追不上千户他们。”傅山说道:“错不了,地上这凌乱的马蹄印就是千户他们的。” 这时道路已经辩不太清楚了,几人看见薄暮中,远处苍茫的原野上许多昏黄的灯火如繁星一般,那是一座村落小镇。三人看小镇就在眼前了,不在策马狂奔。几人下了马,顾允文牵着马匹,小玉骑在马背上,傅山给大家说起那师兄妹三人的来历来。 顾允文说道:“瞧那兄妹的招式,俨然已经是大家的风范,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的弟子?”傅山说道:“那是我家二老爷的哥儿姐儿,那个脸有点圆,身子小一些的哥儿是二老爷的大公子,叫沈嵩。那个被小玉姑娘摔了一跤的是二公子,叫沈峰。那个姑娘是我家二老爷的千金。”他却不说那姑娘的名字。 顾允文问道:“那么我瞧着你家二老爷在江湖上也是名气不小吧?” 傅山冷笑一声说道:“名气不小?赤霞城的城主,你说名气小还是大?” 顾允文几人听了都吃一惊,顾允文说道:“怪得那样的气派,原来是赤霞老人的公子。” 傅山说道:“小玉姑娘,你和你师父这回可算摊上大事了。你想我家二老爷要是亲自出马,你和你师父逃去那里?”这时傅山也知道沈府的杀人凶手就是小玉师徒。顾允文看小玉在马背上不说话,这时才说道:“我师父自有应对之法,赤霞老人未必就能拿她怎样。顾大哥,我要下马走几步,活动活动。”小玉说着向顾允文俯下身子,她明明可以从马上跃下来的,却非要顾允文抱她下马。几人步行进入前面的小镇上。 小小一座城镇上停满了马车,守卫马车的人少说有两三千人,这些人是魏忠贤的仆人,黄谦已经追上魏忠贤了。顾允文稍作打听,这里叫阜城。他们找到黄谦诸人。黄谦几人在小镇的一家客栈里落脚。黄谦看顾允文几人来了,说道:“我已经给魏忠贤传达了圣上旨意,明早我们就押解魏忠贤进京。” 顾允文说道:“皇上是要我们即刻就押解魏忠贤进京的,我们先得将魏忠贤关押起来。”黄谦笑道:“魏忠贤说有些事情要分派一下,又给我们专门让出这家客栈,他自己就在隔壁一家客栈里。夜路不好走的,我们明早再将魏忠贤逮捕,押解进京。且缓他这一晚上。” 几个番役也说魏忠贤接了圣旨,不敢轻举妄动,明早再将魏忠贤收押。大家围着火炉喝酒,顾允文和小玉来到楼上的一间空客房里。客栈小二给屋子里生上火,小玉对顾允文皱着鼻子笑道:“顾大哥,我好饿,今天一天没吃东西。”顾允文听了忙叫过跑堂,要了几样小菜,小玉自己出去了。不一会,她打了酒回来。她给那些番役送了一坛子,自己拿着上好的好酒来到屋子里。 饭菜上来了,小玉还嫌这里的酒菜不干净,只吃了一碗白米饭。顾允文对小玉说道:“你睡吧,黄大人吩咐我们今晚得彻夜守着,不能睡觉。”小玉笑着拿出酒说道:“这位兄台,这良辰美景,睡觉岂不煞风景。小女子来和兄台喝两杯。” 顾允文脱下披风说道:“也好,我叫师弟他们上来。”小玉拉着顾允文说道:“给他们分些酒下去,我只要和你喝。”顾允文也笑道:“承你一片美意,那就这样。”他往外叫道:“师弟,要酒吗?”杜鹏飞喊道:“不用,我喝下面这个就好。” 顾允文关上门,小玉轻轻巧巧的在屋内走过来走过去,两人同处一室,小玉似乎也觉得有点难为情。她激动不安的在屋子里乱转了一会,自己先倒了一小碗酒,想喝两口酒让自己镇定下来。小玉喝过酒,越发不能自持起来。顾允文笑道:“小玉坐下来,今晚咱俩只喝酒,不谈其他,好不好?”小玉却觉得这像是洞房花烛夜似得,激动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小玉给顾允文倒了一碗酒,对顾允文笑道:“稍微喝一点暖暖身子,今晚我不会喝醉的,不然又得劳你照护。” 顾允文和小玉喝了两口酒,今晚小玉似乎酒兴不佳,她喝了一点就不喝了。过来偎着顾允文的身子,小玉问顾允文是哪个门派的?怎么进入锦衣卫的?等等有关顾允文身世的事情来。顾允文给小玉说着,小玉在顾允文的怀里心甜意洽,开始轻轻的唱起小曲来。 小玉才尝了两首,隔壁屋子里忽然有人放声高歌起来。歌声传的整个客栈的人都听得见,唱的却是一首民间小曲儿,歌声苍凉哀戚,在寒冷的冬夜远远的传出去。顾允文侧着耳朵详细听去,只听那人唱道: 一更,愁起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 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凄凉二更时,展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 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 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三更,飘零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 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 想当初,势顷朝,谁人不敬? 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 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四更,无望城楼上,敲四鼓,星移斗转。 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 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 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五更,荒凉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 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小玉听这人一遍又一遍的将这首小调唱个没完,她对顾允文说道:“不知道是谁,知道魏忠贤今晚将在这里歇脚,提前编好了这首小曲来挖苦他。”顾允文点头道:“这歌唱的也还着实不错,只是反复唱来唱去就这一首,乏味的慌,你给我唱两首吧?”小玉笑道:“这是一首《挂枝儿》,又叫《五更断魂曲》,也还过得去而已。这人再用歌词劝魏忠贤自尽。你给姑娘敬杯酒,姑娘给你好好唱一首。比这好的多。” 第十八章 俏冤家 凄寒的深夜里,这人初唱时大家听着还很是动听,等反复将这首调子唱了几遍以后大家有些不耐烦起来。大家听他唱的是魏忠贤的生平,等到后来,寒冷加上这歌声的凄凉、加上魏忠贤这昔日的九千九百岁落魄到如今这个地步,大家听着听着倒有些诡异瘆人。番役们心头都压抑着一股难耐的沉闷。一个番役为了打破这沉闷凄惨的氛围,叫道:“那边的兄弟们,这大冷天的,过来喝两杯暖暖身子。大家伙都过来,酒才热好的。”番役说着又从店小二那里要了几只大碗,把把碗放在一张方桌上倒上酒。隔壁看守魏忠贤的几个番役听了都过这边来,黄谦又切了几块牛肉给那几个番役说道:“吃饱喝足了,你们还去外边守着,三更过后在换班。大家伙今晚打起精神,把事情办妥了,明天我们就能进京交差了。” 一个旗主说道:“千户大人放心吧,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黄谦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来,大家再喝一碗。”底下传来碰碗的声音。 那个唱曲儿的人还提着嗓子唱个不停,顾允文也给小玉斟了半碗酒,对小玉笑道:“赏姑娘这一碗酒,姑娘给大爷唱个小曲儿破闷。”小玉起身给顾允文拜个万福说道:“多谢大爷赏脸,奴家肚子里也有百十来首小曲,待奴家慢慢给大爷唱来。”顾允文笑的前仰后合的,小玉喝了一口酒,搬了一把矮凳子过来坐在顾允文身边,她偎着顾允文的腿,低声的唱起来: “俏冤家,我爱你心儿定。被旁人讲的你乱纷纷,是前生口舌债还不尽。讲便由他讲,我和你情真到底真。船到江心也,只要舵儿拿得稳。 俏冤家,进门来缘何不坐?晓得你心儿里有些怪我。这场冤屈有天来大,帮衬我的少,撺掇你的多。你须自立定主意三分也,休得一帆风怪着我。 俏冤家,一去了,无音无训……” 小玉只要唱给顾允文一个人听,压低声音哀婉的唱着。顾允文听了却笑呵呵的说道:“我不是在你身边吗?怎么是无音无训了?我还犯愁怎样给你递个信儿,告知我要去……”顾允文只顾一路说下去,小玉在顾允文的腿上扑打一下说道:“专心听着,别打岔。”小玉抿了一口酒,说道:“这也是《挂枝儿》,只不过歌词没有屋外那人那样雅驯而已。”小玉说着又低声唱起来。 顾允文初时听着这些歌词都是毫不忌讳的倾诉男女之情的,有些难为情。小玉歌声哀婉动听,顾允文听着听着沉湎其中,自己也伤感起来。倒像是小玉借着歌词,在顾允文耳边给顾允文说情话似得。 一灯荧荧,小玉才唱的入神,隔壁反复唱那首《五更曲》的人忽然止住歌声不唱了,小玉的歌声嘹亮了许多。忽然客栈的人大声叫嚷起来:“魏公公上吊啦,魏公公上吊啦。”这边喝酒的锦衣卫武士们一听,也在客栈里喧嚷起来。小玉唱的才入佳境,她蹙着眉头厌恶的说道:“上吊就上吊了,瞎叫唤什么?”小玉的兴致被搅乱了,她抱怨着微微打开一点窗子,去看外面。锦衣卫的番役们抢着出了客栈,有人在底下喊了顾允文两声。 顾允文听有变故,也起身拉了小玉的手往外走去。小玉对顾允文笑道:“奴家这小曲可还听得?”顾允文看着楼下说道:“姑娘唱的很好,改天在打赏你吧。爷们现在有急事。”小玉看顾允文听了这许多情真意切的小曲,却浑不在意,无动于中,没一点正经。她在顾允文的身上掐了两下,抱怨着说道:“以后再也不给你唱了,这般无情无义的。”顾允文往外跑的空挡里,转身亲亲小玉的额头。小玉娇羞的咬着嘴唇低下头,顾允文说道:“快过去吧,看看那边怎么了?” 小玉乖巧的点点头,她拿出面纱遮在脸上,又让顾允文把面纱包在里面的头发取出来。两人来到隔壁客栈里,客栈里哭爹喊娘的乱成一大片。黄谦高声呵斥着,过好一会大家才安静下来。黄谦问道:“魏公公呢?他人怎么样了?” 一个小太监上前说道:“回大人,魏公公上吊了。” 黄谦急忙说道:“走,去看看。带我去。”黄谦自己先往楼上走去,顾允文几人跟在后面,番役们跟在黄谦身后。魏忠贤的手下们也都纷纷跟上去。 黄谦快步走到魏忠贤住的那间屋子外,他一脚踹开屋门。魏忠贤的身在挂在屋子的正中间,摇摇摆摆的,下人们听魏忠贤是皇上钦点的要犯,连他的尸身都不敢解救。 黄谦往身后说道:“快把绳子解开,把他解下来。”两个番役听了上前去,一个抱住魏忠贤悬空的尸身,一个抽刀一刀砍断魏忠贤上吊的一根白绫带子。两人将魏忠贤的身子平放在房中的青砖上,黄谦过去看那尸身,脸色焦黄、嘴唇青紫,眼窝深陷的两只眼睛紧闭着。黄谦打量了一回魏忠贤,俯身探探魏忠贤的鼻息,已经气绝了。他回头颇凶狠的问身后魏忠贤的两个贴身小太监道:“魏公公什么时候上吊的,你们怎么不解救下来?” 那两个小太监说道:“回大人的话,魏公公说要处理账单,没有他的准许,谁也不许到屋里来。”黄谦又问:“那你们怎么知道魏公公上吊的?”那太监战兢兢的说道:“我们看见屋子里恍惚有影子晃动,又很久没出声音了,我们是从门缝里看见的。”黄谦转着眼睛看看屋内四周,沉吟了一会以后说道:“戴旗主,你带两个兄弟,现在就启程去京城,说魏忠贤畏罪自杀了。接下来怎么做,请求皇上示下,我们在这里待命。” 戴旗主得令,点了几个番役走了。黄谦又亲自点了几个番役去客栈门口把手,,禁止客栈里的人出入。黄谦带着顾允文几人,亲自守在魏忠贤尸身边。 客栈内外魏忠贤的几千名手下人心惶惶的,已经是更深时候了。黄谦和身边的人说着那个唱曲儿的人本来只是想奚落一下魏忠贤,魏忠贤穷途末路之间,尽然自寻短见了。昔日煌煌不可一世的巨宦,这时却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大家在叹息感慨之余,对魏忠贤还心存忌惮。小玉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找个冷僻的角落,像是躲着大家似得不说一句话。 这时魏忠贤的一个手下上前说道:“千户大人,外面守卫车队的人听说魏公公自尽了,有些人私自偷了一些车上的财物逃走了。”黄谦一听又是一惊,他手指连指着几个人说道:“你们几人,在这里守着,不许离开一步。剩下的兄弟和我出去。”黄谦又是带头往客栈外走去,小玉站在角落里打盹,顾允文牵着小玉的手说道:“我俩也去看看,没准能分到什么好宝贝也说不准。” 黄谦诸人来到大街上,几乎将小镇填满了的车辆上,每辆车边都插着一支火把。车上覆盖着的帆布都已经被撤掉了,车上的各类大小箱子盖子都打开着,守卫车队的人逃得一人不剩。 黄谦顿足说道:“陛下特意吩咐我,魏忠贤的这些财宝要一点不能少的交到户部,这可如何是好?”几个番役跑上前去查看箱子,有些箱子里的财宝还没有被瓜分殆尽。一个番役大声喊道:“黄大人,这边的还剩一些银元宝。”又一个番役也喊道:“大人,这里有些金银首饰没被拿走。”黄谦跑着查看了几辆马车上的箱子,里面还剩一些没有被瓜分走的宝物。黄谦下令道:“这是圣上特意嘱咐我要上缴给户部的,里面的东西大家都不许乱动,把箱子封起来。” 番役们暂时先将马车上的箱盖子放下来,黄谦黄谦分配人手守住马车。 小玉看锦衣卫们忙碌着,有些无聊起来。她哈欠连连,顾允文带着小玉回到客栈里。小玉合身躺在床上,笑着让顾允文过去同床共枕,顾允文说道:“你睡吧,今晚我不能睡。我在旁边看着你。” 第二天早上,大家用过饭,等着去皇宫领命的番役回来。 午后回去复命的戴旗主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太监。太监一进客栈就尖声喊道:“皇上有圣旨,千户黄谦接旨。” 黄谦还将魏忠贤的手下扣留在客栈里,大家一听是圣旨到了,都跪伏在地上,山呼“万岁”。太监尖着嗓子,神色严肃的宣旨道:“倾得千户黄谦回报,知逆贤畏罪自尽。逆贤罪恶滔天,一死尚不足以蔽其辜。着黄谦验明逆贤正身,将尸首凌迟,以泄普天下之愤恨。逆贤随带之财物等事,皆如数上缴朝廷。一干随从就地解散。钦此。” 大家又是高呼几声“万岁万万岁。”,太监宣读过圣旨,就要回去。黄谦叫住太监,将守卫车队的人把魏忠贤的财宝瓜分逃跑之事汇报给太监,太监只说一声:“这事黄大人自己看着办,办完了回京复命。”太监说着已经骑马离开了。 第十九章 碧玉簪 黄谦对两个番役说道:“你俩去衙门,命令知县将侩子手带过来,要快些过来。”黄谦又吩咐魏忠贤的手下:“圣上有旨,尔等随从一律就地解散,你们……”他的”都回去”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客栈里的人已经一哄而散了。 黄谦命令将魏忠贤的尸首拿出来,暴尸街头。番役们将车中零散的财物重新翻箱倒柜的汇集起来,几百箱子的金银财宝只剩下了一点零头。有几件沉重巨大的翡翠雕饰和金银铸件却也留了下来。 知县带着衙役和侩子手来到客栈,阜城小小一座城镇,昔日的九千岁魏忠贤被皇帝下令逮捕,魏忠贤畏罪自尽的消息在半日之间已经传遍整座县城,街上前来围观的小民人山人海。 黄谦向知县说知是皇帝的旨意,知县不敢怠慢,先要带着仵作验明魏忠贤的正身。番役们又将魏忠贤的尸体抬进客栈里。顾允文几人跟着黄谦进入客栈。魏忠贤的尸体被放在一张方桌上,仵作解下魏忠贤的上身衣服,验查过后又去解魏忠贤的裤子。小玉才看的有趣,见了忙转身走出客栈。 验过后黄谦问道:“仵作先生,怎样?可以行刑了吗?”仵作沉吟着不说话,过一会说道:“大人,此人喉结突出,下颌的胡子显然是才拔去不久的。下身也是近来才做了去势的。不似久在宫中当差的公公的身体。” 黄谦诸人听了尽皆变色,黄谦详细查过魏忠贤的尸身,也看出一些蹊跷来。他微微沉吟,就明白该如何处置了。黄谦说道:“我在魏忠贤手下办差不是一天两天了,岂有认不出魏忠贤之理。这确实是魏忠贤尸首无误。知县大人,咱们行刑吧。” 知县也怕朝廷怪罪下来,自己担待不起。其余人都道黄谦是这等想法,遂都含混的说道:“那就行刑吧。” 衙役给魏忠贤重新穿上衣服,抬着魏忠贤到外面。知县站在客栈门口,向前来围观的小民百姓略略说了一下魏忠贤的罪状,以及皇帝亲自下旨,将魏忠贤的尸体凌迟的事情。场上的大众有些还不知道魏忠贤是谁,就已经群情激奋,“大奸臣、误国误民、千刀万剐”等话骂起魏忠贤来。 衙役用一辆魏忠贤载金银珠宝的马车载着魏忠贤的尸体,往小镇的西面走去,那里是小镇上行刑的地方。黄谦几人好奇,也夹杂在人群中来到小镇的西面。 魏忠贤的尸体被剥去衣裤,绑在一个木制十字架上。仵作喝了一碗壮胆酒,拿着刀子开始在魏忠贤的身上一刀一刀的割起来。 小玉在衙役剥魏忠贤的衣服时就已经离开了,她在人群外脸朝外,看着远处白茫茫的原野。等了许久,不见顾允文几人回来。小玉禁不住好奇,又走进一些,想看看“凌迟”之刑到底怎样的。只见魏忠贤身上已经被割得血肉模糊了。上身的腰间肋骨隐约可见。现身腿上也被割去了皮肉,许多地方露出骨头来。 小玉看着有些不忍心,又自己暗暗惊叹,以前自己也杀过许多人,从未有过恻隐之心,如今看这尸体被剐,反倒于心不忍。小玉想分辨清楚其中的原因,但又自己厌烦起这种自己对自己的分辨来,她在人群中寻找顾允文。顾允文和黄谦几人也挤在人群中,看着行刑台上。侩子手每从魏忠贤的身上割下一块肉来,大家就惊呼一声。 小玉挤不进人群,她在后面喊道:“顾允文,你出来。顾允文……”顾允文从人群中挤出来,小玉拉着顾允文的手回到客栈里。 魏忠贤血肉模糊的躯体萦绕在小玉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小玉看见顾允文的欣喜消散的无隐无踪了。小玉和顾允文坐在客栈里,等黄谦回来。不几时,黄谦带着手下回到客栈。 有位旗主问黄谦道:“千户大人,属下也看着凌迟那人不是魏忠贤……”黄谦摆摆手止住他说道:“不用说了,此事我自有主张大家把这几箱东西抬到马车上,我们这就回去。”黄谦说过了又说道:“我们先看看魏忠贤这两年积攒了些什么家当玩意儿?”大家打开箱子,大概翻看了一下,是一些金银元宝和珠玉首饰等物。黄谦自己取了两个金元宝,对手下说道:“大家看着自己中意的都取上一两件,我们回去吧。”番役们听了,忙每人拣了几样财宝。他们知道黄谦说“一两件”意味着什么,果然每个人只拿了两三件。顾允文三人在旁边站着,黄谦说道:“顾贤侄你们也取上几件。”杜鹏飞不动箱子里的东西,顾允文翻翻箱子里的金银珠宝,拿出一对翡翠玉镯给小玉,小玉笑着摇摇头不要。顾允文翻来翻去的翻了几下,看见一对碧玉耳坠甚是精致可爱。他拿起耳坠给小玉说道:“恰好是你要的。”小玉又笑着摇摇头说道:“有意了你自己做一对给我。”小玉一想到这些事那个血肉模糊的人的东西,都不想要。 大家把箱子搬上马车,黄谦押着几箱子财宝在后面缓行。顾允文和杜鹏飞几人快马先行回京师。 几人摸黑进入京城,杜鹏飞和傅山回营房了。小玉和顾允文沿街游荡了一会,又去酒楼喝酒。到夜深是两人出了酒楼,顾允文想着小玉该是去客栈了,他也要陪着小玉去。小玉牵着顾允文的手,沿街一直走下去。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两人来到一条小巷深处的四合院前。小玉对顾允文笑道:“这里就是我落脚之处,带你去看看我的闺房。”顾允文还故作迟疑的说道:“这恐怕不妥吧……”小玉推开门,拉着顾允文的手进去。四合院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顾允文晃亮火摺,小玉搭上门栓,对顾允文笑道:“师父不在,我才敢带你来的。” 顾允文问道:“你俩就是住这里的吗?” 小玉说道:“平素住这里的,不过除了我和师父,谁也不知道。” 两人说着来到小玉的屋里,小玉点着蜡烛。顾允文看厢房里,纱幔都是黑纱,有些阴森森的,却也布置的甚是整齐干净。小玉笑道:“你随便坐,我烧点茶。”小玉动作甚是利索,不一会茶烧好了,屋子里也暖和起来。 小玉取了一个精致的青瓷杯子,给顾允文倒上茶水。屋里不来外人,只有一个杯子,小玉自己拿碗倒上茶,对顾允文笑道:“酒喝过了就口渴的不行,顾大哥你渴吗?”顾允文笑道:“有一点口燥。” 顾允文捧着茶杯说道:“我还以为你是长住在雨花楼里的。” 小玉笑道:“师父说我去外面办事了,出了什么差错不能回这里。师父也是住在这里的,怕连累到她。”小玉指着东面的一排房子说道:“师父是住在那边那间屋子里的。”顾允文点点头,小玉从柜子里取出许多草药,忙着要煎药。顾允文问道:“你生病了吗?”小玉手下忙着说道:“那晚被那太监打了一掌,师父说体内的阴毒还没驱散尽,要喝药的。掌印现在还印在身上。”小玉说着停下手中的活,到床边解开衣服,要给顾允文看掌印。顾允文还故意说道:“这恐怕不好吧……”小玉笑道:“不碍事,已经是给你浑身看过以一遍了的。”小玉解开底衫,走到顾允文身边,凑着灯火转过自己的身子说道:“你看,掌印还有吧?我自己伸手过去都能摸得到。”顾允文看去,小玉洁白如玉的躯体上果然一个淡红色掌印,顾允文说道:“我能摸摸吗?”小玉说道:“你摸吧,别摸别处。”顾允文伸出手指,小心的碰碰小玉的身子,问道:“这里还疼吗?” 小玉说道:“倒是不疼,这些天每天都冷的浑身发抖,穿多少衣服都没用的。” 小玉又问:“好了吗?”顾允文说道:“你穿上衣服吧。” 小玉转身指着胸口说道:“这里,是被你打了一掌的。顾允文笑道:“我也摸摸看。”小玉在顾允文的肩膀上使劲掐了一把,她过去穿衣服,叫顾允文道:“顾大哥,过来帮我系上内衫的带子。” 顾允文过去给小玉系上内衫的衣带,小玉穿好衣服后在炉子上炖了药。她又在柜子里翻来翻去的翻了一会,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紫色锦盒过来,对顾允文说道:“本来喝药前要运功运一遍气的,今晚贵客临门,就不练功了。”她说着打开锦盒。顾允文看去,里面是一支寒光逼人的绿玉簪。 小玉笑道:“你那支簪子我留着,这个是我跑遍京城才找到的,抵偿给你吧。” 顾允文笑道:“姑娘费心了。”他取出碧玉簪,簪子晶莹剔透、甚是宝贵。顾允文笑道:“这样贵重的簪子,戴在头上万一丢了可怎么办?” 第二十章 琉璃厂 小玉过去炉子上看药煎的怎样了,她说道:“你戴着吧,丢了我在给你做一支。”小玉用筷子拨了几下药罐子里的药,过来接过玉簪子给顾允文戴着。小玉手捧着顾允文的脸,端详了一会笑道:“这簪子也就你配得上戴它,来,给姑娘笑一个看看。”顾允文偏过脸,不给小玉笑。小玉在顾允文的脸上亲一下,自己哼着小曲去熬药,顾允文又是身一颤。 小玉看药煎好了,倒上药。她小心翼翼的把药端到顾允文身边的桌子上,小玉手指被烫到了,她“嗤嗤”的吹了几下手指,又捏着自己的耳垂让手指冰凉下来。小玉拿着一个小凳子,过来坐在顾允文的身边。她让顾允文把药吹凉,自己趴在顾允文的腿上出神。 顾允文尝尝药已经凉了,小玉喝完药。小玉上床把床褥铺好了。她嘴里说着:“顾大哥,今晚我陪你坐到天亮。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不能睡着了。”小玉铺好床褥,她要去外面解手,笑着让顾允文拿着蜡烛给她去照亮。顾允文拿着蜡烛到外面,小玉解过手。回到屋里坐了一会,小玉的额头鼻尖上渗出颗颗小汗珠来。原来小玉喝过药后要到被子里取暖出汗,顾允文催促小玉去睡觉。小玉似乎很是轻松惬意的样子,给顾允文说着自己看见魏忠贤是种种厌恶的心绪,不愿睡觉。顾允文催促再三,小玉笑道:“那我在被子里和你说话,你会怪我失礼吗?” 顾允文笑道:“不会的,你好好养伤就是了。” 小玉脱下外衫,穿着桃红色的紧身短袄,底下也是桃红色的绸衫底裤。她在屋子里忙来忙去,把药罐子收好,把剩下的药放回柜子里,给顾允文重新添上茶。看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小玉笑着耸耸肩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这药很奇怪,喝了以后就来瞌睡,恐怕我睡着了。” 小玉说着钻进被子里,在被子里解开自己的短袄取出来,对顾允文说道:“顾大哥,这个挂在那边那个木架子上。”顾允文把小玉的短袄挂在架子上,小玉又褪下自己的绸衫短裤,也笑着让顾允文挂在窗下的木架上。小玉笑道:“喝完这药,每次都是出一身汗,我新做的衣服不能让汗浸湿了。”顾允文说道:“你安心睡吧,我知道。” 小玉裹着被子,问顾允文他的师承门派,已经锦衣卫是怎么办案的等语。顾允文坐在椅子上给小玉说着,顾允文也兴致甚好,他还自顾自的说着,看时小玉已经睡着了。 顾允文过去看看,把小玉的被子盖好了,自己又坐回椅子上。他满脑子都是小玉身世的事情。小玉告诉顾允文,玉面狐是小玉的姨娘,小玉亲娘的妹妹。姐妹俩年轻时争夺一个英俊倜傥的公子,后来小玉的母亲和那公子私定终身,小玉的母亲和那公子为了躲避玉面狐,背出师门,和那公子私奔。小玉两三岁的时候母亲就因病去世,那公子也郁郁成疾,后来自知病重,把小玉托付给她那世间唯一的亲人玉面狐。玉面狐虽然待小玉很严厉,但很少真正的责罚小玉。 顾允文看床上紧紧裹着被子睡着的小玉,觉得蜷缩着身子睡着的小玉,身上带着一种孤零零的苍凉。顾允文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着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醒来是身上盖着小玉的短棉袄,小玉已经醒了,她哼着小曲,在屋内忙活着,炉子上煮了粥,屋内的桌椅擦得明亮,顾允文起身说道:“你这么早就醒了,我三不知怎么睡过去了。”小玉看顾允文醒了,自己去端了热水过来,她皱着鼻子努着嘴往窗外指指说道:“师父也是昨晚回来的,她才来屋里看了一下就回去了。”顾允文有点惊慌,小玉笑道:“不碍事,你先洗漱过了。待会你回去吗?” 顾允文说道:“我午后等千户大人他们到京时回去就可以了。”小玉把铜盆放在窗下,她从橱柜里取出几只碗,自己先舀了一碗粥给玉面狐送过去。 小玉好一会才回来,她忙的几乎欢喜起来,说说笑笑的给顾允文盛了粥饭,自己也盛了一碗,对顾允文笑道:“给师父收拾了一下屋子,师父说那个沈家在江湖上结交甚广,许多江湖义士都要入京来找我和师父,我们过两天就得离开了。”顾允文看着小玉在玉面狐手下是半徒弟、半婢女的身份。他才动心思,小玉已经看出来了。小玉笑道:“师父从小就让我伺候她的起居饮食,她恨我娘,故意这样责罚我的。哪怕有婢女在身边,师父的这些事都得我亲手打理。婢女们稍微代劳一下,就会被师父责罚。”小玉笑嘻嘻的说着,屋外玉面狐“嗯嗯”的大声干咳两声。小玉看着顾允文吐吐舌头,笑道:“顾大哥,你尝尝我的粥做的怎样?” 顾允文和小玉用过早饭,小玉从柜子里取出几件衣服对顾允文说道:“顾大哥你看哪件好看,今天天气很好的,我们出去外面玩玩。”顾允文看去,几套棉装,一列都是粉红色淡绿色的,颜色新鲜光亮,是小玉特意新置办的。顾允文挑了淡绿色的一件短袄,小玉背转身子换衣服。顾允文看小玉白皙的,似乎是病后的肌肤上,那个掌印清晰可辨。 小玉换好衣服,自己念叨着说:“绿色的这件披风不好搭配的,桃红的这件披风就好了。”小玉仰着脖子到顾允文面前,让顾允文给她系上披风的带子。 小玉又取出自己的胭脂和首饰盒子,涂脂抹粉,头上插满了簪饰。顾允文在屋内等着,等了一个多时辰,小玉才打扮完毕。 小玉自己对着镜子详细打量了一回,又到顾允文前面,转着身子给顾允文看。当真是粉妆玉琢、娉娉婷婷。顾允文笑道:“这等靓丽,赶明去皇宫里选美,妃子才人什么的如探囊取物。” 小玉笑道:“你要把我送给皇帝,还是自己留着?” 小玉直勾勾的看着顾允文,顾允文有些窘迫,他闪烁其词的说道:“走吧,只怕这样走在街上,太惹人注目。”顾允文牵了小玉的手往外走去,小玉在院子里喊道:“师父,我和顾大哥出去了。”屋里玉面狐阴沉的说道:“去吧,快去快回。”顾允文还要去给玉面狐见礼,小玉拉着顾允文的手出了四合院。 小玉和顾允文来到大街上,雪后万物明朗,湛蓝湛蓝的天空澄澈晶莹。小玉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问道:“天气真好,我们去哪里?就是太冷了,做什么都懒懒的。” 顾允文说道:“取给你买耳坠吧?我午后得回去。” 小玉歪着脑袋问道:“不回去不行吗?” 顾允文笑道:“也是行的,就是皇上可能会召见。” 小玉又追问:“皇上召见不去会怎样?” 顾允文牵了小玉的手说道:“走吧,我俩去到处商铺看看。” 小玉说道:“我不去,你要买了自己给我去买,不买了忘掉也行。” 小玉忽然耍起脾气了,顾允文说道:“我没给女孩子买过饰品,不知道怎样的好?怎样的不好?你去帮我挑一下嘛。”小玉说道:“我不去,就要你自己给我去买。” 顾允文说道:“那去琉璃厂厂甸吧,这时已经是快要过年的时节,那边杂耍小玩意很多的,我们去看看。” 两人说着往琉璃厂而去,小玉忽然想起什么,她问顾允文道:“你真的没给别的女孩子买过东西吗?” 顾允文点头说道:“我师妹有时托我给她买些水粉什么的。” 小玉说道:“这个不算,其余的呢?还有别的女孩子吗?” 顾允文摇摇头说道:“没有,一个也没有。你呢?给别的公子,或别的公子给你买过吗?” 小玉嘻嘻笑道:“巧的很,也没有。” 小玉说着又欢欣起来,和顾允文说这个说那个的,一路上叽叽咯咯的说个不停。两人到了琉璃厂,商贩们已经开始摆售卖年货的小摊了,街上的人头攒动,已是颇有年味。各色小摊,买杂耍的、买油盐酱醋的、买瓜果鸡鸭的。小玉看着欢喜,先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小玉取下一个先给顾允文尝,自己尝着,转眼又买了好几样糖糕。 顾允文给小玉拿着她买的那些零碎杂物,小玉看着这十里闹市,样样都好奇喜欢。顾允文也仰着头,在人群中缓缓穿梭着,他也是初次见这京城的闹市。顾允文走过一段闹市,这里往来的人少一些,他站住脚对小玉说道:“小玉,我俩在这里稍微歇一下,我看那边再看下去也就是……”说着回头看时小玉已经不见了。 顾允文忙点起脚尖,往回看去,拥挤的人群只看得见一个个头顶在攒动。顾允文稍提高声音叫:“小玉,小玉。”他想回去找小玉,但看街市上人们都是从东往西走的,他往后逆着人群走很是费力,顾允文又回到原处,等小玉自己走出来。 第二十一章 茶馆中 等了许久都不见小玉的身影,顾允文等的焦急起来。他抬头看看已经是日头偏西了,闹市上游客越发多了。只听小玉在后面叫一声:“这儿呢。”顾允文回头看身后,小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他背后,悄无声息的站着。顾允文几乎生气了,小玉却开心的要不得。她笑的明眸皓齿的,对顾允文说道:“我看你抬着头一直走下去,几乎把人家忘了。”顾允文笑着摇摇头说道:“走吧,咱俩再去别处看看。”小玉抱住顾允文的胳膊说道:“看你焦急的样子真好玩。”顾允文说道:“以后不和你来了,你看见我了不招呼一声,反而藏起来。” 小玉笑道:“我是藏在那里的,你没想到吧?” 顾允文说道:“都是人看人的,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去歇会吧。这里没什么看的了。” 小玉说道:“不看了,我送你去皇宫,我就回去了。这两天奔波我也累得很。” 小玉像是做了一件很得意的事情似得给顾允文说着自己怎样藏起来,看顾允文自己往回走去找她,又走回来等在原处。顾允文只是笑着说:“调皮。”到了前门,小玉不往前走了,这里已经有禁军巡逻。小玉把买到的各色糕点一样样给顾允文吃,顾允文吃够了,小玉说道:“明天早上你要是没事,还来这里。不然你在营房等我。”顾允文答应着,自己回锦衣卫营房里去。 黄谦诸人已经回来了,大家汇集在顾允文住的那个营房里,默默相对不发一言。顾允文进去一看氛围怪异,先笑道:“大家都回来了,一路上安顺吗?”黄谦看看顾允文说道:“我面见过圣上了,圣上密令我想法找出魏忠贤的去向。” 顾允文问道:“眼下我们怎么做?” 黄谦说道:“前些天辽东将士哗变,袁崇焕总督要一百万两白银安抚士兵。国库空虚,竟然连一百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陛下自己拿出宫内的银子发兵饷。司礼监的一个太监密报陛下,说魏忠贤当权是所受的贿赂、已经贪污搜刮的银钱不计其数。那些车队只是一些魏忠贤为了告诉大家,他去凤阳会安心守陵,不会别有企图的幌子而已。真正的财物谁也不知道魏忠贤藏在哪里了?” 顾允文问道:“圣上是要魏忠贤的那笔银子?” 黄谦点头说道:“正是,堂堂朝廷国库,连三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陛下很是震怒,现在秦晋各处又灾荒屡荐,无法再向小民摊派。陛下对那笔银子期望的紧。魏忠贤失势,已经是一届平民,对陛下来说无关紧要。陛下却正是期望魏忠贤的那笔银子的。” 大家都沉默着一言不发,黄谦说道:“魏忠贤朝廷要犯,也许缉拿归案。只是我们一时疏忽,把他手下的人都遣散了,眼下却上何处去找线索?” 顾允文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玉面狐和魏忠贤的关系供出来,只能去寻找其他的线索。这时一位旗主却说道:“魏忠贤能招买刺客潜入皇宫,他手下蓄养着多少江湖人士谁也不清楚。我们要是能找到给魏忠贤效命过的那些江湖人士,顺藤摸瓜,自然能找出魏忠贤的下落。” 黄谦点头说道:“我去和洛大人商议一下,我们得将锦衣卫里那些所有大门派里出身的兄弟都召集起来,去搜查和魏忠贤有瓜葛的门派。魏忠贤眼下不敢落魄为民,民家也不敢躲藏,他定然会去投靠那些曾经给他效命过的门派。”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魏忠贤的去向,黄谦令几位旗主去召集其他旗主,将所有出身江湖大门派的弟子花名册交给他,他去向洛养性请命。 黄谦走了,大家脸上带着神秘的激动相互讨论魏忠贤可能会去哪里?他到底藏了多少金银财宝?顾允文向杜鹏飞和傅山询问入宫召见之事。 晚上洛养性亲自过来营房,他照着黄谦的提议,按着花名册几人一队,几人一队的详细分好了。要锦衣卫的这些番役装扮成江湖人士,去打听魏忠贤的下落。皇上给洛养性和黄谦又下圣旨,要他俩务必找到魏忠贤和魏忠贤侵吞的那些财物。洛养性分派已定,又召集锦衣卫的所有千户和旗主,将崇祯皇帝的旨意传达给各位旗主。要各位旗主将手下的兄弟们分派好了给他回报,锦衣卫的这些武士们这两天就得启程了。 第二天早上,黄谦忙着给手下的番役置办行装等物。傅山办事精明干练,黄谦让傅山跟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帮忙。顾允文看营房里无事,他稍作盘恒后溜出营房去前门和小玉幽会。 雪后放晴的天气,天朗气清。顾允文到前门,远远的看见小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昨天分别的地方来回踱步,她已经等了很久了。顾允文看小玉不时的转头张望四周,寻找顾允文。顾允文走到小玉身边,小玉没看见,却只是扭头看锦衣卫营房所在的方向。顾允文叫声“小玉”。小玉回头看见顾允文,她喜笑颜开的笑着向顾允文跑过来。小玉嗲着声音问道:“你怎么才过来?人家在这里等了一早上了。”顾允文看小玉脸蛋冻的通红,睫毛和额前的刘海上接着一粒粒冰花。他笑道:“才来?我还想着躲在那里,让你多等一会。”小玉恨的在顾允文的胳膊上掐一下,努嘴叮嘱顾允文道:“下次你要在我来以前就过来等我,知不知道?” 顾允文点点头,伸手取掉小玉睫毛和刘海上的冰花。小玉嘴里呼出一团团白雾,笑道:“手指都冻僵了,脚也冻的生疼。”她手贴着顾允文的脸暖手,顾允文握着小玉的双手,给小玉的手心呵气。 小玉打了一个喷嚏,吸吸清鼻涕笑道:“咱俩还去琉璃厂吧,那里好玩的玩意真多。”顾允文说道:“小玉,我又得外出去查案了。”小玉撅着嘴说道:“又出去,不去行不行?” 顾允文双手捧着小玉冰凉的脸说道:“皇上钦点我和师弟几人要去的,不去不行。” 小玉失落的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允文看小玉这样,自己也满腹惆怅起来。他说道:“这次是去查魏忠贤的下落,查出来以前,怕是回不来的。” 小玉两把扑开顾允文的手,背转身子不和顾允文说话了。顾允文说道:“看你冻的这个样子,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坐会吧。” 小玉扭着身子说道:“不去。” 顾允文也不强拉小玉过去,他先握着小玉冰块似得手,把小玉的手捂热了。小玉又欢喜起来,说道:“走吧,去哪里?” 顾允文笑道:“这才像话,还去酒楼吧?” 小玉说道:“这么大清早的去喝酒?” 顾允文想想说道:“去茶馆吧,那里的茶和糕点都很好吃的。” 顾允文牵着小玉的手,小玉还责怪顾允文来迟了,小玉埋怨道:“我四更时分就醒来了。看看外面是黑的,看看外面是黑的。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就过来了,你这会子才过来。”顾允文心下感动,嘴上却笑着说:“傻丫头。” 顾允文带着小玉来到前门附近的一家茶馆,茶馆里稀稀落落几个闲聊的客人,两人上了二楼。顾允文叫过小二点了茶和几样糕点,小玉笑道:“没想到你对京城还听熟悉的。”顾允文说道:“没有,我是出入京时,黄大人带着我和师弟来过这里一次。” 小二吆喝着端上茶来,顾允文把茶杯推到小玉面前笑道:“姑娘请用茶。”小玉笑着把袖子卷起来,端着茶杯说道:“承你费心孝敬我,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抿了一口茶,小二问道:“茶点两位还要些什么?” 顾允文已经点了一些,小玉那满是迷离秋波的眼睛转一转问道:“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小二立刻热情的把茶点说给小玉,小玉说道:“蜜饯来两样,蜜枣也来一碟。那个,什么?豆腐花来一碗。” 小二解释道:“豆腐花像茶水一样,是一人一碗那样,不能两个人共用的。”小玉笑着指顾允文说道:“给这位爷台喝,他爱喝那个,我不喝的。”小二似乎明白了什么,高声唱声“好嘞”,转身下楼了。 楼上暖气融融,只有小玉和顾允文两个人。小玉抿着茶,扭着头看屋内的装饰。顾允文禁不住自己,不时的看小玉绯红可爱的脸蛋。小玉没有顾允文初见时的那么老气了——可能是那会穿着黑衣服的缘故,她身上散发着女孩子的朝气和活泼。小玉指着墙壁上一幅画问道:“顾大哥,那个茶字底下是什么字?”,这是两个篆字。 顾允文说道:“是‘圣人’的圣,画像是茶圣陆羽。” 小玉看着别处说道:“你还读过不少书呢。” 顾允文说道:“既然名叫允文,不读点书,怎么名副其实? 小玉笑嘻嘻的直呼顾允文的名字道:“允文。”顾允文在小玉的脸蛋上捏捏,小二端上各色茶点来。 第二十二章 夜饮 小玉特地把那碗豆腐花推倒顾允文前面,顾允文不情愿的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小玉幽幽的叹一声,接过碗,三下两下将一碗豆腐花喝完。小玉身心都暖和起来,她端着茶杯过来,坐到顾允文身边。小玉抱着顾允文的身子说道:“好哥哥,你去查案,带上我好不好?” 顾允文摇头说道:“这两天太冷了,你在京城好好待着。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跟着作什么?”小玉一听立刻发作了,她一把把自己的茶杯扔在地上,茶杯摔得粉碎。小玉看着顾允文,手中拿起顾允文的那只茶杯,顾允文要是在不应允,她要把那只茶杯也摔碎。顾允文安抚道:“你先养伤,来春暖和了我来接你。” 小玉扭着身子说道:“不要,我现在就去。”顾允文看小玉坚决,只得点点头。小玉笑道:“这才好,你们什么时候启程?”小玉说着在顾允文的额头亲亲,给顾允文斟上茶。 小玉看顾允文不说话了,她抱着顾允文的腰说道:“顾大哥我出去了还做你的师妹,你那个师弟也会和你一起去的吧?” 顾允文点头说道:“他也去的,还有那位傅兄弟。” 小玉摇着顾允文的身子说道:“顾大哥你不要这样。”小玉说着哭起来,顾允文振振精神说道:“那就去吧,只是做这些无谓的奔波,太劳顿了。”小玉笑道:“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不怕奔波的。”顾允文笑出来,小玉自觉失言,她红了脸忙抿了一口茶。小玉难为情,索性转过脸蛋以进为退的对顾允文说道:“给你亲我的脸蛋。”顾允文果真亲了一下。小玉偎在顾允文的怀里,开始温顺起来。 到午后,茶馆里客人开始多起来,小玉和顾允文离开茶馆来到大街上。街上冷风习习,顾允文要去琉璃厂,小玉却不想去了。两人回到玉面狐住的那座四合院里。才进院子,玉面狐在天井里站着,两个丫鬟收拾了包裹从屋里出来了。 小玉见了先问道:“师父,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玉面狐说道:“南边沈老爷子汇集了大批江湖豪杰,要进京来找我们,我们得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小玉撅着嘴看一眼顾允文,低着头不说话。玉面狐说道:“你俩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呢?回红叶谷,还是和顾少侠去查案。”顾允文和小玉对看一眼,原来玉面狐一直跟着他俩。小玉低声说道:“师父,我要和顾大哥去查案。” 玉面狐说道:“去吧,红叶谷的规矩你都知道,不要犯了门规。余下的任你自便。” 小玉放心窃喜,又是笑生双靥说道:“师父,我去外面走走,过些日子就回红叶谷。” 玉面狐只是点点头,小玉和顾允文站在院子里。丫鬟进进出出打点好了行装,玉面狐对小玉说道:“这么冷的天气,站在这里做什么?你俩进屋去吧。”小玉忙说道:“师父,我俩送送你。” 玉面狐说道:“不用了,你早些回红叶谷,这里你以后也不能待了,你自己去找地方住。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玉面狐回头问丫鬟,丫鬟说道:“谷主,都收拾好了。”玉面狐说道:“我们走吧。” 小玉和顾允文送玉面狐走出院子,玉面狐叮嘱了丫鬟一些路上事宜,自己先走了。 小玉和顾允文回到屋里,小玉却烦恼起来。她叹气说道:“又要搬东西,每次一个地方住不过几个月的。”顾允文说道:“不妨,我叫我师弟和那位傅兄弟帮你搬。”小玉摇头道:“这回添了许多衣服,不然也不用搬。”她忽然咬着嘴唇,眼中带着古怪的笑走向顾允文。顾允文已经知道小玉要做什么,他想着要是躲开的话小玉不知会怎样。顾允文暗暗好笑,也看着小玉的眼睛。小玉搂住顾允文的脖子,用身子推着顾允文倒退到椅子上坐下,小玉狂热的吻起顾允文来,这是她在茶馆就想做的事情。 深深长吻,小玉如痴如醉、意乱神迷。顾允文也被吻的心荡神摇,小玉坐在顾允文的怀里,紧紧的抱着顾允文,闭着眼睛偎着顾允文。过许久小玉才缓过气似得站起来,她对顾允文说道:“顾大哥,我去你们营房的附近找家院子,我住在哪里,咱们就能朝夕相见了。”顾允文说道:“就是这样,找好了把东西搬过去就是了。”小玉余情未尽,说着又搂住顾允文的脖子吻了一会,他对顾允文说道:“我要沐浴,你去师父那边的屋里待会,我叫了你过来。”小玉忽然苦恼起来,她叹气说道:“不洗了,顾大哥你帮我把衣物收拾一下。”小玉说着解下披风和外衫,只穿着紧身短袄。她先将自己的金银收拾和胭脂水粉在一个小箱子里装好,装一件给顾允文看一件。次后将自己新近置办的几件衣物和药包好了。余下的桌椅等物都弃之不用。 小玉有些喜怒无常起来,才和顾允文水乳交融、如漆似胶的。她忽然烦躁起顾允文来,往外推顾允文说道:“你出去吧,你去师父那边。我要洗澡。”顾允文有些摸不着头脑,小玉又叹口气,拉着顾允文的手去玉面狐的屋里。 小玉亲亲顾允文说道:“顾大哥你在这里待着,我洗过澡了叫你过去。”顾允文应允着,小玉往外走着,她忽然回头对顾允文笑道:“不许来偷看。”顾允文看着小玉苦笑,小玉哼着小曲过去了。 玉面狐住的这间屋子一例装饰都有几分诡异阴森之气,顾允文不习惯里面的氛围。他走到院子里,小玉的屋里不时的传出哗啦啦的泼水声,小玉往外问道:“顾大哥,你在看我吗?”顾允文不给小玉搭话,过一会小玉又娇声叫:“顾大哥进来。”顾允文进屋,小玉只穿着贴身夹袄,底下是绸衫湖绿色底裤。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梳妆台前,顾允文看小玉擦干头发,对着镜子仔细的梳妆打扮。她不时的回头和顾允文说句无关紧要的话,又让顾允文给她拿过她要的簪饰。 小玉打扮了一个时辰才打扮完毕,顾允文焦躁的在旁边等着。打扮完毕了,小玉看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顾允文要离去的样子,小玉又要给顾允文尝尝自己做的菜。 顾允文陪着小玉去外面买了几样菜,小玉回屋后忙着择洗蔬菜,顾允文看着稀罕,自己也去也给小玉帮忙。小玉欢快的忙活着,过不多时她烹了几样精致小菜,一碟碟端上来。 用过饭,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顾允文看小玉特地给自己下厨,他拿着筷子,拣着桌子上的菜吃个没完。小玉对顾允文笑道:“咱俩真像小两口子。”顾允文也笑出来,小玉红了脸蛋,这两天老是说这样的话,一会说“和你在一起就好”,一会说“去红叶谷生儿育女”。小玉自己轻轻地拍着自己的嘴说道:“呸呸,最近老是口不择言。”顾允文却不甚在意。小玉犹豫着说道:“要不要喝酒呢?喝酒了就不能喝药。”顾允文说道:“我喝一点,你就不要喝了。” 小玉拿出酒,在炉子上暖好了。她清洗过酒具,过来和顾允文对酌起来。 顾允文喝了一点,有些酒意就不喝了。小玉心甜意洽,和顾允文说着琐碎话,顾允文给她斟酒,她一杯一杯喝个不停。小玉喝醉了,哭哭笑笑的闹了一会,又说:“和顾允文要有夫妻之情”,伸手乱扯顾允文的衣服。她把顾允文按在椅子上,满脸亲了一会后不动了。顾允文看去,小玉已经趴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顾允文把小玉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小玉嘴里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顾允文又在椅子上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小玉又是早早起床,顾允文醒过来时身上盖着小玉的夹袄。小玉忙着收拾屋子,她在炉子上煮了粥饭。小玉看顾允文醒过来了,她忙放下手中的活,给顾允文端来洗漱的水。小玉将柜子里的东西翻来翻去,查看自己要带走的衣服等物。 用过早饭,小玉和顾允文回到锦衣卫营房。小玉在营房外等着,顾允文到营房里去。黄谦和洛养性是分派顾允文和杜鹏飞、傅山三人去查探几个江南大门派的底细。他们三人这两天就得启程,一些去查探京畿附近门派的番役已经走了,黄谦是去查探秦晋豫诸处的门派,他即将就要启程。 顾允文向杜鹏飞和傅山说了自己要带小玉去之意,三人商定等小玉安顿好了在启程去江南。 顾允文到营房外,他和小玉穿街走巷。看过几家院子,都是离营房太远,终于找到一家租赁的空院子,里面桌椅橱柜、一应俱。小玉看着挺满意的,连价格都不问就买了下来。这是一家朝中当官的人家的小院,小小一座庭院甚是精致。坐北朝南的一排五间青瓦屋,西边是一座抱厦。小玉在屋内各处走走看看,很是满意。 第二十三章 临清派 小玉和顾允文一趟趟将小玉的东西搬完,又外出置办一些零用器具。 小玉在那座抱厦里挑中一间屋子做自己的闺房,——她对自己的衣食住都很挑剔仔细。顾允文看小玉铺好自己的床了,她将张竹榻也照床的样子铺好了。顾允文知道小玉还要自己住在这里,他先回营房,又看看营房里的事物。黄谦已经带着人走了,小玉明日还得收拾屋子,顾允文和杜鹏飞几人商议定后日启程去江南。 顾允文又回到小玉的屋里,小玉已经做好饭菜,等顾允文回来。顾允文对小玉说道:“小玉,我们明日歇一天,后天就得去江南了。”小玉说道:“我知道,先过来吃饭吧。”顾允文纳闷小玉怎么知道了,小玉盛了饭过来,他给顾允文夹菜,看着顾允文嘴,似乎要从顾允文的嘴里看出饭菜可不可口。小玉问顾允文道:“顾大哥,你说我俩这样,和夫妻有何区别?”顾允文攒着眉头说道:“你昨晚喝醉了说的,说我俩还没有夫妻之情。醉的三不知的,还要和我有夫妻之情。”小玉狡黠的转转眼睛,慢吞吞的问道:“那你不要管你的那个千户了,我也不要师父了。我俩就此成其好事,顾大哥你说好不好?”小玉这时半玩笑、半试探的话。顾允文说道:“先去江南吧,余下的从长计议。” 小玉已经不自在了,她撇撇嘴又问道:“那我俩去红叶谷,以后再也不到外面来怎样?”顾允文知道小玉已经在发作的关头上了,他不敢说拒绝的话,但允诺似乎也有些不妥。顾允文囫囵的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小玉冷笑两声,扒了两筷子饭就不吃了。 顾允文吃过饭,小玉做的各色菜肴甚是美味,他还坐在桌边吃个不停。小玉将自己的首饰水粉等物一样样的取出来,在梳妆台前摆设好。小玉开始在床边解开衣衫,顾允文问道:“小玉,你做什么》此事须甚重,不可率尔行事。”小玉说道:“想得美,我要涂药膏。”小玉解下衣衫,叹道:“都已经给你看过了的,谁管得了那么多?”她说着把一个小瓷瓶打开,自己嗅了两下。小玉一手拿衣衫遮在胸前,把瓷瓶给顾允文说道:“顾大哥,给我把这药膏涂在身后的掌印上。” 顾允文凑着烛火看去,里面是和羊脂般的白酥药膏,小玉说道:“你用手指挑一些,涂在掌印上就可以了。”顾允文用手指沾了些膏药,涂在小玉背后的掌印上,顾允文问道:“这里是身上最冷的地方吧?”小玉说道:“身上其他地方冷的禁不住,偏掌印那里灼烧一般热辣辣的痛。那个老太监武功这等毒辣,等我练好武功,一定去找他报仇。” 顾允文涂好药膏,小玉拿了一块棉布,让顾允文盖在涂了药膏的地方,她用一条尺宽的布带将棉布缠住,——以免药膏沾在她的衣服上。小玉问顾允文去江南查那些门派,顾允文也毫不隐晦的将要查探的门派说给小玉听。 第二天小玉将屋内诸般东西收拾好了,顾允文回营房。第三天早上,顾允文去小玉的屋里。小玉已经收拾妥当了,她扮成男儿之身。身上穿着淡蓝色长布衫,头上带着方巾,俨然一个书生模样。小玉先笑着给顾允文看自己的衣服装扮,顾允文知道虽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但小玉就算磨蹭也要磨蹭一个时辰。小玉问顾允文路上都要什么东西,东找找,西找找。又想起什么东西没有收拾好,又嫌自己的打扮太土气,要个顾允文去置办一件好看的长衫。一个多时辰后,小玉似乎下定了离开的决心。她把两个包袱挂在顾允文的脖子上,自己手中握着一把扇子,说道:“走吧,真想在这里多住几日。”小玉又查看一番箱子柜子都是不是锁好了,两人终于出了院子。 到了锦衣卫营房,一见杜鹏飞和傅山,小玉在顾允文前面的那股撒娇活泼气立刻收敛不见了。她有些冷冰冰,难以接近的神貌,只跟在顾允文什么。顾允文和杜鹏飞三人议定,先去太湖赤霞城一探,赤霞城城主正是那个被小玉和玉面狐屠灭的沈姓商人的胞弟,赤霞老人沈宗周。赤霞城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沈宗周侠而兼商,武艺高强,门下弟子众多,势力庞大。魏忠贤若要拉拢江湖门派,这样的大门派自然是首选。 四人骑马往南而去,沿途许多江湖武人打扮的人士,却都是北上入京,这些人都是应了沈宗周的邀请,来京城查探沈姓晋商一家被屠灭的原因,以及找玉面狐和小玉复仇的。小玉和顾允文也清楚忽然间这许多江湖人士大举入境,意图何在。几人快马往南而去,这天到了济南府。 顾允文思念师门,在他的提议下,大家决意先去临清派盘恒两天,看望过师父和众位师兄弟后再行南下。几人从济南出发,复折而向北去临清。 到了临清派,小玉换上女装,打扮的娉娉婷婷的。到了临清门的大门前,顾允文和杜鹏飞先跑上去敲门。小玉看去,临清派的大院门面甚是雄伟,已经略显陈旧的红油漆大门,门上匾额是有些暗淡褪色的“临清派”三个字,门前两座威武狰狞的大石狮子。顾允文叫了几次,仆人才打开了大门。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是两位少爷回来了?京城里的事办的怎样了?” 顾允文说道:“升叔,没有办完。我们得去南方,时顺道来看看师父他老人家的。”这老仆人打开门,带着几分长辈的关怀口气说道:“进来吧,快进来,老爷他们都在的。”顾允文推开门,老仆人意外的问道:“哎呦,还有客人上门,这个姑娘不是你们共事的吧?你俩谁找了相好的?”老人脸上严肃愁苦的样子说这些风趣话,反倒显得和顾允文师兄弟很是亲密。傅山作揖道:“晚生是和顾兄弟几人去南方的,这厢见过老人家。”小玉也上前拜万福给老人请安,老人说道:“快进,快进,不要站在门口。”老仆人牵过马,顾允文回头对小玉笑道:“这里就是我的师门所在。”小玉挑着尖细的眉尖笑道:“是很有威武之气,不知道你的师兄弟们会不会喜欢我?” 顾允文颇惊愕的看一眼小玉,小玉又忙改口说道:“会不会讨厌我。”顾允文说道:“吓我一跳,我们进去吧,夫兄弟我们进去吧。”顾允文牵了小玉的手,几人往里走去。小玉问道:“你怎么给你的师兄弟们引见我。”顾允文说道:“你见见我师妹就行了,她也很贪玩的。”小玉问道:“你是说我贪玩吗?” 顾允文不答,穿过大殿前宽敞的空地,是一座颇见气势的大殿,这是临清派的议事大厅。顾允文初时和小玉的几次相见,对小玉的服饰装扮和有些言谈会时时露出意外惊讶之色。小玉猜想顾允文的师父也会如此。小玉心里揣揣的,大家走进议事厅,几个仆人在议事厅里闲坐。大家欣喜的向顾允文和杜鹏飞问这问那的,顾允文几人来到后院里,几个弟子在院中演练武功。一个身着褐色葛袍,身材矮瘦,身材矍铄干练的六旬老者扶着藤椅的靠背,目光严肃的查看那几个年轻弟子的一招一式。这是临清派的掌门人杜秉中。一个年轻姑娘倒躺在藤椅上,懒洋洋的闭着眼睛嗮太阳。 顾允文几人暂不过去,站在院子拱门的门口处,看那几个弟子演示武功。顾允文对小玉说道:“那个是我师父,躺在藤椅上那个就是我师妹。”小玉问道:“你师父严厉吗?看着挺吓人的。”顾允文悄悄在小玉耳边说道:“师父看着严肃,实则一点也不严厉。”小玉“呼”的长吁一口气,伸手在自己的心口抚摸了几下。那边杜秉中看两个弟子出招有误,上去给那两个弟子指点。他把着一个弟子的手,教那个弟子出剑挺刺。这是一招“引蛇出洞”,剑身压低平刺的。杜秉中抓着那个弟子的手,教他出剑之法。那弟子的长剑刺出时总是剑尖朝下端不平。杜秉中耐心的教了几遍,弟子始终不能领悟这一招的精髓所在。杜秉中焦急了,他接过长剑,脚下小跑两步,跃身一剑剑尖上挑。这是“引蛇出洞”的前一招“招蜂引蝶”。接着杜秉中身子一转,双腿盘在地上,矮着身子一剑往前平平刺出,这一招正是“引蛇出洞”。那弟子手中儿戏一般的招数一到杜秉中手中,立刻端庄凝重、威风凛凛。下一招是“天外游龙”。杜秉中短小精悍的身子绕着那个弟子的身周,游移到那弟子的左肩边,长剑斜刺。 杜秉中把长剑交给弟子,又问了那个弟子几句话,那弟子若有所悟的点着头。 第二十四章 临清派之二 小玉悄悄在顾允文的耳边说道:“你师父比你还矫健。”顾允文纳闷小玉怎么奉承起自己的师父了,想是晚辈要讨好长辈的心态。杜秉中才要让那个弟子把自己教的这几招演练给他看,一眼瞥见顾允文几人站在门口。顾允文几人往前过去,杜鹏飞先拜倒在地,口称“叔父安好”。顾允文也跪拜道:“师父你老人家康健?”杜秉中还是一副凝重的神色说道:“你俩回来了?京城里黄大人那边的事办完了?” 顾允文说道:“回师父,京城的事还未了毕。弟子是有令在身,要去南边查案。经过了顺道来看看你老人家和师兄弟们。” 杜秉中点点头说道:“你俩起来说话,这两位是……?”杜秉中看着小玉和傅山问道。傅山忙见礼说道:“晚辈傅山见过前辈。”小玉也向杜秉中拜万福道:“小女子小玉,是和顾大哥去南边的。这厢见过老先生。”小玉留神杜秉中的眼神,果然闪过一些意外之色。杜秉中随即却向小玉笑笑说道:“两位都是和允文他俩去办案的吧?这边请,这边请。”杜秉中说着往屋里敬让。小玉看杜秉中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倨傲,她微魏笑笑,下意识的站在顾允文身后。 这时藤椅上那姑娘欢天喜地的叫着:“四师兄、武师兄,你俩回来了?”其余的弟子们也都围在顾允文两人身边,相互厮见。顾允文笑道:“看师兄回来了,也不过来相见,大喇喇的躺在那里。”姑娘先留心小玉,她斜瞅着一对澄澈的银杏眼,带着神秘的微笑问道:“出去这两天,就找到相好的了?”顾允文笑道:“胡说。”小玉绯红了脸蛋,她看那姑娘,小圆脸白皙如雪,还带着几分稚气。玲珑的鼻子、樱桃小嘴,一对浓翠的柳叶眉,像那些杂耍地摊上买的泥娃娃般玲珑可爱。顾允文对小玉说道:“这是我师妹杜婵,婵娟的婵娟。”顾允文多说了一个“娟”字,小玉抿嘴一笑。不待顾允文引见,杜婵自己拉着小玉的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是我师哥的相好吗?” 大家都哄然笑着,小玉红着脸说道:“我叫小玉。”杜秉中笑着说道:“孩子家不懂礼数,都是老夫失教。两位里面坐。”大家说着往屋里走去。 到了屋里,杜秉中请傅山和小玉入座。傅山坐下了,小玉不坐,站在顾允文的身后。顾允文向杜秉中介绍了傅山的身世。杜秉中听傅山就是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被灭门的沈家的仆人,对沈府之事甚是关切。杜秉中听到“赤霞老人”几个字,脸上微微动色,他详细的向傅山打听“赤霞老人”的详情。顾允文暂且不把去查探赤霞老人的事说给杜秉中。傅山最近也清楚了锦衣卫的规矩,只说和案子无关的事情。 杜婵听了一会,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她拉着小玉就要去外面玩耍。小玉看顾允文,顾允文点点头,小玉跟着杜婵出去了。傅山吐嘱颇为文雅,言谈很是老道。像是杜秉中的同辈人在和杜秉中畅叙旧情。次后杜秉中问顾允文道:“这个小玉姑娘我看是会武功的,也是锦衣卫的吗?”顾允文说道:“师父,这是弟子在京城办案时碰到的,她爱游山玩水,听说我要去南方,就跟着我来了。”杜秉中持身甚为严谨,对门下弟子约束也甚为严格,顾允文暂且不敢把小玉的真是身份告知杜秉中。 杜秉中又问了一些黄谦和朝廷之事,他吩咐下人去准备酒宴,给顾允文几人接风洗尘。 不多时,杜秉中暂且回去了,留下后辈们在屋内。大家拥簇着顾允文,问这问那的。顾允文将京城里诸般好玩物事说给大家听,杜鹏飞素来独处,他已经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杜秉中陪大家用过酒宴,场上都是杜秉中门下的弟子,却也人多口杂。杜秉中邀傅山、带着顾允文去自己的客房谈晤。 顾允文将南行之事详情说给杜秉中。 杜秉中听是去查探“赤霞老人”,越发向傅山详细的问起赤霞老人的详情。 杜秉中三人才谈的入神,杜婵破门而入。她牵着小玉的手,手中满是杂耍和外面买的零食等物。杜秉中才要责备杜婵,但客人在身边,他只是问杜婵去了哪里。小玉也很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对顾允文说道:“顾大哥,我和小姐去外面街上买了好多好玩的。这里还真繁华呢。”顾允文看小玉和杜婵出去久不会来,也正在记挂间。他看小玉被杜婵勾起玩性,笑容中满是烂漫之气。对小玉说道:“你叫她小婵,是她让你叫她小姐的吧。”杜婵和顾允文争辩起来,说道:“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是叫我小姐的?”顾允文说道:“小玉也是名门闺秀出身,又不是你的奴婢。你俩平叙姐妹的辈行才使得。”小玉像帮顾允文似得果然笑着叫杜婵一声“小婵”。杜婵冷笑说道:“姐妹的辈行,是嫂子和小姑子的辈行吧?”杜婵牙尖嘴利,小玉在大家面前羞红了脸,站在顾允文身后不说话了。顾允文不和杜婵争辩,杜婵过来拉了小玉的手说道:“我们去我屋里,不和他们在一起。”说着拉了小玉就往外走,杜秉中很生气了,却只是笑着说:“这丫头,你们看像个什么样子?” 傅山给杜秉中说着赤霞城里的事情,说道那位沈姓晋商和赤霞老人意气不和。每次见面说不上几句就吵架,是以赤霞老人先时还来京城看望自己的兄长,后来逢年过节的,只派晚辈们来看望兄长,自己很少老京城。傅山也不把小玉的身份点破,只说是玉面狐不知何故忽然屠灭了沈家大院。杜秉中听了“玉面狐”三个字,又是吃一惊。他问道:“可是那个风流成性,把俊俏的年轻后生抓去,一夜风流之后就把好过的小生杀掉的那个女魔头?” 傅山说道:“正是,我和顾兄弟他们见过那个女魔头,武功实在是到了出神入化、匪夷所思的境界。我家二老爷我看能不能打得过那个女魔头的。”杜秉中意味深长的叹道:“看来江湖上又要起一场大风波了,不知天意竟然作何安排?”顾允文有半天没和小玉在一起,已经有些记挂惦念小玉了。他看杜秉中和傅山聊得甚是投机,自己告退出来。 顾允文来到杜婵的屋里,杜婵拿自己的胭脂水粉,给小玉浓妆艳抹。小玉涂着很浓烈的大红色胭脂,两条细眉毛也被杜婵画的很是粗浓,脸蛋上涂着腮红。小玉看顾允文进屋了,忙拿着娟帕几把把脸上的脂粉擦掉。小玉对着镜子看自己是不是好看,一边问道:“顾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南边?”顾允文说道:“师父说他在南边有几个江湖上的老朋友,他要给那几个前辈修书一封,万一我们有什么难处,可以去请那几个前辈处求助。”杜婵带着讨好的语气对顾允文说道:“师哥,南边听说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的,你们去了带上我好不好?”顾允文摇头说道:“我们不是去玩的,是有公务在身。你还在在这里照顾师父吧。万一有什么闪失,我怎么给师父交代?”杜婵哀求顾允文,顾允文被杜婵缠夹不过,说道:“你去问师父吧,我做不得主。”小玉担心杜婵画的妆不好看,她留神看顾允文的神色,边笑着对顾允文说:“你们这里小小城镇,好玩的东西还那么多。”顾允文也笑着点点头。小玉想和顾允文单独说会话,杜婵在一旁咭咭咯咯的,小玉几乎没有说话的余地。小玉对杜婵说道:“小婵,我把脸上的水粉洗掉吧。”杜婵听了,忙给小玉倒上水。杜婵念叨道:“外面走一圈,身上是油腻腻的汗水,我要洗澡,小玉你洗吗?”小玉犹豫着说道:“我也想洗一下。”顾允文对杜婵说道:“你该叫小玉姐,怎么直呼小玉的芳名?”杜婵问小玉的生辰,小玉却是大着杜婵两岁,小玉忽然想起来了似得问顾允文道:“顾大哥,你芳龄几何?” 顾允文说道:“小生虚度二十有三年,却是比姑娘大着一岁的。” 小玉很喜欢顾允文说这样的俏皮话,她几乎要去吻吻顾允文,却在顾允文身边来回踟蹰一会,在顾允文的胳膊上捶了两下,说道:“你回去吧,我和小婵洗过澡了来看你。”小玉捏捏顾允文的手,又斜眼看着顾允文笑道:“不许偷看。”顾允文捏捏小玉的耳朵,回屋去了。 小玉和杜婵过来顾允文的屋子里,已是薄暮时分。小玉身着杜婵的一件鹅毛黄色的夹袄,看着更加朴素清纯了一些,越发像个花季姑娘。顾允文像是青楼里那些客人打量姐儿的姿色一般带着微笑,点着头,上上下下的打量小玉。小玉也喜欢顾允文欣赏她,她只和杜婵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任凭顾允文看个够。 第二十五章 南下 杜婵对顾允文说道:“我去给爹爹说说,让你带我去南边,不信爹爹不答应。”杜婵叫小玉过去,小玉推说自己跑一天跑累了,要歇会。杜婵自己过去了。 小玉要和顾允文说话的样子到顾允文面前,却有些难为情,不知该说什么。她微微的歪着小嘴,一只手搭在脖子后面,过一会才对顾允文说道:“小婵去南边也挺好的,给我做个伴。不然我一个女孩子家多有不便。”顾允文知道这是一句缓解难为情的空话,他点头说道:“嗯,师父可能不让她去。今天你也看到了。她带你把半个临清翻过来了吧?”小玉蠢蠢欲动的样子,顾允文搂住小玉的腰去吻小玉。 小玉和顾允文才入佳境,杜婵又是破门而入。小玉想推开顾允文,忙把顾允文往后推了一把,顾允文身后靠着桌子,无处可退。小玉着慌,杜婵看看顾允文又看看小玉,已经发现端倪了。她笑着问道:“爹让我来叫你们去吃饭。”小玉听了,自己先往外走去。她心虚,自己往前走着,留意着小玉和顾允文说什么。杜婵笑嘻嘻的问顾允文道:“师哥,你当真给我找了一个师嫂回来了?”顾允文说道:“你除了胡说,还会做什么?”杜婵笑道:“你不说,回头我吵得师兄弟们都知道。你说嘛,就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顾允文还真有些不好回答,不好说是,说不是也不对。他咳咳两声干咳,算是承认杜婵的话。杜婵倒不好在说什么的,小玉在前面听着芳心大喜,双手捋着肩上的一绺头发,走的更快了。杜婵跑过去问小玉她和顾允文抱在一起做什么。小玉红着脸说道:“没什么,我眼睛迷了,让顾大哥给我吹吹而已。”杜婵听了倒大失所望,说道:“还以为你俩在作什么,吹个眼睛的,有什么好脸红的?”小玉看杜婵懵懂,忍不住又说道:“你再大一点就知道了。”杜婵比小玉小着一岁而已,只是长的本来有孩子气、又天真烂漫,小玉看着像是还未长成的小姑娘。杜婵疑惑的问小玉:“吹个眼睛的,大一点有什么懂不懂的?”小玉看杜婵刨根究底的问,不答杜婵的话,脚下走的更快了。 到了客房里,两桌宴席已经摆好了。杜秉中和傅山、以及几个已经上了年岁壮实汉子坐着,正在听傅山说赤霞老人门派里的事情。另一桌上坐着几个年轻弟子,其余的位子空着。小玉跟在顾允文身后,顾允文抱拳向杜秉中桌上的那几个壮汉见礼说道:“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六师弟,你们都过来了?”桌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四十岁上下的大汉站起来,也抱拳笑道:“听说你和五师弟回来了,我们几人特意过来看看?怎样?京城的事情还顺利吗?”这是杜秉中的大弟子高存孝。其余几人也起身向顾允文见礼,顾允文笑着一一见过礼,他先给大家引见小玉,小玉看顾允文的这几个师兄都豪爽热情,她总向几人拜了一个万福。杜婵拉着小玉坐下,那个圆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笑着说杜婵道:“这位姑娘是谁家的千金?难不成四师弟和五师弟都找了一个弟妹回来了,这可真正是叫做双喜临门。”小玉克制的掩嘴一笑,杜婵说道:“大师哥最没正经的,人家可是陪着小玉姐来赴宴的,等闲你们开宴我也不来的。”顾允文笑说杜婵:“越发没大没小,连大师哥都数落起来了。”杜婵说道:“你带我去南边见见世面,我就能有大有小的了。”她先看看桌上好吃的蜜饯糕点,自己拣了两块尝尝,又给杜秉中各人没人分发了一块。大家说着取笑杜婵的话,杜婵通不理会,只捡好吃的给小玉。 顾允文过去坐在临清派的三弟子刘通身边。原来临清门在临清和附近的几个城镇上开了武馆,教受学徒。武馆里有杰出的弟子,则临清派径收为门下弟子。杜秉中年老,武馆都是几个徒弟掌管的。今天杜秉中特意差人去各处武馆,将几个徒弟召集过来欢聚。大家才在说笑,杜鹏飞也过来了。 杜鹏飞一向玉雕一般冷漠的脸,这时看见几位师兄,却也露出笑意来。他抱拳问候过几位师兄,杜婵拉着顾允文,过来坐到小玉身边。杜秉中看自己的几个徒弟难得聚一场,他兴高采烈,吩咐杜婵去自己的屋里拿珍藏的佳酿。杜婵拉着小玉过去了,高存孝又问京城里的事情,杜鹏飞说道:“京城的事情颇为棘手,我们是奉了黄千户之命,要去南边查案的。”大家忙问端的,杜鹏飞不善言谈,两句话就已经透漏了一些锦衣卫的机密事情。顾允文接过话,把皇帝即位、沈家被屠等事拣着可说的说着。杜婵和小玉带着两个丫鬟拿酒过来了,杜婵听傅山又给大家说起赤霞城的事情。杜婵因过去拉着杜秉中的胳膊,撒娇求杜秉中让自己跟着顾允文几人去南边查案。杜秉中知道顾允文几人此行甚是带着几分凶险意味,不让杜婵去。杜婵无奈,待到丫鬟打开酒坛,屋内顿时酒香四溢。杜婵拿着先斟了酒,给自己的几个师兄敬过酒。师兄们一一喝过酒,杜婵又拉着高存孝的胳膊,让他向杜秉中求情。几个师兄看杜婵忽献殷勤,这时才明白她的用意。高存孝被杜婵厮缠不过,又喝了几杯杜婵敬的酒,杜婵只说:“大师哥,你最好的,爹最听你的话,你给爹说说。” 高存孝笑呵呵的只说:“南边我去过,没什么好玩的,你去了无端给师弟他们添乱。明天师哥带你去高家庄玩玩,你师嫂很挂念你。”杜婵无奈,又去求她的二师兄任中杰,任中杰平素立身处世颇有杜秉中严肃威严之风,杜婵不敢太过放肆。杜婵又去给刘通敬酒,刘通也说道:“你爱闯祸,我看还是去看看师嫂的好,几时闲暇了再去,三师兄陪着你去。” 杜婵看自己的小意儿打动不了几位师兄,她拉着脸、撅着嘴回到座位上。大家继续听傅山说赤霞城的事情,这时菜肴开始一样样上来了。 几个弟子给杜秉中敬过酒,大家开始用菜。杜婵气鼓鼓的坐在那里使性子,几位师兄们相互夸赞着这样菜怎样好吃,那样菜什么味道。杜婵听着听着勾起馋性,她咽了几口吐沫。大家看杜婵有些松动了,高存孝夹了一碟子菜递给杜婵说道:“两个师弟这一趟是去办公事,下次去特地游玩时大师哥在给你做主。”杜婵说声“谢谢大师哥”接过碟子。 宴会开始后大家不在谈论江湖上的事情,只说些家常话。宴氛极洽而散。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和杜鹏飞收拾了行装,小玉重新换上男装。顾允文和杜鹏飞要走了,拜别师父和师兄弟们,独不见杜婵,大家只当她还在赌气使性子。顾允文师兄弟带着杜秉中给江南好友的书信,四人骑马往南而去。 马匹驰出临清不远,几人看见有人头戴斗笠遮住脸,背着身子拦在大道中间。顾允文对杜鹏飞几人笑道:“前面有人像是收过路钱的,大家留点神。”马匹疾驰着往那站在路中间的人冲过去,杜鹏飞在马背上喊道:“前面挡道的让开了,大爷们有事耽误不起。”那人站在路中间,手中提着长剑,一动不动。杜秉中叮嘱顾允文几人要深藏行迹、遇事要慎重处置。顾允文勒住马,杜鹏飞却纵马向那人直冲过去。那人看马匹狂奔而来,他往前迈出两步,飞起一脚来踢马头。杜鹏飞早已防备着,一见那人出手,他在马背上俯身出手去勾那人脚踝。杜鹏飞一拿住那人的脚踝,用劲将那人往外甩出去。傅山看那人出手不弱,已经从马背上跃起,一拳打向那人的左肩。那人被杜鹏飞甩出去,他看又有人夹攻。身子凌空一转,站定在地上。顺手摘下头上的斗笠,挥手向傅山掷出。斗笠旋转着,稳稳的飞向傅山。傅山身子往后一仰,斗笠贴着他的身子飞过去。 杜鹏飞勒转马头,拔出长剑就要出手进击。他一眼看去,那人双臂抱在胸前,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看着杜鹏飞几人,却是杜婵。 杜鹏飞叫声:“小师妹?” 杜婵笑道:“你们到底带不带我去?你们不带我,我自己去江南玩。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去江南的路。”顾允文问道:“你告诉师父了吗?”杜婵是一大早就跑出来,在顾允文几人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的,自然没有告诉杜秉中。杜婵说道:“我留了一封信在屋里,爹会看到的。”顾允文责备道:“你不怕师父着急吗?你真正胡闹。”杜婵不等几人答允,已经纵身跃上小玉的马匹。顾允文看看杜鹏飞,还犹豫着要不要带杜婵去。杜鹏飞说道:“走吧,只是到了南边,你一切行事要听我的话。”杜婵笑道:“我就知道五师哥待我最好了,小玉姐,我们走吧。”她说着踢踢马肚子,马匹碎步小跑起来。 第二十七章 太湖边之二 渔妇把顾允文几人带去自己的家里,低矮的篱笆围墙,几间简陋的草屋。渔妇给顾允文几人到了茶水,又端上来几碟鱼干、腌肉等水产招待顾允文几人。渔夫忙着将渔网等物搬上渔船,渔妇笑道:“我们送你们过去,回来时还得下网打些鱼过来。他把渔网这些东西搬到船上去。”杜婵问道:“大嫂我们现在就去吗?”渔妇说道:“现在去不得的,我们明早五更时分启程,风浪顺的话,晚上就能到西山岛。这些是我们的水产,你们尝尝吧。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顾允文笑道:“我们是京城来的。”妇人点头说道:“看着是有来头的,都是富家的公子哥儿。” 妇人在屋里说着应酬话,杜婵用手去拿碟子里的鱼干,小玉稀罕桌上的鱼干等物。她自己伸手往碟子里取了一只腌制的虾,咬了一口。小玉才嚼了两下,她蹙着眉头赶紧把自己咬剩下的半只虾放进顾允文嘴里。虾咸的有些苦味,小玉咽不下去,拿手绢把嘴里的虾肉吐进手绢里。妇人看了笑道:“这个吓不能这样吃的,你们看我,只顾着说话,筷子都忘了给你们拿。”顾允文嘴里嚷着“怎么这么咸?”,却吃了下去。杜婵对小玉说道:“这个干鱼片很好吃,你尝尝。”小玉取了一块干鱼片。妇人拿上筷子佐料,她教大家怎样蘸着佐料吃这些腌制的水鲜。 渔夫进进出出的忙着,顾允文几人尝过一些腌制水鲜。妇人看丈夫忙不过来,说道:“你们在这里坐着,鱼干这些不够的话自己去那边坛子里取,我去帮他拿东西。”渔妇说着走了,小玉和杜婵一样样尝着这些水鲜,屋里有些暗,顾允文说道:“我们去湖边走走吧,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样的大湖。”小玉几人出来到屋外,和渔家夫妇招呼过后去湖边。 南边这时已经是春初时节了,和熏的暖风、湖光天色漾映着的万物,春的气息柔和醉人。杜鹏飞几人在前面走着,小玉和顾允文拉着手,缓步走在大家的后面。小玉说道:“我俩别去赤霞城了,让傅公子他们把事情办好了回京禀告,我俩也在这里搭间草屋,去做夫妻打渔好不好?”小玉满心的柔情无处发泄,却说起这些空话来。顾允文看着湖面摇头说道:“不好,你看那个大嫂,年纪轻轻的,我看着比你们大十几岁的样子。打渔太劳苦了。”小玉点头道:“也是,我可补不来那个渔网。”小玉柔情无限,伸懒腰叹道:“这里的春色真好,以后你还带我来这里。”顾允文点头道:“等案子半碗,我就退出锦衣卫。那时候我再带着你去游山玩水。不要再去参和这些江湖争斗的事。” 小玉笑眯眯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允文说道:“真的,决不食言。”小玉伸出小拇指说道:“拉钩,可不许反悔。”顾允文和小玉拉钩,小玉吐着舌头说着;“拉钩、许愿……”拉过勾,小玉踮脚在顾允文的脸上亲亲。两人相拥想抱的沿着湖堤往前走去,杜婵几人已经落下他俩很远了。小玉叫道:”顾大哥。”顾允文“嗯“应了一声,小玉低声说道:“我真开心。”顾允文伸手摸小玉的脸蛋。小玉柔情荡漾,她去吻顾允文,不一会杜婵远远的叫道:“你俩能不能走快些?”小玉笑道:“顾大哥你背着我。”顾允文转过身,背起小玉,小玉两只手臂紧紧的抱着顾允文的脖子。 已经是到了初春时节,涵虚摇荡的波澜光景、一望无际的太湖湖面、映着天光湖色不急不慢的飞翔的鸥鸟,一切都让小玉更加意乱情迷。小玉从顾允文肩上伸过脖子,把自己的脸贴在顾允文的脸上,一会又去咬顾允文的耳朵。 顾允文赶上傅山几人,大家看顾允文背着小玉过来。几人从北边来,身上穿的还是夹袄。顾允文额头上挂着汗珠,小玉身子贴顾允文太久了,内衫都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身上有些难受。小玉拿着锦帕给顾允文额头擦汗。杜婵意味深长的啧啧咂舌,小玉手在脸蛋边扇着说道:“真热啊,这里快入春了。”顾允文看小玉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欢喜,也跟着说:“这两天是很热,我们该换上薄衫。” 傅山向杜鹏飞讲解着他的一套拳法,杜鹏飞偶尔向傅山请教一些招数。小玉牵着顾允文的手,她很想吻顾允文,却不得其便,只是使劲的揉顾允文的手心。 顾允文几人回到渔家草屋时已经是午后时分了,几人上市镇上置办了几件薄衫。渔夫叮嘱顾允文几人,得早些回来在草屋过夜,第二天早上大家要早些启程。 晚上渔家夫妇置办了丰盛的饭菜招待顾允文几人,临睡了。渔夫因为船上放着许多器具,他去船上守候过夜。杜婵和小玉、渔妇三人同睡一屋,顾允文几人睡在一屋。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大家就起床。粗粗用过一些粥饭后来到湖边,渔夫提着一把油灯,在澎湃的浪涛声中检查了一遍渔船。渔夫说道:“大家上船吧,我们这就起锚了。”杜婵几人踩着舢板上船,偏偏小玉害怕被波浪摇荡的舢板,怯生生的要顾允文抱着她上船。到了船上,渔家夫妇起锚开船,船在漆黑的湖面上缓缓驶出去。不一会船已经远离湖岸,岸上许多渔家也已经准备出航了,茅草屋中闪耀着点点黄色的灯火。 甲板上风大,渔妇陪着渔夫在甲板上照应,杜鹏飞正在向傅山学一套傅山的子午太极拳拳法,两人在甲板上摸黑演练。小玉和杜婵、顾允文三人到船舱里。小玉抱着双臂对顾允文笑道:“船上薄衫了又这么冷,换上夹袄,等会又得换下。”她有些娇滴滴的向顾允文撒娇,杜婵睡意尚浓,她在船舱里的一张竹席上睡去。 船舱里冷冷清清,渔妇不时的进船舱来拿东西。小玉偎着顾允文,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火苗。渔妇出去了,她就勾着顾允文的脖子吻顾允文。船外的涛声让湖面更加静谧,不时的传来杜鹏飞的打拳风声。小玉手摸着顾允文的脖子,手几乎往顾允文的衣领里探去。 过许久,渔夫进船舱拿了箩筐,吹灭油灯后出去了。渔夫已经打了第一网鱼。船舱内黑黢黢的,小玉起身拉了顾允文说道:“我俩去甲板上吹吹风,有些沉闷的透不过气来。”两人出了船舱,眼前忽然一亮。天不知几时早已经大亮了,湖面上烟波缥缈,白鸥翻飞,东边的湖面上,绯红色的朝霞灿烂的如同燃烧着的火焰。小玉伸了一个懒腰,朝船舱里叫杜婵。傅山负手看杜鹏飞打拳,渔夫将渔网上的鱼儿一条条取下来扔进箩筐里。 杜婵揉着眼睛走出船舱,渔夫将渔网重新撒下去。渔妇捡了几条银鱼和虾蟹,在甲板的炉子上生活,开始料理早饭。 小玉沉浸在对顾允文的柔情蜜意中,这时看看一望无际、澄澈的有些虚幻的湖面。她心里也变的澄净清澈,小玉到船舱里拿了一把小凳子,坐到火炉边,帮渔妇清洗才打上来的水鲜。 船只在平静的湖面上滑行着,船身四周泛着漾漾凌波。 小玉几人在船上用过一些鱼虾,湖面上微风习习,东边湖面上生气一轮血红的太阳。四望都是水天相接,湖面上水雾散去,东南面的的天边显露出几个黑点。渔夫对顾允文几人说道:“你们要去的赤霞城就在那边那个黑点处,那是三山岛。赤霞城在西山岛上,那三山岛也是赤霞城的地盘。”顾允文几人举目看去,隐隐浮动着的水天相接处,三个渔船似得黑点若隐若现。杜婵说道:“大哥,这赤霞城到底是怎生一个地方?为何你们去都去不得?” 那渔夫说道:“这赤霞城是谁都不能去的,大家只是传说里面都是一些奇能异士,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魔头。先前几个渔船出去后没回来,大家就传言是被岛上的的魔头们掠去了。有时看见那西山岛边巡逻、驱赶渔船的船只,船上也都是些正常人。到底怎样,谁也没见过。只是一些传闻罢了。”杜婵作势推一把小玉,小玉吓得忙抓住顾允文的胳膊。杜婵笑着跑开了,小玉去追赶杜婵。 午间渔妇有用新打上来的鱼虾,给大家做自己的拿手好菜。到午后,天边的那三个黑点渐渐显出山峰的形状来,这是太湖的缥缈峰。顾允文几人又看见几座零星分布在岛屿,远处湛蓝的湖水里,几块闪着金光的东西格外显眼。渔夫对顾允文说道:“那里就是赤霞城了,我今天冒险送各位上岛,以后可不能在做这样的勾当了。”傅山说道:“赤霞城的规矩,未经城主命令,擅自闯入的人杀无赦是不是?大哥你送我们上岛,我在给你多加些银子。”渔夫应着,他扬起布帆,船在平滑的湖面上如箭离弦般朝着西山岛驶去。 第二十八章 夜探赤霞城 幸好这天赤霞城的船队没做巡查,顾允文几人登岸以后给渔家付了三十两银子。渔夫千恩万谢的驾船离开了。顾允文几人从沙滩上看去,那几片闪闪发光的金色物事原来是铺着纯金的屋顶,在几里开外犹能看的清清楚楚。岛上却多是成片的松树杉树树林,岛上气候温暖,一些桃树已经展开鲜艳的花朵。顾允文几人想着闯进赤霞城了,将赤霞城的底细查探清楚在做决议。待到上了西山岛,他们这才发现岛上不是一般江湖门派一样的只是几个大院子。这无双城几乎是一个小市镇。远处的琉璃瓦和金顶大殿,那一片屋宇都甚是华丽,该是赤霞城主居住的地方。大家望着这许多星罗棋布的屋宇居落,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傅山说道:“这里沙滩上太显眼了,我们去那边那座小山丘上,将四下里的地形辨认好了,晚上在进入城内查探。”顾允文说道:“没有锦衣卫的老手兄弟们指点,我们对怎样查探毫无一点打算,就这样没头没脑的闯进去吗?” 顾允文师兄弟都是才进入锦衣卫,领了命令就出来了,对于从何处查起,怎生查法,大家都没有一点头绪。几人先穿过一片杉树林,往不远处的一座高岗上过去。登上高岗,往岛内俯视时,岛上方圆十里内的风光一览无余。那座金顶屋宇的四周都是金碧辉煌的殿宇。余下的一些院落,都是大大小小几十座院子,想是城中其余的帮众居住之地。傅山指着那座金顶屋宇说道:“晚上我们就去那片居落里,稍微摸查一下二老爷平素起居和赤霞城的帮众强弱。余下的只能等着帮中有何举动时我们再找线索。不然二老爷真和魏忠贤有何瓜葛,我们从何得知?” 小玉先叹道:“湖面上真美,顾大哥你看。”顾允文回头看去,夕阳的金光撒在无垠浩荡的湖面上,湖面上的碎波闪着金光,跳跃闪动。顾允文不禁也叹道:“确实好看。”小玉几乎又要说出“我俩在这里待一辈子,哪儿也不去就好了”之类的话。傅山却问小玉道:“小玉姑娘,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要屠灭我们老爷家吗?”小玉摇头说道:“这些事师父从来不给我说明原委的,她让我去做什么,我就去了。”小玉又说道:“不过师父这些事多是受了魏忠贤之令的。”傅山说道:“老爷和魏忠贤不知暗地里有何瓜葛,以此推之,二老爷和魏忠贤也不是一清二白的,多是有什么交易。” 大家一听,傅山说的甚是在理。锦衣卫是要查出魏忠贤的下落,进而推测魏忠贤无处藏身,不是扮成平民隐藏于民间,就是躲在昔日为他效劳过的那些江湖门派里。傅山又说道:“赤霞城里的各个分舵,都有自己的商号生意,每天办理之事不下万件。我们只能查探二老爷身边的那几个亲信人物,或许能摸到一些头绪。” 顾允文几人对于怎样查办案件都是茫然不知所措,傅山却将几人该做什么分派的仅仅有条,大家遂依着傅山之言,决意晚上先去将赤霞城的虚实打探清楚,在专门监视为赤霞城主效劳的那些身边亲信。 顾允文几人在坐了一天的船,也都身心疲惫。大家坐在林荫中歇息,等待天黑。小玉稀罕林中的桃花,她让顾允文去给自己折桃花。 顾允文出去折了几枝桃花,过来插在小玉的头上。小玉从杜婵处要了小铜镜,梳理起头发来。——照镜子,这也是小玉最近很爱做的一件事。杜鹏飞等的百无聊赖起来,他抱怨说道:“这就是做锦衣卫的人做的事,上头随意给大家分派一个大海捞针的公务,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也正好拿着这些事情消闲解闷,总胜于无所事事。茫茫人海中寻找这样一个老太监,什么时候找得到?” 傅山笑道:“大家就当是来游山玩水的。” 小玉看岸边的沙滩风光旖旎,她拉着顾允文的手说道:“我俩去那边坐会,等会在过来。”两人到沙滩边,杜婵也跟着过去了。顾允文在沙滩上看着四处,小玉和杜婵一点也不怕被岛上的人发现似得,她俩在碎浪里戏耍了一会,小玉和杜婵有脱下鞋袜,赤脚往水浪的更深处走过去。顾允文在沙滩边警惕着四周,来回踱步。小玉忽然招手叫顾允文过去,她在一个蚌壳里找到了一颗珍珠。小玉把珍珠交给顾允文,又和杜婵在水里拣出一个个蚌壳,打开蚌壳找珍珠。眼见太阳落在湖西的天水相接处后面,顾允文几人回到林中。傅山说道:“我们往大殿那里走取去一些,天色暗下来就潜入大殿中。先将赤霞城的地形人众摸查清楚了再做决议。” 林中已经暗下来了,几人穿过树林,找到一条林荫小道。沿着林荫小道走出树林,这已经是薄暮时分。各处庄院里的灯火已经点燃,晚上这些琉璃瓦、金瓦铺成的屋顶,在各处灯火的掩映下显得更加华丽辉煌。小玉抱着顾允文的胳膊说道:“偷偷摸摸的,倒像是几个梁上君子。”顾允文也觉得这等行径有几分猥琐。傅山说道:“本来我们可以从正门进去,说是北边来的人,二老爷会亲自出迎的。但大公子他们知道了姑娘的身份,我们只好这样偷偷摸摸的进去。” 小玉忽然问傅山:“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大眼睛的那个姑娘。” 傅山说道:“那是二老爷的千金,闺名玉芝。” 小玉带着几分古怪的问顾允文:“顾大哥,沈玉芝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是吧?” 顾允文说道:“也还平常罢了。”小玉忽然愤愤不平起来,她故意和顾允文唱反调说道:“人家这么端庄大气的名字,一看就是正派出身的大家闺秀,你为何偏偏说平常罢了?”顾允文笑道:“那可是你说的,沈姑娘长得也端庄大气。”小玉听了更加不依不饶起来,她吱吱扭扭的和顾允文闹着,待杜婵直说小玉身上的醋味很浓烈,小玉使性子站在原地不走了。 傅山几人走到前面,等顾允文和小玉过来。小玉歪着头,看着地上。顾允文哄了许久,天色越来越暗,小玉在原地僵住了,一动不动。顾允文俯身抱住小玉的双腿,把小玉扛在肩上,向傅山几人跑过去。 顾允文放下小玉,小玉却已经不生气了。她俯身把褶皱了的裙摆扑棱平展。傅山和杜鹏飞已经商议好了,傅山指着不远处说道:“我们查过那几处聚落了,赶在天亮以前就出岛去。出岛以后只能等待二老爷身边的亲信人物有何举动,我们在做摸查。” 杜鹏飞问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傅山说道:“没奈何,千户让我们来这样查,我们也只好这样查。” 杜婵忽然问道:“那渔夫已经走了,我们怎么离开这岛?” 顾允文正在撩逗小玉说话,小玉转过身子不看顾允文。这时她却想说:“这回真得留在这岛上了。”自觉好笑,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顾允文也觉好笑,几人只顾怎样上岛,却没想好出岛之法。小玉终于还是忍不住对顾允文说道:“这回真的得留在这岛上了。”顾允文看着说道:“都是你乌鸦嘴,一到什么地方就说留在那里一辈子。这回应验了。“顾允文和小玉说着,他往暗夜笼罩着的四处查看,已经在思索出岛之法。小玉扯住顾允文的衣衫说道:”你还这样说我。”她扭打起顾允文来。傅山说道:“不用看了,我们能这样轻易的离开赤霞城,这赤霞城就不是赤霞城了。先去查探明白再说。” 傅山在前面带路,几人跟着傅山往那座金顶大殿处走去。 小玉对顾允文笑道:“你马上就要看见你的可人儿了,我就要见到我的三个仇家了。那三人真是凶煞一般,真不想看见他们。”顾允文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理小玉。几人往前走着,顾允文捏着小玉的手手心里开始渗出颗颗汗珠。小玉笑道:“哥哥,你怕什么?他们又不会和你为难?哎,查过案子,我就回红叶谷去看师父。”小玉又悄悄在顾允文耳边骂顾允文“负心人”,才闹着,不觉已经进入赤霞城的居落里。几个丫鬟说着闲言碎语过来了,只听一个说:“大公子他们还不回来,明晚就是元宵节。老爷今天骂管家骂夫人的,通没半点好气。” 一个丫鬟说道:“老爷本来不许他们去寻衅报仇,尤其不让小姐去,小姐却跟着两位公子走了。老爷是放心不下小姐。”顾允文几人忙闪身躲入黑暗处,丫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和顾允文几人已经是近在咫尺了。一个丫鬟说道:“翠儿,你解手吗?帮我拿着灯笼。”又有两个丫鬟说也要解手,顾允文几人在暗处听着“嗖嗖”的丫鬟解手声。小玉几人甚是难为情,还好暗处大家看不见对方。 第三十一章 笑面金刚 杜鹏飞已经出重手将和自己对招那人打伤在屋顶上,顾允文和小玉不在追赶那个蒙面人。杜鹏飞俯身扯下那人脸上的蒙面布,月光下看去,那人一掌大方脸,满脸络腮胡子。杜鹏飞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追踪我们做什么?”他这是一句话不问二遍的语气,那人躺在屋顶上,胳膊肘支着身子,不敢回答又不敢不答。他正嗫喏着,傅山说道:“看你们也是小角色,你说出来,我们放你走。” 那人嘴皮子动着,眼见就要吐口。忽然远处一个声音悠长的飘过来:“好没用的几个废物,城主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顾允文几人四下里看去,四下里高低起伏的屋顶和皎洁的月光。顾允文喝道:“什么人?藏头藏尾的,站出来说话。”又是那个声音说道:“凭你也配?”杜鹏飞四下里看去,看不见半个人影,他揪住躺在屋顶上那人的衣领,一把把那人举在头顶说道:“出不出来?”小玉几人听这声音中期充沛、绵绵不绝,知道说话之人武功极高,却不知道这人藏在哪里。几人游目四处找着,忽见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人宽袍大袖,飘然而至。小玉轻功高超,看把人几乎脚不迈步的来到几人面前。 那人脸正是朝着月光的,顾允文几人看去,那人身形肥胖臃肿、大圆脸盘,眯着一对小眼睛,脸上似乎一直带着笑容。顾允文几人在西山道上见过这人,这是沈宗周的贴身护卫,叫周孝。周孝背着手打量了顾允文几人一遍,看看杜鹏飞笑道:“还不放下我的人?”杜鹏飞将那人放在瓦片上。那人声唤着爬到周孝面前,口称:“周护法大驾。”纳头拜下去。周孝甚是傲慢,只说“罢了”,便不理那人。他对傅山说道:“傅武师,我这趟亲自过来,是奉了老爷之命,来叫你回去的。老爷要听听北边小公子的消息。”傅山和周孝相识,傅山说道:“周护法,那天晚上我带着小公子跑出去,本来我叫了锦衣卫的人,去保护小公子的。不想半路杀出一个高手,将小公子劫走了。那人武功不在二老爷之下,那会又在夜里,小的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周孝脸现意外的问道:“武功不在老爷之下?” 傅山说道:“正是,小的知道的就是这些,往周护法回去详禀老爷,小的有公务在身,就不回去了,请周护法恕罪。” 周孝沉吟片刻,回头指指小玉说道:“那晚劫走我家小公子,也有你和你师父的份吧?”小玉看他辞气忽然变的严厉起来,被吓一跳。她心想这赤霞城果然神通广大,已经将事情查的一清二楚了,顾允文几人的行踪赤霞城也是了若指掌。小玉愣一下,一副不服似得神态,斜眼看着周孝,双手捋捋肩上的头发说道:“你这肥胖之人,我知道什么小公子大公子的?张口就问?” 周孝看小玉顶撞自己,也是一愣,随即仰天哈哈一笑,说道:“好吧,你去和老爷亲自说吧。我没工夫和你啰嗦。”他说着庞大的身躯一闪,已经在小玉身边了。小玉早就防备着,看周孝身形甫动,早已脚下迈步躲开。周孝一只手成抓握状伸出去停住,他没想到小玉年纪轻轻的一个丫头,轻功竟而如此高超。这周孝一看自己空握着的手,又是哈哈一笑,说道:“轻功还很好,好好。”他连说了几个好字,不知是夸赞小玉,还是说要在看看小玉到底有多大能耐。小玉身子闪出是身形一点没变,还是微微往后仰着身子,双手捋着肩上的头发,斜睨着周孝。周孝叫声“留神了”,这回是去抓小玉的肩膀,小玉看他手下留着后招,这回也真留了神。她灵巧的身躯往左闪出一步,细腰一扭,身子从周孝的胳膊底下钻过去。周孝料到小玉会往左逃窜,早已出手去点小**道,一点又是点空。小玉想到这赤霞城的人每次看到自己都会和自己为难一番,偏偏还当着顾允文的面让自己难堪。小玉蓦地怒上心头,一声:“臭死胖子”不禁骂出口。她剑走偏锋、兵行险招,忽然出手一掌往周孝肥大的脸上拍过去。这却不是什么武功招式,只是想扇周孝一个耳光而已。周孝看小玉竟然出招攻自己,也是大感意外。不过小玉这一招只是愤怒之极的胡乱一挥手而已,并不是什么武功招式。周孝一眼就看出小玉是胡乱一击,他也顺手挥一下自己的大袖子。小玉只觉劲风扑面,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仰倒过去。小玉心里才闪过“顾大哥怎么只在旁边看着?”的念头,周孝的一只手已经来抓小玉的脖子。小玉被周孝一袖子的大力包裹住了,她没有半点闪避出招的余地。这时顾允文一掌拍向周孝的面门,周孝一手往外一拨,转手已经向顾允文还了一掌。顾允文出掌接住,只觉一股汹涌浑沉的内力涌将过来。双掌甫接,顾允文弓着背,身子往后弹射而出,一跤重重的摔在屋瓦上。周孝一把拿住小玉的肩膀,小玉出手又是一记耳光往周孝脸上扇过去。周孝铁钳一般的大手往紧里一捏,小玉那只甩出的胳膊顿时软软的松垂下去。 周孝带着几分奸诈的笑着说道:“你还是回去给城主禀明情况吧,我不和你小姑娘一般见识。”小玉恨恨的瞅着周孝说道:“放开我,别碰我。”周孝又是哈哈一笑,杜鹏飞和傅山看小玉被制,正要去攻周孝。忽然不远处一个阴沉平缓的声音说道:“赤霞老人手下的笑面金刚,怎地对一个小姑娘动手动脚的?”这声音带着几分刺耳,杜鹏飞几人心头都有些不宁帖。周孝笑嘻嘻的大脸瞬间严肃下来,他警惕的看着四周说道:“何妨神圣?出来一见。”手中却已经放脱小玉。小玉看顾允文在屋瓦上挣扎着站不起来,她手捂着肩上被周孝捏疼的地方,跑过去看顾允文。 隔着这座客栈屋子两三栋小楼的地方,玉面狐黑色的身影幽幽的立在屋脊上。周孝觑着眼睛看看玉面狐,向玉面狐拱手说道:“原来是狐娘娘驾到,恕在下眼拙。”他说着向玉面狐作揖一拜。玉面狐说道:“周大爷多礼了,老婆子在这里,周大爷堂堂人物,怎地为难我的小徒儿?”她说着纵身一跃,跃到街对过这边的屋顶上,步态盈盈的走过来了。 小玉扶起顾允文,杜婵在顾允文身边着急的问:“四师哥,你怎样?受伤了吗?”她说着拿出火摺,晃亮了去找顾允文。顾允文摇手说“没事”,嘴角却留下一溜鲜血。小玉看着也慌了手脚,她忙用衣袖擦去顾允文嘴角上的血,又把手伸进顾允文的衣领里去探顾允文的心脉。 周孝看玉面狐径直朝自己走过来,他心底戒备,脸上仍然笑眯眯的说道:“小可奉命行事,并非有意和狐娘娘为难。狐娘娘杀我家大老爷一府上下七十余口人命。我家二老爷这些日子好生惦记狐娘娘,每天总要念叨娘娘几遍,很想和娘娘叙叙。”玉面狐一手放在小腹前,斜眼看着周孝说道:“老身所做之事,和我徒儿无干,以后你们就不要再一味和她厮缠。不然,惹得老身兴起,你们在北边的那个姐儿我没兴趣,那两个哥儿细皮嫩肉的,我也是垂涎的紧。碍着沈老爷子的金面,没有下手而已。”周孝听了这话,脸色等事阴沉下来。他随即笑着说道:“哥儿姐儿们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娘娘说得在理,我们何等身份,向几个小孩子下手,岂不失了身份。你瞧,娘娘一说,我就放开了这位姑娘。还多亏娘娘提点。” 玉面狐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玉面狐还等着周孝说话,周孝却在自己盘算着什么,一时忘了眼前的玉面狐。过一会他又想起来玉面狐就在眼前,遂笑着说道:“京城大老爷之事,老爷自会来拜访狐娘娘。可否请娘娘示下那小公子的下落,小可这厢谢过了。”周孝说着深深一拜,又回头对那三个蒙面人说道:“你们还不走?嫌丢人丢的不够?”周孝严厉的声音里却有弦外之音。那几人会意,告退就要离去。周孝不知道玉面狐的武功底细,但玉面狐的名声在江湖上无人不知。他不能这样轻易放玉面狐离去,却小心周旋,是要那几个人去叫帮手的意思。玉面狐冷笑一声,纵身往一个蒙面人扑过去,周孝厉声叫声“玉面狐。”闪身挡在玉面狐面前。玉面狐一声怪啸,五指成爪,一把往周孝的脸上抓过去。周孝不在像和小玉过招时的托大,他神应战。一手翻飞来拆玉面狐的一抓,一手掌势绵绵的往玉面狐的胸前推出。顾允文几人听得玉面狐轻轻的“嘿”一声,一掌迎出去。双掌相接,“砰”的一声闷响,这回却是周孝肥硕的躯体踩着沉重的脚步,大步往后退了四五步。 第三十三章 博物君子 杜婵问道:“这时候哪里有什么流萤,傅兄弟你是在骗我。”她也跟着两位师兄,叫傅山傅兄弟。小玉打趣道:“你该叫傅大哥。”杜婵认真的辩解道:“傅兄弟和我又不是你和四师哥,怎么叫他傅大哥。”小玉听了,心下欢喜,脸上害羞,她扭头去看车窗外,不和小玉说话。顾允文说声:“这丫头。”说着咳嗽起来,小玉忙用手抚着顾允文胸口。傅山原来是一位饱读诗书之士,他引用《礼记》、《格物论》《古今注》等典籍,引经据典的给大家说起古人有关腐草化萤解说。傅山长篇大论,杜婵越听越有趣,对傅山的学识大为倾倒。傅山才说的神采飞扬间,忽然停下不说了。他使劲勒了两下马匹。马匹高声嘶鸣几声,车子左右颠簸。杜婵掀起帘子问道:“傅大哥,你怎么不说了?怎么了?”杜婵一看,又是一惊不小。前路上几个人打着火把,横着一字排开,挡在路中间。 顾允文和小玉也在车内看到挡在前面的那几人,为首一个五短身材的消瘦老者打着火把往前走几步,笑道:“这位小兄弟博通古今,实在佩服。不过我这萤火却非同一般萤火,你若说得出我这萤火的来历,今晚算你们走运,老夫就不和几位为难了。”顾允文几人看那人眇了一目,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握着一条小儿手臂粗细的毒蛇,装扮甚是诡怪。毒蛇的尾巴搭在他的肩上,舌头在他手中昂起,嘶嘶的吐着信子。 傅山看着几人来意不善,且妆扮古怪,说话也是操着蜀音。傅山抱拳向那老者说道:“晚辈太原傅山,敢请教前辈大名。”那老者咧嘴笑笑说道:“你说了老夫这萤火的来历,老夫就放你们过去。老夫的话你听不懂吗?还啰嗦什么?” 傅山看这老者词气蛮横,方才在黑暗处听了自己的博辩,对自己心生敬意,才没有骤然向几人发难的。但这几人明着是冲傅山几人而来。傅山心想江湖上奇能高士甚多,能如此渡过一场不知胜负的打斗也是好的。他略一沉吟,说道:“荀子老先生说以一知万,普天下之萤火,无非腐草朽木所化,我看前辈这萤火也不外如是。只是前辈是以何术驾驭这萤火,为前辈所用的,这个恕晚辈孤陋寡闻,请前辈赐教一二。” 老者摇头说道:“你小娃娃到不强以不知为知,普天下的萤火确实如你所说,我这萤火却另有来历。看来小娃娃们今晚在劫难逃了,可惜可惜,看着各个都是少年豪杰。”这老者词气蛮横傲慢,说道“这萤火“几个字是尤其将语气压重一下,看来他对自己的”这萤火“很是得意自负。 傅山也实在看不出这萤火有何异常,老者看傅山满脸疑惑的还在辨认那萤火。他仰天哈哈一笑,叫了一声:“三娘,给他看看。”一个赤脚的低矮女子应声:“是,老大。”她一手手掌放在嘴边,一人把火把放在那三娘的手前一尺处。三娘朝着手心“噗”的吹了一口,一团绿火从火把的火光里“突”的窜出。三娘用手在绿火边划了几下,那团绿火像是粘在三娘的手上一般,跟着三娘的手来回舞动。幽幽的绿光煞是好看。 那老者得意的笑着对傅山说道:“怎样?小兄弟,我这萤火虽然是雕虫小技,却也在小兄弟你的才识之外吧?”傅山抱拳说道:“这是用硫磺之类的东西燃烧而成,晚辈鄙陋,实在是生平第一回见。”老者又哈哈笑着说道:“现在你说出了这萤火的来历,却已经算不得了。”傅山毕竟博学多识,一看那叫三娘的女子吹出萤火,立刻看出萤火是烧着的硫磺。傅山和老者攀谈了几句,觉得老者词气虽然傲狠,但似乎还好说话。他见识了玉面狐和周孝的武功,犹自心有余悸。瞧眼前这些奇人异士,想来各个也是身怀绝技。傅山和颜向老者说道:“晚辈等和前辈素不相识,想来没有和做下和前辈有过节之事。前辈是有何差遣,要晚辈等给前辈效劳之处。还请前辈示下。晚辈力所能及之处,定然愿为前辈稍尽绵力。” 那老者说道:“好,果然快人快语,那老夫就不卖关子了。你们几人上西山岛,打听了魏忠贤藏的宝藏所在。我和你小娃娃说话投缘,你们说出宝藏所在,我放你们过去。” 杜鹏飞看老者一副饶过几人的口气,早已按捺不住了,他也横道:“你是什么老妖物?什么宝藏,有种自己去西山岛打听。我们知道什么宝藏不宝藏?”那老者颇惊愕、不相信的用独眼看着杜鹏飞。他被杜鹏飞这样毫无畏惧的顶撞,有点面子上下不来,转而问傅山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傅山正以凛然的说道:“这是晚辈出生入死的一位好兄弟。”这老者回头笑着对身后的人说道:“老夫纵横江湖大半身,还没遇到过这样敢和老夫说话的人。有趣,这娃娃,真是有趣。”老者笑的不能自已。 小玉在马车上朗声说道:“你们川南鬼门的这点区区小技,也就够拿出来吓吓我们这些初出江湖的晚生小辈,你毒鬼端人瑞什么来头?真一位我们不知道吗?”这独眼老者原来是川西鬼门的老大毒王,因行事歹毒诡异,在江湖上臭名昭著,江湖人士都叫毒王为毒鬼。小玉看傅山怕多惹事端,小心的和这江湖上的小角色周旋,礼数崇敬,故而故意说破这毒王的来历。杜婵问道:“小玉姐,你认识他们?”小玉手指压在杜婵的嘴唇上,“嘘”的让杜婵别说话。忽然那三娘喝声:“大胆小妞,敢直呼我们老大的名讳?”她显得怒不可遏的一掌向车上打过来。 杜鹏飞也从马车上跃身而起,一掌迎向三娘。两掌相接,三娘经不住杜鹏飞凶猛的一掌,身子笔直的坠下,一跤摔倒地上。杜鹏飞借着三娘的一掌之力,倒跃回来,又跃回马车上。 小玉和杜婵看这人如此不可一世,手下却经不住杜鹏飞一掌,都不约而同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鬼门的这几人都又惊又怒的看着杜鹏飞,杜鹏飞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毫不畏惧的对视着那几人。这时黑暗处又传来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声。这是嘲笑端人瑞方才吹得那等不可一世,手下却经不住杜鹏飞一掌。端人瑞看眼前这几个小生后背大有来头,不是轻易打发的了的。他惊怒交迸,向黑暗处怒喝道:“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藏头漏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只听那人也反口相讥道:“鄙人确实不算什么英雄好汉,倒也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不似端老鬼你这般厚颜无耻,半路上用这样的伎俩吓唬几个小娃娃,在这几个小娃娃面前充前辈高人。”这人每说一句话,声音就离车子更近一些。这几句话说完,已经飘然来到马车旁边了。顾允文看去,这人身着锦金色锦袍,大腹便便,肥头大耳,倒和沈宗周有几分相似。几人听这人说话中气充沛,看来又是一位冲着顾允文几人而来的江湖高人。 顾允文几人都暗暗心惊,毋庸说,这人也是来打探魏忠贤宝藏的下落的,不知道附近还藏着多少这样的江湖异士。只听端人瑞对那人说道:“这等气势,我道是何方神圣驾到?原来是刘财神刘二爷。”那刘二爷随意一揖,笑道:“端兄,一向不见,你老兄还是宝刀不老、雄风依旧。”端人瑞也作揖说道:“刘二爷过奖了,谁似你刘二爷,坐拥着金山美姬,越活越年轻。老喽……” 端人瑞说下去,这刘二爷已经不耐和他闲话,转身打量着顾允文几人。小玉低声对顾允文说道:“你能走动吗?我们下车出去。不要被困在车里。”顾允文点点头,三人拿着兵刃下了车。 第三十五章 江南春 小玉将顾允文从头到脚擦洗一遍,顾允文心想这是玉面狐惩罚小玉的一种方式吧?杜婵连日奔波,也是风尘仆仆的。她也嚷着要洗澡。小玉给杜婵摆摆手,向屋顶指指,提醒小玉几人现在到处都有眼睛盯着。杜婵吐吐舌头。顾允文湿淋淋的从浴桶里钻出来,小玉和杜婵到屋外去,顾允文要换衣服。顾允文在屋内喊道:“小玉,你再往东走五步,我才换衣服。”小玉正在门外往里窥视。小玉咯咯一声娇笑,“一二三四五”的数着,给顾允文听见。顾允文换过衣服,他怕小玉和杜婵在外面出意外,把小玉和杜婵叫进屋里去。 小玉笑道:“你这个兄台,我伺候你是你多大的艳福。还扭扭捏捏的,真是不解风情。”顾允文只是笑说:“多谢多谢,岂敢岂敢?”小玉把顾允文叫道桌子边,向杜婵要了梳子,给顾允文梳过头。顾允文浑身上下焕然一新、又复神采奕奕起来。小玉对着镜子看不够,顾允文反倒带着几分羞涩的。小玉说道:“来,给姑娘香一个。”这是青楼里客人向姐儿们说的话,“香一个”即“亲一下”。小玉调戏顾允文似得,手托着顾允文的下巴,嘴对嘴的亲了顾允文一下。顾允文像是一片树叶的边缘顺着心上划过去,浑身一颤。小玉到似乎不甚在意的样子。她心绪甚佳,哼着小曲将杜婵的梳子等物装进杜婵的小袋子中。 小玉忽然回头问顾允文:“我给的簪子呢?” 顾允文慌忙从床上枕头下取出一个小锦盒,打开给小玉看。小玉说道:“你好好收起来吧。”顾允文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把锦盒揣进怀里。 小玉像是平素忙完一切后会轻松一会一样,她收拾完屋内的杂物,叹口气坐下来。顾允文也回过神来,他斟了一杯茶,双手捧过来给小玉,笑道:“有劳姑娘了,姑娘喝口茶歇一会,剩下的让小婵去做。”小玉笑嘻嘻的接过茶杯,说道:“也没什么要做的了,大家都歇会,不知道明天要去哪里?”小玉抿着茶,杜婵要顾允文也给自己倒茶。 顾允文坐在座位上,和小玉说着俏皮话。他伤后虚弱,又连着两夜没睡觉。说着说着自己睡过去了。 午后杜鹏飞和傅山回来了,顾允文睡醒时小玉和杜婵守在他身边。傅山给顾允文说到几人还得回苏州的去待命,目下如果锦衣卫不派高手下来,分舵里这些人对这些江湖侠客也无可奈何。 顾允文和傅山几人商议,在无锡歇两天。过两天朝报下来时再去苏州。 小玉几人在无锡游览诸处名声,这是春回江南的时节。桃花杏花红红白白在各处园林荒野上盛开着,云蒸霞蔚、蔚为壮观。小玉喜爱四处的花镜、每天和顾允文几人去城外踏春。路上到处都是扮成行人游客盯梢的人,小玉和杜婵每次出了看着必然会说:“带着这些江湖同仁们游春去。”那些人只是盯住顾允文几人,江湖上已经在风传是顾允文几人,一口气将一帮寻衅的几十名江湖好手打发了,那些好手死状极惨,顾允文几人都是身怀绝技云云。那些追踪顾允文几人的侠客们只是不弄丢顾允文几人的行迹,却不敢在贸然向顾允文几人挑衅出手。 小玉几人这人游过城外的几处道观,回到无锡城是已经是薄暮时分。小玉和杜婵插的满头的杏花和桃花。顾允文也很为春天的气息所陶醉,到处暖意融融,莺啼雀鸣,花红柳绿。傅山做了许多游春诗,杜婵也觉吟诗有趣,每天向傅山请教诗词格律、已经古诗怎样写法等。小玉满屋子乱走着,想写诗写不出来。小玉知道客栈四处都是眼睛,眼下就有盯着这间客房的眼睛。她心甜意洽,很想和顾允文亲昵一番,却不得其便。只是懒洋洋的半躺在椅子上,眼睛里闪烁着奇妙的火苗,一动不动的看着顾允文的眼睛,和顾允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窗外暮色已然降临,几人才用过晚饭。小玉正给顾允文说着这些天天气转暖了,身上都是油汗味,想洗澡。顾允文和杜鹏飞几人不怕被偷窥,几乎每天沐浴。小玉和杜婵连脚都不敢洗。顾允文笑道:“眼下是洗不成了。我们这里何曾有什么消息?这些侠客们每天跟着我们,我们烦不烦的不说,他们自己估计都烦的受不了了。”小玉叹道:“是啊,这等良辰美景。不去和漂亮姑娘们谈情说爱,每天跟着我们做什么?还搅扰的我们……”小玉说的动情,几乎说出忌讳的话。小玉脸颊桃红的又抱怨道:“这些人真够无聊的。”才说着,屋外又传来悠长的狐嗥声。 小玉趴在窗口,手遮在嘴上,也悠扬的嚎了一声。顾允文问道:“你又去见你师父?”小玉拉了顾允文的手,一把把顾允文从椅子上拉起来说道:“你也去。”杜婵也要跟着去,小玉好说歹说哄住杜婵。她和顾允文来到大街上。小玉看去,看着门口四处都是假装经过的行客,来回巡查的人。小玉和顾允文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他俩牵着手,说说笑笑的走下去。待到小玉到了玉面狐扬声的地方,却看不见玉面狐。 顾允文说道:“你师父等不及,自己走了吧?” 小玉转着脑袋四处寻找着说道:“不会的,师父和我有约定从不会爽约的。”小玉四下里找着又对顾允文说道:“以后你和我有幽会了,也不许爽约,听见了吗?”顾允文说道:“事有缓急,我怎能保证每次必到。”小玉生气了,她扑打起顾允文来,说道:“上次在前门约定的,你就晚了那么久。现在还这么说。”顾允文忙笑着说道:“好好,我答允你就是了。”小玉才罢休,探头四处找玉面狐。顾允文又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等事谁保证的了?”万一有缓急,难免晚来那么一时半刻的。“小玉又不依不饶的厮缠起顾允文来,嗲着声音说:“还嘴犟,还学傅公子文绉绉的。”顾允文又笑道:“好好好,小玉姑娘的话,就是我的圣旨,岂敢不遵?”顾允文说着亲亲小玉的脸颊。小玉“哼”的一声,掐了顾允文两下才罢。这时旁边有人“咳咳”干咳两声,顾允文和小玉看去,旁边一个身穿紫色绸衫、身姿高挑匀称、颇为妖艳的女子,不耐烦的看着小玉和顾允文。小玉一眼认出来,叫道:“师父,是你?” 顾允文详辨了一会才认出这是玉面狐,顾允文忙作揖见礼。小玉想问玉面狐怎么这等装扮,却不敢问出来,只是带着意外的眼神看着玉面狐。玉面狐看着四处说道:“我在苏州城也被人盯上,两个人轻功甚好,实在打发不了,我方才料理了那两人才过来。”玉面狐说着往身后的窄巷里指指,顾允文和小玉看去,小巷中一个商铺的灯笼光下躺着两具尸体。小玉看着顾允文吐吐舌头。玉面狐问顾允文:“少侠伤势怎样了?”顾允文忙说道:“谢前辈灵丹妙药,晚辈伤势已经复原了。”玉面狐点点头。她对顾允文颇有好感,说话时没那份冷冰冰的严厉。玉面狐对小玉说道:“你们接下来去哪里?” 小玉说道:“师父,我们还回肃州去。” 玉面狐说道:“赤霞城到处都在找魏忠贤和我俩,你一路上多留心。你们无需去打听魏忠贤的下落,只要盯紧赤霞城的人,他们神通广大、耳目众多,肯定能找到的。”小玉问道:“师父,你还听命于魏忠贤吗?”玉面狐看着别处说道:“我前些天又收了他一批珠宝,还得给他效命。我不知道魏忠贤在哪里。”玉面狐顺口答了这个小玉想问而不敢问的问题。玉面狐又说道:“你们这等找法,必然找不到的。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魏忠贤,你们另寻高招吧?” 顾允文笑道:“谢前辈,只不过我们公务在身,也只得遵命行事。”说道“遵命”两个字,顾允文看着小玉笑笑。玉面狐又是“咳咳”两声,说道:“我来问问,江湖上都说你们一口气杀了江湖上几十名好手,连刘二爷刘财神都被你们杀了,是怎么回事?” 小玉说道:“是那晚那些人跟着我们,要打听魏忠贤的下落。那个毒王和他的手下本来要和那帮人一起捉拿我们,回去拷问。毒王想独自霸占魏忠贤的宝藏,把那些人都下毒杀害了。那个刘二爷是和毒王过招时不小心被毒王的毒蛇咬了身亡的。”玉面狐点头说道:“谅你们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我要去杀沈宗周,得上西山岛一趟。你们去吧,自己多留心,眼下许多人对你们凯觑的紧。”小玉问道:“师父,你要去西山岛?” 玉面狐说道:“这是魏忠贤下的令,我能不能济事的,总得去走一趟。你们回去吧。” 第三十六章 缘起篇 小玉“哦”的应了一声,又说道:“师父你也小心,西山岛上戒备很森严。”玉面狐说道:“我知道,你俩留意那边。”她说着往灯火阑珊的街道上指一下,顾允文和小玉看过去。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小玉只是应了一声,玉面狐忽然想起来了似得又拿起小玉的胳膊,凑着街头的灯笼光亮看看小玉的胳膊。小玉胳膊上的守宫砂闪着淡红色的荧光。玉面狐说道:“你们要去苏州早些启程吧,我去过西山岛以后就去苏州,或许能照应到你们。” 小玉又只是应了一声,玉面狐戴上面纱,转身走了。 小玉和顾允文目送玉面狐消失在远处的夜色里,他俩牵着手往回走去。街上灯火昏黄,暖春时节,小玉少女心如小鹿跳跃不宁。她好几天没和顾允文亲昵了,小玉有点鬼祟的四处看看,拉着顾允文往一处小巷里小跑过去。她一把把顾允文按在墙上,有些狂热的吻起顾允文来。顾允文还说:“有人……在监视……我们。小心……”小玉不理会这些,说道:”索性让他看个够。”说着吻的更加狂热了。 小玉和顾允文才入佳境,忽听得旁边“啪啪啪”的有人连着拍了好几下手,顾允文忙一把推开小玉。小玉睁眼往旁边一看,却是沈家的那三兄妹打着火把,堵在巷口。是那个沈家的二公子,沈峰在旁边鼓掌。 小玉看顾允文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那三兄妹。小玉本来羞涩难当的,但一看是沈家三兄妹,她却又坦然起来。小玉看那二公子带着轻蔑的神情看着自己,就要出手了。那位沈玉芝姑娘在火把下也红着脸蛋,她不时的转过目光看一眼顾允文,好几次和顾允文眼光碰到一块。小玉调皮起来,她悄悄的在顾允文耳边问道:“这三兄妹一直看着咱俩的吗?”小玉闭着眼睛,吻得入神,不知道这三兄妹是何时过来的。顾允文也小声说道:“是方才转过巷口来的。”小玉听了,她故意当着沈玉芝的面,又在顾允文的脸上亲亲。转头对那沈二公子笑道:“真是有缘,天地之大,人家这等事却也偏偏能让你们碰上。”那沈二公子冷笑道:“是你家二少爷特意从京师赶过来,擒你这妖孽的。”这沈公子和小玉深仇大恨,本来就蔑视小玉。偏偏又看见这一幕,轻蔑之心更甚了。妖女变成了妖孽,小玉自然不会让他这样随意的在嘴上占便宜,想回敬这二公子一句,一时间却想不起该骂他什么。“浪子、轻薄人、小子”这些称呼似乎都抵不上“妖孽”这词言重语狠。小玉心想还得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让他明白不能这样随意出口伤人。小玉看窄巷里无法突施袭击。她双手捋捋自己肩上的长发说道:“搅扰姑娘的雅兴,这事以后在和你们算账,顾大哥,我们重新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去。” 此语一处,沈家三兄妹大为惊骇。小玉拉了顾允文的手,往外走去。沈家三兄妹都是一脸愕然的看着小玉和顾允文,以为他俩余兴未尽,真要换个清净的地方继续去亲昵。小玉生气了似得看着沈峰,“哼”的一声,低下头只顾往前走过去。沈家三兄妹堵在巷口,看小玉迫不及待的要去找个“没人的地方”,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小玉。小玉侧着身子,从沈峰和沈玉芝之间挤过去。沈峰才想着小玉是不是故意这样要逃走,但要出语相问,似乎又有所不便。忽然小玉袖子一挥,沈峰说道:“你果然想逃……”眼前一暗,那沈嵩手中的火把火焰被小玉一袖子扇灭了,听得”啪啪”两声清脆的声响。火把的火焰闪了两下,灭而复明,沈峰摸着自己的脸颊,惊怒的看着小玉。小玉已经闪身出了小巷,拍拍两只小手,得意的看着沈峰。沈峰摸着自己的脸颊,惊怒的看着小玉。小玉又在沈峰脸上打了两个耳光。 小玉拍拍自己的手掌说道:“好厚的脸皮,打的姑娘手掌心生疼。” 沈峰怒道:“小妖女,从小到大,我娘都没动过我一手指头。你敢三番两次打我。” 小玉一听“小妖女”三个字,脸色一沉,看着沈峰伸手去捋自己肩上的头发。沈峰以为小玉又要出手,他下意识的伸手挡在前面。小玉却只是捋捋肩上的头发,想想又转怒为喜,笑道:“我有不是你娘,你骂我我就打你。”小玉又笑道:“以后你叫我娘,我就不打你了。”小玉一口气又想到好几句妙语,说道:“你娘没教好你,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来好好教教你。”小玉觉得沈峰可笑,不在生气了。沈玉芝忍俊不禁、掩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沈峰自觉失言,玉面涨的通红,待要回嘴,又讷讷的骂不出什么来。顾允文看沈玉芝颇为庄重的容貌举止,这时竟然娇然一笑,他也很高兴似得,不禁笑了出来。小玉悄悄附在顾允文耳边说道:“你也想挨两下是不是?”顾允文一听,立刻肃然起来。沈峰骂道:“小妖……,你休想逃走。”他一句“小妖女”没敢骂出来,已经摆出架势防着小玉偷袭。小玉醋意颇盛,他又在顾允文耳边悄悄说两句话,当着沈玉芝的面亲亲顾允文说道:“才不逃走,这良辰美景,我俩要去别的。你们没看够也跟着来看吧。”小玉说着已经没那样神气了,她看顾允文对沈玉芝有些痴迷的样子,有些泄气了。小玉打量沈玉芝,蜜色的外衫、高挑的身材,端庄的容貌,头上梳着凌云髻,手中提着长剑,果然飒爽英姿、端庄凝重。小玉忽然有些自惭形秽,她努努嘴,垂头丧气的对顾允文说道:“回去吧,小婵她们该等的慌了。” 小玉低头往前走去,顾允文发觉形势不妙,忙去追小玉。沈峰怒喝一喝:“小……,这等轻易就想离开?”他说着跃身出掌,往小玉肩后一掌打过来。小玉听得背后风响,欲待回身接招。小玉丧然站住不动,心想让他一掌打死自己算了。顾允文看沈峰一掌就要打到小玉肩后了,小玉反倒驻足不动了。顾允文着慌,也运劲一掌劈向沈峰项间。 沈峰防备着小玉忽施诡计偷袭,一掌不敢用实了。顾允文一掌劈到,掌风猛恶。沈峰不敢疏忽,他回身架开顾允文一掌,又向顾允文抢攻两招。小玉一腔怨恨的看着顾允文,顾允文伤后虚弱,沈峰招式凌厉的向顾允文抢攻,顾允文奋力化解沈峰的招式。小玉看着看着又怜惜起顾允文来,她幽幽的叹口气,抽出柳叶刀,向沈峰身后猛劈数刀。沈峰左右招架,一时间乱了招数。远处的沈嵩和沈玉芝看小玉出手,也把剑上来助战。小玉和顾允文几下逼开沈峰。小玉拉着顾允文往后跃出,沈家三兄妹肩并肩的握着长剑,蓄势待发。 小玉正伤神间,无心和这三兄妹厮缠。她拉着顾允文的手说道:“回去吧,我累了。不和他们玩了。”小玉说着要走,转身时不知道身后何时来了八个人。这八人一字横排开,挡在顾允文二人的去路上。或胖或瘦、或高或矮,却正是沈宗周手下的八个护卫。 小玉和顾允文倒吸一口凉气,周孝背着双手,笑嘻嘻的说道:“怎样?两位是自己走,还是要我们哥儿八个动粗请两位再去一趟西山岛?”顾允文捏住小玉的手,把小玉往自己身后拉拉,挡住小玉。小玉看顾允文关怀自己,反倒来气了。她一把甩开顾允文的手说道:“不劳前辈动手,晚辈自己走。”这八名护卫在暗处将小玉沈玉芝几人之事看在眼里,这时看小玉揽酸泼醋,使起性子来。那周孝仰头哈哈一阵大笑,说道:“姑娘也算是识时务的,那咱们这就回去吧。”这沈峰装腔作势的上来拿小玉的胳膊,要押解着小玉。他手才碰到小玉的胳膊,小玉反手往沈峰脸上就是一巴掌拍过去。还好沈峰屡次吃亏、留了神。他往后一仰头,避开小玉的一掌,骂道:“小妖……这会子还这等撒泼耍刁。”小玉看他不敢骂出来,冷笑一声说道:“过奖了,不叫娘,你也够失教的。”那八人在前面走去,沈峰和沈嵩跟在顾允文小玉身后,小玉和顾允文被要挟着往城外走去。 顾允文牵着小玉的手,小玉走着,暗思脱身之策。那周孝走在前面,却是知道小玉的心思一般,往前走着,头不回的对小玉说道:“姑娘,血债血偿,你不要在想着逃跑了。你要是告知我们你师父在哪里,回去以后我们向城主他老人家求求情,没准城主会宽恕于你,放你一马。——你师父今天又杀了我们的两个兄弟。”小玉此事痛恨沈玉芝,她恨屋及乌,连整个西山岛都痛恨不已。一听玉面狐杀的那两人是西山岛的人,心下窃喜,冷冷的说道:“多谢前辈关照,我不知道师父在那里。”周孝笑道:“好好,也不急。以我西山岛的能耐,抓住你师父也只是迟两天的事情。”小玉知道这八人武功比玉面狐低不了多少,在他们手中逃脱简直是难上之难。他只得和顾允文跟着八个护卫走下去。 第三十七章 应邀上岛 出了无锡城,到了湖边,却依然回到先前那个渔村附近。 周孝几人在湖边等待了一会,一个护卫拿出一只海螺做的号子,朝着湖面呜呜的吹了两下。不一会,湖面上也想起呜呜的号子回应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艘明灯煌煌的大船缓缓驶过来。 周孝几人一言不发的站在湖边,沈峰和沈嵩看守着小玉和顾允文。沈玉芝站在不远处,朝着湖面上出神。小玉看顾允文,他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攒着眉头,一会看看湖面,一会看看远处渔村里黄豆般的灯火,等的有些百无聊赖起来了。小玉对周孝说道:“这位胖大叔,你放他走吧,人是我杀的,你抓我就行了。他和你们并没有怨仇。”周孝依然是不回头的背朝着小玉说道:“擅闯西山岛就是大罪,回去领罪吧。看城主怎么发落。”顾允文悄声在小玉耳边说道:“我和你一起去,万一有意外,我可以照应你。”小玉听了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她在顾允文的额头上用力指了一手指头,抱住顾允文的腰。 周孝哈哈笑道:“这时还卿卿我我,真正算得上你侬我侬了。” 顾允文和小玉又是一惊,这周孝内力高深。顾允文这样小声说话都被他听到了。大船靠不了岸,两艘小船过来接八个护卫。 周孝说道:“公子、小姐,你们先上船。属下等押解他们就行了。”沈氏兄妹往船上走去,沈玉芝回头对周孝说道:“周叔叔,不要让让手下为难了他俩。”这些护卫想来身份尊贵,沈玉芝以“叔父”辈称之。周孝笑道:“在老爷没过目以前,属下还得看护他们的周。小姐你安心上船去吧。”沈玉芝回头看看顾允文,顾允文怕小玉又生气,他转头不看沈玉芝,却往紧里抱了抱小玉。沈玉芝飘然上船去了。 小玉看顾允文顾虑自己,她偎在顾允文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顾允文柔声安抚着小玉,周孝说道:“两位,上船吧。”顾允文伸手擦去小玉脸上的泪水,湖面上的晚风还有些寒冷料峭。顾允文解下披风给小玉披上。他把小玉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抱起小玉往船上走去。 两个护法紧紧跟在顾允文身后,其余几个护法也都上了小船。三艘小船往大船边驶去。沈玉芝随着两位兄长跃上了大船,她站在船头,回头看顾允文。顾允文也心有灵犀似得正去看沈玉芝。两人目光相对,顾允文忙又低下头避开沈玉芝的目光。沈玉芝站在船头,在晚风中看顾允文横抱着小玉往大船上纵身跃上去。 小玉双臂搂着顾允文的脖子,头偎在顾允文的肩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沈玉芝。顾允文放小玉下来,小玉还相依相偎的抱着顾允文的腰,不愿离开半步。顾允文给小玉整整衣服,又把小玉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用手指梳理几下。小玉心头委屈还没消散,她看甲板上、晚风中的沈玉芝庄雅中别有一种雍容的风韵,不觉又起来嫉妒之心。沈玉芝遗世独立般站在甲板上,不时的回头看看顾允文和小玉。小玉故意装出说私话的样子,嘴贴在顾允文的耳边,悄声说道:“怎生给我师父或傅公子他们递个信儿才好。”顾允文摇头说道:“傅公子精明缜密,他看我们没回去,多半会猜到我们被抓上西山岛了。”小玉又悄声问道:“那沈姑娘怎么老是回头看你?——她多是喜欢上你了。”旁边的一个护法“咳咳”咳了两声。顾允文说道:“别胡说,人家是什么人?会看上我这个愣头小子。” 小玉看顾允文袒护沈玉芝,心意更加不平。她眼中带着笑意的看着旁边那艘大船上的沈玉芝,笑着问顾允文:“那么就是你喜欢上她了。”顾允文又说一声:“哪有的事?”小玉笑吟吟的问道:“那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她?”顾允文踟蹰着颇难措辞,小玉讪讪的笑着。顾允文心想:“此番一去西山岛,两人前途未卜。小玉这等问她,半是玩笑,半是试探。此时不说,以后未必再有这样说私话的机会。”顾允文悄声在小玉耳边说道:“好吧,我喜欢你。”小玉努努嘴,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她看沈玉芝又要回头看顾允文,踮着脚在顾允文的脸颊上亲亲。沈玉芝大家闺秀,看见这等事不免心下发慌、胸中小鹿突突乱跳。小玉一直看着沈玉芝,沈玉芝知道小玉和顾允文在谈论自己。只听周孝说道:“两位的梯己话说完了吗?说完了咱们上路。——去西山岛。” 小玉笑道:“胖叔叔我们说完了,这就走吧。” 周孝说声:“好嘞,伙计们,起锚扬帆,咱们上路了。” 船夫应着相互吆喝几声,两只大船开始缓缓开动起来。 小玉心头沉重,不知道上了西山岛以后沈宗周会怎样处罚自己。自己在沈府也杀了几个人,多半是不能幸免的。小玉拉着顾允文,在甲板上的一个木墩上坐下,小玉笑道:“这番好了,成了赤霞城的贵宾了。人家这等兴师动众的来邀请咱俩。”顾允文却不那么绝望,他说道:“先过去,没准城主他老人家看你这等娇媚可爱,一高兴真大鱼大肉招待起咱俩也未可知。”小玉叹口气说道:“大哥哥你再说梦话了,真那样,人家就不来请咱俩了。”顾允文笑道:“如此说,咱俩就骈首就诛了?”小玉笑道:“你知道骈首是什么意思吗?那些私底下有私情的男女就叫骈首。”顾允文笑道:“我俩可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骈首。”小玉在顾允文胳膊上打一下说道:“骈首不是好话。”顾允文伸手在头上搔搔。 沈玉芝看小玉和顾允文脸贴着脸说私话,自己进入船舱里了。 过一会,沈玉芝的婢女提着一个蓝盒,衣带飘飘的跃到这边大船上来。婢女款步走到顾允文和小玉面前,拜下万福去,说道:“姑娘说船上风大,夜里寒冷。特意嘱咐奴婢给二位送过一些薄酒来,两位喝点酒暖暖身子。”小玉笑着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我在大哥的怀里暖的很,一点也冷。酒你们拿回去自己享用吧。”女婢听了也不多说,转身就要离开。顾允文说道:“多谢你家姑娘盛意,蓝盒放下吧,有劳这位小姐姐了。”那婢女转身把蓝盒放在顾允文面前,自己走了。 小玉嗔顾允文道:“你才怎么说的?这么快就留下她们的馈赠。你自己喝,我一点也不喝她们的酒。”小玉使性子扭过头去,顾允文说道:“人家盛意送过酒菜来,这样又送回去,岂非太不近人情?”小玉扭扭身子说道:“我不要喝她们的酒,你自己慢慢享用吧。”顾允文打开蓝盒,上层是几样精致糕点。中间是几样小菜,下层一个青瓷瓶里装着桂花酒,瓷瓶边是两个酒盅。 顾允文自己取了一块糕点尝尝,小玉背转身子不理顾允文。顾允文说道:“万一上了西山岛以后咱俩被禁闭起来,难道你还不用岛上的酒菜等物?你看,这些点心怕都是沈姑娘自己用的,平常人恐怕还得不到。”顾允文说着把自己咬过的一块点心往小玉嘴里放去,小玉转着眼睛一想,倒也是这样。她咬着嘴唇笑着转过身子说道:“对,不用白不用,咱们是朝不保夕的人,有这一天的受用,且受用他一天。” 顾允文说道:“所以嘛,来先尝尝沈姑娘的好酒。”顾允文给小玉斟了一杯,小玉向顾允文一拜,接过酒杯。小玉喝了一口,点头称赞道:“酒倒是好酒。” 晚上真个寒风料峭起来,小玉和顾允文回到船舱里。几个护法都一丝不苟的在船舱内坐着,俨然雕像一般。小玉坐在船舱中席子上,爬在顾允文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小玉醒过来时已经是天色大亮了,顾允文一夜不敢睡去,守护者小玉。两人出来到甲板上,湖面上鸥鸟翱翔,天蓝水碧,一派丹青画般清淡澄澈的风光。远处的朝阳里,赤霞城金顶大殿屋顶的金光熠熠闪着金光。 小玉伸个懒腰叹道:“这里风景真美。比我们那红叶谷还要清秀。”顾允文说道:“我们就要到西山岛了。”小玉蹙着眉头,两只小手遮在眉前,看远处的西山岛。沈玉芝也站在旁边大船的甲板上,临风畅怀。顾允文走到甲板边缘,向沈玉芝作揖道:“沈姑娘你也这么早就醒来了?多谢姑娘昨晚惠赐肴馔美酒。”沈玉芝微微一笑说道:“公子多礼了,酒菜还合公子胃口吗?” 顾允文说道:“美酒佳肴,夫复何求?” 沈玉芝深邃的大眼睛盯着顾允文,雍容端庄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沈玉芝说道:“还有软玉在怀,公子亦可谓福分不浅。”顾允文看沈玉芝和自己毫无违碍的应答着,他顾虑渐消,笑道:“可惜彩云易散、玻璃易碎,马上就要到贵岛了。” 第三十九章 顾允文负伤 小玉知道魏忠贤不是这七位护法的对手,她和沈峰又非亲非故的,不受魏忠贤要挟,自然不会去冒奇险。小玉不服的神态,仰着头问道:“老妖物你要我做什么?”魏忠贤作势又在沈峰头顶虚按着一拧,小玉看着好笑。笑着说道:“你要把他的头拧下来,和我当球去踢着玩吗?我不会蹴鞠的。”沈峰大惊呼叫。周孝向小玉作揖请求道:“请姑娘上前两步。”他给小玉使眼色,意思是自己会保护小玉的。其余几个护法防备着魏忠贤,也都说道:“请姑娘上前两步。”小玉不愿上前,她看看周孝,问道:“我上前两步,你回去得放了我和顾大哥。” 周孝微一沉吟,说道:“这个得请城主定夺,我做不了主。”小玉“哼”的一声,扭头不理周孝。沈玉芝看事急,强撑着浑身骨骼散架一般的疼痛,手捂着胸口上前求小玉道:“小玉姑娘,求你往前走两步。”小玉不知道魏忠贤要自己做什么,但是看沈玉芝这样低三下四的来求自己,她心中忽然一股说不出的得意。小玉说道:“走两步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这样。”小玉往前走了两步,顾允文忙过来护在小玉身边。小玉看顾允文脸色慌张,对自己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心花怒放,说道:“再走两步也这样。”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护法们忌惮魏忠贤武功高强,竟而担心起小玉来,也不禁往前动了一下。魏忠贤警告的眼光朝几个护法扫了一圈,他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小船。魏忠贤喊声:“接住了。”他把沈峰从自己头顶往后抛出去。以维护法喊声:“姑娘小心。”小玉机灵,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身子几乎缩成一团的往外闪出。顾允文见机形势均不如这几位护法之快,却知道魏忠贤是来拿小玉的。他下意识的双掌退出去,身子斜斜的纵出,想挡在小玉面前。顾允文闷叫一声,身子往后激射而出,重重的摔在甲板上。 小玉也尖叫了一声,跑向甲板上的顾允文。几位护法站在船头,看着魏忠贤慢条斯理的用一条布带将沈峰在小舟里五花大绑起来。周孝在船头喝问道:“老妖物,你挟持我家公子,意欲何为?”魏忠贤站在船头说道:“你回去告诉沈宗周,他自然明白。让他权衡轻重后在行事。”周孝几人无法抢攻小船,只在船头焦急无策。魏忠贤守在小船上,小船在大船前面打了一个转,绕过大船,往北驶去。 小玉扶起晕倒在甲板上的顾允文,顾允文嘴唇发紫,双目紧闭,脸色涨的紫青。小玉叫声“顾大哥”,哭出声来。沈玉芝也着慌顾允文,她看小玉抱着顾允文,摸着顾允文的脸,只饮泣失声的叫“顾大哥”,自己反倒插不下手去。周孝几人还站在船头看着远去的魏忠贤。沈玉芝叫道:“周叔叔,你们过来看看顾少侠。” 周孝几人闻声过来,两个人去看那晕倒的护法,那护法已经转醒过来。周孝过来探探顾允文的鼻息,顾允文呼吸微弱。他又举起顾允文的手臂,探探顾允文的脉搏,脉搏凌乱。周孝叹一口长气,锁着眉头一言不发。 小玉拍着顾允文的脸,只失声叫“顾大哥”。周孝说道:“七弟和五帝在甲板上守着,我们去船舱。”他说着俯身抱起顾允文,往船舱里走去。其余几人抬着李忠,也进入船舱中。 周孝几人进入船舱中,周孝将顾允文放在床上。余下两个护法将李忠放在席子上。周孝又探探顾允文的鼻息,气息较方才反倒通畅了一些。周孝看顾允文脸色紫青,冷冰冰的犹如罩着一层寒霜。沈玉芝问道:“周叔叔,顾公子怎样?”周孝看着摇摇头说道:“这是魏忠贤的阴阳和合手,这武功在江湖上失传多年,尽然又重现江湖。”小玉听了,站在顾允文身边,愣愣的看着顾允文,半晌不能做声。沈玉芝也颇着急的说道:“周叔叔你们救救他。”周孝说道:“还好魏忠贤是来抢这位姑娘的,仓促间打了一掌,没能用上力。”小玉回想方才情景,她一听到后面有人急叫“姑娘小心“,她都没看见魏忠贤出手,自己已经跃出去。待到她记起顾允文在自己身边,看过去时顾允文的身子已经往外飞出去了。小玉暗悔自己和沈玉芝较意气,却累的保护自己的顾允文受重伤。小玉坐在床边发呆,周孝解开顾允文的上身衣服。顾允文的左肩上一个很深的淡红色掌印,沈玉芝欲待转过头去不看,却又着急顾允文的伤势。小玉无所顾忌,她把手掌贴在顾允文的胸口,顾允文的心跳时而微弱、时而疾速剧烈。 小玉看着嘴唇发紫的顾允文,一筹莫展。周孝对几个兄弟说道:“这掌力含有剧毒,咱们哥儿几个先将这少年体内的毒素用内功逼出来。若能逼出五六分,他就算有一线生机。能不能起死回生,就看他的造化了。” 顾允文怎么说也是因为沈峰而受伤,这几个护法也都心怀感激。听周孝这么说,他们立刻就要施救周孝说道:“城主的武功纯是阳刚一路的,城主若肯出手,这少年十有八九时能保的。我们眼下先将他体内的阴毒逼出来,别让他在重伤之余又中毒。这可就棘手的很了。”周孝吩咐道:“我和老二老三先将他经脉打通,老五和其余几位兄弟在帮他清楚毒素。”那几个护法同声应着,这周孝却是这八位护法里的老大统领,其余几位护法都是听命于周孝的。周孝一面吩咐大船疾速行驶,以便早些将沈峰被劫之事回禀给沈宗周。周孝和老二刘义、老三储福坐在船上席子上,闭目运了一回气。周孝吩咐小玉扶起顾允文,盘腿坐在床上。周孝在顾允文身后,双掌抵在顾允文的后背上,刘义和储福一人手掌抵在顾允文的左肩上,一手抵在顾允文的右肩上,三人开始给顾允文运功疗伤。 小玉和沈玉芝站在旁边,小玉看沈玉芝脸上泛着红晕,禁不住好奇的看着顾允文的上身裸体。若在平时,小玉已经过去和顾允文亲昵一番了。小玉盘算着,听周孝的说法,顾允文的伤势只有沈宗周能治好。但看西山岛岛规如此森严,想来那沈宗周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大慈大悲之人,不会轻易出手施救。小玉心想,大概只有顾允文娶了沈玉芝,做沈家的女婿,这沈宗周才会发慈悲救顾允文。顾允文形势危急,小玉却隐隐觉得顾允文不会有什么大碍,能渡过此劫。小玉心绪不甚慌乱,沈玉芝却带着几分焦灼羞涩的看着顾允文。小玉想到顾允文平素言行举止颇有几分严正道学气,这自然是受了他师父杜秉中的影响。想想这沈玉芝平素也是颇为肃穆的样子,不苟言笑。小玉黯然伤神,心想姻缘天定,这顾允文和沈玉芝没准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己不过是插科打诨的而已。 小玉看着垂头昏迷的顾允文,心里胡思乱想,转着各种心思。过了半个时辰,顾允文身上腾起丝丝热气,周孝几人更是额头出汗,头顶像蒸笼一般白气腾腾。顾允文噗嗤一声,吐出几块紫黑色的淤血块,转醒过来。 周孝说声:“总算好了。”几人收功站起来,都显得疲惫不堪。小玉心头一亮,忙跑过去扶住顾允文说道:“顾大哥你醒了?”顾允文虚弱的抬起头,看看船舱四处,才要说话,只觉胸口剧痛。顾允文不禁“哎呦”一声叫出声来。沈玉芝颇见关切的问道:“顾少侠你觉得怎样?”顾允文看是沈玉芝,声音微弱的强笑笑说:“不碍事,没什么大碍。”周孝在一边洗手,转头说道:“这算是踏进鬼门关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我们稍歇一下,给四弟疗伤。五弟你们进来吧。”他又问李忠道:“老四伤势怎样?”李忠笑道:“比这位老弟好多了,简直相形见绌。”几个护法干巴巴的一笑,舱外的几个护法也进入舱内,一个护法说道:“岛上来接应的船只过来了。”周孝说道:“都死伤枕藉、大敌退却了,他们来做什么?”他又吩咐老三储福说道:“三地去舱外看护着,其余几位兄弟给顾少侠打通经脉,我看看老四。” 周孝教几个兄弟,用打穴法打通顾允文的经脉。他先看看刘义的伤势,刘义内功深厚,却受伤不重。周孝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舱壁边,小玉几人也腾出船舱中的空地。这四名护法每人专顾顾允文的两条经脉,周孝说声:“开始吧。”四名护法,两人捏住顾允文的肩膀,两人握住顾允文的脚踝,齐声喝一声:“起”,顾允文像被五马分尸一般,身子腾空而起。 第四十章 赤霞老人 周孝说道:“督脉点神道、名门,任脉点天突、气海。”两个专攻任督二脉的护法出手如电,点了周孝说的这四处穴位。周孝又说:“冲脉中注、四满,阳维哑门肩井。”另外两个护法手法各异,打了顾允文这四处血脉。周孝说着,那四名护法突突的应声出手。顾允文在那四人手中,时而仰面朝天、时而俯身向地,在四名护法的手中团团旋转着。顾允文身气血乱冲乱撞,如欲炸裂一般。他难受之极,强忍着不叫出声。 四名护法认穴出手奇准,没有半毫的差池。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顾允文身上八脉穴位都被四名护法一处不漏的点了一边。到了收手时,一位护法一转顾允文的身子,把顾允文抱在怀里。四名护法像是激战过一场似得,都嘶嘶喘着大气。顾允文额头上汗如雨下。那个抱着顾允文的护法把顾允文放在床上,小玉看顾允文火红的脸颊慢慢的又变得青紫。四名护法站在船舱里,相互看着,不满的摇头叹息。 小玉看顾允文神情委顿,强忍住浑身的难受不叫出声来。沈玉芝问道:“周叔叔,他伤势怎样?”一个护法摇头说道:“这老妖物不知练得什么邪门武功,眼下虽然保住了顾公子,却也是凶多吉少。我们上岛再说。”小玉脸贴着顾允文的额头和脸颊,顾允文额头滚烫,顾允文却浑身冷的牙齿打颤。小玉初时被皇宫内那太监打伤,也是这等外冷内热的。顾允文甚至清醒,他嘴皮在动着向小玉说了几句什么。小玉听不清楚,把耳朵贴在顾允文的嘴边,顾允文气息微弱的说道:“给几位护法道谢。”他几乎连这几个字说的力气都没有了。小玉心下对几个护法感激,走到几个护法面前,盈盈拜一万福,又向周孝特意一拜。几位护法也勉强笑着说:“姑娘不必如此,公子的伤势才算是十分好了一分。”小玉到顾允文身边,顾允文又颤着牙齿说什么,周孝内功高超精纯,他却听得清楚,说道:“少侠说害冷,让姑娘给他穿上衣服。”沈玉芝在旁边看着,也有些不忍,过来给小玉帮忙。小玉少女心性,这档子里,还戏弄沈玉芝。她故意把顾允文的内衫给沈玉芝,让她给顾允文穿上内衫。沈玉芝小心不让自己的手碰到顾允文的肌肤,给顾允文穿衣服。偶尔手碰到顾允文的肌肤了,手像是被烫到一般赶紧缩回去。 小玉不做声,他给顾允文穿好衣服。顾允文浑身打颤,那边的李忠说道:“我身上也害冷,只是没这般严重。” 几人在船舱里忙着,外面前来接应的船只已经和大船会和了。这时已经快到西山岛了。 沈玉芝看小玉用手给顾允文脸上身上搓着取暖,顾允文说什么小玉就把耳朵贴在顾允文的嘴边,仔细的辩听。沈玉芝在旁边站着,似乎懵懵懂懂的体会到一种自己从来没见过、明日听说过,甚至不知道这世间存在的一种男女之情。她眨着两只大眼睛,看着顾允文和小玉,小玉偶尔记起沈玉芝,回头看一眼沈玉芝。 前来接应的西山岛船只要去追赶魏忠贤,周孝出去制止住那些船只。一个高手的护法背着顾允文,一行人上了西山岛。 大家来到金顶大殿中,沈宗周身着天青色布衫,和他的小妾在大院中不安的踱步,一见周孝几人进入大院,沈宗周先问道:“湖面上不平静吗?”周孝和沈氏兄妹上前向沈宗周见礼,沈宗周的那个小妾先问道:“二公子呢?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周孝脸现难堪之色,颇难启齿的说道:“老爷,二公子被人劫走了。”沈宗周一惊,问道:“怎么回事?”他的小妾先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哎呦,这里还有这几人受伤。”周孝看看众人,沈宗周知道事有蹊跷,不便当着大家说。他说道:“几位兄弟们辛苦了,都下去吧。几位护法和我进去。”大家说着进入金顶大殿中。 那个高瘦的护法将顾允文放下来,沈宗周着急沈峰,先不理会小玉和顾允文,问沈峰的消息。周孝说道:“我们几人将这位顾公子和小玉姑娘请上船。早上已经快到西山岛了。魏忠贤和一个随从驾着一艘小船,追上我们。老四被魏忠贤打伤,二公子正在给老四疗伤,我们一个疏忽,二公子就被魏忠贤劫走了。这位公子为了保护二公子,也被魏忠贤打伤,命在垂危。” 沈宗周问道:“只是劫走了?可没伤到峰儿?” 周孝说道:“魏忠贤节奏二公子是为了要挟老爷,目下还不会加害于二公子。”沈宗周沉吟片刻,说道:“魏忠贤可曾说了什么?”周孝又将经过详述一遍,又将几人给顾允文疗伤之事略略说说。沈宗周说道:“这老而不死的老妖物,在朝廷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眼下又闹到我赤霞城这里了。我这里早上也起了一点风浪,凤儿挂了点彩。”凤儿是沈宗周的这个小妾,名叫田金凤。周孝问端的,却是玉面狐趁着沈宗周和田金凤才在熟睡之际,径直闯入沈宗周的屋里。这田氏身上被玉面狐抓伤。 沈宗周问道:“刘兄弟怎样?伤的重吗?” 刘义笑道:“和那老妖物对了一掌,受了点小伤。倒是这位小兄弟,伤势严重,命在旦夕。”沈宗周听了,这才去看顾允文。顾允文脸色紫青、牙齿打颤。他想给沈宗周行礼,却没有力气。沈玉芝就要出口求沈宗周救顾允文,沈宗周摸摸顾允文项间的脉搏。他脸色微变,周孝忙取开顾允文的衣服,露出顾允文肩上的掌印给沈宗周看。沈宗周脸色大为诧异,他把自己的肥厚的手掌按在顾允文肩上的掌印中,不禁惊讶的叫出声来:“阴阳和合手。” 沈宗周张着小嘴,怔在当地,半晌作声不得。沈玉芝问道:“爹,他伤势怎样?有得救吗?”沈宗周摇摇手,示意别打搅他。沈宗周怔了一会,周孝才说道:“老爷,正是阴阳和合手。” 沈宗周又看看顾允文,顾允文伤势严重。棱角分明的眼鼻眉毛,为了忍受剧痛而被扭曲的曲线,颇让顾允文有些失体面。沈玉芝又说道:“爹爹你救救他吧?”沈宗周听女儿以“他”称呼顾允文,有些意外的看一眼女儿。小玉在顾允文身边片刻不离,沈宗周问道:“这个姑娘就是杀害大老爷一府上下七十条人命的那姑娘?”周孝说道:“人多是她师父杀的,这姑娘为了救二公子,往魏忠贤身边走了几步。这位公子为了护着这姑娘,才被魏忠贤打伤的。” 沈玉芝又出手向沈宗周求情,沈宗周犹豫着救不救。小玉往前向沈宗周下拜说道:“事情是小女子一人所为,这位公子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求城主发发慈悲,救他一命。小女子的罪过血债血偿,一人担当。”沈宗周对沈玉芝说道:“爹爹要救这位公子,须得将本派内功传授心法传授与他,此事非同小可。不然人命关天,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沈玉芝低头不言语。 大家看沈宗周决意不救顾允文,小玉这时才意识到顾允文命在垂危。小玉过去趴在顾允文的胸口,哀哀的哭泣起来。 沈玉芝眼睛里泪花打转,又求沈宗周。田氏妇人心肠,又看顾允文长得英俊,这时也求起沈宗周来。沈宗周烦躁起来,说道:“几位护法每天轮流给他输真气,散去他体内的寒毒。我看他内力修为也颇深,十天半个月以后他的内伤可有好转。不过受了那老妖物的一掌,以后他不能在练武,是个废人了。”沈宗周说着转身离开,边往外走,边说道:“把他俩关起来看住,以后在发落。”沈玉芝叫道:“爹爹,他是为了救二哥受的伤。”沈宗周往外走着说道:“不然他俩已经扔在绝命崖下喂鱼去了。”意思是自己正是看着这一点上,才暂缓对顾允文和小玉的处罚的。 护法们不敢怠慢,只得去背顾允文。小玉趴在顾允文身上,不让护法们碰顾允文。护法们看着小玉哭了一会,强行拉开小玉,抱起顾允文。小玉跟着几个护法,出了金顶大殿。沈宗周一个人站在院墙边的一颗银杏树下,抬头向天思忖着什么。小玉想过去在求求沈宗周,周孝说道:“姑娘走吧,别打扰了老爷。”几人出了金顶大殿的院子,穿过两条小巷,又进入一座和民居相仿的小庭院里。庭院里金色的柳枝在微风中飘舞着,几株果树鲜花怒放。小玉和顾允文被安置在东首的一间屋子里。 周孝又探探顾允文的脉搏,他和两个护法帮顾允文运了一回气,沈宗周差人来叫几位护法过去议事。屋子里只剩下小玉和顾允文两人。 第四十三章 三山岛上 午后沈玉芝和沈嵩带着几个手下过来,沈嵩略一询问顾允文的伤情,带着手下将顾允文背出了这座庭院。几人却没去金顶大殿,径来到湖边。上船以后沈嵩说道:“小姐吩咐的东西,让雨荷差丫鬟装好了,带过来。你们回去吧。”仆人领命回去了。 沈嵩抱着顾允文进入船舱中,船舱里陈设甚至华丽,帐幔一列的鹅毛黄色,散发着阵阵幽香,俨然一个少女的闺房,这是沈玉芝的船。沈玉芝取出给顾允文拿来的衣服,让小玉给顾允文换上。沈玉芝和沈嵩到船舱外等候,小玉自己也说着:“顾大哥别看我。”,换了衣服。沈玉芝和沈嵩进入船舱,小玉看舱外的湖岸渐渐远去,问道:“沈姑娘,我们要去哪里?” 沈玉芝说道:“我们去我那里,这里就要大宴群雄,我怕顾少侠不便练功。” 小玉好奇的问道:“姑娘你不住这岛上的吗?” 沈玉芝说道:“我是住在另一座岛上的,一会我们就到了。”原来沈峰和沈嵩服侍沈宗周,在沈宗周身边。沈玉芝是住在三山岛上,——一座在西山岛南面的太湖岛屿。太湖里其余岛屿也都是赤霞城的分舵所在,各有舵主坐镇。 沈玉芝亲自给小玉几人斟茶,顾允文躺在沈玉芝的床上。小玉笑道:“你这多少天没有洗澡了?不怕脏了沈姑娘的绣床?”沈玉芝也笑道:“我等闲不住这床的,顾公子但安坐无妨。”沈嵩口口声声念叨着沈峰,沈玉芝因问沈嵩:“爹爹什么时候去救二哥?”沈嵩说道:“这次入京,打退满洲鞑子以后爹爹暂时不会回来,他要在北边将大伯的事料理好。”沈玉芝又问道:“你不和爹爹去京城吗?”沈嵩说道:“我待会就得回去,爹爹让我和沈叔叔坐守西山岛。”沈玉芝靠着一张红木圆桌站着,和沈嵩零零星星的过一会交换一两句话。一个时辰过后,船只到了三山岛。 小玉背着顾允文走出船舱,这是春回江南时节。船舱外,漫漫的湖水如天,鸥闲鱼乐。沈玉芝在小玉身边扶着顾允文的手臂,几人上了岸。小玉看去,这座小岛较西山岛略小一些,岛上三座不算挺拔,却秀如小家碧玉的青峰。岛上树木葱茏,恰值春回时节,到处繁花如火焰般怒放着,粉白成阵,云蒸霞蔚,蔚为壮观。一派风景如画如绣。 小玉不禁对顾允文说道:“让小婵他们过来看看多好,傅公子一定能做出许多好诗的。”沈玉芝问道:“你是说和你们一起的那几位吗?”小玉笑道:“可不是那几位,我俩被你们请上岛,他们现在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呢。”小玉不禁又感叹道:“这里真美,难怪你沈姑娘长得这样清新脱俗。”沈玉芝含笑不语。她带着顾允文几人往岛内走去。 绕过湖湾里的低坳处,是一条低矮的山坡。小玉背着顾允文,和沈玉芝兄妹一步步花团锦簇的小矮坡。眼前的景色豁然在望,顾允文在小玉的背上看去,和湖边小坡上的风光不同,矮坡那边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海,或纯紫、或纯红、或纯黄。各色花朵在这初春时节如火如荼的盛开着。这些花田都是整齐的一方块一方块,显然是人手栽培种植的。小玉不禁喊叫起来:“顾大哥你看看前面,你看见了吗?”顾允文叹道:“这里还真是疗伤的一块好地方。”顾允文在小玉背上望着眼前的花海,湖面上的微风夹杂着花香,一阵阵的拂面吹来。顾允文心旷神怡,小玉看看脚下,先把顾允文放下来。她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问沈玉芝道:“沈姑娘,这些花是你们自己种植的吧?不是野生的吧?”沈玉芝点头笑道:“是我住上这三山岛以后,爹爹派人特地开垦荒地给我种的。也是花了好几年功夫才种出来的。”小玉双手遮在眉前,挡住耀眼的阳光,往四处游目眺望。沈玉芝对沈嵩说道:“大哥,你派人去找到傅公子他们的下落,带到我这里来吧。”沈嵩应着,沈玉芝带着顾允文几人走下小坡,沈嵩背着顾允文。小玉在花海里时隐时现,沿着花海中的小道,几人来到从远处就能看见的几座星罗棋布般点辍在花海里的庭院间。庭院四周,东面南面是一大片油菜花,北面西面是一大片紫色的紫罗兰。沈玉芝对顾允文说道:“那边是我的几个奴婢们住的,这座庭院是我住的地方。”顾允文笑说:“姑娘好福分,住在这仙境般的地方。”小玉看看这些锦绣风景,秋天的红叶谷又大是逊色。小玉显出她的烂漫活泼来,头上满了野花,又来给沈玉芝的头上横七竖八的插了几支。几人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进入庭院中。院子里坐北朝南是一幢精致的画楼,院中几株桃花也正开的如欲燃烧起来。 沈嵩问沈玉芝道:“顾公子住在哪里?不会还住在你的屋里吧?”沈嵩不甚说话,这时也笑着和沈玉芝玩笑起来。沈玉芝说道:“暂且住我这院子里,等雨荷她们来了,再让她安排。”进入沈玉芝的闺房里,一列陈设都朴素干净,墙上几副淡淡的梅花图,灰青色的胆瓶里插着已经凋落的桃花树枝。床上帷幔也是鹅毛黄色的轻烟纱。 沈嵩将顾允文放在椅子上坐下,小玉怕顾允文坐不住,她笑着对沈玉芝说道:“沈姑娘,你好人当到底,还让顾大哥趟你床上。”沈玉芝正在将地上桌子上的枯萎的花瓣拾进手帕里。她说道:“顾大哥就是躺在床上,椅子上坐不住的。”沈嵩又将顾允文抱到床上,小玉忙将自己外面罩的薄衫解下来,垫在顾允文的身子下面。 沈嵩略坐坐就要回去,两个老婆子带着几个丫鬟过来了。 沈玉芝让丫鬟送沈嵩出去,在后面说道:“大哥,别忘了派人去寻找顾少侠的那两个朋友的事。”沈嵩说道:“我知道。”丫鬟送沈嵩出去,老婆子和丫鬟在沈玉芝的屋里,小玉颇为拘束的样子。沈玉芝说道:“小翠和小莲留下,你们下去吧,我有事吩咐了再叫你们。”丫鬟和老婆子下去了,小翠和小莲是专侍奉沈玉芝沐浴的。小翠问道:“小姐,我去预备下热水吗?”沈玉芝点点头,不几时,丫鬟预备下了沐浴汤。沈玉芝对小玉说道:“小玉姑娘把顾公子抱去那边,沐浴过后我们就开始修炼武功。”小玉在床上背起顾允文,来到隔壁的屋里。 小玉看去,沐浴桶里的热水中放满了花瓣,丫鬟们以为是沈玉芝要沐浴。小玉对顾允文笑道:“你这因祸得福,得来的福分实在不浅。”沈玉芝吩咐小翠和小莲留下给顾允文擦洗身子,自己就要离开。小玉说道:“我本来是顾大哥的贴身丫鬟,不劳两位姑娘了。”沈玉芝遂和丫鬟退出去,小玉要将顾允文的衣服扒光,顾允文坚执不肯。小玉依旧还只是给顾允文擦洗了上半身。一晃之间,沈玉芝又派丫鬟给顾允文送来新衣服。 顾允文沐浴过后,小玉给顾允文里里外外换上新衣服。她抱着顾允文回到沈玉芝的屋里,沈玉芝在旁边看着,小玉给顾允文梳好头发。顾允文还还躺在沈玉芝的床上,沈玉芝拿出《传心诀》秘籍,开始给顾允文传授起“传心诀”心法来。 小玉坐在梳妆台边,伸头看去,册子上是一些人体画像下配着文字。沈宗周特意嘱咐外人不能学里面的心法。沈玉芝从第一页的序言处讲起来。只听她念道:“吾祖湛虚道长,俗姓沈,讳道一,昔从艺于通威显化真人张君讳三丰真人坐下。得听真人谛旨,与武学一道,涵泳探玩,深造三昧。后值鞑虏兵灾,隐居太湖西山岛。所居神观曰‘赤霞观’,后湛虚道长从俗……”这是一篇写赤霞城一派的创建,以及“传心诀”心法的来历的序文。小玉听沈玉芝念过这篇序文,有些语句颇为古奥,她听不懂。心想难怪沈宗周那等看重这部心法,从湛虚道长创立赤霞观,开创传心诀。后经历有元一代,几代传承人都有所继承新创,直至本朝正德年间,这套心法才算完善。却是经历了赤霞城好几代掌门人的毕生心血。听完了,小玉笑道:“你俩共居一室,传授武功吧。我出去外面花田里看看。”小玉笑嘻嘻的说着,看看顾允文的脸,又看看沈玉芝的脸。沈玉芝装作没看见,低头看翻看秘籍。顾允文说道:“你出去别走远了,玩会就回来。”小玉笑道:“你俩安心传授武功就是了,我去去就来。”沈玉芝往外面喊道:“小翠,你陪着小玉姑娘去外面看看。小莲过来。”沈玉芝平素有些庄重,不太习惯这样大声喊叫。她喊过了,有些不习惯,又装出低头看书的样子。小玉出去了,她在窗口看沈玉芝用丝带塞住小莲的耳朵,叫了几声小莲,小莲听不见。小莲陪着顾允文和沈玉芝,沈玉芝遂坐在顾允文身边,翻开秘籍,照着秘籍所载,开始讲授起秘籍里的心法。 第四十四章 初练神功 小玉又在窗口问:“顾大哥,你解手吗?”顾允文看着小玉苦笑着摇摇头,小玉又特地说道:“顾大哥我出去了。”顾允文说道:“你别走远了,早些回来。”小玉说“我知道”时已经出了小院。 这是图文相配的一套秘籍,顾允文看去,每幅图上将运气的经迈、穴位都用小字标出。图下是心法秘诀。从第一幅图下“昔者伏羲氏始创八卦,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言五行生克之道、阴阳消长之机,亦已备矣。生生之德,天地为大,无所私载……”这是一篇总纲,详述习武之人必先有民胞物与之量,与物为善之心,方可言及武学上乘造诣。以及修炼“传心诀”时最基础纲领性的口诀。顾允文平素颇读诗书,沈玉芝稍作讲解,他就能领会口诀里的涵义。 沈玉芝把秘籍举在顾允文的面前,一页一页的翻过去。不觉之间窗外已经暗下来。顾允文详细听着,沈玉芝点燃蜡烛,继续给顾允文讲解心法,小玉在外面喊道:“顾大哥,我回来了。你们讲的怎样了?”沈玉芝听了说道:“顾大哥,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行讲授。”顾允文应着,小玉怀中用衣襟抱着满满一怀抱花朵进屋了。小玉笑道:“你俩心法传授的怎样了?我采了这许多野花。”她俯身给沈玉芝和顾允文看看,又问心法传授的怎样了。顾允文说道:“沈姑娘先给我讲解心法口诀,讲解完了我再自行修炼。有不懂之处再行向沈姑娘请教。”小玉应着,问沈玉芝要瓷瓶,要把采来的野花装在花瓶里供起来。小翠说道:“小姐不喜欢这些浓艳的东西,她不喜欢屋里供这许多鲜花。”小玉问道:“那这些野花扔了多可惜,我不折它回来好了。”沈玉芝说道:“小翠你去找瓷瓶来,暂且放在这里。等小玉姑娘的屋子收拾好了,在放回去。” 小翠领命去了,小玉将花朵放在一张小桌子上,她先过来背了顾允文。沈玉芝还不领会她要去哪里?小玉说道:“沈姑娘,顾大哥去解手。”顾允文在这床上半躺着有大半天了,沈玉芝听了忙取下小莲耳朵上的丝带,让她带小玉去。 用过晚饭后,沈玉芝才给顾允文说顾允文临睡前将白日里的心法口诀在温习几遍,尽量记熟了。小翠进屋禀告道:“小姐,雨荷姑娘回来了。”沈玉芝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才说着,两个丫鬟左右夹侍着一个神态盈盈的姑娘进屋了。沈玉芝起身相迎道:“雨荷,你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那姑娘扫一眼顾允文和小玉,说道:“老爷那边忙的热火朝天的,我帮田姨料理了一会,回来晚了。”顾允文看去,这雨荷瓜子脸、尖细的下巴,两弯细长的眉毛,殷桃小嘴,一身天青色的薄衫长裙,举止打扮颇有几分沈玉芝的风韵。沈玉芝说道:“这是顾少侠,这是小玉姑娘。”她又对顾允文和小玉说道:“这是我的贴身丫鬟,叫夏雨荷,你俩叫她雨荷就可以了。”顾允文躺着问候夏雨荷,小玉也向夏雨荷见礼。雨荷颇庄重矜持的向顾允文和小玉还礼。夏雨荷说着西山岛的事情,顾允文这才看出,夏雨荷的一举一动却是有意模仿沈玉芝的。沈玉芝说道:“顾少侠要在这里疗伤,赶明儿你给顾少侠和小玉姑娘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夏雨荷应着,小翠说道:“李姥姥已经给两位收拾好屋子了,是在后面这座院子里。”沈玉芝说道:“那里最好,我和顾少侠好朝夕过从的。” 夏雨荷说道:“明日晚间老爷要和群雄去苏州,后天老爷就要启程去京师了。老爷说小姐得空的话,去他那里看看。这一去恐怕要一年半载的回不来。”沈玉芝又打听西山道上的事。夏雨荷从小就是沈玉芝的贴身丫鬟,两人名为主仆,情则姐妹。夏雨荷较之别的丫鬟,更有身份。沈玉芝一应琐事,丫鬟们都是请教过夏雨荷后行事的。 夏雨荷出去了,不一会回来后她告知沈玉芝,顾允文和小玉的屋子已经收拾完备,只住过去就可以了。小玉又背着顾允文,几人出了院子。晚间的三山岛笼罩在低沉的星空底下,又是别一番景致。出了沈玉芝的院子,几人踩着一条不到三尺宽的鹅卵石小道,来到院子后面。靠着沈玉芝这座院落的后面,一座小庭院里靠北靠西两排整齐的青瓦房。夏雨荷带着大家往靠北这边过去,小翠忙跑在前面,到屋里点亮了蜡烛。 进入屋子里,一应摆设俱,夏雨荷说道:“小玉姑娘要照看顾少侠,住在那边屋子里,只隔着一间中堂,顾少侠叫一声就能听见了。”沈玉芝要分派两个丫鬟过来照看顾允文,被小玉婉拒。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被一阵阵的鸟叫声惊醒,叫小玉小玉不应。过一会小玉才进屋了,她摘了许多野花。下身长裙被露水打湿了。小玉换下鞋袜,过来背起顾允文说道:“昨晚下了一会雨,外面好不清幽的景致,我俩出去看看。”顾允文问道:“下雨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小玉说道:“晚上檐溜上的雨水响了一晚上,你练练那个心法,晚上就能睡得这样深沉。哎,吃了他们的丹药也是这等神效,你和这西山岛还真是缘分不浅。”说道来到院子外面,被雨水清洗过的花海新鲜纯净,到处的树枝树叶上、檐溜上,到处垂着闪光的水珠。有不知多少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的正起劲,——却一点也不嘈杂,反而让顾允文心里沉闷的胸口更加清爽了。 顾允文才叹着:“果然如同仙境,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生出沈姑娘……”顾允文说了一般停住不说了。小玉蹙着尖细的眉头眺望着远处,说道:“我这样的姑娘,就是野山沟里生出来的是吧?”才说着,沈玉芝的声音叫道:“顾大哥,你这么早就醒了?”沈玉芝站在不远处的花田间小道上,穿着杏红色的薄衫长裙,笑吟吟的看着顾允文。顾允文回头一看,为之一惊。他有些仓皇的笑道:“我才醒的,和小雨到外面来看看。”沈玉芝脸上带着她那放下矜持后,会常常——几乎是一直带着的微笑说道:“那边备下了早饭,我来叫你和小玉过去。”顾允文还是有些惊慌的点头说道:“我们就过去吧。”顾允文有些失了魂魄一般看着沈玉芝。沈玉芝微微皱着玲珑的鼻子,把鬓间的头发往耳朵后面掠了几下,放眼看原野上的花海。小玉气鼓鼓的背着顾允文往沈玉芝的院子那边走去,顾允文趴在小玉的背上,想着放下矜持的沈玉芝,小玉、还有沈宗周的那个小妾田玉凤,平素脸上都是有意无意的微笑着,此事甚为蹊跷,顾允文有些摸不透其中的玄奥所在。 小玉故意脚下滑了一下,顾允文吓得忙抱进小玉的脖子。沈玉芝忍住笑走过来对小玉说道:“用过早饭后我要去西山岛,你照看顾大哥。”小玉笑道:“我也跟你一起去吧,他自己在这里修炼武功。”顾允文忙说道:“你走了,沈姑娘的丫鬟怎么能给我倒茶倒水的?”小玉听他好笑,说道:“那我就不去了。” 用过早饭后沈玉芝留下夏雨荷在这边看着,自己带了两个随身丫鬟去西山道。 沈玉芝将心法秘籍留下来,顾允文自己参读那本心法,多所不解。他修炼起昨日沈玉芝教他的心法来。小玉在顾允文身边守着顾允文。 顾允文早上练了一会《传心诀》里的内功心法,午后却寒毒之症大作。小玉在顾允文身边着急,怕是顾允文练错了武功。几个丫鬟知道顾允文是沈玉芝的座上客,看顾允文有意外,也都慌作一团。夏雨荷忙带着两个丫鬟去西山岛请沈玉芝回来。 顾允文寒症发作半个多时辰后又安稳下来,小玉探顾允文脉搏无恙,心下稍安。过了两个时辰,这是午后,小玉看顾允文伤情渐趋安稳,她背着顾允文来到院子外面。明媚的春光映耀的无边的花海更加清新鲜艳,远处的湖面看上去高出三山岛许多,如同一道纯蓝色堤坝,横亘在天际。顾允文叹道:“这样的美景在眼前,却是身患重伤,无心赏鉴。真正辜负了这番美景。”小玉也不在和顾允文怄气了,她用手将鹅卵石小道边的草地铺展平整了,自己坐在草地上,让顾允文躺在自己的怀里。小玉手摸着顾允文颇显憔悴的脸说道:“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把这太湖里的大小岛屿玩个遍。不知道小婵他们现在在哪里。”杜婵贪玩、小玉也是少女心性,玩性甚大。两人玩了这许多天,已经是感情甚深。 第四十六章 酒宴 小玉给杜婵说着她和顾允文怎样被护法们请上西山岛,顾允文又如何受伤。沈玉芝笑吟吟的看看小玉、看看杜婵。听小玉说下去,她也说笑道:“你怎么不说我们刚看见你和顾大哥时是怎样的?”小玉飞红脸蛋说道:“你们一开始就看到的,是不是?”沈玉芝笑道:“可不是,在暗影里看了你俩好一会才点亮的火把。”小玉来扑打沈玉芝,沈玉芝躲到顾允文身后。沈嵩对沈玉芝的举动觉得有些奇怪,这时夏雨荷带着几个丫鬟也过来了。 顾允文给傅山和杜鹏飞讲述别来之情,傅山和杜鹏飞、杜婵三人近些日子也是奔波于无锡和苏州之间,是以反倒好几次错过了沈嵩派出去查探他三人的人。夏雨荷吩咐丫鬟去备下酒席,要招待傅山几人。 小玉向杜婵说着这几日的事情,杜婵听了就要去看看小玉的屋子。沈玉芝带着雍容的微笑,看顾允文和傅山说话。小玉叫沈玉芝也过去,沈玉芝笑着摇头不去。小玉和杜婵走了,屋子里顿时清净了许多。顾允文才说着,杜婵一个人过来说道:“四师兄,小玉姐叫你过去。”顾允文听了忙撇下傅山几人,来到屋外。小玉站在远处向顾允文招手,顾允文走过去,小玉有些害怕的对顾允文说道:“怎么办?我师父来了?”顾允文说道:“你要去见她吧?”小玉说道:“你陪着我去,咱俩向师父打听一下那个二公子的下落。”小玉牵着顾允文的手,两人沿着花海中的小道走下去。小玉有些焦急有些兴奋,她忽然转身问顾允文道:“你说,师父会看我的胳膊吗?” 顾允文笑道:“说不准。” 小玉跺脚说道:“师父那会就说,我的守宫砂要是褪了,她就会杀了我。她会杀了我的。”顾允文笑道:“你就说是我强迫你的,有何罪过,都是我一人担当,与你无干。”小玉说道:“那她会杀了你的。”顾允文还真有些心底发虚,小玉噗嗤一笑,说道:“师父对你还好一些,你去了求求师父,没准她会将那个二公子的下落说出来。”小玉又笑道:“师父多是爱上你了。”顾允文想想玉面狐对自己确实有些和蔼的样子,他听了头皮发麻,小玉笑着摘了几朵向阳花,用花蕊上的花粉在自己胳膊上涂上一个指甲片大小的红痣。看着有点像她的守宫砂,小玉说道:“先就这样蒙混过关了,走吧。都怪你,做的好事。”两人走下去,快到湖边了,玉面狐衣衫飘飘的站在湖边的微风里一动不动。小玉和顾允文走上前去,小玉向玉面狐见礼,顾允文也抱拳说:“前辈别来安好?”玉面狐不理小玉,只对顾允文“嗯”的应一声。 小玉说道:“师父,那晚你一离开,我和大哥哥——顾大哥就被护法们抓上了西山岛,在来西山岛的途中,他们的二公子也被魏忠贤劫走了。大哥哥为了救我,也被魏忠贤打伤了。”玉面狐听了,看看顾允文。她向青楼里的那些客人打量姐儿们一样,用手托着顾允文的下巴,将顾允文的脸转过来转过去的看了一会,又抓住顾允文的胳膊,探探顾允文的脉搏,说道:“你是被阴阳和合手打伤的?”顾允文说道:“是的,前辈。” 玉面狐问道:“谁给你救的伤?” 小玉说道:“先是岛上的几位护法给他疗伤,最近在练沈城主的内功,伤势已经好了一大半了。” 小玉说起他为了救沈峰,被魏忠贤要挟,顾允文又为了救小玉,被魏忠贤打伤等语。玉面狐说道:“我见过魏忠贤,他是要救你出去。”小玉和魏忠贤颇为惊讶的相互看一眼,小玉脸上的春潮还未退去,玉面狐看看小玉,抓起小玉的胳膊,撩起小玉的袖子。小玉用花粉涂得红痣已经被衣袖涂抹成了一团模糊。玉面狐甚是生气的看着小玉,小玉撅着嘴,低头玩弄衣带。玉面狐又斜眼等着顾允文,顾允文颇难堪的低头不语。 玉面狐冷冷的问道:“你记得我给你种这颗守宫砂时你发的誓吗?”小玉局促的低头不言,玉面狐已经不愿过问这件事了。她说道:“你们眼下作何打算?”她是问小玉和顾允文要留在这里,还是出岛去。顾允文以为她是在问小玉的终身大事,遂慷慨的说道:“晚辈会照顾小玉一辈子的,不会始乱终弃的,前辈放心。”小玉却理会得玉面狐的话,她一声笑出来,忙又掩住嘴正色说道:“我和顾大哥想留在这里,顾大哥练那个心法还得请教沈姑娘。” 玉面狐点点头,她长叹一声,转身满眼惆怅的看着湖面。小玉和顾允文也站在玉面狐身后,默然不语。湖面上只传来缓慢悠长、永无止歇的水浪拍岸声。 过良久,小玉问道:“师父,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玉面狐说道:“我是跟着傅公子他们,上岛来的。” 小玉嗫喏了一会,问道:“师父,你知不知道沈二公子的下落?” 玉面狐说道:“你不用打听,沈二公子和那个京师的沈公子都在魏忠贤手里,他不久就会来西山岛的。” 小玉说声:“谢师父。” 小玉又说道:“师父,你不要伤害西山岛的人,沈姑娘——她对顾大哥很好的。”玉面狐说道:“我知道,江湖上各派人士都在寻找你俩,说你俩打听到了魏忠贤宝藏的下落,你俩多留心。”小玉应着。 玉面狐看看小玉,又看看顾允文,欲待出言训斥一顿,却又止住了。她说道:“你俩回去吧,我得去苏州。”小玉又问:“师父,你最近又做什么事?”玉面狐说道:“魏忠贤正在召集以前受他约束的人来苏州,说是要上京城,查探京城动向,我得去看看,你俩回去吧。你以后不要由着性子胡作非为。”小玉飞红了脸应着,玉面狐轻飘飘的纵身一跃,已经跃上不远处的一艘小船,她摇荡船桨,小船往北而去。 小玉看着顾允文,吐吐舌头。回到屋子里,沈玉芝几人已经摆下酒席,等小玉和顾允文回去。 小玉推说顾允文寒症又发作,两人在那边耽搁了一会。夏雨荷吩咐丫鬟上菜,酒宴开始了。 顾允文看桌上的菜,凉菜热菜多是太湖的水鲜。沈玉芝不善应酬,只是举杯对大家说道:“几位来我岛上无以相待,这杯薄酒略表我地主之谊。”这几句话已经说的甚是忸怩。小玉先举杯说道:“这杯酒略表我寄居之谊。”沈玉芝笑着责备她说:“还有表寄居之谊的。”大家笑着端起酒杯,饮过一杯,大家开始用菜。 夏雨荷陪在沈玉芝身边,菜肴一道道上来。沈玉芝夹了两块鸭肉,盛了汤给顾允文,说道:“顾大哥,这是我们太湖上特有的一道野骛做的菜肴。这些鱼虾都是性冷的东西,你多吃不得。这个最暖身子的,味道又好,你尝尝。”顾允文正在听傅山给大家说满洲鞑子翻过长城进攻京师之事。朝廷有令所有锦衣卫人员须得回京助守,以及蓟辽总督袁崇焕被抓之事。顾允文听得入神,随手去接,却正好抓住沈玉芝的手。小玉看沈玉芝又惊又喜的样子,啧啧叹几声,说道:“我也爱吃这道菜,我来尝尝。”她说着,听这道菜对顾允文的身子甚有好处,不住的把野鹜肉夹给顾允文。 小玉善饮海量,她看出沈嵩兄妹都不善饮酒,却偏偏向沈氏兄妹敬酒敬个不停。沈玉芝喝了几杯,已经酒意上冲,带着醉意了。夏雨荷不让沈玉芝喝酒了,小玉劝的酒都是夏雨荷代饮。不几时,沈嵩已经被小玉灌的酩酊大醉。沈玉芝带着醉意,言语也活泼起来,她手支着下巴,开始问顾允文的出身门派,在锦衣卫做什么等语。说的兴起,沈玉芝握住顾允文的手,小玉看去,沈玉芝方形的大眼睛,微醉的她上眼皮像瞌睡了一般微微垂下,眼波清澈明净。宽厚大小适中的嘴唇偶尔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果然国色天香。小玉带着微微妒意,自己一杯一杯喝着,笑吟吟的看着顾允文和沈玉芝。 沈玉芝起了酒兴,又给顾允文和小玉敬酒。 宴氛甚洽,沈玉芝酒带半酣的站起来。她知道自己再喝几杯就会醉的不省人事,沈玉芝克制住自己的酒兴,站起身微微摇摆着要离开了,她乐呵呵的对顾允文说道:“顾大哥你回去睡,我也要回屋了。”顾允文应着,夏雨荷和小翠忙扶着沈玉芝回屋去。小玉自酌自饮,已然大醉。 夏雨荷送小玉回去,又回来安顿杜鹏飞几人的住处。顾允文背着小玉,小玉一会揪顾允文的头发,一会撕扯顾允文的衣服。杜鹏飞几人回去了歇息了,顾允文背着小玉回到屋里。 小玉迷迷糊糊的哭闹起来,一会说自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又说像沈玉芝一样有个这么好的爹多好,又自怜自己连亲生父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小玉闹了一会,躺在顾允文的床上睡过去。 第四十八章 大战湘西死士 才要出手相助的小玉几人看杜鹏飞和那个僵尸过招。杜鹏飞屡出猛招,结结实实的打在僵尸身上,僵尸没有半点反应,杜鹏飞却反被自己猛招之力反弹回去。僵尸一下一下的向杜鹏飞或扫或戳,步步进逼。杜鹏飞大呼酣战,却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出去。 这时一人忽然欺到杜鹏飞身边,向杜鹏飞抢攻两招随即退出去,这人不是僵尸。过不多久,几具僵尸不约而同的向杜鹏飞攻过来。这些僵尸目不能视物,不知是靠什么指引,之用简单的戳扫两招,将如生龙活虎般的杜鹏飞逼到墙角里。杜鹏飞眼看不支,他大喝一声,跃身在身后的墙上踩了一脚,一个鹞子翻身式跃起,想跃出那几个僵尸的包围。一具僵尸身子几乎是笔直的往上一跃,一头顶在杜鹏飞的小腹上。这一顶力道甚大,杜鹏飞曲蜷着身子,往后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又摔落在地。杜鹏飞只觉身被僵尸顶散架了一般难忍的疼痛。他稍缓口气,在地上往前翻了一个跟头,想从僵尸的脚底溜出来,一句僵尸又是跃身双脚一踢,杜鹏飞手在地上一撑跃起,忙完后退出去,后背又是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杜鹏飞眼见无辛,顾允文这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抽出长剑,跃身扑向那几具僵尸。顾允文长剑剑尖摆动,嗖嗖嗖几点亮光闪过,一具僵尸的喉间头顶脸上霎时中了好几剑。那僵尸安然无恙,一味去攻杜鹏飞。顾允文看杜鹏飞势急,他长剑剑光闪处,一口气往那僵尸身上各处练功数十招,顾允文心想这些僵尸多半是练得金钟罩一类的功夫,是以刀枪不入。如若找到“练门”,那是这类功夫的破绽所在。练这类功夫的人练门一被击中,轻则重伤,重则毙命。那句僵尸身上中了几十剑,只飘落几块碎步。他似乎意识到有人在对他猛攻,转身来攻顾允文。 僵尸双手伸的笔直,指尖来戳顾允文。顾允文低头避过,一剑横削,剑刃从僵尸的腹前划过,依旧只是在衣服上划出一道口子。僵尸跃身转身,双臂来扫顾允文鬓间,顾允文闪身避过,一掌拍在那僵尸的太阳穴上。僵尸身子被顾允文拍的晃一晃,立刻又是跃身一扫。傅山也出手了,他猛攻一具僵尸,将僵尸引开。杜鹏飞稍得喘息,立刻窜出僵尸的包围圈。 沈玉芝和小玉、杜婵,相互照应着穿过乱斗的人群,来到廊檐下。周孝几人倒在廊檐下,睁着眼睛看西山岛的武士被一个个击倒,眼见西山岛将一败涂地,却无能为力。沈玉芝问道:“周叔叔,你们是被点了穴道吗?”周孝摇头说道:“我们中了迷药,小姐你想法去老四的屋里,他屋里有‘清神散’,能找到就是西山岛的造化了。”沈玉芝对杜婵说道:“小婵你看着他们,我和小玉去找解药。”场上西山岛的武士们都拼死力战,来敌无意顾及小玉三人。杜婵守在周孝几人的身边,沈玉芝和小玉手中拿着兵刃,沿着长廊往李忠的屋里摸过去。 顾允文和杜鹏飞几人被僵尸逼得步步后退,只听得杜婵尖叫一声。杜鹏飞看见两个人去攻杜婵,杜婵被一人一掌打翻在地。杜鹏飞虎吼一声,身后红色的披风闪动,猛扑向那人。接着是那人的一声惨叫,打了杜婵的那只手臂已经被杜鹏飞活生生血淋淋的扯了下来。杜鹏飞拿着那只手臂做武器,一下又打中另一个人的鬓间,那人软绵绵的瘫倒下去。倒在地上的田氏又是失声尖叫。 沈嵩几人围攻的那高大老者喊道:“周大爷,识相的让你的手下放下兵刃,咱们只拿钱财,不伤人命,怎样?”周孝“呸”的一声,喝道:“你放了爷爷,和爷爷正大光明的大战一场,你们这些活腻歪了的蟊贼,这点伎俩就要你周大爷屈服,你做梦。”周孝眼见西山岛败局已定,惊怒交集,苦于自己中了毒药,一身武功施展不出来,只得在嘴上讨些便宜。 那白须老者也厉声说道:“既然如此,周大爷,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兄弟们听着,去把那贼胖和那几人的头割下来,宝物多赏他一份。”那些在院子里乱斗的人听了,立刻一拥而上,来攻周孝几人。田氏和杜婵又是尖声大叫,杜鹏飞吼声如雷,出手击倒几个冲在最前面的人。眼见来敌势重,难以抵挡。杜鹏飞从身边一人手里夺了一把长剑,剑掌齐出,瞬间又将几个人砍成数截。那几节尸首五脏六腑流了一地,长廊顿时变成一片血泊。 这时顾允文青衫闪处,跃过众人头顶,挡在来敌的面前。沈嵩看周孝危急,撇下那个白须老者,从后面夹攻那些进攻杜鹏飞的人。 这时沈玉芝和小玉从李忠的屋里取了解迷药的解药,沈玉芝和小玉拿着那油酥似得解药,涂在周孝几人的“人中”上。原来这迷药不仅是迷昏人的,且有废除武功之效。中了迷药的人,武功越强,药效在他身上的效用也就愈发强烈。田氏不会武功,最先站起来。周孝在地上暗自运功,驱散迷药药效。眼见那些人都拥簇在走廊边,要砍杀周孝以夺得厚赏。杜鹏飞和顾允文舞着长剑,苦苦支撑。沈玉芝抱起负伤在地的小玉,退到周孝身边,小玉过去帮顾允文御敌。 有人大叫:“他们拿到了解药。”有几个人从侧面抢进走廊里,他们急于立功邀伤,先来杀不会武功的田氏,田氏看着满地的肠肚,吓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杜鹏飞一剑格开一把砍到田氏头顶的大刀,正要进击。田氏看杜鹏飞勇猛,眼看杜鹏飞来到自己身边又要走开,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双臂一把抱住杜鹏飞,杜鹏飞又是一剑逼开一个攻到身边的人,大惊叫道:“你干什么?放开我。”田氏尖叫着,只顾死死的抱住杜鹏飞。杜鹏飞身子动弹不得,无法御敌,霎时间迭遇险招。沈玉芝大叫:“二娘,放开他。“才说完,一个人的长剑剑锋划过杜鹏飞的手臂,杜鹏飞大喝一声,一脚将那人踢飞出去。 沈玉芝抛下杜婵,来给杜鹏飞解围。地上西山岛的那几个高手所中迷药依次解开了。顾允文几人才在支撑不住之间,几条大影闪处,围攻走廊的那批人瞬间倒下了十几人。围攻的人群往外退下去。 周孝怒睁着两只小眼睛,凌厉的目光从那些人的脸上逐一扫过去。只听一个人喊道:“都退开来,给我的武士让路。”那十几具僵尸被挡在人群后面,无法进击。来敌被那人一语点醒,立刻又后退下去。只见一个精瘦的道士猱身而上去攻周孝。周孝看也不看的一手往外一揽,一只大手拍出去。一掌正拍在那道士的头上。这一拍势大力沉,那道士一声叫不出来,脑袋被周孝一掌拍飞出去。只听有人大叫一声“师叔”。 众人都是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叫,田氏还死死的抱着杜鹏飞,吓得晕倒过去。 场上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周孝庞大的身影站在走廊外,他被人暗下迷药,愤怒之极,负手冷冷的打量着来敌。 一个年轻道士又是跃身去攻周孝,他身形矫健之极。周孝又是如法炮制的挥出一掌,那道士在攻到周孝身边一丈远处时,身子又疾速退出去,却是虚晃一枪。周孝一掌未中,众人也看的莫名其妙。这时僵尸们跳跃着一步一步“走向”周孝。 顾允文几人看出那道士是向僵尸指引进攻方位的,先前是头颅被拍飞的那道士进攻一下谁,僵尸们就会去进攻那人。 周孝对一步步逼近的僵尸毫不在意,只是垂手冷笑。忽见他大步踏上前去,低喝一声,一掌打在最前面那具僵尸的胸前,那僵尸浑身骨骼喀喀作响,身上腾散出一阵土灰,身子笨拙的往后跌倒,双臂挺直的指着天空。周孝却也被僵尸的身子震得往后退了两步。有人叫道:“周护法小心。” 那倒地的僵尸身子倏的从地上又复站起,周孝看了也是一惊不小,他运劲于掌,跃身一掌斜劈,劈在那僵尸的项间。僵尸的头颅被他大斧利刃般的一掌从头颅上劈下来。僵尸直挺挺的伸着双臂,站着不动。被切断的脖子处咕嘟咕嘟的冒出一股黑血,僵尸脚下还一下一下动着,却已经跳不起来了。 周孝看这僵尸如同精钢铸造的一般坚硬,简直是不坏之躯。他不敢在托大,垂着双臂双目紧紧的盯着靠近的僵尸。西山岛上的几位高手看周孝这等戒备的神情,知道这些僵尸非同寻常。他们先后从走廊跃出,夹侍在周孝身边。 第五十一章 痴儿女 沈玉芝要出去阻止杜鹏飞,小玉拉住沈玉芝,向沈玉芝摇摇头示意她别过去。杜鹏飞吻了几下田氏,田氏咬牙站着,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浑身颤抖。小玉几人才想着杜鹏飞不解风情,用这种几乎逼供的方式强迫田姨娘向他表明心迹。杜鹏飞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粗暴了,他举起袖子擦去田姨娘脸上的泪水。田姨娘说道:“老爷待我不薄,我怎能这么做?”杜鹏飞又激愤起来,他双手抓住田姨娘的胳膊,摇晃着田姨娘的身子说道:“我俩两情相悦、你情我愿。只要远走高飞,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什么老爷,能对我俩怎样?”田姨娘又哀哀的哭起来,杜鹏飞有些三尸神暴跳的样子。他又说道:“你只管哭有什么用?”田姨娘哀哀的哭着说道:“我心里好苦。”杜鹏飞起了怜悯之心,他松开双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田姨娘掩着嘴,哭着跑走了。 小玉几人才觉得好笑,看着看着却悲从中来。杜鹏飞在那里愣了一会,又拔步去追田姨娘。 沈玉芝颇不满杜鹏飞的粗暴,说道:“二娘都说不见他心里会慌,他怎么还打破沙锅问到底。你这个师弟,这点子风情都不懂。还问姨娘爱不爱她。”沈玉芝说道“爱不爱他”这几个字,自己不觉笑出来。小玉抓住顾允文的,学着杜鹏飞的样子喊道:“你说,你到底爱不爱我?”顾允文忙说道:“爱爱爱,岂止是爱,简直……”他找不到适当的词语了。小玉又没头没脑的摇晃顾允文问道:“那你爱不爱沈姐姐?”顾允文说道:“都爱都爱。”小玉哈哈大笑,笑的花枝乱颤。沈玉芝也笑道:“那你到底爱谁?”顾允文搔搔头,小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人家是小孩子进入了杂耍货摊,见一个爱一个。”小玉扭头问道:“那你爱不爱田姨娘?”顾允文笑道:“这玩笑开不得,不过田姨娘比你和玉芝都好看,是不是?” 油菜花已经长的和人一样高了,小玉惦着脚尖看杜鹏飞追没追上田姨娘。只能看见田姨娘和杜鹏飞黑色的头影在黄花中一前一后,忽隐忽现。小玉看杜鹏飞追的急,田姨娘往沈玉芝的院子那边跑去。小玉跑过去,按着顾允文的肩膀让他蹲下。小玉骑在顾允文的脖子上,又让顾允文站起来。田姨娘和杜鹏飞已经跑出油菜花海了,田姨娘惊慌失措在紫罗兰的花田小道上跑着,杜鹏飞迈着流星大步在后面追赶。小玉不禁叹一声:“乖乖,就要抓住田姨娘了。”沈玉芝好奇,忙问是怎么回事。小玉昂头看着,田姨娘在前面摔倒了,杜鹏飞跑过去,把田姨娘压在地上。两人在地上抱成一团,翻翻滚滚。田姨娘想挣脱杜鹏飞,过一会又安静下来。小玉看杜鹏飞将田姨娘压在身下,想是杜鹏飞在强吻田姨娘。过一会,杜鹏飞被仰天一跤推倒,田姨娘又起身跑起来。杜鹏飞不在追赶了,四仰八合的成“大”型躺在花田里。 小玉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她骑在顾允文的脖子上,赶马一样赶着顾允文往前走。小玉眼角仿佛瞥见远处的花田里一青一粉两个合在一起的身影。她骑在顾允文的脖子上,扭头一看,花毯般绚烂的星星梅花田里,杜婵正和傅山抱在一起接吻。小玉不禁有叫声“乖乖,沈姐姐你快上来看。”小玉从顾允文的肩上溜下来,沈玉芝担心田姨娘,忙问怎么了。小玉说道:“你自己看,西边那片花田里。”小玉让顾允文蹲下,沈玉芝矜持,不愿骑在顾允文的脖子上。小玉怕沈玉芝错过了杜婵和傅山,连催带赶的让沈玉芝骑在顾允文的脖子上。沈玉芝身子颇为修长,顾允文不容易站起来。他说道:“玉芝比小玉还重一些。”沈玉芝粉脸涨的通红,已经在顾允文的肩上了,还说着推辞、男女有别的话。顾允文站起来,沈玉芝朝着小玉所指的方向看去,杜婵和傅山拥抱在一起。一会额头顶着额头的说几句话,一会吻几下。沈玉芝转头寻找田姨娘和杜鹏飞,杜鹏飞在大太阳底下,仰天躺在花田里。田姨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玉芝双手扳着顾允文的脸,朝远处看着问道:“二娘呢?杜公子一个人躺在那边。”小玉说道:“你看到小婵他们了吗?”沈玉芝说道:“非礼勿视,没看见。”她说道:“顾大哥我要下来。”沈玉芝下来了,小玉让顾允文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看杜婵在做什么,顾允文不肯,小玉从顾允文身后抱起顾允文,顾允文看杜婵和傅山抱在一起,卿卿我我的。顾允文只说一声“这丫头”,就下来了。几人说着杜鹏飞的事,到了杜鹏飞身边,小玉故意问道:“杜公子,你躺在这大太阳底下做什么?”杜鹏飞忙一骨碌翻起来,他拍拍身后的披风,说道:“你们回来了?”小玉说道:“湖边风光真好,你不去看看吗?”杜鹏飞神情恍惚,忙说道:“我这就去。”小玉和沈玉芝掩嘴笑笑,说道:“我们回去吧,沈姑娘说备下一些酒菜,我们去湖边坐坐。看见小婵了吗?” 杜鹏飞说道:“她和傅兄弟出去了。” 回到沈玉芝的屋里,田姨娘坐在椅子上,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了。杜鹏飞不忍的看着田姨娘,田姨娘用害怕的眼神看一眼杜鹏飞,似乎怕引起杜鹏飞的不快,她又忙擦干泪水不哭了。杜鹏飞也在害怕田姨娘是不是在怪罪自己的冒失,他欲待和田姨娘说话,又不敢说,心思毕露无遗。田姨娘女人家,一眼就看出杜鹏飞的心思。她索性拉着脸,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包袱,收拾起衣物来。杜鹏飞跟在田姨娘身后搓着双手,田姨娘走到柜子边,他就跟到柜子边。田姨娘走到床边,他就走到床边。田姨娘被跟的烦躁起来,她一把把叠好的衣物摔乱了,杜鹏飞不知所措的站在田姨娘身边。田姨娘问道:“你这么大人了,跟着我做什么?”杜鹏飞只是讷讷的搓手,田姨娘无奈的叫声“天哪”,她手帕掩在嘴上,又呜呜的哭起来。 沈玉芝要劝劝田姨娘,小玉拉着沈玉芝和顾允文往外出去,边说道:“姨娘,我们收拾几碟小菜,去湖边野餐。你俩等会就过来。”说着出去了。沈玉芝叫过夏雨荷来,让她去收拾小菜,小玉拉了顾允文,去叫杜婵回来。 小菜收拾好了,田姨娘洗漱装扮过后也出来了。田姨娘要去野餐的装扮,却对沈玉芝说道:“我要回去了,你们去吧。”沈玉芝笑道:“二娘一个人回去做什么?今天这么好的天气,大家兴致这么好,姨娘也去坐坐。”田姨娘撒气说道:“大热天的,也没什么好坐坐的。” 大家穿过一片片花田,来到湖边。湖面上到处都是巡游的船只,夏雨荷带着大家来到一片水柳树林里。小玉和杜婵四处跑着捉蝴蝶摘野花,顾允文和傅山说着满洲鞑虏进犯京师之事。田姨娘脸上似笑似怨,一对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杜鹏飞,杜鹏飞低头不语。 小玉和杜婵回来,给田姨娘头上插了一头的野花。田姨娘本来喜欢和大家说笑嬉闹,这时也使不起性子了。夏雨荷将一样样小菜拿出来,放在草地上。小玉把半块咬剩下的糕点给顾允文尝,杜鹏飞想讨好田姨娘,他见了,忙端起一个空碟子,在自己面前碟子里的菜各色夹了一些,讷讷的递到田姨娘面前,连句话也说不出来。田姨娘还在生气,她哀怨的眼神往树林外湖面上看一眼,杜鹏飞看她不接的样子,犹豫着要拿回去。田姨娘冷笑一声用下巴指指地面说道:“放那吧,我等会吃。”杜鹏飞放下了,还半跪在田姨娘身边,等候田姨娘的差遣。田姨娘看了,又是冷笑着对小玉说道:“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菜?”小玉笑道:“姨娘你尝尝,杜公子夹的菜,味道肯定不一样的。”田姨娘看杜鹏飞愣愣的单膝半跪在身边,她挪挪地方,在自己身边给杜鹏飞挪出一块空地来。杜鹏飞把田姨娘坐的蒲团忙放到田姨娘身下,田姨娘长叹一口气,对杜鹏飞说道:“你自己也拣着爱吃的吃吧。”杜鹏飞应着,田姨娘又急躁了似得,她把手中的锦帕别在衣领上,自己动手动手各色各样给杜鹏飞也拣了一碟子菜。 田姨娘和小玉几人说笑着,说的欢快起来,她问杜鹏飞道:“你肩上的伤口怎么样了?”杜鹏飞说道:“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杜婵说道:“你前两天还说伤口动不动就发疼,这会子就没什么了。”杜鹏飞捏捏肩膀,对田姨娘忽然一笑说道:“还真有些疼痛。”田姨娘忙转过去和小玉说话。已经把那碟菜吃完了。小玉叹田姨娘好福气,顾允文立刻给小玉夹菜,又给沈玉芝夹菜。 第五十二章 沈宗周回岛 酒过三巡,田姨娘越发活跃起来,她感叹小玉几个姑娘年轻真好。田姨娘忽然问杜鹏飞道:“你多大了?”杜鹏飞说道:“虚度二十有三年。”田姨娘笑道:“还虚度。”杜鹏飞一点红从耳根子上蔓延到脸上,田姨娘锁着眉头,带着她那常常挂在脸上的微笑,说道:“我去那边走走,你陪我去吗?”杜鹏飞忙站起来,田姨娘没带随身丫鬟过来,她索性把杜鹏飞当成随身丫鬟,手扶着杜鹏飞的胳膊,沿着湖岸线款款走下去。 小玉对顾允文说道:“我要去湖边走走,你也陪我去吗?”顾允文躬身说道:“甘愿效命。”小玉“嗯嗯”的清清嗓子,故作正经的站起来,小玉把手搭在顾允文的胳膊上,另一手学田姨娘摔着手帕。沈玉芝也是要去的意思,顾允文俯身把另一只胳膊伸给沈玉芝。他双臂端起,一边小玉,一边沈玉芝,三人往湖边走去。 几人在湖边盘恒到傍晚时分才回去,田姨娘兴致极佳,张罗着又要开夜宴。小玉和杜婵给田姨娘收拾好行李包,说第二天大家送田姨娘回去。田姨娘推脱说去西山岛也是一个人闲得慌,不如在这里的热闹。 夜宴间杜鹏飞早早醉去,抱着田姨娘,嘴里迷迷糊糊的叫田姨娘的乳名。小玉不禁问道:“姨娘,我们看见你和杜公子在田地里争吵的?为的什么?”田姨娘有些尴尬,笑道:“你们看见的怕是小婵和傅公子,看差了吧?”小玉看她不承认,转头对顾允文说道:“你爱不爱我?”杜婵和傅山几人吓一跳,田姨娘脸上泛起红潮,笑道:“说的高兴,我就说了一句玩笑话,他就急了。凶煞的似得,把人的魂都吓没了。想来好生没趣。”小玉和沈玉芝抿嘴笑,杜婵忙问端的,田姨娘避而不答。 顾允文几人每天在三山岛游山玩水、酒宴频开。田姨娘忘了要回去的事。也是事有凑巧,沈玉芝和小玉、顾允文三人出去,不是碰见站在花田里说情话的杜婵和傅山,就是在田间小道碰见相拥接吻的杜鹏飞和田姨娘。田姨娘身上重新焕发出少女气息来,她换下自己的少妇打扮,扮成沈玉芝几人的样子。果然风韵无限、俨若天女下凡。 韶光易逝,忽忽一个月过去了。沈玉芝几人在岛上玩的忘乎所以,这天几人才从外面回来,田姨娘和杜鹏飞还手拉着手的,一进屋就和沈嵩碰个正着。沈嵩惊骇的看一眼田姨娘,田姨娘忙甩开杜鹏飞的手。沈玉芝问道:“大哥,你怎么过来了?”沈嵩说道:“爹昨晚回来了,我过来告知你们。”田氏听了惊在当地,作声不得。沈玉芝问道:“爹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沈嵩说道:“爹本来在北边要亲自查探一下魏忠贤的底细,听说岛上出事了,他就急匆匆赶回来。连我也是前天才知道爹已经到苏州了。你和姨娘早些过来吧。” 沈嵩说着要走,沈玉芝叫声:“大哥。”沈嵩停下脚步,沈玉芝说道:“二娘的事,你休要对爹说破。”沈嵩攒攒眉头说道:“我知道,你俩早些过来吧。”沈嵩说着走了。 田姨娘慌乱起来,她当着顾允文几人的面就要换下自己的少女服饰。沈玉芝忙安抚住田姨娘。顾允文和傅山出去了,田姨娘换下自己的少女服饰,依然是一个风韵婀娜的美少妇。 沈玉芝几人也莫名的着慌了一阵。沈玉芝带着大家去西山岛。 到了西山岛,岛上戒备森严、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沈玉芝几人到金顶大殿,沈宗周正和周孝并几位护法团团坐着,大家听周孝说湘西赶尸派的死士。田氏心虚,先满脸堆笑的朗声叫声:“老爷回来了?几位护法回来了?”田氏对沈宗周一向殷勤惯了,沈宗周也不以为意,笑呵呵的问道:“阔别多日,小凤别来无恙?”田姨娘走到沈宗周身边,说道:“我去大姑娘那里住了两日,每日价玩的天昏地暗的。今儿才知道老爷回来了。”沈宗周笑道:“我也是昨儿个才上岛的,这些天马不停蹄的往南赶来,日夜惦记着岛上的兄弟们。” 田氏不知是失言还是大着胆子有意为之,她笑道:“老爷就没惦记惦记我吗?” 沈宗周笑呵呵的不答话,沈玉芝几人上前给沈宗周见礼。沈宗周一一领过了,他握住顾允文的手腕,探探顾允文脉息,说道:“很好,你的寒毒已经驱除干净了,你也没再修炼《传心诀》里的武功,以后也当如此。”顾允文向沈宗周下跪一拜,说道:“谢前辈救命之恩。”沈宗周捋着胡须说道:“此事无需道谢,你毕竟是为了小儿负的伤。”田氏问沈宗周道:“二公子可有下落了。”沈宗周摇头道:“魏忠贤那老妖物扣着我的小侄儿和峰儿,躲得不知去向了。不过眼下魏忠贤还不会加害于他们。只是怕他们要吃些苦头了。” 沈玉芝给沈宗周引见杜婵几人,傅山以前见过沈宗周,沈宗周知道傅山之名,却不认得傅山。沈宗周又向傅山详细打听沈家大院被屠灭之事。傅山说过一遍,沈宗周这时也心平气和下来,不向以前那样,一提起亡兄之事,就咬牙切齿。沈宗周说道:“我们几位兄弟要去找魏忠贤,你们也跟着去玩玩,还是在岛上住着?”沈玉芝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但大家都看出是要出去“玩玩”的意思。沈宗周说道:“出去走走也好,去外面长长见识,经历经历。” 田氏问道:“老爷你们去那里找寻魏忠贤?已经得到魏忠贤的消息了吗?” 沈宗周说道:“你跟着他们玩的野了,你妇人家,不能到处乱跑,得呆在岛上。”田氏才要试着说动沈宗周,却被沈宗周一语道破她的目的。田氏撅撅嘴,走过一边去。她还在盘算着怎样让沈宗周带上自己,沈宗周回头问道:“听说你被那些人吓晕过去了,可曾伤到了哪里?”田氏说道:“多亏杜少侠相救,一个人的一把刀已经砍倒我的头上了,被杜少侠一剑挡住了。他倒受了伤。”田氏说出这个“他”字,吓了自己一跳,忙吐舌头伸手掩住嘴。 沈宗周笑道:“我们西山岛和临清门向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这会是怎么了?师兄为了救我小儿负了伤,师弟又为了救我小妾受伤。”田氏忙走到沈宗周身边,夸赞起杜鹏飞来,说肩上的伤口一寸深,还常常迸发伤口,杜鹏飞一个疼字都没说过。沈宗周只说:“是个硬汉子。” 沈玉芝几人又回去三山岛,带上行李。田姨娘再三恳求沈玉芝,让她帮自己说话,求沈宗周带上自己。田氏看杜鹏飞也要去,执意要跟着去。晚上沈宗周给沈玉芝几人安排了一桌酒席,自己则亲自查看分派岛上的驻守巡逻事情。 席间田氏不住的给沈玉芝透漏口信,让沈玉芝替自己向沈宗周说话。沈玉芝应着,小玉说道:“田姨娘你真是糊涂一时,你想,你晚上在城主耳边吹吹风,城主能有不答应你之理吗?”田姨娘对小玉诉苦似得说道:“你不知道,置办点衣物、金银首饰什么的,老爷一口答应。我一问起岛上江湖上这些事,老爷顺心是还好。稍微有些不顺心,老爷往往就是一顿训斥。”小玉煞有介事的说道:“这个倒也不是玩的,但还是要看姨娘你得手段。”田姨娘冷笑道:“你一个黄花闺女,知道什么手段不手段的?”小玉不在多说,田氏又说起她和沈宗周床第间的事,沈玉芝在旁边提醒田姨娘,田姨娘说的兴起,说道:“这又有什么?你们也不是小孩子,还怕教坏了你们。杜鹏飞在旁边掰着一根筷子,把筷子掰弯又放开,让筷子自己伸直。忽然用力大了一点,筷子“啪”的一声折断了。杜鹏飞把断筷子扔在桌子上,取了一块鸭肉用力的咀嚼起来,用力一咽,又被呛到了。田姨娘正被小玉几人用言语挤兑的焦躁间,她没好气的把自己面前的一碟子醋推给杜鹏飞说道:“喝两口醋压压,吃个东西都吃的那么凶猛。轻点用力能怎么着?”杜鹏飞被训斥了几句,反倒收起阴沉的脸色来。 田姨娘自己又不觉好笑起来,杜鹏飞一口把碟子里的醋喝光,偏偏又被呛到了。田姨娘又气又笑的,在杜鹏飞的后背上拍着。 夜深了,丫鬟过来叫田姨娘过去,说道:“老爷说了,让哥儿姐儿们自在玩耍,姨娘在这里怕拘束了哥儿姐儿们。”田姨娘几乎嘴贴着杜鹏飞的脸,撩逗杜鹏飞的说道:“我回去了,老爷奔波了这么久,肯定累得很了。我的早些回去陪老爷睡觉。”杜鹏飞明知田姨娘和他怄气,又不好说什么的,只是拉着脸不说话。田姨娘用手遮在嘴边,装作给杜鹏飞说悄悄话的样子吻吻杜鹏飞的脸,她又欢喜无暇的对大家——尤其对杜鹏飞强调一遍:“我回去陪老爷睡觉了,你们也早些歇息。”田姨娘拉拉杜鹏飞的衣服说道:“你早些休息。”杜鹏飞扭过脸不说话,田姨娘又扯扯杜鹏飞的衣服说道:“喂,我回去了,你早点睡。”杜鹏飞气狠狠的说道:“睡不着。”田姨娘不禁咯咯一声娇笑笑出来,一笑笑的顾允文几人浑身一酥。田姨娘拍拍杜鹏飞的脸,自己扶着丫鬟回去了。边走还忍不住笑出声来。田姨娘笑两声,叹一声的走了。 第五十五章 夜战无锡城外之三 顾允文也觉到长剑刺挑劈砍,出招收招,在手中别先前得心应手了许多。他暗想这《传心诀》果然非同寻常,眼下众人处境危急,顾允文也顾不得和沈宗周的约定了。他一面舞者长剑,一面心里暗想传心诀里的心法口诀。几十招过去,先前传心诀里一些模模糊糊,似懂非懂的地方,这时一经过实战,含义都清晰起来。顾允文一柄长剑如蛟龙出水,腾跃灵动,凛凛生威。一个一个的敌手不断的倒地。 沈宗周和两位护法向魏忠贤猛攻,两边还是僵持不下的事态。小玉看魏忠贤出招渐见散乱滞带,渐显不支之状。小玉想起沈亦儒,她问沈玉芝道:“沈姐姐,你那个弟弟长得真秀气,像个女孩子一般。”沈玉芝不觉脱口而出的问道:“那你爱不爱他?”沈玉芝这些天跟着顾允文和小玉,也动不动就说这些调皮的轻薄话。沈玉芝话出口了,发觉失言,她对田姨娘笑道:“姨娘,我不是有意的。”田姨娘冷笑道:“你们乳臭未干的,知道什么爱不爱?”小玉笑道:“爱嘛倒是不爱,我听魏忠贤说,他给沈公子去势了,这是什么?”沈玉芝摇头说道:“不知道,多是怎样加害于小弟的。”田姨娘正色说道:“说你们不知道什么是爱,就是……亦儒以后不能生孩子了,不能给咱们沈家传宗接代了。”田姨娘颇难措辞。杜婵不禁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去势了就不能传宗接代?”田姨娘说道:“你这个傻丫头,亦儒也像魏忠贤一样,变成太监了,还能传宗接代吗?”杜婵和沈玉芝还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太监不能生孩子,这个她俩都知道,也就不在多问了。小玉虽然隐约知道了一些,但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眼见身边只有她们几个女人,小玉无忌讳的问道:“姨娘,到底太监是怎样了?”田姨娘指指小玉手中的柳叶刀,手掌划一下,做出切斩的手势,说道:“就是切掉了。”小玉这些天和顾允文缠绵缱绻,她立刻明白过来,她不禁脸上火热起来。田姨娘叹道:“水灵灵的一个孩子,真是可怜,——可惜。” 几人才说着,小玉和沈玉芝同时叫声:“不好。” 几人看去,那批死士平举着双手,向几位护法跳过去了。护法们饶是武艺高强,也都脸上变色。李忠先发制人,抢先上去,往最前面的一具死士的脖子上就是一掌,他内力较周孝稍逊,这一掌只是劈断了死士的脖颈,却没能将死士的头颅“切下来”。那死士脑袋耷拉在肩上,开始四处乱跳乱撞起来。其余三位护法也都先后抢上,一位护法格挡死士的双臂横扫,被打翻在地。其余两位护法却也得手,打断了僵尸的脖子。 死士一上场,魏忠贤的那些手下立刻前拥后呼的往前抢攻。火把的火光忽明忽灭的闪耀着。那些人护着死士,不让护法们劈斩死士的脖颈。场上骚乱起来,护法们奋力抵挡,端人瑞等几个高手已经去攻沈宗周三人,给魏忠贤解围。魏忠贤看手下们冲破了几个护法的阻隔,他开始奋力反攻沈宗周。 没过几个回合,几位阻截这些魏忠贤手下的护法们被分割开来。那批人几十人一群,几十人一群的护着十几具死士,围攻沈宗周和几位护法。沈宗周眼见围攻魏忠贤得手,此时却功败垂成。他还不甘心,带着两个护法向魏忠贤强攻。小玉回头叫顾允文:“顾大哥,你们来这边帮忙。”顾允文和傅山三人还在和几个人缠斗,小玉喊了一声,三人撇开那几个对手,回来给几位护法做助攻。 两具死士在那个年轻道士的指引下攻向沈宗周三人,魏忠贤精神大振,他一条黑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向沈宗周三人出狠辣招式。周孝叫道:“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且退一退。”环顾四周都是魏忠贤的手下,此时身而退也不是易事。周孝喊道:“老三老四,先掩护老爷退下去。”储福和李忠试着往沈宗周身边靠拢过去,身边的那个包围圈也跟着储福和李忠移动。这些人仗着死士的掩护,进退趋避的伺机向几位护法抢攻。顾允文和杜鹏飞、傅山三人武功不似护法们高强,他们被几个人纠缠住,已经是寸步难进。 小玉和沈玉芝护着田姨娘和杜婵不敢离开,太湖那边援手们的号角声越来越近了,从无锡城赶出来的赤霞城援手也不断的向夜空发出信号流星弹。 护法们处境险峻,小玉和沈玉芝在局外,看的一清二楚。护法们神应战,倒不觉得,沈玉芝和小玉欲待上去助攻,但看场上形势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小玉忽然想到玉面狐要是在附近,她能来援助的话,拿下魏忠贤就是易如反掌。小玉手掩在嘴上,朝着北面西面,连啸几声。小玉在地上跺着脚,等待玉面狐的呼应。过不多久,无锡城方向果然传来玉面狐凄厉悠扬的狐啸声。 小玉大喜过望的朝着无锡城的方向又是急切的啸叫两声,田姨娘笑道:“你怎么学着狐狸嚎叫起来了?”小玉等不急的样子看着无锡城方向说道:“我师父就要来了。”小玉忽然想到玉面狐听命于魏忠贤,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帮沈宗周对付魏忠贤。小玉顾不得这些,急切的看着无锡城方向。护法们听得援手的号角声越来越近,不再抢攻了,他们都出稳招严守门户,不断的击伤抢攻的敌手。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玉招手向远处的黑暗里叫道:“师父,在这里。”沈玉芝和田姨娘看去,黑暗里一个黑影在迅疾的往这边飘来。那身影似乎临风御空,脚不着地一般。田姨娘吓得头皮发麻,小玉蹦蹦跳跳的向那黑影招手。才过片刻,黑影已经在小玉面前了。 田姨娘看去,玉面狐浑身黑纱衣服,面容却甚是俏丽,只是冷冰冰的不像活人。小玉见过玉面狐,说道:“师父,那边是沈城主和他的手下。”玉面狐转眼看看场上的形势说道:“沈城主他们支持不住了。” 小玉和沈玉芝看去,周孝和刘义又被一群人格开,沈宗周独战魏忠贤。魏忠贤招式狠辣凌厉,沈宗周拼尽力接招。几位护法们无法对付死士,也左支右绌,迭遇险招。小玉不禁急道:“师父,你救救他,沈城主宽宏大量,没准会不计前嫌,宽恕咱俩的罪过。”玉面狐似乎没有出手援助之意,她看着场上的形势说道:“我有不需要他的宽恕,魏忠贤也不是轻易能得罪的,——沈城主就是榜样。”玉面狐知道魏忠贤的阴险毒辣,她不愿招惹魏忠贤,已经打定不援助的主意了。小玉知道师父性子执拗,打定主意后雷打不动,自己多说无益。她着急的在地上跺起脚来。这时顾允文三人也是身陷重围,眼见赤霞城的援手一时半会赶不到,护法们快支撑不住了。小玉灵机一动,对玉面狐说道:“师父,你总得救救顾大哥吧?”玉面狐看顾允文长剑挑刺砍削,奋力迎敌。围攻顾允文那几人也都是高手,擒拿手连环脚的往顾允文身上招呼。玉面狐问道:“他怎么武功长进了不少?”小玉急道:“沈城主给他穿了一些武功,师父你先救救他。”玉面狐和魏忠贤本来只是势力之交,然无所谓交情。让她救沈宗周她不救,让她救顾允文,她却一口应允。玉面狐长袖一扬,跃身一个起落,冲进包围顾允文那些人的中间。她先一把揪住顾允文的肩上衣服,将顾允文甩出包围圈。小玉跃身接住顾允文。玉面狐双手横抓直拿,瞬间已经捏断几个人的喉管。她将长袖作为兵刃,一甩黑色的长袖,两柄攻到身边的长剑已经被她的衣袖打断。玉面狐出手如电,一抢一戳,那两截断剑已经插入拿剑人的身上。 玉面狐本待只救顾允文,只听一人喊声:“这边爪子硬,兄弟们过来几个。”才说着,那人头上已经被玉面狐一掌拍中。那人哑然惨叫一声,瘫软倒地。那个湘西的年轻道士身影在玉面狐身边一闪,玉面狐才要追出去,小玉喊一声:“师父,小心那些死士。”玉面狐游目四顾,两具死士奔跳着跳向玉面狐。玉面狐知道这些死士的来历,却没和死士交过手。她一看那些人都躲在死士身后,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玉面狐说声:“鬼蜮伎俩。”跃身一掌往死士的头顶拍下去。小玉才喊:“师父,打死士的脖子。”玉面狐已经一掌拍在一个死士的头顶上。玉面狐只觉手掌像拍在坚硬的铁石上一般,手心隐隐作痛。那死士被玉面狐拍的晃一晃,双脚齐跃,伸直的双手戳向玉面狐面门。玉面狐挥臂一挡,一掌又劈在死士的肩上。她手掌又是劈的巨疼,那死士被击落在地,立刻跃身转臂,扫打玉面狐。 第五十六章 夜战无锡城外之四 这时一个使着九节鞭,一个使着短棍的人着地滚进,来到玉面狐的下盘。玉面狐飞脚去踢那使短棍的武士的手腕。那武师早有预备,一看玉面狐反击,立刻收手后退。玉面狐一脚已经踢中那使九节鞭的武士的左肩。她才一爪往那武士的喉间抓取,只觉左臂剧痛,身子不由得往外移出。玉面狐过于轻敌,她的左肩被死士的手臂扫中。玉面狐待要出手,左臂酸麻抬不起来。小玉又叫声:“师父,砍他的脖子。”玉面狐武艺高强,一听小玉这么喊,立刻醒悟,这些死士的脖子是他们的破绽所在。玉面狐身子斜斜跃起,一掌劈在那死士的脖子上。那死士的头颅应手落地。 这时又有两具死士攻向玉面狐,玉面狐心想当年这湘西死士横扫湖广,果然名不虚传。十几位地方好手跟在死士后面,伺机待发。玉面狐收起对这些江湖人士和死士的小觑之心,她脚下迈步,往左走了两步,一掌又往一具死士的脖颈上劈落。死士后面的一个人出刀格挡,玉面狐反手去抓那人的手腕夺刀,那人鬼头刀早已收回去了。玉面狐闪身避过死士的一戳,正待进击。忽听得魏忠贤撕心裂肺的叫一声:“玉面狐,你敢对本公出手?活的不耐烦了吗?” 玉面狐本来无意介入沈宗周和魏忠贤的恩怨,但此时一只脚已经踏在沈宗周这边的船上了。魏忠贤的出言恫吓却令玉面狐大大的不悦,魏忠贤素来狂妄惯了,几句要挟之话倒激发了玉面狐“我就活得不耐烦了,看你这妖物能对我怎样?”的想法。玉面狐脚下转了几转,她轻功已经出神入化,黑影晃处,玉面狐向魏忠贤连下几记杀招。 沈宗周和魏忠贤单打独斗,难于应付,这时得到强援。他顾不得和玉面狐的血海深仇,出手双掌向魏忠贤右肩拍出。玉面狐已经是和魏忠贤交过手,知道自己不是魏忠贤的对手,眼见沈宗周双掌势大力沉、却不带一点风声,知道沈宗周的武功已经是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所谓机不可失,这时的玉面狐和沈宗周都想着先击败魏忠贤,余下的事再从长计议的想法。玉面狐双手一抖,她手腕上的两个铁爪状的武器甩出来,扣在玉面狐的手背上。那铁爪形如人的手掌骨架,四根精钢铸的“手指”指尖往内弯曲,锋锐尖利,长出玉面狐的手指约半尺来长,成叉装分开。玉面狐清啸一声,跃身双爪往魏忠贤的左边脸颊上抓过去。 魏忠贤往外闪身,避过沈宗周的双掌。一手横扫,来格挡玉面狐的双爪。他听风变形,并未理会玉面狐手上带着“铁爪”,尖锐的铁爪爪尖划过魏忠贤的左脸颊。魏忠贤觉得左脸热辣辣的疼痛,回头看时玉面狐双爪互抓,又抓向自己的面门。魏忠贤看玉面狐招式凌厉,脚下移步,往玉面狐身子左侧游走,一手来抓玉面狐的右手手腕,一手来拿手背,这时径直来夺玉面狐手上的铁爪,顺势将沈宗周避开到玉面狐身后,使自己免于夹击。 魏忠贤血流满面,去抓玉面狐手背的手心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想来又是被铁爪扫中了。魏忠贤举着袖子擦一下脸上的鲜血,只觉劲风灌耳,忙低头一避。他头上的蝉翼冠被沈宗周一掌打落,魏忠贤满头长发披散下来。 玉面狐才要抢攻,却和魏忠贤那涂满鲜血、披着长发、眼光狂乱的狰狞面容打个照面。玉面狐心头一慑,手下出招稍缓了一下。魏忠贤披头散发的也向玉面狐抓了两把,玉面狐闪身避开,双爪攻向魏忠贤的肋下。沈宗周的双掌一先一后往魏忠贤的头顶劈落。 魏忠贤在两大高手的夹攻下不住的后退,死士们围攻几位护法。远处的黑暗里亮起许多火把。只听一人喊道:“厂公,他们的援手来了。” 死士们一时拿不下几位护法,沈宗周看着和玉面狐连手,就要拿下魏忠贤了。玉面狐怕魏忠贤以后向自己报复,也要击毙魏忠贤,狠招猛招急攻魏忠贤。这时魏忠贤的有些手下已经开始逃跑了,魏忠贤招架着玉面狐和沈宗周的猛攻,放眼看场上形势,手下们争相逃窜,两位护法已经腾出手来。魏忠贤知道再斗下去,只要一位护法加入战团,自己撑不过五招十招。他不敢恋战,依旧是游走着,将沈宗周隔在玉面狐身后,向玉面狐抢攻几招。魏忠贤身子疾速倒跃出四五丈,手一甩将身后披风甩向玉面狐和沈宗周。玉面狐和沈宗周看披风猎猎作响的疾速飘向自己。玉面狐挥着铁爪向披风一爪抓去,披风一遇到玉面狐的铁爪,迎刃破竹般裂成两半,从玉面狐的身子两侧飞出去。沈宗周跃身出掌,一掌拍向魏忠贤。魏忠贤身子往后一跃,又是退出四五丈。沈宗周决意留住魏忠贤,一掌拍空,一掌又起。魏忠贤往后踏出两步,转身抛下沈宗周,黑影如一只蝙蝠般飞出。 沈宗周看魏忠贤轻功之卓绝,超出自己甚远,叹声“惭愧”,不在追击。 魏忠贤脚在地上点了几点,转瞬间隐没在远处的夜色里。 沈宗周看魏忠贤的手下瞬间作鸟兽散,只有那些死士在那道士急切的律令催促下,笨拙的蹦跳着,沈亦儒和沈峰也不知去向。沈宗周看着远处的夜色出神,一位护法被死士打伤了,顾允文几人忙去看那个护法。 玉面狐看看场上形势,就要离开,沈宗周叫声“玉面狐”。玉面狐驻足转身,沈宗周朗声说道:“今晚若非你出手相助,我和这几个手下恐怕凶多吉少。”玉面狐罕见的淡淡一笑,说道:“沈老爷子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再说我是救我小徒弟的相好才出手的,也不是为了就你沈老爷子。”沈宗周说道:“无论如何,我们赤霞城欠你这个人情。但是我兄长的血海深仇,不能就此一笔勾销。今晚你为救我们而来,我不为难你。他日相见,老夫必定请教女侠的高招。”玉面狐又是一笑说道:“沈老爷子果然不愧商场上混过的,情仇恩怨如此分明。无论什么仇怨,倘若沈老爷子看老身不顺眼,和手下真要怎样奈何老身,老身难道还有说半个不字的余地吗?沈老爷子报仇抱怨,悉随尊便,老身随时奉陪。”沈宗周点头说道:“话却不是这等说,京师其实余条人命,安能这样随意含糊过去。待我给兄长报了仇,届时自当给女侠奉上项上人头,以报女侠今晚相救之恩。”沈宗周和玉面狐血海深仇,话说的清清楚楚,一点也不含糊。 玉面狐爽朗的仰天哈哈一笑,说道:“正当如此,老身暂且告辞了。” 沈宗周抱拳说道:“女侠请。”玉面狐款步往黑暗里走去,瞬间人已经在几丈开外。小玉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拉着顾允文的手去追玉面狐。小玉叫两声师父,玉面狐停下脚步等着,却不回身。小玉到玉面狐面前,说道:“师父,我有事要问你。”玉面狐看着别处说道:“你说。”小玉怯生生的问道:“师父,我有名字吗?”玉面狐锁着眉头,朝着远处出了一会神问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小玉低头说道:“他们都有名字,就我连名字都没有。”玉面叹一声说道:“你姓林,你爹给你取的名字叫林玉音,声音的音。”小玉眼中放光的问道:“那我爹呢?他叫什么名字?他长什么样?”玉面狐回头看看沈玉芝和沈宗周,说道:“你爹叫林如海,他比你相好的瘦一些,高一些。也比他白净清秀。”小玉听了甚是高兴,只顾摇顾允文的胳膊。玉面狐说道:“你俩好自为之吧,我走了。”小玉说道:“师父你多保重。”玉面狐“嗯”了一声,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小玉自己喃喃的说了两声:“林玉音、林玉音。林如海,沈宗周,沈玉芝。”她在拿自己和沈玉芝比较,小玉对顾允文笑道:“我这名字好听吗?我爹怎么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顾允文说道:“你爹是个读书人,这是《诗经》里的一句诗句,叫勿金玉尔音。”小玉问道:“那这是什么意思?”顾允文说道:“这是说不要把你的话看做像金子美玉一般宝贵,也就是常说的惜言如金之意。” 小玉嘴里念着自己的名字,和顾允文回到沈玉芝几人的身边。小玉忙叫过杜婵,把自己的名字告知于杜婵。她想立刻告知沈玉芝几人,却不好自己说的。杜婵听了,果然跑过去遍告沈玉芝几人。大家戏叫小玉“玉音”,小玉甚是得意。沈玉芝问沈宗周道:“爹,我们现在回去吗?”沈宗周摇头说道:“此次打草惊蛇,魏忠贤不知道会躲在哪里去。我们得快去查找魏忠贤的下落。”沈宗周一遇到什么事情,他平素闲暇时的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立刻变成谨慎精干,现出他的临事而惧、好某而成。 第五十七章 普陀寺 小玉几人都觉得眼前这个才是他们想象中的、江湖上的泰斗人物赤霞老人。周孝说道:“找魏忠贤不易,找他的那些手下却不是什么难事。我们抓几个魏忠贤的手下,慢慢拷问,自然能拷问出他的下落来。”沈宗周摇头道:“那个老狐狸狡诈的紧,他不会把自己的落脚之处告知于那些手下的。眼下我们却又一处去处。” 周孝说道:“去普陀岛守株待兔?” 沈宗周说道:“正是,我们在召集本门的几位好手,去普陀岛等他魏忠贤自己回来。” 小玉几人好奇普陀岛上有何秘密,却不敢多问。这时无锡城内和太湖上的前来援手的百余名赤霞城帮众才到了。沈宗周吩咐无锡城内的帮众,告知其他地方的兄弟去查探魏忠贤的下落,岛上的两位护法再带几名好手,去普陀岛和他们会和。沈宗周诸人暂时回到无锡城内,先是沈宗周好魏忠贤过了两招,沈宗周颇处下风,他身平久负大名几十年,从没见过魏忠贤那样高强的身手,简直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生平第一回知道忌惮别人,在面对强敌时选择走为上策。及至他和几个护法联手和攻魏忠贤,却又觉得魏忠贤没有自己想象的那等修为通天。此时的沈宗周子侄受制于魏忠贤,反倒一心要找到魏忠贤,将魏忠贤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沈宗周几人坐在客栈里,商讨对付魏忠贤的良策。几位护法武功在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联手围攻,魏忠贤眼下反倒不是最难对付的。那批死士却让护法们大有谈虎色变之虑。沈宗周在灯下给大家说着自己年轻时,跟随江湖豪杰们去剿灭湘西赶尸派,江湖上许多神通广大的人物面对那些死士们,都是束手无策,几次大战,许多好手丧命于那些死士的手下。后来有为江湖人士出计策,建议大家试试火攻。众豪杰带上硫磺煤油等物,再和死士们交手时将这些东西撒在死士身上,在引燃。死士们大多被烧成焦炭,赶尸派才被剿灭云云。傅山说道:“既如此说,我们也就有大破死士的方法了,我们但如法炮制。硫磺煤油等物也不难找到。” 几位护法对魏忠贤不甚在意,唯有那批死士,实在忌惮的紧。他们都怀疑此法可行与否,沈宗周说道:“眼下也只好如此,我们且照此法试试。” 小玉几人都哈欠连连的,沈宗周挂念着沈亦儒和沈峰,没有半点睡意。他坐在椅子上,想着自己和兄长种种不和,闹别扭。偏生在兄长遇害前闹得最不可开交,他有两年多没见过兄长,只在过节时派沈嵩几人去问候兄长,送点礼物过去。这时想见一面,已经是阴阳相隔了。又想到偏生魏忠贤将沈亦儒给阉割了,他兄长一脉竟要绝传。沈宗周想着想着,不禁大恸,他叫声“大哥”,哭出声来, 小玉几人初时只在旁边看着,沈宗周越哭越伤心,他嚎啕大哭起来。田姨娘站在沈宗周身边,牵着沈宗周的衣袖。她自觉有负沈宗周,也只在旁边嗫喏着,不敢出言相劝。过一会,田姨娘扯扯沈宗周的衣袖说道:“老爷,该歇息了。明天还得赶路。”沈宗周大哭着,一听田姨娘相劝,哭声戛然而止。沈宗周用袖子擦擦眼泪,拿出手绢擤了两下鼻子,起身说道:“大家去睡吧,明早咱们早些赶路去普陀岛。” 顾允文几人都被沈宗周哭的悲从中来,他们默默地站在板壁边不做声。沈宗周往外走去,田姨娘扶着沈宗周,看看杜鹏飞也出去了。周孝抿抿嘴说道:“快去睡吧。老三和老四就轮流放哨,大家去睡吧。养足精神了,明天好赶路。” 第二天早上,赤霞城在无锡的帮众送来马车和马匹。田姨娘和小玉几人乘坐马车,沈宗周几人骑马,一行人往普陀岛而去。 往南走了两天,这天沈宗周一行人到达了吴淞。周孝到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渡船。几人在吴淞口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乘船如海,往舟山而去。 穿过茫茫大海,几人午后到达舟山岛。两位护法带着西山岛的十余名好手,已经提前赶到舟山岛了。无锡城外一战,让沈宗周摸清了魏忠贤那伙人的底细。只要想法能制住那些死士,以八大护法和西山岛那十余名高手之力,然可以制服魏忠贤。两位护法带上了沈宗周吩咐的硫磺等用来火攻的物事。沈宗周报仇心切,一上舟山岛,就率领众人直奔普陀寺而去。 舟山岛比西山岛要大许多,正值暮春时节,岛上许多小玉几人没见过的花草树木,——叶子像锯子一样长着锯齿的树,比数长得还高的草和叶子。小玉几人在西山岛上玩的野了,这时只想着怎样在岛上好好玩玩。田姨娘也跟着小玉几人,这儿看看,那儿洗洗手脚。沈宗周急着赶路,却被小玉几人耽搁了不少路程。到普陀寺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小玉几人远远的看见昏黄的暮色里,豆大的灯火在晚风中摇曳明灭着。及至到了普陀寺,寺内笼罩着一股静穆的安谧,灯火将林立的庙宇照耀的金碧辉煌。小玉几人绕着那些宝塔,追逐嬉闹,沈宗周和几位护法神情严峻,他们戒备着径直朝大家都能看见的,巍峨庄严地大雄宝殿走去。沈宗周和护法们处处留意,不时的约束动不动就跑出他的视野的几个姑娘。经过一座座庙宇。一行人来到大雄宝殿前面。大雄宝殿前面,巨大的长明灯里火焰像舞蹈一样摇摆着燃烧,寺内没有一个僧人。沈宗周被沈玉芝几人嬉闹的烦躁起来,他喊道:“玉芝,凤儿,你们不要乱跑了,过来在我身边。”沈玉芝几人来到长明灯边,她们依然察觉寺内出了变故,却仍旧收不住玩性。小玉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对顾允文说道:“顾大哥,寺内有些异样,不知出了社么事情?”沈宗周说道:“多是魏忠贤抢先我们一步来到了普陀寺。你们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沈宗周说着往大雄宝殿的经堂内走去,几位护法小心护卫着。周孝说道:“老爷,要不要向普济大师打声招呼。”沈宗周点点头,周孝气运丹田,朝着普陀寺喊一声:“普济大师,赤霞城沈城主冒昧拜寺。”空荡荡的寺院里,只有周孝的呼喊声涟漪般荡漾着,并没有一个人应答。沈宗周叹口气说道:“我们来晚了一步,进去看看吧。”到了大雄宝殿门口,经堂里烛光荧荧,几个黄色的蒲团乱扔在地上。进入经堂中。田姨娘和杜婵先尖声惊叫起来。偌大的经堂里,佛祖金身宝相庄严,面带微笑的供在经堂的中间。桌上的贡品和拉住狼藉凌乱。经堂里上百名身着僧袍的光头和尚横七竖八的躺着,或眼鼻流血,或面容扭曲狰狞,显然都已经毙命了。 沈宗周和几位护法也为眼前所见惊慑住了,半日作声不得。沈宗周先说道:“去查看一下,有没有活口?”护法们听了,立刻去查探那些人的鼻息,他们俯着身子,抬脚跨过一具具尸体,百余名僧人都断气已久。周孝站在尸体堆里,对沈宗周摇摇头。大家猜测到这多是魏忠贤干的,沈宗周依然让护法们去解开僧人们的僧袍,,再做详细查看。周孝先去查看那几个俯身趴在地上、穿着袈裟的僧人。那是寺院里的主持和寺中的高僧,当是魏忠贤亲手杀害的。周孝将一个矮胖的和尚身子翻过来,那僧人圆脸上一副白胡须,面容慈祥,周孝认得这时普陀寺的主持普及大师。周孝向沈宗周说道:“老爷,普及大师在这里。”沈宗周和沈玉芝几人忙走过去,普及大师手中握着念珠,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粘在他的白胡子上。沈宗周素来不信佛,这时也不禁向普及大师双手合十的念声:“阿弥陀佛,愿大师早升级了。”沈宗周过去,在佛祖像前烧了三柱香,取过一个蒲团望着佛祖像拜了三拜。他让周孝解开普济大师的衣服,小玉几人也不回避,都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普及大师白胖的身上,肩上和小腹上都是一个淡红色的掌印,项间也有被人抓伤的痕迹。周孝说道:“老爷,是魏忠贤的阴阳和合手。” 其余几位护法解衣查看,这些僧人们身上所受之伤不是一种武功所为。沈宗周大殿外走去,小玉几人不敢再放肆嬉闹了,都紧紧跟在沈宗周身边。周孝问道:“老爷,大师的法体怎么安置?”沈宗周说道:“明天估计官府的人就能过来,让他们安置吧。我们快去藏经阁看看。” 第五十八章 藏经阁 大家跟着沈宗周去藏书阁,小玉和杜婵不敢问沈宗周,悄声对沈玉芝说道:“城主对普陀寺好像挺熟悉的,以前可能来过。”沈宗周说道:“我和普济大师也算颇有交情,普济大师屈于魏忠贤的淫威,将魏忠贤的那些宝物藏在普陀寺。此事就是我和玉芝大伯经手办理的。这些事你们本来不知道好的。不过过不多久,江湖上的人估计都会知道魏忠贤的宝藏藏在普陀寺。”小玉好奇的问道:“叔父,你当年不和魏忠贤有瓜葛不就得了?难道你们还差魏忠贤的那点钱财吗?” 沈宗周说道:“人为财死,当年魏忠贤许下的也不是一点钱财,是十几万两的白银。平素但凡办什么事,每次交头,都是金银珠宝,珍奇玩物。江湖上这等事情本来也是见惯了,大家都做这等买卖的。你师父不也是替魏忠贤当爪牙的吗?谁曾想魏忠贤这是反攻倒算,丧心病狂一至于斯。大哥也曾提醒过我,哎……”沈宗周说着又伤心起来。 沈宗周情绪激动,说着说着就激愤起来。田姨娘忽然从未有过的可怜起沈宗周来,她双手抓着沈宗周的胳膊,跟着沈宗周快步走着。想安慰沈宗周又无从说起,问沈宗周道:“老爷,那到底是怎样的一批宝藏,顾公子和杜……公子可是奉了皇命来巡查那批宝藏的。”田姨娘还想像平常一样,撒娇讨沈宗周的欢喜,但她自己也觉得此非其时。沈宗周平复不了自己的满腔激昂,说道:“我也没见过那批宝藏,当年魏忠贤委托大哥,大哥让我想办法,魏忠贤也差人来委托我,事后我们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我反复思量,只有普陀岛孤悬海外,是最隐秘的地方。我差人告知魏忠贤,魏忠贤又去委托普济大师,普济大师初时不答允。后来忌惮魏忠贤的权势,就答应下来。这事只有我和大哥,普济大师,魏忠贤几人知道。我和大哥带人将魏忠贤的宝物运上普吉岛,宝物先是安顿在文殊院里,后来魏忠贤亲自来了一趟普陀岛,查看了普济岛的形势。普济大师后来告诉我,东西移到了藏经阁里。事情办完后普陀岛的几座经堂翻修的金碧辉煌,那就是魏忠贤暗中捐助的,我和大哥也得到了一笔丰厚的酬赏。我们收人钱财,忠人之事。这种买卖在江湖上本来也自不少,大家都这等做法,不想魏忠贤失势以后尽然反攻倒算。普济大师惹祸上身,皆因我而起。”沈宗周激昂的说着,他想给顾允文几人说清此事错在魏忠贤那边,但沈宗周自己收了魏忠贤的钱财,也是一时贪念,招来此等祸端。 沈宗周激愤了一会,终于平静下来了,他对顾允文几人说道:“到底是怎样一些钱财,我也没见过。当时运过来的是打着封条的箱子,我只是押送着箱子,从京师押送到普陀岛而已。”沈玉芝心疼父亲,说道:“想来也就一些金玉珠宝罢了。”沈宗周说道:“皇宫内的珍奇玩意,不是你们年轻人们能想到的。岛上我屋里那棵珊瑚树,上面的珊瑚珠是红宝石打磨而成,株干是纯金打造,叶子是绿翡翠。那就是魏忠贤赏赐于我的,等巧夺天工的东西,在魏忠贤那里也只是寻常玩意罢了。” 沈宗周很是熟悉普陀寺的路径,带着大家在林立的宝塔间穿梭着,过不多时大家来到一坐大殿前。大殿上门上的匾额上鎏金大字写着“藏经阁”几个字。周孝上前推门,门没有上锁,吱扭一声响开了。 沈宗周带着大家迈步走进藏经阁,整个普陀寺里都是灯火通明,唯独藏经阁里没有灯盏,黑黢黢的一片。周孝晃亮火摺,找到油灯点燃了。藏经阁中是一排排的书架,书架上的经书大多被扯乱,散落在地上。沈宗周背负着手,在室内走着,详细打量藏经阁里的每一处。看过一遍,不觉得有何异样。沈宗周说道:“我们到二楼上去看看。”沈宗周这时已经完平复下来了,他一手提着衣襟,往二楼上看着,快步走上二楼。沈玉芝几人跟上去,两个护法点着二楼的灯盏。依旧是一排排书架,满地被拉的散乱的经书。 沈宗周意在报仇,对那批宝物,现在已经是敬而远之,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魏忠贤抢先一步将宝物抢走,眼下普陀寺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沈宗周才要大家回去,周孝说道:“老爷我们在找找,几位先上岛的兄弟说昨晚上的岛,那么一大批宝物未必就能这么轻易的运走。”小玉说道:“前些天魏忠贤光是在京城搬运他的私藏物,就搬运了好几天,那么多人垂涎的宝藏,想来不会仅仅是这藏经阁能装得下的。“沈宗周想想,当年魏忠贤让他运送的大箱子自己从京师到普陀岛,或托镖局,或请商号,运了两三个月才搬完。普陀寺被屠,寺内的油灯都还燃着,魏忠贤屠杀普陀寺不会超过一天。那些东西无论如何,一天之内绝对运不出去。沈宗周想到这里,忽然来了精神。他转头往藏经阁四处看了一圈,说道:“咱们找找这藏经阁可有何密室夹层之类的东西。”沈宗周听小玉一说,不禁疑虑重重。前些年自己只顾将那些大箱子运到普陀岛上,箱子里的东西自然是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沈宗周遵守和魏忠贤的约定,没看过箱子里的东西。。那些箱子里装的到底是金银财宝还是别的东西,沈宗周没做详细的探究。 听小玉一说,那几十个大箱子虽然能装不少宝物,但似乎确实还比不上魏忠贤私产的百分之一,更不足以引起江湖上这么多人的凯觑。已经有不少人为了抢夺这笔宝藏,性命与之了沈宗周满腹疑虑的看着藏经阁的四处,护法们在板壁上敲敲打打,试探板壁的虚实。储福和李忠跃到屋顶横梁上,屋顶横梁和椽子上也没有任何东西。 傅山对顾允文说道:“魏忠贤托二老爷运送的东西,我看未必是宝藏。以魏忠贤前些天搬运的那些东西,这小小藏经阁还装不下百分之一。不知里面是什么玄虚?”顾允文说道:“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翡翠玛瑙之类的东西,不是普通的金银财宝吧。”傅山摇摇头,沈宗周在经书堆里走着,脚不时的踩到地上的经书,觉得有些对佛经不敬,沈宗周说道:“玉芝,你们把佛经放回到书架上。不要在脚下乱踩。”沈玉芝和小玉几人听了,都开始捡拾整理起佛经来。 沈玉芝几人将地上的佛经收起来,整理整齐后放回书架。傅山给小玉几人讲着佛经里的种种奇幻故事,他正在讲菩萨舍身饲虎的故事。小玉翻检着地上的经书,递给顾允文,顾允文将经书叠成一摞一摞的,放回书架上。小玉拿着一本经书随手一翻,书上是几个人形打坐的图画,小玉翻开详细一看,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哥,这个不是傅公子讲的佛经耶,是武功秘籍。”小玉拿给顾允文看,顾允文看看说道:“是普陀寺的武功秘籍,叫这个……”g顾允文看看封面,是篆字写的《佛掌》两个字,顾允文说道:“这叫佛掌,我们放回去吧。”小玉笑道:“我想据为己有呢。”顾允文笑道:“你把你师父的武功学到就是天下第一了,还稀罕这些武功。”小玉笑道:“你说不稀罕,我就不稀罕了。”她把秘籍递给顾允文,小玉翻过几本,都是一些武功秘籍。沈宗周听了,过来看小玉手中的那些书。沈玉芝几人也过来,在乱书堆中翻找武功秘籍,一本本的拿给沈宗周看。沈宗周挑出几本,说道:“其余的也都是罗汉拳伏虎拳之类的普通拳术,这几本是普陀寺的镇寺之宝,普陀寺武功流传上千年,博大精深。尤其这《青囊诀》,据说普陀寺的几十代传人,炼成的只有寥寥数人,丢在这里,时间久了也是散佚掉,我们带回去吧。”沈宗周似乎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我们暂且代普陀寺保管,有朝一日,倘若普陀寺重振雄风,我们在将他还过来。” 田氏听了上前讨好卖乖的说道:“老爷连累了普济大师,也算老爷替普济大师还个人情。”沈宗周一想,田氏此言却“言之有理”,他忙说道:“正是这样,武功一道,开创艰难,失传容易。普陀寺的千年武学,岂可就此失传。如若他普陀寺就此在江湖上除名,他们的武功在我这里流传下去,普陀寺的历代高僧想来也当含笑九泉,不以我妄自占有他们的武功为怪。” 小玉几人在乱书堆里翻捡,将几十本武功秘籍部拣出来。小玉几人还在收拾地上的书籍,沈宗周拿着那几十本秘籍到灯下,一本本的详细翻阅。 第六十一章 沈峰脱难 护法们一边缠斗死士,一边回头看魏忠贤。眼见他就要跃上大船了,沈宗周又一次是去击毙魏忠贤的良机。护法们才暗叫“可惜”间,只见在沈宗周跃身出掌,一掌打在魏忠贤的后肩上。魏忠贤口中鲜血狂喷,身子笔直的朝甲板上掉下去。 沈宗周双脚脚尖互踢两下,身子往后翻跃,落在汹涌的潮水里。甲板上的人七手八脚的把魏忠贤扶起来,魏忠贤手捂着胸口,一步一拐的走到船尾。他目光阴鸷严肃的看着沈宗周,沈宗周站立在汹涌的潮水里,也一动不动的看着魏忠贤。大船缓缓驶离海岸,沈宗周指一指魏忠贤说道:“你把我的两个孩儿留下来,我暂时不和你为难。”魏忠贤问道:“那本书在你手里吗?”沈宗周知道魏忠贤说的是那本无字书,他想想眼下江湖上寻找的魏忠贤宝藏正和那本书有莫大关联,自己倘若贸贸然说出来,西山岛将永无宁日。他不答魏忠贤的话,又重复一遍方才说的话:“你把我孩儿留下来,我暂时不和你为难。”他用重复的方式加重这句话的含义分量。魏忠贤举目看着海边被赤霞城的人包围的死士,过一会,众人拥簇着魏忠贤返回船舱中。 沈宗周独自在潮水里站立了一会,他才要上岸。魏忠贤的那只大船停了下来。 过一会大船上放下一只小船来,三个人驾着小船,向沈宗周驶过来。沈宗周才在纳闷这些人意欲何为,小船驶到离沈宗周只有十几丈远的海面上停了下来。船头站着一人,喊道:“公公让小的传话给沈大爷,沈大爷放我们的人一马,沈大爷交还那位没被阉割的公子。”沈宗周问道:“你们留着另一位做什么?”传话那人站立在颠簸不定的舢板上,喊道:“小的只是个传话的,此事小的不知道,须得问过公公。沈大爷答不答应公公的条款。”沈宗周说道:“你去告诉魏忠贤,两个人都放了,这回我放他手下一回。”小舢板驾风而去,驶到大船边后和大船上的魏忠贤说了几句话。不一会,两个人将五花大绑的沈峰抬出来,抬到小舢板上。 小船驶到沈宗周的身边,解开沈峰身上的束缚。才放开沈峰,沈峰反手一掌将解开绳子的那人打落在水里,驾驶着小船的两人见状,挥舞着船桨,劈打沈峰。沈峰跃身下船,船上那两人“直娘贼、贼厮鸟”的乱骂起沈峰来。沈峰慌忙逃命,在海浪里艰难的跑向沈宗周。 沈峰跑到沈宗周面前,叫声“爹”哭了起来。沈宗周看沈峰脸上、嘴角上、眼角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想来受了不少挫折。他也只得安慰沈峰两句。 沈宗周问船上的人:“那另一位公子呢?你们不放回来吗?” 船上那人答道:“公公说了,他喜爱那位公子喜爱的紧,要把那位公子留在身边。” 沈宗周无奈,两人走出海浪,几位护法正在剧战死士,余下的人竟然插不下手去,只在旁边围观壮声势。沈宗周看死士们一时不容易制止,他向在旁边背靠大海,负隅顽抗的那些人喊道:“把你们的死士找回去,本城主这回放你们一码。” 赤霞城的武士们令行禁止,沈宗周此言一出,手下们即刻助手,退出战团。死士们还跳跃着追击,那几个湘西道士也识趣,赶忙发号施令,召回死士。 沈宗周和手下站在海边,看端人瑞诸人仓皇退到大船上,大船缓缓地驶离海岸。 沈宗周目送着大船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边海外。 沈宗周对周孝说道:“眼下不会再有变故了,你们先回西山岛去。”周孝应着,带着手下离开了。沈玉芝几人一直在旁边观望,这时才敢走到沈宗周旁边。沈峰脸上青紫互陈,衣衫褴褛,然一个落魄公子哥的模样。沈玉芝向沈峰拜万福行礼,问道:“二哥近来可好。”沈峰难堪的笑着说:“还好。”他有些疑惑的看看小玉和顾允文,小玉扭头去看别处,顾允文抱拳向沈峰说道:“二公子别来无恙?”沈峰也勉强回礼。 沈宗周像了毕了一件大事似得,叹气说道:“大家回去吧,回西山岛去,这里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小玉几人也有些怀念三山岛了,才经历过这几件不大不小的江湖争斗,小玉几人都是已经厌倦江湖斗争了心怀。大家缓步往回走去,沈宗周向沈峰打听沈亦儒的情况,沈峰说道:“我被魏忠贤抓去的第二天就见到了小弟,小弟那会已经被魏忠贤阉割了。”沈峰说着看看沈玉芝几人,把话咽下去,又说道:“魏忠贤对小弟倒还爱护有加,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两个看护小弟的人,稍微有些疏忽,被魏忠贤看到了,就是一顿毒打。” 沈宗周听了哭笑不得,沈峰又说道:“魏忠贤初时逼迫我拜入他的门下,因我宁死不从,魏忠贤每日派人磋磨我。”沈峰说的伤心,不禁又哭出来。沈宗周呵斥一声“没出息”,沈峰才停止哭泣。沈宗周问道:“他们怎么磋磨你的?”沈峰又哭道:“那个头领略不顺心,不是派手下鞭打,就是接连两三天不给饭吃。有一个看守我的大汉,说我长得白净,强行非礼与我。”沈宗周纳闷道:“非礼于你?是女的吗?”沈峰难为情的说道:“那大汉有龙阳之好,我被非礼好几次。我暗中托小弟向魏忠贤求情,小弟一句话,那大汉就被魏忠贤派人杀掉了。后来监视我的人才不敢放肆与我。” 沈宗周听了,怒喝一声:“无耻,这等事当着姑娘们的面就说出来了。”他在往前走的那挡儿里,停下脚步,吹胡子瞪眼,气的不亦乐乎。小玉和沈玉芝听了好奇,小心问田姨娘:“男的怎么非礼男的?”她俩以为也就摸摸脸,说几句轻薄调戏话那样调戏一番,直觉此事甚为新鲜。田姨娘摇头努嘴的示意沈玉芝和小玉别问,沈宗周果然回头说道:“这是你们女孩家问得的吗?”沈玉芝低头玩弄衣带,小玉吐吐舌头,一本正经的板着脸。田姨娘不知是觉得可笑还是可怜,脸上不忍的神情看着沈峰。沈峰倒不觉得怎样委屈,只是为自己遭遇之事委屈愤慨。 沈宗周咬牙切齿,又给田姨娘说不应该放走魏忠贤那个老妖物。田姨娘含糊的答着。小玉和杜婵几人忙要知道“男人调戏男人”是怎么回事,沈峰也是急于要知道大家和小玉顾允文怎么尽释前嫌、其乐融融的样子。两边都碍着沈宗周,不便详问。 沈宗周几人回到客栈里,傅山和顾允文出去买了马匹和马车,一行人有往苏州而去。 回到西山岛,沈宗周就派人四处去打探修书匠。小玉几人知道沈宗周眼下先要将那本无字书的秘密揭露开来,他们在西山岛盘恒两天,这天小玉几人辞别沈宗周,回到三山岛去。 几天里经历了种种大事情,小玉几人重回西山岛。岛上依然粉花碧木,清幽静谧。小玉几人恍如经历了一场混杂的噩梦。 小玉在顾允文的屋里,她支使杜婵去找傅山玩。杜婵才走开,小玉懒懒的对顾允文说道:“天气这么热,洗个澡倒也挺舒适的。”顾允文说道:“你洗吧,我去给你备下热水。”小玉歪着脑袋,眯着一只眼睛笑道:“你不洗吗?”顾允文故作犹豫道:“此事,于礼法颇为不合,困怕多有不便吧。”小玉猛然从竹榻上站起来说道:“不洗了,大好时光洗什么澡?”她过来搂住顾允文的脖子,用身子推着顾允文往后退,直到退倒在床上。小玉热烈、认真而仔细的吻起顾允文来。 两人才入佳境,远处传来一声狐啸声。小玉厌烦道:“师父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似得,偏偏这时候来。迟不来早不来。”小玉抱怨着起身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又到镜子前梳梳头发。小玉对顾允文说道:“起来吧,我们去找师父。”顾允文起身,小玉拿着娟帕,把沾染在顾允文脸上的胭脂擦拭干净了。小玉和顾允文走出院子,在芬芳扑鼻的花田间走下去。小玉笑道:“你说这个沈公子到底被怎样了?怎么会被男人调戏呢?那位小沈公子被调戏倒还说的过去。”顾允文在锦衣卫的营房里,听说过这些事。有些锦衣卫番役之间的风流韵事,甚至在营房中广为流传、成为番役们闲谈的话料。他摇头说道:“此事你们去问田姨娘就知道了。”小玉笑道:“师父对那位沈家的小公子念念不忘的,我把这事告知于师父,看师父会怎样。” 第六十二章 殃及池鱼 顾允文恍然大悟,他说道:“我说以你师父的身手,怎么会让沈公子和傅兄弟逃走,原来是存着这段心思。”小玉笑道:“现在田姨娘对杜公子存着一段心思,你和玉芝姐姐也存着一段心思,小婵和……这岛上热闹了。你听着,你要是敢和玉芝姐姐有何非分之事,我就让你变成沈公子。”小玉说着激愤起来,认真的看着顾允文。顾允文冷笑道:“此种事,都是上天的姻缘,岂是人力所可左右的?”小玉听了并不生气,笑道:“那我怎么办?你要,小婵对傅山说的那句诗怎么说的?弃之如敝履吗?”顾允文说道:“那倒不会,我已经给你师父许下诺言了。” 小玉说道:“这又不是你和师父的终身大事,给师父的诺言也算数?” 两人闲谈着,经过花田,绕过一片葱茏的树林,来到湖边。玉面狐黑衫飘扬的站在湖边,望着湖面。 小玉和顾允文走过去,小玉叫声:“师父。”玉面狐点点头,顾允文抱拳说道:“晚辈见过前辈。”玉面狐“嗯”一声,转过身来。玉面狐问小玉道:“魏忠贤要我给他上西山岛找一本什么书,你跟着沈城主出去,知道此事吗?”小玉不敢把沈宗周得到无字书的事说出来,她局促着讷讷了一会说道:“师父,徒儿不知道。”玉面狐冷笑一声说道:“你和沈家那丫头拿着那本书,在藏经阁里端详了那么久,还说不知道?”小玉抬头看一眼顾允文,喔喔嘴,低头不语,玉面狐一直在跟踪着小玉几人。玉面狐问道:“那本书到底写的什么?”小玉说道:“那书上一个字都没写,很是奇特。我们都不知道书里藏着什么玄机。师父你又给魏忠贤效命了吗?”玉面狐说道:“无所谓效命,他给我些珠宝金银,我替他办点事而已。”小玉“哦”了一声,低头不说话。玉面狐对小玉说道:“你能不能把那本书从沈城主那里拿过来?给我看看。”小玉一则不愿、再则不敢,她低头不语。玉面狐说道:“罢了,料你也拿不出来。”玉面狐说道:“那本书有何消息了,你立刻想法告知与我。”小玉不说不愿意,却说道:“师父,当年给魏忠贤效命过的那些人和门派,现在都被魏忠贤斩尽杀绝了,你不要在给魏忠贤效力了。” 玉面狐说道:“这事我心里有数,那本书的秘密是我自己要知道,不是给魏忠贤打听的。”小玉不情愿的说道:“我尽力吧。”小玉嗫喏了一会,对玉面狐说道:“师父,那位沈家的小公子,咱俩放走的那位小公子,被魏忠贤……”小玉颇难启齿,她还是说道:“被魏忠贤,阉割了。”玉面狐听了,平静的脸上忽然变色,她一惊不小,问道:“什么?”小玉说道:“是那晚在无锡城外,我们亲眼看见的。”玉面狐脸现怒色,她一有脾气就往小玉身上发泄。小玉害怕之极,但她忍不住那份调皮的得意,眼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看一眼玉面狐。玉面狐措着下颌,竖着眼睛,愤怒之极。小玉偏偏碰到玉面狐正在看她的眼神,她忙抿着嘴低下头。 玉面狐自己气了一会,她瞪一眼小玉说道:“此事我再去察察清楚,那公子……那公子要是有意外,你这相好的也别想好过。”小玉知道玉面狐言出必行,她满脸惊慌的看一眼顾允文,顾允文也愕然看着玉面狐。玉面狐看一眼顾允文,立刻移开目光。顾允文觉得这事有些荒唐,才要出口相辩,小玉看着顾允文摇摇头。玉面狐对小玉说道:“你别一天只知道贪玩,想法多去西山岛几趟,万一那本无字书有什么消息,你立刻告知与我。”小玉说道:“师父,我知道了。”玉面狐又端起小玉的胳膊看看,胳膊上的守宫砂踪影全无。玉面狐对顾允文说道:“小玉有要帮助的地方,你帮她一帮。” 顾允文说道:“前辈,我知道。” 玉面狐又声音颇柔和的说道:“你俩回去吧,我要去找魏忠贤,打探沈公子的详情。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来找你。”小玉应一声,玉面狐往停泊在不远处湖湾里的一艘小船处走去。 小玉看玉面狐走远了,她看着顾允文,耸肩偷笑,还不敢笑出声来。顾允文笑道:“你师父,怎么能这样?魏忠贤做的事,她要把我……冤有头债有主。万一你将来给我生个一男半女的,多少也算是她的血脉。”小玉喔嘴说道:“小心她性子上来,把你那个了。”玉面狐停下脚步不走了,回头看着小玉和顾允文,小玉忙笑着招手说:“师父你走好。”玉面狐又往小船边走去。 顾允文要和小玉说什么,小玉使性子说道:“哼,我才不给你生孩子,你和沈姐姐生去。”小玉说着,淡绿色的短靴踩着沙滩,快步走了。沙滩上留下一行清晰地脚印,顾允文跟在小玉后面说道:“你说,咱俩要个男孩子好,还是女孩子好?”小玉昂着头,用力甩着胳膊,快步走着。顾允文小跑着跟上小玉。 回到屋里,小玉走的满头是汗,她要洗澡了。顾允文给小玉备下热水。 沈玉芝和小玉几人每天还在三山岛上游山玩水、每天出去野餐。她们刻意寻找前些天的那些欢快时光,却似乎已经没有先前那样有趣了。 这天小玉几人回到沈玉芝的屋里,沈嵩和沈峰兄弟,并田姨娘也来了。一进屋子,田姨娘和小玉、杜婵的声音立刻让沈玉芝的屋子沸腾起来。田姨娘一一见过大家了,才对杜鹏飞笑道:“今天上哪里野了?”杜鹏飞看田姨娘对自己有些克制的样子,眼睛里已经露出怀疑和猜测来,他对田姨娘说道:“去那边山脚下做了一会,又去湖边,用柳条钓虾了。——是雨荷姑娘教我们的。”田姨娘看杜鹏飞毫不掩饰的留露出对自己的猜测,她掠掠鬓间的头发说道:“钓虾好,等会你也带我去,我也学学钓虾。”田姨娘分明又想捉弄杜鹏飞了,沈氏兄弟在这里,她不得不有所收敛。杜鹏飞傻笑道:“我一个也没钓上,沈姑娘钓了许多。”田姨娘笑道:“那大姑娘钓的那些虾呢?”杜鹏飞越发摸不着头脑了,半张着嘴,愣愣的看着田姨娘。田姨娘捉弄不下去了,自己不禁噗嗤一声笑。她还是忍不住,摸摸杜鹏飞的脸说道:“湖上大太阳晒得我又热有渴,你给我倒杯茶。” 杜鹏飞似乎明白,田姨娘这样做实在示意他,田姨娘还爱他。他忙端起水壶,给田姨娘倒了一杯清茶。田姨娘一口喝完,小玉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哥,给我倒茶。顾允文正在看沈玉芝将一颗从湖边捡来的,形状有点像跃起的鲤鱼的彩色玉石头,用小刀刀背打磨成一条小鱼。他说道:杯子在你手边,你自己倒上。”小玉说道:“你已经不爱我了。”杜鹏飞取过杯子,顺便给小玉倒上。田姨娘笑着在小玉的手背上打了一下。沈嵩不太言语,沈峰看杜婵和小玉、沈玉芝说说笑笑。傅山和杜鹏飞、顾允文说话,他也想进去插话,沈峰说话时大家却不甚应答。小玉手中端着杯子,笑吟吟的对沈峰说道:“沈公子,你给我们说说你在魏忠贤那边的奇遇嘛,魏忠贤怎么对待你的?” 沈峰说道:“魏忠贤的手下害怕小弟,把我当大爷一样伺候着。每天好吃好喝,大酒大肉,有什么好说的?”小玉笑道:“那也是人家小公子争气,人家冲着小公子的金面。要是你,恐怕被那一船调戏过来了吧?”她把调戏这个词特意压重,沈峰红着脸不再说话。田姨娘和杜鹏飞阔别多日,幽思难当。她问杜鹏飞小玉住的屋子,杜鹏飞带着田姨娘出去了。 沈嵩不甚说话,沈峰想说话却没人和他搭讪。沈玉芝仔细的打磨着那块玉石,沈峰试着插话说道:“花几两银子,买上一大筐好了。这么一块不值钱的石头,也值得那样费心费神。”沈玉芝问道:“二哥,你们今天不光是来逛逛的吧?”沈峰终于找到话头了,他说道:“爹说你们大好青春,正是学武的岁数上,每天一味玩耍,把正经的事荒废了。你们几个又都是有学武天资的。爹让我和大哥给你们送来几本从那个,普陀岛拿来的秘籍。让你们修炼。” 沈嵩听了,取过窗下一张小桌子上的布包说道:“这是爹让我们送过来的,你们谁练哪一门武功,爹都指派好了。爹说你们勤加修炼,不要只是贪玩。过些天爹回来考察你们的武功进境的。还有那句,爹说的什么?”沈嵩忘了,沈峰说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沈嵩忙说道:“对对,就是这句。” 第六十三章 武功秘籍 沈玉芝听了停下手中的活,问道:“爹给我们武功秘籍了?”沈嵩说道:“不是给你的,是给顾公子他们的,爹说顾公子几人都是练武的好料子,可惜未遇名师,修为有限。因此特意叮嘱大家,好好修炼秘籍里的武功。”沈嵩说着打开一个灰色布包,里面是从普陀岛带过来的武功秘籍。小玉几人去看,这些是沈宗周让几位护法抄写的抄写本。 沈嵩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打开书的扉页,里面夹着一个小纸条,纸条上写着“顾公子宜练此功。”这本是给顾允文的,沈嵩说道:“爹说《传心诀》里的武功沈公子不宜再练,这本书里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传心诀》里的武功,但沈公子若是勤加修炼,所成当能胜过眼下修为百倍。”沈玉芝和小玉先凑过去看是什么武功。上面几个篆字写着《宵练剑诀》,小玉悄悄在顾允文耳边问道:“社么武功?”顾允文看着书念出来道:“宵——练——剑——诀。”顾允文接过秘籍,底下是给杜鹏飞的,顾允文看小玉又不认识上面的篆字,也念出来道:“无双——拳谱。”在底下是给傅山的一套掌法。伺候是小玉的,沈嵩说道:“这是给小玉姑娘的。”小玉笑着道谢接过,顾允文又念出来:“截云——刀——二十七式。”小玉笑道:“这是什么怪名字?让我飞到天上,砍下一块云朵来吗?” 沈嵩笑说:“周叔叔说此刀法是一位普陀寺的高僧所创,那位高僧轻功卓绝,曾凭借此刀法横行江湖,一时罕缝敌手。”小玉翻开秘籍看着,笑道:“以后我也去横行江湖。”给杜婵的也是一本剑谱,沈嵩给沈玉芝一本掌法秘籍说道:“爹说怕大家练武,小妹孤另了,这套掌法也不是扑通掌法,练好了也能傲视群雄,这本书给小妹。”沈嵩甚是谨慎,将沈宗周吩咐的话一字不落、一字不改的原原本本转述给顾允文几人。沈嵩说道:“爹说大家好好修炼,几天以后爹会来这里考察大家的武功。另外,爹还说,秘籍大家好好保管,倘若十年之内普陀寺的僧众不来索取,个人的秘籍就归个人所有。倘若来索取,大家当遵守江湖规矩,不要轻易将自己的武功传授于他人。” 小玉几人都让沈嵩替自己转达对沈宗周的谢意,沈嵩说完了,说道:“大家好好练吧,过些天爹会来考察大家的武功进展。”顾允文几人再三道谢,沈嵩看看就要回去了,沈峰也跟着沈嵩走了。 小玉故意问道:“田姨娘不回去吗?”沈嵩说道:“田姨娘说这边风景好,她最近被那几场恶仗吓到了,晚上老做噩梦,要在这里养养心。”小玉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看着,沈玉芝说道:“大哥二哥,晚上我们会有酒宴,你俩留下来喝一杯再走。“沈峰要留下来的样子,沈嵩说道:”不了,爹为了破解无字书里的奥秘,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的,我得回去。”他说着走了,沈峰忙去追沈嵩。 小玉几人忙看沈宗周给自己的武功秘籍,沈玉芝家传渊源,对这些武功不甚感兴趣。她看着屋外念叨道:“姨娘和杜公子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小玉机灵,一想忙低声说道:“咱们去看看田姨娘在做什么?”好像田姨娘就在身边,会听见似得。沈玉芝不愿去,小玉和杜婵已经牵着手往外跑去,沈玉芝说不得也只得跟出来。 到了庭院外,小玉和杜婵已经跑进顾允文住的那座庭院里,沈玉芝和顾允文也放轻脚步跟进去,只有傅山留在沈玉芝的院子里翻看武功秘籍。 小玉几人摸到窗下,屏住呼吸,再窗下侧耳倾听。田姨娘软语缠绵的说道:“老爷说我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饮食也减少了,怕我有了什么不适。我只推说是被那几场恶斗吓到的。”杜鹏飞问道:“你哪里不适了?是不是生病了?”田姨娘责备顾允文道:“你这样子,还问爱不爱的?你呀。我心口不适。”小玉几人忙站起身来,点破窗纸去看,田姨娘在杜鹏飞的额头上狠狠戳了一手指头。她又疼惜起杜鹏飞来,说道:“如今好了,我来这边,又能天天和你在一起了。”杜鹏飞听着有些莽撞的声音说道:“只怕城主会让你回去。”田姨娘叹道:“老爷也是半天看不见我就着慌的,我是不能在这里久住。”田姨娘又问杜鹏飞道:“老爷要是叫我回去,你怎么办?”她坐在杜鹏飞的怀里,双手搂着杜鹏飞的脖子,说两句话,吻吻杜鹏飞。顾允文看的双腿骨头都软了,小玉和沈玉芝也满脸通红。杜鹏飞说道:“我可以偷偷过去看你,看过了我就回来。”田姨娘抚摸着杜鹏飞的脸说道:“一两回可以,时间长了还是不行。你安心住着吧,我有空就来看你。”田姨娘说着扳过杜鹏飞的脸,吻起杜鹏飞来。小玉看的心头小鹿突突乱跳,沈玉芝故意做声说道:“给杜公子的秘籍不知道适不适合杜公子练。” 顾允文说道:“没什么不适合的,他就是拳术练得最精。”两人说着往屋里走去,小玉和杜婵吓一跳,忙要往外跑,田姨娘和杜鹏飞已经走出屋子了。沈玉芝对杜鹏飞说道:“爹把普陀寺的武功秘籍给我们了,这是给你的一本拳术,你拿去好好练吧。”沈玉芝故意装成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她不善作伪,真有些欲盖弥彰。田姨娘心思精明,看看形势已经猜到一大半了,好在傅山和杜婵、顾允文和小玉,也常被大家看见。对此等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一笑了之。 杜鹏飞翻着拳谱,田姨娘看看小玉和杜婵故作没事的嘻嘻笑着。她到窗下一看,纸窗上四个人,正好是点破了四个小洞。田姨娘老着脸,自己往前面沈玉芝的屋里去了。 杜鹏飞问道:“你去哪里啊?”田姨娘甩着手帕说道:“回去了,你们也不高兴我住大姑娘这里。”说着往外走了。杜鹏飞迈着长腿往外追出去。 杜婵问道:“田姨娘生气了吗?” 小玉摇摇头,杜婵说道:“看看去。”两人也跟着追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顾允文和沈玉芝,沈玉芝对顾允文笑笑说道:“她俩一味胡闹,田姨娘真生气走了。”顾允文说道:“田姨娘好不容易来一趟,不住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回去的。”顾允文笑道:“要是你爹知道师弟和田姨娘的事可怎么办?”沈玉芝烦恼的说道:“但愿爹永远也不知道。不过好在田姨娘入门那会爹就说了,等爹岁数打了,不用田姨娘侍候了。爹就会让田姨娘回去,寻人出嫁。” 顾允文点头说道:“这样还好,不然以师弟的性子,他会终生不娶,等田姨娘的。” 沈玉芝颇感慨的说道:“田姨娘才来岛上那会,还没有我大。说话行事到处闹笑话,一转眼就徐娘半老了。” 顾允文笑道:“你和小玉几人转眼间也就会这样。” 顾允文言语暧昧,沈玉芝不安的想离开这院子,又似乎有些沾恋不愿离去。她“哎”的叹口气说道:“田姨娘越发老没正经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顾允文说道:“都像你一样,少年老成的样子反倒没趣。” 沈玉芝“哼”的一声,她很快的将腰间的衣带缠在手指上又松开,反复的坐着。顾允文试着握住沈玉芝的手,沈玉芝轻轻一挣,没能挣脱,也就任由顾允文握着。顾允文叫声“玉芝”,沈玉芝低着头不答话。顾允文也低下头,——把头低到沈玉芝的脸庞下,动作别扭的去吻沈玉芝。沈玉芝心突突乱跳。顾允文才吻到沈玉芝,沈玉芝闭起眼睛。 小玉笑嘻嘻的、在顾允文看来还带着一抹坏意的笑容浮现在顾允文眼前。顾允文吻着沈玉芝,忽然觉得索然寡味起来。他停了下来,沈玉芝闭着眼睛站了一会,不知道顾允文怎么停住了。睁开眼睛看时顾允文面色难看的看着沈玉芝,沈玉芝一眼看出顾允文的心事,她掩着嘴哭起来,边哭边往外跑去。 顾允文站在院子里,呆呆的出神。小玉探着头,在防备什么似得走进院子里。她像侦探什么事情,在院子四处警惕的看看,又看顾允文长叹短吁。小玉放心下来了,她问顾允文道:“大哥哥,你对沈姐姐做了什么?”顾允文满肚子的烦恼,她看小玉调皮狡猾的样子,有些厌烦起来,自己往外走去。小玉拉住顾允文的胳膊,用力一把把顾允文拉转身问道:“你和沈姐姐是不是做了什么?” 顾允文低头不答,小玉伸出食指在顾允文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说道:“你要是敢这样做,我就让你当太监。”小玉说着气愤愤的要离开,看顾允文对自己的话还不当回事,她板起顾允文的脸问道:“听到我的话了吗?”顾允文点头说道:“听到了。”小玉看顾允文这副神情,像是和沈玉芝闹了什么不快,小玉又歪着脑袋问道:“你是不是欺负沈姐姐了?”顾允文不理小玉,径自往外走去。 第六十六章 小玉有身孕之二 沈宗周看看沈玉芝,心里也转着念头。又看看顾允文,他想到沈玉芝的终身大事上去了,问田姨娘道:“成了吗?”田姨娘看沈宗周似乎故意岔开他们的话,不让他们禀告似得,急躁起来。她也知道沈宗周误以为是顾允文和沈玉芝成其好事了,说道:“八字连一撇都还没有,魏忠贤要来了。” 魏忠贤大吃一惊,愕然的“啊?”一声,小玉说道:“我师父来看我了,她说魏忠贤纠集了大批高手,要来西山岛闹事。”沈宗周脱口骂一声:“这老不死的老妖物。”沈宗周问道:“不知道魏忠贤又为何而来?”他想让小玉说的详细一点。小玉说道:“师父也只给我说了这些,让我来告知城主。”沈宗周拿着蒲扇怔在原地,沉吟着半天不做声。 小玉几人在旁边站着,沈宗周匆忙拿起搭在藤椅靠背上的褂子,边穿边走的说道:“玉芝你给他们倒茶。”说着匆忙走了。 沈玉芝给顾允文几人倒上茶,沈宗周走了不一会,西山岛上响起呜呜的号角声。不一会,号角声此起彼伏,顿时响彻整个太湖。沈玉芝说道:“爹要召集所有的首领们来议事了。”不一会,西山岛的大小头领先汇集到金顶大殿中,大殿里喧腾起来。头领们已经知道了魏忠贤要进攻西山岛的事情,交口谈论着,咒骂着。不一会,西山岛附近小岛屿上的头领们先后到来。 号角声响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来,岛上已经有些人满为患之势,宛如闹市。沈玉芝几人见不着沈宗周,要回西山岛去。到了湖面上,到处游弋着巡查的船只。 回到三山岛已经是薄暮时分了,用过饭后小玉托身子不舒服回屋,顾允文也跟着回去了。 回到屋中,玉面狐一尊菩萨塑像般坐在顾允文的屋里,小玉和顾允文面面相觑,小玉不敢多问,只叫声:“师父。”玉面狐说道:“湖上戒备森严,我出不去,得在你这里避一避。”小玉上前给玉面狐倒上一杯茶。 玉面狐问道:“沈城主已经知道魏忠贤的事了?”小玉说道:“我们去告知城主,才回来的。” 玉面狐沉吟良久问道:“我给你的药你服了吗?” 小玉说道:“师父,还没有。我这就服下去。大哥哥你给我倒水。”小玉说着拿出纸包拆开,顾允文倒上一杯水,玉面狐对小玉说道:“你怀上他的孩子了,知不知道?你俩这些天是不是一直睡一起的?” 小玉大骇,顾允文也一惊不小。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玉面狐说道:“这药有剧毒,服下能把孩子打下来的,你想想再服吧。”小玉似遭了一个晴天霹雳,不过镇静下来后她又觉得此事有何好大惊小怪的。小玉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不禁撩起衣襟,看自己的肚子。一股对小玉强烈的同情怜惜之情向顾允文袭来,小玉伸手拍拍自己的额头,她笑道:“我要当娘了?大哥哥你高兴吗?”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来,随意说了这么一句无意义的话。顾允文也附和着笑道:“那我岂不是当爹了?”也是一句没有实意的话。 小玉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子,一把把药粉撒出去。 小玉回到桌子边,她手摸着自己的脖子问道:“现在呢?该当如何。”顾允文笑道:“你说呢?我得去禀告师父,清师父他老人家定夺。”玉面狐问道:“你爹娘呢?”顾允文说道:“晚辈是师父看大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小玉看着顾允文的脸问道:“这还有什么请你师父定夺的?”顾允文颇惊慌的纠正自己的话说道:“得告知师父他老人家一声。”顾允文像是遇到蓦然的偷袭一般,心里惊慌成一团。小玉倒还坦然,顾允文反倒问小玉:“眼下怎么办?”小玉忽然双手在顾允文的肩上乱锤起来。捶了一会,她过去坐在床上说道:“我不知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小玉又撩起衣服看自己的肚子,玉面狐问道:“你月事几个月没来了?”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小玉说道:“两个月。”玉面狐自己说道:“幸亏没服药下去。”玉面狐起身说道:“我要歇息,这两天你想法送我出岛。” 小玉说道:“师父你睡我那里,我和大哥哥睡这边。”玉面狐应着过去,杜婵和沈玉芝来了。小玉心里不知是意外还是惊喜,她想把有了身孕之事告知杜婵和沈玉芝——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事情了。小玉终于没说出来,只说吃坏了肚子。杜婵笑着问她是不是拉肚子。沈玉芝看小玉懒懒的敷衍着,不似平素活泼,也不多坐,就回去了。 小玉不时的撩起自己的衣服,看自己的肚子。顾允文也过去看,还没有隆起的迹象。顾允文又怀疑的说道:“你真吃坏肚子了吧?是不是你师父看错了?”玉面狐在那边屋里“咳咳”两声。小玉又生出一股对顾允文莫名的责怪和憎恨来,她找不到向顾允文发作的由头,拿起桌子上的瓷杯,哐啷哐啷的摔在地上,把瓷杯一个个的摔得粉碎。 顾允文看小玉要一径摔下去,抱住小玉说道:“这是玉芝家的,上好的景德镇瓷杯,你不要摔了。”小玉一听,立刻火冒三丈的问道:“你心疼了吗?”顾允文低声下气的说道:“赶明我去买一箩筐来,随便你摔。”小玉说道:“我偏要摔她这个。”两人闹起来,玉面狐在那边拉长声音说道:“睡吧,别闹了。” 小玉不闹了,她过去坐在床上。才平静了一会,又愤愤不平起来。小玉对顾允文说道:“去打洗脚水来,给我洗脚。”顾允文上院子里打了洗脚水端进来。他蹲在小玉脚下,小玉脚放进洗脚盆里,嫌水冷。顾允文掺了热水,小玉又嫌水热。顾允文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他给小玉洗好脚了。小玉怒气稍平,又让顾允文给她捶肩捶腿。 小玉躺在床上,渐渐心平气和下来,自己又好笑:“这个有什么好这样生气的?”小玉眼珠子一转,她翻身起来,对顾允文说道:“不早了,睡吧?”顾允文点点头,小玉解了外衫,她从窗纸上往外看,笑道:“不会有人也要我们看田姨娘那样看我俩吧?”顾允文摇头道:“那是碰巧遇到,哪有经常那样碰巧的。”小玉帮顾允文解衣衫,她赤脚下地,吹灭桌上的灯盏。 顾允文已经习惯小玉来无影去无踪的喜怒无常了,他看小玉抑制不住的兴奋,问道:“你有闹什么?”小玉拉着顾允文钻进被子里。 过一会,小玉吱吱扭扭起来,闹了好一会,玉面狐在隔壁屋里干咳了两声。小玉不理会玉面狐,嗲着声音,一会窃窃私语,一会吱吱扭扭。顾允文才明白小玉是在故意作弄玉面狐。顾允文小声问道:“你不怕你师父明早责罚你吗?”小玉悄声笑道:“谁让她把那药粉给我的?幸亏没服下去。师父一晚上没小厮都不行的,今晚一晚上让她睡不着觉。”小玉说着又哼哼唧唧的闹起来,闹了半夜才睡去。玉面狐在隔壁屋里辗转反侧,床不时的吱吜一声响。 第二天早上小玉和顾允文起床,玉面狐来到顾允文的屋里。小玉小心的、试探似得给玉面狐递茶递水,玉面狐一本正经,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说道:“你想法送我出岛去,我不能在这里久待。” 小玉带着几分坏意的笑道:“师父你多待几天嘛,好不容易来一趟的。”玉面狐看一眼小玉,小玉说道:“我待会去给沈姐姐说,她会派人送师父出去的。” 杜婵过来叫顾允文和小玉去前面用早饭,两人才要走,玉面狐说道:“小玉等一下,我有话说。”小玉留在屋子里,顾允文走了。玉面狐对小玉说道:“我要离开了,你也跟我去吧。”小玉听了大感意外,她有些气急的说道:“师父,我练得刀法才练了一半,等我练完刀法了,我和顾大哥来找你。” 玉面狐说道:“你还能练武吗?两三个月,孩子已经成形了,你乱动,不但动胎气,还伤自己的身子。” 小玉词穷,她盘算着别的推辞理由。玉面狐又说道:“再过些时日,大家都知道你有了身孕,你还能在这里待下去吗?” 小玉一想倒也是,先前她怀着惊喜和不安,要把怀孕之事告知沈玉芝几人。这时小玉确切的知道了,无论如何不能让沈玉芝几人知道自己怀孕之事。小玉又实在不想离开这里,离开顾允文,但又没有两全之法,小玉急的跺起脚来。玉面狐说道:“要嘛你服下药粉,把孩子堕了。你就留在这里。” 小玉当然不愿服药粉,她急着问道:“那顾大哥怎么办?他又不能跟着我去。” 玉面狐不答话,站起身子说道:“你尽早将我送出岛去。” 小玉想想说道:“师父我们过几天在出岛吧?” 玉面狐问道:“怎么?” 小玉说道:“我再陪几天顾大哥,就跟师父出去。” 玉面狐说道:“湖面上形势紧迫,我俩早些离开的好。” 第六十七章 小玉离开三山岛 小玉应着,玉面狐又过隔壁屋子里去了,小玉满怀郁郁的到前面沈玉芝的屋里。 沈玉芝派两个老妈子带着丫鬟去西山岛打听消息,她们又到外面练武。小玉推说身上不好,只在旁边看着。 湖上的警戒越发森严了,这天大家练过武,回到沈玉芝的屋里。用过饭后小玉把杜婵叫进屋里,她对杜婵说道:“小婵,我要离开这里了。”杜婵惊问道:“小玉姐,你要走了?”小玉笑着说道:“我怀了你师哥的孩子。”小玉虽然和杜婵亲密无间,说出来还是耳后发热。杜婵看小玉的肚子,小玉单薄的身子胖了一些,她问道:“那你去那里啊?” 小玉说道:“我回红叶谷。” 杜婵听了郁郁不乐的问道:“那你还回来吗?师哥会跟你去吗?” 小玉说道:“他不跟我去,师父说他不方便去红叶谷。” 杜婵知觉到要别离的压抑,小玉说道:“你师哥也不知道我要走了,我走了以后你告诉你师哥。”小玉笑着说话,却哭了起来。小玉说道:“你对他说,孩子生下来后我就会回来,你让他不用着急,也别来找我。”小玉说着沉默一会说道:“他要是来找我,你就说,让他来忻州的台怀镇,找到挂月峰,红叶谷就在挂月峰的旁边。”小玉说着哭的越来越伤心,她杜婵道:“你记住了吗?忻州台怀镇,挂月峰。”杜婵自己念了一遍,小玉怕杜婵忘了,找出纸笔写在纸上。说道:“这个纸条等我走了你给你师哥,你不要把这个地方告诉别人。等我走了,你在给你师哥说,知道吗?” 杜婵叫声“小玉姐”,也哭起来。小玉擦擦眼泪说道:“你给你师哥说,我生下孩子后就会回来,他要是来忻州,就来这里。” 杜婵应着,小玉说道:“别哭了,我的话你别忘了,千万告诉你师哥。” 杜婵答应着,小玉说道:“我们去前面吧,你不要把这些话告诉沈姐姐他们,知道吗?”杜婵只是应着。小玉和杜婵来到沈玉芝的屋里,小玉还和平素一样,和大家说笑了一会。她对沈玉芝说了玉面狐没能出岛之事,让沈玉芝派人送出去。 沈玉芝也当成寻常事,一口应允。 晚上小玉和顾允文回到屋里,小玉把屋子打扫一遍,又擦拭过桌椅。她把柜子里的衣服叠整齐了放好。玉面狐坐了一会就回去了,小玉对顾允文叹道:“师父就要回去了。”她很是恋恋不舍得样子,顾允文说道:“你师父留在这里,能帮城主他们一把就好了。可惜城主不会答应的。” 小玉喃喃叹道:“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回不来了。” 顾允文笑道:“反正你不会离开,你师父本来萍踪侠影、四海为家的。没准过两天她就会回来。”小玉即将要离开了,她不露半点声色,反而笑道:“也是,我累了。爷台陪姑娘睡觉吧?”顾允文笑道:“最近腰酸背疼的,姑娘可怜见,饶我这一晚上吧。”小玉问道:“魏忠贤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顾允文察觉小玉的神色词气有些怪异,不过小玉本来会偶尔有一些怪异的举动,他也不以为意,只说到:“据说他召集了江湖上许多好手,集结在扬州,不多时就会来赤霞城。眼下城主已经将所有外面的人手召集回来了,就等在西山岛决战了。” 小玉跪在床上,把被褥铺平整了,她捋捋耳边的头发说道:“睡吗?”顾允文看去,小玉几乎有几分贤淑温顺的主妇模样,他点头道:“看来今晚又是盛情难却了,那我就,动静不如从命了?”小玉笑道:“正是这样。” 顾允文口中叹着长气,慢条斯理的脱下长靴,上床说道:“你说我们告不告诉玉芝他们,你有喜了?”小玉说道:“随你吧,你要说就说,反正我不会说。”顾允文说道:“还是告诉她们吧,省的以后知道了,吓他们一跳。迟早要知道的。纸抱不住火,衣服包不住肚子。” 小玉一把把顾允文推倒,说道:“哪来这许多闲言碎语的,放着姑娘这么……” 顾允文还笑说:“姑娘你别心急嘛,每次都这样火急火燎的。我就是你嘴边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小玉已经解下顾允文的衣服,他在顾允文的肩上清脆的拍一巴掌说道:“别说话。” 第二天早上醒来,小玉又把屋子重新仔细的打扫了一遍。小玉嘴角上起了两个水泡。小玉侍奉顾允文洗漱过了。顾允文还笑说:“晚上一睡下,你就着魔了似得。你去照照镜子,已经急火攻心了。”小玉用舌头抵着嘴角,伸手摸摸嘴角的水泡。她问道:“那今晚你一个人睡,你睡的惯吗?”顾允文笑说:“当发乎情,止乎礼。”小玉不似平常拌嘴,只淡淡的说:“我离开了了,你和沈姐姐去讲究这些。” 沈玉芝亲自过来接玉面狐,小玉打扮的粉妆玉琢的,耳朵上带着顾允文给她的耳坠。沈玉芝和田姨娘说着打趣小玉的话,小玉很是和顺,一点也不回嘴。大家送玉面狐一程,小玉亲亲顾允文的脸颊说道:“你们回去吧,我送师父出去。”顾允文也要去,玉面狐说道:“你练武要紧,我和小玉还有话说,你不用送了。” 小玉站在玉面狐身后,看着顾允文。顾允文对小玉笑道:“我真不用去吗?”小玉笑着摇摇头。她上前对顾允文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顾允文点点头,小玉当着大家的面,踮起脚亲亲顾允文的鼻尖和脸颊。顾允文几人都觉小玉怪异,纳闷着去练武了。小玉送玉面狐去湖边。 顾允文几人埋头练武,沈玉芝对顾允文说道:“小玉怎么还不回来?她不会真的跟着她师父走了吧?” 顾允文一直在等小玉回来,他回想小玉的打扮言行,把手中长剑扔在地上,说道:“你们先练,我去看看小玉。”他说着往湖边跑去。 顾允文一直跑到湖边,湖面上到处都是西山岛的巡逻船只,小玉和玉面狐早已走了。 顾允文有些失落,他想到小玉多半是不想让沈玉芝几人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是以离岛而去。顾允文担心小玉有了身孕,身边没人照顾。他站在空荡荡的湖边,甚至预料到小玉一生下孩子以后就会回到三山岛。小玉比所有人都喜欢三山岛。 顾允文像丢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似得,心被一股令他窒息的压抑和失落揪住。他闷闷的回到沈玉芝几人身边,说道:“玉芝,小玉和她师父走了。”沈玉芝才在照谱练掌,她收招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小玉走了?”顾允文点点头,田姨娘念叨道:“她怎么说走就走了?”还带着几分责备之气。沈玉芝翻着秘籍说道:“她的秘籍还在这里,过两天就会回来的。”田姨娘也说道:“可能是她师父又要她做什么。” 顾允文随口答说:“可能就是如此。” 大家练剑到晌午时分就回去了,天气越来越热,午后已经无法练功。 傅山和杜鹏飞过来叫顾允文去湖里洗澡,顾允文心绪糟乱,不愿意去。他才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满怀压抑的焦急没个安排处。杜婵探头探脑的进屋了。 杜婵说道:“师哥,小玉姐让我给你捎几句话。”顾允文忙问道:“她说什么?” 杜婵说道:“小玉姐说她要回红叶谷去,你先留在这里。等她生下孩子后就会回来。你不要着急。” 顾允文问道:“就这些吗?” 小玉说道:“她说你要是去红叶谷,就到这里去,到了这里就能找到红叶谷了。”杜婵把小玉写的纸条给顾允文。顾允文打开来看,不甚工整的笔画写着“忻州台怀镇挂月峰”一行字。顾允文收起字条,杜婵说道:“小玉姐说这个地方你不要对别人说。你要是想见她,就去这里。” 顾允文说道:“我知道了。” 小玉问道:“师哥,你现在去找小玉姐吗?” 顾允文说道:“过些天再去,眼下先得把剑术练好了。小玉几人这么说,我不用急着去看她。” 杜婵点点头,顾允文说道:“咱们得回师父那里去一趟,好歹要送个信过去。” 杜婵也有些思念临清了,不过她又舍不得离开这里。顾允文说道:“让傅兄弟代我们给师父写封信,差人送过去。我们的武功才练到紧要关头,小玉偏偏走了。” 杜婵应着走了。 顾允文郁郁不乐了几天,几人一直不敢中辍练武之事。午后太热了,顾允文傅山三人就去湖中游泳。 这天几人才在湖里游泳,田姨娘和杜婵小跑着过来了,沈玉芝远远的站在远处张望,不敢过来。杜婵看见傅山几人赤膊裸身的在水湾里,也背转身子。田姨娘走进一些喊道:“你们还在这里逍遥自在,那个魏忠贤来了。老爷差人来,让你们快过去。” 第六十八章 战太湖 杜鹏飞俯身溜上湖岸,开始穿衣服。田姨娘故意又走近一些,大声喊了一遍。顾允文和傅山浸在水里,只露出脑袋。田姨娘笑着走了,傅山和顾允文上岸,穿上衣服后回到沈玉芝的屋里。沈玉芝已经差丫鬟去备下花船了,顾允文三人披头散发。田姨娘先拉过杜鹏飞,给杜鹏飞梳头,不一会杜婵给傅山梳头。只有顾允文在旁边站着,沈玉芝嗫喏着说道:“我们得快些过去,我给把头梳好吧?”顾允文得不到一声,过去坐在水银镜前。沈玉芝拿着梳子,手颤抖着给顾允文梳好头发。 几人乘着沈玉芝的花船,往西山岛而去。 到了西山岛,岛上旌旗飘扬,到处都驻扎着前来守卫西山岛的帮众。沈玉芝和顾允文几人来到金顶大殿,沈宗周会同几个护法和头领,正在商议御敌之策。沈玉芝叫道:“爹爹,我们过来了。”沈宗周看看沈玉芝几人说道:“过来了?好。你们武功练得怎么样了?”沈玉芝说道:“这两天天太热,午后就不练了。” 沈宗周说道:“我们去院子里,几位护法在商议御敌之策。” 到了院子里,沈宗周看小玉没来,他问道:“小玉姑娘呢?” 沈玉芝说道:“小玉和她师父走了。” “走了?”沈宗周出奇的问道。 沈玉芝说道:“多是她师父要让她做什么事,小玉的师父去救小弟了,说小弟愿意待在魏忠贤身边,不愿回来。” 沈宗周微做沉吟,说道:“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被魏忠贤怎样蒙骗住了。” 田姨娘问道:“老爷,怎么不见魏忠贤那些人?” 沈宗周说道:“魏忠贤召集了江湖上的大批好手,正集结在苏州城内,眼下就要往西山岛而来。”才说着,周全孝快步走过来说道:“老爷,老三出事了。” 沈宗周“嗯?”了一声,周全孝说道:“老三去探查魏忠贤消息,失手被擒。魏忠贤差人将他的尸体送过来了。”沈宗周脸上微微变色,说道:“过去看看。”他说着快步往大院门口走去,周全孝和几位护法也跟着沈宗周往外走去。 顾允文几人到院门口,一块白布上躺着储全福的尸体。储全消瘦的长脸脸色淤青,嘴唇紧闭。周全孝俯身转一下储全福的脸说道:“老爷你看,是魏忠贤下的手。”顾允文几人也凑过去看,储全福的脖子上一个墨色的手印,显然是被魏忠贤掐住喉管,让储全福窒息而死的。 八位护法情同手足,眼下无端少了一位。个个脸色阴沉,看着地上的尸体一言不发。沈宗周背负着双手,站在储全福身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储全福的尸体。过一会,沈宗周叹了一口长气说道:“把储兄弟抬下去,好生安葬。”周全孝叫几个仆人抬着储全福的尸体抬走。 沈宗周背着手,在门前来回走着,越走越快。李全忠气氛的说道:“老爷,我们去苏州,还照先前的法子,将那阉人捉了来,千刀万剐。”沈宗周沉吟着拿不准主意,正在犹豫间,湖上监视魏忠贤的手下跑来禀告道:“老爷,魏忠贤的人马已经登船了。”沈宗周说道:“武舵主那边的手下准备的怎样了?”周全孝说道:“都已经埋伏好,就等魏忠贤上钩了。” 沈宗周果决的说道:“你们都带上家伙,允文你们也去,咱们去湖上看看。” 沈宗周抱着趁机生擒魏忠贤的想法,护法们应一声,片刻间去而复回。田姨娘说道:“老爷,我也去看看。”沈宗周不耐烦的说道:“你去做什么?谁照看你?”田姨娘昂头说道:“我不管,我也要去。” 沈宗周不理田姨娘,带着护法们走了。顾允文几人跟着沈宗周,往湖边走去。 沈宗周几人乘坐上一艘大船,两艘小船在大船两边护着大船,大船往东而去。 沈宗周和几位护法,顾允文诸人站在大船船头。大船驶出一个时辰,远远看见湖面上排成一排的船只如同一条黑色的波浪般在湖面上缓缓移动着。周全孝对沈宗周说道:“老爷,那就是魏忠贤的船只,他们总人数在五六千之众。据说紫元道长这些人也来了。”沈宗周一惊问道:“这些人怎么也被魏忠贤收买了吗?” 周全孝说道:“魏忠贤向江湖上传言是我们凯觑普陀寺的武功秘籍,屠灭了普陀寺,抢走了普陀寺的秘籍。江湖上许多正义之士都被魏忠贤招揽到麾下,为其所用。魏忠贤身边有几个以前是他的心腹的大内高手。此次我们要拿魏忠贤,恐非易事。” 沈宗周望着湖面说道:“紫元道长这些人以前是和我们齐名的人,久已退出江湖。这次被魏忠贤的妖言蛊惑,我们赤霞城纵然再怎么强盛,怎能敌得过这些人?” 刘全义往前说道:“老爷,我们不能让魏忠贤这些人登上西山岛。” 沈宗周沉吟片刻问道:“我们唯有在水上取胜,是也不是?” 刘全义说道:“倘若这些人上了岛,西山岛恐怕会有灭顶之灾。我们的人常年以水上船上为家。魏忠贤招揽的这些人未必有我们这样精通水性。我们的一线希望全系于此。” 沈宗周恍然大悟似得说道:“去告知各水寨头领,将所有的船只和兄弟集结起来,咱们就在这里和魏忠贤决一死战。” 李全忠听了,跑进船舱里,不一会,他拿出一只镶金嵌玉的海螺号角。李全忠站在湖面上,鼓着腮帮子呜呜的吹起号角。这号角声音较之寻常的号角要嘹亮清澈许多,湖面上的船只都知道,这是沈宗周亲自下达号令。号角声在无垠的湖面上传出去。不几时,附近的船只也吹起集结的号角。号角声一传十、十传百的响彻整个太湖。 顾允文几人听得惊心动魄,周全孝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湖面说道:“那边的兄弟们动手了。”顾允文几人看去,本来像一条笔直的横浪般驶向西山岛的魏忠贤的船只,南面出现了混论,——像是直线的一头褶皱蜷曲起来了一般。波平如镜的绿色湖面上,溅起的白色浪花格外醒目。 不一会那边又归于平静,北面的魏忠贤船队又被西山岛的水手袭击。 沈宗周说道:“船只走快一些,再往那边靠近一些。”沈宗周看潜伏在水里的水鬼已经出动了,他急于一看场上形势。大船拉起布帆,快速向魏忠贤的船队靠过去。 魏忠贤的船队船只渐渐清晰起来,沈宗周的大船掉头往东北向而去。船只又驶出一程,沈宗周这边船上渐渐能看见对面魏忠贤坐船,那是在船队正中间的一只豪华庞大的船只。沈宗周看着船只冷笑道:“一个朝廷要犯,还这等招摇作势的。”田姨娘害怕,说道:“老爷,我们看看就回去吧,离得这么近,万一有个不防备。”沈宗周说道:“我们在往东北那边靠近一些,看看那些船上做的都是什么人?”大船又往西北向驶出一程。这时已经能看见站在甲板上的人了。 两下里相距不过半里,沈宗周的大船后面两三里处,上百艘大船渐渐靠拢,排成阵势。顾允文几人看魏忠贤船队最北面的船只又被赤霞城的小船偷袭,小船来去如风,或用投掷物砸穿敌手船只的侧舷,或将燃烧物投到对面的船只上,引燃对面的船只。魏忠贤的船队不为所乱,缓慢的往前行进着。 杜婵给沈玉芝说道:“你看,那边那两艘船上,是那些湘西死士。”周全孝对沈宗周说道:“老爷,那是关中的刀客,那是崆峒派的道士。那边武当派尽然也派人过来了。”赤霞城源出武当,和武当颇有渊源。沈宗周听了,在耀眼的阳光下眯着眼睛详细看去,一个黑色的大旗上果然绣着“武当”两个金字。那大旗下面,一个精瘦的道士穿着黑色道袍,须发皓白。沈宗周喃喃说道:“真元道长亲自出马了。”周全孝几人看去,许多武林大派都派人过来进攻赤霞城了。 顾允文几人江湖阅历不广,对这些门派的来历倒还不怎么在意。周全孝几人一看这许多武林大派的名手都被魏忠贤招揽到自己那边,进攻西山岛,顿时泄了气。周全孝问沈宗周道:“老爷,我们当如何是好?”沈宗周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怎样?” 他从北往南打量魏忠贤的船队,其中有几个和赤霞城交情匪浅的门派,想必也是抱着凑热闹的想法,跟着大伙来了。沈宗周说道:“这一帮老糊涂,以前还和我称兄道弟的,现在都受魏忠贤的煽动,来和我为难。” 沈宗周说道:“备下一艘小船,我去会会这几个老混蛋。”周全孝说道:“老爷,这是墙倒众人推、树大招风。我们赤霞城在江湖上招人忌、招人怨的事做过不少。老爷还是不要去了。万一……” 第六十九章 战太湖之二 沈宗周说道:“不妨,允文陪我过去,你们在船上待着,万一形势有变就立刻回去。”周全孝应着安排了一艘小船。沈宗周看看田姨娘和沈玉芝,跃身到小船上。顾允文也跃下小船,沈玉芝在后面喊道:“顾大哥小心。”顾允文点点头,小船迎头划向对面排成一字横排的船队。 小船停到武当派那几艘船的前面,沈宗周向大船上朗声作揖说道:“真元道长远驾敝岛,恕弟子有失远迎。请道长出来叙叙。”实则他在小船上看见了甲板上的真元道长了。真元道长上前走到船头上,也抱拳说道:“沈城主,我们应魏公公之遥,前来问问普陀岛的事。冒昧造访,还请城主恕罪则个。” 沈宗周向真元道长抱拳说道:“道长何出此言?我派师祖留下遗训,让后辈对武当派永执弟子礼,常向武当派献礼纳币。我们一则忙于本派之事,再则也疏懒惯了,竟而不克遵承祖训,想来好生惭愧。道长今日亲举玉趾、光驾敝岛,敝岛上下不胜荣幸之至。”说话间武当派的那几艘船只抛锚停了下来。魏忠贤不懂水上战阵,只是为了显得声势阵容之煊赫,命令船只齐进齐退。武当派的船只一停下来,其余的船只也跟着停了下来。这条缓缓向西山岛涌动的黑浪停顿在蔚蓝的湖面上了。 沈宗周侠而兼商,精于盘算。他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下,决然不会冒险让手下和强于自己好几倍的对手火拼。沈宗周试着和以前的老相识老朋友们攀攀关系,倘若真能劝退几家门派,或让这些门派从中周旋,两下里商议着解决此事,让手下的几千号兄弟免于一场血光之灾,这才是主意所在。沈宗周以武当派和赤霞城的渊源拉拢武当派,这也是迫于无奈之举。真元道长看西山岛大难临头,自然也明白沈宗周的想法。他笑呵呵的说道:“我们只是来问问普陀岛的事情,别无他意。眼下的赤霞城江湖威望实力早已远迈我武当,沈城主如此说法,贫道实在诚惶诚恐。” 真元道长看沈宗周和自己攀扯渊源,竟而含糊其辞的躲避开了。沈宗周笑道:“普陀岛之事,不知诸位想问什么?只管问来,弟子知无不言。” 沈宗周暗运内力,用千里传音的功夫将声音远远的传送出去。一则伺机戳穿魏忠贤的妖言,再则也让在场群雄都见识见识他深厚的内功修为,震慑一下这些对手。甚至侥幸这些人里有胆子小贪生怕死的人,摄于他深厚的内功,惧怕西山岛,从而半途逃离。 对面船队上听着沈宗周声若龙吟,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在耳畔回荡着。内力稍高之人都知道沈宗周的内功修为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心底即敬又怕。这时西山岛的船队陆续驶了过来。 太湖群雄看魏忠贤的船队丝毫不懂水上的阵法,这一字排开的陈势看着声势浩荡,群雄们知道这是最经不起冲击的阵型。真开战了,船只之间几乎无法相互照应。太湖的船队小船护着满载赤霞城武士的大船,成楔子阵型的在湖面上排开,和魏忠贤的船队对峙。群雄们一眼看出对面丝毫不懂水战阵法,有机可趁,已经蓄势待发。 真元道长说道:“听说沈城主杀了普陀寺几百名僧众,抢了普陀寺的许多武功秘籍,不知可有此事?” 沈宗周说道:“我赤霞城武功远胜他普陀岛,我千里迢迢的跑去海外,去抢那劳什子的武功秘籍。诸位未免太轻信人言了吧?” 真元道长一想也是,普陀寺在江湖上虽然也出过几个拔尖的高手,曾经叱诧江湖,横行一世。但近些年声名式微,若非此次屠寺事件,江湖上几乎没人知道普陀寺的名声。真元道长一时语塞,呐呐站在船头。一艘小船驶到沈宗周的小船旁边,,赤霞城的一位舵主对沈宗周说道:“城主,对方全然不知水战阵法,金岛主让我禀告城主,城主一声令下,我们送这些人去湖底喂鱼。” 沈宗周早已想到此节,不过他反复权衡,这样做,无意于让赤霞城和天下武林为敌,以后难以在江湖上立足。双方都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不到最后的迫不得已,沈宗周还不愿和天下武林公然为敌。他低声说道:“下去告知兄弟们,都留神戒备。没我的号令,不许轻举妄动。” 小船得令而去,沈宗周又说道:“我看此行还有许多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诸位可是去普陀岛查看明白,来兴师问罪的?还是听信谣言,裹挟而来的?” 一席话又是让船上这些武林人士们如醍醐灌顶。真元道长沉吟着说道:“这……这个……”沈宗周笑道:“先贤古诗说曾参岂是杀人者,谗言三及慈母惊。道长也无需如此,曾参大贤,尚且如此。况我辈一介武夫,听风就是雨,也难怪道长一人。以弟子之见,道长诸人且回去将普陀岛上的事情查探清楚。究竟是谁下了毒手,将海外与世无争的释门弟子杀了个一干二净?是用什么武功所杀的?诸位查清楚了,果然是我赤霞城所为,那时时也命也,我沈某人仍凭道长诸位处置,绝无二话。” 沈宗周看一席话说动了真元道长诸人,才暗自庆幸。忽然有人喊道:“沈宗周,你不要在这里花言巧语,眩惑耳目。我们查的清清楚楚。普陀寺遇难那天,正是你们这些人上的舟山岛。你不是去抢夺武功秘籍的,难道是去上香拜佛的?” 沈宗周看去,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矮身中年和尚站在船头,横眉立目的看着自己。沈宗周无法辩解自己去过普陀寺,但又不能将去普陀寺的原委解释清楚。他先避实就虚的说道:“敢请教这位师父的法号?” 那和尚怒睁圆目说道:“怎样?要仗着你的武功吓唬我闭口吗?你武功再高我也不怕,小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法号上慧下虚的便是。”沈宗周才摇头说:“怒老夫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互听周全孝在身后船头上怒喝一声:“大胆小和尚,竟敢和我们城主这样说话。”周全孝这一喝仍然是千里传音的武功,沈宗周意在让大家听见自己说话,震慑对面的人,周全孝却意在伤人。那和尚拧眉怒目的向周全孝看一眼,两人武功想去甚远,和尚经不住周全孝的一喝,忽觉得头晕目眩,身子软绵绵的瘫倒下去。这和尚是立在船头呵斥沈宗周的,他脚下喝醉酒一般跄踉着踏出两步,一脚踏空,从船头头下脚上的倒栽进湖里。 沈宗周来不及阻止周全孝,眼看事情尚有转圜之地,周全孝这一喝怕又让回旋的余地大大的缩小一圈。沈宗周闭着眼睛,一手大拇指和中指捏住两鬓间的太阳穴按按。果然又一个和尚闯上前来喊道:“怎么?要杀人灭口吗?今日我们这许多好汉在这里,你们休再仗着昔日淫威,为所欲为。你杀的尽普天下的和尚,杀不尽天地正义。”这些和尚们看来都是一个门派的,一个个一口咬定就是沈宗周屠灭普陀岛的,犹如亲眼目睹了一般。且一说话就和赤霞城不共戴天的样子,沈宗周作揖问道:“这位师父可是亲眼看见沈某人杀害普陀寺的僧众的?不敢请教小师父是那个庙那个寺里的?”那和尚狠狠的说道:“说出来也不怕,我们是泉州少林寺的。” 又一位护法大喝:“少林寺了不起吗》?敢和你爷爷战几个回合吗?” 护法们乘坐的船只驶上来紧靠着沈宗周的船只,以备随时援手。 沈宗周往身后摆摆手,示意护法们不要做声。魏忠贤那边两个会水的人跳进水里,将那落水僧人救上来。 两下里僵持住,沈宗周抱拳向那僧人说道:“小师傅说是我们屠了普陀寺,我说我们没屠少林寺。这可如何是好?”沈宗周一个疏忽,把普陀寺说成少林寺。田氏在旁边大船上提醒道:“老爷,是普陀寺。”沈玉芝几人掩嘴一笑。 那僧人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既然做了,何不大大方方承认了?还不失为一条好汉的行为。” 沈宗周笑道:“正是如此,老夫才来和诸位商讨商讨。好汉嘛,老夫何德何能?敢自居美名?” 旁边一人说道:“沈城主,你在江湖上泰山北斗的人物,怎地这样一件小事,也这样啰嗦这许多话?大家练武之人,刀刃上说话。” 沈宗周看对面群雄果然窃窃私语的议论着到底是不是沈宗周屠灭普陀寺的,群雄初时激于义愤,眼下被沈宗周一席话说动了。沈宗周看事有可为,但须小心从事,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造成弥天大灾。他抱拳说道:“这位好汉技痒,老夫可以随时奉陪。只是诸位乃是为普陀寺讨公道来的,不是来寻衅打架的。咱们将事情分辨明白,在战个天昏地暗。我赤霞城的武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沈宗周几句慷慨激昂的话,后面赤霞城的武士们在船只上齐声高呼起来。一时间呼声如猛浪奔雷,响彻天宇。 第七十章 战太湖之三 对面魏忠贤那边的人看赤霞城的帮众阵容整肃、士气高昂,不禁都有些心底发虚。 待到呼声稍歇,一位和尚走到船头说道:“沈城主,我来问你,普陀寺被屠那晚,你是不是去了普陀岛?” 沈宗周微微沉吟着说道:“不错,我是去了普陀岛,不过我们在晚上到普陀寺时寺里的一干僧众都已遇难。我查看过几位大师身上的伤处,都是被一门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功所伤。” 那僧人问道:“是被什么武功所伤?” 沈宗周说道:“乃是皇宫大内高手所用的阴阳和合手。” 此言一出,魏忠贤那边的人顿时喧哗起来。“阴阳和合手重现江湖了?”“普陀岛和大内有何瓜葛?”一时间七嘴八舌的争论着,那和尚却不相信,问道:“普济师叔的法体是我们亲手安葬的,我们怎么没看见那伤处?” 大家看沈宗周和那和尚又重新攀谈,都安静下来。沈宗周笑道:“想必师父连普济大师的法体都没检验,就草草安葬了,是也不是?”那和尚一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事实却正是如此,大家对沈宗周的话又信了几分。 那和尚问道:“那你拿普陀寺的武功秘籍做什么?” 有人在旁边说道:“可能是大内的高手拿的,未必就是沈城主拿的。”不料沈宗周却抱拳说道:“我们在藏经阁看见里面的经书散乱的堆积了一地,我虽不信佛,但也懂得佛经非同寻常书籍,不可随意亵渎。是以和几个手下将经书放回了书架中。恰巧那几本秘籍,我看都是前辈高人流传下来的珍贵典籍,我怕它散佚了,是以带回来暂时保管。也是打算交还于普陀寺的。师父若肯替我保管,那再好也没有了。我这就差人去取回来。”沈宗周吩咐周全孝亲自回西山岛去取秘籍,沈宗周虽然对那几本秘籍颇为垂涎,但也只是好武之心作祟而已,并无将那些秘籍据为己有之意。 那和尚又喊道:“你看我们人多势众,敌我们不过,就要交还秘籍。那百十条人命可怎生了结法?” 沈宗周对这些和尚耐着性子,低声下气,已经不耐烦了。他说道:“你们这等秃驴,连普济大师的伤情都没查看清楚就潦草安葬。如今问我怎生了结,拿贼拿赃,何况这百十条人命。原本不是我赤霞城所为,秘籍也是怕它散佚,暂时代为保管的。秘籍我这就奉还,其余的冤有头债有主,西山岛也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沈宗周一挥长袖说道:“回去,弟兄们备战。” 沈宗周的小船往回驶去,身后一人叫道:“慢着,沈城主。”沈宗周回头看去,却是真元道长。沈宗周笑道:“道长还有何示下?”真元道长说道:“赤霞城祖师爷出自我武当张真人门下,普陀寺过去的几位高僧也是曾在南少林门下习过武的,两派渊源相似。想来以沈城主的武功,也不屑用此等手法去凯觑普陀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武功。秘籍归南少林保管,也算得其归所。沈城主既然肯归还秘籍,屠寺之事贫道仔细想来,也多可疑之处。咱们两下里就此罢休。待到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咱们在做计较。沈城主看着怎样?” 沈宗周笑道:“道长深明大义,不坠张真人在江湖上的数百年清誉,如此处置,不但是我赤霞城之福,实乃在场诸位好汉之福。为大家省下一场血光大灾,最好不过。诸位少待,秘籍我即刻奉上。” 大家听真元道长的处置颇为得理,也都有偃旗息鼓之意。这时魏忠贤的驾船从南缓缓驶来。 魏忠贤的黑色披风拖在身后,在微风中飘扬着。他背负着双手,气定神闲的一会打量一下自己召集来的手下,一会转头看看赤霞城的船队。船只驶近了,魏忠贤尖着声音,阴阳怪气的问道:“是谁在擅做主张?要偃兵罢战的?”真元道长隔着湖面在船头大声说道:“普陀寺之事,可疑之处甚多。以贫道之见,咱们先回去查查清楚,届时在做主张。不然,两下里兵戎一见,就是成千上万条人命。请公公明鉴。” 魏忠贤拿班做势的说道:“这里是你说了算的吗?” 真元道长一怔,说道:“贫道只是凭心论理,在场的好汉们有何高见,贫道等自然听从。诸位说是也不是?”许多人附和着说道:“道长说的对,说的在理。” 真元道长还以为自己一番在情在理的话,必然博得魏忠贤的叫好赞成,不料魏忠贤忽然脸色一变,喝道:“放肆,本公召集群雄,为江湖同道主持公道。你这牛鼻子好不识时务,借着公道的名义,想包庇你的支属门派吗?大家是听你的号令的吗?” 魏忠贤强横狂躁,他一发怒,甲板上站着的几个黑袍人立刻过来拥护在魏忠贤身边。真元道长愕然不知所对,这边船上的刘全义说道:“道长说的在情在理,不听他的话,难道听你这不男不女、朝廷要犯、大阉人的强词夺理?”刘全义这是可以提醒场上群雄,魏忠贤是何身份?大家竟然听信谣言,甘愿受一个朝廷要犯的蒙蔽。魏忠贤又喝一声“放肆。”刘全义回骂道:“是你这老妖物来我太湖放肆。”魏忠贤惊怒难遏,他提高声音,用尖细刺耳的声音喝道:“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在赤霞城是何地位?” 刘全义坦然说道:“不敢,在下正是赤霞城城主坐下护法,人称二掌柜的刘全义便是。” 魏忠贤看刘全义言语伶俐,说他不过,忽然迁怒于真元道长。他回头看着真元道长骂道:“你这厮敢破坏本公大计,把他拿了。”魏忠贤刺耳钻心的声音鼓荡着大家的耳朵,他话才一出,身后的两个黑袍人身影晃处,已经抢到武当派的船只上。真元道长满脸恐慌的看着那两个黑衣人,正要分辨。那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欺身而上,去拿真元道长。这真元道长脸上着慌,心下却镇定从容。他看这两个黑衣人出手抓拿的手法,就知道这两人是魏忠贤手下的绝顶高手。真元道长不敢掉以轻心,他左脚往前斜着跨出一步,一手出手招式缓慢,弯着手臂往里一揽。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臂被真元道长手臂揽开,不由自主的甩了出去。身边的黑衣人不妨,被那只甩出的手臂重重的打在脸上。 真元道长会出招格挡,这让两个黑衣人大感意外。他俩相互看看,眼中满是意外和愤怒,两人又是一左一右,出手攻向真元道长。这回两人留了神,一人斜身去拿真元道长的肩膀,一人一抓抓向真元道长的肋下。两人出手即快且准,沈宗周诸人都看出这是皇宫大内的武功招数。真元道长双手画圈缓缓舞动,眼随手动,双手不急不慢的拨开那两个黑衣人的攻招。 数招一过,旁观众人都惊讶,那两个黑衣人武功高强,已经是一流高手的境界。两人联手夹攻,无论真元道长武功再怎样登峰造极,绝难以一人之力行有余力的轻松将那两人的攻势抵挡住。场上形势却是那两个黑衣人狂风暴雨般向真元道长抢攻,真元道长浑不在意的的样子,出招缓慢,犹有余裕的将那两人的招式化解掉。真元道长几乎不出招进攻,只是以静制动的招架,尽取收势。群雄的目光都聚集在真元道长的身上,心想真元道长几乎不进攻,已经占了上风。若如出招反攻,岂非能轻而易举的将那两人击败。 顾允文凝神看着真元道长和两个黑衣人缠斗,他心里也才纳闷,真元道长怎么不出招反攻。沈宗周对顾允文说道:“你看真元道长,只取收势就已经占了上风,只要一出招反攻,就能轻而易举的将那两人击败是不是?”沈宗周所说正是顾允文所疑,他笑着点点头说道:“请城主明示。”沈宗周说道:“武当武功心法宗旨系出道家之论,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真元道长看似游刃有余的样子,实则这已经是他的武功极致。武当太极神拳练得越精纯,出招应敌越是如行云流水,飘逸缓慢。倘若真元道长手下招数稍显进攻或加快,那就是落败之象。” 顾允文看去,真元道长似乎是意态从容镇定,双目随着画圆圈的手尖缓缓移动。他其实是全力以赴的应对两个黑衣人的攻招。黑衣人招式阴狠毒辣,却是魏忠贤一路的。 顾允文看着两个黑衣人腾挪纵跃的向真元道长猛攻,问沈宗周道:“城主,真元道长这等守法,虽然不至于落败。但长此下去,似乎永无胜敌之法。”沈宗周说道:“你在看下去。”顾允文昂头看去,武当派的一干道士围在真元道长三人的身边,万一真元道长不支,立刻就要上前援助。 第七十一章 战太湖之四 真元道长双手初时只在胸前画圈,这时双臂双手大开大合,仪态岸然,殊有雄浑伟岸气象。似乎先前还手生的招式,过了这许多招才运用的熟练起来。那两个黑衣人一个在真元道长左边,一个在真元道长右边,被真元道长分隔开了,已经无法进退趋避的联手进攻。顾允文又请教沈宗周,倘若那二人联手进攻城主,城主能走几招?“沈宗周笑道:“你看着,以真元道长的武功,再加两个黑衣人他也不至于落败是不是?这就是太极拳三两拨千金的精髓所在。那两人若联手夹攻,我最多走个五十招。” 田姨娘在大船上叫道:“你爷俩嘀咕什么呢?仰着脖子,脖子不害酸的吗?” 沈宗周听了,说道:“上去吧。”他看看大船甲板上真元道长那些人,纵身跃上大船。顾允文也跟着跃到大船上。 两人一先一后才跃上大船,忽然那边的武当大船上噪乱起来。沈宗周看去,魏忠贤和几个手下的黑衣人一起抢到武当派的大船上。魏忠贤偷袭真元道长得手,他要退回来,却被武当的高手拦截住了。两下里混战在一起。 沈宗周和顾允文到大船上站定时,魏忠贤已经打伤了真元道长。刘全义给沈宗周说着魏忠贤怎样趁真元道长全力应对那两个黑袍人的进攻时,被魏忠贤趁机偷袭。那边甲板上,魏忠贤又击倒了两个武当门人。魏忠贤手下那几个黑袍人都武功高强,武当派的人大声吆喝着,奋力应战。 沈宗周看着船上形势,一盏茶的时间里,魏忠贤打伤了好几名武当高手。刘全义对魏忠贤说道:“老爷,祖师爷遗训,武当有难,我们须倾尽全力解救,我们出不出手?”沈宗周犹豫着,眼下是魏忠贤那边的内讧,于西山岛大有好处。但眼看武当派的人被魏忠贤和手下挤到甲板边缘,退无可退。甲板上躺着几个蜷缩着身子的道士,不知是伤是亡。武当派若是真被魏忠贤重创,匆此恐怕在江湖上会一蹶不振。沈宗周说道:“玉芝和小玉,小玉走了?和小婵看好田姨娘,我们过去。” 沈宗周几人又复回到小船上,小船驶到武当大船的几丈远处。沈宗周说道:“上去。”话音才落,几人没看他迈步跃身,已经实在那边几丈远的武当大船上了。几个护法跟着沈宗周陆续过去,顾允文几人也跟了过去。 武当派被魏忠贤杀了个措手不及,眼见魏忠贤如此身手,武功高的几乎鬼神莫测,不知怎样应对。沈宗周和魏忠贤交过几次手,却知道应对之法。沈宗周和几位护法一到武当派的船上,四名护法接住那几个黑衣人,沈宗周带着两名护法,直扑魏忠贤而去。 场上的形势如同风中的烛焰,摆了几摆,又倒向武当派。魏忠贤喊道:“沈宗周,这是我和武当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沈宗周冷冷的说道:“武当的事情就是我赤霞城的事情,你杀我一名护法,今天要你这老妖物偿命。”沈宗周知道一时半会拿不下魏忠贤,他不急着下重手。顾允文几人展开新学到的,还未练熟的武功,帮武当派的道士进攻那几个黑衣人。 沈宗周和几位护法紧紧盯着魏忠贤,决意这回一定要将魏忠贤生擒回去,祭拜储全福的亡灵。不知旁边谁大喊了一声:“城主攻过去了。”这句话在赤霞城的船只上立刻传播开去。沈宗周正在全神进攻魏忠贤,忽然刘全义说道:“老爷,后面的兄弟发起进攻了。”沈宗周回头一瞥,排成阵型的楔形船队驶向魏忠贤的船队。 沈宗周叫声:“不好,快叫兄弟们回去。”此事赤霞城的船队已经如箭离弦,冲到了魏忠贤的船队前。 一时间湖面上呼战之声沸腾起来,魏忠贤趁沈宗周回顾船队之际,身形如一只黑鹰般扑向附近的船只。他身子在船舱顶上几起几落,已经回到自己的坐船上。 沈宗周看着冲过来的船队叫苦,那几个黑衣人看魏忠贤走了,也跟着逃遁。有两个黑衣人被武当派的高手截下来,众人一拥而上,将那两个黑衣人制住。 沈宗周站在大船上看去,赤霞城的船队熟练的将魏忠贤的船队冲散包围。手下们水战娴熟,一些魏忠贤的船只上腾起火焰。寨主头领们只看魏忠贤那边的人愚昧于水战,可以取胜,急于向对手发动进攻。却不知此举会让赤霞城以后在江湖上的寸步难行。沈宗周长叹一声,只得听之任之。 武当派的道士们去看真元道长和受伤的道士们,魏忠贤这边的一些船只已经被赤霞城的人慌乱起来,船只已经被赤霞城的水鬼凿破漏水。 武当派的道士忙着给真元道长几人疗伤,湖面上呼声震天。船舰穿梭,望上去蔚为壮观。顾允文站在转头,心想小玉最爱凑这样场面,此事这等惊人心魄的战事小玉却看不到。顾允文忽然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思念起小玉来。他茫然的看着四面的湖面,像要找到小玉似的。有人在身后叫:“顾大哥。”顾允文狂喜的转过头,沈玉芝笑道:“你在找什么呢?”顾允文摇头笑道:“没什么,咱们的人好像大战上风了?” 沈玉芝微笑着看着湖面说道:“是啊,他们一点也不懂水战战法。” 顾允文说道:“看来魏忠贤的人要全军覆没了。” 沈玉芝摇头道:“这些人只是受魏忠贤之邀而来,并不受魏忠贤节制。你看那些船只已经退出去了。”顾允文看湖面上,一些不愿搅入战团的门派的船只已经掉头往回驶去。赤霞城的头领们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之理,不去追赶那些船只。其余的船只被赤霞城的船只冲的七零八落,各自为战。 沈玉芝和顾允文这边的西山岛船舰也攻了上来,这边沈宗周本来可以阻止手下进攻的,但是眼看形势如此,他也不在阻拦。沈宗周对刘全义说道:“刘兄弟把武当派的船只看护好了,别让兄弟们失手打自己人。其余的护法带上船队,跟我去捉魏忠贤。” 魏忠贤本来邀集了众多江湖好手,原定一举荡平西山岛的。不料自己的船队一触即溃。邀请来的这些人里不乏许多一等一的江湖高手,眼下在西山岛往来如飞的小船面前也是虎落平阳、无所施威。魏忠贤的坐船已经往外逃遁了,刘全义指派几艘小船去追魏忠贤的大船沈宗周和几位护法也乘着一艘小船去追魏忠贤。 沈宗周的船只才驶出不远,武当派的人叫道:“掌门不行了,掌门不行了。”沈宗周在船只上听见了,他看手下的船只已经赶上了魏忠贤,在魏忠贤的大船旁游弋着不敢过分逼近。沈宗周担心真元道长的伤势,他对刘全义说道:“这回又得放那老妖物一马,咱们去看看真元道长。” 湖面上到处都是着火的船只和掉进水里呼救的声音,沈宗周几人回到武当派的船只上。一群道士围着真元道长,真元道长不住的喷吐鲜血,胸前道袍已经被鲜血浸湿,他的白胡须也被染成了红色。沈宗周上前单膝半跪在真元道长面前问道:“道长,你觉得怎样?”真元道长摇摇头说道:“我不行了,魏忠贤会阴阳和合手。普陀寺的事情是魏忠贤干的。”沈宗周点头说道:“我早知道是魏忠贤所为,此事牵涉到普陀寺和魏忠贤几年前的一笔交易,我不能向道长明言其中缘由。” 有个道士问道:“是不是传言的那笔宝藏?” 沈宗周点点头,真元道长转着眼睛,寻找着什么。一位道士喊道:“快把易宗叫出来,掌门有事吩咐。”一个道士跑进船舱,带着一个俗家打扮,约十五六岁,身子单薄消瘦,面容清秀的青年来。一个武当派的前辈道士吩咐道:“易宗,你爹不行了,你快来拜过他。”那少年有几分木讷的样子,听从吩咐走到真元道长面前,跪拜下去问道:“爹爹你怎么了?” 真元道长虚弱的说道:“我被魏忠贤打伤了,以后这武当派的掌门人就是你的。你要听从几位师叔的教导,好好习武,不要堕了武当在江湖上的百年名誉。你当的了这掌门的位子吗?”那青年嗫喏着不敢答话,旁边那几个道士替那青年担保道:“当的了,当的了,有什么当不了的。掌门你尽管放心。”真元道长点点头说道:“几位师弟要好生教导他,将我武当的功夫一套不落的传授于他。不要让祖师爷的武功在我们这一代佚落,我就可以笑着去见祖师爷了。” 第七十二章 庆功宴 几位道士点头答应着,真元道长一只手颤着举起来,似乎要握那青年的手。一个道士会意,将真元道长大拇指上的一个碧玉扳指脱下来,给那青年带上。真元道长说道:“你们当着我的面拜见过新掌门,以后你们都要尽心辅佐易宗。倘若本派有何差池,罪过都在你们几个头上。” 围着真元道长的那几个道士都放声大哭起来,他们向那青年跪拜见礼,口称:“见过掌门人。” 武当派的船上那些道士都在甲板上跪下来,口呼:“拜见掌门人。”呼声震天。真元道长对沈宗周说道:“沈城主,小二年幼无知,难当武当派掌门众人。以后武当派劳烦你费心多照顾照顾,全当看张真人的面上。”沈宗周说道:“道长放心,道长给我西山岛说了两句公道话,却不料惹来此等搭伙。沈宗周罕言无已。以后武当有何为难,我定全力以赴。” 真元道长艰难的笑笑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说着声音渐渐微弱下来。他的头外肩上一歪,闭目长逝。 武当派的船上哭声大作,湖面上魏忠贤带来的船只没被焚毁凿沉的都开始撤离逃跑。湖中落水喊救扑腾的人将湖面扑腾的如同一口沸腾的大锅。真有哀鸿遍野之象。沈宗周看着不忍,说道:“将这些落水的人救上来。” 几位护法听了不解沈宗周之意,都不去发号沈宗周的施令。沈宗周说道:“这些人只是受了魏忠贤的妖言蛊惑,对我们并无恶意,大家去把他们救上来吧。”护法们听了,分散乘着小船出去,向各处小船传布沈宗周之命。武当派的道士们嚎啕大哭着,那青年眼中噙着眼泪,却不哭出来。沈宗周要回到自己的坐船上去了,他对那几位道长说道:“几位好不容易来我西山岛一趟,上西山岛盘恒几天在回去吧?”一个方脸阔嘴、胡须留的三尺长的道士说道:“多谢城主美意,掌门仙逝,我们得快些回去打理派中事务。咱们这就别过了。” 沈宗周也不挽留,说道:“几位保重,路上多加留神,怕魏忠贤未必会就此善罢甘休。” 一个老道士恨恨的说道:“就怕那大阉人不来找我们,那阉人行踪无定,我们却上哪里找那妖人去给掌门报仇去?” 沈宗周唯唯,一个道士把那两个擒住的黑衣人押解到沈宗周面前说道:“这两个太监请城主处置,我们这就别过了,后会有期。”那道士向沈宗周一揖,几个手下将那两个黑衣人抬过沈宗周的大船上去,沈宗周别过武当派的门众,和顾允文诸人回到坐船上。武当派的船只往西而去。 不一会护法们回来了,刘全义问沈宗周道:“老爷,我们将救上来那些人都制住了,我们怎样处置那些人?”沈宗周坐在甲板上的一张椅子上,他说道:“都送到岸上去,这里不乏好手,你们几位也都亲自过去,护送他们上岸。” 周全孝这时才拿着那些武功秘籍回来了,湖上到处都是冒烟的船只,沈宗周对周全孝说道:“周兄弟看着兄弟们,把湖面打理干净了,我们回去吧。” 沈宗周带着顾允文诸人回到西山岛,本来预期的一场生死攸关的大战,却这样潦草收场。赤霞城的武士们虚惊一场,晚上沈宗周摆下宴席,大宴帮众。 顾允文和傅山几人坐在沈宗周的身边,陪着沈宗周饮酒用菜。西山岛门众正在开怀畅饮间,第七位护法薛全祖和沈氏兄弟已经喝的半醉了,摇摇摆摆的往外走去。不一会,院子里一声惨叫。大家恶仗过后,都还惊魂未定。听到这声惨叫,大殿里的群雄立刻起身,一拥而出到院子里。廊檐下的柱子上绑着那两个黑衣太监。薛全祖满嘴是血,站在那两个太监面前。一个太监的脸上血肉模糊,鲜血直流,却是被薛全祖活生生在那太监的脸上咬下了一片皮肉。 薛全祖嘴里含糊的问道:“说,你们是怎么杀害我三哥的?” 那两个太监知道无辛,其中一个战兢兢的说道:“小的只是奉厂公之命办事,不关小人的事,好汉饶命。”薛全祖晃着身子,一手揪住一个太监的耳朵,问道:“厂公?谁家的厂公?”那太监才要答话,又是一声惨叫。薛全祖一把把那太监的耳朵揪了下来,众人忙上去劝解,将薛全祖拉开。 几个头领也激愤起来,喊道:“以牙还牙,咱们把这两个妖人杀了送给魏忠贤,以报三爷之仇。”薛全祖还不甘心,把手从几个拦挡他的人的头顶伸过来,一手指又戳进那太监的眼睛里。 大家忙拥簇着薛全祖回去,西山岛的众好汉激怒起来,纷纷喝叫:“杀了这两个阉人,杀了他给三爷报仇。”周全孝在沈宗周耳边悄声说句话,沈宗周点点头。周全孝说道:“就按那位兄弟的意思,派几位兄弟,将这两个阉厮着实拷打一番,问清楚魏忠贤的落脚之地了,将他们的尸首送给魏忠贤。兄弟们回去喝酒吧。” 第二天沈宗周又是犒劳上下帮众,顾允文几人回到三山岛去了。 几人又练了几天武功,顾允文整天如失魂魄,心不在焉的。这天晚上大家在沈玉芝的屋里用过晚饭,顾允文对沈玉芝说道:“玉芝,我明天要去红叶谷,看看小玉。” 沈玉芝只点头,田姨娘说道:“你去了告诉小玉,说我们对她挂念的紧,让她早些回来。”顾允文应着,杜鹏飞被田姨娘撩拨怄气,负气出走好几天了。大家都不知道杜鹏飞去了那里,眼下顾允文又要离开。傅山说道:“我去二老爷那边住些日子,等你们回来了我在过来。”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早起,在沈玉芝那里用过饭。沈玉芝和田姨娘、杜婵要送顾允文去西山岛。大家乘着沈玉芝的划船,往西山岛而去。才走着,湖上一人大声叫道:“小妹,是你吗?”连叫了好几声,沈玉芝几人到船舱外看时,是沈嵩和沈峰,乘船正要去三山岛。沈峰站在船头,向沈玉芝几人招手。沈玉芝对顾允文笑道:“看他这个火急火燎的样子,岛上多是又出什么事了。”顾允文看着驶进的船只说道:“师弟回来了,傅兄弟还回三山岛去。不然小婵和姨娘怕耐不住寂寞。” 杜婵冷笑着说:“你自己耐不住孤另了,去找小玉姐。还说我们。”顾允文笑说这是相思。船还没驶到,沈峰先叫道:“顾少侠,你们门派里出事了,你们门派里出事了。”顾允文听了心里一沉,心想临清派会出什么事情?”杜鹏飞神色冷峻的站在沈峰背后,两只船只快碰头了才停下来。杜鹏飞一跃跃到沈玉芝的船上,沈氏兄弟也过来了。田姨娘摸着杜鹏飞的脖子笑道:“我就说,你好比是没断奶的孩子,怎么能离得了我呢?”杜鹏飞两眼全是红血丝,他取下田姨娘的手。顾允文问道:“师父那里派人来了吗?那边怎么了?” 杜鹏飞说道:“师父和师兄师弟们被杀了,是魏忠贤干的。” 顾允文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杜婵只觉天旋地转,昏倒在甲板上。杜鹏飞眼神直愣愣的说着这几句话,像是师门被屠,和他没有什么关联似得。顾允文忙问是怎么回事,杜鹏飞说道:“我那天离开三山岛后想回临清去看看师父,在路上碰到了二师兄手下的一个伙计。说魏忠贤带着那批湘西死士,将本派上下杀了个鸡犬不留。” 傅山叫着“小婵”,用大拇指掐杜婵的人中。顾允文听了半晌作声不得,田姨娘惊慌的看着杜鹏飞,几乎快哭出来的问道:“那这如何是好?我们先去老爷那里,请老爷出面主张吧?” 杜鹏飞一言不发,顾允文说道:“对,我们先去城主那边,次后再去临清。” 两艘船往西山岛而去,顾允文不住的催促船夫快些驾船。到了西山岛,顾允文小跑着往金顶大殿而去。沈玉芝几人紧赶慢赶的跟着顾允文。到了金顶大殿,沈宗周已经召集起了几位护法,正在商议临清门被屠之事。 顾允文几人气喘吁吁的赶到金顶大殿,真到金顶大殿了却又不知道何所为而来。沈宗周问道:“你们过来了,允文你师父被魏忠贤杀了,我也是昨天半夜里才知道的。” 临清派的那个伙计往前上来,说道:“两位师兄,我们被人偷袭了。” 顾允文想知道详情,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伙计说道:“一帮鬼怪似得凶神冲进我们大院里,口口声声叫掌门。掌门才出去到院子里,一个脸色焦黄的高瘦大汉问道:‘你就是那两个毛小子——顾允文和另一个是谁的师父?’掌门还以礼相待的说道:‘正是,不知几位有何见教?小徒在外面是不是招惹是非了?’那黄脸大汉说道:‘你教的好徒儿,屡次坏我大事,和我为难,抓我手下。这笔账不算在你这当师傅的头上算在谁头上?’那大汉说都不多说,就向掌门出手。 第七十五章 卜卦 顾允文红着脸矢口否认,小玉拧拧顾允文的耳朵,顾允文起身穿好衣服。顾允文过去看,沈玉芝的右脚脚背上一块核桃大小的水泡。 顾允文且不洗漱,她看沈玉芝把一种紫色的药水涂在脚背上。顾允文问小玉要了一根银针。他爬到沈玉芝的脚边,用银针挑破沈玉芝脚上的水泡。沈玉芝痛的叫出来,顾允文说道:“以前练武功,手脚上磨出泡了,师娘就是这样挑破,再涂上药水的。”小玉忙去端了一盆清水,沈玉芝擦洗过伤口了,小玉给沈玉芝脚背上涂上药水。 小玉笑道:“本想着要带着你俩去挂月峰顶看看,现在去不成了。” 沈玉芝说道:“不妨,我包好了伤口,咱们待会就去。” 几人用过早饭,要去挂月峰游玩。才到门口,玉面狐带着一个白净清秀的青年进来了。小玉问道:“师父,你昨晚出去了?”玉面狐牵着那青年的手说道:“我才回来的,你们去哪里?”小玉说道:“我们去挂月峰玩玩,沈姐姐说要去寺里求签的。”沈玉芝和顾允文给玉面狐见礼,玉面狐点点头,牵着那个青年的手进去了。 山中晨雾未散,小玉带着顾允文和沈玉芝往林外走去。她笑道:“师父又去猎艳了。” 沈玉芝好奇的问道:“你师父经常这样吗?” 小玉点头笑道:“十天半个月之内必然会带一个长得俊秀的青年过来。” 顾允文说道:“这兄台是不是……” 小玉点点头说道:“明天这会,师父就会亲自背着他的尸体,过去扔在山那边的一个深沟里。”沈玉芝听了害怕,小玉笑道:“师父说他带来的这些都是和我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 顾允文叹气,林中苔藓草地上露珠如下过雨一般。沈玉芝走不动了,顾允文背上沈玉芝,三人穿过广袤的枫树林,来到挂月峰下。 顾允文背着沈玉芝,三人沿着挂月峰上半丈来宽的小道,往峰顶而去。 几人走走歇歇,路上不时的碰见几个去求香拜佛的香客。几人到挂月峰顶时已经是午后时分了。挂月峰孤峭挺拔,峰顶却是开阔平坦的一块平地。规模不见怎么庞大的法雷寺却吸引不少香客前来上香。小玉三人进入法雷寺中,等候着几波香客上过香,三人也上前烧香,次后小玉跪在一个蒲团上,对经堂门口的一个老和尚说道:“大师,我们想求签算卦。”老和尚语气缓慢的问道:“几位想求什么签?” 小玉歪着头想想说道:“姻缘签,求大师看看。” 老和尚拿出签筒,小玉对沈玉芝笑道:“你先摇。”沈玉芝拿着签筒,闭上眼睛祈祷了一会,她虔诚的摇摇签筒,一根竹签跳了出来。老和尚拿起竹签看看,笑道:“姑娘面庞饱满、五官端正,必定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这签也是上上签,婚姻美满,一生平顺,所求必成。” 沈玉芝向老和尚纳头一拜,小玉心里狐疑,忙拿起签筒笑道:“我也试试,难道我所求必不成,一生不美满?”她笑嘻嘻也闭上眼睛摇摇竹筒,摇出一根竹签。老和尚看过了笑道:“恕老和尚直言,姑娘一生虽然没有什么大灾大难的,婚姻嘛,美中不足,不过也算差强人意。如果老和尚说的没错,姑娘平生虽未遇到过大风大浪的,但常常有些小不顺,哪怕是遇到好事,也常常美中不足是不是?” 小玉歪着头想想说道:“也算是,什么好事,最多好到六七分,总会出岔子,不会到心里期望的那样十分满意的。”老和尚笑道:“这虽是天命,也一半是在人事上。姑娘但安下性子,遇事不慌不忙、不骄不躁,十分满意到不了,七八分八九分总能到的。”小玉听老和尚言中大有深意,忙向老和尚一拜。沈玉芝取出一块五两的银子给老和尚,说:“多谢大师。”老和尚笑着接下了。小玉对顾允文笑道:“你呢?不求求吗?” 顾允文摇头道:“我不信这个,不求反倒好一些。” 三人烧过香,出了法雷寺,沈玉芝就要下山。小玉说道:“今晚咱们下不去了,我们在山顶待上一晚上,明天早上在下山吧。”沈玉芝有些不情愿的“啊?”了一声,小玉说道:“我们走了一天才走上来,这会快天黑了,下得去吗?”沈玉芝看看平坦的山顶,除了几座寺庙和几排民房,别无住处可住。小玉笑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挂月峰,你俩看看这里的月出日出再回去不好吗?”沈玉芝问道:“晚上咱们睡哪里?”小玉指指那些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席地而坐,已经是要准备露宿的香客说道:“就像他们一样睡外面。” 沈玉芝懂了似得点点头,顾允文放眼望去,挂月峰的半山腰间全是漂浮的白云和雾霭,看不到山脚下。远处如同白浪般涌动着的白云,偶尔露出一些空隙,晋蓟大地的山河雄伟苍凉。他说道:“这地方云雾这么浓重,能看见月亮吗?”小玉看看说道:“那我们往下走一些,到半山腰里,这里晚上冷的很,怕沈姐姐禁不得。” 三人往下走去,走了几步,沈玉芝神色尴尬的对顾允文说道:“顾大哥你还背着我。——你背的动吗?”顾允文笑道:“小玉的话,背不动,你我背的动。”小玉掐掐顾允文的脸说道:“你呀,你忘了在太湖边是怎么背我的吗?”沈玉芝反倒帮小玉说话道:“你受伤那会小玉常背你的,你忘了吗?”顾允文笑道:“我欠小玉的,还给你了。” 小玉在顾允文身上又掐又拧的说道:“我的你还还给我,沈姐姐的她——沈姐姐,你怎用什么还给顾大哥。”小玉扭头问沈玉芝,沈玉芝看顾允文眼神坚毅的看着脚下,留心脚下。她伸头在顾允文的脸颊上问一下,她害羞,忙把脸埋在顾允文的肩上。顾允文笑道:“这样的话,我每天可以背着你在这山上上上下下个十几趟。” 小玉不依,只在顾允文身上掐掐拧拧的,又把手伸到沈玉芝的腰间挠痒痒。 到了半山腰已经是日落时分了,这里山势没那么陡峭了,云雾稀薄,到处都是一片片松树柏树林。小玉望着一块稍平坦的地方说道:“我们去那里,那块松树林边。”三人在斜坡上走过去,顾允文放下沈玉芝,沈玉芝举袖子给顾允文额头上擦汗。 小玉说道:“沈姐姐在这里坐着,我和大哥哥去林子里逛逛。” 沈玉芝问道:“你俩要去做什么?” 小玉笑嘻嘻的说道:“你听了又会害羞的,不告诉你。”她把柳叶刀留给沈玉芝,牵着顾允文的手走进松林,顾允文也猜想小玉又要亲她。小玉侧耳听着,过一会在地上捡了两块石子交给顾允文说道:“你放轻脚步,往那里过去。看地上有捡松子吃的松鸡,用这个石子,知道吗?”顾允文立刻会意,他放轻脚步,一步步挨过去。在一颗颗参天的松树间走出一箭之远,地上果然有几只肥胖的松鸡笨拙的移动着身子,啄食地上散落的送花松果。顾允文用发暗器的手法掷出石子,松鸡毛乱飞,其余的松鸡鸣叫着飞走了,一只松鸡在地上还扑棱着翅膀。 小玉问道:“大哥哥,打到了吗?” 顾允文喊道:“打到了一只。” 顾允文过去拿了松鸡,小玉喊道:“一只就够了,你过来。” 顾允文和小玉走出松林,小玉坐在地上,把松鸡毛就那样拔去。小玉坐在地上说道:“我肚子有点痛了,不能在乱走了。大哥哥你去捡一些松枝和松针过来,松针要绿的,我给你俩露一手我的厨艺。” 顾允文捡了松枝松针过来,小玉让顾允文把松鸡开剥了,又让顾允文去山涧溪水中将松鸡洗干净。等顾允文回来,小玉已经生了火,她用柳叶刀在地上刨了一个坑。 小玉将正在燃烧的松枝火焰扑灭,把闷烧的松枝在土坑底下垫了一层,再将松针铺在炭火上。把松鸡放在松针上以后又在松鸡身上盖满松针。松针上又复盖上闷烧的松枝以后,将土坑用土重新盖好。 小玉双手沾满泥土,她笑嘻嘻的在顾允文的衣服上把手擦干净,笑道:“回去给你俩尝尝我做的麋子,这里今晚就先这样凑合吧。”小玉往火堆上添加松枝,暮色越来越浓了。 小玉望着舞动着的火焰出神,心里念念的想着老和尚给她的卜辞。沈玉芝把脚搭在顾允文的腿上,顾允文解下沈玉芝脚上包裹着伤口的布条,沈玉芝没怎么走路,脚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沈玉芝不想让顾允文看自己的伤口,顾允文抱着沈玉芝的脚,从小玉那里要了金疮药,重新给沈玉芝涂上。 小玉蹲在地上,用木棍拨开盖在松鸡上的炭灰和松针,一股焦香扑鼻而来。 第七十七章 提婚 杜婵和傅山、杜鹏飞三人进屋了。三人都是一身武装打扮,大家见过礼,沈玉芝给大家说去挂月峰的事情。杜婵已经从丧父之痛中走出来了。她多了一份稳重,问小玉那边的详细情况。沈玉芝说着说着指着顾允文说道:“晚上我俩睡觉,不是一块睡的,他偷偷的来亲我一下。”顾允文笑说:“你做的梦,哪有此事?”沈玉芝逼着顾允文承认,顾允文又说眼花,误认成小玉了。 田姨娘笑的直打迭,杜鹏飞也看着田姨娘傻笑。田姨娘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不笑了,她问沈玉芝:“小玉到底为什么离开的?”沈玉芝不说小玉有身孕的事,只说她师父在京师遇到麻烦,叫了小玉过去。 晚上沈宗周过来,厨子把小玉捎来的各样野菜野味烹饪好了端上来。 大家都一面吃,一边赞不绝口。大家不停地给沈宗周敬酒,酒过三巡,沈宗周对顾允文说道:“允文啊,小凤这些天常常和我说起,你和玉芝岁数已经不小了。小凤在玉芝这个岁数上,已经侍奉我好几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和我看着也算一对金童玉女般的人物,玉芝见了你就脸上禁不住的欢喜笑容,我看你对玉芝也中意。我今天当个月下老人,给你俩牵牵线。你看着怎么样?” 大家听了都一惊不小,顾允文怔怔的,想着小玉。看看沈玉芝,面带羞涩的微笑低着头,掩不住的窃喜尽在嘴角的微笑上。顾允文讷讷的拿不定主意,小玉要是知道此事,她可能会做出杀了顾允文的事情,也可能会像玉面狐一样去自暴自弃。顾允文看沈玉芝天仙般的面容,要拒绝似乎也不太可能。他自己放不下对小玉的牵恋,错过沈玉芝似乎更加可惜。顾允文脑子里瞬间转过许多念头,沈玉芝看顾允文脸上忽优忽喜,犹如这两天太湖上的天气,变幻不定。 顾允文怔住了,不答话。沈玉芝起身在沈宗周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沈宗周听了也颇意外,他说道:“啊,这样啊?”沈宗周举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几口说道:“倒想到了一个两全之法,男人们嘛,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依我看,你和小玉名不正言不顺的,小玉做个侧室,像小凤这样。我家玉芝做正房,小玉那孩子也挺可怜的。”顾允文一想,此事正当如此方为得当,他最近经常痛苦的想起自己怎么“处置”沈玉芝和小玉,结果是百思不得妥当之法。顾允文看看沈玉芝漂亮的面庞,他不在犹豫了。沈玉芝的美貌让他心底的狐疑不定坚定下来。顾允文起身说道:“晚辈不才,父母早亡,如今师父也不在了,此事全凭城主做主。” 大家又是一惊,田姨娘甩手怕说道:“傻孩子还叫城主。” 顾允文忙改口叫声:“岳父。”杜婵几人用惊奇的眼光看着顾允文,沈玉芝坐在位子上,芳心暗喜。沈宗周听了乐呵呵的笑道:“好好,此事就这么定了。改日我找个阴阳把日子算好,咱们这就把玉芝打发出去。” 田姨娘推沈玉芝的胳膊,沈玉芝会意,拿着酒壶站起来。顾允文端了酒杯站起来,沈玉芝给顾允文斟上酒。顾允文向沈宗周敬酒,沈宗周连饮六杯,笑道:“够了够了,酒够了,我回去了。你们自在喝吧。” 大家在黑夜里热闹哄哄的送沈宗周到湖边。沈宗周已经半醉了,拉着田姨娘的手要上船。田姨娘推说野味好吃,要留下来再吃一些。沈宗周坐着自己豪华奢丽的坐船,回西山岛去了。 顾允文几乎是出于贪心的应下婚事,这时却满心的失落,没有半点欢喜之意。大家打趣着给沈玉芝道喜,沈玉芝脉脉含羞,低头不语。大家往回走着,顾允文站在花田边,背手望着西北挂月峰的方向。田姨娘问道:“我们的新姑爷呢?”大家看时顾允文一个人站在小径边,背手仰头望着西北向出神。杜婵问道:“师哥怎么了?”田姨娘说道:“他想念小玉了。” 杜婵不懂,沈玉芝失落的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他。” 田姨娘几人知道沈玉芝要说私话,先回去了。沈玉芝走到顾允文身边,她叫声:“顾大哥。”顾允文神游天外,这时回过神来,“嗯?”了一声。沈玉芝说道:“你想念小玉了是不是?”顾允文忙说道:“没有,今晚的月色真好看。”沈玉芝说道:“那你要是和小玉结为夫妻,你会想到我吗?” 沈玉芝一向涵蓄,这句话说的甚是大胆。顾允文一惊,他还真没想过此事。不过隐隐觉得他要是真和小玉成双,他会比怜惜小玉更加怜惜沈玉芝。沈玉芝说道:“我不是向小玉横刀夺爱,小玉没有你,一天都不行的。你俩谁也放不下对方,肯定会在一起的是不是?”沈玉芝和小玉朝夕相处,知道小玉的心事。顾允文毕竟男儿之身,不似女孩子惊敏。沈玉芝这么一说,他才觉到确实如此。沈玉芝说道:“我可以做侧室,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沈玉芝说着声音低下来,她低头玩弄衣带。顾允文忽然发狂似得抱住沈玉芝,狂吻起沈玉芝来。沈玉芝害怕,她一把推开顾允文,哭着往回跑去。 回到屋子里,顾允文看沈玉芝和田姨娘几人坐在桌子上,都沉默不语。沈玉芝有意缓和和顾允文方才的尴尬,她对杜婵说道:“小玉带的那个,圆的那个香菇做的很好,和小玉在山里做的几乎一个味道。”杜婵听了,忙自己夹了一块尝尝,点头说确实不错。顾允文拿起碟子,给沈玉芝夹了几块,沈玉芝撇撇嘴接过碟子。田姨娘犯愁的说道:“我最近老是念叨玉芝和允文是一对玉人儿,天造地设的。老爷就动了这个心思,小玉回来了我可怎么给小玉说。” 沈玉芝和顾允文两厢情愿,本来无可厚非的。只是一想到小玉,两人就觉得此事有几分突兀荒诞。沈玉芝说道:“这是我和顾大哥的心愿,姨娘无需这样负疚。”——沈玉芝今晚也有些突兀。她说着起身回去了,顾允文这是也没有半点欢喜气,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想着小玉。 田姨娘对杜婵说道:“小婵,咱俩回去歇息吧?”两人也走了,傅山和杜鹏飞也回去了。顾允文愣了一会,他拿起桌上的酒杯,自酌自饮起来。 夏雨荷看顾允文喝酒喝的猛,过来说道:“顾公子,小姐要沐浴,公子回去吧。”沈玉芝在那边屋里说道:“不用了,看着他,别让他喝醉。”不一会那边屋里传来哗啦啦的泼水声。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醒来时躺在屋里的竹榻上,过去沈玉芝的屋里,沈玉芝已经出去了。她每天早上都会去花田里散布半个时辰,采集花瓣和草叶上的露水。夏雨荷伺候顾允文洗漱过后顾允文出来到花田里。沈玉芝穿着天蓝色的外衫和薄纱长裙,在花田里走几步就俯下身子,走几步就俯下身子。顾允文站在鹅卵石小径上,在薄雾缥缈的花田里,看沈玉芝似真似幻的身子轻盈的在花田间飘动着。过一会沈玉芝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的向顾允文说道:“顾大哥,你喝露水吗?”顾允文点点头,沈玉芝已经忘掉昨晚的不快了。她掩饰不住的心底欢快溢于言表,有些小心翼翼迈步,不踩到脚下的花朵,向顾允文走过来。 沈玉芝手中端着一个青花瓷杯,她把杯口抵在顾允文的唇边,顾允文尝一口说道:“和挂月峰的山泉一样甘冽。”顾允文还心事重重的样子,愁眉不展。沈玉芝也啜了一口露水说道:“顾大哥,让小玉当正室,我坐你的小妾好不好?”沈玉芝侧头笑着,对于这些事似乎毫不关心。顾允文想起小玉说道那句话——“看沈姐姐那比杜公子还傻的样子。”顾允文捏捏沈玉芝的脸蛋说道:“等小玉来了你俩猜石头剪刀,谁赢了就让谁当正室。”沈玉芝说的却是实心话,她不躲避,任顾允文揉搓她的脸蛋。沈玉芝又微笑着说道:“等会我们去练武吗?”顾允文点头道:“去练武吧,小玉练不了武功,她都每天拿着那本秘籍翻来翻去的。”沈玉芝说道:“她都把秘籍里的那些口诀记下来了,已经背的很熟练了。”顾允文点点头。沈玉芝欢快活泼,不时的带着羞涩的喜悦看一眼顾允文。顾允文不禁要去吻沈玉芝,沈玉芝想躲开,又怕躲开了顾允文会不高兴。她有些害怕的闭起眼睛,顾允文搂住沈玉芝的腰肢,去吻沈玉芝。沈玉芝突突乱跳的心一下一下的冲撞着顾允文的胸膛,她身子发抖。才吻着,那边杜婵大声喊叫:“师哥,你做什么?沈姐姐,早饭备好了,快来吃饭。”沈玉芝害羞,耳朵面容通红。她轻轻推一下顾允文,转身低着头,快步走了。 早上几人才在练武,沈宗周又过来了。 第七十八章 比武 顾允文和沈玉芝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以为两人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心里忐忑不安。顾允文和沈玉芝陪在沈宗周身边,沈宗周背着手,看杜鹏飞和傅山过招切磋。两人用的都是无双拳里的招式。这无双拳纯系刚猛一路的拳术,杜鹏飞使起来虎虎生威、声势惊人、傅山身子稍单薄,又带着几分书生气,打出这刚勇的拳术有几分不太相称。两人在一片水柳数边过招,凌厉的拳风将柳枝柳叶飕飕的切下来。 傅山不住的后退,杜鹏飞招招进逼,傅山抵挡不住杜鹏飞的拳势了。他退了两步,双掌一措,使出普陀寺的“达摩开山掌”来。杜鹏飞猛喝一声,一拳呼的朝傅山面门打出去。傅山身子往边上一避,一掌往杜鹏飞腰间斜削。 杜婵在旁边拍手叫好,沈宗周专注的看着两人的拳掌走向。傅山使出达摩开山掌来,十余招过后将劣势扳回了。他运掌成风,攻守趋避,和杜鹏飞斗了个难解难分。 田姨娘对沈宗周说道:“老爷,拳法练到杜公子这样,是不是就是最强的拳术了。”她想让沈宗周夸杜鹏飞,沈宗周摇头说道:“这还差的远呢,他在魏忠贤手下连十招都走不上。不过也算难得,毕竟小小岁数。” 傅山一套达摩开山掌打完了,身子如纸鸢驾风般往后退出两丈。杜鹏飞向傅山一抱拳,沈宗周回顾顾允文和沈玉芝说道:“你俩最近练得怎样了?过去演示给我看。”沈玉芝含羞对顾允文说道:“荒废了这么久,肯定比不上他俩。”顾允文手中折了一根柳枝说道:“我的不用宝剑,用树枝领教一下姑娘的高招。”沈玉芝脸带红潮的往前走过去,顾允文提着树枝走上前笑道:“小生剑术荒疏,姑娘手下多留情则个。”沈玉芝也说俏皮话:“我尽量让着你点。”顾允文一脚往前迈出半步,树枝下指,做了一个起手式。沈玉芝向顾允文拜个万福,她几乎要笑出来了,抿着嘴双掌在胸前一前一后的交叉着。顾允文笑道:“姑娘先请。”沈宗周在后面说道:“唉,怎么还叫姑娘。很快就是小两口了。”沈玉芝脸上又是一阵红潮泛过,顾允文笑道:“内子请先出招。”田姨娘在后面咯咯一声笑出来,沈玉芝肃容一掌向顾允文劈过来。顾允文还招“苍松迎客”,树枝一端往沈玉芝的肩上挑去。 顾允文一出招,沈宗周“咦?”了一声,田姨娘忙问是怎么回事,沈宗周摇头不答。沈玉芝斜跨这一脚,一掌自下往上,往顾允文的腰间斜削。顾允文腰身一摆,扭着手腕一剑挑向沈玉芝脸上。沈宗周在后面看着,又是“咦”的一声。 顾允文和沈玉芝点到为止的过招,沈宗周喃喃的说道:“允文不知道什么地方练错了,这套剑法从头到尾就不对。”沈宗周手中比划着顾允文的剑招,只是摇头。田姨娘几人在旁边,不时的叫一声好。忽然沈玉芝大着胆子,手掌陡然一转,贴着树枝上抚。待到手掌到了树枝的中间,她掌起掌落,一掌拍在树枝中间,树枝啪的一声折断了。 这本来是一招用深厚的内力打断敌手手中长剑的掌法,沈玉芝看顾允文手中树枝折断了,往后跃出。她甜甜的笑着看顾允文,有些得意的样子。顾允文向沈玉芝长揖下去,说道:“内人掌法精妙,为夫甘拜下风。”田姨娘几人又笑起来,沈玉芝跑上前,抓住顾允文的胳膊说道:“我不是故意打断你的树枝的。”顾允文笑道:“比武切磋,有什么故意不故意的,内人武功精进如此,为夫看了欣慰的很呢。”沈玉芝急了,她待要咬顾允文一口,旁边沈宗周几人看着。遂学着小玉的样子,在顾允文腿上踢了一脚。自己使性子跑开了。沈宗周笑说“两人很有小夫妻样。”田姨娘几人在旁边大笑,顾允文摇头说道:“这剑法本来就有许多疑难之处,荒废了一个多月,越发不成个样子了。”沈宗周说道:“你不知道哪里练错了,我回去好好看看这剑谱,回来在指教你们。”他又对杜鹏飞几人说道:“你们将所练的武功练熟了,这几套武功真要练到家,你们就可以和当今武林的一流高手一较高下了。” 田姨娘忙问道:“那现在他们练得算怎样?” 沈宗周说道:“比如识字读书,他们才认的字,读得懂一些书里的话。那些一流高手就好韩柳李杜。”田姨娘听了点点头。沈宗周看过顾允文几人练武,对几人点评褒奖了一番。大家回到沈玉芝的屋里,沈玉芝自己坐着。她不似小玉那般随性。这时踢了顾允文,才想着顾允文会不会生气,想着怎么和顾允文和解。顾允文浑不在意,沈玉芝试着和顾允文说道:“小玉带来的东西还剩一些,今天给爹爹做了吧?”顾允文说道:“对,给老爷做上。那些菜吃着就和岛上的不一样。”沈宗周哈哈笑道:“他小两口闹别扭了,拿我当筏子。也好,那些野味我也尝着爱吃。”沈玉芝撒娇叫声“爹”。沈宗周哈哈大笑,沈玉芝的心事她全看在眼里。沈玉芝不禁又讨好父亲:“爹爹,放在我这里的那坛百年陈酿的花雕酒咱们也喝了吧?正好就着那些野味。” 沈宗周点头说道:“先喝了,以后有好酒了,我再拿过来一些。今天大家高兴。”沈玉芝兴兴头头的去拿酒,说道:“可惜小玉不在,她最爱喝酒的。这酒我上次没舍得拿出来给她喝。”她说着带着夏雨荷出去拿酒。 大家又重开酒宴,沈宗周甚是高兴,开怀大饮。 沈宗周也喜欢西山岛这边的热闹,他一面张罗着沈玉芝和顾允文的婚事,有空就过来西山岛这边,给顾允文几人指点武功,和大家一起开酒宴。 忽忽两个多月过去了,顾允文和沈玉芝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是在一个月后成婚。沈宗周和几位护法忙着张罗婚事,——主要是邀请那些沈宗周的江湖和商场朋友。顾允文每天站在湖边的一块悬崖上,望着西北方向出神,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婚期临近,这天陪着顾允文,在湖边站了半天,回到沈玉芝的屋里时沈氏兄弟来了。 沈嵩对沈玉芝说道:“小妹,爹说你和允文的婚事的推迟几天。” 沈玉芝眼中露出天真的不解和失望问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还没周到,要还打理一下?”沈嵩说道:“武当派的几个人争夺掌门之位,据说门人们分成好几派,血斗好几场了。武当派的几个掌事的人弹压不住,邀请爹前去主持大局。”沈玉芝罕见的抱怨道:“他们门派的斗争,爹爹去做什么?”沈嵩说道:“魏忠贤几个月没有动静,爹说魏忠贤眼下可能会卷土重来。几位叔叔得守着西山岛,你们得陪着爹爹去武当派。”沈玉芝“哦”的一声,拉着脸出去了。沈峰在后面喊道:“小妹你们收拾行李,明天就过西山岛来。武当派的人盼爹盼的望眼欲穿,住在西山岛催促爹爹早些启程。”沈玉芝不答话的走了。 晚上顾允文收拾行李,打开柜子,里面全是小玉的衣服和首饰。顾允文又陷入对小玉强烈的,几乎是对他的一种煎熬的思念里。他甚至想着能不能不去武当山,再去挂月峰看一趟小玉。顾允文推算日子,小玉临盆在即。想到沈玉芝平素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提到婚事有故推迟,竟而发起脾气来。顾允文两下为难,两下欢喜。他心绪烦乱,漫不经心的从柜子里拿出自己要穿的衣服。沈玉芝进屋了。 沈玉芝说道:“我来看看你的行礼收拾的怎样了?” 顾允文说道:“没什么,就是几件衣服而已。” 顾允文从沈玉芝那里学来的,别人到屋里了先给人倒杯茶。顾允文给沈玉芝倒了一杯茶,沈玉芝握着茶杯,看着柜子里问道:“这些都是小玉的吗?”顾允文点头笑道:“大家都不喜欢她的黑衣服,她到那里就先买一大堆衣服。”沈玉芝叹道:“这次去武当派,不知道又会耽搁多久。”不知何故,顾允文忽然也想推延婚期。他说道:“往后推一推也好,小玉过不久就要回来了。”沈玉芝笑道:“你说她会不会杀了我俩?”顾允文笑道:“那我就伸过脖子,让她杀。”沈玉芝笑道:“我也这样,毕竟是我负她在先。” 沈玉芝坐了一会说道:“早上你早些过来,我们尽早赶去爹那边。” 顾允文应着,两人在灯下默坐一会,沈玉芝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几人都是兵刃在身,去西山岛那边。沈宗周已经整装待发了,他又将守岛事宜向几位护法嘱咐了一遍。护法们送沈宗周诸人到西山岛西岸的港口处。沈宗周几人坐船往西而去。 几人在太湖西岸上岸后往北到长江南岸的金陵,金陵的赤霞城分舵人众备好船只,沈宗周几人坐船溯江而上。 第八十二章 合璧篇 沈玉芝几乎要哭出来的说道:“回去吧,大家等着给你装扮,到处在找你。”顾允文说道:“我来这里吹吹风,我们回去吧。”沈玉芝牵了顾允文的手,往回走着,她安慰顾允文道:“等小玉过门时,咱们也风风光光的给你俩办一场婚事好不好?”顾允文笑道:“小玉不知道愿不愿意给我当小妾的。”沈玉芝一想倒也是,顾允文笑道:“孩子应该已经生下来了,你说是个男孩还是女孩?”沈玉芝说道:“是女孩吧?姨娘说小玉那些天专挑那些辣的嘴里着火的菜吃,会生个女孩子的。” 顾允文心事重重的回到沈玉芝的屋里,田姨娘和丫鬟们七手八脚的给顾允文梳头,穿衣。顾允文换上金红色的吉服,也光彩照人。丫鬟们故意在顾允文眼前走过来走过的,看顾允文,给让顾允文看自己。 已是午后时分,大家议定婚房设在西山岛上。顾允文算是入赘进沈家,田姨娘和杜婵先陪着沈玉芝去西山岛。顾允文倒坐在沈玉芝的闺房里,傅山和杜鹏飞陪着顾允文。顾允文想着小玉,他无比的思念小玉。杜鹏飞和傅山比划着拳术,相互争辩着。 晚上西山岛那边过来“迎娶”顾允文,沈玉芝不爱生人随便上西山岛。沈氏兄弟和杜鹏飞、傅山陪着顾允文到湖边。吹鼓手在湖边船只上等候,一看顾允文下了轿子,唢呐喧闹的响声登时搅破了湖面上的平静。 顾允文登上装扮的喜气洋洋的花船,往西山岛而去。 船只一到西山岛上,迎亲的人在岸边喊着新娘子到了,新娘子到了。顾允文上岸后骑上一匹高头大马,众人喧闹着,拥簇着顾允文来到金顶大殿。一应迎娶的经过,都是照世俗的嫁娶方式办的,只比世俗人家婚娶更加豪奢、更加热闹。顾允文来到金顶大殿,已经是二更初了。金顶大殿里收拾的像过节一样,灯笼、臂粗的蜡烛、金碧辉煌的屋宇,被喜气沾染而容光焕发的仆人客人。 田姨娘和一个老婆子扶着沈玉芝出来了,沈玉芝盖着红盖头,娉娉婷婷的走到大殿的中堂里。主婚的先生高呼一拜天地,顾允文和沈玉芝拜过天地;再呼二拜高堂,两人向沈宗周下拜,沈宗周慈祥和蔼的笑着。对拜过后老婆子扶着沈玉芝,和顾允文三人进入婚房中。 婚房是设在金顶大殿西面的一间厢房里,顾允文和沈玉芝进入婚房中。依旧是被烛光照亮的一切红色金色的装饰。老婆子带着沈玉芝和顾允文,一些踩床、喝交杯酒的琐碎细节一件不少的做过了,最后顾允文掀起沈玉芝的盖头。 沈玉芝眉毛头发都是丫鬟们精心修饰过的,嘴唇上涂着艳丽的、闪着亮光的红色胭脂,脸上淡淡的腮红。顾允文像初见田姨娘一样,为沈玉芝的美艳吃一惊。沈玉芝也觉到顾允文有些失态了,她尽量掩饰着心底的喜悦,对顾允文笑道:“他们是怎么娶你过来的?只听院子里都说新娘子来了。”沈玉芝说着很好笑似得掩嘴一笑。顾允文笑道:“我把终身托付给娘子,娘子可要好生待我。”沈玉芝笑着捋捋耳边的头发,——其实她的头发很整齐,没一点散乱。她有些心神不宁的往门口看了一眼,问道:“田姨娘怎么还不来?”老婆子跪在床上,用手把被褥扑棱平整。 沈玉芝和顾允文在烛光中默坐着,一会说说练武的事,一会说说小玉生的孩子的事,说着琐碎的话。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到三更才罢。老婆子在屋里守到三更时分,也出去了。顾允文对沈玉芝笑道:“睡吧,时候不早了。”屋里没人,沈玉芝却悄声在顾允文耳边说道:“我去解手。”顾允文点点头,沈玉芝回来了。她的衣襟上一个扣子解不开,让顾允文帮她解开。顾允文解开沈玉芝的衣服,扶着沈玉芝,去吻沈玉芝。沈玉芝让顾允文吻了一会以后顺势躺下来。沈玉芝趟的平平整整的,闭上眼睛,心突突的撞着胸膛。 第二天早上,西山岛鞭炮连鸣、锣鼓喧天。沈宗周在江湖上的八方朋友都来祝贺。顾允文和周全孝陪着沈宗周。应酬四方宾客。 全岛上下沉浸在一片喜气里,忽然知客大喊一声:“北府小少爷前来恭贺大小姐新婚。”沈宗周正和一个朋友寒暄间,一听北府倒心头一喜。西山岛的人习惯称沈宗周的大哥的府第为北府。沈宗周忙往外迎出去,才想起兄长已经被魏忠贤杀害,怎么会有人来贺喜。他先喜后悲,大步走到外面去看看究竟。只见金顶大殿的门口,沈亦儒一袭白袍、身姿洒然的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黑袍人。沈宗周惊讶的问一声:“亦儒?”沈亦儒看见沈宗周,往前鞠躬行礼道:“小侄来恭贺二叔大喜。”沈亦儒只是鞠躬,并不跪拜。沈宗周已察觉沈亦儒来意不善。他看沈亦儒傅粉抹脂,本来就清秀的他举止间多了几分女子之态,更显得“楚楚动人”。 沈宗周满腹狐疑的问道:“亦儒,你从魏忠贤那里逃出来了?”沈亦儒没了以前的腼腆,他捏着兰花指抖抖衣服说道:“公公差我来给二叔贺喜,恭贺大姐乔迁之喜。”沈宗周看他带着阴阳怪气中还带着几分跋扈,言动间竟有几分魏忠贤之风。沈宗周心下已是大大的不悦,又有些害怕。他才要出言教训,沈氏兄弟叫着“小弟”跑过来了,沈峰对沈亦儒甚见亲近,一会子功夫说了一大堆话,沈亦儒只是微笑着,偶尔点点头说上一两句。沈宗周沉着脸说道:“来者是客,进去说话吧。”沈亦儒大喇喇的说道:“不了,二叔,小侄还有要事要做,这是公公让小侄给二叔送上的贺礼。”沈亦儒说着往后一摆手,一个黑衣人走上前,将捧在手里的一个小方盒恭恭敬敬的举到沈宗周面前。沈宗周看也不看的说道:“收下吧,你有什么要事要去做?”沈亦儒看沈宗周就要发作了,他脸露怯色,依旧倨傲的说道:“小侄……”沈宗周厉声喝道:“什么小侄?”沈亦儒心底害怕,依然强撑着傲态说道:“公公的贺礼我送到了,告辞了。”说着就要离开,沈宗周喝道:“站住,你去哪里?”沈亦儒顿一顿脚步,大步往外走去。沈宗周喝道:“把他给我拿了。”周全孝应声而出,一把去抓沈亦儒的肩膀。 许多宾客听门口吵闹,都离席出来,看个究竟。沈亦儒听得背后有人袭到,他头也不回,一手往后一勾一拿。周全孝知道沈亦儒武功低微,满拟一下抓出,就能手到擒来,全无防备。不想沈亦儒忽施精妙招数,一把勾住周全孝的手腕,他转身间手臂往下一别,就要扭断周全孝的手腕。周全孝大惊,转臂进招,被擒住的手伸出中指,一指点向沈亦儒的胸口。这一下应变奇速,沈亦儒忙松手往后跃出。 沈嵩这时也喝道:“小弟,你怎么和周叔叔动手?” 沈亦儒有些愧色的看看沈宗周诸人,伸手用手背拍拍肩上被周全孝抓过的地方,转身要离去。沈宗周在一旁气的身子打颤,周全孝身形一晃,拦在沈亦儒的面前。他背负着双手说道:“小公子,我们为了将你从魏忠贤手中救出来,南来北往的跑了几千里路。大老爷也是魏忠贤指使人杀的,你怎能鬼迷心窍的给魏忠贤当走狗?”沈亦儒也看着周全孝说道:“公公待我甚好,多谢你们挂心。父亲是被他的。”沈亦儒指指顾允文说道:“他的那个女人的师父所杀,我自会去找那个女人千刀万剐,不劳你们费心了。” 周全孝听沈亦儒这么说,到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看看沈宗周,请沈宗周示意。沈宗周使使眼色,要周全孝留下沈亦儒。周全孝会意,笑道:“你方才这一手武功帅的很,老奴眼花,没看清楚。想向小公子再请教几招。”沈亦儒不理会周全孝,昂头从周全孝身边走过去。周全孝身影一晃,往后倒退一步,伸出手臂拦在沈亦儒胸前。 沈亦儒一手拨开周全孝的手臂,往前走去。周全孝身子一晃,又是挡在沈亦儒的面前。沈亦儒恼火起来,他问道:“非要我打败你,你才肯让路是吗?”此言一出,沈宗周和几位护法又是一惊不小。周全孝不怒反笑道:“我斗胆要小公子屈尊在西山岛留几日,小公子怎地不给老奴这个面子?小公子真若将老奴打翻在地,西山岛自然任小公子随意来去。”沈亦儒说声“好,看你本事。”他从身边一个黑衣人的手中抽出长剑。沈宗周几人看沈亦儒在短短数月之间性情大变,都是瞠目结舌。 周全孝方才被沈亦儒一把拿住手腕,知道沈亦儒学了高超的武功,也不敢托大。他脸上笑眯眯的,心下暗自戒备。沈亦儒缓缓举起宝剑,捏了剑诀。 第八十三章 不速之客 顾允文看金顶大殿门口人声鼎沸、大家不知是欢呼还是惊呼,都抢着要看周全孝和沈亦儒过招。忽然一眼瞥见人群中一个黑纱蒙面的女子,用迷离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顾允文自己说声:“小玉?”他从眼睛上认出蒙面的女子正是小玉,顾允文看着小玉,在拥挤的人群中向小玉走去。等他走过去,却已经不见了小玉的身影。 顾允文举头环顾四处,在人群中寻找小玉,小玉已经不知去向。 顾允文挤出人群,跑到门口台阶的一座石狮子边,站在石狮子上,伸长脖子在人群中寻找小玉。这时那边的周全孝和沈亦儒交上手了。 沈亦儒一柄长剑嗖嗖出声,贴着周全孝的身子舞动。顾允文找不见小玉,看沈亦儒剑法精妙,他不禁留神去看沈亦儒的剑法。周全孝双手忽掌忽拳,擒拿拍削。沈亦儒风姿隽美,长剑在他手里伸缩开合,宛如一条灵蛇,招招不离周全孝身上要害。周全孝初时还手下留情,比及几十招过去,他被沈亦儒的长剑逼得步步后退。 场上不乏剑术名家,一见沈亦儒的剑法,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笑面金刚尽然被一个青年的剑法逼得施展不开手脚。有人大叫:“这小子是个太监。”又有人喊:“这是皇宫大内的武功。”沈亦儒听自己的隐私被人当众揭穿,他面色带红,长剑一变招,手下攻势突地凌厉阴狠,只见长剑化成一团白色的剑光,招式变幻诡异。周全孝双掌翻飞,死守住自己门户。忽听得沈亦儒喊一声“去吧。”周全孝身子忙往后凌空翻身一转,摔倒在地。 这时刘全义和其余几位护法先后抢出,挡在周全孝身前。周全孝站起来,向沈亦儒作一揖,回到沈宗周身边。沈总走额前被沈亦儒的剑锋带到,一缕血线从他额角留下来。几位护法向沈亦儒怒目而视,沈宗周却知道沈亦儒这一剑是手下留情的。他面色如土、脸色阴沉的看着沈亦儒。沈亦儒不屑的扫了几位护法一眼,转身要走。沈宗周忽然叫一声:“慢着。老夫不才,要领教一下公子的精妙剑法。”沈宗周沉着脸往前走去,大家都看出周全孝是手下留情,失了先机,以致落败。虽然沈亦儒剑法诡异奇幻,但是他的武功底子到底怎样,所有人都想知道个究竟。有些人已经哄闹起来,“这青年公子害怕了,这青年是谁?是城主的侄子,侄子怎敢和叔父过招?”大家你一眼我一语的撺掇沈亦儒,沈亦儒看沈宗周不慌不忙的一步步走向自己。他心底害怕起来,对旁边的人说声“走”,转身就要离开。沈宗周说道:“想走?”,跃身一掌拍向沈亦儒。 沈亦儒闪身避过沈宗周一掌,沈宗周一掌未老,转手往沈亦儒项间一掌劈过去。沈亦儒又是闪身避过。沈宗周喝道:“出手吧。”,他一掌斜劈、一掌横削,两掌风声呼呼的击向沈亦儒。这两张左右开弓,教沈亦儒非出招应接不可。沈宗周存心逼迫沈亦儒出招,沈亦儒眼见两掌来势猛恶,无所退避,硬挨赤霞城主的两掌,当今之世恐怕只有那些湘西死士做得到。沈亦儒退无可退,他身子一矮,几乎蜷缩成一个圆球,长剑照着沈宗周的中门自下而上划了一剑。沈宗周侧身避开沈亦儒的剑锋,往沈亦儒左肩拍了一掌。沈亦儒横剑格挡,沈宗周声东击西的往右边才跨出一步,打了一掌。他身子如柳枝被风摆动一般在沈亦儒眼前晃了几晃。颇粗壮的腰一扭,猱身欺进。沈亦儒满脸恐慌的辨认着沈宗周的招数来路,忽然右臂发麻。沈亦儒忙要转臂运剑,沈宗周又喝一声:“撒手”。他一手捏住沈亦儒的手肘,一手劈手抢过沈亦儒手中的长剑。只听啪啪几声清脆的响声,沈宗周挥着抢过来的长剑,将两个上前夹攻他的黑衣人的手中长剑震断。 沈宗周看侄儿像灌了迷魂汤一般,岂止六亲不认,简直是神智失常。沈宗周制住沈亦儒,举起左手,就要扇沈亦儒两个耳光,让他清醒清醒。但看沈亦儒嬉皮嫩肉的脸蛋,他终究下不去了。沈宗周举起的手缓缓放下,松开捏着沈亦儒手臂的手,长叹一声,不禁留下两行眼泪来。 沈亦儒惊惧的看着沈宗周,沈宗周看见沈亦儒眼中露出魏忠贤那种惊惧狂乱的眼神来。他失望之极,举袖子擦一把眼泪,说道:“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永远别让我看见你。我沈家就当没出过你这个不肖子孙。”沈亦儒听了,带着两个黑衣人狼狈而去。 沈宗周站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沈峰上前安慰沈宗周道:“爹爹,小弟年纪轻轻,什么都不知道。不知是被魏忠贤用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住了。我们改天好好劝导劝导小弟,他一定能回心转意的。”沈宗周气极,听沈峰一说,又醒悟过来。看时沈亦儒已经不知去向。沈宗周废然长叹,武当派李易宗手下的抱元道长前来西山岛贺礼,也在人群中观战。他也上前安慰沈宗周道:“湛元那等老于江湖事故的人都被魏忠贤蒙骗住了,这小孩子算什么。沈城主大可不必如此,只需改天好好教导与他,不怕他不改邪归正。咱们且看看魏忠贤给城主送来什么厚礼?”抱元道长笑呵呵的说着解开沈峰捧在手中的盒子。沈峰笑道:“正是,咱们看看这大妖人送了什么宝贝,看过咱们就扔了它。我们岂能收他的东西。”他说着揭去盒盖,众人凑过去看,盒子里赫然一个切下来的首级。 沈宗周几人惊骇不已,详细看去,却是归元道长的头颅。抱元道长先失声叫出来:“归元师兄?”人群哗然大哄,沈峰忙把盒盖盖上。 沈宗周看归元道长的首级下颌长须被齐齐截断,这正是沈亦儒方才所用的剑招,是沈亦儒杀了归元道长。沈宗周无奈的摇头叹息了一会,说道:“大家回去吧,桌上酒菜怕都冷了。”周全孝在旁边笑道:“这魏忠贤是存心来捣乱的,怕岛上多有好手,自己不敢现身,却演了这么一出。大家回去吧,别让大好的日子,往那阉人搅了兴头。”客人们都附和着说周爷说的是,又哄然进入大院中。 沈宗周带着顾允文,重新给客人们敬酒劝菜。大家讨论着沈亦儒,喝过几杯以后,方才的事情已经成为客人们的话料了。沈宗周也强打精神,四处应酬。顾允文在人群中留心看小玉,却不见小玉的身影。 沈宗周带着顾允文,才和大家说着应酬话,这桌上看看,那桌上谈谈的,试图冲淡方才的厮杀带给大家的不快。抱元道长神色慌张的跑过来悄声说道:“城主借一步说话。”沈宗周向客人们抱拳说道:“诸位少坐,我失陪一下。”来到东边的廊檐下,抱元道长对沈宗周说道:“归元师兄遇害,掌门和其余几位师兄弟怕也是凶多吉少。我们得快些赶去苏州。” 沈宗周拍着额头说道:“偏没想到这一节,我们这就派人过去。”沈宗周叫过周全孝和几位护法,说道:“你们带上岛上的好手,去苏州将李易宗诸人接上西山岛来,快去快回。”周全孝和抱元道长带着西山岛的一众好手,往苏州而去。 岛上被沈亦儒一闹,客人们都兴致索然。本来要在西山岛和沈宗周盘恒几天的老朋友们,只在西山岛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客人们就离开了西山岛。 沈宗周也不挽留,只差人将客人们送出岛去。他叫焦急的等待着周全孝诸人回来,苏州去西山岛不到半日的行程,沈宗周隐约觉到周全孝几人又遇到了意外。 这时沈玉芝和顾允文同床共枕的第三天晚上,沈玉芝和顾允文在灯下坐着。她给顾允文说着沈亦儒小时候来西山岛,沈峰和沈嵩带沈亦儒去湖里玩水。沈亦儒掉进水里,多亏一个会水的仆人拼命把沈亦儒拉上来。沈氏兄弟被沈宗周狠狠的打了一顿。沈玉芝笑道:“那是两个兄长从小到大唯一一次挨打,二哥爱逗小弟。小弟的眉毛和脸蛋好看,二哥就问‘我的眉毛和你的眉毛换一下好不好?’亦儒就哭着跑去告诉爹爹‘二叔,哥要换我的眉毛’。爹爹说‘你别哭,回头我收拾他一顿,我们亦儒的眉毛可不是……二哥逗一次,他就跑去告诉爹爹一回……’”顾允文心不在焉的听着,他说道:“我昨日看见小玉了。”沈玉芝“啊?”的一声,顾允文说道:“小玉混在人群里,一转眼就不见了。” 第八十五章 苏州大院 沈宗周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周全孝说道:“他们大概三四十人,各个都是绝顶高手。老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快些离开。”沈宗周是要会会沈亦儒的意思,看周全孝说的郑重,他说道:“好,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几个道士忙进屋拿了一件包袱过来给沈宗周,抱元道长说道:“少掌门被魏忠贤的人虏去了,多是交给湛元那伙人了。这是武当派的镇派之宝,请沈城主代为保管。魏忠贤是替湛元来索要这三件宝物的,湛元没有这三件掌门信物,他也是个空头掌门。”沈宗周接了包袱,一行人戒备着走出大院,并没有什么异样。沈宗周往西指指说道:“我们走小道近路过去,湖边有人接应。” 沈宗周几人抄着小巷近路,往西疾走。才走出半里路,巷子的交叉口处转出一群人来。为首一人手里提着宝剑,穿着淡红色长袍,风度翩翩,姿容秀美,身态洒然,却是沈亦儒。沈亦儒身后是十多个穿着黑袍的人,沈宗周几人知道这些人是魏忠贤手下的大内高手。余下的是端人瑞诸人和五六具死士。 沈亦儒看看沈宗周,往前走了两步,伸出食指指指抱元道长,带着几分妇人气说道:“今天要杀的人是你,你把宝物交出来,或许公子爷一高兴,放你一马也未可知。”抱元道长倒也不害怕,他冷笑着说道:“老道在江湖上闯荡了大半辈子了,什么阵势没见过?很用不着你一个毛孩子放一马。”沈亦儒脸色忽变,沈宗周几人看着他连变脸色的样子都是学魏忠贤的。沈亦儒本来面目清秀细腻,这表情在他脸上格外的醒目,惟妙惟肖。沈亦儒眼中带着几分和他稚嫩的面容不相称的戾气盯着抱元道长看了一会,抱元道长的顶撞已经让他大大的不悦了。——这不可一世也是学魏忠贤的。沈亦儒尖吼一声,一团红影带着白色的剑光闪处,沈宗周急叫“小心”,双掌往前拍出。余人武功不及沈宗周,见机也不如沈宗周快。只觉眼前一花,沈亦儒弓着背,身子往后飞了出去。 众人看抱元道长时,他双目圆睁,两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周全孝问道:“道长,你怎样?”抱元道长睁圆双眼不说话。他的下颌胡须和被齐齐的削去,大家看着抱元道长,逛过了片刻,抱元道长的指间留出几缕鲜血。周全孝诸人看了这等诡幻的剑法,都大惊失色。沈宗周冷冷的看着沈亦儒,沈亦儒无所谓的样子,拿出手帕在宝剑上抹了两下,手一挥将宝剑插入剑鞘中。 抱元道长喉管被沈亦儒一剑割破了,他捂着喉咙不敢说话。沈宗周怒极,他对沈亦儒说道:“宝物在我手里,你过来拿。”沈亦儒不敢和沈宗周说话,他眼睛扫一圈沈玉芝诸人,说声“我们走”,转身就要离开。 沈宗周喝一声“站住”,沈亦儒止步转身。沈宗周说道:“今天我要替你爹清理门户。”他说着将包袱递给周全孝,一把抽出顾允文手中的长剑,虎步龙行的往前走了两步,举起长剑,摆动的剑尖直指着沈亦儒。沈亦儒被沈宗周逼视,先没出安置自己的眼光。他看着沈宗周的胸前,沈宗周喝道:“出招吧。”话音未落,沈宗周长剑一摆,跃身一剑向沈亦儒劈去。 沈亦儒还在犹豫,一手不由自主的抽出长剑,往边上随手一甩,格开沈宗周的一剑。大家看出沈宗周已经动了杀意,他长剑狂风暴雨般向沈亦儒劈砍过去。沈亦儒手下不见丝毫紊乱,出招章法谨严绵密,俨然一位剑术大家。乒乒乓乓几十招交过去,火花四溅,沈宗周忽然后跃开。他也手一翻,看也不看顾允文的将长剑插入顾允文手中的剑鞘里。 场上诸人看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场比斗以此等方式收场算是怎么一回事。再看沈亦儒时,沈亦儒提着长剑的一只手抖的止不住,他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片刻,沈亦儒手中的长剑哗啦一声,碎成一小片一小片的钢铁片洒落一地。沈亦儒噗嗤的喷了一口鲜血,翻身倒地。 沈玉芝失声叫声“小弟”,那几个黑衣人看沈宗周纯用内力将沈亦儒的长剑击碎,将沈亦儒打伤。黑衣人们警惕的看着沈宗周,沈宗周也估量双方的形势,打着将这伙人一战歼灭的算盘。黑衣人们似乎看出了沈宗周的心思,他们蠢蠢欲动的犹豫了一会,竟而掉头逃跑了。沈玉芝跑过去,一手翻过趴在地上的沈亦儒的身子,沈亦儒已经昏厥过去。 沈亦儒是沈宗周兄长幸存的唯一一个儿子,沈宗周自然不会出手杀他。他用深厚的内力将沈亦儒镇伤,——光拼剑法的话,沈宗周也没把握打赢沈亦儒。沈宗周对周全孝说道:“周兄弟去背上亦儒,我们赶紧回去。”周全孝过去,一把提起昏厥的沈亦儒,将沈亦儒扛在肩上。沈宗周在前面带路,大家穿过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小巷,往城外走去。 小玉止步说道:“城主你们回去,我要去师父那里接看孩子。” 沈宗周摇头说道:“不急,魏忠贤此时估计是在苏州城翻街倒巷的找咱们,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先回去,等风声过去了你再和玉芝他们过来。”小玉笑道:“孩子饿了大半天了,我得回去。”沈宗周醒悟过来说道:“孩子得吃奶,周兄弟,你和其余几位兄弟护着小玉去接孩子,我们得快些回去。” 顾允文说道:“不用了,我和小玉去吧。” 小玉努努嘴,对杜婵几人笑道:“你们回去,我带了孩子来看你们?”田姨娘笑道:“可不要又悄无声息的走掉。”小玉笑着摇摇头。沈玉芝叮嘱顾允文:“快些过来,我们在湖边等你俩。”顾允文应着,小玉自己走了,顾允文看看沈玉芝,忙去追小玉。 小玉迈着轻快地步伐,手指缠着肩上的头发,哼着小调往前走着。顾允文紧赶慢赶的跟在小玉后面。小玉只顾往下走着,顾允文问道:“孩子和你师父在哪里?”小玉看一眼顾允文说道:“我不知道,师父带着孩子不知跑哪里去了,还得去找。”顾允文低声下气的说道:“小玉你别这样。”小玉转身笑道:“你好奇怪,我怎样了?”顾允文看着小玉的眼睛,小玉也是等顾允文回答的神情,微笑着看顾允文。顾允文看小玉的眼睛,以前是受不了,现在变成害怕。他为了克服自己的惧意,双手抓住小玉的胳膊,把小玉往后推了几步,推着小玉身子贴在墙上,粗暴的吻起小玉来。 小玉站着,看着顾允文狂吻自己。顾允文吻了几下,他兴致索然的停下来。小玉伸手指抹去眼角的一滴眼泪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孩子。”小玉埋头往前走着,顾允文在跟在小玉身后。他终于忍不住说道:“小玉,你当侧室也挺好的嘛,反正只是一个名分而已。”小玉埋头走着,说道:“你想挨我两个耳刮子了你就这么说。”顾允文又问道:“孩子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小玉说道:“你见了就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东走着,走出约有两里路。小玉开始警惕起四周来,两人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小庭院前。小玉跃上墙头,往四下看看。四下里只有连绵起伏的青瓦屋顶。顾允文隐约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小玉跃下墙头,推开木门。两人进入院子里,婴儿的地哭声越发响亮了。小玉听了忙往屋里跑去。 进入屋中,玉面狐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小玉过去看看婴儿,她抱过婴儿,解开衣服喂婴儿吃奶。 顾允文向玉面狐见礼,玉面狐淡淡的爱搭不理的点点头。顾允文忙去小玉的怀中看孩子,婴儿眼睛眉宇间依稀是小玉的长相,却圆滚滚的甚是肥胖。 顾允文伸手去摸婴儿的脸蛋,婴儿眼睛闭的严实,却转转小脑袋微笑了一下。小玉过去坐在椅子上,顾允文又怯怯的问道:“孩子取名字了吗?”小玉说道:“是跟着我的姓,叫林月。”顾允文自己念叨道:“林月,这是个什么名字?”小玉说道:“没什么,本来叫顾小月的,前晚我改成林月了。”小玉歪着头看着婴儿,顾允文站在小玉身边,看孩子容貌安详,没有小玉的那份不羁和不可捉摸。 孩子吃过奶,小玉“哦、哦”哄着,过一会孩子睡着了。小玉像顾允文全然不在身边一样不理会顾允文,她把孩子放到床上。小玉对玉面狐说道:“师父,他们都要看看孩子。我要把孩子抱过去。”玉面狐问道:“你回红叶谷吗?”小玉摇头说道:“我想过些日子在回去。” 玉面狐说道:“魏忠贤近来不知又闹什么大动静,我在街上看到他的人了。我近期也不会回红叶谷,你要回去了就来苏州找我。”小玉应一声,哭泣起来。 第八十六章 情未了 玉面狐忽然发怒说道:“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哭,我先前怎么给你说的?”小玉应道:“是师傅。”她擦擦眼泪,玉面狐说道:“我要去查探一下魏忠贤,我送你俩去湖边吧。”玉面狐说着换了衣服,带上兵刃。小玉把孩子裹好,自己穿了一身朴素的桃红色外衫。她抱上孩子,几人出了小庭院,往湖边而去。 小玉担心孩子,她脸上戴着面纱,警惕的看着街道四处。到湖边,沈玉芝几人的船只还在湖边等候。玉面狐对小玉说道:“你奶水不够,多吃一些岛上的鱼虾,都是补奶水的。有什么事了就来苏州,我近期都会在苏州的。”小玉哽咽着应了一声,玉面狐飘然走了。小玉和顾允文回到船上,大家抢着看孩子,孩子被惊醒了,哭泣起来。船只驶离湖岸,往西山岛而去。 船只才走着,一个道士喊道:“抱元师叔不行了,抱元师兄不行了。”沈宗周几人忙进入船舱中,几个道士围着抱元道长痛哭,大家过去看时,抱元道长缠在项间的青色布带被鲜血浸透,已经奄奄一息了。抱元道长舌头动着,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沈宗周看了说道:“拿纸笔过来,让道长写下来。”刘全义拿过纸笔来,抱元道长神志清醒,他手颤抖着握着笔,在纸上歪歪斜斜的写了“掌门”两个字,没有力气再写下去了。清元道长说道:“师兄你放心,我们一定将掌门从魏忠贤手里抢过来,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抱元道长摇摇头闭上眼睛。 船只快到西山岛时,抱元道长断气了。武当派的道士们接连受挫,这时在船只上大放悲声,痛哭起来。林月也被吓到了,也在田姨娘怀里大哭起来。沈宗周对沈玉芝说道:“玉芝你们回三山岛去吧,我们这里还得给亦儒疗伤,又得安葬抱元道长。乱哄哄的,你们住着怕不清净。过些天你们在过来。”沈玉芝几人应着,周全孝背着沈亦儒,道士们抬着抱元道长下船去了。沈玉芝几人不下船坐船径去三山岛。 岛上依然清幽宁静,这里却几乎成了小玉的伤心之地。小玉愁眉紧缩,和大家往沈玉芝的院中走去。田姨娘抱着林月,逗得林月不住的发笑。 进入沈玉芝的屋里,蜡烛上窗户上都贴着双喜字,帷幔被褥都是金红色的,全然一派婚房的设置。沈玉芝换上先前的帷幔,她又要摆酒席款待大家。小玉抱着孩子,在一边独坐着。孩子睡着了,小玉起身对顾允文说道:“咱俩去外面走走吧,好久不来,已经有些生疏了。”顾允文听了忙应着,杜婵也要跟着去。田姨娘拉住杜婵的胳膊,给杜婵使眼色。小玉和顾允文来到外面花田里。 这时骄阳似火的午后,花田里蜂围碟阵,炎热异常。顾允文和小玉走出一程,顾允文说道:“去湖边吧?”小玉面色凄然的看看湖边,自己走下去。顾允文跟着小玉,他想把和沈玉芝成婚的事详详细细的告诉小玉,又觉得这样做有些对不住沈玉芝。顾允文说道:“小玉,你当侧室好不好?玉芝说她不做正房夫人也可以的。”小玉不在使性子了,她说道:“挂月峰的那位大师说的真对,我先前还以为他是知道了我的一些蛛丝马迹,信口胡说的。”顾允文说道:“我会好好对你的。”小玉又生气了,她很快的说道:“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不用你好好待我。” 顾允文想平心静气的和小玉谈谈,他说一句,小玉就堵回去一句。顾允文说不下去了,他默然跟在小玉身后。小玉有些意乱神迷了,两人本来往南走的,小玉孜然一身,随意沿着脚下向西的一条路走过去,顾允文在后面叫道:“小玉,走错了,我俩去南边。”小玉回过神来,顾允文过去牵了小玉的手,两人往南边湖岸边而去。 湖边一带粉色的蔷薇掩映着后面绿色的竹林,看去犹如图画。小玉手遮在眉前看了一会,指着竹林那边说道:“我们去那边吧,这两天花朵开的比先前更加绚烂了。”顾允文说道:“这两天天气热了一些,是岛上花开的最繁盛的时节。”小玉往前走着,顾允文看小玉心气平和了一些。他说道:“小玉姑娘,你不想听听我和玉芝是怎样成婚的吗?”小玉看顾允文又嬉皮笑脸起来,她蹙蹙眉头说道:“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以后你不要在这样了。”顾允文又碰了一个钉子。小玉往前走着说道:“你要说你说说吧。”顾允文说道:“那晚,我们请城主——岳父大人来这边,把你带来的那些东西烹饪好了,请他来尝尝鲜。大家都爱吃你带来的那些东西。”小玉说道:“回头我让师父差人再带来一些。”顾允文说道:“大家酒有些喝多了,岳父大人就恰好提起我和玉芝的婚事。”顾允文觉得把这些事告诉小玉,能解释清楚一些东西,让小玉宽慰一些。小玉问道:“你就一口答应了?”顾允文讷讷的说道:“也不是。”小玉又追问:“那你俩是机缘巧合才成婚的?” 顾允文也说不是,小玉说道:“你俩明明你情我愿的,还有什么好说嘴的?” 顾允文说不上话,他笑道:“你是怎么生下孩子的?” 小玉冷笑道:“肚子疼了大半天,师父找了接生婆子过来,就生下来了。” 两人言语大大的不投机起来,到了湖边,小玉坐在竹林边的一块草坡上。三山岛往南没有赤霞城辖下的岛屿,湖面上没有船只,只有白鸥飞翔。小玉眉目带愁的看着湖面,似乎已经忘记身边的顾允文了。顾允文诞着脸皮,嘴几乎贴在小玉的脸边说道:“你当侧室也挺好的嘛,玉芝说了你俩平叙姐妹之情的。”小玉扭过脸去,顾允文一把把小玉拉倒在草地上,他翻身过去,骑在小玉的身上,压着小玉开始对小玉霸王硬上弓。 小玉挣扎着,挣扎了一会安静下来了。顾允文吻小玉,忽然沈玉芝叫一声:“你俩做什么?”顾允文忙一咕噜翻起身,小玉躺在草坡上,扭头看沈玉芝头上戴着一个用花枝编的发箍,斜身扶着一棵绿竹。望去果然飘然若仙。她笑着站起身整理衣服,说道:“他要解我的衣带,强行非礼于我。”顾允文想给沈玉芝解释,沈玉芝过来拉了小玉的手说道:“田姨娘他们在那边,孩子也抱来了,我们过去。”两人撇下顾允文走了。 顾允文看小玉挺着比往常丰满的了许多的胸脯,脸上带着不是是喜是悲的笑容,和沈玉芝手牵手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晚上大家在沈玉芝屋里用饭,用过饭小玉就要去后边的院子里。田姨娘对杜婵说道:“咱们去后面院子,和小玉一起住。你不能住这边了,该给新郎腾屋子了。”小玉摇头道:“这孩子太爱哭了,今天一天哭了多少次。我不去那边,我怕孩子哭闹,晚上都睡不着觉。”顾允文起身去床上看孩子,孩子已经醒来了,正在眨巴着一对大眼睛,吸吮自己的手指头。顾允文伸手指刮刮孩子的脸蛋,孩子看着顾允文微笑着,两只小手向顾允文乱抓。顾允文抱起孩子,在孩子脸蛋上亲亲。孩子咯咯的笑着,小玉说道:“小月儿,你问抱你的那个人,他是谁呀?”杜婵笑道:“不是孩子的爹吗?”小玉也笑说:“孩子捡来的,哪来的爹?”田姨娘几人都讪笑不语。顾允文对孩子说道:“月儿你问你娘,是在哪里捡的你?”孩子嘴里突突的吐着吐沫泡。顾允文看着疼惜不已,去亲孩子的小嘴。小玉霍的起身过去,从顾允文怀里一把抢过孩子,抱着孩子走了。 顾允文好没意思的回到座位上,傅山和杜鹏飞晚上不知去外面哪里练拳,坐坐走了。田姨娘和小玉坐一会也走了。 沈玉芝说孩子一看见她也就笑个不停,她对顾允文笑道:“以后孩子该叫我大娘的吧?” 顾允文说道:“按理是该叫大娘的。” 沈玉芝笑说:“不按理,孩子难道叫我婶婶姑姑不行?” 顾允文说道:“小玉师父说小玉奶水不够,要多吃湖里的鱼虾。赶明儿每顿饭里多添一样鱼汤吧。我看孩子爱哭就是没吃饱的缘故。” 沈玉芝还沉浸在新婚的喜悦里,一和顾允文在一起就说说笑笑的乐个不停。她应着,又说孩子不哭时非常惹人怜。过一会顾允文说道:“我去看看孩子,你铺床叠被,等为夫回来。”顾允文去后边小院,沈玉芝在后面笑道:“等你回来作什么?”顾允文来到后边屋里,田姨娘坐着喝茶,小玉把孩子的衣服都脱了,正往孩子身上吐沫自己的水粉。她看顾允文进屋了,忙取一件衣服遮在孩子的身上。 第八十七章 沈亦儒归正 顾允文笑道:“我是孩子的爹,又不是外人,用不着这样遮遮掩掩的。孩子怎么了?”小玉说道:“这里湿热,孩子屁股上出了痱子。”顾允文问:“擦这个管用吗?“小玉说道:“姨娘说先擦上这个,明日再找药水来擦。”顾允文用衣服裹住林月,抱起林月。小玉凑上前对林月问道:“小月儿,这个人是不是你爹?”林月看着顾允文笑着,小手在顾允文的脸上乱抓。田姨娘在旁边说道:“眼角和眼睛有些她爹的模样,余下的就是和你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顾允文亲亲林月,又把林月放在床上,看林月身上的痱子。孩子胳膊白净,身上却有些潮红。顾允文在孩子的屁股上亲亲说道:“怕是衣服穿的太严实了,不透风捂的。”顾允文又抱起赤身的林月,亲个不停。小玉看顾允文喜爱林月,心下少慰。她脸上嘲讽的冷笑说道:“你在孩子的屁股上亲过了,晚上回去再和沈姐姐亲热。她最爱干净的,知道了怕不让你和她睡一起的吧” 顾允文笑道:“孩子的那里都是干净的,再嫌弃什么,都不能嫌弃孩子。小月儿,是不是?” 林月只是咯咯的笑个不停,顾允文觉得捧着孩子臀部的手热乎乎的,一看孩子已经把顾允文的衣袖和手都尿湿了。田姨娘说:“恭喜恭喜,女儿给你当爹的恭贺新婚了。”顾允文把孩子抱在另一只臂弯里,被尿湿的那只手甩了几下,田姨娘伸手遮住脸说道:“哎呀,甩到我脸上了。”小玉掩饰不住得意,抿着嘴笑着从顾允文手里接过林月,顾允文要水洗手。 小玉给林月擦着腿,笑说:“小月儿最懂娘的心意,也最疼娘。”顾允文问道:“要不要给孩子洗洗澡?”小玉说道:“不用了,洗干净了只让你乱亲。”小玉给孩子穿上衣服,抱着林月说道:“月儿,叫你爹来亲你的小屁屁。” 顾允文任小玉奚落着,只是逗孩子。小玉不禁问道:“你晚上和沈姐姐去睡吗?”小玉又觉得多此一问。 小玉给孩子喂奶,顾允文磨蹭到夜深后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用早饭,小玉抱着孩子,吃两口孩子就哭起来。才哄得安静下来了,过一会又哭起来。小玉烦躁起来,说道:“只知道哭哭哭的,你要哭成怎样才罢?”孩子像听得懂话一样,哭的更起劲了。顾允文给小玉盛了一碗鱼汤,抱过孩子说道:“我看孩子,你快吃饭吧。”他抱过林月,轻轻拍着林月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的,林月安静下来。 用过早饭,沈玉芝兴兴头头的说道:“我们去练会武功,午后去湖边野餐。我已经吩咐雨荷去备下酒菜了。”顾允文抱着林月,几人去常练武的空地上。 傅山和杜鹏飞去别处练武,沈玉芝和杜婵过招,顾允文和田姨娘陪在小玉身边逗孩子。 顾允文一会逗孩子,一会用欣赏的眼光看看衣裙飘扬的沈玉芝。小玉气愤不过,她把衣服扒的敞开喂林月。顾允文笑道:“不怕被人看见吗?”小玉冷笑道:“怕什么,该怎么做怎么做就好了。”才说着,田姨娘说道:“老爷来了。”小玉以为田姨娘在哄自己,回头看见沈宗周和沈氏兄弟几人从远处走来了。小玉忙穿好衣服,几人看时沈亦儒也跟在沈宗周后面。 沈宗周过来后也逗了一会孩子,又看沈玉芝和杜婵练武。沈玉芝过来向沈宗周几人见礼,她对沈亦儒没有半点芥蒂的笑道:“小弟你也过来了,伤好了吗?”沈亦儒面带愧色的说:“多谢大姐关心,我的伤好多了。”沈宗周背着手说道:“昨天才给他打通经脉,今儿早上他就要逃跑,好不容易抓回来了。我想着这边景色好,你们一起又热闹,带他来这里修养几天。你们一块练武。”沈宗周又对沈亦儒说道:“你学的那个什么剑法,妖里妖气的,以后不要再练了。你把我的功夫学到百分之一,足够你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沈亦儒作揖鞠躬的说道:“二爹我知道了。”沈亦儒举动间还是魏忠贤的派头,沈宗周颇感不满的摇摇头。他对沈亦儒说道:“小孩子家一时糊涂,也是有的。以后你要洗心革面,不许再为非作歹。你以前的过错,成事不说,咱们一概一笔勾销了。不然,你就想想你爹,你这等做法,岂不让他心寒?”沈亦儒又鞠躬说一声:“二爹,我知道了。” 沈亦儒点点头,问道:“傅山和杜公子呢?” 沈玉芝说道:“才在那边练武,多是去湖里游水去了。他俩到晌午这会就去湖中玩水。” 沈宗周说道:“以后还让傅山教导亦儒,他读的书多,懂得道理多。一句顶的上我们一百句。”沈玉芝应着,沈宗周又着实嘱咐了沈亦儒一番,带着沈氏兄弟回去了。 大家都用奇异的眼光看沈亦儒,唯独沈玉芝和沈亦儒亲密无间。沈亦儒也有些落落不和的样子,自己站在一边。一会放眼欣赏一会岛上如画般的风光,一会看看杜婵练武。沈玉芝对沈亦儒说道:“小弟,你的剑法精妙奇幻,你来和你——姐夫比比剑法。他多半赢不了你。” 沈亦儒女人似得声音说道:“二爹让我以后不许再用那套剑法,就不比了吧。”田姨娘对沈亦儒也有几分好感,她过去拉着沈亦儒的手说道:“你二爹怕魏忠贤的武功有邪气,把你教坏了。人有邪正好坏,武功我虽然不懂,哪里分好坏的。你给大家看看。没事,我们这里你尽管用不着拘束,放开了玩就是了。”说着,傅山和杜鹏飞也过来了。 傅山上前向沈亦儒作揖说道:“小少爷,你也过来了。” 沈亦儒有几分拘谨的和向傅山问好,听说要比剑,傅山和杜鹏飞立刻来了精神。傅山撺掇沈亦儒几句,顾允文拿着长剑走到空地上说道:“亦儒就给大家展示一下你的剑法,只是手下留情着,别要真在我身上来一剑。”沈亦儒推脱不过,他接过杜婵的长剑,提着寒光闪闪的宝剑走上前去。田姨娘叹道:“都说姑爷玉树临风、风姿俊美。我看还比不上我家亦儒的一半。” 沈亦儒也不冷不热的向顾允文微鞠一躬,说道:“顾兄,姐夫先请出招。”顾允文捏了坚决笑道:“咱俩点到为止。”沈亦儒点头说道:“正是这样。”顾允文有些害怕沈亦儒,他跃身一招“凤凰点头”,点向沈亦儒的面门,沈亦儒身子斜飘,还了一剑。顾允文也正要应证最近学的《宵练剑诀》。他开头以武会友的三招过去以后展开宵练剑法,剑招绵绵不绝的向沈亦儒攻过去。沈亦儒初时对切磋剑法不甚上心,过了十几招,沈亦儒看顾允文剑法精妙,自己也来了兴致。沈亦儒剑招一变,身子屈伸游走,剑刃吞吐开合,和顾允文翻翻滚滚的斗起来。 大家看顾允文剑招攻守趋避,对宵练剑法已经颇为熟稔。。但剑招总是有几分拙滞,或一剑刺出,刺偏几分。过一剑格挡,也是见到不到位。沈亦儒剑法娴熟,渐渐占了上风。顾允文不慌不忙的舞着长剑,努力按着剑诀里的心法,将剑招一招招的使到位了。沈亦儒来了精神,叫声:“小心了”。他腰身像舞女般扭动着,身子忽左忽右在顾允文面前游移。长剑剑招挑刺削砍,诡幻莫测。顾允文精于剑术,遇见这等鬼神莫测的剑招,沉着应对。当攻则攻、当守则守;当进则进、当退则退。沈亦儒抢攻数十招,竟而不见丝毫成效。沈亦儒忽的脚下往边侧快走几步,一剑自下而上直削上来。剑身削到顾允文的眉心处,手一运劲,用内力将剑尖逼弯。长剑剑芒从顾允文眉头扫过去。顾允文横着长剑在沈亦儒的剑身上一挡,身子后跃,转碗挥剑,一剑来削沈亦儒肋下。 沈玉芝看两人动真格的了,叫道:“亦儒,你俩助手。”小玉昂头看两人才斗到要紧处,说道:“怕什么,他俩出招都很有分寸。”两人长剑噼噼啪啪的交过几声,都往后跃开。顾允文倒提长剑向沈亦儒作揖道:“小弟好精妙的剑法,为兄佩服。”沈亦儒只淡淡的点头笑道:“姐夫过奖了,你的剑法练好了,我也赢你不得。”小玉在后边叫道:“明明沈公子剑法高超,一剑杀了那个负心人。” 顾允文看着沈亦儒笑笑,沈亦儒把长剑还给杜婵。 小玉气愤不过,对沈亦儒笑道:“沈公子,把你这套剑法交给我好不好?反正你留着也不能再用了。又不传授于别人,岂不可惜。”沈亦儒说道:“这套剑法只有太监能练,男人练了会走火入魔,女人练了会怎样我不知道。”小玉吐吐舌头说道:“那我还是不要练了。” 第八十八章 别恋 沈玉芝看大家和沈亦儒熟起来了,她兴冲冲的说道:“天太热了,练不了武功。咱们去野餐吧,我去吩咐雨荷把菜肴带过来。”大家都交口赞成,沈玉芝和杜婵去取菜肴。 顾允文明白沈玉芝的心意,是要大家接纳沈亦儒的意思。他问沈亦儒道:“小弟,你这套剑法练到极致了是怎样?你见过魏忠贤用这套剑法吗?”沈亦儒还是淡淡的样子说道:“公公不会这套剑法,是以前公公一个在东厂当差的手下把剑法传授于我的。他给我演示剑法时,身边一两丈内的花叶树枝都被剑气削下来乱飞。他说我要再练二三十年的内功,才能到他那个境地。”杜鹏飞说道:“大内的武功虽然邪门,但真正的有不少绝世武术。随便学到一套都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田姨娘说道:“要不,你也去当太监学他一两套绝世武功,将来做天下第一?” 杜鹏飞傻笑着摸摸头,沈亦儒又说道:“公公最厉害的是一套掌法,他说等我把这剑术用熟了,要将那套掌法也传授于我。” 小玉看沈亦儒犹豫着,试图和大家亲近,又怕大家对他另眼相看。她忽然同情起沈亦儒来,小玉笑着问道:“沈公子,你在魏忠贤那里学了几套厉害的武功?”沈亦儒对小玉笑道:“公公传授了我一套内功心法,一套掌法,不是他最厉害的那套掌法,我只学了一半。另一半还没传授。”小玉点点头说道:“他们的内功心法,多练几年,沈公子的武功怕和比我们都要高许多。”沈亦儒被小玉一夸赞,他也稍见热情的对小玉说道:“公公武功高深莫测,哪怕那些在他手下,以前的那些大内高手的武功,在江湖上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田姨娘说道:“那个魏忠贤杀了你家全家,老爷一说起来就痛心疾首的。你以后不要再叫他公公,跟着大家叫他妖人,听见了没有?”沈亦儒被田姨娘几句话点醒,他涉世未深,近来饱经沧桑,复仇之念忽然在沈亦儒的心头熊熊燃烧起来,魏忠贤先前哄骗他的那些话自然也都拨云见日了。沈亦儒怔了一会说道:“姨娘我知道了。”田姨娘给顾允文几人说道:“前几年他来西山岛玩,还只是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田姨娘手掌向地的比着说道:“一转眼就长成个大小伙子了。”说着甚是惋惜的样子。 过一会沈玉芝和夏雨荷带着两个丫鬟,提着蓝盒过来了。 夏雨荷指派丫鬟们在地上摆好菜肴,大家席地而坐。顾允文看沈玉芝给小玉特意做了鱼汤,顾允文先舀了一碗鱼汤给小玉喝。小玉摇头笑道:“我这几天一直拉肚子,这个我不喝。”田姨娘打一下小玉的胳膊说道:“你呀,不要捣乱大家的胃口。”顾允文说道:“你师父说你要多喝这个的,不然孩子吃不饱,一天只是哭闹。”小玉笑说:“等过些天肚子好了再喝它。”顾允文端着碗自己喝了。沈玉芝说道:“这是爹爹特意送过来的好酒,我给你带来了一些。”小玉也说:“师父说喂孩子这会不能喝酒的,喝酒对孩子不好。” 小玉尝着菜肴,向沈亦儒打听魏忠贤的事情。沈亦儒说道:“魏忠贤眼下又会有大动静,已经派人出去四处联络那些听命于他的门派了。”田姨娘忙问:“那你告知你二爹了吗?”沈亦儒说道:“还没给二爹说。” 沈玉芝沉吟片刻说道:“等会我们去一趟西山岛吧,此事得快些告知爹爹。” 傅山说道:“事不宜迟,我和杜兄弟过去就行了,你们在这里好生享用野餐吧。”沈玉芝让夏雨荷跟着傅山去湖边,安排船只。 顾允文问小玉爱吃什么,小玉说一样,顾允文就把那样菜夹给小玉。过一会,林月又哭起来,小玉开始解衣襟,就要在大家面前给孩子喂奶。顾允文抓住小玉解衣服的手问道:“你做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小玉被顾允文一说倒不好意思的,她红了脸笑道:“你管我呢?我去那边吧。”沈亦儒见状,起身走开了。小玉偏坐过来,坐到顾允文面前给孩子喂奶。 这天早上,顾允文才起床,沈玉芝在镜子前给顾允文梳头,外面传来悲亢的狐啸声。沈玉芝说道:“小玉师父又来看小玉了。”顾允文胡乱挽起发髻,跑到屋外。小玉抱着林月也才从后边院子里出来。她猛抬头看见顾允文仓皇跑出来了,狡黠的笑道:“昨晚和沈姐姐睡得好吗?”自从小玉回到三山岛以后就没有叫过顾允文“顾大哥”。顾允文故作不解的四处看着问道:“你是在说我吗?”小玉也笑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顾允文点头道:“**一刻值千金,新婚燕尔的,岂有睡得不好之理?”小玉赶上顾允文,往顾允文腿上狠踢了两脚,抱着林月往前走去。顾允文在后面追赶道:“我姑娘昨晚睡得好吗?”小玉说道:“睡得不好,哭了一晚上。”顾允文跟在小玉后面,叨叨的说着小玉要多吃一些催奶的东西。小玉边走边说:“我昨晚拉肚子,起来了好几回。这几天不能吃那些。”顾允文说:“玉芝要是听见你的话,我估摸着早饭得少吃半碗。”小玉冷笑一声,往前走下去,顾允文跟在后面叨叨不休的说着。 来到湖边,玉面狐远远的站在湖边。小玉和顾允文上前见过玉面狐,玉面狐说道:“魏忠贤手下又多了一个少年,你们知不知道那少年是谁?沈公子在三山岛上吧?”小玉点头说道:“沈公子在三山岛,每天和我们修炼武功。魏忠贤身边的青年徒儿不知道。”顾允文说道:“那是武当派的新任掌门,叫李易宗。前些天被魏忠贤抓去的。现在怕已经和小弟一样了。”玉面狐说道:“我挂念孩子了,来看看。孩子最近还哭吗?”小玉说道:“晚上一醒来就哭个不停,睡着了还好一些。”顾允文故作不解的问小玉:“月儿睡着了也会哭的吗?”小玉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对顾允文说道:“你要不想和沈公子一样,你就别说话。” 玉面狐“嘚啵嘚啵”的抖着舌头,逗了一会林月,小玉说道:“师父,山里的那些野味大家都爱吃,你能不能派丫鬟们带来一些?”玉面狐逗着孩子说道:“丫鬟们带到苏州,你差人去取,她们上不来岛。”小玉说道:“苏州城外的湖边,有一个码头是西山岛的,送到那里就好了。”玉面狐点头应一声说道:“魏忠贤和他的大队人马忽然离开了苏州城,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得去追踪魏忠贤,特来看看孩子的。”小玉说师父保重。玉面狐逗了一回孩子,辞别小玉和顾允文,驾着一叶扁舟走了。 小玉不知在思索什么,玉面狐的小船已经消失在天水尽头了,她还望着茫茫湖面出神。顾允文捏捏小玉的耳朵说道:“回去吧,你师父走远了。”小玉一摇头甩开顾允文的手说道:“以后别随便碰我。”顾允文挑衅似得在小玉的脸上胳膊上掐了几下,小玉翘着嘴唇说道:“真的,现在比不得以前,你是有家室的人了。我也是有孩子了,你不要再随意对我动手动脚的。让人看见了还怀疑我和你又有什么缠夹不清的。”顾允文垂着头,用脚拨弄沙滩上的沙子。小玉两脚把顾允文在沙滩上画的图形搅扑乱了,抱着林月往回走去。 午后沈宗周又来岛上,看了一回大家练武,又教导了沈亦儒一番后回去了。 用过晚饭,顾允文在屋里和沈玉芝坐了一会。他照例要在这时候去看看林月。顾允文走出院子,一轮圆月当空,原野上洒满了明净如水的月光。顾允文心绪甚佳,肚子里酝酿着着要给小玉说的俏皮话,才闷头走着。离小玉住的这座院子不远处,月光下沈亦儒和小玉背朝顾允文,并肩站着。顾允文走近一些看过去,小玉小鸟依人的偎着沈亦儒的身子,沈亦儒低头对小玉说了一句什么,小玉带着羞涩撒娇,摇着身子笑笑。沈亦儒低头在小玉的额头上亲一下,小玉伸手在沈亦儒的胳膊上捶了一下。沈亦儒伸出胳膊,搂住小玉的肩膀。 顾允文看了半天,两人身子偎在一处说私话,小玉一会娇羞微笑,一会捏捏沈亦儒的肩膀。顾允文看两人打情骂俏,看不下去了,他自己步入小玉住的屋里。林月一个人躺在床上,额额啊啊的出声。顾允文心头作痛,抱起林月说道:“你看看你娘,撇下你和别人幽会去了。”林月两只眼睛认真的盯着顾允文看,顾允文吻吻林月说道:“我看看你有没有尿在衣服上。”顾允文取开裹在林月身上的襁褓,林月并未尿湿衣裤。顾允文重新裹好林月,抱着林月坐在椅子上。小玉也哼着欢快的小调进入屋里了。 第八十九章 别恋风波 她乍一见顾允文,有些意外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顾允文说道:“来了一会了。”小玉“哦”一声,她到床上,把林月的衣物收进柜子里。小玉一直哼着轻快地小调,小玉看顾允文懒懒的坐在椅子上,她试探似得问道:“你没看见什么吧?脸色有些不好看。”顾允文怪声怪气的问道:“这么快?” 小玉问道:“什么?什么快了?你说话怎么和沈公子一样了?” 顾允文说道:“小弟来岛上才几天?你就钓他上钩了。” 小玉咳咳的两声,说道:“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钓他上钩?我和沈公子你情我愿,两情相悦。难道再等个十年八年了才能谈情说爱吗?” 顾允文不耐烦的说道:“胡闹,你俩两情相悦又怎样?小弟人道已绝,你嫁给他,和嫁给田姨娘没两样。” 小玉说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俩恩恩爱爱的白头到老,人道已绝又怎样?小月儿,你说是不是?” 顾允文心头隐隐作痛,酝酿的那些,要逗小玉笑出来的俏皮话都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了。小玉忽然醒悟过来似得问道:“你是不是才看见我和沈公子在一起了?”她又说道:“看不看见也一样,反正迟早大家都要知道的。” 顾允文心里憋着一股醋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玉收拾好林月的衣服了,她端了一盆水进屋。小玉说道:“我要给孩子洗澡,你把孩子的衣服解开了。”顾允文默默地解下孩子的衣服,小玉把林月放在木棚里,一手托着林月的身子,一手给林月擦洗身子。她奉劝的语气对顾允文说道:“孩子他爹,你不要这样。你总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占的占着,吃的吃着。你有沈姐姐那样天仙般的妻子,还稀罕我做什么?你要看开一些,想见孩子了你就过来看看,横竖孩子都在这屋子里的。我嘛,就是你脚上的一只破鞋子,你穿旧了,不愿穿了,扔掉了。别人看着还能凑合着穿穿,也就捡了过去,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顾允文没好气的冷笑道:“我看小弟才是没人穿的鞋子,——他都算不上鞋子,最多算个袜子。你光脚走不了路,就穿个袜子出去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的。” 小玉嘻嘻笑道:“不怕我明儿把这话说给你小弟听吗?” 顾允文扭头看着别处说道:“你是故意这样做给我看的。” 小玉一手扶着林月,站起来笑道:“你还真会自作多情,你以为我是这样做,气你的是吗?要气你,我回雨花楼去做头牌姑娘了。我真是喜欢沈公子,你给城主说一声,我要嫁给沈公子。就当你看过去咱俩恩爱一场的份上,帮我一回好不好。” 顾允文冷笑道:“你俩成婚了,你守一辈子活寡。岂不是我耽误你一辈子。” 每次拌嘴,小玉都说不过顾允文。小玉说道:“那你要怎样?反正给你当小妾,你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以后姑娘不高兴了,这屋子你也不能随便出去。女儿家的屋子,你一个有妇之夫随意出入像个什么样子?” 顾允文很烦恼似得手指捏着鬓间的太阳穴揉搓,他说道:“你别急,玉芝已经给岳父说过几次了。等过些时日,我就娶你过门。” 小玉也叹气笑道:“那倒多谢你和沈姐姐费心,我还真没那兴致等你。你帮我把我和沈公子的好事撮合成了,我就感谢你一辈子。” 顾允文坐在椅子上,看小玉淡然说着这些话,怀疑小玉真的和沈亦儒有了情愫。小玉把孩子放在床上,用布巾给孩子擦身上的水。顾允文要试探一下小玉,他站起来说道:“好吧,你说的也在理。回去我想玉芝说说,岳父最听玉芝的话,她一说,此事准成。不过孩子怎么办?难道认小弟当父亲不成。”顾允文累了似得往外走去,小玉果然露出马脚,她叫道:“你等一下。”顾允文问道:“还有什么事?”小玉嗫喏的说道:“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还没有问过沈公子。你先别对沈姐姐说。” 顾允文说道:“不碍事,你一个女孩儿家,不好向小弟开口问这些事。——到像你钓他上钩一样。我让玉芝代你问问。若成了,那西山岛好事成双,不成嘛,我和玉芝也算尽到一份心意。”顾允文说着往外走去,小玉跺了两下脚,撇下孩子追出来,她在顾允文身后说道:“你别对沈姐姐说,我和沈公子自有主张的,不用你们插手。” 顾允文不回头的走着说道:“我和玉芝回去商量一下再看吧,让玉芝取取小弟的意思,真成了,咱们就敲锣打鼓的张罗起来。” 小玉看顾允文背着手,在月光下走了。 第二天早上,小玉早早的抱着孩子来到沈玉芝的屋里。顾允文看小玉眼圈乌黑,想是怕大家知道他和沈亦儒的私情。顾允文还半信半疑的,不知小玉是故意和沈亦儒唱了一出,还是真的和沈亦儒有了情愫。小玉想是来监视顾允文和沈玉芝的,她坐在椅子上,哄着孩子,又给孩子喂奶。顾允文说道:“玉芝,昨晚我给你的说的小玉的事你千万放在心上,不要一转头忘了。”沈玉芝冷笑道:“什么大事?雨荷才过来时我已经吩咐过她了,等会她就让丫鬟去爹那边。” 小玉愕然看看顾允文,又看看沈玉芝,问顾允文道:“你真给沈姐姐说了?” 顾允文笑道:“这不是闹着玩的,我怎能掉以轻心。”小玉怔了,坐在椅子上出神。 顾允文看着好笑,沈玉芝吩咐丫鬟去叫过田姨娘几人,来用早饭。 丫鬟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找不见沈亦儒,跑来告诉沈玉芝。沈玉芝听了有些着慌,忙差遣丫鬟们去岛上各处寻找,找半天找不见沈亦儒的影子。 沈玉芝赶忙让夏雨荷去西山岛告诉沈宗周,沈亦儒又不见了。才在手忙脚乱间,一个丫鬟从沈亦儒的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出来了。沈玉芝几人看去,纸条上写着:“小玉姑娘亲鉴:昨闻小玉姑娘之言,且惊且惧。余遭此劫,每中夜思之,惧然汗淫淫下矣。二爹诸人无颜面对,况敢做与姑娘成婚之念也。姑娘苟谅我此心,慎勿复做彼等念想也。余思之甚熟,此生已无所牵挂,唯父母诸兄大仇未报。此生所恋于斯世者,唯此耳。于此行,欲设法诛灭魏忠贤,别无他意。望大姐将此意告知二爹,二爹勿以孩儿为念。傅武师并诸友左右并此,不复另宣。亦儒顿首。” 沈玉芝几人问小玉对沈亦儒说了什么,小玉瞪着顾允文说道:“沈公子听见了昨晚我和你说的话,你给沈姐姐他们解释清楚。另外沈公子要是有何意外,我唯你是问。”顾允文嘟囔着说:“你自己闹得,小弟偏又把棒槌认作针。”小玉怒道:“你还犟嘴”她气愤愤的过去,狠狠的坐在椅子上。林月在小玉怀中哭起来,小玉喝道:“不许哭,一天到晚,哭的什么来头?”顾允文把小玉和沈亦儒演的戏告诉沈玉芝几人。 田姨娘笑着开慰小玉道:“亦儒那孩子看着文静的像个女孩子,心里有数的很,你们不用太着急。等会派人去告诉老爷就好了。”沈玉芝吩咐丫鬟上菜,大家要吃早饭了。顾允文过去抱过林月,哄起林月来。沈玉芝叫大家过去用饭,顾允文站在小玉身边说道:“过去吃饭吧。”小玉也觉得对顾允文太过咄咄逼人了,一回想顾允文抛弃自己,小玉的怒火又不可遏制的燃烧起来。她呼呼的吹了两口气,往隔壁屋里过去了。 几人吃着早饭,这些天每顿饭里都会加上一道“银鱼汤”,是沈玉芝吩咐厨下专为小玉做的。顾允文舀了一碗鱼汤放在小玉面前,他笑道:“我也喝一些,这鱼汤没有别的汤汁的油腻味,喝着挺新鲜的。”小玉看沈玉芝津津有味的喝着米粥。她连沈玉芝也厌恶起来。把面前的一碗鱼汤递给顾允文说道:“我这两天肚子不好,这汤你喝吧,我先不喝它。昨晚又拉了好几回肚子。”沈玉芝才在喝粥,听小玉说拉肚子,她有些为难的喝了几口,放下碗不喝了。 田姨娘责备小玉道:“我们正吃的有味,你不要故意捣乱我们胃口。”小玉笑道:“人家拉肚子,这些天腰里的肉都下去了一些。你们没有一点关心的,还嫌弃我坏你们胃口。”顾允文捏着小玉的腰问道:“有吗?我怎么觉得你倒比以前胖了一些?”小玉一把扑开顾允文的胳膊说道:“你不要碰我,动手动脚的,谁和你嬉皮笑脸了?”田姨娘说道:“拉肚子是肚子里凉了,多吃些那道姜片炒的鲈鱼片就好了,姜片暖胃的。” 第九十章 别恋风波之二 小玉故意又说:“拉肚子少吃这些水鲜东西,我最近老是想念山里吃的那些野菜野蘑菇。” 田姨娘又说:“水里的东西凉,你们吃了服不住,拉肚子也正常的。怕孩子也会拉肚子的呢。” 沈玉芝听着心里像一只毛毛虫蠕动,甚是难受,又不敢露出嫌弃鄙薄之态。她起身回屋了,小玉笑着问顾允文:“果然灵验的很,我把她气走了,你怎样呢?”顾允文说道:“你是神仙娘娘,谁能把你怎样?供着还来不及。”顾允文起身也要走,小玉说道:“你在帮沈姐姐说话。坐下再吃一些嘛,你俩太夫唱妇和了。”顾允文说道:“饱了,再吃就撑到了。” 顾允文说着走出院子,他看小玉这样,疼惜小玉,但是似乎目下也别无良法可施。顾允文心事沉重,他想去花田里散散步。顾允文沿着鹅卵石小径,惆怅的望着四处,信步走下去。走出一程,回头看小玉抱着孩子,在离他一箭之地的地方站着。顾允文看看小玉,继续往前走下去。回头看时小玉也跟在后面。顾允文看着小玉,往前走着,小玉跟在顾允文后面。顾允文走她也走,顾允文停下来,她也停下来。顾允文停下不走了,小玉喊着问道:“你去哪里?”顾允文看着小玉说道:“四处走走,怎样?姑娘有没有这个雅兴?一起去走走?”小玉也看着顾允文说道:“没有,大爷您自个儿爱上哪上哪去吧。”顾允文不理小玉,转身自己走下去。小玉追上来了,她问道:“顾大哥,沈姐姐让你去西山岛,给你岳父大人禀告沈公子离去的事情,你快回去吧。”这是小玉来西山岛后第一次叫“顾大哥”,顾允文摇头说道:“等会岳父大人会派人过来的,雨荷已经去了,去说你的事情。我们顺道把沈公子给你的信捎过去就可以了。”小玉笑道:“我昨晚随口说说的,你瞧沈公子胆小的那样,说说就吓跑了。” 顾允文说道:“人家又没经历过这些事,没像师弟一样跑来问你爱不爱他还算是长了心眼的了。” 小玉顺口接话道:“也是,哪像你。我给你生孩子,沈姐姐给你做明媒正娶的妻子。久经情场、身经百战的。胆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顾允文看小玉说话又夹枪带棒起来,他不答话,拾步走着。小玉一把拉转顾允文的身子说道:“你这样随便的和沈姐姐成婚了,我怎么办?”顾允文低头说道:“不知道。”小玉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兜在顾允文的下巴上,抬起顾允文的头让他看着自己。顾允文不敢看小玉,转头看着别处。小玉把顾允文的脸扳端正了,让他看着自己说道:“以后月儿问他爹是谁?我怎么给她说?”顾允文说道:“你就把我的名字告诉她。”小玉看着顾允文的眼睛说道:“小时候我问师父,我爹娘是谁,我是怎么生下来的。师父说我是前面的山沟里捡来的,没有爹娘。我以后也给月儿这么说好不好?”顾允文又扭转头,不敢和小玉对视。他心头忽然浮现出红叶谷的情形:一个活泼机灵的小女孩满山林的找野草莓、采蘑菇,兴高采烈地踩了一大篮筐野果野菜,在暮霭中哼着小调往回走去……”顾允文想着小玉的身世,甚至向问问小玉小时候的情景。小玉看不出顾允文在想什么,她追问一句:“好不好?我就这么说?”顾允文看着小玉的说道:“顾大哥我好痛苦。”顾允文也是柔肠百转,他脸上微微颤着,看着小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玉说道:“我们三个回红叶谷去好不好?永远也不要出来了。”顾允文又不正经起来,他笑道:“带上玉芝,我们四个人去好不好?” 小玉说道:“那不要说了,你丢不下这里。余下的还多说什么?” 小玉抱着孩子往回走去,顾允文跟在后面说道:“我仔细想来,你当侧室也挺好的,好处甚多,只是一个名分而已。玉芝又不会恃大压小。况且她说了,她要和你平叙姐妹之情。”小玉止步笑道:“你要大家以后叫我林姨娘吗?”顾允文说道:“名者,实之虚也。何必在意这么一个虚名呢?” 小玉摇头说道:“这不是名分不名分的事,试想,我嫁给林公子了。然后……我高兴了,就来你屋里睡一晚。”小玉觉得这个比方毕竟有些露骨,她说不下去了,说道:“反正你不要用名分之事混我,我不会给你当小妾的。”顾允文说道:“你有不是武则天皇帝,怎么能收男妾呢?” 小玉笑道:“那你也不是皇帝,三宫六院的收这么多妻妾做什么?”小玉和顾允文都心力憔悴,想来顾允文的这个提议好像是目下唯一可行之法。她一想到这些上,怒火就遏制不住的燃烧起来。 顾允文给小玉提着肩上滑落的的披风说道:“姑娘倘若一意孤行,大好韶光就这样白白流逝。那时可悔之晚矣。”小玉摇着身子,摆脱顾允文的手说道:“我不用你贴小意儿,甜言蜜语的讨好于我。”小玉走着走着,又站住,她生气的笑了,自己说道:“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要给你当小妾,不知天意究竟作何安排?”顾允文看小玉松动了,她这才问起昨晚之事:“小弟是不是真的亲到你了?”小玉得意的笑道:“这事还有假的不成?”顾允文问道:“你俩亲过几回嘴了?” 小玉故作神秘道:“不告诉你,前前后后有四五回了吧?” 顾允文听了又不高兴,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问道:“每次都是怎样亲的?”小玉说道:“没有四五回,昨晚他亲了我一下。就着一下而已。”顾允文问道:“亲哪里了?”小玉把额头凑过来给顾允文看,说道:“额头上这里,就一下而已。” 顾允文说道:“这样还好,不然以后我就真不碰你了。” 小玉听他说的可笑,冷笑道:“多谢你老人家的恩典,好像我稀罕你碰我似得。再说,沈公子哪里不好了,水灵清秀的一个人,可惜……不然我就真嫁给他也是没准的。” 顾允文又含混的说起“只是个名分而已”的话来。 两人回到屋里,沈玉芝几人已经出去练武了,小玉和顾允文来到小玉住的屋里,小玉给孩子换过尿湿的衣物,她从柜子里找出新衣服换上,坐在镜子前仔细的涂抹了一回脂粉,拿了自己的柳叶刀和截云刀秘籍,要去外面练武。顾允文看着小玉混闹了一回,已经不似先前的闷闷不乐,到处找由头发脾气了。他想起小玉的身世,对小玉的同情更加强烈绵剧。顾允文说道:“孩子他娘,你一个人带孩子,一天操劳辛苦,晚上连个好觉也睡不了。我给你锤锤腿锤锤腰吧?” 小玉才对着镜子整理发髻上的一根珠花,她回头看一眼顾允文,笑道:“你有这份孝心,姑娘很高兴。等我把珠花插好了。”小玉插好珠花,过来解下披风,俯身趴在床上。顾允文给小玉捶背,小玉嘚嘚的把舌头啵出响声,逗身边的林月。顾允文给小玉捶背,他俯身吻吻小玉的脸颊,小玉闭上眼睛。她侧脸趴着,右眼里的眼泪流出来,流过她的鼻梁,流进她的左眼里。顾允文翻过小玉的身子,解小玉的衣服。小玉拿过孩子的一件衣衫,盖在孩子的脸上不让孩子看见。 午后沈宗周过来,沈玉芝怕沈宗周责怪小玉,给沈宗周说着小玉气顾允文的事。沈宗周听了甚是惊骇,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已经有些思忖不来了。还有这么做的。”田姨娘笑着说小玉道:“她这个鬼灵精怪的,什么事情闹不出来?”沈宗周郑重的说道:“他们年轻孩子家,闹闹罢了。你可不许闹出什么乱子来。”田姨娘笑说:“老爷说的什么话。” 沈宗周从沈嵩手中接过一个布袋子说道:“这是玉芝要的鲈鱼,这吃鱼也不是长久之法。我看着不行给孩子请个乳母。”顾允文却是让沈玉芝往西山岛那边要了一些鲈鱼做鲈鱼羹的。小玉明白过来,向沈宗周道谢不已。 沈玉芝又要让厨下烹了鲈鱼,要去野餐,沈宗周说道:“就在玉芝屋里吧,今天我有要事要和你们商议。”沈宗周和大家来到沈玉芝的屋里,吩咐丫鬟们都下去,不要随意进屋。大家围着桌子团团坐着,沈宗周说道:“那本无字书的秘密被一个苏州的修书匠解开了,上册的那些白纸上,是用白蜡封住的魏忠贤的宝藏地图,后面下册是大内武功秘籍的存放之地。” 顾允文几人听了甚是惊骇,田姨娘不懂这些,她说道:“老爷这里还缺吃少穿了?眼热他的那些宝藏做什么?我看这魏忠贤的宝藏都不是什么好宝藏,为了这个,已经搭进去多少人命了。我们在岛上每天这样逍遥自在的,强于去抢他什么宝藏。” 第九十二章 献图 沈宗周摇头说道:“你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最近北边闹匪乱闹得厉害,我们的商铺被抢劫的不少。水寨里兄弟们的粮饷措办举步维艰。我们倘若找到这笔财宝,自己留点零头就够你们花好几辈子的。据说国库吃紧,皇上拿皇宫里的金银器物出来抵当了发军饷。我们将此事告知于锦衣卫,锦衣卫也正在找这份宝藏。万一找到了,也算我们对朝廷尽了一份绵薄之力。” 沈玉芝几人也无心去争夺什么宝藏,才要附和着田姨娘劝劝沈宗周。但听沈宗周是要为朝廷纾难,又都不言语了。傅山颇慷慨的说道:“为国纾难,此正是我被侠义道分内之事。我们的快些将天书里的秘密告知于锦衣卫。万一真找到了。这回所尽的岂止绵薄之力,直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此事我们万无袖手旁观之理。”沈宗周点头道:“毕竟是读书人修书匠把无字书里零碎的地图拼凑全了,就是这个。”沈宗周说着从袖筒里取出一卷纸张。他让顾允文撤去桌上的杯盘,在桌子上展开白纸。顾允文几人看去,白纸上这儿一座山,那儿一条河的。一副工整的山水画,却都不知道这画的是哪里的山水景色。 沈宗周说道:“天下之大,我和几位护法琢磨了好多天都不知道这是哪里的山水。以锦衣卫的神通,必然能找到此地。眼下我们要想法将无字书送去锦衣卫手里。我们留着这张图画就行了。” 大家都想这样重大的差事,必然会差遣几位护法去。不料沈宗周却顿顿说道:“允文你们三个快马赶去京师,该将图画交给谁,锦衣卫那边你们最熟。那位修书匠修书简直神乎其技,你们将他也带去京师。或许能有什么帮到锦衣卫的地方。先前请过的几位修书匠都被魏忠贤派人杀了,眼下这位已经不能再回苏州了。你们三人告诉你们锦衣卫的统领,这位修书匠至关紧要,让他们好生派人看护。” 顾允文几人应着,田姨娘不愿意杜鹏飞三人离开三山岛。她说道:“老爷,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让几位护法去吧。他们几个万一路上贪玩,出了什么岔子。”沈宗周摇头说道:“护法们一有什么行动,魏忠贤那边就会警觉。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他们三人去最合适。”看来此事沈宗周已经思考的很是缜密了。傅山说道:“魏忠贤据说又有大动静,我看我们得早些启程,越快越好。”沈宗周说道:“魏忠贤带着手下的大队人马,忽然不知去向。我正派人去搜查。你们今儿歇一天,明早过来西山岛,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嘱咐。明晚晚上你们启程去无锡,我派船送你们过去。” 顾允文几人只是应着,正事吩咐过了。沈宗周收起画纸,笑道:“好了,就这些。他们三个走了,撇下你们几个姑娘,得冷清一段时日了。”田姨娘和小玉都要跟着去的意思,两人不敢说,只是看着沈玉芝。沈宗周笑道:“这回不能拖家带口的去,万一路上遇见什么意外。以他们三人的身手,就算打不赢,跑总能跑的赢。一旦要照顾你们几人,可就是他们三个大大的累赘了。”小玉和田姨娘相互看着吐吐舌头。沈宗周说道:“好吧,把你们的菜肴上来一些。我坐坐就要回去了。”沈玉芝听了忙吩咐厨房上菜。 菜肴一样样上来,沈宗周谈笑风生。酒到中途,沈宗周吩咐顾允文三人第二天去西山岛,自己带着沈嵩回去了。 顾允文三人还没走,田姨娘几人已经觉得有些别后的冷清。大家坐着,小玉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哥,你走了,我和月儿也回红叶谷去了。”田姨娘说道:“你回去做什么?大家一块呆的好好的,走了你,心里越发空落落的难耐。你哪里也不要去。”顾允文也说:“我们来去也就一个月,你安心待着。我很快会回来的。”小玉流下眼泪,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点点头。 晚上沈玉芝给顾允文收拾行李,顾允文说道:“我去小玉那边坐坐,看看妞儿。”沈玉芝笑道:“不然你晚上在小玉那边不要回来了。”顾允文摇头说道:“田姨娘在那边,我不好睡的。”他来到小玉的屋子里,小玉躺在床上,身边躺着林月。她侧转身子给林月喂奶。看顾允文进屋了,从床上坐起来。顾允文逗着林月,却在小玉的脸上捏了两下。孩子向顾允文伸出两只小手乱抓。顾允文抱起孩子问道:“田姨娘呢?”小玉说道:“和杜公子幽会去了,要很晚才回来。”小玉歪着头用食指闹着脑后说道:“你让我回去嘛,我上不上下不下的待在这里做什么?” 顾允文说道:“你和玉芝她们待着,回去一个人也荒山老林里做什么?再待几天,我这闺女也要变成狐仙了。”顾允文对林月说道:“姑娘,你说是不是?”孩子笑着,把舌尖吐出来。顾允文看眼睛转着在屋里乱看。顾允文看去,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神态活脱脱一个小玉。他回头看小玉,小玉正怔怔的看着顾允文。顾允文把孩子放在床上,坐在小玉身边说道:“你上回刚走那会,小婵和姨娘每天都要念叨你好几回。有一天早上小婵睡过头了,我听她大清早的在院子里叫‘小玉姐’。这里精致如画的,你干嘛非要去那里?”小玉说道:“小婵和姨娘这样,那你呢?”顾允文说道:“我也,有时睡醒了看你不在,还以为你去玉芝那边了。” 小玉听了笑道:“你们都像傻子一样。”她长叹一声,投入顾允文的怀里。顾允文抱着小玉,小玉说道:“那里去了早点回来。”顾允文说道:“我知道。”他低头去吻小玉,两人才入佳境,林月哭泣起来。 第二天早上,大家在沈玉芝的屋里用过早饭后去西山岛。 到了傍晚时分,大家送顾允文三人到湖边。修书匠已经乔装成商人,由李全忠护送去苏州,再从苏州跟着赤霞城的商队入京。在岸边,沈宗周向顾允文几人叮嘱了一些路上事宜。临别了,沈玉芝对顾允文说:“大哥,早些回来。不要再路上贪玩了。”顾允文说道:“我知道,我会尽早回来的。”田姨娘不好对杜鹏飞单独说的,只说:“你们三个快去快回,免得夜长梦多。”三人应着,杜婵也叮嘱傅山路上小心。小玉抱着林月,在大家后面站着。顾允文笑道:“再看看闺女。”他过去看林月,逗了一会,又亲了几下。小玉对林月说道:“给你爹说,去了就永远不要回来了。”林月呀呀的出声。顾允文又在林月的脸蛋上亲几下,在小玉的脸上捏捏,转身上船了。 沈玉芝有些殷勤的嘱咐顾允文早些回来,小玉身上带着落寞孤寂的哀伤,在湖岸边的灯笼光亮里,抱着孩子站着。顾允文站在船尾看着小玉,小玉船只缓缓驶离湖岸,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几人进入无锡城,买了马匹以后,几人纵马投京师而去。 马匹一路疾驰,这天三人到了京师。顾允文和傅山三人先去拜会黄谦。 到了黄谦府上,顾允文上前打门。他通上名号,不一会,黄谦亲自出来迎接了。 几人见过礼,黄谦笑道:“几位贤侄,无事不登寒舍,想来又有和重要之事来通告。”顾允文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去里面说。”黄谦问道:“可是魏忠贤之事?”顾允文点点头,黄谦带着几人进入黄府。到了客房,黄谦摒去丫鬟仆人。顾允文对黄谦说道:“千户大人,我们找到魏忠贤的宝藏了。”黄谦眼睛一亮,有些神秘的问道:“此话当真?”顾允文看看傅山,傅山解下衣衫。他胸前贴身绑着一个青色布包。傅山将缠在身上的布带一圈一圈解开了,取下青色布包。他打开布包,拿出无字书和画图,在桌子上展开。 傅山说道:“这本无字书是魏忠贤的宝藏地图,这幅图是赤霞城主找修书匠照着书上的地图绘制出来的。魏忠贤所有的秘奥全在这幅图里。”黄谦翻着无字书,又看看图画。他问道:“这书怎生看法?”傅山说道:“书页上是封了白蜡的,据说泡在桐油里一两个时辰,图画就会自己显露出来。这事只有那位修书匠做得来。修书匠也在来京的路上。” 黄谦点点头,他忽然怀疑的问道:“沈城主找到这样一笔丰厚的宝藏,怎么想起送给锦衣卫了?想必是几位顾念旧情,才把这价值连城的奥秘跑来告诉我的。”傅山说道:“城主看国事日非,圣上焦劳。出于报国之心才把这宝藏图献给朝廷的。圣上当买辽东人参和皇宫中的金银宝物,以冲军饷的事,在江南士绅那里口口相传。再者赤霞城无力找出这地图所绘之地到底为何山何水,城主说锦衣卫神通广大,因此星夜差我们几人进京献图。” 第九十四章 解围 这些黑衣人武功本来就不及玉面狐,这时顾允文三人出手,他们以众暴寡的优势没有了。才过了十余招,两个黑衣人被玉面狐的钢爪抓伤。沈亦儒喝一声:“你们退下来。”这几个黑衣人忌惮玉面狐的钢爪,得不到一声,立刻撤出战团。一个黑衣人撤的慢了半步,玉面狐右手上的钢爪一爪插入那人的后背,那人惨叫一声,站着不敢动。玉面狐怒叱一声,把手往后一扯,那人的肠肚五脏被玉面狐一爪子扯了出来,摔到地上。血淋淋的五脏在月光下冒着热气。 场上众人看了,都头皮发麻、惊叫出声。 场上众人看了,都头皮发麻、惊叫出声。那黑衣人身子还像醉酒一般在原地摇摇摆摆的晃着,他膝间忽然一曲,砰一声栽倒在地上。顾允文几人看着也倒吸一口凉气,场上诸人尽皆大惊失色。玉面狐满脸杀气的扫视了这些黑衣人一圈,她目光停留在沈亦儒的脸上,看了沈亦儒片刻,用食指指指沈亦儒问道:“这些天是你带着人昼夜监视我,要给你爹报仇,是也不是?”沈亦儒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轻描淡写的向玉面狐做了一揖说道:“不敢,正是晚辈为报家父之仇而来,不知前辈有何指教之处。”沈亦儒说的若不经意,越发显出他的报仇之志甚是坚如磐石。玉面狐顿一顿,眼中带着煞气对沈亦儒冷冷的说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种事还有何指教不指教的?倘若这等事都能马糊得,那你妄为男子了。”沈亦儒冷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前辈倒是赞成我来杀前辈了?拜前辈所赐,我已经不是男儿之身。此事也在前辈头上,前辈在晚辈处,不共戴天之事不止一端,晚辈今晚就和前辈做个了断吧。”沈亦儒说着这些和他那带着稚气女儿气的脸庞不甚相称的应酬套话,提着宝剑,身态洒然的往前走出来。 顾允文看沈亦儒眼睛一刻不放松的盯着玉面狐,像是怕玉面狐会忽然逃遁消逝一样。玉面狐也神色肃然的看着沈亦儒的脸,不知道她还在思想什么心事。沈亦儒上前,缓缓抽出长剑,左手一挥,将剑鞘扔向身后。一名黑衣人伸手接住剑鞘。 沈亦儒长剑指地,眼中带着挑衅和仇恨的看着玉面狐,等玉面狐应招。玉面狐想什么事情想的出神了,过一会才回过神来。她看沈亦儒蓄势待发的样子,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好得很,你出招吧。”沈亦儒倒也不客气,玉面狐话音才落,沈亦儒长剑一摆,中宫直进,一剑直刺玉面狐胸口。这一剑凌厉狠辣,已经是要在玉面狐身上刺一个透明窟窿的用意。玉面狐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她斜身往前跃出,钢爪往沈亦儒的腰间扫去。沈亦儒变招极快,一剑才到中途,忽然手腕一转,剑刃径直来削玉面狐肩膀。玉面狐颇见意外的忙转过钢爪格住长剑,剑刃在钢爪上划过去,跐溜溜溅出一行火花来。 玉面狐格开沈亦儒的长剑,才要还招。沈亦儒剑身忽然一弯,剑尖甩扫玉面狐的脸颊,玉面狐往后仰头避过。长剑在甩出之际,忽然又反向扫打过来。沈亦儒全神贯注的看着长剑,把剑身往下一压,长剑几乎是贴在玉面狐的脖颈上。玉面狐大骇,冰凉的剑刃已经贴在玉面狐的脖子上,玉面狐老于战阵,猝遇变故,并不手忙脚乱。她不躲避沈亦儒的长剑,一爪挡在项间,一爪去抓沈亦儒拿剑的手臂,逼他撤剑自救。沈亦儒剑刃贴着玉面狐的钢爪划出去,长剑束挡直刺。在格挡玉面狐的钢爪之际又守中带攻的攻了一爪,玉面狐应也是变奇速,化险为夷。沈亦儒暗叫一声“可惜”,长剑圈转,又是一剑。玉面狐格开沈亦儒长剑,身子飘然后跃。 两人才激战正酣,玉面狐忽然无故退出战团,沈亦儒带着疑惑的看着玉面狐。玉面狐一手捂着脖子,颇含风情的对沈亦儒微笑道:“你的剑法真高明,不过你还得再练几年。到此为止吧。”玉面狐看沈亦儒心无杂念,一心一意要一剑杀了自己的认真样子,她心头有些疼痛。沈亦儒知道玉面狐处处手下留情,他也见好而收。一个黑衣人喊道:“老妖婆受伤了,少主杀了她。”沈亦儒长剑指指玉面狐说道:“下次倘若再见,不是我杀了你,就是你杀我。”玉面狐捂着脖子说道:“你认贼作父,给真正的杀父仇人做鹰犬。还有脸在我面前这等铮铮不挠的样子。”玉面狐语气间竟带着几分委屈。沈亦儒怔怔,对身后的人说道:“咱们走。”那些黑衣人抬着那个被玉面狐杀害的黑衣人,一拥走了。 顾允文喊道:“小弟,你什么时候回西山岛。” 沈亦儒远远的只说:“待我向二爹问安,我杂事办妥了,就会回来。叫二爹不用牵挂我。”说着已经走远了。 顾允文三人忙去看玉面狐,玉面狐就着傅山手中的火把看去,手掌已经被淡淡的鲜血染红,她又伸手在项间抹了一把,手心湿漉漉的。顾允文拿着火摺去看,玉面狐项间一条细细的血线,是被沈亦儒的长剑划伤的。沈亦儒的长剑较之一般宝剑,剑身要薄上许多,是以被他的长剑所伤,很深的伤口也看上去像只是划破了一点肌肤一般。顾允文有点担心玉面狐的伤口,他伸手去摸玉面狐的项间,玉面狐惊问道:“做什么?”看看顾允文又凑过脖子。顾允文看玉面狐项间的伤口只是划破肌肤,玉面狐知道自己无大碍。顾允文说道:“前辈你去三山岛修养几天吧,这里怕沈公子还会找来。”玉面狐说道:“不用了,我要去查魏忠贤的动向,你们去吧。” 玉面狐语气坚决,顾允文只得说道:“前辈多留神保重。”玉面狐缓下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们去吧。”顾允文三人不再回客栈,他们来到太湖边。傅山召唤来西山岛的船只,几人径往西山岛而去。 到了西山岛,已经是半夜了。沈宗周和几位护法顾不得睡觉,半夜里起来问傅山三人宝藏图纸送的如何。傅山和顾允文向沈宗周和几位护法详细的将宝藏地图送到洛养性手中之事说了一遍。稍作歇息,天就亮了。 早上顾允文三人早早的坐船回到三山岛,已经是入秋时节了。岛上依然粉花碧木、水碧天蓝。到了沈玉芝的院子外面,顾允文遥遥的看见沈玉芝一个人穿着蓝色长衫在花田里采露水,顾允文驻足在小径边等待,傅山和杜鹏飞各自回去了。 顾允文等了许久,沈玉芝才回头看见顾允文。她矗立在花田里,定睛看了一会,提着衣襟,笑着向顾允文走过来。 沈玉芝远远的笑道:“大哥你们回来了?路上顺利吗?” 顾允文笑道:“一路风帆无恙,倒是怕娘子独守空闺,撇的冷清了。”沈玉芝听了灿烂的笑笑,不答话的留意着脚下走了过来。顾允文看沈玉芝新婚的喜气还未散去,她披散着头发,头上带着一只用紫藤花编的发箍,淡雅飘逸。顾允文看的出神,沈玉芝笑着低头捋捋耳边的头发,她说道:“回去吧,早饭可能备好了。”顾允文牵了沈玉芝的手,两人回到屋里。丫鬟在擦拭桌椅。沈玉芝很见欢快的将收集来的露水盛在一只青瓷碗里。顾允文洗漱过了说道:“我去看看小玉和孩子,等会就回来。”沈玉芝叮嘱道:“你顺便叫小玉和姨娘过来。” 顾允文应着到了后院里,田姨娘去外面了,林月已经醒了,躺在床上自己咿咿呀呀的玩耍。小玉拥着被子,睡得正香。孩子见顾允文进屋了,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顾允文。顾允文伸手摸摸孩子的脸蛋,孩子咯咯的笑起来。顾允文拿小玉的发梢在小玉脸上搔着,叫道:“林玉音,你看看谁回来了?日上三竿了还兀自睡着。”小玉一把揽开顾允文的手,转了一个身子又睡去。她一睁眼,看见顾允文站在床边,笑着看自己。小玉忙坐起来,揉揉眼睛笑道:“大哥哥你回来了?几时回来的?”顾允文笑道:“昨天半夜去了老爷那里,早上才过来的。”小玉先看看孩子,自己要穿衣服。她对顾允文说道:“哥哥你看我那边柜子里,有桃红色的那个绸衫,你给我拿过来。”顾允文给小玉拿过衣服,小玉才要穿衣服,她把衣服又盖在孩子脸上,伸出雪白的两条胳膊搂住顾允文的脖子。 小玉亲吻顾允文,孩子眼睛被遮住了,过一会呜呜的哭起来。小玉不理会孩子,不几时,窗外传来沈玉芝清亮的声音:“小玉,你起床了吗?去前面用早饭。”小玉忙穿上衣服,沈玉芝进屋了。 第九十五章 红叶谷之秋 小玉粗粗洗漱了一下,几人到前面沈玉芝的院子里。 饭菜上来了,傅山在饭桌上,给大家绘声绘色的讲着北上之事。顾允文忽对小玉说道:‘昨晚们在苏州城看见你师父了。”他又对沈玉芝说道:“昨晚我们在苏州城看见小弟了。”小玉怨恨顾允文抛弃自己,却又舍不下对顾允文的沾恋。她才身子贴着身子的问顾允文傅山说的那些事,听见玉面狐的消息,小玉正色问道:“是师父看见你们了,来找你们的吧?”沈玉芝也忙问沈亦儒之事,顾允文说道:“我们在客栈里听见她的求助声,过去时就看见小弟带着魏忠贤的一帮手下,正在围攻你师父。我们过去帮她解了围。”沈玉芝又问道:“小弟又回去魏忠贤身边了吗?”小玉和沈玉芝坐在顾允文的两侧,顾允文这边说完了转头给那边说道:“小弟托我给岳父大人回话,说他了了一些琐事就会回来,让岳父大人无需牵挂。” 傅山说道在京城里给大家买的东西,杜婵催促傅山即刻就去取那些物件过来,田姨娘听杜鹏飞给自己买了物事,也催促杜鹏飞。傅山跑过去,拿了装着礼物的行李包。他打开行李包,杜鹏飞先拿了给田姨娘的玛瑙玉镯,端着田姨娘的手,亲自给田姨娘戴上,田姨娘欢喜的没个安置手脚处。她当着小玉几人的面,在杜鹏飞的脸上亲了一下。小玉几人哗然哄叫起来,田姨娘红着脸,得意的坐在椅子上。顾允文也拿了金项圈给沈玉芝,包里就只剩下傅山给杜婵的玉佩了。大家相互比较夸赞了一回,田姨娘问道:“怎么没有小玉的吗?”小玉看顾允文是忘了自己的份子,已经老大不悦,她噢噢的逗弄怀里的林月,沈玉芝取下项间的金项圈笑道:“我不爱戴这些金的银的,这个给小玉戴吧。”沈玉芝是安慰小玉,小玉冷笑道:“你是不稀罕这些,我是没福分戴这些。月儿,是不是?”沈玉芝对小玉的抚慰让小玉更加不高兴了,顾允文这才拿出给小玉的耳坠笑道:“这是给小玉买的,倒是把我的闺女忘得一干二净了。”小玉往顾允文手里看去,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耳坠。 顾允文给小玉戴上耳坠,小玉把头转过来转过去的给田姨娘看。 午后又是沈宗周带着沈氏兄弟过来,大家开了一回酒宴。沈宗周略说说派人去查探魏忠贤宝藏之事,又回去了。 这天玉面狐上岛来,吩咐小玉派人去苏州城内、紫荆巷的西山岛商铺里取红叶谷带来的野菜等物。沈玉芝听了,就要派夏雨荷过去。小玉笑道:“这两天在岛上呆的腻了,我也要去见见师父。雨荷姑娘不用去了,我带丫鬟们过去吧。”大家不留心,让小玉去了。晚间用饭时丫鬟们回来了,却不见小玉回来。 一个小丫鬟向沈玉芝禀告道:“小玉姑娘带着小妞儿走了,她说心里烦乱,要去红叶谷静养一些时日。让姑娘们不要挂心,过些时日她就会回来的。”顾允文才在用饭间,听了以后放下碗筷,默然起来。田姨娘责怪小玉又不辞而别。丫鬟们将玉面狐带来的诸般物事一样样拿上来,这次带的很是丰盛。晒干的蘑菇和野菜、鹿茎等物无所不有。 沈玉芝吩咐丫鬟先拿下去,又嘱咐夏雨荷明日就去请沈宗周过来,他最爱吃这些东西的。 晚间大家坐了一会,各自散去。 第二天沈宗周又来了,锄下将各类物事烹煮好了,沈宗周大快朵颐而去。 顾允文一天又复无精打采、闷闷不乐的。他知道自己和沈玉芝新婚燕尔,在小玉面前过于亲昵恩爱。田姨娘和杜婵没了小玉和孩子,整天也如有所失。田姨娘反复催促顾允文去叫小玉回来,沈宗周也说顾允文去把小玉叫回来,要让小玉正式过门。 这天晚上,顾允文给沈玉芝说自己要去红叶谷,把小玉接过来,沈玉芝也要跟着去。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和沈玉芝稍稍收拾了一下行李,告别了田姨娘诸人,再次往红叶谷而去。 顾允文和沈玉芝昼行夜宿,依旧是在五台山下那间客栈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两人天蒙蒙亮就动身去红叶谷,到了挂月峰下,才是晌午时分。挂月峰下,漫山遍野的红叶黄叶交错斑驳,一派凄凉萧瑟的秋景蔚为壮观。两人轻车熟路的到了红叶谷,穿过浓密的枫树林,来到小玉住的院子里。一个丫鬟先看见了顾允文和沈玉芝两人,欢喜的叫道:“是姑爷回来了。”顾允文看小玉正在廊檐下,背着身子给躺在藤椅上的林月穿衣服。她喜出望外的回头,看见顾允文和沈玉芝笑吟吟的牵手,肩并肩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小玉怨恨顾允文,真看见顾允文了有些不想理会顾允文。她又复转过头去,终究还是矜持不住,回头笑着对沈玉芝说道:“沈姐姐你俩来了?”沈玉芝笑着点头,小玉蹙着眉头、斜眼看顾允文道:“人家前脚才回来,你就勾魂神似得颠颠的跟了来。到底是要怎样嘛?”顾允文思念林月,往廊檐下走过来看林月,边说道:“我来接你过去,给我当姨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小玉咕嘟着嘴,气愤愤的对顾允文说道:“我好恨你。”顾允文捏捏小玉的脸蛋,俯身去逗林月,不给小玉搭话。沈玉芝问:“孩子最近还哭吗?晚上睡得好不好?”说着来看林月。小玉喊着才叫顾允文姑爷的那个丫鬟说道:“人家可是赤霞城的姑爷,不是我们红叶谷的姑爷。说给你们知道了,以后不要随**错。”丫鬟们从上次顾允文来红叶谷时就叫顾允文姑爷,这时看小玉这等吩咐,不明就里,只随口答应着。 小玉看顾允文喜欢林月,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又追问顾允文:“你又不是红叶谷的姑爷,来干嘛来了?”顾允文不理会小玉,抱起林月来。小玉拉了沈玉芝的手说道:“沈姐姐我俩去屋里,这里比不得岛上,已经冷的恨了。”两人往小玉的屋里走去,顾允文抱着林月也跟过来了。 小玉向沈玉芝问别来之情,沈玉芝只说田姨娘和杜婵很是抱怨小玉离开,又甚是思念孩子。入座后丫鬟上茶,顾允文路上走的口渴,正要端起茶杯喝口茶润润嗓子,小玉劈手从顾允文手中夺过茶杯,恨恨的说道:“你又不是红叶谷的姑爷,干嘛随随便便喝我们的茶。”沈玉芝在旁边笑,顾允文也只是笑着。小玉斜眼看着顾允文看了一会,施展不下去了,把茶杯放在顾允文面前,一把又抢过顾允文怀里的孩子。顾允文只说“小心孩子。”小玉看顾允文和沈玉芝脸上带着风尘,对顾允文爱恨交加。她对丫鬟说道:“去我屋里,把那毛尖茶沏了,给孩子的爹喝。”丫鬟应着去了。 小玉自己坐着出了一回神,她握着沈玉芝的手问这问那的。最后沈玉芝说道沈宗周对小玉过门之事很是上心,要亲自给小玉操办婚事。沈玉芝问道:“小玉,你什么时候预备去西山岛?爹说你什么时候回去了,咱们就让你过门的。”小玉哀叹一声说道:“不回去了,回去也不能嫁给他做小老婆。我和妞儿相依为命也没什么不好的,谁说我是要死乞白赖的要嫁给他。”顾允文听急道:“别呀,姑娘何故要如此?你我没有夫妻之名,却已有夫妻之实。你这等做法,妞儿以后几乎没名没份……”小玉又怒不可遏起来,她起身揪住顾允文的衣服,摇晃顾允文的身子说道:“你还说,你还说。” 顾允文笑道:“你真的不去西山岛给我当姨娘吗?老爷说雨荷从小跟着玉芝,倘若不愿离开西山岛,也是要服侍我和玉芝的,你这样迁延下去,怕连姨娘都当不成……”小玉气的身子僵硬,她歪着头,轻咬下唇,斜眼看着桌子上一动不动。顾允文嬉皮笑脸的又拉着小玉的手,哄起小玉来。 小玉气怔怔的坐下来,顾允文揉着小玉的手还说:“别真的气过去了,孩子她娘本来就气性大。”小玉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茶,用手背擦擦嘴。她对顾允文笑道:“在我没把你轰出去之前,你就少说两句吧。”小玉连和顾允文使气的力气都被没有了,她几乎筋疲力尽。 过一会,丫鬟上菜了。小玉给沈玉芝夹过菜,又给顾允文各样菜挑了一碟。 用过饭后,沈玉芝一路风尘仆仆,要洗澡。小玉陪着沈玉芝洗浴过了,她不再和顾允文使气。三人在灯下促膝长谈。 顾允文和沈玉芝在红叶谷待了十来天,等小玉启程去西山岛。小玉一直迁延着,不说去,也不说不去。,每天带着沈玉芝和顾允文,去枫林中采野果,猎取麋鹿野兔,这天却淅淅沥沥的下起秋雨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临淄客栈 黑袍人统领过来给魏忠贤见过礼,魏忠贤只问一句:“进来时没人看见吧?”那黑袍统领摇头说道:“并没人看见,公公。”魏忠贤不在理会那黑袍头领,黑袍头领指引着挑担夫往地下大殿中走去。 百余名挑担夫挑着约有四五十只财宝箱,进入地下大殿中。魏忠贤过来,吩咐手下将财宝箱打开了,财宝箱里依旧是各类件件价值连城的金玉宝物。魏忠贤问道:“那边还剩多少?”黑袍头领说道:“回公公的话,那边所剩无几,折合下来大概四五千两白银,属下将剩余的物事打赏给端人瑞那些人了。” 魏忠贤点点头,他说道:“打发挑担夫出去,我们还有要事相商。” 黑袍统领应着,他给身边的一个侍从摇头使眼色。侍从会意,特地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顾允文看去,小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箱子约五十两一锭的银元宝。头领说道:“给役夫大哥们打赏了脚钱,好生送他们出去。”两个黑袍人应着,给百余名脚夫没人发一锭银元宝。脚夫们欢天喜地的给统领道谢。统领又拿出一块百两众的黄金元宝,给一个脚夫说道:“这点银钱不成意思,诸位出去以后喝顿酒,剩下的大家分了。”顾允文替这些脚夫们担心,脚夫们朴实的脸上没有半点怀疑之色。他们又是再三道谢,黑袍统领问脚夫们:“进入地道前,我给诸位吩咐的事情诸位记得吧?”脚夫们抢着说:“大人放心,我们绝不会泄露半点消息,有何意外了,全在小人们身上。”脚夫们为大殿里满地的金银财宝吃惊,不时的转眼看着这些地上的财宝,一边对黑袍统领千恩万谢。黑袍统领说道:“把他们的眼睛蒙起来,送出去,走远一些以后再解开。” 脚夫们欣然乐从,站等着几个黑袍人拿出先前备好的黑色布袋,将这些脚夫们的眼睛蒙起来。黑袍统领令脚夫们手牵手,他发出号令,一众黑袍人引导着脚夫往外走去。顾允文才向魏忠贤却不会对这些朴实庄稼汉下毒手,忽听得有人惨叫一声。顾允文看去,瞬间已有十余名脚夫被黑袍人割断喉咙,双手捂着喉管,躺在地上抽搐。几个脚夫扯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立遭黑袍人毒手。片刻间,百余人都挡在血泊里,无一人幸免。 魏忠贤说道:“查看一下,别留一个活口。等下抬出去扔进大海里。” 黑袍人应着,查看这些倒在地上的脚夫,在脚夫身上补刀。魏忠贤吩咐道:“将东西都收好了,戴统领派人在这里看守着,余下的人去京城。”黑袍人应命,满地散落的财宝收进箱子里。魏忠贤亲眼看着手下给每个箱子打上封条,几百个箱子整整齐齐的抬到地下大殿的北边崖壁边摞好。 魏忠贤对押送财宝的那个戴统领说道:“戴统领看半夜里外面没人了,派人把这些脚夫尸首抬出去,扔进海里。记住,不要扔在一块,也不要扔在岸边,往深海里走一些。”带统领应命道:“属下知道,公公放心。” 魏忠贤又查看了一下崖壁边的箱子,他说道:“走吧,我们先回登州去。”他从脚夫们押送着财宝进来的那条地道往外走去。顾允文也要跟着众人往外走,两个黑袍人忽然抓住顾允文的胳膊,一个黑袍人拿着一条黑布带过来。顾允文怕自己也要遭受这些脚夫的命运,正要挣扎。魏忠贤笑道:“我们出去的地方你不能知道,你放心,本公还要你去给本宫找无字书来,不会对你怎样的。”顾允文心想,魏忠贤真若对自己要下杀手,这些人一拥而上,自己也无可奈何。他站着让黑袍人给他眼睛蒙上布带,一个黑袍人把手中的刀鞘递到顾允文手里,顾允文握住刀鞘,跟着众人往外走去。 到了地洞外,顾允文能觉到眼前的蒙蒙光亮,魏忠贤还不让顾允文解下布带。走了许久,待到解下布袋时,顾允文已经在登州城内了。 魏忠贤带着众人回到先前落脚的客栈里,才一进屋,魏忠贤对沈亦儒说道:“你去带那个小娃娃过来,咱们少歇息一下就进京。”沈亦儒应着,顾允文也跟过去。到了隔壁屋里,屋中横七竖八的躺着那几个看顾林月和村妇的黑袍武士。武士们都已经毙命了,却不见林月和那个村妇。 沈亦儒脸上变色,忙两步抢过去告知于魏忠贤。顾允文更是惊得心扑通乱跳。他看这几个武士的脸上有抓痕,顾允文俯身下去,抬起脚下一个黑袍武士的下颌,这黑袍武士的脖子被捏断了,发青的脖颈上五个深陷下去的指印清晰可见。顾允文看出这是玉面狐的手法。林月是被玉面狐救走的,顾允文心念电闪,正要破窗而出,只听背后魏忠贤说道:“一帮废物,一个婴儿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魏忠贤轻功高强,臻于化境。顾允文打消逃走的念头,魏忠贤也俯身去查看地上被杀死的武士。他说道:“是玉面狐,这个老**,抓到她,一定将她碎尸万段。” 魏忠贤甚是恼怒,他看顾允文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高兴,阴沉着脸问道:“玉面狐怎么找到这里的?”顾允文几乎禁不住笑,他俯身作揖说道:“小可也不知道,玉面狐前辈神通广大,公公不是不知。找到孩子也非意料之外的事情。”魏忠贤声音尖细的对顾允文说道:“你要是以为没了那个婴儿,我就对你无可奈何,那你可打错算盘了。” 顾允文忙说道:“公公的手段,小可清楚的很。”魏忠贤正在暴怒之际,顾允文可不敢直捋虎须。魏忠贤瞪了顾允文一眼,说道:“走,上京城。” 顾允文这些天一直惦念林月会遭受意外,这时知道林月被玉面狐救走了,现在心中了无牵挂。入京就当是陪着魏忠贤去京城玩一遭。顾允文登时如释重负,跟着魏忠贤诸人走出客栈。 登州去京城不过两天的行程,顾允文在马背上盘算着,以魏忠贤的作风,要嘛是找到无字书以后就卸磨杀驴,杀了自己。要嘛自己投靠魏忠贤,被魏忠贤施以宫刑。顾允文心想,真找到无字书魏忠贤若加害于自己,那也罢了。倘若魏忠贤非要收服自己,要施以宫刑,那时再想法杀了魏忠贤。魏忠贤手下这些人都武功高强,自己想来也无幸免之理。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能受宫刑之辱。顾允文抱定了宁死不辱的决心。 马匹疾驰了半天,晚上进入临淄城。 顾允文几人陪着魏忠贤在一间屋子里枯坐,魏忠贤手中握着酒杯,自酌自饮的喝酒。沈亦儒和李易宗坐着,几人不交片语。顾允文知道逃脱无望,仍然坐在椅子上暗思脱身之策,只当消遣时候。过许久,魏忠贤自己似乎也觉到枯寂了,他打破沉默对沈亦儒说道:“我们这么多人去京师,必然会引起锦衣卫和东厂警觉。”沈亦儒说道:“入京后大家小心行事,没事别的兄弟们不要露面就好了。”才说了一句,两人就无话可说了。 “要是能看住这小子,我们就无需带这么多弟兄了。”魏忠贤指指顾允文说道。 沈亦儒只说声:“是,公公。” 魏忠贤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李易宗说道:“是二更初了,公公。”李易宗的声音也已经变得尖细,像女子的声音。 魏忠贤起身伸伸懒腰,解下外袍说道:“我歇会,你俩看着这小子,不要大意了。”李易宗听了,忙过去侍候魏忠贤歇息。魏忠贤穿着紫色锦袍,躺在床上,并不盖被子。他双手叠放在肚子上,闭上眼睛。 顾允文也有些睡意了,站在墙边打瞌睡。魏忠贤才躺下不久,忽然猛的坐起身。他凝神侧耳倾听,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候,顾允文这时也才听到噗隆隆的马蹄踩踏大地之声正向客栈滚滚而来。沈亦儒和李易宗内力不济,听不见屋外的马蹄声,他俩手中提着长剑,木然站着,一动不动。魏忠贤说道:“亦儒去派两个人向西北方向查探一下,是什么人到了?”沈亦儒惯于听从魏忠贤之令,也不问怎么了,领命就过去了。沈亦儒回到屋子里说道:“公公,吴统领亲自带着手下去查探了。”魏忠贤点点头,这时沈亦儒和李易宗也听见了外面雷声般滚动的马蹄声,大队人马已经驰进临淄城了。 魏忠贤慌忙起身穿好衣服,他召集隔壁屋子里的手下过来。魏忠贤打开窗子,往外探头去看。小小临淄城的北面街道上,无数个火把闪耀着,迅速向客栈这里逼近。魏忠贤大惊,他说道:“是冲我们来的,大家伙备好家伙。” 顾允文暗自窃喜,盘算着怎样趁机脱身。顾允文也凑过去看窗外,几千人的马队打着火把,往客栈这里驰来。马队的前锋已经在客栈楼下了。魏忠贤神情古怪,眼神焦躁,呆滞的看着楼下逼近的马队。 第一百零四章 围歼 一个统领说道:“公公,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到了。”魏忠贤犹豫了一会,他终究在大内待过,知道和锦衣卫公然接仗意味着什么。魏忠贤说道:“大家快走,逃出去以后各自绕道去京师汇合。” 顾允文为魏忠贤的大胆吃惊,在这等险境里,他还坚执要手下去京师找无字书。顾允文看锦衣卫的人马立刻就要对客栈进行合围。魏忠贤吩咐手下:“带着这小子,咱们撤退。”两个人捉住顾允文的胳膊,众人一哄抢出屋子。顾允文才觉一阵嘈杂的眩晕,人已经被两个黑袍人架着跑到客栈后面。锦衣卫却已经将客栈合围。魏忠贤惊慌失措,又慌忙命令手下撤回客栈里。 待到重新回到客栈的屋里,街上的锦衣卫番役们开始紧锣密鼓的布置起来,客栈里的客人们看外面来了许多不知是兵是匪的人,都惊慌乱窜。锦衣卫只布置围攻之事,并不忙着攻入客栈。 魏忠贤在屋内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满屋子团团乱转。沈亦儒和李易宗对外面的锦衣卫无动于衷,怀中抱着长剑,靠墙壁站着。魏忠贤在屋内来回转了几圈,他想起在河间府金蝉脱壳之计,眼中放光的对手下说道:“去把客栈里所有的客人都抓过来。”黑袍武士应命,立刻出去,将在客栈楼道间乱跑的客人都制服了,魏忠贤带着大家到楼道里。客人们大多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一下,有几个客人磕头如捣蒜的没头没脑叫“大王饶命”。魏忠贤在这些客人中间走过去,他看中地上跪伏的一个高壮大汉,指着那个大汉说道:“把他带到我屋里来。”两个黑袍人听了,立刻架起那个大汉,到魏忠贤的屋里。顾允文看看中狭窄的楼道里跪伏着约二三十人,都是被黑袍武士严密看守着。过一会,魏忠贤和那个壮汉从屋中出来了,顾允文看魏忠贤和那个壮汉已经换过衣服了,他穿着那个壮汉的衣服,那壮汉却穿着魏忠贤的服饰。想是魏忠贤对那个壮汉威逼利诱了一番,壮汉装作魏忠贤的样子,微微弓着腰,神情严肃的一丝不苟。魏忠贤说道:“你们都把这些人的衣服换上,咱们冲出去。” 黑袍人动手就去剥解地上这些客人的衣服,有几个女客,黑袍人只是严令她们不许出声喊叫。过不一会,黑袍人换上了客人的衣服,客人们却穿上黑袍人的衣服。有十几个黑袍人没有衣服可换。魏忠贤命令手下道:“将这些客人押解了,咱们冲出去。”魏忠贤自己押了那个扮作自己样子的壮汉,其余的黑袍武士也都将兵刃按在客人的腰下,大家拥挤着又复出了客栈。 锦衣卫的番役看魏忠贤诸人逃了出来,裹胁着一帮客人径直冲向锦衣卫。番役们刀剑出鞘,几个旗主厉声呵斥道:“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都跪在地上不许乱动,不然格杀勿论。” 顾允文在看那几个扮作黑袍武士的客人一听是锦衣卫,立刻屈膝往地上跪下去。几个扮作客商的黑袍武士用刀刃胁迫那些客人站起来,往外冲去。锦衣卫的人已经看见那个扮作魏忠贤的壮汉,他们相互吆喝着,向那个壮汉靠近。不一会两下里已经碰在一起了,番役们不分良莠好坏,挥刀杀过来。顾允文躲开两个番役砍来的大刀,人群中看见扮作客商的黑袍武士已经向锦衣卫大打出手了。番役们武功本就不高,被这三十多名黑袍武士几下就杀的落花流水。番役们彼此吆喝着,奋力应战。顾允文看魏忠贤指派沈亦儒带着黑袍武士们断后,他孑然一身,抛下大家,已经杀出重围,自己跑了。 火把闪耀,顾允文在大呼酣战的人群中彷徨着,旁边一人扯扯他的胳膊说道:“快走,还等什么?”顾允文回头看去,却是从客栈里一起出来的一个女客人。他详细看去,这女子用手把满头乱蓬蓬的头发梳理一下,却是玉面狐。顾允文喜出望外的叫声:“是前辈?”玉面狐拉着脸点点头,顾允文忙问道:“前辈,妞儿怎样了?”玉面狐说道:“先离开再说。” 顾允文应声就要往外杀去,一个娇脆的声音说道:“还有我呢。”顾允文回头一看,小玉扮作一个锦衣卫番役,旁边站着扮成锦衣卫番役的傅山和杜鹏飞。顾允文大惊之余却平静的笑道:“小玉,你也来了,妞儿好吗?”小玉笑道:“妞儿很好,我们先离开这里。”玉面狐已经往外杀去,小玉说道:“你们先走,我去叫上亦儒。”小玉不待答话,向沈亦儒那里跑去。顾允文和傅山三人往人群外冲出去。 锦衣卫所有的人都赶来客栈后面,围攻沈亦儒诸人。傅山和杜鹏飞夹侍着顾允文,冲到人群外。他们三人在震天的呼喊声中跑出一程以后才回头看小玉。沈亦儒风度翩翩,在火把的海洋里还甚为显眼。他剑招毒辣凌厉,往外冲杀。番役们不敢上前交锋,只围着沈亦儒往外移动。其余的黑袍武士虽然身陷重围,却在武功上仍旧大占上风。锦衣卫的人只围着这些扮作客商的武士,却几乎近身不得。 顾允文放眼看去,沈亦儒独自一人仗剑往外直走,上前阻拦他的番役都被他挥剑斩成两截。番役们围着沈亦儒走出一程,终究阻拦不住沈亦儒。沈亦儒突出重围,单身隐没在远处的夜色里不知去向。 顾允文才伸长脖子看着沈亦儒隐没的地方,有人握住他的手。顾允文回头,小玉正一手把锦衣卫的那些服饰衣帽一件件脱下来。顾允文看着不禁取笑道:“干嘛?在大街上宽衣解带的。”小玉不回嘴,自己捋着头发笑道:“这层棉袍罩在身上,闷热闷热的。浑身被汗浸透了。”顾允文问道:“玉芝没来吗?” 小玉叹气说道:“你的玉芝卧病在床,要一两个月才能下床。” 顾允文忙问怎么回事,小玉说道:“沈姐姐那天被魏忠贤在肚子上踢了一脚,小产了。郎中说她小产兼之受伤,要好好静养。”顾允文听了,愣着说不出话来,小玉又是深深的叹口气。顾允文问道:“妞儿呢?”小玉说道:“妞儿被师父救下来了,等会我们去接她。”才说着,傅山说道:“那边洛指挥使到了。”顾允文扭头看去,街那头洛养性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一群黑衣护卫。傅山又说声:“是东厂的人到了。” 洛养性在马背上遥遥的喊道:“魏忠贤,你这逆贼,还不束手就缚。圣上谕令,差我们将你捉拿归案,回京师受刑。”一个旗主喊道:“大人,魏忠贤已经跑了。”洛养性听了,驱赶马匹,快步跑起来,身后的护卫们也都驱赶马匹,朝人群中跑过来。 洛养性气急败坏的喊道:“谁让你们把人放走的?都把这些反叛捉拿起来。” 洛养性一声令下,番役们往前冲过去。不一会,地上死伤枕藉,都是冲上去的锦衣卫番役。番役们轮攻几番,死伤甚重,又复退下来。这些黑袍武士背靠背的聚拢在一起,对抗锦衣卫。这时跟着洛养性过来的那些黑衣护卫们纷纷跃下马匹,向黑袍武士攻过去。 顾允文在远处才看的起劲,远处玉面狐在招呼小玉回去。小玉拉了顾允文的手,说道:“快走吧,师父在叫我们。”顾允文说道:“再看看,看那些大内高手能不能打败魏忠贤的手下?”小玉使劲一拉顾允文的胳膊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走跟我去看你看你想看的妞儿去。”小玉拉着顾允文往外跑去,傅山和杜鹏飞也跟了过来。 玉面狐不知将孩子寄居在谁家,她已经接了林月,在前面独自走着。街边站着那个给林月喂奶的农妇。顾允文上前和农妇见礼,他作揖说道:“大嫂,你还认得我吗?”农妇在黑夜里认出顾允文,她惊喜的问道:“大哥你从那些人的手里逃出来了?”顾允文笑道:“正是,此处是非之地,我们先离开这里。”农妇点头应着,几人往南而去。顾允文问村妇道:“大嫂,妞儿这些天怎么样?哭闹吗?”村妇很热情的答道:“妞儿乖的很呢,就你离开那天哭了几回。”顾允文稍感欣慰,村妇像是巴结顾允文似得夸赞林月怎样乖巧,怎样可人疼。顾允文随即明白,村妇是怕顾允文把她抛在这里,不送她回去,是以讨好与自己的。 傅山和杜鹏飞去牵马匹。顾允文几人走出临淄城,城内还的呼战之声还清晰可闻。 顾允文在小玉怀里逗着林月,傅山和杜鹏飞牵马出城。几人上马,顾允文还要和农妇同乘一骑,小玉笑着把林月给顾允文,她将农妇拉上马背,顾允文抱着林月,几人驱马南下。 第一百零六章 归去 小玉向顾允文撇撇嘴埋怨道:“一大把年级的人了,两三天没有小厮就不行的。” 顾允文舒口气说道:“好险,都是你撩拨起她老人家的春心,还能怪谁?” 小玉忍不住笑出来,对顾允文说道:“还是春心吗?我看都是秋心快入冬了。” 小玉气恼了一会,哄着林月睡着了。顾允文出去关上门,他搓着双手向小玉走来,嘴里说着:“常言道,久别胜新婚,和娘子一别多日,真是熬煞为夫……”顾允文说着就过来,把小玉推翻在床上。小玉一把推开顾允文说道:“你什么时候和我新婚了,你和沈姐姐说这些话去。我要去解手。”小玉说着下床,踩着绣花鞋出去了。 晚上小玉和顾允文才在枕畔私语,听外面玉面狐扬声咳嗽几声。小玉忙翻身起来,打开木格窗子往外看去,玉面狐牵着一个小厮的手进屋了。 顾允文叹道:“这个苦命的孩子,今夜过后就要升仙去了。”他又对小玉说道:“你不能劝劝你师父吗?你说,那孩子换成我,我就只有今晚一晚的……” 小玉说道:“睡觉,谁敢在这事上劝师父,师父就杀了谁以换那个孩子的小命。” 顾允文问道:“换成我也这样?” 小玉说道:“你去试试就知道了。不过她不会杀你的。” 顾允文听了就要过去奉劝玉面狐,小玉拉着顾允文睡下。两人都没有睡意,小玉给顾允文说起自己仍性使气,带累的沈玉芝小产,很是歉疚。顾允文也觉得奇怪,这些天思念小玉多,思念沈玉芝少。顾允文自觉和魏忠贤入京以后凶多吉少,他常常回忆起和小玉在京城的那几天。不过顾允文不把这些心事说给小玉。小玉又问魏忠贤的对户客氏的事情,顾允文出到京城时,锦衣卫的番役们几乎每天谈论客氏和魏忠贤的事情。顾允文把自己听到的那些真真假假的关于客氏的事说给小玉,小玉说道:“偏偏还叫印月,一听和妞儿一个名字。大哥哥,我们给妞儿改个名字吧,还跟了你的姓。” 顾允文说道:“你们林家你一脉单传,让妞儿给你们林家继香火吧。” 小玉笑道:“那也等生个小子了再姓林,妞儿还随你的姓。” 顾允文躺着懒懒的说道:“难得你这么识大体,玉芝学问好,让她回去给妞儿取个响亮的名字。” 顾允文和小玉正经事不正经的事,大事小事的聊到天亮。小玉和顾允文都挂念沈玉芝,归心似箭。两人稍稍洗漱一下,抱着林月去给玉面狐辞行。 小玉在屋外不进去,顾允文要故意唐突一下玉面狐,径直闯进玉面狐的屋里。不想玉面狐已经起床了,顾允文作揖说道:“我和小玉要回去了,前辈多保重,过些天我和小玉再来看望前辈。”顾允文对玉面狐没有别人的那份忌惮,他才要出言劝告玉面狐,回头看见地上竹席上,一一条黑布卷成一大卷,末端露出人的双脚。顾允文心中一凉,敛起笑脸说道:“前辈保重,我和小玉先回去了。” 玉面狐起身说道:“我送你俩去湖边,你俩没事别来这里,我会来看孩子和小玉的。”顾允文应着,玉面狐送小玉和顾允文出城。 到了太湖边,前面就是西山岛船只停泊的湖湾了。小玉抱着林月给玉面狐拜万福,顾允文也作揖说“前辈珍重”。玉面狐看着顾允文,过了一会问道:“你是不是真觉得我像魏忠贤说的,是个老**?” 顾允文曲意劝解玉面狐道:“前辈老当益壮,晚辈敬佩无已。滔滔者天下皆是也,只是无端多造杀孽,却有待商榷。” 玉面狐也听得懂顾允文的意思,她笑道:“你说的也是,你俩回去吧,照看好妞儿。” 小玉和顾允文拜别玉面狐,来到湖湾。船上的人都风传“姑爷回来了”,顾允文和小玉上了船。船只驶离湖湾,玉面狐还站在湖边,凝视着小玉和顾允文。 小玉看着茫茫的太湖湖面,叹道:“一别数月,又回来了。还是这里好。” 顾允文叹道:“是啊,你那深山老林里,一天只有鸦雀的叫声,举目望去,除了树木,就是蓝天。” 小玉才感慨万千间,回头看见矗立在湖边的玉面狐。她对顾允文笑道:“师父说魏忠贤是大阉人,魏忠贤气的没了人样。魏忠贤说师父老**,我还以为师父不在意这些的,没想到师父也耿耿于怀。”顾允文说道:“她老人家终归有一天会迷途知返的。” 顾允文和小玉先到西山岛去拜见沈宗周,岛上也已经是入秋时节了。秋风萧瑟,到处都是一丛丛金灿灿的黄叶。来到金顶大殿,田姨娘陪着沈宗周在金顶大殿的廊檐下闲坐,小玉看田姨娘低头和沈宗周说话,自己走进了还没看见。她大声叫声:“姨娘,城主,我们回来了。”田姨娘抬头乍见小玉,欢天喜地的笑着迎过来。沈宗周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着紫色陶壶问道:“你俩终于回来了,我才和凤儿商量着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一下你们。”顾允文上前向沈宗周见礼,田姨娘忙从小玉怀中抱过林月,她看着林月问道:“孩子倒胖了一些,怎么变黑了许多。”小玉向沈宗周拜万福见礼,沈宗周也在田姨娘怀里看孩子。小玉问田姨娘道:“沈姐姐怎么样了?我去接应大哥哥,都来不及送她回岛。”田姨娘摇摇头,沈宗周说道:“这些等会再谈,咱们先给你俩接风洗尘。”田姨娘听了,忙往屋里叫丫鬟出来,去预备下酒菜。 大家进入屋子里,沈宗周向顾允文打听他在北边的所遇所闻,顾允文让沈宗周屏退丫鬟。他将在自己接了小玉,和沈玉芝小玉南下是被沈宗周盯上,以及沈玉芝为了护林月受伤,诸事详细告诉沈宗周。比及说道登州城外之事,沈宗周听得入神。过一会田姨娘陪着顾允文和小玉用饭沈宗周叫过周全孝来,将登州和临淄之事向周全孝略述了一遍,对周全孝说道:“周兄弟你带上老三老六,亲自去一趟登州城,再将此事往详细里查探一下。对了,亦儒被锦衣卫围攻,自己跑了出去,你顺便留心一下。” 周全孝问道:“万一我们找到宝藏怎么办?” 沈宗周说道:“魏忠贤的手下被一网打尽,万一锦衣卫捉到活口,多半是能审问出宝藏的下落。你带着兄弟们,去监视好锦衣卫的动向。” 周全孝领命去了,顾允文急于去看望沈玉芝,少坐了一会,他就和小玉田姨娘去三山岛。沈宗周送顾允文几人到湖岸边,沈宗周语重心长的叮嘱小玉道:“你们孩子家,仍性使气也是常情。眼下兵荒马乱、江湖世道两不太平,你安心在岛上住着,不要在乱跑。晋北那边我听说流寇四起,你带着孩子,更是轻易去不得的。以后安心在岛上住着,过些天我们给你和允文把婚事办了。”小玉向沈宗周拜谢,顾允文几人乘船去三山岛。 回到三山岛,到处盛开的桂花和金色的草木都比别处更加明显的昭示着秋天的气息。一切依旧平静缓和。顾允文几人无暇欣赏岛上的美景,来到沈玉芝的院子里,院中静悄悄的,满院子的树叶无人打扫。几人进入屋中,杜婵和夏雨荷闲坐着,沈玉芝平稳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小玉叫声:“小婵,雨荷。”杜婵一眼瞥见小玉,她放下手中的摘捡的梅子,大喊大叫的向小玉跑过来。小玉和杜婵抱在一块,杜婵责备小玉道:“你怎么又是一声不响的走掉了?每次都是这样,下次再走了就别回来。”小玉笑道:“你们在忙什么?沈姐姐怎么样?”沈玉芝已经被杜婵吵醒了,她睁开眼睛,问道:“大哥,小玉你俩回来了?孩子呢?”小玉有些奇怪沈玉芝怎么会这么关心林月,——小玉心底里甚至觉得沈玉芝应该敌视自己这个小妾的孩子才对。顾允文问道:“玉芝你怎么样?”沈玉芝还是那副雍容和蔼的微笑笑道:“我还好,可惜孩子没有了。” 小玉忙把林月抱过去给沈玉芝看,沈玉芝看见林月安然无恙,笑逐颜开。她挣扎着坐起身子,抱过林月。田姨娘在旁边劝慰道:“玉芝你听我说,你把身子养好了才是要紧。你和姑爷都才青春不到三十岁的,孩子以后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沈玉芝有些腼腆的笑道:“姨娘我知道。”顾允文伸手摸摸沈玉芝的额头,沈玉芝逗着林月笑道:“又不是着风着凉了。”小玉在旁边站着,深怀愧疚,说不出话。沈玉芝笑吟吟的逗林月,林月甚是乖巧,吐着舌头咿咿呀呀的。沈玉芝不禁俯身去吻吻林月,小玉看沈玉芝欢喜,忙对沈玉芝说道:“沈姐姐,我想给孩子改个名字,你读的书多,你给取一个吧。这回随着他这个负心的爹的姓。” 第一百零七章 易名 小玉自责不已,却又拿顾允文说事。沈玉芝沉吟一会,说道:“姓顾的话,叫……”小玉笑道:“取个响亮好听的名字。”沈玉芝说道:“叫顾辛夷吧,是《楚辞》里的一种香草。”小玉说辛夷是好名字,杜婵托腮说道:“辛夷,叫着怪怪的。像个男孩子的名字。”小玉自己叫了两遍,说道:“是有点拗口,以后沈姐姐就是她的大娘了。”田姨娘说道:“一听就是读书人起的名字,你俩都带着玉字的名字,我看取个双玉的小名,叫着就顺口了。”小玉对田姨娘笑道:“双玉,一听就是没读过书的人取的名字。” 田姨娘来掐小玉,小玉跑开了。 大家逗着孩子,杜婵出去将傅山和杜鹏飞叫回来。沈玉芝屋里冷清了这些天,又复热闹起来。沈玉芝兴致好,她吩咐夏雨荷备下酒席,沈玉芝也挣扎着下床。 大家抢着问顾允文北上以后诸事,顾允文略去被魏忠贤要挟要行宫刑诸事,余下的都倾囊倒出来。沈玉芝向小玉打听那个村妇的事,小玉笑道:“那位大嫂长的不好看,不然他又会爱上那个大嫂。”小玉指指顾允文,顾允文笑道:“胡说,大嫂对月儿疼爱有加,而且心地善良。要不是她,妞儿这些天只能喝凉水。”说着,大家开始酒宴。 酒宴上欢闹了一会,这些天经历过的种种都已经缥缈如云烟、恍如隔梦。 酒宴过后,小玉提议道:“我们去岛上各处看看吧,到秋天了,岛上已然全是别一副景致。”沈玉芝说道:“你们去,我陪妞儿坐着。坐了这一会,已经坐不住了。”小玉笑道:“不妨,让大哥哥背着你。”顾允文果真听话的过去背起沈玉芝。几人喧闹着走出院子。 大家来到花田间,瑟瑟秋风已经是带着几分寂寥萧瑟。一到花田间,杜婵拉了傅山,走出一条斜径上,田姨娘几天没见杜鹏飞了,也拉着杜鹏飞去僻静处谈心。沈玉芝小脸陪着大家,小产之事却让她心怀郁郁。小玉把顾辛夷抱给沈玉芝看,沈玉芝叹道:“要是没小产,妞儿就有个小弟弟小妹妹陪她玩耍了。”顾允文问沈玉芝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小玉怕顾允文责怪,一直没把详情告知顾允文,这时才说道:“我俩看你走的不见了踪影,沈姐姐让我去追你,我看她伤得重,想把她安顿好了再来找你。她坐在地上以后就起不来了。我背着沈姐姐,才往南走出几里路,师父就找到了我俩。” 顾允文问道:“你师父怎么不在魏忠贤截住我们那会现身帮我们一帮?” 小玉说道:“师父一个人哪里对付的了那许多人?我和师父三人寄宿在一个农家,晚上沈姐姐说肚子疼,我看时她身下一大滩鲜血。还好那家农妇和师父都知道怎么做,换做我,沈姐姐……”小玉停顿一会说道:”第二天天没亮,师父就来追踪你们了,她让我叫上城主,到威海地界和她会和。我把沈姐姐送回来后,就和傅公子他们去了登州,就出了妞儿。”小玉神情沮丧,沈玉芝却依旧微笑着说道:“妞儿回来就是好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身孕。”小玉问道:“你月事几个月没来了?” 沈玉芝在小玉肩上打一下,小玉说道:“我认真问你的。”沈玉芝很快的说道:“去红叶谷那月没来。”她说着脸上现出红晕,小玉看着可笑,说道:“有身孕以后就不会来月事,以后不来月事,你就告诉我和姨娘,我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沈玉芝对这些事懵然不知,很是好奇,又不好一问究竟的。小玉很在行的样子,给沈玉芝这样那样的说着,沈玉芝听得入神,顾允文说道:“别听她瞎扯,她有妞儿那会也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是她师父教她的。”小玉看露馅了,笑着看远处。沈玉芝说道:“大夫说这样小产一会,下回胎做不稳的,还会出意外。”沈玉芝还想听小玉说说这些事,小玉也不知道,小玉笑道:“师父在这些上是老江湖,下回她来了你再问她。” 几人信步走着,来到湖边后沿着湖岸往北走去。沈玉芝问顾允文:“大哥你累吗?放我下来歇会。”顾允文说不累,沈玉芝指着远处的悬崖乱石对小玉说道:“他和我成婚的前几天,每天都来到那块悬崖顶上,望着西北向,一站就是几个时辰。”小玉看看悬崖,也往西北向看去,除了茫茫水面,什么都没有,过一会她才会意明白过来,说道:“人都不要了,望着一湖水什么意思。”小玉说着,抱着顾辛夷自己往悬崖边走去。 沈玉芝在顾允文背上说道:“大哥,咱俩去那边草地上坐坐,你歇会。”顾允文和沈玉芝到湖边一块草坡上坐下,小玉抱着孩子,已经登上悬崖。她站在悬崖顶上,也往西北向看了一会,转身回来了。 沈玉芝给顾允文说万一以后真留下病根怎么办,顾允文只安慰说养好身子就没事。几人在湖边流连了一会,才要回去,顾允文望着湖面上说道:“岳父大人光驾敝岛了,那是岳父大人的船。”小玉和沈玉芝看去,湖面上一艘金碧辉煌的大船缓缓驶来。小玉见了忙笑说道:“快去告诉姨娘去,城主来了。”沈玉芝也慌忙说道:“姨娘这会子不知道藏到那里幽会去了?怕找不着吧?”小玉把孩子给顾允文,自己先跑去向田姨娘通报。 顾允文和沈玉芝看沈宗周的船只靠岸,不一会沈宗周从船舱里出来了,后面却跟着沈亦儒。沈宗周和沈亦儒下了船,顾允文扶着沈玉芝迎过去。 沈宗周远远的问道:“玉芝你俩出来了?他们呢?玉芝这两天怎么样了?” 沈玉芝说道:“爹我还那样,姨娘去看他们练武了。” 沈亦儒上前给沈玉芝和顾允文见礼,几人跟着沈宗周,往岛内走去。 到了沈玉芝的院子里,田姨娘和小玉从屋内迎出来。顾允文笑道:“小玉,你的小心上人来看你了。”小玉不理会顾允文,对沈亦儒笑道:“亦儒你也来了?”沈亦儒也灿烂的笑笑,说道:“我来看看二爹。”小玉笑道:“就看城主一个人吗?”沈亦儒颇见难为情的笑道:“也来看看你和大家。”沈宗周哈哈笑道:“你看这孩子,在外面闯荡几回,已经学会说话了。”田姨娘忙凑上去说道:“老爷你说那会,大家随便拿他取个笑,他就哭哭啼啼的跑来告诉你。连和人拌嘴争论都不会。我们就一句一句的教他,别人这样说你了,你就那样顶嘴。别人那样说你了,你就这样和他争辩。”沈宗周笑道:“原本就是个女孩儿,不知造化怎么弄错了,给他多长了一个壶把儿。”沈宗周平素和田姨娘说话原无顾忌,这时说的尽兴,不小心就说出来了。沈玉芝几人听了吃惊,装作没听见沈宗周的话。田姨娘嗔道:“老爷你说的高兴了吧?这什么话?”沈宗周看看沈玉芝几人,哈哈大笑。小玉低头给沈玉芝说着什么悄悄话。 大家进入屋中,沈宗周拉着沈亦儒坐在自己身边。小玉很见勤快的给大家倒茶,安放茶具。 沈玉芝看大家又欢欢喜喜的喧闹起来,沈玉芝对沈宗周说道:“小玉带来的那些野味还存放着许多,再做一些给爹爹尝尝。”沈宗周连说好,他对田姨娘感叹道:“孩子们都长大了,懂事了。想当初我也这样声色犬马过,老喽。”田姨娘说道:“可不是,我也是他们这般大的时候来岛上的,一转眼就这许多年了。” 小玉对沈亦儒笑道:“亦儒,我看你那晚一个人冲出去,后来你去了哪里?我想来叫你来着,你就一个人走了。”沈亦儒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没有异常,他说道:“我出来后就来了苏州,在苏州待了两天,早上才上岛的。”小玉问道:“你还去魏忠贤身边吗?——不要去了,和大家在岛上待着吧?”小玉又对大家笑道:“一想到魏忠贤的长相,心里就怵的紧。” 沈亦儒对小玉笑道:“我还要回去魏忠贤身边,我有空回来看你的,看大家的。”沈亦儒补充似得说道。大家知道沈亦儒报仇之志甚坚,也都不在多劝。沈宗周也只说:“这才是沈家的儿郎。” 小玉起身给沈亦儒添茶水,她看看顾允文,也给顾允文添茶水,笑说:“孩子爹也喝茶。” 大家说笑着,诸般菜肴上来,沈宗周大快朵颐后要离开了,他嘱咐顾允文和沈玉芝看好沈亦儒,对沈亦儒说道:“你要离开了,来西山岛见见我再过去。小玉也不许随意离开。”小玉和沈亦儒答应着,沈宗周喝的半醉,乘船而去。 顾允文几人酒兴未尽,沈亦儒也带着醉意高兴起来,他给大家说着魏忠贤手下的种种趣闻怪事。菜肴撤换了一番,大家又复畅饮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前情旧梦 小玉握着沈亦儒的手问道:“亦儒,你们的这位姑爷和那个村妇到底闹没闹什么趣闻轶事,你一直看着他的吧?”小玉说着,就要解开衣襟喂孩子,顾允文手拉住小玉的衣襟问道:“你做什么?”田姨娘和大家笑起来,小玉难堪,她抱着顾辛夷去屋外,站在板壁边问道:“大哥哥,这里行吗?”顾允文说道:“就那里吧。”小玉在屋外还问沈亦儒顾允文和那个村妇的事,沈亦儒说道:“姐夫和那个村妇一清二白的,就是那个村妇不会骑马,和姐夫同乘一骑。那天魏忠贤说要给姐夫行宫刑,好让姐夫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命。姐夫誓死不从,后来就离开了那个村妇,一起也就两三天的时间而已。那个村妇还很疼爱孩子的呢。” 小玉在外面咯咯一声娇笑,问道:“什么?魏忠贤要给他行宫刑。” 沈亦儒说道:“魏忠贤说这样能让姐夫忘了家室,死心塌地的给他效命。” 小玉大笑起来,她问道:“那为何又没行宫刑呢?” 沈亦儒说道:“姐夫说真若这样,他以后一定会亲手杀了魏忠贤。魏忠贤知道姐夫宁死不辱的心志以后害怕了。”小玉坐在一张矮椅子上,笑的前仰后合。田姨娘也咯咯笑个不住,沈玉芝脸现难色的问顾允文:“他真的要对你行宫刑吗?” 田姨娘也大笑说道:“还好没怎样,不然我家玉芝以后可如何是好?” 沈玉芝怀疑顾允文真被行了宫刑,她问顾允文:“真的没对你怎样吧?” 顾允文好没意思,举着酒杯抿酒,笑道:“哪里的话,魏忠贤是这样的,他自己曾经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偏偏人世间最大的乐趣。”顾允文说着心虚,笑着看看田姨娘几人,大家看他正要高谈阔论,都认真听着。顾允文说道:“总之魏忠贤不能碰女人,要是可以,他最想让天下所有的人都不碰女人。可怜小弟,白白的遭了这个魔头的。”小玉几人都怜悯沈亦儒,对他很是关怀。沈亦儒这时也对顾允文几人坦诚相待,听顾允文这么说,他不惭愧害羞,却有些自怜起来,他黯然低下头。小玉说道:“大哥哥不说这些了,我们说别的。” 小玉给顾允文添上茶,也给沈亦儒添茶说道:“亦儒,喝茶。”沈亦儒说:“多谢小玉姑娘。”小玉笑道:“你该叫我小玉姐的。”沈亦儒也听话,应声又说:“谢小玉姐。”小玉乐开花了,田姨娘对小玉说道:“不要欺负我家亦儒。”小玉笑着不说什么,沈亦儒却回护小玉说道:“姨娘,小玉姐并没有欺负我。”小玉笑吟吟的问田姨娘:“怎样呢?”田姨娘伸出食指,在沈亦儒的额头上点了两下说道:“这个傻孩子。” 沈玉芝很是害怕,她怯生生的问顾允文道:“魏忠贤好端端,做什么抓住一个就要——让他当太监?” 顾允文笑道:“我不是说了吗?他恨不得天下所有的人碰不了女人。” 沈玉芝不解,小玉叹道:“唉,你们说,大哥哥真要被魏忠贤当了太监,沈姐姐可不可怜煞了吗?唉唉。”小玉啧啧感叹,顾允文说道:“我当了太监,也没你什么好。” 小玉笑道:“起码魏忠贤遂了我的心愿,让我心里舒坦舒坦。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他还成了我的大恩人呢。” 顾允文讪讪的不理小玉,小玉想着好笑,她又狡黠的看着顾允文笑道:“他怎么就没把你变成太监呢?大哥哥,你是不是低声下气的哀求了魏忠贤,还是给他许下了什么好处,他才手下留情的?”小玉看顾允文生气的样子,越发好笑起来,她向沈亦儒问顾允文用什么花言巧语哄得魏忠贤高兴,才躲过一劫的。沈亦儒很听小玉的话,看小玉问了,他一五一十的答道:“姐夫已经被魏忠贤的手下抓住了,就要行刑。姐夫说他宁死不辱,而且会想法杀了魏忠贤,魏忠贤也害怕了,就没敢动手。”小玉手支在下巴上,认真的听沈亦儒说着,她很感惋惜的说道:“那一刀子怎么就没下去呢?”沈玉芝看情形,心里有些狐疑,怕顾允文顾忌脸面,没说实话。她在顾允文耳边悄声问了一句什么,顾允文摇头说:“真的没有。”小玉捧着肚子,大笑起来,笑道:“待会你俩睡下了在详细盘问考察。” 大家喝酒到深夜才散去。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过去看过小玉,陪着沈玉芝去花田里采花露。饭后傅山和杜鹏飞依旧出去练武,顾允文陪着沈玉芝几人在岛上闲逛。 秋意渐浓,沈宗周数次提及小玉和顾允文的婚事,小玉始终迁延着。 顾允文好几次看见小玉和沈亦儒牵着手在手湖边漫步闲谈,这天顾允文陪着沈玉芝,才在看傅山和杜鹏飞练武。两人勤学苦练,武功进境不少。顾允文才给沈玉芝说着自己这些天有些荒废武功了,过两天也要跟着他俩勤练一些时日,杜婵和田姨娘惊叫着跑过来说道:“小玉和亦儒幽会去了。”顾允文看见过好几次,并不奇怪,沈玉芝有些意外,她对顾允文说道:“难道小玉真的要和小弟在一起了?咱们去看看吧?”顾允文说道:“走吧,去看看。” 顾允文并不意外,沈玉芝忙向田姨娘打听小玉和沈亦儒怎样。杜婵抢着说道:“他俩牵着手走到湖边,搂搂抱抱的。”顾允文笑道:“他俩亲嘴了吗?”杜婵忙说道:“没有,但我看也快了。” 顾允文笑说杜婵都会在情场上审时度势了,几人走到湖边,小玉和沈亦儒牵手站在湖边,望着湖面。杜婵痴痴的说道:“原来还没亲嘴。”顾允文心里五味杂陈,锁着眉头,满目惆怅的看着小玉不做声。过一会杜婵又说道:“小玉姐真可怜。” 小玉牵着沈亦儒的手,和沈亦儒站了一会,又沿着湖岸线走下去,田姨娘也叹道:“亦儒才可怜呢。” 几人看小玉低头走着,不时的和沈亦儒回头说两句什么,又仰头笑笑,很是烂漫的样子。顾允文抱怨道:“都孩子的娘了,还这样小姑娘似得。”田姨娘问道:“她和你初识时也是这样的吧?” 顾允文点点头,沈亦儒和小玉走出很远,顾允文几人也远远的跟着他俩。过一会,小玉手里舀着湖水去泼沈亦儒,沈亦儒笑着躲避。湖边若断若续的回荡着小玉的笑声,不一会,小玉去追逐沈亦儒,沈亦儒跑着故作躲避。 顾允文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望着小玉的方向喊一声:“林玉音,你在做什么?” 小玉和沈亦儒看见顾允文几人了,两人并肩走过来,田姨娘几人想着小玉和沈亦儒私会,被顾允文看见,小玉肯定很是害怕担心。不想小玉全然无事似得笑着向大家走过来,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打扰我俩的好事。”顾允文没好气的问道:“不好好照看孩子,跑来这里野什么?” 小玉不屑的“哼”一声冷笑,沈亦儒脸上洋溢着喜气,对田姨娘笑道:“姨娘你们也过来了。”田姨娘说道:“看你俩好一会了。” 顾允文看小玉还故作娇羞的在沈亦儒身边摇着身子,他几乎忍不住了,对田姨娘说道:“你看她这个样子,孩子饿的在那边哭的震天响,她还在这里……”田姨娘笑笑不说话,小玉对顾允文笑道:“你看到什么了?” 顾允文扭头不答话,小玉对沈亦儒婀娜作态的说道:“回去看看孩子吧,午后你来看我。”沈亦儒忙点点头,小玉自己哼着小曲走了。 田姨娘和沈玉芝三人跟在小玉身后,忙问小玉是不是真的和沈亦儒情投意合了,沈亦儒也跟过去。顾允文看小玉这次和沈亦儒,已经不是先前的要气气自己,小玉有些弄假成真了。他不知道该厌烦小玉还是可怜小玉,自己一个人在湖边走下去。 顾允文顺着沙滩上小玉和沈亦儒两下的四行脚印,往下走着。埋头走出一程,已经是在自己眺望小玉的那块悬崖边了。顾允文独自纳闷“小玉带着沈亦儒来这里作什么?”他登上崖顶,纵目眺望。一望无际的太湖秋风袅袅,水波湛湛。顾允文思忖不来,小玉到底是在和自己较劲,还是和沈亦儒假戏真做了。小玉真若和沈亦儒生出情愫,这事顾允文又有些无法想象。顾允文自欺的想着:“小玉怎么说都不会再和别人另生情爱,这些自然是做给自己看的。”顾允文望着湖面发怔,有人在身后推了他一把,顾允文吓一大跳,双臂晃着问道:“做什么?”他大惊失色,小玉笑道:“送你这个负心人去见龙王爷。” 顾允文一惊不小,小玉自己探着头往悬崖边走去。她走到悬崖边站定,伸伸懒腰看着湖面。 第一百零九章 遗所思 顾允文问道:“你不去看孩子吗?”小玉说道:“孩子睡着了我才出来的,看什么?”顾允文看小玉脚尖已经冒出崖壁边缘了,他有些害怕,说道:“你往里站一点,看一个脚滑掉下去。” 小玉手遮在眼前挡住阳光,扭身回头对顾允文笑道:“我还想着掉下去呢?要不你推我一把吧?求求你行行好推我一把好不好?”顾允文把手伸给小玉说道:“你过来,不是玩的。”小玉握住顾允文的手走回来,顾允文眼睛湿了,小玉叹道:“有妞儿在,我还不能去见龙王爷。”顾允文握住小玉的双手,看着小玉的脸旁边,——他不敢看小玉的眼睛,对小玉说道:“那我和玉芝陪你去,我们去红叶谷吧。”小玉歪着小嘴摇摇头说道:“还是这里好,不想去红叶谷了。”顾允文说道:“你和小弟真的……”小玉像是听了很可笑的话似得笑着问道:“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的,我说我要嫁给他,他说这辈子不会娶妻。我就无可如何了?”顾允文有点恨小玉了,他也挖苦道:“他那样,你嫁了和没嫁没什么两样?” 小玉笑道:“是这样,但是我俩卿卿我我、如漆似胶,也抵得上床第之欢了。” 小玉坚毅的、不屈不挠、不依不饶的和顾允文较劲。顾允文拧不过小玉,急躁起来,他对小玉用狠一向都是粗暴的吻小玉,顾允文又粗暴的在小玉的脸上吻了几下,去吻小玉的嘴唇。小玉也发狠在顾允文的嘴唇上咬了一下。顾允文吃痛,举手在嘴唇上一擦,嘴唇已经被小玉咬破了。 顾允文生气的看着小玉,小玉笑吟吟的问道:“嘴上疼吗?” 顾允文吐了两口吐沫,小玉蹙眉看着远处说道:“你看崖壁底下。”顾允文扭头一看,田姨娘几人站在崖壁下看顾允文,沈玉芝独自走了。 顾允文心下惊慌沈玉芝生气了,小玉笑道:“这里风大,下去吧。”小玉嬉皮笑脸的样子,顾允文可怜小玉,怨气也消散到九霄云外去了。小玉似乎也鸣金收兵了,她笑道:“你才在想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呆愣愣的。”顾允文说道:“我在想,你真若跟了小弟,以后小弟膝下无儿无女的、孤苦凄凉。我能不能给小弟代劳一下。”小玉自己说道:“还是这样。”她对顾允文笑道:“下去咱俩问问亦儒,看他可答不答允。不然——,让沈姐姐晚上设一桌酒席,大家伙商议一下,看此事可行不可行。” 顾允文笑道:“这种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好了,哪有聚众商议、集思广益的?” 顾允文妙语连珠,小玉有些扣不上话了,她笑道:“大家拾柴火焰高嘛。” 顾允文怕惹恼了小玉,小玉真下去给沈亦儒传递他的话,他不敢再强项,自己往崖壁下走去。 回到沈玉芝的屋里,顾允文要和沈玉芝商议早些将小玉娶过门的事情,沈玉芝问道:“大哥嘴上怎么了?”顾允文委屈的说道:“小玉咬破了。”沈玉芝看顾允文嘴唇肿的甚厚,她叫夏雨荷去取过药水来。 一天氛围都怪怪的,晚上顾允文给沈玉芝说要早些纳小玉过门,沈玉芝也说怕小玉会铤而走险。顾允文看看时候已晚,他去小玉的院子里。进屋时小玉和沈亦儒对坐着闲谈,顾辛夷一人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玩耍。 沈亦儒看顾允文进屋了,起身叫声“姐夫来了”,站在一边。顾允文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俩谈吧,我晚些再过来。”说着就要往外走,沈亦儒忙说道:“不碍事,我和小玉姐没什么要紧事,我就要回去了。”沈亦儒说着告别小玉走了。顾允文还在后面说:“小弟慢走,外面黑,仔细脚下。” 小玉看顾允文把沈亦儒挤兑走了,气讪讪的站在那里,斜眼看着顾允文,思有以报之。顾允文径自走过来,坐在沈亦儒才坐的椅子上。小玉转身去给顾辛夷换衣服。顾允文对小玉邀功请赏似得说道:“我和玉芝才说了,玉芝说这两天她和岳父大人商议一下,过两天就纳你过门。”顾允文也是想以此安慰一下小玉,不想小玉冷笑道:“要不要三跪九叩头的谢一番你的恩典?” 顾允文语塞,小玉说道:“以后我就陪着亦儒,我谁也不嫁。” 顾允文问道:“亦儒也不嫁吗?” 小玉说道:“他不愿娶我,我倒蛮心甘情愿嫁给他。” 顾允文说道:“小心他在窗外听见你说的话。” 小玉心虚,忙打开窗子往外看去,外面只有丝竹管弦般喧闹的虫鸣声。小玉关上窗子,被吓一跳,她不好再拿班做势了。小玉抱着顾辛夷下床,对顾允文说道:“妞儿,问你爹嘴肿的跟猪嘴似得,是怎么了?”顾允文说道:“被小狗咬伤了。”小玉抬脚在顾允文的腿上踢了一脚,说道:“你才是小狗,谁问你话了?” 顾允文看小玉前些天有些回转之意,这时不知何故又闹起性子来。小玉坐下给顾辛夷喂奶,顾允文发愁的叹道:“可如何是好?”小玉问道:“什么?”顾允文摇头说道:“没什么。”小玉说道:“亦儒说他过两天就要回去魏忠贤身边,你给妞儿找个奶妈,我要跟着亦儒去。”顾允文摇头道:“你胡闹了,你自己去找奶妈,我不会帮你胡闹的。” 小玉争辩道:“哪里是胡闹?亦儒一个人在魏忠贤身边,整日介提心吊胆,如伴着一只老虎。万一有什么差池,我要去看着他。”顾允文说道:“哪里提心吊胆,我看他在魏忠贤身边一天威风八面的,手下们认他呼来喝去。”小玉说道:“他亲口对我说的,反正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妞儿你爱管不管。”顾允文说道:“魏忠贤会让你在他身边吗?他会把你赐给那些雄壮的武士的。” 小玉听了,一把扯过顾辛夷的尿布,就往顾允文脸上摔过来。顾允文闪身避过,笑道:“暗器功夫没以前精湛了。”小玉咬着舌尖,歪头看着地下。顾辛夷不好还吃奶,小玉哄着顾辛夷,却想到自己真不能去魏忠贤身边,看护着沈亦儒。小玉伸头舔舔嘴唇,顾允文说道:“你想,就算魏忠贤容你留在身边,小弟真若做什么?你保护他,还是她保护你?” 小玉点头说道:“也对,我到哪里都是多余的,带累别人的。” 顾允文看出小玉是真的担心沈亦儒,他说道:“你实在放心不下你的小情人,我跟着去吧。只能暗中打探小弟的情形,能不能帮到他的还未可知。”小玉却摇头道:“不用了,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顾允文撩拨说道:“玉芝说身上不爽快,要我来你屋里歇一晚。不知姑娘有没有雅兴,陪我……”小玉说道:“你给我出去。”顾允文说道:“我看看孩子,还没看过孩子呢。”小玉起身,一把把顾辛夷塞进顾允文的怀里,她过去柜子里翻找起来。翻找了一会,小玉翻出一个布包。小玉在床上翻开布包,她拿出两双新做好的鞋子。又去柜子里翻找东西,小玉翻出一条天青色薄纱长衫,对顾允文说道:“你站起来,试试这长衫怎样。”顾允文起身,说道:“你还偷偷给我做了这个东西,可有些受宠若惊了。”小玉给顾允文穿上,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一回说道:“你说这个适合亦儒穿吗?”小玉甚至有些娇羞的笑道:“不常做衣服,万一亦儒穿上不合适。大家会笑话我女工不好的。”小玉只在顾允文身上试试衣服,就又脱下来说道:“亦儒穿着可能会宽一点,连该做一下的时候都没有了。” 顾允文空欢喜一场,问道:“他就要离开了吗?”小玉说道:“前两天就要走了,我好说歹说劝他多住两日。”顾允文过去哄顾辛夷,小玉把长衫叠好,又拿出一块绸布将两双鞋子包好了。顾允文问道:“没有我的份吗?”小玉说道:“管沈姐姐要去。”沈玉芝在外面:“管我要什么?”她说着进屋了。小玉笑着给沈玉芝看做给沈亦儒的衣服,沈玉芝问顾允文:“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她说着逗顾辛夷叫她大娘,小玉笑道:“他说你身上不适,让他来我这里睡一晚。” 沈玉芝笑道:“他戏弄你的,我没这么说过。”顾允文脸上微赫,他好没意思的逗着顾辛夷,沈玉芝笑道:“那你俩歇息吧,我回去了。”小玉笑着问道:“沈姐姐,你可查看清楚大哥哥是不是被魏忠贤变成太监了?”沈玉芝往外走去,说道:“你自己查看一下就知道了。”小玉喊道:“沈姐姐你一个人睡着孤另,留下来一起睡嘛。” 沈玉芝说道:“多承美意,改天吧。”说着已经出去了。小玉出去关上门,回屋时顾允文把顾辛夷放在床上,自己已经脱去长衫。 第一百一十章 送别 小玉看看问道:“你真要留下来?”顾允文招手叫道:“来,给我脱了靴子,我洗洗脚就睡。”小玉左顾右盼的往屋内四处看看,她走过来,连拉带扯的两把把顾允文的靴子扯下来,她掀起木格窗,将靴子扔出窗外。顾允文自己脱下另一只靴子上床了。 小玉自己到桌子边,坐下来不去床上。顾允文坐在床上,逗弄顾辛夷。 小玉头靠着椅子靠背,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过了一个更次,她又想起要给沈亦儒预备一些东西,她起身在柜子里翻腾了一会,将一些内衫之类的东西包好了。顾允文看小玉拿出一件自己常常穿的贴身肚兜,叠好了装进去。顾允文明知这是小玉给沈亦儒的贴身留念,他怪声怪气的问道:“小弟也穿肚兜的吗?这个都带给他。”小玉吹气笑出来,说道:“这是我的,给他留个贴身留念。见着这个肚兜,就如我陪在他身边一般。”顾允文点头说道:“很周到,很好。” 小玉把包袱包好了,自己在窗下站了一会,磨蹭着也到床上。 顾允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小玉给顾辛夷喂过奶,哄得顾辛夷睡着了。她出去解手,回来后不情愿的磨蹭了一会,才和顾允文共寝。 晚上半夜里又下起秋雨来,屋外淅淅沥沥、没完没了。顾允文睡不着,他把手放在小玉的身上,小玉一把揽开顾允文的手,小玉也醒着。 顾允文说道:“小玉你听我说……” 小玉不想和顾允文说话,坚决的说道:“睡觉。”说着转身背对着顾允文,顾允文搬转小玉的身子,对小玉说道:“我反复筹思,你当姨娘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就一个名分而已。玉芝又不会用正房的名分欺虐于你。庄子说名者实之宾也,何必将这虚名儿看的这样重,以致自误终身。” 小玉闭着眼睛不说话,顾允文叨叨絮絮的开导小玉,过许久小玉才说道:“我还不如去雨花楼,陪客人睡一个晚上还有百十两银钱的进项。”顾允文说道:“你又不缺那银子花,再说,说这样的话,你看妞儿面。”小玉说道:“要不是看妞儿的面,我两脚把你蹬下去。” 顾允文又去搂小玉,说道:“孩子他娘,你听我说……” 小玉一把推开顾允文说道:“别搂我。” 顾允文用强起来,说道:“小蹄子,由着你的性子来还了得了?”小玉扭着身子挣扎。 第二天早上小玉尚未起床,只听沈亦儒在窗外叫道:“小玉姐,我走了。”他叫了几遍,小玉忙起身穿衣服,对顾允文说道:“你别出来,我去送送亦儒。”小玉慌忙去屋外。只听小玉问道:“亦儒你要走了吗?”沈亦儒说道:“我去二爹那里住两日,后日再出岛去魏忠贤那里。” 小玉说道:“你稍等,我给你备下了两件衣服,你回去换着穿。”小玉又进屋,拿着床头的包袱出去了。小玉叮嘱沈亦儒道:“你不要急着报仇,万一被魏忠贤查出蛛丝马迹来,可不是玩的。城主定会杀了魏忠贤。那是不用你出手,大仇也得报了。”沈亦儒笑道:“我定要手刃魏忠贤,此事怎好假手别人的?”小玉急道:“你二爹又不是外人,早就筹划着给你爹报仇的事。”沈亦儒不在争辩,说道:“小玉姐,我知道了。” 小玉又叮咛沈亦儒许多话,才说着,顾允文披着外衫,赤脚出来了。他问道:“小弟,你又要走了吗?”沈亦儒看看顾允文说道:“我要回去了。”小玉知道顾允文是故意出来给沈亦儒看的,她有点难堪的对沈亦儒笑笑,顾允文自顾自的说道:“昨晚坐的晚了,就在小玉这边歇下了,没回你姐姐那边去。”沈亦儒说道:“我走了,你们保重。”小玉看着顾允文,恨得直咬牙。她看沈亦儒出去了,叫道:“亦儒等等,我们送你去西山岛。你在外面稍等一下。”小玉忙进屋,三下两下洗漱装扮过了,换上新衣服,抱上顾辛夷,去送沈亦儒。顾允文也跟着出去,沈亦儒站在院门口等待小玉。 来过沈玉芝这边,小玉问沈玉芝去不去送沈亦儒,大家又和沈亦儒一起坐船去西山岛。 小玉和沈亦儒单独坐在船后私语,顾允文起坐不安,一会到船舱里偷听,一会故意把顾辛夷闹哭,叫小玉过来喂奶。 一行人来到金顶大殿,田姨娘招呼大家进入大堂中。沈亦儒端着紫色陶壶闲坐,身边坐着两个护法,几个武当派的道士和一个红袍青年。这红袍青年一眼看见沈亦儒,起身见礼道:“沈兄,原来你也在这里。”却是李易宗,沈亦儒淡淡一笑向李易宗一揖,连李易宗是怎么来到岛上的都不问。李易宗这些天在魏忠贤身边,已经学会了江湖上的客套,他颇见热情的又向顾允文作揖道:“小弟见过顾兄弟。”顾允文很见礼貌的向李易宗见礼说道:“李兄那晚也得逃脱了吗?”李易宗说道:“并非小弟逃脱的,小弟和几名魏忠贤手下被锦衣卫的人抓捕,小弟说明被魏忠贤挟制诸事,锦衣卫放小弟出来了。” 顾允文笑道:“恭贺老弟终于逃脱魏忠贤的魔掌。” 李易宗笑笑,大家见过沈宗周后依次入座。沈宗周看看顾辛夷,沈亦儒对沈宗周说道:“二爹,孩儿过两天就要去魏忠贤那里了。”沈宗周和大家都不想让沈亦儒去魏忠贤身边,但知道沈亦儒去意甚坚,多劝无益。沈宗周沉吟片刻说道:“去吧,小孩子家,就要去外面摸爬滚打,像他们一样整天窝在岛上,永远也长不大的。万事自己多加留神,不要鲁莽行事。”沈亦儒领命,顾允文趁机说道:“岳丈大人,小弟一个人在魏忠贤身边,万一露出什么破绽,怕独立难支。以我之见,岛上派两个好手过去,万一小弟有何意外,我们可以去随时接应他。” 沈宗周听顾允文说道在理,忙赞成道:“正是这样,我等会让老八去派人。”李易宗和沈亦儒都说魏忠贤对手下的每个人都看的很紧,派人过去反倒坏事。沈宗周说道:“这些不用你们操心,老八会安排妥当的。” 沈宗周和武当山的几位道长正在商议送李易宗回去,重夺武当掌门之事。一个道长说道:“魏忠贤的手下被锦衣卫一网打尽,原先的端人瑞那些人不堪用,眼下他定然回去四处招揽高手。以我之间,当趁这个空隙里,尽快举事。若等到魏忠贤召齐人手,那时事情又是两说了。” 这几个道长给沈宗周说着,眼睛不时的看着沈亦儒。沈亦儒杀害了几名武当道士,已经和武当结下大仇。唯独李易宗和沈亦儒同病相怜,沈亦儒也只和李易宗偶尔说上一两句话。沈宗周说道:“随意干涉别派内斗之事,本是江湖上的大忌。幸好那天真元道兄临去时当着各门各派将武当托付于我,我也算师出有名。诸位但放手办去,沈某力所能及之处,一定鼎力相助。” 一位道长看沈宗周有往后退缩之意,说道:“城主身负江湖重望,眼下世道不太平,江湖上也纷争不断,城主当思拯天下之溺,不可一味退求保全。”这已经是对沈宗周有些不满,道士们神情古怪不是看沈亦儒一眼,碍着沈宗周不敢发作。沈亦儒起身振振衣服,自己往外走去。小玉把顾辛夷给田姨娘,自己跟着沈亦儒出去了。 沈玉芝诸人在场,道士们不做畅谈,沈玉芝几人也离开大堂去外面。 沈亦儒和小玉站在一株桂花树边,小玉折了一枝桂花给沈亦儒,沈亦儒戴在小玉的发髻上。两人在桂花树边相互看一会,说上两句话。看一会,说上两句话。顾允文站在廊檐下看着远处天上,过一会转睛看一眼小玉。 沈玉芝对顾允文笑道:“咱们去外面走走,北面那里又一处桂花树林,这两天桂花开的正好。”顾允文牵了沈玉芝的手,往外走去。杜婵喊道:“师兄你俩去哪里?”顾允文不理杜婵,沈玉芝说道:“你叫上姨娘,咱们去在外面走走。小玉去吗?”顾允文拉着沈玉芝往外走,沈玉芝扭头说话,脚下快步走着。小玉说道:“我和亦儒单独呆一会,你们去吧。” 田姨娘和杜婵跟着出了金顶大殿,顾允文气的无话可说,只仰头快步走着。沈玉芝挣脱顾允文的手,等杜婵和田姨娘。 小玉和沈亦儒也出来了,沈玉芝像呼唤似得喊道:“大哥,你走错了,不是去那边的。咱们往北面去。”顾允文不理沈玉芝,埋头走下去。沈玉芝大声叫道:“喂,走错了。”顾允文往回又走过来,沈玉芝撒娇着对顾允文说道:“你怎么了嘛?说话不理人家。”顾允文懊恼的说道:“走吧,去北面。”沈玉芝说道:“大哥你不要这样,人家胸口郁抑,这两天才开阔了一些。”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送别之二 沈玉芝撒个娇果然非同寻常,顾允文笑着转身说道:“来吧,我背着你,你还不能多走路。”沈玉芝在顾允文背上亲亲顾允文说道:“谢谢大哥。”小玉凑上来笑嘻嘻的问顾允文:“大哥哥你怎么了?今天气色不是很好。” 顾允文说道:“昨晚劳累过度了,没歇好。” 田姨娘笑道:“我家玉芝青春年少的,也够你受的吧?” 沈玉芝说道:“姨娘他是睡小玉那边了。”田姨娘笑道:“怪到你一天神神怪怪的,我还以为玉芝这些天显神通了。” 小玉牵着沈亦儒的手,和顾允文并肩而行。小玉笑着和顾允文东拉西扯,几人往北而去。 游玩过了,回来时李易宗诸人已经离开。 在西山岛住了两天,这天沈亦儒要出岛,大家送到湖边码头处,沈宗周对沈亦儒甚是不放心,小玉也恋恋不舍。沈亦儒看不出喜怒哀乐,他挨个的向大家告别过后上船。小玉喊道:“你多加留心,万一被魏忠贤看出什么破绽了,即刻回来。城主会帮你报仇的,千万别一个人犯傻蛮干。”沈宗周也忙接话说道:“正是,有何异样了即刻想法回来。”沈峰也插嘴道:“小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切不可贸然行事。”沈宗周说着哭起来,小玉也泫然欲泣。沈亦儒不悲不乐的对小玉笑着点点头,又说道:“二爹你放心,孩儿会相机行事的。你好好保重身体。”沈宗周挥挥手,船只缓缓离岸而去。 大家目送沈亦儒的船只远去,沈亦儒飒爽飘逸的站在船头,沈宗周回去了,田姨娘也拉着沈玉芝回去了。小玉一人孤零零的站在秋风里,神情凄然的望着湖上渐行渐远的船只。顾允文又折回湖边,船只已经走的不见了,小玉还望着湖面出神。顾允文上前拉拉小玉的胳膊说道:“孩子他娘,您节哀顺变。”小玉说道:“回去吧。”她往回走去,顾允文跟在小玉后面,小玉看看顾允文有得意之色。顾允文终于说道:“嗯,这一下,你斑鸠跌了蛋了吧?”小玉不解,看他言外有意,问道:“什么?”顾允文说道:“也骨朵着嘴了吧?” 小玉站住问道:“还有呢?” 顾允文笑道:“春凳折了靠背了。” 小玉站着问道:“还有呢?” 顾允文说道:“没的依靠了。” 小玉待要发作,歪着头想想又忍住了,自己往下走去。 回到金顶大殿,沈宗周情怀难堪,说心口痛睡下了。田姨娘只得留下来照顾沈宗周,沈玉芝几人在西山岛待到午后,坐船回到了三山岛。 小玉在顾允文的屋里稍待一会,说心里不爽快,也要回去,顾允文说道:“小玉等等,有东西给你。”小玉估摸着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顾允文解开衣襟,贴身取出小玉给沈亦儒的肚兜说道:“这个我留下了,你还是拿回去收好。”这是那天早上顾允文趁小玉出去和沈亦儒说话,从包袱里悄悄取出来了。杜婵接过去看看说道:“是肚兜,小玉姐你那天反复叮嘱沈公子,说里面的物事收好了,就如同你在他身边一般。原来是这个。”小玉羞得脖子耳朵都红了,顾允文笑道:“小弟过去一看,咦,小玉姐是不是把该带的东西没带给我?怎么什么都没有?这样就是她在我身边了吗?”夏雨荷和杜婵哈哈大笑,小玉抢过肚兜,双手罩在顾允文头上,往顾允文身上狠狠打了几下,抱着顾辛夷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傅山和杜鹏飞每日切磋武功,勇猛精进。顾允文近来为诸多琐事,荒废练功。从这天起,他开始抛下杂事,专心致志的练功。近来西山岛也迭遇挫折,沈宗周告诉顾允文,顾允文可以修炼“传心诀”里的武功了。 顾允文每天早上去小玉那边,看看小玉和顾辛夷,就出去和杜鹏飞傅山练功。 看看一个月过去了,沈玉芝身子康复。小玉生了顾辛夷以后也废弃武功,这些天也要活动筋骨。顾允文看小玉和沈玉芝对练刀法剑法,他在旁边指点着。沈玉芝小产后身子元气未复,果然只走了百余招便支持不住了。小玉要顾允文陪她练,顾允文看小玉悻悻的声势,心底害怕,不敢对练刀剑,说道:“我陪你走走掌法。”小玉非要和他比剑,小玉最近举动异常,沈玉芝也有些害怕,说道:“小玉和大哥比比掌法就好了,刀剑无眼,你方才刀风就已经割得我脸上生疼。” 小玉看看自己的柳叶刀,对顾允文说声:“看刀吧。”她迎面一刀劈去,顾允文闪身避过,将手中长剑插在地上,双掌来迎小玉。 截云刀二十四式本来就是招式颇刚猛拙直,小玉更是运足气力,一刀一刀刀刀夹带着风声,向顾允文攻去。顾允文左闪右避,趁机还招抢攻。 顾允文还想着看看小玉的刀法修炼的怎样了,小玉手下夹枪带棒的猛烈抢攻,小玉已经带着几分怒气了。顾允文想收手,看小玉招式猛辣,怕小玉一个收势不住伤到自己,顾允文不敢遽尔收招。沈玉芝在旁边叫声:“小玉,大哥你俩不要练了,快停下来。”小玉喃喃说道:“一刀杀了你,我自会偿命,怕什么?”顾允文看小玉有几分着魔之态,他心底害怕。反手抢夺小玉手中的单刀,小玉怒气更盛了,手下单刀狂风暴雨般向顾允文攻过来。顾允文看不是势头,身子佯装往右闪避,一扭却声东击西的往左手处躲过去,顾允文脚下忙往后退。听得耳边风响,眼前小玉模糊的绛红色身影扑来。顾允文手下慌了,低头一避,小玉的柳叶刀从顾允文的头顶削过去。顾允文脚下又跄踉着往后退出几步,他的满头长发披散下来。 小玉一顿抢攻,这时怒气渐渐平复,顾允文满脸惘然的看着小玉,小玉也站定在那里不动,颤抖着嘴唇看顾允文。顾允文伸手在头顶一抹,一大束头发应手跌落。 小玉也觉得自己过于气盛了,沈玉芝在旁边不敢出言劝解,怕更加激怒小玉。小玉一把把刀摔在地上,自己转身走了。 沈玉芝看小玉走远了,才跑过来顾允文的身边问道:“大哥,你怎样?伤到你了吗?给我看看。”顾允文低下头,沈玉芝看顾允文头顶的长发被小玉一刀削下来了,,幸而还留着寸长的头发,并未伤到头皮。沈玉芝把削断的头发都取下来,又从自己身上取下一条丝绦带,扎住顾允文散乱的头发。 杜婵说道:“师哥我去看小玉姐。”顾允文木然点点头,杜鹏飞和傅山也在旁边看的呆了。顾允文说道:“你俩继续练吧,我回去看看小玉。” 沈玉芝抱了顾辛夷,和顾允文回到屋里。小玉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杜婵站在小玉身边劝小玉。小玉看顾允文进屋了,拉下脸往外走去。顾允文一把拉住小玉的胳膊问道:“你去哪里?”小玉抹了一把眼泪说道:“让我和妞儿回去吧,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顾允文看小玉去意坚决,说道:“那你去收拾东西吧,我和玉芝陪你去。来年春天我们在回来。”小玉又生气了,她凛然摇摇头,自己往外走去。 沈玉芝对杜婵说道:“小婵,你和雨荷去请姨娘过来,她劝劝小玉,或许能劝的过来。”杜婵听了,忙去叫夏雨荷。 顾允文和沈玉芝又来到小玉的屋里,小玉抱着顾辛夷,坐在椅子上哭泣。沈玉芝站在旁边,怜悯小玉,自己也泫然欲泣。顾允文说道:“你走了,我也得过去,玉芝也要跟我去,岛上剩下他们几个,岂不撇的他们冷清?”小玉擦一把眼泪问道:“你要怎样?”顾允文说不下去了,沈玉芝过来抱了顾辛夷,她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待会过来,我把头发给你理一下。” 顾允文应着,沈玉芝走了。顾允文默默在小玉身边站了一会,小玉抽泣个不住,顾允文俯身抱抱小玉,拉着小玉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你上次说随意任性乱跑,带累的玉芝连孩子都没保住。这回还乱跑。”小玉擦着眼泪冷笑道:“这才是斑鸠迭了蛋。”小玉说着好笑,自己不觉笑出来。她侧脸斜愁着一边,对顾允文说道:“我恨你。”顾允文说道:“我知道,玉芝不说,为孩子的事一直心绪郁闷。你就不要闹了。”小玉说道:“大不了把妞儿抵偿给她。”顾允文说道:“不用抵偿来抵偿去的,玉芝又不怪你。” 小玉清楚这是实情,她不在说说沈玉芝的风凉话。顾允文擦掉小玉脸上的泪水,揉揉小玉的脸说道:“过去吧,我最近也情怀恶劣,就没处找个人去闹而已。”小玉又用力狠狠的说道:“我恨你这个负心薄情人。”顾允文也说道:“恨吧,要杀了我也可随时来杀,而起不用偿命。”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回武当 两人说话机锋太露,顾允文不说了,小玉也不说了,只站在一边抹泪饮泣。 顾允文笑道:“玉芝现在把正房的位子让给你,怕也已经来不及了。不然,她肯定欣然乐从的。”小玉说道:“她什么都好是吗?偏偏我就是一个,高也不成,低也不成的。”顾允文说道:“你怎么和玉芝较劲起来了,玉芝对你多海涵地覆?”小玉说道:“说到底还是我的不好。”顾允文看小玉站的身子僵直,怜惜小玉,他不再和小玉做口头上的争吵了。顾允文觉得脸腮上凉凉的,伸手一抹却是一行泪水。 顾允文抱住小玉,小玉在顾允文的怀里哀哀的哭起来。 闹了一会,顾允文拉着小玉的手到沈玉芝的屋里,沈玉芝也被顾辛夷哭的手忙脚乱。小玉哄着顾辛夷,沈玉芝给顾允文剪头发。 顾允文头顶被削去了一大股头发,沈玉芝只得将他余留的长发剪去。不一会,田姨娘和杜婵也回来了。 晚上沈玉芝又复设宴招待大家,顾允文剪去头发,别换了一个模样。小玉两手在顾允文的头上摸来摸去的,晚宴散了,沈玉芝打发顾允文去小玉那边睡。 练了几天武功,沈氏兄弟来三山岛。两兄弟看了一会顾允文三人练武,沈峰喊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几位打点行李,你们又有重大的差事要去做了。”沈玉芝喊道:“你俩不去吗?”沈峰说道:“我和大哥在岛上镇守,爹爹带你们去。爹说小妹要是身子没复原,也可在岛上待着。” 顾允文几人都过来问是怎么回事,沈峰说道:“爹和那几位道长商议,湛元在武当派大失人心,魏忠贤眼下被锦衣卫重创,也销声匿迹。这正是李兄弟重夺掌门之位的好时机,爹爹要带大家去武当山。” 傅山和杜鹏飞听了,也收招过来。大家说着到沈玉芝的屋子里,众人团团坐定了,沈玉芝给大家倒茶,沈峰说道:“武当派的几位道长受不过新掌门的欺虐,派人来暗中联络李兄弟手下的那几位道长。武当派又联络了一些帮派做帮手,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掌门之位夺回来。”傅山问道:“我们几时启程?” 沈峰说道:“爹说晚上你们过去,明早就要启程去武当。” 沈嵩说道:“爹说小妹身子不便,小玉姑娘带着孩子,你们不愿去的话,傅公子和允文三人过去就好了。”小玉和沈玉芝不想离开外出,小玉对沈玉芝笑道:“总觉得懒懒的懒待走动,咱们去吗?”沈玉芝也不想出去,但顾允文要去,她要跟着顾允文去。沈玉芝说道:“咱们还是去吧,照看好妞儿就好了。”田姨娘也说道:“去外面走走,散散心,整天窝在这里也腻歪的紧。”沈玉芝就要收拾行李,小玉也去屋里打点行李。 沈嵩和沈峰带着田姨娘先走了,过一会,小玉提着大包小包过来了,顾允文问道:“你又不是回娘家,大包小包的提这么多做什么?路上走得了吗?”小玉说道:“我不像你,拖家带口的。还得照顾妞儿,这多是妞儿换的衣服和尿布。还得给亦儒带上换洗衣服。”顾允文无奈的叹气摇头,沈玉芝几人看去,小玉带的确实太多了。沈玉芝说道:“妞儿放在这里,让雨荷照看吧。就是的赶紧去找一个奶妈来。” 小玉摇头说道:“妞儿我要带在身边,没她我一天都不行的。”沈玉芝又说:“小弟你未必见的着,拿着东西过去,万一白拿一趟。”小玉笑道:“我敢打赌,这次过去必定能见着亦儒。”顾允文说道:“那你这样把东西给小弟,小弟带在身边不是,扔了又不是的,如何处置?”沈玉芝说道:“万一被魏忠贤看出破绽来怎么好?” 小玉听了,心下犹豫起来,嘴上却说道:“不用你们管,亦儒自有办法。”顾允文看着小玉,又是一阵泛滥的怜悯。他打开行李包,拣了几件必备的衣服,余下的都不带。顾允文商量着对小玉说道:“小玉,我说孩子真不带的好。留在这里让雨荷看着。万一乱将起来,你照看自己还是照看孩子?”小玉说道:“不用你管,我会看好的。” 收拾好行李已是午后,沈玉芝几人终于说服小玉抛下那些大包行李,几人乘船往西山岛而去。 到了西山岛,李易宗和武当派的几位道士也都到了。此外有几十位武当派联络的江湖好手,晚上沈宗周设宴招待大家。 第二天早上,沈宗周带着顾允文李易宗诸人,并手下的十余名高手,乘船西行,往武当山而去。 船只在太湖西岸靠岸,众人弃船登岸。沈玉芝和小玉几人和众人同行,多有不便。顾允文带着大家另走别路,大家约定襄阳城会面。 顾允文几人走陆路,西行至安庆后又复登船,溯江而上。 走了二十多天的路程,这天顾允文几人进入襄阳城。顾允文几人路上游山玩水,多有耽搁,沈宗周带领众人几天前就已经到达襄阳了。 在襄阳待了两天,这天沈宗周带领众人往武当山而去。 待到武当山下,这时已经是初冬时节,瑟瑟寒风中,满山树叶纷飞,景物萧瑟。李易宗在魏忠贤手下这些时日,已经学会打点事物了。他吩咐两个道士先去前面路上查探消息,沈宗周诸人在后面缓步上山。 湛元道长当上武当派的掌门以后也是日夜防范李易宗的卷土重来,武当山从山腰上起,就设置寨门,以防不速之客上山。沈宗周诸人到了第一座寨门下,寨门上几十个道士巡逻防卫。 沈宗周对大家说道:“诸位整备一下,寨门怕是叫不开,我们得强攻过去。” 小玉从沈宗周的仆人那里拿过包袱来,给顾辛夷换上衣服,她也颇悔带顾辛夷过来。顾允文用一条尺宽的绸带,将顾辛夷绑在自己胸前。顾允文对小玉笑道:“万一我有个应接不暇,妞儿在我胸前,就是我的盾牌。”小玉说道:“妞儿伤到一点皮毛了你试试。”就要攻打寨门了,沈玉芝也不放心顾辛夷,紧紧护在顾允文身边。沈宗周和几位道长商议一番,傅山和杜鹏飞带上李易宗手下的几十名道士和邀来的帮手,先抢攻下寨门碉楼,沈宗周带着余下的人从寨门里杀进去。 杜鹏飞和傅山走到寨门底下,寨门上的道士早已严阵以待了。傅山往寨门上喊道:“在下傅山傅青主,奉赤霞城主之命,前来拜山,劳烦几位道兄去给湛元道长通告一声。”寨门上一个瘦道士喊道:“你们是李易宗那逆贼派来打探山上虚实的人吧,趁早歇了这贼心吧。魏忠贤老公公带着手下,早在山上等候多时了。你们识相,赶紧下山去。不然,白白上山来送小命,何苦来着?” 傅山和杜鹏飞听了,折回去向沈宗周请示攻不攻寨门。沈宗周沉吟着,李易宗手下的一名道士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既然来了,就和魏忠贤那阉贼拼个你死我活,不枉来此一趟。”沈宗周却并无这样破釜沉舟的打算,他说道:“不知道那批湘西死士来没来?”此行周全孝诸人去北边打探宝藏的下落,只来了两位护法,沈宗周对魏忠贤并无必胜的把握。他也不会轻易拿着沈玉芝诸人为李易宗范险。李易宗听了即刻就吩咐两个道士绕道去真武大殿打探虚实。沈宗周对傅山说道:“咱们先把这寨门拿下来,余下的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在做定夺。”傅山和杜鹏飞领命,带着百余名人众,向寨门过去。 傅山和杜鹏飞还没到寨门下,寨门上的道士们已经叮叮咣咣敲起铜锣来,给山上的人报信。不几时,傅山抢先往寨门上抢上去,他一手攀住寨门上的一个松木双手互攀,转眼间已经攀到寨门中间。底下有人喊道:“小心暗器。”俯身身子贴着松木扎成的寨门滚了及滚,乒乒乓乓一阵响,许多暗器钉在寨门上。傅山手攀在寨门上,抬头往上看看,继续往上攀上去。这时杜鹏飞和其余人众也蜂拥蚁附的往上抢上去。 沈宗周背负着双手,抬头看着寨门上。顾允文几人看傅山几人躲避寨门上面的暗器,猱身就要登上寨门上了。果然傅山第一个抢上去,余众也纷纷抢上寨门,李易宗手下的两个道士在底下大声喊道:“识相的师兄弟们,你们弃暗投明,投到少掌门这边来,以前的过错既往不咎。”李易宗让那两个道士反复喊着,傅山和杜鹏飞这边都是一流高手,没几个会和,寨门上的道士们或逃跑,或倒戈向李易宗这边。傅山诸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寨门夺取下来。 有人从里面打开寨门,寨门是紧靠着两座石门建的,一个老道士下令,将寨门焚毁。沈宗周诸人往山上走去。 第一一十三章 重回武当之二 一路上接连攻破好几座寨门,到了午后,远远的能看到真武大殿的屋顶了,沈宗周诸人都心怀揣揣。沈宗周略略布置了一下攻守事宜,一行人进入真武大殿的大院中。 除了路上遇见的寨门里那些道士,这边武当山上的人几乎没派人下山阻截。一些前来援助李易宗的帮手纷纷猜测湛元道长诸人是不是胆怯,已经逃出武当山了。那两个前来探信的道士也未见下山,沈宗周诸人走进真武大殿中。 才进门,对面张三丰的等身铜像后面,魏忠贤坐在一张八仙倚上。湛元道长和沈亦儒侍立在魏忠贤的左右。余下的武当派道士们都站在魏忠贤身后。湛元在掌门职位上胡作非为,许多弟子们都已经离开武当山了。魏忠贤身后站着约三百余名武当派的道士。此外是魏忠贤带来的约三十余位手下,端人瑞诸人也在,却不见那批湘西死士。 沈宗周走在最前面,顾允文几人一次跟着进入大院中。魏忠贤看沈宗周进来了,他站起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湛元和沈亦儒也跟在沈宗周后面。魏忠贤先看见李易宗,他神色严厉的指指李易宗说道:“你侍奉我这些时日,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是什么?我平素不轻易宽恕手下那些反叛,念在你年幼无知,这次放你这一遭。你快过来吧。” 李易宗有些害怕,他往沈宗周身边靠近一些。李易宗手下的一个道士骂道:“你这老阉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这老不死的妖物,竟然赶在祖师爷的铜像面前这样颐指气使他的嫡传后人。武当派是你这老妖物作威作福的地方吗?”魏忠贤尖着声音叫声“亦儒”,沈亦儒应命而出,已经是长剑的亮光闪过。沈宗周惊叫:“道兄留神。”沈宗周身边也是一个红影疾速窜出。只听叮叮叮几声悦耳的剑刃碰撞声响过,沈亦儒身子又复退回去,却是李易宗出剑挡住了沈亦儒。 方才说话的那道士只觉眼前两个人影闪了一下,还未清楚是怎么回事。沈亦儒退回去后提着长剑,看着李易宗,不知道该不该在进击。魏忠贤指着李易宗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和本公公公然作对。你要做这个武当派的掌门是吗?我可以立刻杀了湛元,让你当这个武当派的掌门,不过你要轻易背叛故我,你自己却知道这是什么下场。”李易宗向魏忠贤一抱拳说道:“我本来是被你胁迫、威逼利诱之下才听命于你,并非我自愿投到你门下的,所以我眼下归我自由之身,这不是背叛你。此其一。湛元是我武当的叛徒,纵有大过,也当由我武当来处置,轮不到你插手。此其二。我堂堂七尺男儿,丢了武当派掌门之位,眼下要凭自己之力夺回掌门之位,用不着你来从中作梗。此其三。武功是你当初强迫我学的,并非我拜你为师,所以也算不上恩将仇报。” 李易宗跟着魏忠贤这些日子,已经磨练的甚是果决干练。他当着魏忠贤的面,和魏忠贤泾清渭浊的划分清界限。魏忠贤听了无可奈何,他却哈哈一笑说道:“你自己摸摸裤裆里,你还是男儿之身吗?” 李易宗涨红了脸,他看看人群,顿时气馁。李易宗声音也已经有些异常和,只听湛元那边的那些道士们交口议论:“掌门怎么了?怎么不是男儿之身了?”魏忠贤得意的哈哈一笑。 湛元回头呵斥门下人众,不许叫李易宗掌门。小玉在人群中看着沈亦儒,沈亦儒站在魏忠贤身边,提着长剑也偶尔往小玉这里看一眼。魏忠贤阴恻恻的笑笑,说道:“沈城主,天地之大,冤家路窄。我们又相遇了,我们两下里都有几笔糊涂账,在这里清算一下吧?”沈宗周仰天打个哈哈说道:“妙极,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不把和你这老妖物的几笔血仇清算清楚,我沈某人泉下不瞑目。” 沈宗周看魏忠贤又不知从那里召集来了十余名黑衣人。那几个黑袍人有几个已经岁数很大,满头银发,脸上却不见半根胡须。这些都是大内高手,武功高强狠辣。傅山几人最忌惮的也是魏忠贤手下的那十余名黑袍人。余幸好这边李易宗手下好手也自不少,傅山几人武功也突飞猛进,已经堪堪能和那些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过招了。 沈宗周这边百余人,魏忠贤那边三百多人,两下里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顾允文解下绑在胸前的顾辛夷给小玉,小玉一人要照看田姨娘和顾辛夷两人。顾允文给小玉说道:“你但护着姨娘和妞儿在这里站着,我估量过了,魏忠贤和那十几名高手的应付岳父和那些道士们,离开不得。余下的人就算过来,你也打发的了。小婵也陪在你身边。”小玉点点头,顾允文往身后看看,说道:“我带你们去门口那里,等会我也得上去帮他们一把。”小玉抱着顾辛夷,叫了田姨娘和杜婵,退出人群到大院门口。顾允文逗逗顾辛夷,他又亲亲小玉的脸颊。小玉只顾抬头看着沈亦儒,对顾允文浑不理会。顾允文像讨了个没趣似得走进人群中,走到沈宗周身边。 沈宗周和李易宗手下的一个老道士低声商议着什么,魏忠贤眼看就要发难了,沈宗周踟蹰着,似乎下不定主意。顾允文也打量场上的形势,他随即想到主动请李易宗回来、承诺要当李易宗内应的那几位武当道士迟迟不见动静。沈宗周和李易宗在等那几位道士发信号。魏忠贤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说道:“对了,把那两个道士押解上来。”他往身后挥挥手,几个道士将先前派来打听消息的那两个道士五花大绑的押解过来。那两个道士一见沈宗周李易宗诸人就大喊起来:“掌门救命、沈城主救命。”两个道士已经被严刑拷打过,身上一条条衣服一条条血痕,脸上也满是血污。沈宗周才抱拳向魏忠贤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魏忠贤一挥手,两个道士手起剑落,那两个被抓的道士人头落地。 霎时间场上一片寂静,顾允文握着沈玉芝的手,回头去看小玉。小玉也正在看顾允文,她看顾允文扭头,赶忙转头去看沈亦儒。 沈宗周在顾允文耳边说道:“让小玉和玉芝她们先下山,我们也趁机逃离这里。”李易宗也对沈宗周说道:“城主,我们中了魏忠贤的奸计了。”傅山也说道:“不错,正是请君入瓮。”沈宗周几人看本来约好理应内外的那几位武当道士不见任何举动,估摸着他们是以此方式故意引诱沈宗周诸人到来,好一网打尽的。沈宗周说道:“我们也忒莽撞,没做详细探究就上山来。”顾允文牵着沈玉芝的手退出人群,走到小玉身边。顾允文逗着小玉怀中的孩子,小声对小玉说道:“你和姨娘她们快些下山,万一我们一时半会会和不了,你们去襄阳等我们。” 小玉问道:“怎么了?出什么意外了吗?” 顾允文手指挂着顾辛夷的脸蛋说道:“我们可能中计了,约好做内应的那几个道士不见动静。”顾辛夷看着顾允文,笑着图吐沫泡,把两只小手伸给顾允文。小玉把顾辛夷的手塞进襁褓中,给顾辛夷裹好衣服,顾辛夷想要顾允文抱她,顾允文亲亲顾辛夷的脸蛋走了,顾辛夷哭起来。 小玉哄着顾辛夷,给田姨娘和杜婵使眼色,几人往外走去。才到门口,有人大喝一声:“动手啊,还等什么?”小玉回头看去,魏忠贤身后的那些道士们先混战起来。 原来那几个做内应的道士们看沈宗周诸人迟迟不动手,等的焦急起来,他们知道魏忠贤带来的这十几名手下各个都是一流高手,若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这些人缓过神来,他们就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小玉看四五个老道士一拥而上,先将魏忠贤身边的一个白发太监几剑剁成碎块。小玉忙拿手绢盖在顾辛夷的脸上。她和沈玉芝几人暂不离开,站在门口观望。沈宗周知道形势间不容发,所谓先声夺人,沈宗周带着傅山和李易宗,直扑魏忠贤。他来不及分派人手,只喊一声:“把湛元拿下。”顾允文才提着长剑,茫无所措间,听得沈宗周一声喊,他转睛在人群中找到湛元,一剑直指湛元刺过去。 李易宗手下的那几个道士对湛元恨之入骨,兼之擒贼擒王,他们也跟着顾允文去擒拿湛元道长。小玉看顾允文一剑已经刺到湛元的脖子边了,湛元一手不慌不忙的缓缓捋过去,顾允文长剑似乎粘在湛元的手心一般,贴着湛元的手掌,往外弯曲。顾允文双手握住剑柄,奋力回撤。湛元手腕一转,将长剑剑身折弯,剑尖反指着顾允文的胸前。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回武当之三 他一手往前缓缓推送,剑尖向顾允文胸口缓缓刺过来。顾允文一手食中二指点在剑身上,抵住湛元手掌前推之势,他呼一口气,握着剑柄的手回拉,粘在湛元手掌里的长剑紧贴着湛元的手心,缓缓抽了出来。 湛元又要运劲带偏剑招,顾允文一待长剑从湛元手中抽出来,他唰唰唰几件,挑刺劈削,虚虚实实的向湛元连攻几剑。顾允文剑招快如闪电,湛元无所措手,暂时后退两步。顾允文一掌蓦地拍到湛元面前,湛元出掌接住顾允文的一掌,他手臂回曲后往前推一下。顾允文直觉一股醇厚绵密的内力绵绵而来,势不可挡。他脚下拿不住,往后退出去。湛元也是身子往后一晃。顾允文看湛元武功精湛,内力雄浑,他不敢再小觑湛元。一手捏了剑诀,就要挺剑去攻湛元。忽然耳边一阵劲风袭到,顾允文不暇分辨来敌,转手往身边就是一剑。长剑尚未收回,剑尖摆动,长剑剑身如一条灵蛇般扭动着,又是连刺数剑。顾允文定睛看时,却是一个削瘦白净、满头白须的太监向自己出手了。 那太监阴测测的咧嘴一笑,迎面就是一掌。顾允文闪身躲避,斜刺里一件挑出。那太监手掌一沉,一掌拍在顾允文的剑身上。顾允文直觉一缕尖细的冷气从手臂传过来,冷掣掣的直刺胸口。他长剑圈转,一剑去削太监的手臂,太监又是一双肉掌径来格斗顾允文长剑。 沈宗周和李易宗、傅山三人和攻魏忠贤,沈亦儒是魏忠贤身边最显眼的人,十来个高手围攻沈亦儒。沈亦儒身影恍惚,剑法诡异绝伦,在那十余名高手的拳掌刀剑间来去穿梭。一会看顾允文,一会看沈亦儒。顾允文独战那个老太监,他出招渐见拙滞,奋力舞开长剑,艰难的抵挡那个老太监的双掌。顾允文险象环生,眼看抵挡不住了。沈玉芝对小玉说道:“大哥快支持不住了,我俩去帮帮他吧。”小玉笑道:“那是你的大哥,你去帮,我才不要帮他呢。”沈玉芝看小玉没有过去帮顾允文的意思,她摘下面纱,提着长剑去助顾允文。 小玉把顾辛夷给杜婵,自己拿着柳叶刀,也要过去帮顾允文。沈玉芝和顾允文都用近来学的剑法掌法夹攻老太监,顾允文渐渐挽回颓势。小玉提着刀在混战的人群中看了一会,她不用过去帮顾允文了,那边沈亦儒也左闪右避,不住的后退。小玉留神看沈亦儒,沈亦儒一步步后退,围攻他的那十几人稍一性急,上前抢攻,立刻被沈亦儒的快剑刺伤刺死。地上躺着五六个被沈亦儒割断喉管的人,那几个人都是双手捂着喉间,没人照看,自己也不敢动,只在地上无助的四顾。 沈亦儒一边后退,一边寻机伤敌。小玉看看场上,魏忠贤那边的人快要败退了,沈宗周这边大占上风。她收刀又复回到田姨娘身边。沈宗周和李易宗、傅山三人和战魏忠贤,久战不下。那边杜鹏飞也被两个老太监夹攻,势穷力蹙。顾允文和沈玉芝双剑合璧,果然非同凡响。两人将那个老太监困在大院的墙角里,小玉看顾允文手下尽出杀招,他已经心生杀机。 小玉看顾允文和沈玉芝用新学的武功,进退攻守,心有灵犀,自己看着也不禁技痒起来。她握着柳叶刀,看着那个老太监一步步走过去,场上混战的人都在大呼酣战,任由小玉从身边走过去,像全然看不见小玉似得。小玉走进那个老太监身边,她挥刀一招“抽刀断水”,往那个老太监头顶一刀横削,又是将老太监头顶的一绺白发削落。小玉笑着对顾允文和沈玉芝说道:“你俩拿不下这个老公公,能多加我一个吗?”沈玉芝笑笑不说话,顾允文眼睛盯着自己的长剑,手下毫不敢松懈,嘴里说道:“不觉得这个战团里就差你一个人吗?”小玉笑说:“没看出来,——倒觉得我是多余的。”她和沈玉芝刀剑齐出,攻老太监的正面。顾允文剑走偏锋,身子游移,去从后面夹攻老太监。 老太监披散着头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顾前失后的应付着顾允文三人的夹攻。老太监才一掌逼开沈玉芝的长剑,小玉蓦地挥刀欺进。老太监也一掌自下而上拍过来,一手却是来拿小玉的左肩。不想小玉却是虚晃一枪,她看老太监掌风凌厉,身子往回急退。顾允文一剑悄无声息的递出去,长剑从老太监的后背刺进去,一剑洞穿老太监的胸膛,剑尖又从老太监的胸前刺出一尺有余。 老太监拍向小玉的一掌骤然停住,他举着手,俯身看看胸前刺出的长剑。老太监似乎这时才知道自己被顾允文偷袭得手,一柄长剑插在自己的身上。老太一手握住胸前的剑尖,他监睁圆眼睛,咬着牙呆了一会。小玉和沈玉芝看老太监面目狰狞,害怕的抱在一起。老太监忽然一发狠,他一把折断胸前的剑尖,猛然转身,将剑尖往顾允文胸口刺去。 老太监猝然一击,顾允文才发觉,已自来不及躲避。他手中长剑折断了,心下着慌,几于忘了出招格挡。下意识的身子往外闪出,老太监手中本要插入顾允文胸口的剑尖,和顾允文同归于尽的,却偏了几寸,一下刺进顾允文右肩上。 小玉和沈玉芝先后抢出,待到刀剑砍在老太监的身上,老太监站着,身子一动不动,胸口血柱狂喷。顾允文靠着墙壁,手捂着肩上中剑处看着老太监。不一会,老太监往前一头栽倒。 小玉和沈玉芝忙跑过来看顾允文,顾允文手指尖满是鲜血,沈玉芝吓得花容失色,小玉还镇定。她撕开顾允文肩上的衣服,看剑尖刺入的甚深。小玉看顾允文呲牙咧嘴的忍着疼痛,她调皮在剑尖上碰一下,顾允文叫声“小玉“,痛的叫出声来。小玉忙在顾允文肩上点了几处穴道,她捏住剑尖,说道:”稍微忍着点,我把剑尖拔出来。”小玉手颤抖着,试了几次不敢拔。田姨娘和杜婵看顾允文受伤,也来顾允文身边了。 小玉咬咬牙一把拔出剑尖,一束血柱随之射出,小玉忙拿着娟帕捂在伤口。杜婵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金疮药来,几人七手八脚的将金疮药敷在顾允文的肩上。血流稍止,小玉手里没有包伤口的布带,她把自己的裙摆割成一条布带,绑住顾允文的伤口。 小玉给顾允文绑好伤口,两只手被鲜血染红。她很是得意的样子,笑吟吟的看着顾允文。顾允文用下巴指指大院里,小玉回头看去,场上形势已然大变。武当派内应的几十名道士多数被制服在地,那十余名太监纵横驰突,无人能抵挡。沈宗周和李易宗三人还在围攻魏忠贤,沈亦儒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武当派邀来的帮手有大半倒在血泊里,真武大殿这道家的无为清修之地,横七竖八的躺满尸体。田姨娘看杜鹏飞以一敌三、全然落在下风,他屋子神威凛凛,大呼酣战。田姨娘抓着小玉的胳膊说道:“你和玉芝快去救他过来,我们下山去吧。”小玉笑道:“去救城主过来吗?城主没事的,立刻就能拿住魏忠贤了,不用我救。”田姨娘说的是杜鹏飞,小玉故意误解成沈宗周,田姨娘急的跺起脚来。 小玉咯咯一笑,她握着刀又去给杜鹏飞解围,沈玉芝也跟过去了。田姨娘却也关心沈宗周,她眼看沈宗周带上山的人伤亡大半,怕在缠斗下去,大家都下不了山。田姨娘惶惶无计间,不禁开口喊道:“老爷,我们快走。”田姨娘一声喊,点醒了沈宗周带来这些人。他们在酣战中清醒过来,有人先招呼大家撤退,顾允文拣了一把长剑,护着杜婵和田姨娘往门口走去。不几时,沈宗周诸人边战边退,往门口退回来。 沈宗周也大叫:“大家快撤,我来给大家殿后。”沈宗周此言一出,几个热血汉子反倒杀回去,有人喊:“群龙不可无首,沈城主你们快撤。”沈宗周三人虽然一时拿不下魏忠贤,却也将魏忠贤杀的一条命倒去了五六分。沈宗周三人回撤时魏忠贤不敢追击,只喊:“亦儒,今儿个一个也不许他们逃脱了。”沈亦儒不去追赶沈宗周,却杀向那几个断后的人。 待到摆脱魏忠贤,沈宗周三人一过这边来,形势又复是持平之势。魏忠贤站在张三丰的铜像边,他被沈宗周打伤,眼看着沈宗周带人一步步撤出真武大殿,不敢追击。 沈宗周诸人退出真武大殿,湛元紧追不舍。李易宗快剑杀伤了几个追击的人,追击的人停下来,目送沈宗周诸人远去。李易宗手下的一个道士向湛元身后的那些道士喊道:“湛元已经投靠魏忠贤,显着是判出本派了。你们若不愿当魏忠贤的鹰犬,就来苏州投靠少掌门。”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玉过门 一句话才喊过,几十名道士抢着往沈宗周诸人这里跑过来。沈宗周诸人驻足往回看去,湛元挥剑砍倒了几个投向李易宗的道士,余下的道士争抢着往沈宗周这里跑过来。 沈宗周不敢在山上逗留,往山下走出一程后沈宗周才开始清点人马。自己带来的手下折损了五个,武当派李易宗手下两个“元”字辈的老道士也殒命。其余邀请来的帮手更是十损六七。李易宗这边反倒声势大振,经此一役,武当派半数的弟子殒命,余下的除了湛元的几个死党和几十名弟子跟随湛元而外,都投到李易宗这边了。 这时已经是薄暮时分了,沈宗周查看了一下顾允文的伤口。一个武当道士给顾允文重新包好伤口,大家往山下而去。 众人怕魏忠贤追击,不敢在山上耽搁,在夜色里走下武当山已经是三更时分。 众人在山下找到马匹,纵马先去襄阳。 到襄阳后第三天,没有马匹步行的那些道士们才到襄阳。李易宗虽然没能夺回掌门之位,但掌门信物都在李易宗手中,武当派的人心所向更是草随风偃的倒向李易宗。李易宗不愿回苏州去了,他要等魏忠贤离开武当山以后再上武当山。 李易宗向沈宗周诸人千恩万谢,邀来的帮手都各自回去了。沈宗周带着顾允文诸人,也往武昌而去。 到了武昌后沈宗周一行人乘船顺江而下,走了几天的水路,到了金陵。 沈宗周带着沈玉芝几人,一路上匆匆疾行,不敢做半点耽搁,到金陵后才舒了一口气。到了苏州小玉要去看玉面狐,顾允文要陪着小玉去,沈玉芝自然要跟着顾允文去。傅山诸人先回西山岛了。 顾允文三人来到玉面狐住的那间庭院里,玉面狐也才外出回来。 晚上寒夜短烛,小玉给玉面狐说着上武当山诸事。李易宗手下虽然有所折损,但湛元举措乖谬,弟子们都倒戈投向李易宗手下,李易宗现在手下有二百多个武当弟子,湛元手下才只有几十人,李易宗声势大阵。倒是沈宗周手下折了几名好手等语。说道顾允文受伤,小玉还掩饰不住得意之色,她笑着对玉面狐说道:“我和沈姐姐帮大哥哥杀了一个老太监,大哥哥的长剑从老太监的后背插进去,胸前刺出来有一尺多长。老太监亲手把自己胸前的剑尖折断了,转身插在大哥哥的肩上。” 玉面狐点头说道:“魏忠贤又复招揽了以前在他手下办事的十余名大内高手,那些老太监武功都是和我,和你爹。”玉面狐指指沈玉芝说道:“差不多的,据说湖广出了十几起诈尸案,那边人心惶惶。我近些日子也是去那边打探消息的,却是湘西的那几个道士去赶制死士了。不久魏忠贤势力会大增,不知你们作何应对。” 闲聊一会,玉面狐脸现倦意,小玉带着沈玉芝去隔壁屋歇息,顾允文独睡一屋。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和小玉三人辞别玉面狐,回到西山岛。 顾允文的伤口迟迟不见愈合,这天沈宗周请了名医,来给顾允文包洗伤口。包洗好后沈氏兄弟带着郎中走了,沈宗周和田姨娘留下来,沈玉芝又吩咐厨下做了酒宴。沈宗周照例乐呵呵的和大家说笑着入席,顾允文病体恹恹的陪在沈宗周。酒过三巡,沈宗周对小玉笑道:“小玉,你看妞儿都这么大了,你和允文大家都知道分不开的,再这样拖延下去,怕真拖出意外。眼下就要过年了,我想着年下把你俩的婚事办了,也好了了大家的一桩心事。”小玉心底还不平,她嘻嘻笑着说道:“我和亦儒有约,此生他不娶、我不嫁,我不能对亦儒食言。”沈宗周大不以为然的说道:“唉,你们孩子家玩家家的这些也算的数?允文三天两头去你屋里睡,你俩连个名分都没有,这像什么话?那些不用说了,咱们过两天就把婚事办了,以后名正言顺。夫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你俩老是这么下去,像个什么话?”小玉不情愿,还想争辩,沈宗周言下竟然没有半点推脱的余地。沈宗周说着离席要走了,大家在夜色里送沈宗周到湖边。 晚上回来,大家已经酒意阑珊了。杜婵先打趣小玉:“恭喜恭喜,好事临门了。”小玉愤愤不平又无处发泄,他在顾允文伤口捏一把说道:“走了什么霉运?便宜你了。”顾允文一声怪叫,田姨娘几人叫小玉林姨娘,给小玉道过喜,要回去了。顾允文也伸伸懒腰站起来说道:“玉芝,今晚我去林姨娘那里歇息,你自己早些睡吧。这次咱们上岛以后等闲我还没去玉音那边歇过。”沈玉芝笑着点头,小玉不顾傅山和杜鹏飞在身边,忙说道:“我身上不方便,来了月事,你不要过来。另外,玉音是你叫的吗?别这么直叫我的闺名。”顾允文笑道:“这名字取了就是叫的,不让别人叫,你要名字做什么?”小玉抱着顾辛夷,甩手跺脚的走了。顾允文也忙跟过去。 到了小玉的屋里,小玉收拾衣柜床铺,哄着顾辛夷睡下,通不理会顾允文。顾允文一个人坐的没意思起来,他看顾辛夷熟睡了,推搡小玉到床边说道:“也不见整天把那破衣柜翻来倒去有什么好收拾的,快宽衣侍寝。”小玉一口一个“便宜你了”。 这些天沈宗周常常来西山岛,商议小玉过门之事。已经是临近小玉过门了,小玉虽然有几分不情愿,但也半推半就了。这是小玉过门的前一天晚上,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沈宗周在沈玉芝这里,和田姨娘几人商议着还有何落下疏忽的地方。沈宗周对田姨娘说道:“小玉和玉芝比,就是没宴请四方宾客,此外一应嫁娶礼仪都是照玉芝的婚事安排的。没来宾客贺喜,怎么看都不像是办喜事。”田姨娘说道:“比我那会子好多了,我就是一个老妈子服侍着,一顶轿子抬到老爷屋里。小玉你不叫你师父过来喝杯喜酒吗?”小玉笑道:“不叫师父来,明天派人去告知于她就好了。”沈宗周又念叨:“咱们早些那婚事办了,周护法那边派人来信,魏忠贤和锦衣卫眼下纠纷的不可开交。宝藏也下落不明。我们来春可能也得过去看看。”顾允文也凑趣说道:“妞儿他娘还推三阻四的,你是乌鸦攀上了梧桐枝,哪儿捡这么好的便宜好事去?”小玉摇头笑道:“你呃……” 第二天早上,西山岛又红火热闹起来,岛上像每逢佳节喜事一般,人人都像是再用忙碌来可以衬托节日间的喜气氛围。大家一定小玉是去西山岛,晚间在迎娶过来。顾允文一大早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气,里里外外的查看着丫鬟们打点。田姨娘和杜婵、夏雨荷几人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过来沈玉芝的屋里打点。待会就是小玉和杜婵、田姨娘去西山岛,小玉还没露面。顾允文到小玉的屋里,小玉还在被窝里逗顾辛夷。顾允文进屋笑道:“林姨娘,大家都在前面兴兴头头的等你,你怎么这时候了还懒床?”小玉唉声叹气的坐起来,她用手理理蓬松散乱的头发说道:“真不想嫁给你,还算不上嫁。亦儒也不来娶我过门,你把那柜子里的吉服拿出来,东头那个柜子里。”小玉抱起顾辛夷说道:“妞儿,娘要出嫁了。咱们起床,你也跟着你娘,嫁给你爹。”顾允文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会,找出小玉的新娘吉服拿过来,小玉又让顾允文找出里里外外换的衣服。床上堆的一大堆衣服,都是金红色的。小玉开始换衣服,她拿起肚兜看看说道:“你把我给亦儒的那件拿给我,我要穿着那件,嫁给你这个负心之人。”顾允文念叨道:“又不是嫁给小弟,干嘛非要穿着给他的信物?”顾允文在柜子里翻出那件绯红色鸳鸯戏水的肚兜给小玉。小玉里里外外都换上新做的衣服,顾允文问道:“不洗澡的吗?”小玉说道:“不洗了,随随便便嫁给你就好了。”小玉说着下床,梳洗过后将柜子里被顾允文拉的一团乱的衣服重新叠好。这时沈玉芝几人也过来了。 沈玉芝有些忙乱着急了,她说道:“小玉你怎么这会子还没穿戴好?爹那边已经派人过来接你了。”小玉苦恼的说道:“真不想嫁给他,要不然,姨娘你替我嫁给他好了。”田姨娘笑道:“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让他知道了,有和我几天不说话。”小玉问道:“他是谁?是老爷吗?”田姨娘在小玉的胳膊上打一下,小玉笑着问道:“杜公子回来那几天为何不理你?”田姨娘笑道:“在武昌的客栈里,就是那晚老爷特意吩咐让杜公子住在我和老爷的屋子隔壁的那晚。”田姨娘笑的说不下去了,沈玉芝和杜婵忙问道:“姨娘那晚怎么了?怪不得老爷特地安排你们住在那边角落里那两间下等客房里。” 第一百二十章 北上登州 沈宗周留下来,晚上和大家饮酒到夜深才回去,晚上小玉拉着顾允文要走,沈玉芝不住的叫大哥,却又说不上什么事。顾允文到小玉这边,小玉将黄嫂的衣服收好了,放在那边屋子里。回到屋里,黄嫂和小玉闲聊。小玉逗弄顾辛夷到夜深,黄嫂抱着顾辛夷去隔壁屋里歇息。 第二天早上,黄嫂早起,顾允文和小玉还睡着,沈玉芝早早的过来探视。她在窗下和黄嫂说了几句话,带着黄嫂说去夏雨荷那里。 自是黄嫂晚上过来小玉这边,等小玉逗弄够顾辛夷了,黄嫂就抱顾辛夷过去。第二天早上,黄嫂收拾一下小玉的屋子,就抱着顾辛夷去夏雨荷那里。 看看过了月余,又是春风和熏、百花盛开时节。岛上绿紫成阵、云蒸霞蔚。小玉才给顾允文说玉面狐也有料事出差的时候,大家安安稳稳的在岛上住着,哪里有什么大动静。这天沈宗周又来三山岛了。 顾允文看傅山和杜鹏飞武功日益精进,他也着慌,最近得到沈宗周的准许,开始修炼《传心诀》里的内功。沈宗周照例看看傅山和杜鹏飞练功,和沈玉芝田姨娘几人说笑几句,到岛上各处看看,他才道明来意说道:“北边宝藏有了下落,最近魏忠贤和锦衣卫杀的天昏地暗,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傅山说道:“老爷,以我之见,我们暂且捺下性子等些时日。” 沈宗周问道:“你是说等那边两败俱伤了,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傅山说道:“正是,不然以西山岛在江湖上名望,一有动静,必然闹的江湖皆知。那是势头会怎么转变,却不可预料。” 沈宗周摇头说道:“锦衣卫渐有不支之势,我们倘若去晚了,万一锦衣卫敌不过魏忠贤,魏忠贤重整余暇,将宝藏收好。那会再要找出线索来,可是难如登天了。” 傅山说道:“老爷说的也是。” 田姨娘和小玉几人都不想离开,田姨娘问道:“老爷,我们几时启程?” 沈宗周说道:“大概就在这两天,周兄弟他们去查看各处水寨的安置情况,查看完了我们就北上。对了,你们几个妇道人家,跟着我们东奔西跑的,也不像样子。你们不想去的话,就留在岛上也是好的。” 顾允文几人走了,沈玉芝几个少妇少女们又觉得冷清。田姨娘和沈玉芝几人面面相觑的相互看了一会,已经打定要跟着去的注意了。田姨娘说道:“岛上待着也是闷得慌,出去走走也挺好的。” 沈宗周给傅山说着岛上留守事情,眼下魏忠贤正全力和锦衣卫周旋,西山岛料来无事。沈宗周要周全孝挑选岛上几十名高手,和余下的护法们走一路。沈宗周待着沈玉芝诸人同行,沈氏兄弟留守西山岛。沈宗周近来几次出马,都因为人手不够而落败,此次他将手下的高手都要带在身边。 傅山说道:“北边形势不明朗,咱们暂且不宜如此兴师动众。几位护法,我看带上三个就好了,余下的还在岛上留守。眼下江湖不太平、世道更是兵荒马乱。万一有个差错。” 沈宗周望着湖面沉思一会,他点头说道:“也对,我这是笨人下棋、死不顾家。咱们只是去凑个热闹,利则进,不利则退。人多了反而不好调度。” 田姨娘问道:“老爷,我们不把那些宝藏抢回来吗?” 沈宗周摇头道:“一则圣上御旨,要那笔宝藏;再则朝廷眼下四处用兵,用度浩繁,对那笔宝藏望眼欲穿。我们这次去,是要助锦衣卫一助。”傅山说道:“那笔宝藏正要拿到西山岛上,恐怕西山岛永无安宁之日。” 沈宗周却没想到这一节,他叹道:“后生可畏。” 沈宗周几人回到沈玉芝的屋子里,盘恒半日后回去了。 小玉几人还在岛上优哉游哉,过了两天,沈氏兄弟过来告知顾允文诸人,第二天去西山岛,沈宗周要带着大家北上。 沈玉芝几人收拾行李,顾允文回到屋里,黄嫂帮着小玉收拾包袱。收拾好了,小玉又叮嘱黄嫂照看顾辛夷的许多事宜。小玉说道:“我们走了以后你去雨荷那里,什么事给雨荷说。雨荷会给你办好的。晚上你也不要来这屋里睡了,去睡在雨荷那边。”黄嫂一一应着。吩咐过了,小玉和顾允文带着黄嫂去沈玉芝那边,沈玉芝几人也是整装待发了。 小玉将安排黄嫂的事给沈玉芝说了,沈玉芝复嘱咐夏雨荷。夏雨荷一一领命。大家逗了一会顾辛夷,去西山岛。 第二天早上,天朗气清。沈宗周带着大家,坐船先到苏州。到苏州后周全孝带着三名护法和六位西山岛的高手先行北上,大家约好在登州会面。小玉和顾允文见过玉面狐,一行人往北而去。 江南春色旖旎,沈宗周也不急着赶路。大家一路上游山玩水,走了十多天才走出江苏地界。到了山东后顾允文要去临清祭拜杜秉中,几人折而向北去临清。 到了临清,顾允文诸人来到临清派的大院前。院门紧闭着,门上贴着官府贴的封条。顾允文上前揭去封条,几人进入大院中。院子里桃花怒放,柳枝婀娜。顾允文旧地重游,情怀难堪,杜婵和杜鹏飞也心绪忡忡。几人打扫出来两间屋子,一间归沈宗周和傅山几人住,一间归杜婵几人住。 在临清派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顾允文诸人去给杜秉中扫墓祭拜。车子出了临清城,来到杜秉中的墓前。南方暖春,北方犹自春寒料峭。顾允文和杜鹏飞,杜婵三人在杜秉中的墓前奠了酒浆,烧了纸钱。杜婵伏在杜秉中的墓前哭泣起来,杜鹏飞磕了几个头,跪在坟前说道:“师父,你老人家泉下安歇,弟子一定亲手杀了魏忠贤,给你和师兄弟们报仇。”傅山过去扶杜婵,顾允文对沈玉芝和小玉说道:“玉芝、小玉,你俩过来拜过师父。” 沈玉芝和小玉上前在杜秉中坟前拜了三拜,沈宗周也上前躬身一拜。 大家祭拜过杜秉中后回到临清派大院,稍作歇息后诸人马首向东,往登州而去。 田姨娘几人坐着马车,顾允文几人行进的甚是缓慢。一路上不住的有马匹往东驰去,沈宗周对顾允文说道:“不知道那小小的登州城里去了多少武林人士,我们听从傅兄弟的提议,晚些时候来好了。”顾允文说道:“魏忠贤估计早将宝藏转移到别处去了,这些江湖人士听风就是雨。我和师弟几人先些时候也被这些人没日没夜的跟踪。我们每天的一举一动他们几乎都探查的一清二楚。” 才说着,路上一彪人马吆喝着从沈宗周诸人身边疾驰过去。顾允文说道:“这是锦衣卫的人,看这形色,锦衣卫在那边应该很是吃紧。”傅山说道:“以魏忠贤召集来那十几位老太监,加上湘西死士。东厂倘若不出手,锦衣卫绝不是魏忠贤的对手。”沈宗周说道:“我们过去看看,倘若没有宝藏的下落,只是江湖上无谓的厮杀,我们就作壁上观,两不相帮。暂时不插手这边的事情。魏忠贤眼下丧心病狂,又和我们仇怨甚深。万一调转枪头来攻我们,我们怕吃不住他的凶恶。” 几人交谈着江湖上的事,缓步往东走去。到了临淄,淅淅沥沥的下起春雨来。恰值沈宗周逸兴懒散,不急于赶去登州。小玉几人也要置办几件棉袍,田姨娘又着了凉,大家遂在临淄城暂歇下来。 田姨娘和小玉几人每天出去街市上,置办衣物,买杂耍小玩意。春雨下了两天,下起淋淋霰霰的雪珠来。在临淄等了几天,天气放晴后沈宗周诸人才动身去登州。 雨后的初春天气,到处春意盎然。这天晚上,沈宗周诸人错过了落脚的客栈,眼看天黑,几人还在路上缓缓走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走到天黑了,四下里旷野上找不见半点火光。田姨娘抱怨起来,沈玉芝从车子里递出自己的棉衣给顾允文说道:“大哥,外面风大寒冷,你穿着我的棉袄。”顾允文笑道:“穿的花花绿绿,被人看见了笑话。”田姨娘说道:“这黑灯瞎火的,谁看见你?”顾允文接了沈玉芝的棉衣,在马背上穿上。沈宗周才给田姨娘念叨:“女孩子就是生来向外的,你看把我几十岁高龄的老父忘得一干二净,净想着女婿、”沈玉芝听了嗔道:“爹爹,你说的什么?我怕我的衣服你不适合穿。”田姨娘把自己的衣服给沈宗周,沈宗周摇头不要,田姨娘问杜鹏飞道:“喂,我的衣服你穿吗?”杜鹏飞说道:“也有点冷。”他接过田姨娘的衣服。 走出一个多时辰,依旧不见村落的影子,这时已经快到登州地界了。沈宗周说道:“傅兄弟打亮火把,我们来一出沈城主夜入登州城。”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登州城外 田姨娘问杜鹏飞:“我的衣服你穿着是不是有些窄小?”杜鹏飞说道:“我披在肩上,穿不上的。”才说着,田姨娘“咦”的一声,小玉问道:“姨娘怎么了?”田姨娘说道:“你们看后面那野猫子的眼睛亮不亮?一只跟在车后。”几人回头看去,车后两团绿火幽幽的闪烁着,随着车子缓缓飘动。田姨娘才说:“那是什么?不是绿火。”傅山才要给沈宗周说他们被端人瑞的人盯上了,沈宗周勒转马匹,往后叫道:“端人瑞,你敢在老子面前玩这样的把戏,还不现身?”沈宗周却知道这青磷火的来历。沈宗周又喊道:“端人瑞,出来相见,本城主带你一起去登州城。不用躲躲藏藏的。”田姨娘几人屏气往四处看去,四处都是黑黢黢的一片,不见任何动静。沈宗周笑道:“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把戏,我们走吧,不用理他们。” 杜婵在车内给田姨娘说着他们在逃离苏州时被端人瑞追上的事,傅山对沈宗周说道:“端人瑞武功平常,使用的种种毒药却甚是厉害。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将人毒晕。”沈宗周点头说道:“鬼门的种种毒药确实堪称江湖一绝。”田姨娘忙问道:“老爷,那他们会不会给我们施放毒药?”沈宗周摇头笑道:“借他端人瑞十个胆,他也不敢。” 杜婵和小玉几人撩起车窗帘子,头探头往后看着车后的鬼火。马车走着,鬼火也摇曳着跟着马车,有沈宗周在旁边,杜婵几人并不害怕,倒看的有趣起来。磷火的后面,偶尔能看见人影绰绰的闪过去。小玉对沈玉芝说道:“那几个人的轻功倒是都不错的,你看闪过去没有半点风响。”沈玉芝说道:“那些人武功不好,想来他们要跟住这磷火,要是轻功也不好,磷火跟上了我们,他们却跟不上磷火。那样他们就一无是处了。”沈玉芝说着好笑,小玉也笑道:“光轻功好有什么用?他们就算这样跟着我们到登州城,也只是当我们的尾巴而已。”杜鹏飞蓦地插话说道:“让他们跟在我们后面闻我们的屁。”他想说句诙谐的话,却说的甚是蠢钝。杜婵哈哈一声笑出来,沈玉芝和小玉强忍住笑不答话,田姨娘责备说道:“不会说话就别说,一出口竟是这些能把人撞翻的话。”杜鹏飞默然不语,沈宗周笑道:“想来是魏忠贤派他们来的,万一魏忠贤也过来,事情还不太好应付。” 杜婵哈哈大笑说道:“先让他们中我们的毒。”小玉和沈玉芝掩嘴偷笑,沈宗周也朗声笑出来。磷火跟着车子,走出十多里,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沈宗周问道:“大家要歇会还是往前走下去?”田姨娘几人坐车不累,傅山说道:“老爷,后面那帮人东西跳梁,越来越活跃。看他们无所忌惮的样子,想来他们的帮手快来了,我们早些赶去登州城和周护法他们会和。”沈宗周点头称是,傅山让杜婵从自己的绣花包里取出一颗烟火流星,傅山朝夜空发了一颗红色的烟火,烟火在半空一声巨响,炸成一朵凤尾花。 杜婵几人拍手叫好,傅山有些惊慌起来,沈宗周也渐觉形势有些奇异。他对傅山说道:“我们走快一些,再走一个时辰的路,就到登州城下了。”马匹小跑起来,才跑出几步,不远处的登州城上空也炸开了一朵烟花。周画法那边有人响应,沈宗周反倒觉得形势迫在眉睫。沈宗周在马背上笑着对傅山说道:“人老了,遇到什么事反倒畏首畏尾的,全无青年那会的一点胆气。”傅山笑道:“老爷早过了知天命之年,敬畏天命,知道许多事非人力所能强为的。这是老爷修道进业有成之证。”才说着,不远处一个声音笑着说道:“堂堂赤霞城城主,竟然这样落荒逃跑起来,叫江湖上的好汉们知道了,岂不传为笑柄?”沈宗周勒住马,朝着扬声的地方喊道:“诸位跟了我们这么远了,就请出来一见吧。”沈宗周听这人声音,内功修为也非强手,但对沈宗周没有半点忌惮之气,想来对方的强援已经到了。沈宗周往马车里说道:“玉芝你们下车。”万一有变,沈玉芝几人在马车里欲战不能,欲逃不可,必成坐困之势。沈玉芝几人戴上面纱,跃下马车。 沈宗周和傅山几人看着暗影里发生的地方,沈宗周一出声,那边立即没了半点声息。沈宗周几人下马,沈宗周扬声说道:“赤霞老人请诸位同仁出来一徐,怎地不给老夫这个面子吗?”大家凝神听着,依旧没有半点回响。杜鹏飞闷雷般的声音喝一声:“何方鼠辈?出来相见。”田姨娘一拉杜鹏飞的袖子说道:“你别出声,看着老爷怎么应对?多学着些。”田姨娘回头对小玉几人笑着说道:“该他说时木头桩子一般一句话不说,不该他说,就闷轰轰的来一句,冷不防就吓人一跳。” 小玉和沈玉芝抿嘴笑着,沈宗周问道:“不出来么?老夫可要亲自过来请诸位现身了。”他从傅山手中接过火把,举着火把往前走去。田姨娘一推杜鹏飞的胳膊说道:“过去护着老爷。”傅山和杜鹏飞跟在沈宗周身后,三人才往前走出几步,哗的眼前一亮,前面不远处一支火把猛然点亮了。一行人一字排开站着。沈宗周看去,火把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道士,却是武当派的湛元道长。湛元身边十多位武当派手下。沈宗周向湛元一揖说道:“湛元,你这老儿判出武当,跟着魏忠贤为非作歹。眼下三更半夜的又装神弄鬼来吓唬老夫。” 湛元冷笑说道:“贫道沦落至此,全是拜你所赐。我是来特意问一声城主,咱俩的恩怨做何了结?”沈宗周说道:“你快快回去武当山领罪,老夫今晚兴致好,不愿当着儿女辈的面前舞刀弄枪的。老夫受你们前掌门所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何恩怨不恩怨?就算什么恩怨,你能奈我赤霞城主如何?” 湛元冷冷的说道:“不如何,贫道不才,斗胆想杀了城主,不知城主以为如何?” 沈宗周一挥手说道:“我俩在武当山比较过了,你回去练个十年八年,再来找老夫说话。——那时你这牛鼻子依然不是老夫的对手。” 沈宗周通没半点正经,只是一副没耐心和湛元啰嗦的样子。不但田姨娘几人,湛元那边的手下们看着也笑起来。湛元说道:“是吗?贫道真不信这个邪。你自己看看。”沈宗周又是手一挥说道:“不用看,我知道四下里都是你带来的虾兵蟹将,你有种过来和老夫大战个三百回合……”沈宗周说着往边上看去,四下里火把一次点着,照的原野大路上如同白昼。路边才耕种好的田地里站了百十来号人。沈宗周看看,四周好几个门派的人,端人瑞诸人都在其中,还有湘西的几十具死士,却没有魏忠贤。 傅山对沈宗周低声说道:“老爷,怕魏忠贤不久就要赶过来。” 沈宗周说道:“我们且拖延一下,你看那边那个道姑,那是凌霄观的观主徐道芳道姑,和小玉的师父有些相仿的,身边那几个小道童都是她的男妾。那边是湘西死士,往死士那边是崆峒山的人。看来魏忠贤销声匿迹这些天,又招揽了许多厉害角色。”沈宗周说着,傅山说道:“周护法他们估计还得一会才能赶来,须得在魏忠贤之前赶到这里。”沈宗周说道:“先想法拖延一下,不然我们没事,凤儿和小婵她们几个未必能保无恙。” 傅山听了对湛元说道:“牛鼻子,你仗着魏忠贤撑腰,对城主出言无状。魏忠贤就算再在这里,你们未必就是我们的对手。何况没有魏忠贤,你自忖是城主的对手吗?”湛元冷笑道:“你们的底细我们从临清起,就探查的一清二楚。没有必胜的把我,公公会轻易派我们过来吗?”傅山要套问魏忠贤到底会不会来,他说道:“那就请那老妖物出来,和我家老爷一决雌雄。干嘛藏头漏尾的还不现身?” 湛元说道:“不用请公公出马,今晚就叫你们死在本道爷手里。”魏忠贤并不会来,沈宗周先放下了一半心。他对湛元说道:“以你道兄的高见,是要让老夫怎样个死法死在你的手里?”湛元语塞,顿一会说道:“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敌不过你一个老匹夫吗?”沈宗周颇和气的搓搓双手,像邀请客人入席似得一摊手说道:“那。诸位,这就请吧。” 大家看他一派宗师的身份,这样随和风趣,都不禁笑起来。湛元跃跃欲试,端人瑞诸人也就要出手。新招来的几个门派的人都还不见有发难的迹象。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登州城外之二 崆峒派的掌门人上前向沈宗周拱手说道:“沈城主,阔别多年,你老兄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大家看去,这崆峒派的掌门人五十上下的年纪,长得精悍短小,穿一身褐色葛布布衣。沈宗周也抱拳笑道:“叶掌门,你老弟也不远千里的跑过来趟这趟浑水?”这叶掌门笑道:“听说中原这边这两年热闹的紧,小弟也来凑凑热闹。不想在这里遇见城主。” 这徐道芳也手执拂尘,往前给沈宗周见礼。大家略略寒暄几句,看这些人表面上和沈宗周谦恭,实则都已经是见机行事的样子。湛元恨不得立刻就上去,将沈宗周置于死地。沈宗周还和叶掌门寒暄西北民变的事,一会又出言打趣调戏那位徐道芳。原来徐道芳也甚是风流,身边名为男弟子,实则是他的玩物的道童数以百计。这徐道芳不住的转目看顾允文。小玉对沈玉芝说道:“那个道姑看上你的浑家了。”沈玉芝也悄声对小玉说道:“爹说那个道姑和你师父有些像,她身后那几个男弟子都是他的男妾。”小玉也说道:“那你可得看紧点她。” 沈宗周试着和叶掌门几个老相识套近乎攀交情,以让这些人在湛元出手时袖手旁观。这几人都是老于江湖的奸猾之辈,只用空话敷衍着。只有那个徐道芳,看站在沈宗周身后的顾允文杜鹏飞三人都英俊非凡,对沈宗周颇见接纳。谁知早恼了那边的杜鹏飞,沈宗周还陪着笑脸要对那叶掌门说话,杜鹏飞又闷声说道:“城主,不必和这些这等鼠辈客气,让他们放马过来就是了。”沈宗周先是一愣,田姨娘和小玉几人相互看看,都掩嘴笑起来。沈宗周也摇头苦笑,那边叶掌门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知是什么老头?很不把我们瞧在眼里的样子。”杜鹏飞说道:“你是什么东西?要大爷把你放在眼里?”叶掌门看杜鹏飞横的带着几分憨气,他有些尴尬的向身边的人笑笑,对沈宗周说道:“沈城主,这位少侠可是你的高足?”沈宗周方才和叶掌门套亲热,叶掌门不甚接纳。这时叶掌门在大家面前下不来台,却反过来找沈宗周做筏子。沈宗周笑笑说道:“这是我的手下,也是少年英雄,武艺高强。” 这叶掌门看杜鹏飞愣头愣脑,于江湖规矩全然不懂,心想这样一个毛小子能有多大能耐。他笑道:“天下英雄出后辈,我崆峒派在江湖上原是名不见经传,我叶运莱更是泛泛无名之辈。待会定要请教少侠高招。”杜鹏飞心想崆峒派在江湖上乃是名门大派,这叶掌门怎么这么自谦。他随口应道:“不必待会,眼下就陪你练练。”叶运莱看杜鹏飞咄咄逼人,气势强横,大家面前脸上更是挂不住。他干笑这说道:“那就,请少侠赐教神拳吧。”场上诸人都想这崆峒派掌门是何等人物,杜鹏飞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率尔向崆峒派掌门挑衅。杜鹏飞看崆峒派掌门搦战,一手捏着手腕往前走了几步,已经是要出招的样子。叶芸莱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杜鹏飞昂头答道:“杜鹏飞。”叶芸来好像很好笑的样子对旁边的人说道:“老夫久蛰居陇西,不闻江湖之事。江湖上有这样的后起之秀,不特不认识,连名字也没听说过。真是孤陋寡闻了。”他语焉不详,似乎在说自己,又似乎在暗语嘲讽杜鹏飞。 叶芸来本来不想和杜鹏飞过招的,看杜鹏飞已经摆好架势,自己在不应战,反倒像怯场了似得。叶芸莱往前走着,自己对自己笑道:“那就陪小朋友玩玩。”湛元喊道:“沈宗周,今天并非打擂比武,是我找你了结恩怨。做什么一对一的较量?”沈宗周笑道:“你这老杂毛嚷嚷什么,几位朋友们多时不见,以武会友,切磋一下武功。你要和我了结私人恩怨,你有种单独来和老夫决一死战,叫这么多帮手做什么?”叶芸莱也笑道:“道兄稍安勿躁,等我打发了这位小朋友,咱们再杀他个天昏地暗。”沈宗周说道:“正是,拼命何必急于这一时。你杂毛有几条小命够在我沈某人手下玩的?” 大家都嚷着让老少两位英雄在大家面前露两手,心想这叶芸莱会怎样教训杜鹏飞。叶芸莱笑着对杜鹏飞说道:“就请少侠出招吧,老夫久没动武功,荒废久了,不知道手下还灵不灵便。”沈宗周想着杜鹏飞和叶芸莱多厮缠一会,等周全孝他们过来就好办了。傅山却想着能不能用话挤住这些人,让两下里一对一的对决比武,倘若沈宗周这边赢了,他们自可全身而退。杜鹏飞不理会这些,一听叶芸莱说赐招,他说声:“得罪了。”呼的一拳向叶芸莱面门击出。 叶芸莱心想沈宗周贴身手下,武功大概也是看的过去的。叶芸莱倒也不敢太过托大,他扭扭脖子,一掌外撩,去格杜鹏飞的拳头。待到他手掌搭到杜鹏飞的手腕上,觉出杜鹏飞这一拳声势惊人。叶芸莱才要运劲格挡,已自不及。杜鹏飞一拳压着叶芸莱的手背直击出去,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叶芸莱的肩膀上。叶芸莱身子往后一仰,脚下拿不住桩,大步往后退去。 场上“哦”的齐声惊叫一声,沈宗周背着手微笑。叶芸莱被杜鹏飞一拳打得痛彻心扉,他强作无事的拿手拍拍被杜鹏飞打过的地方笑道:“不愧赤霞城的人,手下力气还蛮大的。到看走了眼。”旁边一个武当派的道士喊道:“叶掌门,这几个小子都身怀绝技,非同小可。您老人家悠着点应付。”叶芸莱又说:“力气蛮大的。再向少侠赐教过。”叶芸莱收起方才的轻视之心,杜鹏飞也说声:“请。”叶芸莱跨出马步,一掌举起,在胸前掌心向外的划过去,招式颇像太极拳的招式。他双眼看着杜鹏飞说道:“出招吧。”杜鹏飞喝一声,,一拳自上而下往叶芸莱的头顶击落。叶芸莱跨步避过杜鹏飞的一拳,单掌往杜鹏飞胯间劈去。杜鹏飞一拳击空,曲着手肘,一肘撞向叶芸莱的下颌。 杜鹏飞双拳狂风暴雨般向叶芸莱猛攻,叶芸莱出掌化解,沉着应战。大家看去,叶芸莱尽取收势,倒是杜鹏飞的双拳占了八成攻势。沈宗周背着手,仰头看杜鹏飞的拳法,他对傅山说道:“这套拳法当年在江湖上也威名甚盛,确实有许多精妙独到之处。”傅山说道:“普陀寺藏着这许多精妙的武功秘籍,在江湖上却是没出过什么杰出的武学人才。明珠暗投,却不知是何缘故。”沈宗周说道:“想来没什么杰出的人才,就算这些武功学过去也只是照葫芦画瓢,不能深造自得。”傅山问道:“老爷看杜兄弟能赢得过那个干瘪的小老头吗?”沈宗周说道:“拳如其人、有勇无谋。这老儿正在耗动杜公子的真气,不过我看他也快支持不住了。” 顾允文几人看去,火光里杜鹏飞的披风猎猎飘动着,那叶芸莱初时招架不住杜鹏飞刚猛的拳法,只道杜鹏飞拳术猛恶,但年岁稍浅,内力修为有限。他东躲西避,盼望着消耗完杜鹏飞的真气,那是他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击败杜鹏飞。不想杜鹏飞越战越勇,走了一百多招了,拳上的力道不但不见丝毫减弱,反而越发猛烈起来。 叶芸莱初时取守势,想以静制动。这时被杜鹏飞的双拳压制住,左支右绌,被动之极。他数次抢攻,想扭转形势,却都被杜鹏飞猛恶的拳招压制住。田姨娘才在那边念叨一声:“打拳都是这副德性。”杜鹏飞喝一声,跃身一拳往叶芸莱的胸前捶过去。叶芸莱出掌一掌拍在杜鹏飞的拳头上。只觉杜鹏飞一拳来势奇大,他推出的一掌被杜鹏飞一拳击回来,掌背反打在自己的胸口。叶芸莱脚下拿不稳,往后退了两步,一跤坐在地上。 叶芸莱坐在地上,神情委顿,目光呆滞。杜鹏飞侧头看着叶芸莱,过了片刻,叶芸莱喷出一口鲜血。两个崆峒派的弟子过来扶叶芸莱站起来。叶芸莱抖着双腿,对杜鹏飞说道:“少侠拳术高强,惭愧惭愧。”这几个字他已经连贯不起来了。杜鹏飞只抱拳一揖,两个弟子扶着叶芸莱下去了。 场上诸人摄于杜鹏飞的神威,一时间都默不作声。沈宗周笑道:“咱们以武会友,有身怀绝技的朋友们,出来给大家伙露两手,开开眼界。”场上没人应声,这时凌霄观的徐道芳神采奕奕的走上前来,杜鹏飞也不言语,只是抱拳一揖,已经摆出起手式。徐静芳向杜鹏飞笑笑摆手说道:“少侠甚为,老身甚为钦佩。少侠的拳术老身已经见识过,老身想试试那边那几位少侠的武功。”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登州城外之三 杜鹏飞点点头退回去,傅山上前说道:“晚辈太原傅青主,领教道姑高招。”小玉几人猜测这徐道芳是要和顾允文过招。果然徐道芳只向傅山摇摇头,转头和蔼的笑着对顾允文说道:“老身想向这位少侠请教几招,不知少侠意下如何?”顾允文往前作揖说道:“承蒙前辈看得起,晚辈一点疏浅功夫,如何敢在师太手下现眼?”顾允文不知道道姑们在江湖上该作何称呼,误称为“师太”。徐道芳抿嘴一笑,说道:“少侠何必过谦?给大家伙取取乐子,露两手而已。”场上也没人察觉顾允文的口误,只说:“老人家看不上那位公子,是这位公子长得俊俏一点。”大家看顾允文谦谦君子的样子,往前走过来。许多人心里暗忖越是顾允文这样人,越深藏不漏,武功自然反倒高超。顾允文和徐道芳对答着,抽出长剑。徐道芳微笑点头,往前竖起一掌,拂尘搭在手臂上说道:“少侠出招吧。”顾允文说道:“前辈不用兵刃吗?”徐道芳说道:“我的拂尘就是兵刃,少侠无需多虑,尽管赐招便了。”顾允文才要出招,沈玉芝喊道:“喂,你回来。”顾允文一愣,徐道芳看看沈玉芝问道:“这位是……”顾允文笑道:“这是拙荆,沈先生的千金。”沈玉芝近来也怀疑顾允文有沾花惹草的癖好,对顾允文看管颇严。沈玉芝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顾允文,顾允文有些为难的笑笑,他不理沈玉芝,说道:“前辈请进招。”徐道芳看沈玉芝带着面纱,两眼含着怒意。她笑道:“少侠既有不便,咱们还是作罢论,有机缘了再向少侠请教。”徐道芳单掌向顾允文一揖,甚是礼敬顾允文。顾允文也抱拳说道:“有机缘再向前辈请教。”徐道芳才要退回去,小玉笑吟吟的上前,对徐道芳笑道:“小女子不自量力,想陪师太走几招。不知道师太肯不肯赏脸?”小玉把师太这两个字压的特别重,大家这才发觉顾允文误称徐道芳,一些人哄笑起来。徐道芳微笑着问顾允文:“这位姑娘是……”顾允文笑道:“这是小生的二房小妾,平素骄纵惯了,前辈勿见怪。” 徐道芳笑道:“少侠好福气,房下养着这等可人儿。何不一示庐山真面目?”小玉笑着揭下面纱,向徐道芳一拜。徐道芳啧啧称赞,小玉心想她若看见沈玉芝,不知当惊叹成什么样。场上诸人看杜鹏飞击败叶芸莱,知道顾允文诸人都是身手不凡,他们估量小玉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徐道芳微微鞠躬笑道:“那就请姑娘出招吧。”小玉拔出柳叶刀,将刀鞘扔给顾允文说道:“回去吧,眼馋肚饱的,还在这里现眼。” 小玉在指桑骂槐伪暗讽徐道芳,场上七嘴八舌的说:“是这位‘师太’看上公子了,不要冤枉公子。”徐道芳也不以为意,她又满面春风的笑着一鞠躬说道:“姑娘请。”小玉看这徐道芳,风流和玉面狐想比未知如何,却没有自己师父的那股戾气。她笑着点点头,一招“拨云见日”,刀风呼呼的劈向徐道芳。徐道芳甩着拂尘拍打小玉的刀身,一掌悄然从拂尘底下拍出。小玉转碗刀身倒竖横削,封住徐道芳的拂尘和掌势。徐道芳脚下迈步,拂尘一甩,往小玉鬓间扫过来。小玉的柳叶刀在手心中嗖嗖的转了几圈,在拂尘上连打几下,刀锋一转,双手握着刀猛劈拂尘的塵柄。徐道芳眼疾手快,塵柄一转,反而倒撞小玉的手臂。 小玉和徐道芳衣衫飘扬的酣斗,众人看去,这徐道芳的武功比叶芸莱要精纯许多。幸而小玉近来熟练截云刀式,刀法娴熟,一时也不至于落了下风。 徐道芳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资,小玉婀娜妖娆。两人遇招拆招,场上的围观众人不时的大声喝彩。 小玉绛裙飘扬,绕着徐道芳身周游移。徐道芳一柄拂尘婉转如意、缠扫刺打。杜鹏飞和叶芸莱只在半个时辰之间就分出了胜负,小玉和徐道芳斗到百余招外,似乎手下招式才得心应手起来,顾允文看徐道芳的拂尘招式凌厉,暗自替小玉担心。小玉将一套截云刀式施展的淋漓尽致,顾允文看小玉脸上神情有异,已经到了忘我之境。他头转过来转过去的,眼睛跟着小玉的身影转着。顾允文初时怕小玉不敌徐道芳,比及半个时辰过去,徐道芳虽然手下老辣沉稳、却也不见得能击败小玉。 顾允文专心留神看小玉,徐道芳的拂尘去扫小玉的脑后,小玉低头避过,才一刀刺出。徐道芳拂尘一甩缠住小玉的刀身,一边袖子底下一掌悄无声息的递出去,小玉一夺柳叶刀夺不会来。她飞脚去踢徐道芳的手肘,一边双手握刀,压低刀身奋力往回一挣。只听得“嗤”一声响,拂尘上的帚尾被小玉一刀切断,散落在地。徐道芳一惊,她扔下塵柄,双手互换互抓,陡然抓出。小玉待要转手已然不及,手腕被徐道芳抓住。徐道芳一手扣在刀背上,小玉放开柳叶刀,也往徐道芳的项间头顶连劈几掌。徐道芳跃身后撤,小玉双腿盘在地上,双掌护在胸前。她才想着没了兵刃,怕不是徐道芳的对手。徐道芳的一柄拂尘变幻多端、信手拈来、皆为妙招。小玉只是谨守截云刀里的招式,从头到尾都是一套截云刀式反复是用。果然场上有人喊道:“没了兵刃,怕小女侠不是老女侠的对手。”沈宗周诸人都做如是想。徐道芳依然神态和蔼可亲的笑道:“也不见得,我和姑娘再走几招。”小玉也不甚畏惧,就要出手。忽然身后有人叫道:“慢着,道姑风韵妖娆,小可口馋的紧。若能得和道姑一交手,此生无憾矣。不知师太肯赏脸否?” 大家回头去看,是刘全义上前给徐道芳作揖。周全孝诸人已经从登州城赶过来了。 刘全义说话照直带着“矣”“否”这些书面话,听来有些别扭。徐道芳这时也才看见沈宗周身边的周全孝诸人,她依旧活菩萨一般和蔼的笑着,单掌往胸前一揖说道:“想来这几位是沈城主坐下的八位护法,恕老身眼拙,不知这位是……”刘全义抱拳说道:“小可刘全义的便是。” 徐道芳笑的更加灿烂了,她笑道:“原来是刘二爷,刘二爷这样自谦,岂不辱没煞老身了?”周全孝八人在江湖上名声甚大,徐道芳虽然没见过刘全义,却知道刘全义的大名。刘全义也笑道:“小可看道姑武功精纯高妙,一时技痒,想在道姑手下走几招,不知道姑雅意如何?”徐道芳笑道:“老身这点微末功夫,如何是刘二爷的对手?”两下里套话谦恭着,就要过招的意思,湛元往前说道:“沈宗周,你这老儿,故意花言巧语哄得我们和你单打独斗,等来援兵。如今援兵都来了,还要使这缓兵之计拖延什么?”沈宗周也不强辩,说道:“谁叫你这杂毛不多长个心眼,明明看见我们发了求援信号,还给我们这个喘息的时机。这只能怪你蠢钝,须怨不得老夫”湛元脾气很是暴躁,但每次骂人都给别人留下很大的回击破绽,听沈宗周这等说,他又语塞。 刘全义才要和徐道芳过招,小玉在一旁退了下去。这时指引湘西死士的一个道士喊道:“道姑,我们奉了魏公公之令来围攻沈宗周,这样一场场的比下去,何时是个了结?”徐道芳有心要和顾允文过过招,眼下尚未如愿。她看看沈宗周身后的周全孝诸人,想来不会再有和顾允文过招的机会了。徐道芳向刘全义单掌行礼说道:“抱憾的很,兄弟们心焦,不愿看我和二爷卖弄武艺了。”刘全义笑道:“好说好说,青山不改、绿树长流,改天再向道姑好好讨教。” 徐道芳咽了一口吐沫,有些遗憾的看顾允文一眼回去了。刘全义也回到沈宗周身边,只听有人大声说道:“改天,哼,你们活不过今晚,我看你下辈子再来向道姑讨教吧。”众人看去,是湘西导引死士的一个道士喊得话。刘全义发作道:“老杂毛,有种过来和你爷爷大战三百个回合。嘴上逞英雄的吗?”那道士倒也不敢真上前和刘全义过招,他喊道:“今夜是你等死期,看你威风的几时?”刘全义看着那道士,不顾身周全是湛元那边的人,径向那道士走过去。那道士害怕,喊一声:“兄弟们,上啊,还等什么?”那道士话才出口,湛元先第一个向刘全义出招。余下的人众都蠢蠢欲动,刘全义和湛元对了两掌,这时湛元的手下为了撺掇众人出手攻沈宗周,也都吆喝着抢向沈宗周诸人。沈宗周看瞬间已经遍地开花、不可收拾了。他对周全孝说道:“把马匹看好了,我们多半敌不过那批湘西死士,待会回城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入登州 周全孝应着,沈宗周看着往四面展开阵型试图将他们合围的敌手,在人群中寻找那批湘西死士。众人一拥而上,死士们在人群后面跳跃着,冲不到前面来。沈宗周和周全孝带来的三十多人,各个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对方这些人中看上去还是武当一派的人都武功较强,余下的徐道芳诸人还不是几位护法的对手,更不能敌沈宗周,沈宗周才想着怎样防住那批死士,余下这些人就好打发了。周全孝也留心那批死士,他喊道:“老二老七,看好那批死士。余下的人不足为惧。”周全孝说着去战湛元,护法们对迎战死士已经颇有心得。他们并不和死士厮杀,却紧紧地盯着指引死士的那几个湘西道士,那几个道士也是伺机欲上。沈宗周几乎不用出手,他负手站在小玉几人身边,给小玉几人说着那是哪个门派的人,用的是什么武功,身手是高还是低。才说着,大家看徐道芳特意在人群中找到顾允文,和顾允文交上手了。 小玉对沈玉芝说道:“这个老师太,丢了魂一样专门厮缠大哥哥。”沈玉芝对小玉说道:“咱俩过去换过大哥来,不让他和那个道姑眉来眼去的。万一勾搭到一起。”大家看沈玉芝着急,小玉笑道:“不妨事,这么多人面前,料他俩也做不出什么事。”田姨娘有些害怕,又担心杜鹏飞。但见杜鹏飞英武的身影在人群中纵横驰突,顾允文和徐道芳一起说这话,手下剑来掌往的。小玉几人远远的能看见徐道芳那副迫不及待的面容。小玉说道:“这个道姑大家面前还谦恭礼让的,一到大哥哥面前,你看她那恨不得把大哥哥一口吞下去的样子。” 沈玉芝已经是一百个不情愿,在旁边跺脚,吱吱扭扭的抱怨着。小玉又说道:“赤手空拳的话,怕我还不是这道姑的对手。”沈宗周点头道:“这徐道芳年轻时在江湖上也是一位响当当的角色,被她迷倒在石榴裙下的好汉不计其数。这些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据说在道观里养了一群小厮,没日没夜的寻欢作乐。她武功和你师父相比,还要差许多。不过也是相当出色的人物了。” 田姨娘笑道:“老爷你当年没有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吗?” 沈宗周大不以为然的说道:“唉,你这什么话。我和玉芝他娘那会如鱼似水的,我怎么会别有他意?”田姨娘看着顾允文说道:“我看她对你很见接纳的样子,我还一位你俩当年也有过一段风流轶事。”沈宗周说道:“说也奇怪,当年我和徐道姑也曾有过几次交道,我还特地留心这徐道姑会不会也勾引我上钩,不想她见我,每次都彬彬有礼的样子,绝不漏半点邪念在里头。不懂。”沈宗周说着摇摇头。 田姨娘笑道:“你们看那个道姑神魂颠倒的样子,待会大概就要软倒在姑爷的怀里了。——姑爷倒不战而胜。”大家看去,徐道芳风情无限,手下招式柔软无力。过不多时,不知顾允文手下怎么慢了一点,一把被徐道芳抓住,徐道芳趁势就捏着顾允文的手不放开。顾允文往外一挣,徐道芳顺着顾允文一挣之力,身子转了一圈,手仍然紧紧抓着顾允文,顾允文往回一扯,徐道芳顺势倒向顾允文的怀里。顾允文大惊,连招式都试不出来,往边上躲闪。沈玉芝实在看不下去,她跺脚哭着声音摇沈宗周的胳膊说道:“爹你看那个老女人,恨不得眼下就和大哥……”沈宗周哈哈大笑的说道:“果然名不虚传。”小玉也说道:“岂有此理,这个老妖妇,不要脸到这个地步。”小玉说着就要出手,只见顾允文一把拉住徐道芳的手腕,徐道芳媚然一笑,一脚去踢顾允文的太阳穴。顾允文顺势去抓徐道芳的脚踝,徐道芳也不躲避,任顾允文抓住自己的脚踝。顾允文手一甩,徐道芳被顾允文抡起来。小玉才说:“已经飘飘欲仙了。”顾允文出手一手托在徐道芳的小腹上,徐道芳被顾允文举在半空,小玉和沈玉芝几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顾允文和徐道芳。不知顾允文说了几句什么话,徐道芳忽的脸色一沉,另一只脚踢过来。顾允文低头避过徐道芳一脚,徐道芳的长裙却罩在顾允文的头上。徐道芳一脚踩在顾允文肩上,顾允文松开握着徐道芳脚踝的那只手,来格徐道芳的另一脚。徐道芳凌空横着身子,双脚连环互踢,在顾允文胸口踢了几脚。小玉和沈玉芝大惊,要上去助顾允文,沈宗周说道:“不妨事,道姑不会伤到他的。”顾允文头罩在徐道芳的长裙里,目不能视物,双手乱抓着。徐道芳一只脚踩在顾允文胸前,一只腿回勾,小腿勾在顾允文的脖子上。两人又说了几句什么话,顾允文一手去扯罩在头上的长裙,徐道芳身子跃出。顾允文一把将徐道芳下身长裙扯了下来。沈宗周看了乐不可支,笑的更加舒畅了。 顾允文手中提着徐道芳的长裙,愕然看着徐道芳。徐道芳腿上穿着一件绛红色的底裤,也站在离顾允文不远的地方看着顾允文。顾允文愣头愣脑的样子笑一笑,伸手把裙子给徐道芳。徐道芳一把抢过裙子,有些气急败坏的当着众人的面船上裙子,一边系裙带,一边哭着跑走了。 小玉笑道:“怎么不把那条裙子留下来做个眼目?” 顾允文看着徐道芳掩嘴哭泣,跑向远处的黑暗中,徐道芳的几个男弟子去追她。 场上湛元那边的人经不住周全孝诸人的攻击,往后退去。周全孝和杜鹏飞几人已经和湘西死士交上手了。沈宗周看场上形势大变,他对小玉几人说道:“把车里的东西拿上,我们得撤了。”小玉和田姨娘几人听了,忙七手八脚将车里的东西包袱取出来。沈宗周对沈玉芝和小玉说道:“看好凤儿和小婵,我去接应他们。”沈宗周先去给被死士围住的薛全祖解围,他双掌过处,几具死士的人头落地。沈宗周招呼道:“周兄弟,我们往登州城里撤回去。”沈宗周一言既出,几位护法招呼手下,大家边战边退,撤到马车旁边。 那边湛元诸人也吆喝着:“别放他们走了,别走了沈宗周。”死士行动笨拙,一时跟不上沈宗周诸人。湛元带着几十号人从后面来包抄沈宗周诸人。沈宗周带着大家往后撤去,湛元不敢和沈宗周正面交锋,也带着人往后撤。那批死士脚下忽然跃的越来越快,有些甚至脚下一拌,仆倒在地上。沈宗周诸人又合围之势。沈宗周说道:“快冲出去,别让那批死士追上。”这些人里只有田姨娘不会武功,杜鹏飞背起田姨娘,两个护法护着杜鹏飞。顾允文和小玉将杜婵架在中间,一行人展开轻功,径向湛元诸人直冲过去。 沈宗周和周全孝冲在最前面,顾允文几人跟在沈宗周后面。湛元诸人看见沈宗周,不敢和沈宗周正面交锋,纷纷辟易。湘西死士们已经被沈宗周诸人远远抛在身后,湛元诸人本来是摸清了沈宗周一行人的底细,抱着必胜的把握,特地前来截击的,不想周全孝带着人赶过来。胜负易手,湛元诸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沈宗周扬长而去。 几人往登州城方向走出几里,后面湛元诸人的火把光还能看的清清楚楚。杜鹏飞要放田姨娘下来,田姨娘说脚崴了,走不了路。杜鹏飞背着田姨娘,众人往下走去,偏生沈玉芝的脚也不小心崴了一下,顾允文也只得背着沈玉芝。沈宗周对周全孝说道:“傅兄弟年纪轻轻,料事如神。劝我迟些来登州,我偏生性急等不得,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眼下登州城内估计也全是魏忠贤的手下,这可如何是好?有些进退不得、自投罗网了。”周全孝说道:“登州城内锦衣卫和魏忠贤的势力各占一半,我们进城以后须得先去拜访锦衣卫。魏忠贤也是被大内的人杀的元气大伤,目下正在江湖上四处召集帮手。”沈宗周问道:“宝藏可有下落?”周全孝说道:“据说就在登州城内,魏忠贤被锦衣卫的人盯得很死,一直没能将宝藏运出登州。” 沈宗周问道:“锦衣卫而外,可有别的武林门派来争夺宝藏?”周全孝说道:“都是一些小门小派的人,据说也都被锦衣卫网罗在自己手下,不过料来不能有何于大局无益。只能壮壮声势而已。”两人一言一语的说着,沈玉芝在背上问顾允文:“大哥,背着我累吗?我下来走会。”顾允文说道:“一点不累,你安心在背上就好。”沈玉芝被感动到,娇滴滴的声音给顾允文说道:“小玉那次也背着我,走了很远的路。她才歇了一两次。”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海边 沈玉芝又对顾允文悄声说道:“她后背上的衣服都被……染红了。”顾允文点头说道:“小玉背着我,也是健步如飞的。她就该做牛做马,去背人扛东西的。”小玉看顾允文和沈玉芝在一起,和和气气,几乎从来不拌嘴吵架。顾允文和沈玉芝说话,打趣也是拿小玉打趣。小玉冷笑道:“真不凑巧,一个看一个的崴脚,这崴脚也像伤寒病,这个传给那个,那个传给这个的。” 众人能看见远处登州城内的灯火了,沈宗周带着众人,摸黑进入登州城内。 大半夜里,登州城中依然有许多闲逛寻乐的江湖人士。沈宗周诸人投了客栈,客栈四周和屋顶上来来回回逡巡监视的人,沈宗周通不予理会。小玉笑说要给沈玉芝和田姨娘看脚,去隔壁屋里。沈宗周和周全孝商议着去留之计,沈宗周已经是要离开登州的意思,傅山却说道:“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明天去拜访过洛指挥使了,和这老妖物好好斗斗。”沈宗周沉吟着,几位护法也是奉陪魏忠贤的意思。周全孝说道:“魏忠贤先前招来的那批大内高手被锦衣卫一网打尽,眼下重新召集的那批人也就他身边的那十余名老太监不好对付,余下的崆峒派那些人,我看着也不足为惧。”护法们都一口赞成,沈宗周心意遂决。 第二天早上沈玉芝诸人过来沈宗周这边,沈宗周让顾允文诸人在客栈里待着,自己带着周全孝和傅山去拜访洛养性。 大家在客栈里闷坐,杜婵说道:“四师哥,咱们出去外面看看吧,这两天这么风和日丽的,闷在客栈里多扫兴?”刘全义笑道:“城主吩咐我看好大家,不要随意外出的。”田姨娘说道:“有什么好怕的,昨晚那些人也还那样,咱们就出去走走去,怕他们吃了我们不成?”田姨娘说话了,刘全义不好再阻止,只得说道:“既如此,我派几个兄弟跟着你们,万一有意外可以照应一下。”田姨娘摆手说不用。顾允文和杜鹏飞几人出了客栈。街上到处都是游荡的武林人士,小玉几人带着面纱,沿街走出一程。田姨娘几人身子被人碰来碰去的,田姨娘说道:“咱们去人少处,去城外看看吧。”田姨娘说着又是哎呦一声,脚下又被崴到了。杜鹏飞背着田姨娘,几人往城东门走去。出城时已经在海边了,正值仲春时节,到处春光明媚,惠风和畅。城里的百姓小民不知道江湖上的明争暗斗、血雨腥风。许多少男少女们在海边踏青,海边一朵朵粉色的遮阳伞飘动着。 田姨娘见了就差杜鹏飞回城去给大家买遮阳伞,不几时杜鹏飞买了几把遮阳伞从出城,小玉和沈玉芝几人各自挑了自己喜爱的颜色,摘下面纱,打开遮阳伞来。几个浪荡子弟看沈玉芝几人长得相貌出众,远远的尾随在后面打口哨,出言调戏。几人往海边走去,走出一程,顾允文对大家说道:“魏忠贤挟持了我以后也是从这里出来的,往北走上十几里路,一片乱石堆里进去以后,就是魏忠贤的宝藏所在。” 田姨娘忙问道:“那些宝藏真有大家说的那么玄乎吗?——看这么多人为了那几块金银来挣命。”顾允文说道:“那不是几块金银,地下的一个宫殿里,成堆成堆的金玉珠宝,我看连银器锡器都很少。据说大多是爪哇国缅甸国那些小国的进贡品。魏忠贤给我亲自演示过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火把都熄灭了,那可夜明珠能把地下宫殿照的通明。”田姨娘听了不觉遐思翩翩,顾允文对小玉笑道:“我那会想把那颗珠子带来给你和玉芝玩,偏偏魏忠贤看的太紧,没有机会。”小玉看着远处说道:“才不要那老阉人的东西,是吧沈姐姐,你也不要吧?”沈玉芝笑道:“你是给小玉呢,还是给我呢?”顾允文才说,你们大家轮流换着玩也挺好。”忽然身后有人说道:“身边这么多人,少侠说这些就不怕走漏了风声吗?” 顾允文几人回头看去,徐道芳一手携着一个小道童的手,一手打着遮阳伞,笑着看顾允文。顾允文忙作揖说道:“原来是道姑,道姑也来这登州城了?”徐道芳笑道:“是昨晚跟着少侠你们进城的,少侠好兴致,这等形势紧迫的,还带着娇妻妹妾出来踏春。”顾允文笑道:“客栈里闷得慌,我们出来透透风。道姑也闲暇无事吗?”徐道芳笑眼看着顾允文说道:“公公暂时没给我们分配事情,我也出来走走。”徐道芳才还一副爽朗英姿的女侠样子,两句话以后已经秋波荡漾,言语暧昧。小玉在旁边咳咳的两声,和沈玉芝几人走了。徐道芳带着若有所示的微笑对顾允文说道:“少侠昨夜扯我衣裙,当众辱我之事作何了结?老身特意过来问一声的。”顾允文看徐道芳风情妖冶,也不禁垂涎脸说道:“此等事,江湖争斗在所难免。道姑欲作何发落,但请示下便了。小生无不从命。”徐道芳斜着眼睛,摇着身子卖弄风情说道:“少侠如有意,今晚至城南外短亭边一会,我还有要事相告。”徐道芳说着把手伸出来给顾允文,顾允文握握徐道芳的手。徐道芳装出少女的娇媚说道:“千万来,我有要事要给你说。”顾允文看着徐道芳点点头,徐道芳转身飘然走了。顾允文心想徐道芳为了和自己幽会,不惜以此“要事”相胁迫。他感叹世事之大,无奇不有。自己思量了一回,转身要走时沈玉芝站在不远处,像小玉一样骨朵着嘴,斜眼看着顾允文。顾允文笑笑,上去牵了沈玉芝的手说道:“走吧,最近桃花运走的有些过头,天意如此,我能怎样?” 沈玉芝问道:“这个老道姑要你去城南做什么?” 顾允文笑道:“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种事还用问?叫人家怎么给你回答?” 往前走过去,小玉也歪头看着顾允文。顾允文对小玉笑笑说道:“道姑说我晚上出去和她幽会,你说,这事情。真正事态万千,无奇不有。”小玉问道:“那你去吗?”顾允文摇头说道:“你和玉芝我还伺候不过来,哪有闲心去伺候道姑。不过道姑的好意道士挺可感的。”小玉啐了一口,沈玉芝像告状似得告诉小玉说道:“那个道姑说有要事要给大哥说。”田姨娘笑着拉了顾允文的胳膊问道:“什么要事,她要你出去做什么?” 顾允文笑道:“姨娘你是过来人了,还用问吗?” 田姨娘笑道:“那你去不去?” 顾允文笑道:“不去,玉芝和小玉在,我还稀罕她?” 田姨娘笑的乐不可支,小玉和沈玉芝气愤愤的看着顾允文。在海滩上走了许久,这是午后时分了,顾允文几人回到客栈里,沈宗周几人也回来了。 沈玉芝一进屋就给沈宗周说徐道芳公然要顾允文去城南和她幽会,沈宗周只是乐呵呵的说:“人家上了年级的人,看见年轻后辈们,把持不住也是有的事。”沈玉芝气的忘乎所以了,问沈宗周:“天底下又不是大哥一个人年轻人,她干嘛偏要纠缠大哥不放?”大家看沈玉芝不依不饶的样子,都觉好笑。沈宗周给刘全义诸人说道:“洛养性手下的锦衣卫死伤惨重,目下洛养性靠着几个大内高手苦苦支撑。据说洛养性给那些被魏忠贤得罪过的门派下了英雄帖,请那些门派的人前来助阵。武当过两天也就要赶过来了。” 刘全义笑道:“宝藏的事老爷可曾投探到了一些消息?” 沈宗周摇头道:“洛养性说他的人已经打探清楚,宝藏就在登州城外的海边。想来他们还没找到允文说的那片乱石堆。” 沈玉芝又和沈宗周说起那个道姑邀请顾允文去幽会之事,沈宗周才记起来说道:“对了,你们收拾一下。洛大人让我们去住他安排的客栈,这里随时都有魏忠贤的人跟踪监视,我们住着多有不便。” 沈玉芝几人带着好些衣物和一路上买的杂耍物件。听了忙去屋子里收拾包袱。 沈宗周带着诸人来到洛养性安排的客栈里,洛养性已经将一用吃住事宜安排周到。看看天色已晚,顾允文给大家又说着魏忠贤带他去地下宫殿里的事,沈宗周忽然说道:“周兄弟带着允文去城外看看,徐道姑说的如彼郑重,定然有什么要事相告。”沈玉芝发嗲说道:“爹爹你看他那坐不住的样子,你还一味撺掇。”沈宗周笑道:“那傅兄弟你们也去吧,跟着去看看,也好有个照应。”周全孝笑道:“那徐道姑万一要和姑爷做什么,要不要他俩做成了?”沈宗周呵呵笑道:“那就看允文的兴致了,这种事,我怎好做主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幽会 沈玉芝听了,过去拿上宝剑,有些杀气腾腾的穿戴好出来了。小玉几人听了也忙拿上兵刃,几人告别过沈宗周,出了客栈,往城南而来。 出了城门,快到城外的短亭处。周全孝对顾允文吩咐道:“贤侄,你去打探了徐道姑要给你说的事就回来,千万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们在暗处看着。”顾允文应着,向沈玉芝和小玉说道:“玉芝和小玉珍重,为夫去了。”顾允文像做永诀,小玉笑道:“别忘了我们可在暗处看着的。”顾允文接过沈玉芝手里的长剑,自己打着火把走了。 顾允文往前走着,到了短亭处,那里一支火把也煌煌的燃烧着。只听对面有些软媚娇气的声音问道:“是顾少侠吗?”顾允文听是徐道芳的声音,他朗声说道:“道姑已经到了,小生晚来一步。”徐道芳忙说道:“我也才到不久的,少侠是一个人来的吗?”顾允文已经走到徐道芳面前了,他说道:“小生一个人来的,道姑有何要事要对小生说,就请示下。”徐道芳身着鲜艳的绛红色外衫,嘴唇涂得殷红,看上去甚是妖艳。她有些娇羞、卖弄风姿的对顾允文笑道:“昨晚初见少侠,就对少侠的倜傥甚为倾倒,今夜特意邀请少侠出来一会。”顾允文看徐道芳吞吞吐吐,已经要尝试着说男女之事,只是不好开门见山而已。顾允文笑道:“前辈青睐,晚辈受宠若惊。晚辈房下一妻一妾,尚且周旋不妥帖,安敢再和前辈别有非分之想?不知前辈要告知晚辈什么要事,就请示下为盼。”徐道芳嘴唇蠢蠢欲言,低头微笑着,过片刻说道:“少侠可愿和我共度此一夜良宵。事后我自会将少侠想知道的事告知于少侠。”顾允文知道徐道芳种种乔装张致,无非为了将这句话说出来,心底倒也并不意外,脸上却佯做吃惊问道:“前辈,在这里吗?这里荒郊野外,如何使得?”徐道芳看顾允文有将允之意,忙说道:“我早就安排下来。”她拍拍手掌,黑暗中一个道童驾着一辆马车驶过来。马车内烛光荧荧,徐道芳献殷勤讨好的对顾允文说道:“少侠请车里一叙。” 顾允文这时有些着慌了,他回头往四处看着,找小玉几人,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顾允文推辞道:“晚辈和前辈初会,此事万万使不得。万一被过往的行人看见,传将出去。不但前辈,晚辈也将身败名裂。”徐道芳已经等不及了,过来拉了顾允文的手就往马车上走去。顾允文并无他念,但不知何故,他却顺着徐道芳,也没有推辞之意。到马车边,徐道芳撩起车帘子,顾允文还在踟蹰间,徐道芳一把抱住顾允文的双腿,将顾允文放进马车里。徐道芳把顾允文推进马车中,自己上了车。顾允文看马车内,绛红色的帷幔,一张座椅甚是宽大。——也是徐道芳特意备好的。徐道芳在车外还有些廉耻之态,一到车内,就无所顾忌起来。她脸上荡漾着淫邪之色,自己宽下外袍。顾允文才慌乱间就被徐道芳抱住亲了几下。顾允文看形势不对,一把推开徐道芳,连滚带爬的爬出马车。徐道芳敞着衣衫追出马车,连叫“少侠。” 顾允文向逃跑,但想到自己不就范,徐道芳也不能拿自己怎样。他回头看徐道芳眼疾手快,在马车内一会功夫,衣衫已经尽皆解开了,心想果然江湖老手。顾允文抱拳说道:“什么要事,前辈倘若不愿告知小生,小生就此别过了。”顾允文说着要走,徐道芳叫声:“站住,你要去哪里?”顾允文回身说道:“回城中客栈去。”徐道芳系着自己的衣襟说道:“老娘纵横江湖几十年,不相信拿不下你一个黄毛小子。迟早有一天让你跪在我裙下给我**。”顾允文心想这徐道芳真是奇怪,先前在车外是一个样子,到车内已经全然换成另一个人,眼下似乎又是一个风流泼辣的泼妇。他笑道:“前辈手下那许多小厮,料来前辈还消受不过来。小生何德何能,敢充前辈裙下的英雄?”顾允文一时不知作何对答,庄谐兼施的婉拒徐道芳。徐道芳说道:“这也不急,总之你逃不出我的手心。”顾允文只得苦笑。徐道芳穿好衣服了,对顾允文说道:“魏忠贤的宝藏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们不要在这里枉费力气了。” 顾允文正经起来,他问道:“前辈可知道那宝藏藏在哪里了?” 徐道芳说道:“宝藏嘛,什么时候你遂了我的心愿,我就告诉你它藏在哪里了。” 顾允文想着能不能好言哄得徐道芳高兴了,将宝藏的秘密说出来。徐道芳看顾允文犹豫起来,以为顾允文心动了,她又带着几分神秘的笑道:“我年轻时姿色也不比你的那两位妻妾差,眼下虽然有点老气了。所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公子看来也不是不懂风情的人……”徐道芳斜睨着眼睛,走上来又握住顾允文的手。顾允文看徐道芳又失态起来,他说道:”眼下江湖上许多门派的人都闻风赶来登州,眼见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前辈若说出宝藏的下落,锦衣卫将宝藏收归朝廷,也算保全了江湖上许多好汉的性命。前辈何不将宝藏的下落说出来?”这是顾允文能想到唯一说服徐道芳说出宝藏下落的缘由。徐道芳却一心只急于和顾允文成事,伸手来摸顾允文的脖子,柔言款语的问道:“如此说,你愿意达成我的心愿了?”顾允文摇摇头,徐道芳咯咯一声娇笑说道:“那你在回去想想,愿意遂了老娘的心愿了,你来城南悦来客栈,说是凌霄观主的贵客,那是咱俩再好好徐徐。”徐道芳说着在顾允文的脸上用手拍拍,又摸了一把顾允文的脸,吻了一下顾允文的脸颊,转身跃身上车了。 顾允文叫声“前辈”,徐道芳在车内说道:“想好了再来客栈和我叙谈。”却俨然又是一个爽朗的女侠风范。徐道芳坐车走了,顾允文呆着原地,怔怔的看着徐道芳的离去的马车,若有所失。过一会,顾允文才想起小玉几人在附近,顾允文叫道:“你们出来吧,道姑走了。”小玉几人从暗处走出来,小玉笑吟吟的看着顾允文说道:“这位少侠,你看道姑馋涎欲滴的样子,你就从了道姑能怎样?害的人家羞臊一场。兴头头的过来,灰溜溜的走了。哎,你这个少侠。”沈玉芝责备小玉道:“你看他没有半点推拒之意的跟着那个女子上车了,你还说这样的话。”小玉笑道:“姐姐教训的是,人家起码半推半就,并没有和那个女子一拍即合。”沈玉芝一百个不情愿,顾允文笑道:“可惜没能打听到宝藏的下落,这个道姑也算得上一个女中豪杰。”小玉笑着举袖子将顾允文额头上的汗珠子擦掉。 周全孝也不无可惜的说道:“这位道姑不将姑爷收入裙下,是不肯吐露宝藏的下落的。”小玉笑道:“要不,少侠你就大局为重,去道姑那里走一趟去。想想江湖上多少同道会为了这笔宝藏丢掉性命。少侠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无端的去送小命吗?”顾允文笑道:“玉芝不愿意,不然我现在就去追赶道姑去。”大家说笑了一回,往城内走去。 顾允文几人在客栈住了几天,沈宗周才商议着将宝藏已被运走之事告诉洛养性后离开登州。这天顾允文几人才从海边闲逛回来,一队锦衣卫的人匆匆进入客栈中。不一会锦衣卫的人走了,沈宗周赶忙召集手下。小玉几人问:“老爷,出什么事了?”沈宗周说道:“武当派的人被魏忠贤的人围在城外,洛养性叫我们快些过去支援。你们去拿兵刃,我们去洛大人那里。”小玉几人忙回屋拿了兵刃,跟着沈宗周走出客栈。沈宗周带着周全孝一行人,沿街往西而去。来到一座大院前,这是当地知县特地给锦衣卫的人倒腾出来的住宿之处。进入大院中,大院里汇集了好些门派的人众。洛养性一个人在廊檐下来回踱步。他不时的搓搓双手,显得很是焦急不安。有人高唱:“赤霞城沈宗周老爷子到了。”洛养性往门口看一眼,快步迎过来。 一些和沈宗周相识的江湖人士也和沈宗周问候厮见,洛养性快步过来握住沈宗周的手说道:“沈老爷子,你老可终于过来了,来,里边请。”沈宗周也问道:“洛大人,武当派那边的怎样了?”洛养性说道:“里面说。”他回顾身后的随从道:“沈老爷子的这几位手下你们招待好了,不许怠慢。”随从应着,沈宗周和周全孝几人跟着洛养性走进大厅里。大厅里坐着几个东厂的太监,和十余位江湖上各大派的掌门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解围岗山之二 沈亦儒正经说道:“等会正要混战起来了,你们在我旁边别走远,我照看着你们。”小玉笑说谢谢,又催促道:“快些回去吧,别让魏忠贤看出什么破绽。”沈亦儒点头应着,小玉又嘱咐道:“什么事自己多留神。”沈亦儒又只是点头答应,小玉说道:“回去吧。”沈宗周也催促沈亦儒回去,沈亦儒给大家道别,自己转身回到魏忠贤身边去了。 小玉感慨万千,顾允文也唏嘘不已。这时洛养性大声喊道:“魏忠贤,你这阉逆,陛下亲笔御旨,要你归案受审,你敢和锦衣卫公然厮杀,这和犯上作乱有何区别?”魏忠贤站起身子,尖细的声音对洛养性喊道:“洛养性,你凯觑本公的宝物,假传圣旨,以公谋私。你也罪不在小,还敢指责本公?”洛养性怒道:“你这阉贼,还不让手下乖乖投降,和锦衣卫作对,就是和朝廷,和陛下作对。枉你在皇宫待了这么多年,这点规矩不知道吗?”魏忠贤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洛养性又对魏忠贤召集来的那些手下喊道:“你们给魏忠贤为虎作伥,何异于谋反?你们听着,所有帮魏忠贤和锦衣卫做对的门派,锦衣卫都有名册在手,异日你们难逃王法制裁。你们现在就离开这里,以往之事,咱们既往不咎。” 洛养性看魏忠贤那边人多势众,先要想法削减魏忠贤羽翼。这些武林人士平素本就横行不法,想来是官府的眼中钉。他们听洛养性抬出朝廷和王法,都屑屑骚动起来。洛养性趁势说道:“你们凯觑的宝藏之事,那些宝藏都是魏忠贤在朝是贪污的皇家贡品和国库银两。我奉旨来缉拿赃银。别说你们,就连我们锦衣卫,动一分那里的银子都是大罪,你们还不离开?”魏忠贤手下那边的人骚动的更厉害了,魏忠贤站在小土台上,转目看着四周,想凭借自己的威势恫吓住这些手下。这时山上的武当派众人喊道:“是城里的援兵到了吗?”有人运内力往山上喊道:“洛大人亲自带人来接应武当的诸位兄弟,诸位稳下心神,暂时少待一会。” 魏忠贤那边骚动的更加厉害了,过一会,魏忠贤一挥手说道:“把那女道士带上来。”大家看去,几个黑袍太监押解着徐道芳,从人群中走出来。小玉仰头看着说道:“大哥哥,你的那位师太和你幽会,被魏忠贤知道了。”顾允文说道:“我那晚就说这道姑行事太不机密,果然被魏忠贤知道了。”徐道芳被那几个黑袍太监押解上小土台,魏忠贤出手嘶嘶两声,将徐道芳的上身的衣服撕扯掉。徐道芳上身顿时只剩下一件绛红色的肚兜,徐道芳使劲蜷曲着身子,想把自己的裸体藏起来不让大家看见。不想魏忠贤还不甘心,他又是出手一把撤去徐道芳的肚兜,徐道芳尖叫一声,她蹲下身子,蜷曲着双腿将自己的胸部遮挡,使劲的把头往下低下去。魏忠贤揪住徐道芳的头发,揪起徐道芳的头,让她脸抬起来看着大家。两个太监拉直徐道芳的身子,让徐道芳的酮体裸露出来。徐道芳咬牙斜眼看着魏忠贤。魏忠贤说道:“替我办事之人,都得懂我的规矩。这**为了偷个小白脸,竟然要将宝藏的消息透露给那个小白脸。我要让大家知道给我效命又里通外和,背叛我的下场是什么。” 场上一时间都安静下来,小玉对顾允文说道:“糟糕,你的这位骈头要遭难了,你就这样看着吗?”顾允文也着急起来,徐道芳在大家面前裸着身子,愧愤难当。却苦于为魏忠贤所制,无可如何。魏忠贤松开徐道芳的头发,徐道芳低下头。魏忠贤在徐道芳身边走着,边走边说道:“你凌霄观是几个门派里那我的钱最多的门派,你和那个小白脸怎么厮混的?怎么把我宝藏的消息泄露给那个小白脸的,你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出来。免得大家说我冤枉你,欺负一个女流之辈。” 徐道芳倒也硬气,她朝着魏忠贤的脸呸的一口,说道:“怪我一时财迷心窍,听了你这阉人的鬼话。老娘一个女流之辈怎么了?总胜于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你要杀要剐,随你便了,何必多做饶舌。老娘混小白脸混的光明磊落,何必对你这阉人讲白?”魏忠贤大怒,在徐道芳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徐道芳嘴角流下一溜血迹来,她咬牙切齿的一口把混着血的吐沫吐在魏忠贤脸上。魏忠贤怒极,他本来就要用残忍的手段杀掉徐道芳,以儆效尤的。这时盛怒之下他反倒不杀徐道芳了,要留着徐道芳用重重残酷手段慢慢折磨她。魏忠贤暴怒的看着徐道芳,徐道芳也毫不假颜色的看着魏忠贤。大家都估测徐道芳立刻就要被魏忠贤施以毒手,不想魏忠贤和徐道芳眼对眼的僵持了一会以后说道:“好,等回去我让我的这些手下弟兄好好伺候你这人尽可夫的**。”魏忠贤喝道:“把她的衣服都扒了,抬着她去大家面前走一圈。” 两个手下听令,立刻将徐道芳的衣裤扒掉,徐道芳一丝不挂,她也不再挣扎着遮掩自己的私密部位。神色凛然的侧脸站着,又过来两个黑袍太监。两人抱起徐道芳的腿,两人扶着徐道芳的身子跳下土台。这四人将徐道芳高高举起,从小土台下往南走去。 除了几个无耻之徒起哄喝叫以外,场上众人都觉得魏忠贤这样让一个女流之辈在大家面前难堪,实属不可思议。徐道芳终于禁不住害羞,她低头头把脸藏起来。那四人抬着徐道芳在众人面前走过。魏忠贤有几分得意的看着徐道芳。 场上多是练武之人,遂觉得魏忠贤所谓乖戾的不可思议,但徐道芳容貌不凡,大家还是禁不住诱惑看徐道芳的酮体。才看着,忽然一袭白袍凌风如一只大鸟般飘过来,不偏不倚的落在徐道芳的肩上。魏忠贤焦躁的眼神看一眼徐道芳,已经抢身而出。一团剑光过处,抱着徐道芳的那四人手臂都被快剑削断了,徐道芳掉在地上,这是顾允文出手了。 大家看去,沈宗周出手挡住魏忠贤,两人瞬间换过几招。徐道芳看场上生变,先赶忙裹了裹身上的白袍。顾允文抱起徐道芳,一个起落,已经回到人群中。沈宗周和魏忠贤见招拆招,霎时间已经拆了二三十招。他看顾允文回去了,自己也向魏忠贤强攻两招以后撤回来。 顾允文抱着徐道芳,回到小玉几人身边。徐道芳怒火攻心,看着顾允文几人,噗嗤喷出一口鲜血来。她牙齿打颤,半天说不出话来。顾允文琰颇为怜悯徐道芳,说道:“道姑穿好衣服吧,马上就要有恶战了。”小玉几人身边带着才换男装时换下的衣服,田姨娘把自己的衣服给徐道芳。徐道芳羞愧难当,她有些气急败坏的索性解下顾允文披上去的白袍,当着众人的面,裸身穿起衣服来。顾允文拿长衫遮在徐道芳的身边。徐道芳穿好衣服,对顾允文说道:“少侠宝剑借我一用。”顾允文看徐道芳杀气腾腾,两眼如欲喷火的看着魏忠贤。顾允文说道:“道姑稍缓一下,等下就要又恶仗了。”徐道芳看着魏忠贤,身子忽然猛然往外扑出去。顾允文几人大惊,徐道芳才要跃向魏忠贤,和魏忠贤拼个同归于尽。肩上却被一人出手按住了,她跃不出去。回头看时是沈宗周。徐道芳喝道:“沈城主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沈宗周忙说道:“道姑息怒,此事从长计议。”徐道芳错着下颌,两眼狠狠的看着魏忠贤。魏忠贤也在土台上微笑着看徐道芳。徐道芳看两边的人已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了。她冷静下来,和沈宗周回到人群中。 洛养性说的一席话只不过让魏忠贤那边的人骚动了一会,并未说动魏忠贤手下的那些江湖门派就此离开,或投向洛养性。将近五六十名湘西死士在土台前排好阵型,沈宗周看去,光这批死士,洛养性这边的人未必就能对付的了。沈宗周估量着洛养性这边多半会战败。他对杜鹏飞几人说道:“我看这回我们多是要吃败仗,。你们看场上形势不对了,想办法撤离出去,回登州城去。”田姨娘问道:“那老爷你怎么办?”沈宗周说道:“只要不用照顾你们,我脱身很容易。”周全孝也给手下吩咐万一战败时的撤退事情。死士们开始蠢蠢欲动,步步向洛养性这边跃过来。沈宗周说道:“偏生来的太急,没做好对付死士的准备。”周全孝吩咐手下道:“咱们从南边那里杀过去,尽量不和这批死士交手。先将山上的武当派弟兄们接应出来再说。”周全孝和沈宗周吩咐着,沈宗周对周全孝说道:“我们几人还过去围攻魏忠贤,不然,魏忠贤一出手,这边的人得死伤一大片。”魏忠贤应着,洛养性这边的一拨人已经冲出去战那些湘西死士。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地下宫殿 顾允文记挂着要给沈玉芝和小玉玩的那颗夜明珠。他对洛养性抱拳说道:“洛大人,小可可以到处随便翻检一下嘛?”洛养性看是顾允文,他说道:“若非你救下徐道姑,咱们也找不到这里。你随便捡吧,只是只得拿一件。”顾允文看去,满堆的金玉里,一对金玉映着寒光,颜色有些异样。他过去翻检几下,找出那可夜明珠拿了。小玉笑嘻嘻的对洛养性说道:“洛大人,我们的三个人在岗山底下被魏忠贤的人冲散了,其中一位就是给你们锦衣卫效命过的杜公子。他们的份子我代领了吧?”洛养性听沈宗周要去寻找田姨娘三人,知道赤霞城真的走丢了同伴。他笑着点点头,沈玉芝却挂念着顾辛夷,她对小玉说道:“这么多好东西,给妞儿也带一件嘛。”小玉还未答话,洛养性说道:“还有一个人,四个人是吧?你们就捡四份。”小玉和沈玉芝记挂杜婵和田姨娘,她俩在金玉堆里翻检着,给杜婵找了一件绿玉珠子串成的项链,给田姨娘找了一件镶嵌满珊瑚珠的金发簪。沈玉芝给顾辛夷找了一件碧玉雕成的寸长美人像。 洛养性和锦衣卫的人盯着群雄,每人捡了一块金玉宝物。洛养性看着大家捡完了,财宝也只是九牛拔了一毛而已。群雄这时也都心满意足,不复再有贪念。洛养性说道:“我们的行踪魏忠贤想来已经查探的一清二楚,我们的想法装了宝物离开这里。”大家看洛养性处事公道,都乐意给洛养性效力。几个人过去先将宫殿一角的那些空箱子搬过来,洛养性吩咐大家小心装箱,不要碰坏财宝。群雄听从洛养性的指派,开始将宝物装进箱子里。沈宗周和顾允文几人站在一处,比照着几人拿的宝物。 小玉和沈玉芝拿着顾允文捡来的那颗珠子,夜明珠甚是沉重,拿在手里甚是沉甸甸的。小玉右手手心里捧着那棵夜明珠,不一会一条右臂都冷的禁受不住。小玉笑道:“了不得,像是中了那老妖物一掌,姐姐你拿着试试。”沈玉芝握在手心里,夜明珠的冰冷沁人心脾。沈玉芝看了一会,还给顾允文说道:“大哥你替我们那好了,千万别弄丢了它。”沈玉芝对这颗珠子也甚是珍爱。小玉听着满宫殿里叮叮呤呤的金玉碰撞之声,甚是清脆悦耳。她不禁叹道:“难怪这么多英雄好汉为这些劳什子物事送命,光这声音就听起来这等悦耳。”沈宗周也叹道:“幸亏洛大人处置得当,不然我看这场上都有些不好弹压了。大家都已经蠢蠢欲动的样子。快收拾好了离开这里吧,魏忠贤我估摸着眼下已经到洞外了。”沈宗周说着又叹一声:“不知道凤儿他们怎样了。” 才说着,忽然洞里回荡起阴森的狂笑声。大家一听就听出来是魏忠贤到了,果然魏忠贤阴阳怪气的问道:“走?哪里走?哈哈哈哈……”魏忠贤大笑着,好像沈宗周诸人要离开是一件奇怪道匪夷所思的事情。群雄赶忙放下手中的宝物,抽出兵刃看时,魏忠贤手中提着两颗人头。这是洞外守卫的那两个太监的人头。魏忠贤身后跟着那十几名黑袍太监和沈亦儒,却没有别的门派的那些助手。沈宗周和洛养性才纳闷,难道魏忠贤急于赶来蓬莱,那批手下没来得及带过来。若只有这十余人,沈宗周和西山岛的这些人便可将魏忠贤制服。沈宗周看魏忠贤堵在洞口,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他才在纳闷间,忽然宫殿两边的墙壁上轰隆隆的几声响,几扇石门轰然打开了。一边是湘西赶尸派的人和端人瑞诸人,一边是襄助魏忠贤的那些门派的人。 洛养性这边的人相互呼应着,背靠背的挤成一团。洛养性问沈宗周道:“沈城主,我们中计了,怎么办?”沈宗周打量着魏忠贤那边的人手说道:“不用着慌,我们只要抵挡住那批湘西死士,尚可和这些人一战。”沈宗周又说道:“洛大人,能否让你的手下将那几个指引死士的湘西道士击杀掉,只要没有这批死士?那些人未必就能赢得了我们。”洛养性说道:“此处无法突袭,我们得想法出去。”魏忠贤哈哈大笑的说道:“本公看那淫道投了你们,就一径赶来这里。本公等了你们整整一晚上了。今天——”魏忠贤将那两颗太监的人头一掷掷到洛养性的脚下,忽然厉声说道:“本公就让你们葬身于此,此处离阎王殿近些,你们也好快些赶去转世投胎。”洛养性说道:“魏忠贤,锦衣卫的千户已经前前后后被你杀害十几名了,我等若葬身于此,天下虽大,却必然没有你魏忠贤容身之地。”魏忠贤知道洛养性这话不是空话恫吓的,不过事已至此,他已经无所顾忌了。魏忠贤叹一声,捏着兰花指指一指洛养性说道:“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本公既然已经杀了那许多千户百户的,不在乎多杀你一个指挥使。洛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洛养性说道:“我劝你早日回头。” 魏忠贤幽幽的叹一声,甚为伤感的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喽。来人呐——”他忽然提高声调,众人齐声应一声:“是,公公。”声音如闷雷般在山洞里回荡着,众人都脑间一昏。魏忠贤说道:“把这帮人统统都给我杀掉,一个不留。”众人齐声又应一声,沈宗周还给洛养性说让他想法挡住那批死士,他和几位护法料理掉魏忠贤。沈宗周看死士们被端人瑞那些人挡在洞口后面,一时间出不来。这是抢攻魏忠贤的好时机,魏忠贤那边的人也都知道洛养性这边又二三十位一等一的高手,不好对付。嘴里应着,手下脚下却并不见有出击的迹象。唯独那十余位黑袍太监上前过来,看其余的人在洞口不动,那十余位太监又复退回去。 洛养性正在给那十余名东厂的太监吩咐,让他们想法击毙那几个指引死士的湘西道士。沈宗周想着先声夺人,将那批死士堵在洞内,别让他们出来,那时胜负就在不可知之数。周全孝也说道:“将那些人堵在洞内,我们就始终是以多击少。” 沈宗周对洛养性说道:“大人,你的那几位大内高手但将那些死士堵在洞内,别让他们出来。我们和武当连手,魏忠贤手下那帮人就不是我们的敌手。”洛养性听了点头,沈宗周对小玉几人说道:“你们得空想法逃出去。” 沈宗周紧锣密鼓的分派着,魏忠贤迟迟不见动手。他用那并不柔软的手指,像女人一般的姿势指指洛养性和沈宗周诸人说道:“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带着我的财宝上哪里去?”沈宗周和洛养性分派已定,他笑道:“你一大把年级的人了,还这样千娇百媚的,也不怕场上的兄弟们把持不住。咱们出去在外面海滩上决一死战,大家死也死的明白。”魏忠贤说道:“不不不,兵不厌诈、胜之不武。我不会放你这老儿出去,遗留后患的。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沈宗周冷笑道:“现在这等说还言之尚早,咱们比过了才知道。”两下里眼下就要出手了,徐道芳对顾允文说道:“这宫殿四面墙壁上都是地道,我们往西那里靠过去,能找到打开石门的机关,就可从别的地道出去了。”顾允文又对沈宗周说,沈宗周说道:“我们眼下尚无需逃跑,你们几人过去将地道门口守住,万一不敌,我们就从那里撤出去。”徐道芳和顾允文几人一点点窜过人群,到西边石壁下。魏忠贤不知道在等什么,迟迟不发难。沈宗周几人都僵持的心里没底起来。 徐道芳打着火把,照着岩壁,寻找石门所在。岩壁上只有斧凿过的痕迹,不见半点门扇和门框的交接口。徐道芳举着手指,轻轻的岩壁上敲着,试探岩壁的虚实。小玉和顾允文几人也在岩壁上乱敲着。徐道芳说道:“上回魏忠贤就是在墙壁的哪里随手一拧,石门就洞开了。机关就是在这墙壁上,偏我粗心没留意。”小玉几人只在墙壁的墙角下乱摸,心想,心想机关肯定在伸手就能触到的地方。小玉对顾允文笑道:“咱们不会真的葬身于此吧?大哥哥我忽然好想念妞儿。”顾允文摸着墙壁说道:“生能同寝,死能同穴,夫复何求?”徐道芳也跟着凑趣道:“生不能同寝,死则同穴亦复何益?”小玉说道:“道姑你满怀的遗憾是吗?”徐道芳叹一声。顾允文心想魏忠贤怎么一直僵持着不出手,回头看魏忠贤身材高大,比常人要高出一个头。他打着火把,抬头往崖壁上方看去。一块突出的凿痕较之别的凿迹有些异样显眼。 第一百三十二章 地下宫殿之二 顾允文手按在那块凿痕上,左右旋转,凿痕纹丝不动,似乎并不是什么机关。顾允文松开手,看看那块凿痕还是有些异样。他手按着凿痕上下扭动。往上扭时也是扭不动,他往下按了两下,凿痕似乎有所松动。顾允文运劲往下一按,吱扭一声,崖壁正中间的一块像是门扇一般往里转进去,豁朗一声,地道洞门大开。 魏忠贤那边有人惊叫一声:“他们找到地洞出口了。”魏忠贤才喊一声:“给我上,去杀了他们。”那边眼见就要动手,忽听得一声凄厉悠长的狐啸声从南边一个地道中传过来。才要厮杀的两方都又停下手来,那狐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小玉悄声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哥,我师父来了。这是她的千里传音功夫。”顾允文也悄声对小玉说道:“我也想着她应该一直跟着我们的。”狐啸声越来越劲急,过一会,地下宫殿里的火把和崖壁上的油灯扑棱扑棱一盏盏的熄灭,地下宫殿里光亮大减。沈玉芝忙叫:“爹爹,过这边来。”沈宗周会意,忙带着几个手下往洞口走去,其余的人听了沈玉芝的呼喊,纷纷往洞口处挤去。小玉说道:“姐姐我们走。”这条地洞里崖壁上的油灯并未点燃,里面漆黑一片。顾允文一手牵着小玉,一手牵着沈玉芝,小玉牵着徐道芳的手,他们四人走在最前面。 魏忠贤忽然喝声:“玉面狐,出来。”小玉几人只觉得心神一晃,玉面狐的啸声一滞,她忽然提高声调,尖利的一喝。霎时间底下宫殿里所有的油灯火把扑棱棱全部熄灭了。洞内没有半点光亮。小玉几人往前跑着,群雄跟着跑出一程后定下心神,不在惊慌逃命了。一些人发暗器断后。洞内传来惨叫声,有些人在黑暗中已经中了暗器。这时洛养性也在狂奔的人群中喊叫:“大家切莫惊慌,咱们辨明方位了慢慢退出去。有人打亮了火摺,洛养性喝道:“把火摺灭了,别让魏忠贤看到我们。”火摺又晃灭,洛养性又喊道:“大家相互牵着已经,但往西走去,不要出声。”他果然有威势,几声吆喝,惊慌失措的群雄立刻镇定下来,照着洛养性说的,相互牵着衣襟,往西摸黑走着。头顶传来轰隆隆的浪潮澎湃声,大家也才明白过来,这时已经是早上涨潮时分,魏忠贤是要等到潮水退却,在向洛养性诸人动手,自己也好全身而退。顾允文脚下拌了一下,他对小玉说道:“你牵着玉芝的手,我拿着夜明珠照亮。”小玉问道:“光亮不会招来魏忠贤么?”顾允文想想,沈玉芝好穿薄纱衣服。他把沈玉芝的手递给小玉,自己在沈玉芝的身上乱摸,摸到沈玉芝的衣襟处,嘶嘶的扯下两块丝绸来。顾允文将丝绸探进怀里,用丝绸裹住夜明珠。拿出来时洞里豁然亮如白昼。后面魏忠贤的人叫声:“在那里。”顾允文忙将夜明珠收进怀里,他又在自己衣襟上扯下一块棉布,裹住夜明珠后试着拿出来。夜明珠隔着棉布,只露出微弱的光亮。顾允文和小玉几人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在前面带路,群雄跟在后面。往西走出三四里,头顶已经听不到潮水汹涌的声音,大家走到了地道的尽头。后面追赶的人已经回去了,群雄又复点亮火把,找到出口石门的机关,打开石门后出来,这里是离海滩不远处的一座荒草滩。 群雄依次出来,往东南方向看去。大家进入地下宫殿的那个入口处约在五六里开外,地东入口处许多小黑点在移动,海边停泊的几艘大船却清晰可辨。洛养性看着海边说道:“魏忠贤又在转移财宝,下次找到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沈宗周说道:“大人你依旧派人乔装跟着船只,咱们再行召集人手,想来一定能夺回那笔财宝的。”洛养性叹气说道:“不容易了,我的手下死伤殆尽。我得回京重新召集人手。”大家都悄然无语,有人说道:“洛大人你放心,只要锦衣卫一声令下,我们一定鞍前马后为大人、为朝廷、为皇上效命。绝无半点怨言。”洛养性回头向大家作了一个四方揖说道:“诸位,洛某人在这里谢过诸位了。过两个月,我我再派人来邀请诸位,届时咱们在和魏忠贤决一死战。”群雄都欢呼:“愿听大人差遣。”有人说道:“大人你放心,我等一定会跟住魏忠贤的船只。找到财宝藏匿的地方。那是我们只需多邀一些江湖豪杰,夺回财宝也非难事。”洛养性特意过来握住沈宗周的手说道:“沈城主,届时洛某之事,城主定要助我一臂之力。”沈宗周点头说道:“大人放心,老夫一定尽力而为。”洛养性又向群雄作揖说道:“咱们就此别过,魏忠贤的动向,我会派人一直盯着的。诸位要又是相商,或去济南府的锦衣卫分舵,或可入京径来和我商榷。诸位,咱们就此别过了。诸位好汉保重。”洛养性铩羽而归,颇见慷慨。大家也纷纷说着“大人保重。”洛养性带着手下的百余名锦衣卫番役走了。李易宗过来向沈宗周跪拜见礼道:“侄儿见过沈叔父。”他声音也变得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不过李易宗自己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他不像沈亦儒那样故作自然的遮饰。沈宗周忙扶李易宗起身,说道:“贤侄以后是一派之主,以后不可在这样妄自屈尊,和我平见江湖之礼就可以了。” 李易宗显得干练了许多,他起身对沈宗周说道:“沈叔父,侄儿有事相求。武当的镇山之宝和掌门信物在叔父那里,侄儿想取回去。本该被厚礼来岛上迎取的,眼下杂物纷纷,几位师叔说武当人才凋零,元气大伤,我目下须得精炼本派武功,以防湛元卷土重来。”沈宗周说道:“贤侄目下就要回武当山吗?”李易宗说道:“侄儿愚见,几位师叔随叔父去岛上取信物,侄儿要去清理门派。” 沈宗周脸现异色的问道:“你一个人去剪除湛元?” 李易宗笑笑说道:“侄儿近来苦练太极剑,已经颇有小成,想来能料理的了湛元那逆贼。”沈宗周听了沉吟不语,群雄纷纷上前向沈宗周道别离去了。徐道芳对顾允文辞别说道:“城主,少侠,你们保重,老身暂且告辞了。咱们有缘再会。”顾允文问道:“道姑你眼下去哪里?”徐道芳说道:“我的手下都被魏忠贤杀害,道观里现在也只有几个女徒弟看守。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徐道芳言下颇为凄凉,顾允文安慰道:“胜败兵家常事,道姑不必伤怀。得空了,晚辈来凌霄观看望道姑。”小玉凑趣道:“就是,道姑你心愿未了,怎好就这样和大哥哥南北纷飞?有缘咱们一定会再见的。”徐道芳手裸体示众之辱,心血恶劣,没心思和小玉说笑。她淡淡一笑说道:“少夫人说笑了,少侠,沈城主,咱们就此别过。”徐道芳说着走了。 沈宗周对李易宗说道:“张真人的武功天下独绝,以我之见,此事倒不急在一时。湛元眼下和魏忠贤片刻不离,贤侄身膺光大武当的众人,万一有个闪失的话。”其余几位道长也都纷纷劝李易宗,铲除湛元之事不必急于一时。李易宗也没主见,看大家众口劝他,他遂笑道:“那我随叔父去岛上一游,领略西山岛的湖光山色。”沈宗周本来是要带着周全孝诸人去打探田姨娘的下落,听李易宗如此说,他对周全孝说道:“既如此,周护法带着兄弟们先和贤侄回去。”沈宗周又对李易宗说道:“我们这边有人被魏忠贤的人冲散,下落不明。我的带着他们几个去找他们。贤侄和周护法回去,周护法会把事情交代妥当的。” 李易宗又给沈宗周下拜,多谢沈宗周对武当的眷顾,几位武当派道士也都向沈宗周道谢。沈宗周诸人回到蓬莱城中。用过饭后周全孝和傅山出去置办了马匹,周全孝带着西山岛的人众,和武当派诸人回太湖去了。沈宗周对顾允文几人说道:“咱们眼下暂且去登州城,凤儿他们想来就在登州城内,——倘若没出什么意外的话。” 几人才骑马走出蓬莱城,走不多时,迎面一个身穿紫色道袍的老道士飘然而至。那老道士手执拂尘,须发幡然,望之俨然若仙人。他当道而立,沈玉芝才给沈宗周说:“爹爹,这个道士是冲着我们来的。”沈宗周说道:“你们见过这道士,这是东海蓬山的紫元道长。”沈玉芝不记得,顾允文说道:“那次魏忠贤带人来攻西山岛,就有这老道士。”几人勒马缓步往下走着,小玉笑道:“看来又是来者不善。”沈宗周说道:“你俩把面纱带上,这老道不是什么好与之辈。” 第一百三十四章 田姨娘负伤 小玉几人过去扶住田姨娘,沈宗周一腾出手,他叫道:“贼妖道,老夫来陪你玩几招。”说着迈步一个起落,一掌拍向紫元道长。紫元道长看沈宗周出手,不敢掉以轻心。他拂尘往衣领后一插,嘿的一声一掌迎出。双掌相接,“砰”的一声闷响。紫元道长浑身一震。才转气出招,沈宗周当面又是雄浑的一掌拍过来。紫元道长运气出招已经慢了一些。待到五六掌过去,紫元道长一口气被沈宗周压在丹田中运转不过来。沈宗周呼呼向紫元道长头顶两掌拍落,紫元道长只觉头顶两股大力泰山压顶般压将下来。他知道自己只要挪动一下,立刻就有粉身碎骨之虞。紫元道长明知不敌,却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双掌掌心向上的迎出。四只手掌对在一起,沈宗周一运力,紫元道长右膝膝间一软,不由得跪了下去。沈宗周身子几乎倒立在紫元道长的头顶上,他咬牙运气。紫元道长须发戟张,瞪圆双眼强撑。顾允文几人看出这是沈宗周和紫元道长比拼内力,紫元道长已经全落下风。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紫元道长的另一只腿也跪在地上。他拼尽全力,双掌往上一推,沈宗周身在半空无所着力,被紫元道长一推推出去。沈宗周身子后跃跃出,紫元道长惨叫一声,狂喷一口鲜血,仆倒在地。 杜鹏飞累脱力了,他过来靠着马车站着,呼呼的喘大气。小玉问田姨娘道:“姨娘你哪里受伤了?怎么受伤的?”田姨娘不好启口,杜婵说道:“五师哥背着姨娘,想逃跑。一个用毒砂的人向五师哥背后撒了一把毒砂。五师哥没能躲开,一颗毒砂打在田姨娘的——屁股上了。”小玉笑道:“那伤势怎样?严重吗?”田姨娘没好气的笑道:“他说不碍事,伤口有点化脓了。”紫元道长在地上爬了一会后转过气,又复站起来。他面色如土的看着沈宗周。沈宗周说道:“你走吧,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紫元道长也说道:“今晚之事,不会就此罢休的。”沈宗周忽然大怒喝道:“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轻薄我女儿在先,又想非礼我姨太太,真想把一条老命留在这里吗?”紫元道长不敢在强项,灰溜溜的走了。沈宗周吹着胡子,看着紫元道长。过一会他才到马车边。沈宗周看杜鹏飞面如金纸,像受伤不轻。他探探杜鹏飞项间脉搏,田姨娘先问道:“他怎样?受伤了吗?”沈宗周摇头说道:“不碍事,有点脱力了。”田姨娘就向沈宗周说起紫元道长来。她说道:“在才出山东那会,这妖道就跟着我们。他先在客栈里抓了他——杜公子,吓唬我和小婵说不陪他睡觉就杀了杜公子。鹏飞一拳把他打的吐血,他跑走了。今天我们三人才要在客栈里歇息,鹏飞就说看见那个妖道了。我们紧跑慢跑的跑到这里,就被那妖道截在半路上。” 沈宗周说道:“这些稍候再说,我们先赶路,找到客栈投宿再说。” 小玉和沈玉芝抱着田姨娘到马车里,杜鹏飞脱力,也坐在马车里。傅山和顾允文回去在路边找到马匹,一行人往南而行。走到更初才到宝应。大家投了客栈,沈宗周这才看田姨娘的伤势。他问杜鹏飞道:“毒砂取出来了吗?”杜鹏飞摇头说道:“我说得割开皮肉将毒砂取出来,她听割开皮肉,吓得魂都没有了。”沈宗周沉吟一会说道:“这两天你们怎么照应她的?”杜婵说道:“五师哥初时只拿药水擦洗,前两天化了脓水,五师哥,用嘴把脓水吸出来。”小玉几人听了都不可思议的看杜鹏飞。杜鹏飞已经缓过劲来。他说道:“脓水都有毒的,我的嘴唇肿了两天,在淮安看过大夫才好一些。” 沈宗周点头说道:“为难你了,允文你们先出去,我把毒砂取出来。”顾允文和傅山、杜鹏飞去外面。小玉和沈玉芝帮着沈宗周解开田姨娘的衣服,小玉看去,田姨娘的右边臀股相接处,一个核桃大小的黑色肿包。杜婵拿出自己包里的一把小刀,沈宗周将小刀在蜡烛火焰上烧烤过一遍。他用酒在田姨娘中了毒砂的地方擦洗一遍,刀锋在放到田姨娘的臀上,田姨娘哎呀一声尖叫。沈宗周说道:“玉芝,给姨娘嘴里咬一块汗巾子,别让她把舌头咬烂了。”田姨娘嘴里咬了一块汗巾子。沈宗周割开田姨娘臀上的肿块,取出毒砂,又挤出一些脓水血污。 沈宗周看毒砂的毒不是什么烈性毒药。他说道:“先暂且这样,回岛上了在给你疗毒。”田姨娘吃痛不过,声唤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大家起来,沈玉芝跑来叫沈宗周去看田姨娘,沈宗周过去看时,田姨娘右臀高高的肿起。沈宗周纳闷道:“毒砂取了,怎么反倒肿起来了?”他看田姨娘的伤口处,小二手掌大小的一片淤青。沈宗周说道:“还得把伤口割开,把毒血在挤出来一些。你们刚中毒砂那会取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耽搁这么多天。”田姨娘听又要在自己身上下刀子,说什么也不愿意。没奈何,沈宗周说道:“玉芝,你再把姨娘的毒血吸吮出来一些,我看她已经有些毒入膏盲了。不然,毒砂取出来,怎么反倒肿成这样?”沈玉芝面现难色,沈宗周又笑着求杜婵吸吮。杜婵借故跑出去了,小玉怕沈宗周求自己,笑道:“我去叫杜公子过来。” 杜鹏飞过来了,沈宗周笑着说道:“你在吸吮一些凤儿的毒血,我们得撑到西山岛上才好给她疗毒,眼下手中没有药物。”杜鹏飞毫不迟疑,过去揭开盖在田姨娘下身的一件衣衫,田姨娘转过身子,杜鹏飞吸吮了一盏茶的时间,地上吐了许多黑色的污血。直到吸吮出来的毒血转红,沈宗周才说道:“谅来无事了,我们快些回去。” 沈宗周几人走了三天后渡江到无锡,赤霞城的船只前来接应。上了西山岛,田姨娘臀上的肿块依旧未消。杜鹏飞一路上吸吮好几次,到西山岛后沈宗周稍施药石,田姨娘的伤口就愈合消肿了。 小玉和沈玉芝都挂念顾辛夷,几人忙忙赶回西山岛。暖春时节的三山岛,草木葱茏,繁花如雪。大家到沈玉芝的屋里,丫鬟们先过来了。过一会夏雨荷带着黄氏,抱着顾辛夷也来了。大家先凑过去看顾辛夷,顾辛夷胖了一些,比以前越发水灵可爱了。小玉抱着顾辛夷逗乐,逗着逗着却哭起来。 顾允文也在小玉身边逗顾辛夷,顾辛夷两只眼神迷乱的眼睛看着顾允文。过一会,她笑着把小手伸向顾允文,顾允文抱过顾辛夷,满脸亲起顾辛夷来。小玉擦着眼泪说道:“妞儿对我还有点怕生,对她爹一点也不怕。”沈玉芝也过来逗顾辛夷,顾辛夷很是好奇的笑着看沈玉芝。沈玉芝逗顾辛夷叫她“大娘”。顾辛夷只是吐着舌头拍手。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几人才用过早饭,沈宗周和沈嵩过来了。沈宗周带着沈玉芝几人,在岛上闲逛了半天,叫杜鹏飞过去。晚上,杜鹏飞背着田姨娘来到三山岛上。沈玉芝不免酒宴重开,招待大家。 席间杜婵才给大家详细的说起他们三人和小玉诸人走散的事情。杜婵说道:“我护着姨娘,五师哥正在奋勇杀敌。两个长得像土匪样的人说姨娘这样姿色,只要咬上一口,哪怕陪了小命也值得的。姨娘吓得不行,转身就跑。本来五师哥打得过那些人的,一看姨娘跑了,那两个人招呼他的同伴说:抓了那个女的回去大家受用。五师哥忙去护着姨娘,我也跟着五师哥跑出去。一跑就没个收拾了。” 小玉笑道:“原来是姨娘临阵脱逃,这就怪不得别人了。”小玉抿嘴笑道:“那毒砂怎么偏偏打在姨娘的屁股上了呢?”杜婵说道:“那人追不上五师哥,撒了一把暗器。我赶紧用剑格挡,五师哥也闪避。我们一朵开那把毒砂就往下跑去。五师哥跑出很远,那些人一直追着。你们骑马逃跑那会我们还看得见你们。五师哥说我们躲一会在和你们会和。我们等到魏忠贤的那些人都走光了,回到登州城时已经是半夜。姨娘才说屁股上疼的很,她还不让五师哥看。我好不容易说的她给五师哥看时,她又不让五师哥取出毒砂。第二天你们去看时你们就走了。我们没走出山东,姨娘的伤口就化了浓水。五师哥没办法,只得……” 杜婵如一只百灵鸟般婉转的说着,自己又笑起来。小玉笑道:“这个姨娘也真是的,你早些给杜公子看,早些把毒驱除干净。害的杜公子……要不是遇见老爷,毒砂还在你的屁股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断章 玉面狐笑着侃侃而谈,徐道芳和玉面狐很是意气相投,她笑道:“那也淫不到他那老太监的头上。”玉面狐和徐道芳对看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小玉和沈玉芝听她俩言语肆无忌惮,有些站不住了。小玉说道:“师父,我和姐姐大哥哥他们去外面街市上走走,午后再来看你。”玉面狐点头说道:“去吧。” 小玉和顾允文几人走出院子,来到大街上。小玉笑道:“两个老不正经的凑到一起,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顾允文说道:“魏忠贤骂你师父老**,你师父一直耿耿于怀的,到现在还没放下。”小玉笑的打迭,说道:“淫不淫的,那些小厮你睡过了放回去就是了,偏生要杀掉他们。” 顾允文和沈玉芝笑的说不出话来,小玉说道:“咱们到处去看看,买点妞儿玩的玩意和水粉,晚上再过来。”沈玉芝小玉三人去街市上闲逛,买了一些水粉之类的东西,回到玉面狐的屋里。玉面狐正在洗手,徐道芳和两个小厮才在床上穿衣服。小玉辞别玉面狐就要离开,沈玉芝说道:“小玉,咱俩买的水粉给两位前辈留一些吧。”小玉看着沈玉芝摇头使眼色,沈玉芝是想先讨好一下玉面狐,乘间再劝玉面狐不要滥杀。玉面狐仿佛看的见沈玉芝的心思似得说道:“你们回去吧,我不送了。这两天几个小厮我都没有杀害他们的。”小玉说声:“师父珍重。”顾允文辞别徐道芳和玉面狐,三人回到西山岛,在沈总周处歇了一夜,第二天才回到三山岛。 忽忽两个多月过去了,江湖上在此为魏忠贤的宝藏重现人间而沸腾起来。太湖戒严,每天大小船只在湖面上游弋巡查。沈宗周这些天过来,给傅山顾允文几人传授自己的武功。八大护法眼下少了一个,沈宗周是要将杜鹏飞和傅山培养成才,将他俩纳入自己的麾下左护法的意思。沈宗周给傅山和顾允文传授传心诀里的心法。顾允文每天也跟着沈宗周修炼传心诀。 这天沈宗周几人在湖边讲授过传心诀里的心法,顾允文几人才得知沈宗周命令周全孝将普陀寺带来的《青囊诀》和其他几种武功秘籍赠送给了李易宗。武当内讧之后人才凋零,元气大伤。如若武当从此一蹶不振,以后就是赤霞城独自对抗魏忠贤了。沈宗周相用那几本武功秘籍,让武当重新光大起来。 沈玉芝和田姨娘几人来湖边送饭菜,沈玉芝几人坐了一会后回去了。杜鹏飞和傅山去湖中游泳。 魏忠贤那边势力庞大,近来不断的传来许多武术名家投入魏忠贤麾下的消息,连紫元道长那等人都被魏忠贤收为己用。沈宗周急于傅山几人练成一流高手,每天对傅山几人督教甚严。傅山几人有了沈宗周的亲手点拨,武功也突飞猛进。这天晚上沈宗周在沈玉芝这里用过晚宴后回去了,大家照例送沈宗周到湖边。回到沈玉芝的屋里,几人闲聊一会,顾辛夷哭的天昏地暗的。黄氏抱着顾辛夷走了,小玉对顾允文笑道:“你呢?今晚给谁侍寝?”顾允文好几天没去小玉的屋子里了,他笑道:“姨娘不弃的话,愿侍奉于姨娘裙下。”沈玉芝也说身上不方便,让顾允文去小玉那边。小玉牵着顾允文的手往外走,田姨娘叫道:“小玉,你等下,我有话说。”小玉转身问什么话。田姨娘心不在焉的又摆摆手说道:“你先过去吧,改天再说。”小玉和顾允文到小玉屋里。顾允文要侍奉小玉洗脚,小玉把顾允文推倒在床上说道:“好不容易来这屋里一趟,哪有那许多时间去做那些闲事?”小玉和顾允文才宽衣解带间,田姨娘叫声“小玉、姑爷”进屋了。 小玉忙笑着起身穿衣服,田姨娘往常遇见这种事定然会兴兴头头的说一回嘴。这次她脸色疲惫,只是看着小玉笑笑说道:“你俩要睡了?”小玉忙下床,扶着田姨娘过来坐下。田姨娘握着茶杯欲言又止的好几回,小玉才到多是她和杜鹏飞只见怎样了。小玉也不问是什么事,只在田姨娘身边站着。这是一种激将法,激田姨娘说出要说的秘事。果然田姨娘唉声叹气的说道:“小玉,你是过来人,我才来给你说说。姑爷听了也无妨。我有了身子了。”小玉先是一怔,忙笑道:“恭喜姨娘喜得贵子,姨娘在老爷身边没个一儿半女,眼见也岁数越大,再过几年,像我师父那样就生不了孩子了。” 田姨娘苦恼的哭起来,她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来和你吐露吐露,你还这样。”小玉忙抱着田姨娘的头安慰田姨娘说道:“姨娘你不用担心,依我说,你就安心把孩子生下来。老爷早知道你和杜公子的事,却也不是不管不问的吗?”田姨娘说道:“他以为我和鹏飞只是一点暧昧,没什么事才不管的。知道我不守妇道,保不准他会怎样我。”小玉听来,此事确实不是玩笑的,她也犯难的问道:“姨娘,那你想怎样?”田姨娘抹抹眼泪说道:“我也想要这个孩子,但眼下这情形,怎么能够呢?我又不是你,一身无牵挂,说生下就生下了。” 小玉和顾允文面面相觑,她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田姨娘愁叹一声说道:“这可怎么办?这个小冤家,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小玉依然不作声,田姨娘说道:“我一咬牙跳进湖里去,一了百了好了。”小玉问道:“杜公子知道吗?”田姨娘说道:“他说要带我远走高飞,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田姨娘说着几乎要哭出来,小玉说道:“这样做,老爷怕又犯心疼病。”田姨娘说道:“以前听说过那些那些富家人家的小姐姨太太偷出肚子了,会吃什么药,把孩子阴产掉,不知道那种药上哪里去找?”田姨娘一筹莫展,几于绝望。小玉听了忙说道:“我怀着妞儿那会,师父给我一包药,说吃下去就能把孩子打下来。我帮你去师父那里问问。”田姨娘忙打听那是什么药,小玉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赶明就去苏州师父那里。”田姨娘坐在椅子上,又问小玉:“你说你师父岁数大了要不了孩子?”小玉自己对这些事也不甚了了,她只得含糊的说是这样。田姨娘言下又是想要孩子的意思,说道:“老爷许诺过,他仙去以后我可以另寻人家改嫁。我只是盼着老爷仙去——”田姨娘忙又改口说道:“我不是咒老爷,只是说老爷仙去以后。”小玉和顾允文都说我们知道,田姨娘说道:“那时再改嫁出去,不想这会子出了这样的岔子。都怪那颗毒砂,偏偏打在人家的屁股上。” 田姨娘像哭泣似得声音,喃喃的说着。小玉安慰道:“没事的,姨娘。我和大哥哥明天就去苏州向师父那里讨药。这事除了咱们几个,谁也不知道,你也别给别人说。”田姨娘又哭起来,说道:“我给鹏飞说,让他踢我的肚子一脚,向玉芝那样小产掉。他又不肯。”田姨娘方寸大乱,小玉说道:“姨娘你真是,那他怎么下得了手去?”田姨娘说道:“我去玉芝那边歇息,你们明早就早些过去苏州。” 小玉反复安慰田姨娘,送田姨娘到沈玉芝的院子门口。小玉回到屋子里,她可怜田姨娘,但还是觉得此事有些荒唐可笑。顾允文也坐在床上,感慨叹气了一回,说道:“明早咱们去苏州,把你师父请过来,让她亲自看看。”小玉叹道:“沈姐姐那样喜爱小孩子,看她关心起妞儿时的那股子认真劲。姨娘要是把孩子也生下来,等不久沈姐姐自己也有孩子,小婵也生了孩子。你说,她的忙活成什么样子?”小玉笑道:“我倒想要田姨娘生下这个孩子,姨娘怎么说也是老爷身边这么多年了的人了,怎么胆子这么小?一遇到什么小事故就吓得她这样。自己全没一点主张。”顾允文说道:“姨娘这可不是一点小事,你说老爷知道了会怎样?” 小玉想想这事确实不是闹着玩的,小玉说道:“那就去师父那里拿药。姨娘真可怜。”顾允文说道:“老爷才可怜。”小玉和顾允文相对叹息一回,小玉翻身骑在顾允文身上,解顾允文的衣服。 第二天早上,小玉和顾允文在沈玉芝那里用过早饭。小玉看了一回顾辛夷,和顾允文去苏州。沈玉芝也要跟着去,田姨娘忙借故拉住沈玉芝,带着沈玉芝去花田里看傅山和杜鹏飞练武。顾允文和小玉在上船以后连西山岛都不敢去,两人在苏州城外上岸,往玉面狐的院子里而去。到了玉面狐的院子那里,院门紧闭,玉面狐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义结金兰 小玉眼睛凑到门缝前往里看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只知了吱吱的鸣叫。小玉说道:“徐道姑在这里,师父不轻易出去的,多是又去外面物色小厮了。”顾允文说道:“你师父想来常常有身孕,让她去给田姨娘看看,真正的找对郎中了。”小玉说道:“现在师父老喽,以前这些事都是她自己暗地里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把药服下去的。”顾允文问道:“她躲起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小玉说道:“丫鬟们告诉我的,只要师父十天半个月不露面,露面以后又是吃那些大补之物,我们就知道师父有有喜了。” 小玉说着,顾允文把小玉肩上的几根头发取掉。小玉用手指梳理了几下头发,指尖沾着好些掉落的乱发。小玉说道:“最近不知怎么的?头发老是一掉一大把。”顾允文说道:“掉一些也好,你头发这么太浓密了,梳的发髻看着老是像——姨娘的屁股,中了毒砂发肿似得。”小玉用手梳理这头发问道:“你什么时候看见姨娘的屁股了。”顾允文笑道:“那天我老爷让我去玉芝的屋里取茶叶,我闷头跑进去。雨荷正在看着师弟给姨娘吸毒血。姨娘倒吃了一大惊,忙用师弟的衣襟遮住身子。”小玉低头将头上掉下来的头发用手扑棱着,让头发掉落在地上,顾允文笑着要说什么又不说,小玉问道:“什么?”顾允文笑道:“你说姨娘那么喜欢和师弟亲嘴,以后她再和师弟亲嘴时,不会嫌弃师弟吗?”小玉说道:“才不会呢,姨娘就是诚心让杜公子那样做的,她的伤口早就好了。你看着也羡慕了吧?”顾允文说道:“你和玉芝我还服侍不过来,这些天脚下绵软无力,脑子里嗡嗡作响。老爷说我要清心寡欲,不然怕妨碍武功进境。玉芝也说给我单独收拾一间屋子,让我独住。”小玉说道:“你不来我的屋里,晚上我就睡不着。这些天晚上每晚都是四更天才睡一会,我可不许你有喘息之机。”顾允文说道:“你这就是蓄意报复与我,就如同魏忠贤对那些背叛他的门派报复一般。”小玉向顾允文说道:“把我脖子后面的头发都取出来,掉了许多吧?”顾允文揭起小玉的衣领,脖子上果然站着一些掉落的青丝。小玉和顾允文刻意克制,尽量不拌嘴的闲聊着,又说道玉面狐和徐道芳一起睡小厮,越发不成体统了。只听玉面狐在身后咳嗽,小玉和顾允文回头,玉面狐和徐道芳手携手,后面跟着两个白衣的清俊少年。小玉忙向玉面狐见礼,玉面狐上前拍门,院子里却有丫鬟的。 顾允文和徐道芳寒暄着,几人进入屋中,玉面狐看小玉有事要说的样子,对徐道芳说道:“妹妹带着这两个孩子,暂去那边屋里。我等会再叫妹妹。”徐道芳和玉面狐已经义结金兰了。徐道芳带着两个小厮走了,小玉对玉面狐说道:“师父,我和大哥哥来是请你去岛上一趟的。”玉面狐问道:“那沈家姑娘又有身孕了?”小玉摇头说道:“师父你不知,沈姐姐的姨娘,有了杜公子的孩子。她怕老爷知道,让我想办法。师父你带着你的那些药,去岛上看看姨娘。”玉面狐说道:“我给你药,你们过去喂她吃了,让她在床上躺半日就好了。我没空,去不了。”玉面狐说着从柜中的抽屉里取出一包药粉。小玉说道:“万一姨娘有什么意外,我们都是没经过这些事的。师父求你去看看。”小玉扯扯顾允文的衣襟,示意顾允文求玉面狐。顾允文说道:“就劳驾前辈上岛去走一趟吧,小玉和玉芝几人怕照料不来。”玉面狐看看顾允文,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踟蹰一回说道:“走吧,我去看看。”玉面狐对徐道芳说道:“妹妹自己受用,我去太湖那里走一趟。”徐道芳已经不答话。玉面狐和小玉几人到湖边。三人乘船到三山岛。小玉让顾允文去前面探路,她和玉面狐在后面跟着。三人一径到小玉的屋里。小玉对玉面狐说道:“师父你稍等,我去叫姨娘和姐姐过来。”小玉不放心顾允文和玉面狐共处一室,看看顾允文,又说道:“大哥哥,你去叫她俩过来。要是老爷来了就别叫,等晚上在过来。”顾允文说道:“我一路上给你放哨探路,累了,走不动了。”小玉斜眼看着顾允文。顾允文嘟囔着出去了。 过一会,沈玉芝和田姨娘,杜婵三人过来了。田姨娘先向玉面狐拜万福说道:“妾身这厢有礼了,女侠安好?”玉面狐点头说道:“夫人无恙?”小玉问道:“老爷今天没来岛上吗?”沈玉芝说道:“听说锦衣卫的人来岛上了,只大哥过来嘱咐我们练武。”几人入座,田姨娘又拉着小玉去屋外,田姨娘慌乱的说道:“你说,万一我不要这个孩子,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怎么办?”小玉说道:“师父我都请过来了,姨娘你自己拿主意。不然以后生不了孩子,别要埋怨我。”田姨娘着急的在廊檐下跺脚,走过来走过去的走了几回,说道:“你师父就要看我把孩子小产下来吗?” 小玉也没了主意,田姨娘乱了一回又说道:“不然先叫你师父回去吧?我再想想怎么做。”才说着,玉面狐也出来了,她说道:“夫人,骨肉情深,夫人头回得子,我的意思,夫人再看看情形。免得落下什么悔恨。药我留在这里,夫人要服用了,小玉再来叫我。”小玉对玉面狐说道:“师父,那劳顿的你白跑一趟。”田氏头上带着从魏忠贤的宝藏里取出来的那根发簪,听了忙拔下发簪说道:“女侠,这根簪子权作酬谢,下次小玉来请,女侠请务必来岛上走一回。”田姨娘说着拜下去。玉面狐扶住田姨娘,对小玉说道:“我先去了,妞儿抱来我看看。” 小玉听了去抱顾辛夷,田姨娘站在廊檐下,向玉面狐请教服药之事。过一会,小玉抱来顾辛夷,玉面狐看了一回,小玉和顾允文、沈玉芝送玉面狐到湖边,沈玉芝派船送玉面狐出去。 回到屋里,田姨娘手中握着那包药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团团乱转。小玉和沈玉芝都劝田姨娘不要急着服药,且看看情形。才乱着,沈宗周派沈嵩兄弟又过来了。大家先去沈玉芝的屋里,沈峰先说道:“爹让你们打点行装,你们又要出岛了。”沈玉芝问是什么事,沈嵩说道:“锦衣卫的那个什么大人,派人来告诉爹爹。湘西的那个赶尸门正赶制大批死士,用来对付赤霞城和锦衣卫。那个大人的意思是爹爹带人去湘西,将赶尸门斩草除根。他的人已经找到魏忠贤新藏宝藏的地方了,那个大人召集了许多江湖好手,在北边就要和魏忠贤开仗了。”傅山说道:“嗯,只要将那批湘西死士想法屠灭,魏忠贤就不足为惧了。”沈玉芝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爹说先去西山岛,等将一些杂事分派清楚就出岛。” 沈玉芝听了说道:“大哥二哥你俩先回去,我们明早早早的赶过来。” 沈氏兄弟走了,田姨娘又复焦急不安起来,她甚至对大家说道:“这回出去,也有人在我肚子上踢一脚好了,像大姑娘那样。”大家安慰了一回田姨娘,沈玉芝几人先打点行装。 晚上沈玉芝诸人共聚一堂,商议田姨娘是否保胎。商议到大半夜,大家都没有半点主意。田姨娘也犹豫不决,她是想生下孩子,只是怕沈宗周知道。田姨娘心头压着一块石头似得沉重,只盼小玉几人开解开解。小玉和杜婵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打趣的话。 第二天早上沈玉芝早早的起来,到小玉的屋里。小玉和顾允文还未起,沈玉芝催小玉起床,她俩去看田姨娘。田姨娘惊恐一夜,杜鹏飞也来到田姨娘的屋里。田姨娘哭泣着,杜鹏飞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杜婵对着镜子涂抹脂粉。田姨娘对沈玉芝说道:“玉芝,你们回去告诉老爷,说我跟着你们多所牵累,你们去吧。我陪着妞儿在岛上住着,这回不出去了。”小玉和沈玉芝一听说道:“那姨娘你不去的话,我们也不去了。反正只是跟着老爷去凑热闹,真怎样了我们又出不上力。”田姨娘听了越发烦恼起来,每次他们兴兴头头的出去,小玉几人都跟着田姨娘,什么事也听田姨娘主张。田姨娘又想去湘西。田姨娘乱了一会,说道:“走吧,我洗漱一下,咱们去那边岛上。”田姨娘责骂起杜鹏飞来:“像个木头桩子似得过来坐在这里,一句慰藉的话都不会说。回去收拾行李去,等会又得我给你去打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西去阮陵 杜鹏飞站起身说道:“那你不要去了,在岛上养身子吧。万一像沈姑娘一样,出个意外怎么办?”田姨娘说道:“你出去,不要在我面前影影的晃来晃去。”杜鹏飞依言出去了。田姨娘发了一阵脾气后打点起行装来。 几人用过早饭,看了一回顾辛夷后到三山岛。沈宗周留下沈氏兄弟镇守西山岛,他带上三位护法和十余位西山岛的高手武士,竟而当天就要启程去湘西。 田姨娘打起精神,像往常一样和小玉几人说说笑笑,几人乘船到无锡后后沿陆路北上,先去南京。到了南京,沈宗周带着诸人,坐船溯江而上。 小玉几人陪在沈宗周身边,和沈宗周一起喝茶,听沈宗周讲他年轻时去湘西剿灭赶尸门的事情。杜鹏飞一个人像是和人赌气似得站在船头,他不听田姨娘的劝告,还穿着自己以前黑色的,看上去有些窄小的裤子。身后托着大红色的披风,望着浩浩江水,发呆。小玉叫道:“杜公子,你过来喝点茶,听听老爷讲的这些奇幻故事。一个人站在那里做什么?”杜鹏飞说道:“你们喝吧,我不喝。”他从早上起,被田姨娘训斥过好几次了。田姨娘说道:“不用管他,我们和我们的。”沈宗周才说他那会武功修为还浅,沈宗周说道:“当然,我那会岁数还没有允文他们几个大,武功修为却已经远在他们之上了。玉芝的祖父将我托付给姑苏的一个前辈高手。我那回也算出生入死,那位前辈和他的两个师弟救了我好几次。”沈宗周才说自己年轻气盛,去给大家打头阵,被那些死士困住之事。忽然杜鹏飞纵身一跃,跃入浩浩江水中。 旁边侍立的周全孝先看见了,小玉几人都尖叫着跑来船头看杜鹏飞。两个护法眼疾手快,也先后跳入长江中,将杜鹏飞拖住。周全孝忙从桅杆上扯断一条粗绳子扔下去,一位护卫抓住身子,喝一声“起”。那两位护法水淋淋的架着杜鹏飞从江中跃出,跃到甲板上。田姨娘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沈宗周在旁,忙给杜鹏飞擦着头脸上的水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不小心掉下去了?”杜鹏飞木然不说一句话,田姨娘哭起来。两位护法说道:“大概不习水,站在船头晕船了,一个恍惚就掉了下去。”沈宗周说道:“我看他早上就神情有异,精神恍惚的,带他去船舱里歇会。”顾允文几人扶着杜鹏飞到船舱里,田姨娘给杜鹏飞换过衣服,抱着杜鹏飞哭泣起来。 傅山劝解了杜鹏飞几句,田姨娘哀哀的对小玉哭道:“这一大一小的,要我如何是好哟。我也恨不得一头跳进这长江里去。”小玉和沈玉芝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傅山指指站在船舱外的沈宗周,劝解了杜鹏飞几句,杜鹏飞回转过来。他对田姨娘说道:“你不要哭了,我回去向老爷领罪。”傅山忙按住杜鹏飞的嘴,沈宗周到船舱里来,问道:“领什么罪?”田姨娘正在哭的空挡里忙收泪笑道:“没什么,这两天他老是冲撞我。”沈宗周看看船舱内的沈玉芝几人,又看看田姨娘和杜鹏飞,背着手出去了。田姨娘怕杜鹏飞性子上来,真向沈宗周将自己有身孕只是透露出来,她哄着杜鹏飞说道:“咱们出来一趟,谁知道以后吉凶祸福怎样,这些回去再说好不好?”田姨娘几乎哀求杜鹏飞,杜鹏飞点点头。田姨娘抱抱杜鹏飞,拉着杜鹏飞的手出来到甲板上。 大家都当杜鹏飞在船头晕船,不小心掉下去的,也不多问。沈玉芝吩咐手下在甲板上摆下一桌酒席。大家撺掇沈宗周继续给他们将湘西死士的事情。傅山和周全孝在旁边给沈宗周陪酒,沈宗周说着说着又起了兴头。大家把酒临风,围着桌子听沈宗周讲述大战湘西死士之事。 舟行几天,这天到达九江。沈宗周带着诸人登岸,在九江歇了两天后继续逆流而上。走了二十多天,这天船只驶入洞庭湖中。沈玉芝几人在甲板上对比洞庭湖和太湖的景色。沈宗周指引船只在洞庭湖南岸一处叫益阳的小城镇边靠岸。沈宗周带着大家弃船登岸。他给周全孝说道:“我们先去阮陵,将赶尸门的老巢捣毁了。再去祝融峰,据洛大人说,赶尸门的那些‘腌制’死士的人都在祝融峰下,死士也是在祝融峰下腌制好以后在由道士们引导去给魏忠贤使唤。”那些死士们是要在药水里浸泡,以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沈宗周常给小玉几人说那做法像乡下农家腌制腊肉。田氏问道:“那老爷我们去祝融峰下不就好了,做什么又要去阮陵?”沈宗周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会我们去捣毁赶尸门的老巢,就是去阮陵的。那些喂死士吃的草药,制作药水的药,据说都采自泸溪阮陵一带的深山里,且只有那些山里才有,别处没有的。后来不知何故,赶尸门跑到祝融峰下去了。不过眼下还好,死士本来不多,又都去了魏忠贤那边。我们只消将他们赶制死士的那些草药器具一应捣毁就行了。估计遇不到什么恶仗。” 大家都害怕那些死士,听沈宗周这么说,心下先镇定许多。沈宗周说道:“咱们投了客栈以后周护法和傅兄弟去置办马匹马车,明天歇一天,后天我们就往阮陵而去。”几人说着投了益阳城的一家客栈。周全孝和傅山去外面置办马匹等物。 在益阳歇了一天,沈宗周带着众人,往湘西进发。 沈玉芝和田姨娘几个女眷坐着马车,沈宗周诸人骑马。一行人往湘西而去。走出两天的行程,渐渐进入大山之中。沈宗周给大家讲述他年轻时前来剿灭赶尸门,先是转战湖广诸多地方,将赶尸门的许多随从门派剿灭了。最后才来阮陵会剿。沈宗周对大家说道阮陵之战,我们损伤最大。先前只是和赶尸门那位道士带领的五六十具死士接仗,余下的都是一些被胁从的门派,到阮陵后那道士汇集自己手下的几百名死士。你们想,那十几名死士就够我们所有这些人对付的,那可是几百名死士。我们以为锤子砸核桃一般,一锤下去,核桃砸的稀烂。我们这边几乎召集了当时江湖上所有的高手。我们过于轻敌,贸然强攻。一波一波的好汉们倒在那些死士们的手下。后来无奈退出阮陵,强攻了好几次,折损了将近一半的好汉以后我们才想到火攻之法。一战就烧掉了百余名死士。后来我们互有杀伤,终于将赶尸门彻底剿灭了。” 田氏在车内问道:“那老爷,这回我们不用火攻吗?什么都没预备。” 沈宗周说道:“这回一则赶尸派的人也才出江湖,尚未成气候。再则真正练成的死士在魏忠贤那里,想来他们老巢空虚。傅兄弟,这在兵法上叫什么来者?”傅山说道:“老爷,这叫批亢捣虚,当年的孙膑围魏救赵用的就是这个计策。”沈宗周说道:“对,我们趁他们老巢没人,将他们泡制死士的那些草药器具一律烧掉毁掉。想来不用怎样大动干戈。”小玉笑道:“傅兄弟,这叫什么?”傅山笑道:“这叫釜底抽薪。”小玉笑道:“这叫斑鸠跌了蛋。”傅山却不懂,问道:“这句话何解?”田姨娘接出下半句说道:“咕嘟着嘴了。”傅山不解,沈宗周哈哈大笑说道:“正是如此,等那帮道士回来一看,老巢被烧的灰飞烟灭,可不咕嘟着嘴了?” 周全孝说道:“老爷,我们不知道这边的虚实,依我看,我们到前面歇脚处了,还得置办一些硫磺等物,以备意外之用。”沈宗周说道:“正当这样,我们到前面市镇上再说。” 又是两天的山路行程,这天傅山几人置办了硫磺诸物。走了一天的行程,这天到了阮陵。小玉几人下马车,扮成男装,走在阮陵的街道上。此处乃是三苗所居,蛮风未化。街上行走的人服侍怪异,大多面目黧黑。已经是初夏天气,街上行走的之人多还穿着厚布袍,无论男女,头上都用黑布缠成一个南瓜样的帽子。许多人赤脚。小玉才指点着一个头上盯着箩筐的女子说道:“姐姐、姨娘你们看,他们带东西都是顶在头顶的,手不扶住箩筐,箩筐却不掉下来。”沈玉芝笑道:“那个大婶的那一筐鸭蛋要是掉下来,不知道会摔成什么样。” 杜婵才说不会掉下来的,她们都已经练成头顶箩筐的神功了。豁啦啦一声响,一个老妇人头顶的箩筐倾倒下来。一箩筐的鹅蛋在地上摔得稀烂。小玉几人看着有趣,却不敢笑出来,小玉说道:“原来大婶们也有失手的时候,还以为一顶到头上就没有半点闪失了。”田姨娘笑道:“斑鸠跌了蛋,这回大婶也跌了蛋。你看大婶那难为情的样子。”小玉几人装作看那边街头一个杂耍的人,相互看着大笑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阴蛊道人 沈宗周进入屋中,只见屋内不施帷幔床褥的床上,坐着一排排神情有异之人。沈宗周大概数一下,约有二三十人。这些人身躯健壮、目光呆滞、神情木然。周全孝说道:“这些是还没腌制的死士,外面院子里那些草药想来就是喂给这些死士吃的。”沈宗周过去摇摇一个死士的肩膀,那死士扭头看看沈宗周,又往屋里四处看看后低下了头。周全孝问道:”老爷,我们怎么做?最里边那几座院子里是已经锤炼出来的死士,约有百余号。余下的几百号死士多只是神智失常,余下的和常人无异。” 沈宗周说道:“这些尚未腌制的死士,我们交给官府去处置。我们只将那老妖道抓住,将腌制好的死士烧掉即可。”周全孝听了在前面带路,大家出了院子。径往一座道观中走去。到了道观的门前,周全孝拿着火把,一脚踢开道观的门。沈宗周几人都不禁往后退出去几步。院子里的廊檐下,几个小道士手中高举着火把,将院子照的通明。院中空地上百十来具死士被整齐的排列起来,中间一张椅子上坐着那个袭击薛全祖的老者。那老者身穿黑色道袍,手中握着长剑,端坐等沈宗周诸人到来。老者身后侍立着那个黑脸的苗家少女。少女依旧是光着脚,头上一顶银光闪闪的银冠,身上是五颜六色的彩布苗服。 护法们看见那老者,就要一拥而上。沈宗周忙制止几个护法,他说道:“把硫磺等物备好了,周兄弟带人去烧死士,我去会那道士。”周全孝几人应着,沈宗周说道:“我们进去。”周全孝诸人将田姨娘和小玉几人护在中间,防备着四周,往院中走去。沈宗周带头进入院子中,那老道士捋着颌下几根枯草一般的白胡须,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人啊?来我的山庄做什么?”沈宗周抱拳说道:“阴蛊老道,你当年诈死逃脱,又用这阴毒之数为祸世间。”那老道深陷的眼窝和魏忠贤有几分想象,他半张着嘴看着沈宗周,看了一会问道:“你是何人?怎么识得老夫的名头?”沈宗周说道:“赤霞城城主沈宗周。”那老道站起身子,那个苗家姑娘忙上前扶住他。阴蛊道人佝偻着身子,提着长剑问道:“哦,你就是那个赤霞城的城主是吧?前些天我的一个师侄去你岛上,被人一巴掌把头拍飞的。就是你做的吗?”这是周全孝所为,沈宗周却说道:“不错,正是本城主所为。你赶尸门好大胆子,敢上我西山岛闹事。”那老道咳咳的咳嗽己身,弓着背说道:“胆子嘛也不算大,我看比你们还要小一些。我这山庄你们都敢闯,你的什么西山岛东山岛的,我们闯闯何妨?”沈宗周说道:“你这老而不死的老贼,当年被江湖好汉们围攻,逃得一条小命。不去反省思过,洗心革面。又在这里做着腌制死士的勾当。今天就是你这老贼的死期。我送你早早去见阎王吧,也替你积点阴鸷,少做几件伤天害理之事。” 那老道呵呵笑了几声,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咳嗽了一会,对那苗家姑娘说道:“你看这人,竟然教训起我来了。还替我想的这么周到。”那姑娘鞠躬说道:“师公,待会是你送他们去见阎王爷。”那少女说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一眼沈宗周。那老道说道:“正是正是,敢上这里来撒野。这可不是嫌命长吗?”老道身体似乎有病,说几句话,就艰难的咳嗽几声。沈宗周问道:“怎样?老贼。你是和我一较高下,还是让我把你,连同这些死士的脑袋一掌掌的拍下来?”那老者回头问道:“你说什么?你要把我们的脑袋拍下来?”这老道阴森诡异,和沈宗周说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他的身上和这个院子里都散发着几分古怪的鬼气。沈宗周说道:“不错,我千里迢迢赶来湘西,正是来产灭你这妖道的。”那老道冷笑一声说道:“哎呦,好大的口气。吹得老夫身子一晃。”沈宗周又追问一遍:“怎样?你是要和我单独较量一番,还是两下里拉开架势,群斗混战?”那老道弯着背转过身子,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手在干瘪的嘴上抹了两把说道:“较量武功?好久没和人动刀动枪的了。好吧,你要较量,咱俩就较量一番。怕手底下生疏了,不知道这剑还使的来使不来。”他似乎在给沈宗周说,又似乎自言自语。拿着剑脚步蹒跚的往前走了几步。 周全孝说道:“老爷,这人用毒功夫鬼神莫测,小心他的双手。”沈宗周点点头,他看老道提着长剑,已经在自己一丈前的地方站定,忌惮这老道手上的使毒功夫,对顾允文说道:“允文把剑给我。”顾允文把剑给沈宗周。那老道听到沈宗周的话,笑道:“厉害?老喽,腿脚不连便喽,不中用喽。换成年轻那会,你们这些人连站在这里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沈宗周本想按江湖规矩,向着阴蛊道人提议,倘若自己败了,他和手下凭这道人发落。倘若自己赢了,这道人得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将死士焚毁,这道人以后不许在做这些死士。但看看眼前的情形,这老道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对于所谓的江湖规矩自然不屑一顾。他颇有些有理没处说之慨。沈宗周提剑上前两步说道:“老家伙,今天让沈某人来给你送终。”那老道咿咿呀呀的自己说道:“送终?怕你还不够这个本事。”阴蛊道人老态龙钟,勉强能站住的样子叉开双腿,宝剑前指捏个剑诀说道:“那就,你就出招吧。”沈宗周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这个老道。和这老道讲什么江湖规矩,显然是徒劳。本该带着手下直接杀将过去,但有似乎太过鲁莽,连起码的江湖人之间的俗套客气都没走。他心想:“先试试这老道的武功高低再说。”沈宗周说声:“看剑。”跃身一剑向阴蛊道人的面门点去,阴蛊道人脚下不连便的迈步,挥剑格挡沈宗周的一剑。沈宗周用内力强逼剑尖,本来已经停留在这阴蛊毒道人脸前半尺地方的剑尖忽然往外扫打,贴着阴蛊道人的鼻尖甩过去。阴蛊道人自己说声:“嗯,好俊的剑法。”他倒也不惊慌,一避过沈宗周的长剑剑芒,身子忽然跃起,也向沈宗周反刺几剑。沈宗周挥剑格挡开阴蛊道人的长剑,一剑往阴蛊道人的脸上削去。阴蛊道人才竖着长剑格开沈宗周长剑。沈宗周依旧用浑厚的内力将剑尖逼弯,长剑在阴蛊道人的脑后猛然一弯,剑尖来打阴蛊道人的后脑。阴蛊道人不提防“哎呦“一声,赶忙低头躲避。长剑剑尖回弹时已经从阴蛊道人的脑后剃下了一撮白发。沈宗周叫声”留神了”,长剑夹风带雨的攻过去,阴蛊道人看似老态龙钟,连路走走不动的人,这时左闪右避,攻退进受,尽然接住了沈宗周的一轮抢攻。沈宗周真气贯在长剑上,长剑过处,将阴蛊道人的衣襟须发削下来。阴蛊道人勉强在沈宗周手下走了百余招,顾允文几人看着这阴蛊道人支持不住了。忽然阴蛊道人身子如一只猿猴般往低所以下,脸上僵木的神情也瞬间变成一股滑稽的机灵。他看一眼沈宗周,长剑向沈宗周连刺几剑,一掌从剑光中拍出来,拍向沈宗周的面门。沈宗周看着阴蛊道人武功去自己稍逊,只是忌惮他手上的毒药,处处留神,不敢贸然出狠招。这时阴蛊道人出掌来攻,沈宗周从头到尾专等他这带毒的一掌,左掌蓄足劲力,“嘿”的一掌迎出去。双掌相接,周全孝几人才在后面叫:“小心毒手。”那阴蛊道人瘦小的身子如纸鸢断线一般往后弹射出去。沈宗周收起长剑,忙凑着火把看自己的手掌心,手掌心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却听得那苗家少女大喊一声“师公。”沈宗周抬眼看去,那阴蛊道人躺在几丈开外的地上,半张着嘴,咿咿呀呀的要说什么。那苗家少女哭着问:“师公,你说什么?” 顾允文几人忙上前问沈宗周:“老爷,你没事吗?”沈宗周摇头说道:“没事,这妖道使出的毒物被我掌力逼回去,妖道自己中毒了。”大家看那阴蛊道人时,几个道童站在阴蛊道人身边,阴蛊道人要说什么的样子张着嘴。过了一会,阴蛊道人浑身抽搐了几下,已然毙命。周全孝说道:“天道轮回,自食其果。”那苗家少女哭着叫“师公”,阴蛊道人已然气绝。那苗家少女忽然回头,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沈宗周。几个在旁边围观的道士有些匆忙的跑动起来。沈宗周喊道:“遭了,别让他们调动死士。”他话未落地,几个武师已然抢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屠灭赶尸门 沈宗周看死士们开始跳动起来。他对周全孝说道:“把硫磺那些东西撒上去,我们尽量不要和死士动手。”周全孝应一声,几个武士拿出身上的硫磺煤油等物,往死士身上泼洒。沈宗周对顾允文几人说道:“你们往后退一些,我去制服那几个道士。”沈宗周说道才要出手,忽然有个人影扑向沈宗周。人影蓦然扑倒,沈宗周无暇分辨,往身侧就是一掌。一个少女惨叫一声,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却是那个苗家少女出手偷袭。沈宗周回头看看地上的那个苗家少女,曲蜷着身子一动不动,他先去制服那几个道士。这山庄里的道士没和周全孝诸人动过手,依旧用他们的老方法,欺进这些护法的武士的身边,撒放引导死士的信号。两个道士撤退不及,已经被西山岛的死士打伤在地。沈宗周出手砍下几具死士的首级。周全孝和几位护法在死士堆里追逐那几位道士。不一会,傅山和几个武士引燃了几具死士。傅山大叫:“周护法,老爷快出来。” 沈宗周抛下身边的死士,往外窜出。周全孝和几位武士也不再追赶那几个道士。他们抽身出来,反倒站在院子的围墙上,堵住这几个道士的逃遁之路。不一会,院子里弥漫开死士们燃烧的焦臭味。沈宗周和护法们背着手,静观死士们混乱的跳跃着,一具死士引燃另一具死士。田姨娘禁不住尸身燃烧的恶臭味,趴在门边呕吐起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百余具死士燃烧着到处乱跳,院子里一片火海。那几个道士在死士堆里藏不住了,抢了那个晕倒在地的苗家少女,躲进了屋内。 周全孝在墙头命令两个武士去守住屋顶,沈宗周诸人在门口看燃烧的死士们身上带着熊熊火焰到处乱跳。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死士们燃烧成了一块块焦炭。沈宗周又安排两个武士守住屋顶,他对周全孝几人说道:“咱们去屋里看看。”大家进入屋中,那几个道士正在给那个苗家少女解毒。他们见沈宗周武艺高强,不再做无谓的抗争,只团团靠在一处,看着沈宗周诸人。沈宗周看去,屋内除了几大缸药水和放在窗下的及箩筐药草以外,就是简陋的桌椅陈设而已,别无长物。周全孝喝令:“将这几个道士拿了。”几个武师抢出去,几下将那几个道士绑翻在地。那个苗家少女已经转醒了,躺在床上,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沈宗周。 沈宗周看看屋里四处,对周全孝说道:“把他们带出去,屋里这些都烧掉吧。”周全孝吩咐手下将绑在地上的那几个道士抬出去,沈宗周看看屋内四处,过去双手提起那个苗家少女,大家走出屋外。周全孝看着几个武士将硫磺等物撒在屋内各处后将屋子从屋内引燃了。大家在院子里,院中还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周全孝问道:“老爷,这几个道士怎么处置?”周全孝看看那几个道士,他问道:“你们这些死士是从那里抓来的人?”道士们都睁眼看着沈宗周不说话,沈宗周又追问一遍,道士们依旧不做声。一个武士将大刀按在一个年轻道士的脖子上,作势划了几划。那道士害怕,说道:“回大侠,那是祖师爷爷亲自出去物色好身体健壮的青年男子,抓回来以后喂养成死士的。”沈宗周又问道:“你们门派里别的人呢?怎么就你们几个?”那道士甚是恭敬的答道:“回大侠,余下的人在祝融峰那边。我们帮祖师爷喂养死士的。”沈宗周又问:“如此说来,你们也会腌制这些死士?”那道士答道:“大侠明鉴,正是如此。”沈宗周点点头,对周全孝说道:“这几个人放出去后患无穷,都就地处决吧。”几个武士听了,就要动手。周全孝吩咐他们将这几个道士带出去杀掉,不要在田姨娘几人面前动手。那几个道士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向沈宗周求饶。沈宗周转头不看那几个道士,只是挥了几下手。几个武士带着那几个道士出去了,不一会传来几声惨叫声。这时院子里的屋宇都着起大火来。沈宗周要离开了,他又想起阴蛊道人,对周全孝说道:“对了,看看那个老道,别又诈死,让他逃过一劫。”周全孝过去探探那个阴蛊道人的鼻息和脉搏,确实是断气了。这道人脸上青黑,和薛全祖一模一样。周全孝还不放心,对一个手下说道:“把他的头砍下来,让他去装无头鬼。”一个武士领命,提着大刀去砍那阴蛊道人的头颅。 沈宗周几人被屋宇巨大的火焰灼烧的脸上生疼,院子里站不住了。沈宗周说道:“我们出去,去别的地方看看。”才要走,只听那个去砍阴蛊道人的武士一声惨叫。沈宗周应变最快,双掌蓄足劲力,转身拍出去。周全孝也随后抢出。果然那阴蛊道人身子跃起,如一只灵猿般扑向躺在地上的那个苗家少女。沈宗周双掌拍空,转身又是往阴蛊道人的身后拍下一掌。沈宗周看火焰光亮中一些碎屑闪着金光向自己袭过来。这是阴蛊道人撒向沈宗周的毒药。沈宗周收掌复出掌,他“嘿”的一声叫,那些金屑琳琳的发出细琐的声音,被沈宗周浑厚的内力逼回去,又复飘向阴蛊道人。阴蛊道人直觉迎面一股惊涛骇浪般的大力汹涌而来,他欲待躲避,身子像被那股大力压住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阴蛊道人返身挡在那个苗家少女的身上。他嘶哑这声音“啊”的一声怪叫,又是狂喷一口鲜血,一头往前栽倒在地。 沈宗周狐疑着,怕这阴蛊道人又弄什么玄虚,他侧头看着地上的阴蛊道人。那苗家少女被沈宗周打伤,躺在地上翻眼睛四处乱看。这时挣扎着爬起来,她声音微弱的叫:“师公,你怎么了?师公。”苗家少女坐在地上,用尽全力将阴蛊道人的身子翻过来。阴蛊道人被沈宗周重创,他气息奄奄的睁开眼睛。苗家少女哭着叫:“师公,你怎么了?师公。”阴蛊道人气息微弱的说道:“蓝姑,要是没救你,我就逃走了。这回师公真在劫难逃了。”苗家少女伏在阴蛊道人的身上,大哭起来。这阴蛊道人被被沈宗周深厚的内力打伤,兼之又中了自己向沈宗周撒出的毒药,他气息奄奄。苗家少女哭了一会,抬头看时阴蛊道人已经气绝。 院内的房屋燃烧的越发剧烈了,院内热气逼人。沈宗周几人要退出院子。周全孝不放心,过去拉开那个苗家少女,令一个武士将阴蛊道人的首级割下来。沈宗周站在门口说道:“索性将他扔进火堆里,焚化了吧。”两个武士将阴蛊道人的尸体和首级扔进了大火里。那苗家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叫着。沈宗周几人要离开,那苗家少女忽然爬起身子,步履蹒跚的跑向火堆,竟然是要对阴蛊道人以身相殉。少女跑出几步后仆倒在地,一动不动。沈宗周诸人要离开,看趴在地上的苗家少女生死不明,一动不动。沈宗周叹气说道:“倒是个烈性子姑娘,我们把她带出去吧。”傅山听了,叫过杜鹏飞,两人过去架起那个苗家少女。出了院子,这座大院的火势已经蔓延到后面的几间屋子上了。暗夜里,几条巨大的火舌像是醉酒的舞女一般,升向天空,摇晃摆动着。 傅山要背着那个苗家少女,杜婵不愿意。傅山笑道:“那杜兄弟背吧,你人高马大的。”杜鹏飞要背,田姨娘也说自己吐了一阵,身子虚弱,要杜鹏飞搀扶她。傅山对顾允文说道:“顾兄背吧,一个受伤的姑娘都在意这么多。”小玉和笑着问顾允文:“你要背吗?”顾允文闪烁其词,沈宗周看着着急,说道:“一个受伤的姑娘都在意这么多,我打伤的,我来背。”沈宗周说着转身背起苗家少女,说道:“这姑娘还挺沉的。”沈宗周背着苗家少女,一个武士背着薛全祖的尸身,周全孝带着大家去查看别的院子里的死士。 阴蛊道人将腌制好的死士都召集起来,准备对付沈宗周诸人。死士却被沈宗周一把火烧掉了。许多院落都是空的,只有几个没被约束好的死士在院落间的小道上漫无目的的乱跳。沈宗周带着几个武士,将五六具死士的头颅砍掉。余下的还有上百名还未来得及腌制的死士,这些人神智失常,但身子大多还甚是灵活。沈宗周无法处置这些人。这些都是活人,还不能一把火烧掉了事。武士们将这些人聚在三个院落里,锁好院落的大门。余下的院子全被沈宗周放火烧毁了。忙完时已经是四更初了。 杜婵对小玉说道:“我们真笨,把屋子全烧光了,眼下都没有可以歇会的地方。”小玉笑道:“那些屋子你敢住吗?”杜婵想想也是,这些院落不说,就连院落附近的原野上,也弥漫着一股阴森诡异之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祝融峰下 四周虎豹和怪鸟的鸣叫声此起彼伏,恰巧山里雾气浓重,月光朦胧模糊,越发映衬的四处都有一股鬼气。杜婵抱住小玉的胳膊,沈宗周说道:“咱们离开这里吧,明天去官府包了官,让官府的人去处置那些神智失常的人。”沈宗周带着大家,往山外走去。 走了几里的山路,苗家姑娘噗嗤一口鲜血全喷在沈宗周的脖子上脸上,苗家姑娘转醒过来。周全孝忙打过火把来看,沈宗周将苗家姑娘放在路旁。田姨娘和沈玉芝拿出汗巾子,擦拭沈宗周脖子上的鲜血。沈宗周俯身探探苗家姑娘的脉搏,幸好他是仓促间迎出的一掌,没有使足劲力。饶是如此,苗家姑娘也受伤不轻。沈宗周说道:“我们不能在走下去了,我得给她疗伤。”周全孝说道:“姨娘几人走的也累了,咱们就在这里歇会吧。”周全孝吩咐几个武士去找了一些柴火来,在路边点了一堆篝火。沈宗周探探蓝姑的脉搏,说道:“玉芝和小玉过来扶住她,我给她输些真气。”蓝姑睁着一堆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沈宗周。沈宗周不理蓝姑,他手掌放在蓝姑的背后,给蓝姑输真气疗伤。 一行人在路边歇了一会,沈宗周要背蓝姑,沈玉芝对顾允文说道:“大哥你帮爹爹背会,爹爹背了这么久,该累了。”顾允文背起蓝姑,几人往外走出几里地,已经是出了群山。走到阮陵城外时,天色已然大亮。 沈宗周诸人回到客栈里,大家用过饭后歇息,两个武士去官府报官。 在阮陵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一行人要离开了。街上到处都是查访行人的官兵。沈宗周给蓝姑输真气疗伤,蓝姑伤势好转了一些。待要离开,沈宗周问蓝姑道:“你是阴蛊道人的什么人?你还有家人亲戚吗?”蓝姑两天来不说一句话,也水米不进。田姨娘上前哄劝蓝姑说道:“我们要离开了,你受了伤,我们要是这样丢下你,怕你没人照顾。你要是又亲戚什么的。我们送你去你亲戚那里。”蓝姑看着田姨娘摇摇头,田姨娘看看沈宗周。沈宗周又问道:“那你跟着我们离开这里吗?”蓝姑黑眼睛只是看一眼沈宗周,并不说话。田姨娘又问了一遍蓝姑,蓝姑也只是点点头。沈宗周说道:“我们带上她吧,没人给她疗伤,她也活不了的。”小玉和田姨娘扶了蓝姑,一行人离开阮陵,往祝融峰而去。 诸人在路上走着,周全孝对沈宗周说道:“老爷,所谓除恶务尽、斩草除根。魏忠贤手下的那批死士要是听见老巢被捣毁的消息,定然会回来援助这里。再者老六也需早些下葬。以我看,我们多派几个手下运送老六回去。此外以我们现在的人手,未必是那些死士的对手,我们还需召集一些人手过来。”沈宗周说道:“把老六送回去就好了,魏忠贤那边想来也吃紧,他不会放那批死士过来的。”傅山却附和周全孝说道:“锦衣卫伤亡惨重,眼下远不是魏忠贤的对手。魏忠贤又召集了紫元道长那些人。以我看来,那批死士多是回来援助祝融峰的。我说我们还得派人去将阴蛊道人被杀之事告知于北边赶尸门的那些人。等我们剪灭祝融峰下的赶尸门人众,就北上去阻截那批死士。这次务必要让赶尸门在江湖上彻底消声灭迹。”沈宗周沉吟片刻说道:“那就照傅山说的这样做,他们南下必然走长江水道。李兄弟带着老六的尸首回去后好生安葬。丧事了毕了在派人去长江水道上巡航,不必来接应我们。我们了毕了祝融峰下的事,就来和你们会和。” 李全忠领命,周全孝分派了五名武士,护着薛全祖的尸首,往东北洞庭湖而去。沈宗周带着余下的人去祝融峰。 沈宗周每天给蓝姑疗伤,蓝姑开始渐进饮食了。沈宗周试着向蓝姑打听一些阴蛊道人的事情,蓝姑一句话也不说。走了半个多月,这天众人衡阳。周全孝和傅山重新购置硫磺煤油等物。置办好了,一行人北上去衡山。 一天的行程,第二天早上,大家来到衡山脚下。小玉和沈玉芝扶着蓝姑,众人上了衡山。这赶尸门却是在祝融峰的峰脚下。这里却不似阮陵城外那样偏僻,高耸入云的祝融峰山脚下的一片平地上,一座座道观甚是雄浑壮伟。沈宗周诸人站在万山深处,放眼打量磅礴晚上。沈宗周看着眼前的道观,有些厌战的心思。他叹道:“若非里面不是一具具死士,我都想带大家撤下山去。大家稍作预备,咱们去烧道观吧。”周全孝说道:“老爷,看这里这许多道观林立,怕也有不少的死士,我们不可掉以轻心。”沈宗周点头道,咱们先进去将那些道士先杀掉,余下的死士就好对付了。这时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周全孝说道:“我哥傅老弟先进去查探一下虚实,咱们在做决议。”沈宗周点头应允,周全孝叫上傅山,去道观内查探虚实。 沈宗周背着手,看着道观来回踱步。顾允文怕周全孝和傅山又遇到意外,也都凝神看着道观。大家在外面等了约有半个时辰,沈宗周才说“等下允文和鹏飞进去看一下。”那边周全孝和傅山出来了。沈宗周往前走两步问道:“道观里怎样?”周全孝说道:“和阮陵那边差不多。只有几个喂养死士的道士,余下的人都去魏忠贤那里了。”沈宗周吁口气说道:“好吧,咱们就杀进去,把硫磺等物备好。咱们尽量抢在他们调遣死士以前结果了那几个道士。” 众人应着,沈宗周带头往前走去。小玉和田姨娘扶着蓝姑跟上沈宗周。蓝姑忽然停下脚步不走了,田姨娘又劝起蓝姑来,小玉喊:“大哥哥等我。”忽然蓝姑搀扶着小玉的一只胳膊往里一拐,缠住小玉的胳膊。小玉呀叫一声,蓝姑肘锤在小玉的肋间撞一下,撞到小玉的京门穴上。小玉也是应变奇速,手臂用力外崩,蓝姑内力去小玉甚远,又是伤后,被小玉一把甩出去。小玉瘫倒在地,蓝姑摔倒在地后立刻爬起来,田姨娘尖叫着:“你做什么?”蓝姑一手扳住田姨娘的肩膀,一手从田姨娘的发髻上拔下金簪子,将簪子尖抵在田姨娘的喉间。田姨娘只是慌乱喊叫,看蓝姑发难,连逃跑都忘了。沈宗周几人转身时蓝姑挟持着田姨娘往后退出几步。田姨娘还大喊:“你干什么?你放开我。”蓝姑睁着两只漆黑的眼睛,看着沈宗周诸人。杜鹏飞弓背耸肩,就要抢上去。傅山一把拉住杜鹏飞,沈宗周也胳膊挡在杜鹏飞身边。沈宗周眼盯着蓝姑手中的金簪子问道:“你想怎样?”蓝姑说道:“你们现在就撤下山去,不然我杀了她。”田姨娘只叫“老爷救我。”沈宗周说道:“你杀了她,你也走不了。”蓝姑说道:“我就没打算要走。” 沈宗周开导蓝姑说道:“你想救这些道士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师公做的腌制死士之事有多伤天害理?”蓝姑说道:“我不管这些,我只要你们即刻下山去。”沈宗周说道:“你先放开她,什么事咱们再商议。”蓝姑忽然大怒喝道:“你们到底下不下山?”沈宗周一代宗师,倘若做了承诺,就不能随意反悔,尤其是对蓝姑这样一个小姑娘。沈宗周少见迟疑说道:“若非我给你疗伤,你早已小命呜呼了,现在恩将仇报吗?”蓝姑看着沈宗周说道:“是你自愿救我的,又不是我求你。”沈宗周看蓝姑悍厉,怕她真不计后果的将簪子插进田姨娘的喉间,他安抚蓝姑说道:“你先放了她,我们进去只烧毁死士,不伤那些道士,怎样?”蓝姑说道:“不行,我要你们现在就下山去。”沈宗周长叹一口气,似有应允之意。蓝姑稍微放松戒备。沈宗周先俯身去给小玉解穴道,小玉从地上爬起来,顾允文和沈玉芝忙过来扶着小玉,沈宗周问道:“你没受伤把?有没有中毒。”小玉摇头说道:“没有,只被制了穴道。这个姑娘真正蛮横,我和姨娘一路上这样照顾她。”小玉埋怨起蓝姑来,蓝姑看着小玉说道:“是你们自愿照顾我的,不是我求你们的。”蓝姑说话有些咬字不清,似乎不善言语,很有些杜鹏飞的直横憨厚之味。 小玉和蓝姑争辩道:“你执迷不悟,我们好心救你,你现在翻过来偷袭我们。我看你真正和你那鬼样的师父没什么两样。”蓝姑果然接不上小玉的话,讷讷的看着小玉。忽然沈宗周手中一颗石子嗖的飞出去,蓝姑拙于言辞,正在想这怎样搭话。不提防小石子突然袭到。小石子不偏不倚,正中蓝姑手中的金簪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喋血祝融峰之二 一个矮胖的黑脸长须道士大喇喇的问道:“敢问诸位是那个门派的好汉?”周全孝笑道:“小可吉安镇远镖局的,请教道长尊号。”那道士不悦的说道:“免尊,上雷下振的便是。”另一个黄脸道士冷笑道:“难怪公公在北边吃败仗,镇远镖局这样的角色竟然也请过去。”这些人想来受了魏忠贤不少的钱财,一口一个公公,对魏忠贤很见敬重。周全孝反客为主的说道:“诸位请坐,掌门马上就回来。”那矮胖道士冷笑道:“到我家道观里,我们要坐便坐,要站便站,还要你献殷勤。”这些人对周全孝诸人再无一点怀疑。六个道士带着十来名弟子,过来分坐坐下。沈宗周看看这些道士,问周全孝道:“都全了吗?”周全孝点头说道:“首脑人物就这几个了,余下的几个小鬼不足比数。” 沈宗周点点头,说道:“那还等什么?给道爷们献了茶,咱们走吧。不要搅扰了道爷们商讨大事。”周全孝笑道:“信我们已经送到,我们这就告辞了。”那群道士也说:“好走,不送。”周全孝说着不退反进,要去给这几个道士献茶。小玉几人往外走去,他们停在门口等周全孝诸人,实则是堵住门口,防止这帮道士逃逸。一个道士纳闷道:“那人背的那个女子有些像蓝姑的样子。”周全孝给这些道士献茶,更让这些道士丈八的和尚摸不着着头脑。沈宗周手放在嘴上咳嗽两声,周全孝先出掌打晕两个道士。武士们一拥而上,又有几个道士倒地。两个身手敏捷的道士跃出桌子,沈宗周也出掌进击。 道士们武功平常,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尽数倒地。只有沈宗周追赶的那两个在大殿的椽子墙边间到处飞窜。沈宗周展开轻功追赶,那两个道士竟而屡屡躲开沈宗周的追击,轻功早已委实非凡。周全孝和武士们堵截,将那两名道士击毙。 大家怕这些道士们诈死,将道士们的首级都割下来。沈宗周诸人走出殿外,沈宗周说道:“将张天师的神像抬出来,把大殿烧了。”武士们抬出重愈千钧的张天师铜像,在大殿各处撒上硫磺后将大殿点燃。 沈宗周诸人看着大殿自内往外燃烧起来,浓烟从窗户椽子中冒出来。才看着,只听有人呵斥道:“是谁在这里房里放火?”沈宗周诸人回头,院门口站着四五个年轻的小道士。周全孝问道:“老爷,怎么办?”沈宗周说道:“都杀了吧,留着也是祸患。”周全孝招呼一身身边的武士,几人冲出去。小道士们还要讲理分辨,已经毙于沈宗周几人的掌下。沈宗周吩咐周全孝道:“周兄弟带着弟兄们出去,将道观内所有人等一律屠杀干净。”周全孝领命,沈宗周这是要让赶尸门在江湖上彻底铲除之意。周全孝带着武士们分头去剿杀。 沈宗周看屋内的火焰从窗口门口中往外蔓延出来,沈宗周说道:“咱们出去,看看外面的那些死士去。”沈宗周带着诸人来到外面,周全孝和武士们去捕杀那些道士,小道士们想来还不会赶尸术。一些被引导到外面的死士到处乱撞乱跳,几个武士过去将那些死士点燃。小玉几人在外面等待着,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周全孝带着武士们回来。周全孝说道:“老爷,道观内的小道士都已经捕杀干净了,现在就剩着几十具死士满院子乱撞。”沈宗周说道:“去吧死士们焚烧干净了,咱们下山去。”武士们出动,将道观内外的死士都点燃了。过不多久,道观着起熊熊大火来。沈宗周诸人站在道观前面的一处空地上,看大伙烧了一个多时辰,将道观烧成一堆灰烬,这才转身下山。 到衡山脚下,已经是薄暮时分了。沈宗周诸人在农家借宿,第二天早上,沈宗周诸人往北而行到长沙,在长沙歇了一天后一行人又回到洞庭湖边,乘船顺江而下。 沈宗周仿佛去除了一块心头大石,他坐在甲板上,给顾允文几人分辨魏忠贤没了那批死士的援助,以后沈宗周和锦衣卫联手,魏忠贤将不会在那样棘手不好对付。又给顾允文几人说着以后江湖上的形势将会怎样,风向会倒向那边等等。 沈宗周在船上每天给蓝姑运功疗伤,这天船只过了九江。小玉几人站在船头,正打趣田姨娘说以后这蓝姑多半会代替田姨娘,成为沈宗周真正的夫人。田姨娘笑道:“我可伺候不了她那个正房夫人,你们看那两只漆黑漆黑的眼睛,一句话不说的瞪着人,看着心里就着慌。”小玉笑道:“这就要看姨娘你的手段了,姨娘你处置得当嘛,你的心事没准就顺水推舟的成了。处置不得当嘛,那你后半辈子会怎样可就又是两说了。”田姨娘说道:“看天意安排吧,我一个妇人家,能做什么处置?”小玉笑道:“那你们那会怎么就把大哥哥处置给姐姐了呢?”田姨娘才说:“人家两情相悦,我们不过撮合了一下而已。”小玉才笑道:“这些事没什么天意不天意的,全看大家会不会撮合。”周全孝说道:“姐儿们往后一些,对面驶上来的那些船只不是寻常船只。”小玉几人并不往后走,都抬头看着远处驶上来的几艘大船。周全孝看大船上插着一面大旗,这是哪个江湖门派的船只。周全孝喃喃说道:“难道几位老弟没把赶尸门的船只截住?”沈宗周正坐在甲板上的椅子上喝茶,听了起身来到船头。他放眼望去,下游几艘大船正在疾速往上驶来。不一会,江湾的那边,那几艘大船的后面跟上来二三十只船只。船只上杏黄色的大旗格外显眼,沈玉芝叫道:“是岛上的船。”沈宗周和周全孝伸长脖子看着那些大船,过一会沈宗周对周全孝说道:“咱们过去截住那些大船,让兄弟们准备好了,那些多是赶尸门的人。”周全孝吩咐武士们备战,小玉几人也跑进船舱里拿兵器。蓝姑留神看着船舱外,看小玉几人进入了船舱,她忙躺在床上。小玉拿了兵器,她看闭目假寐的蓝姑,上去将蓝姑的穴道封住了。周全孝让船家转舵去堵截那些已经驶近的船只。 船只才掉头往江边驶过去,船家和船上的几个伙计看两下里要进行械斗,趁着沈宗周诸人不注意,竟然抛弃船只,跳进江中逃命去了。周全孝忙令几个武士掌舵,将大船驶向对面赶来的赶尸门船只。沈宗周这边只有一艘船,没法堵截对面的好几艘大船。周全孝问道:“老爷,我们怎么做?冲到对面的船上去吗?”沈宗周看后面西山岛追击的船只离得还甚远,他说道:“我们想法牵制住这些船只,别仍他们行进,等后面的兄弟们上来再说。”周全孝说道:“看来只能先截住一只是一只了,咱们去截住载着死士的船。”傅山说道:“不用,咱们只要截下一只,他们别的船只定会留下来相救,咱们再等下游的船过来就好。’沈宗周看对面的船只上,中间最大的一艘甲板上站满死士,几个赶尸门带头的道士也都在船头看沈宗周诸人。沈宗周说道:“咱们就去攻那艘船小心别让死士过来我们的船上。” 沈宗周诸人乘坐的船只往在这死士的那艘大船边驶过去,周全孝回到船舱里,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号角,他对着下游吹了几声。下游的船只传来回应声。正在这时,赶尸门的船只开始向江岸边靠过去。傅山叫道:“遭了,他们要上岸。”沈宗周给掌舵的武士说道:“截住他们,别让他们靠岸。”掌舵的武士应着,又往岸边掉头。沈宗周像伏击猎物的虎豹一般,紧紧的盯着赶尸门的船只,蠢蠢欲动。沈宗周诸人的船只是顺流而下,行进的较快。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抢在赶尸门的船只前面,堵住去岸上的路。 沈宗周看赶尸门的船只调转船头,要往上游驶去。他对周全孝说道:“咱们过去想法凿破他几只船,让他们无法这样自由进退。”周全孝又命令武士调转船头,沈宗周这边的船身甚小,调度如意。不一会已经跟上赶尸门最后面的一只船了。两艘船并驾行驶着,沈宗周看对面船上十几具死士已经排列在甲板上,无法强攻。他环顾甲板上,俯身提起一个五六十斤的铁锚。沈宗周看准对面船只的侧舷,运劲将铁锚掷出。铁锚笔直的飞向对面船只的侧舷,后面的小儿臂粗的绳子被铁锚嗖嗖的扯直。砰一声巨响,铁锚砸进对面船只的侧舷木板中。两艘船只被连在一起,沈宗周又是运劲往回一拉,钻进船身的铁锚又复被拉出来。赶尸门的几个道士喊叫起来:“船被凿破了,船只被凿破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战后归来 西山岛的船只拥簇着沈宗周乘坐的大船,顺流而下。 这天船只到了金陵,沈宗周诸人弃船登岸,往无锡而去。到了无锡后乘船去西山岛。 到了西山岛,沈宗周带着几位护法和顾允文几人,去祭拜薛全祖。沈宗周了了一件大事,为江湖除去一害。眼下他打算去和洛养性会和。魏忠贤没了这批死士,以西山岛的实力就能和魏忠贤抗衡。沈玉芝诸人回到三山岛上,岛上依旧鱼闲鸟乐,粉花碧木,水绿天蓝。大家到沈玉芝的屋里,黄氏抱着顾辛夷过来了。一别就是将近三个月,顾辛夷长相眉宇间越发有小玉的风韵。大家在沈玉芝的屋里逗顾辛夷,顾允文叹道:“妞儿越来越像他娘了,这可如何是好?”小玉问道:“我的女儿,不像我像谁?像我不好吗?”顾允文问道:“妞儿,你愿意像你大娘,还是像你妈妈?”顾辛夷吐着舌头,咿咿呀呀的两只小手乱抓。黄氏说道:“妞儿老是自己抓自己的脸,上回我没留心,瞧鼻子这里,就抓破了一道痕。”小玉忙凑过去看,沈玉芝笑道:“小玉,妞儿的生日快到了吧?我们给妞儿办个满一岁的酒宴怎样?”小玉点头说道:“还得一个月,师父说妞儿的出生百天就应该给她抓周的,我不知道,竟然没抓。恰好这回生日上给她补上。”田姨娘和黄氏都说她们这里的孩子都是周岁上抓周的。 在三山岛歇了两天,这天小玉和顾允文带着顾辛夷,到苏州去看玉面狐。徐道芳已经回凌霄观去了,玉面狐手下两个小厮,是顾允文几人离开时就带在身边的那两个。小玉和顾允文在玉面狐那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回到三山岛。沈玉芝几人都去西山岛,是沈亦儒回来看望沈宗周了。 小玉和顾允文等了半天,快天黑了,沈玉芝几人还不见回来。顾允文才让夏雨荷去备下船只,要去西山岛。沈玉芝和沈亦儒诸人拥簇着沈宗周过来了。 沈宗周带着蓝姑,他笑着逗一回顾辛夷,又调侃田姨娘说几个月胖了这许多。沈玉芝满安排酒宴,小玉带着沈亦儒去外面,顾允文不放心,跟着小玉和沈亦儒,在花田间游荡。 晚上酒宴过后沈宗周喝的大醉,沈玉芝安排沈宗周住下来。沈宗周平素很少住沈玉芝这边的,顾允文去小玉的屋里。小玉和沈亦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像是故意折磨顾允文似得,聊个没完没了。好不容易送走沈亦儒,顾允文才催促小玉睡觉,田姨娘却过来了。 小玉笑道:“姨娘,你发福发成这样,眼看着像大哥哥说的,衣服包不住肚子了,可如何是好?”田姨娘发愁道:“一看见湖里的那水,我就想跳进去。这可如何是好啊?衣服包不住肚子,谁给你说的?”小玉笑道:“我怀着妞儿那会,不想让你们知道。大哥哥说纸包不住火,衣服包不住肚子。”田姨娘叹气说道:“亏得你哥诌断了肠子的大哥哥,唉,你过两天再去请你师父来看看。我左思右想,还是不要这个孩子了。老爷年岁高了,万一气出个三长两短来,我可担待不起。”小玉和田姨娘却不知道孩子这么大了,不能用药打下来。小玉只说:“等送走了亦儒,我和大哥哥就过去。” 田姨娘想和小玉说说话,破解一下心中的烦闷,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长叹短吁。小玉笑道:“姨娘,我看老爷对这蓝姑妹子很是中意,没准以后蓝姑妹子才是我们的姨娘呢。”田姨娘说道:“听说来也尽心给蓝姑疗伤,蓝姑感激老爷,甚至要拜老爷做师父,老爷没收她。”夜深了,田姨娘愁叹着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小玉几人送沈宗周和沈亦儒到湖边。大家告别过了,沈亦儒说声:“小玉姐,我过去了。”小玉叫道:“你站住,一个月后我们给妞儿过生日,你来吧。”沈亦儒回头说道:“公公最近又要有大举动,我不知道来不来的成。”小玉问道:“你来不来?”沈亦儒苦笑道:“我来就是了。”小玉笑说:“这还差不多,你在魏忠贤身边多留神,照顾好自己。”沈亦儒说道:“我会的,你放心吧。”小玉又问:“我给你做的衣服合不合身?”沈亦儒笑道:“上回的太宽大了,穿着拖在地上。”小玉说道:“我是照你姐夫的样式做的,下回我做小一些。”沈亦儒说道:“多谢小玉姐。”沈宗周站在船头,等沈亦儒。顾允文拉拉小玉,对沈亦儒说道:“快走吧,这样唠叨下去永远没个完的。”小玉推开顾允文说道:“我有话和亦儒说,你一边去。”沈亦儒说道:“小玉姐我走了,我过些天来看你。”小玉还叮咛:“你留神魏忠贤,照顾好自己。”沈亦儒说道:“我知道,你们回去吧。” 沈宗周的船只缓缓驶离湖岸。 小玉站在湖边,看沈宗周的船只离去。沈亦儒也站在船尾看着小玉。小玉向沈亦儒笑笑,沈亦儒笑着给小玉点点头,小玉又喊道:“回船舱里去吧,我们回去了。”沈亦儒点点头转身进入船舱里。小玉“哎”的幽叹一声,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哥,你说亦儒一个月后会来吗?她不来了再和他说话。”田姨娘笑道:“你大哥哥已经走了,还自说自话的。”小玉回头一看,顾允文已经回去了,沈玉芝几人站在旁边笑着,小玉喊道:“大哥哥,你又喝醋,你听我说。”她说着去追顾允文。顾允文看小玉和沈亦儒已经不是在自己面前装装样子,已经是情投意合的样子,他真生气了。小玉拉住顾允文的胳膊说道:“大哥哥你听我说话。”顾允文说道:“没心思听你说话,你放开我。”小玉笑道:“呦呵呵,真生气了?” 顾允文责备道:“也不看看那许多人在身边,眉来眼去的,到一处就拉着小弟的手。昨晚若非我跟着你,你和小弟做什么谁知道?”小玉说道:“你怎么这么说话?明知道亦儒什么也做不了。你怕是曹操的疑心病犯了,找个郎中去看看吧。”顾允文说道:“知道小弟不男不女的,还和小弟这等亲昵。想着都恶心欲呕。”小玉听了脸上变色,扯着顾允文的胸口,看着顾允文问道:“你说小弟什么?”顾允文一把把小玉推倒在地上。小玉坐在地上看着顾允文,顾允文看看小玉,自己往回走去。 田姨娘喊声:“哎呦,他俩怎么了?”顾允文不顾小玉,自己一径往下走下去。田姨娘几人过来,忙扶起小玉。小玉叫声“姨娘”,哭起来。田姨娘忙问:“你俩怎么了?”小玉抱着田姨娘只是哭。顾允文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回到沈玉芝的屋里。他才坐下来喝茶,田姨娘几人回来了。 小玉抱着顾辛夷,顾辛夷也在小玉怀里大哭。小玉看顾允文在屋里,才进门就转身走了。田姨娘问道:“姑爷你干嘛推小玉一把?”顾允文说道:“姨娘,没什么?你看她在小弟面前那副恬不知耻的样子,我说了她两句而已。”田姨娘和沈玉芝几人相互看看,都不在说什么。顾允文气鼓鼓的坐着,坐一会沈玉芝说道:“你去小玉那边屋里看看小玉吧,我也要睡了。”顾允文想来拌拌嘴可以,自己出手推小玉却也实在有点过分。田姨娘和杜婵催顾允文道:“还不快去,等小玉真生气起来?可有你受的。”顾允文左思右想了一回,起身去小玉的屋里,田姨娘几人也要去歇息,都走了。 顾允文回到小玉的屋里,小玉才和黄氏坐着抽泣,看顾允文过来了,她一把从黄氏怀里抱起顾辛夷,拿了顾辛夷的两件衣服,就往外走去。顾允文叫声“小玉”,小玉侧着脸不看顾允文,从顾允文身边走过去了。黄氏看屋里只剩下自己和顾允文。——她一向都防备着顾允文的,这是笑说要去歇息,也走了。顾允文自己做了一会,看小玉不过来,自己睡了。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到沈玉芝的屋里,小玉才和沈玉芝洗漱。她一看顾允文进屋了,披头散发的往外走去。顾允文一把拉住小玉的胳膊笑道:“我原是一时冲动,玉音你见谅则个。”小玉说道:“你少嬉皮笑脸的,男女有别,拉衣扯带的,也不看姐姐笑话。”顾允文笑道:“摔哪里了?给我看看,是不是摔坏了?”小玉说道:“不用你假惺惺好心好意。”沈玉芝也在旁边问顾允文,你怎么那样说小弟?小弟这些天才和我们熟套起来,不似先前拘谨了。“顾允文说道:“气昏了头,也没想就说出来了。”顾允文又涎脸笑着叫声“玉音”,小玉回到梳妆台前坐下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锁记篇 沈玉芝又拿起梳子给小玉梳起头来,顾允文说道:“下回小弟来了,我给小弟陪个不是好不好?”小玉不答话,沈玉芝说道:“还好小弟没听到这样的话。”顾允文过去抓着小玉的手问道:“给我看看,手掌是不是摔坏了,屁股摔坏了吗?”顾允文还涎着脸胡搅蛮缠,小玉怒了,一甩手,几乎打在顾允文的脸上。长指甲在顾允文的脸上划破了一道口子。顾允文哎呦一声,对着看时脸上一道几寸长的红血痕。顾允文看着脸上的抓痕,也无心再胡闹了。沈玉芝看看说道:“脸上真被你抓破了。”小玉说道:“活该。” 顾允文过去坐在那里,等沈玉芝给他梳头。 小玉梳过头,出去看顾辛夷去了。沈玉芝才给顾允文梳完头,田姨娘和杜鹏飞过来了。田姨娘对顾允文说道:“姑爷,你和小玉今天再去叫一回小玉的师父,我在这里专候。”顾允文应诺。不一会夏雨荷开始安排早饭。小玉抱着顾辛夷过来了,顾允文对小玉说道:“妞儿她娘,姨娘让我和你去叫你师父过来,给姨娘看看。”小玉说道:“不用你去,我自己去叫。小婵陪我去吧。”沈玉芝看着杜婵摇摇头,杜婵忙说道:“傅大哥教我练武功,我去不了。” 顾允文叹道:“唉,你看小婵还不愿意跟着你,说不得还得我陪着你去一趟了。”小玉一把把筷子扔在桌子上,抱着顾辛夷走了。沈玉芝让丫鬟把小玉的那碗粥给小玉端过去。 早饭过后顾允文来到小玉的屋里,小玉侧身躺在床上逗顾辛夷,顾允文看小玉不理自己,他说道:“玉音,你和妞儿待着,我去请你师父过来。姨娘肚子越来越大,我看老爷已经看出一些端倪了。”小玉本来不想理顾允文的,但一听顾允文自己要去叫玉面狐,倒有些不放心。玉面狐眼下也对顾允文存着一段心思,她懒懒的从床上坐起来说道:“你把亦儒上回给我的那件绿衫拿出来,我们一起去吧。”顾允文故意拿错衣服,小玉伸出食指在顾允文的额头戳了两下说道:“让你那个衣服你都拿错,还说亦儒。”顾允文忙点头说道:“你教导的是,说的对。”小玉坐在床上自己出了一回神,对顾允文说道:“给我看看,脸上那里抓破了?”顾允文把脸凑过去,小玉看看抓破的一道长痕,说道:“你把药取过来,我给你涂上一些。”顾允文说道:“不碍事,小小伤势,不足挂齿。”小玉换上衣服,顾允文抱了顾辛夷,两人来到沈玉芝的屋里,别过沈玉芝几人,去苏州请玉面狐。 船只在蔚蓝浩淼的湖面上行进着,顾允文对小玉说道:“玉芝说她的肚子不见一点动静,她怕自己上回被魏忠贤踢伤了哪里,以后生不了孩子了。也要请你师父看看。”小玉说道:“她年少青春的,着急什么?”顾允文说道:“她说妞儿一个人连个玩伴都没有,要给妞儿生个玩伴。”小玉叹气说道:“以后不许那么说亦儒,骂人不揭短,亦儒听见你那么骂他,怕不一剑杀了你。”顾允文没好气的说道:“你倒和他情真意切的紧,小弟也是的,你看他昨晚对你恋恋不舍的那眼神,那微笑。”小玉也冷笑道:“眼热了吗?你眼睛瞎了似得说抛下我就抛下我,眼下你想那样,还得问我姑娘高不高兴让你那样。”顾允文逗着顾辛夷不说话了。 小玉神情凄然的看着湖面,顾允文说道:“我原是一时气昏了头,没思量就说出来了。”小玉说道:“你不要再说了,下回不许再这么说亦儒。”顾允文“哦”一声,小玉抱住顾允文的腰。 来到玉面狐的院子里,玉面狐在花架下坐着,一个小厮拿着团扇在玉面狐脸边扇着,一个小玉再给玉面狐捶腿。小玉叫道:“师父,我来看你了。”玉面狐从藤椅上坐起来,她挥手示意小厮下去。小玉和顾允文过来给玉面狐见礼,玉面狐先在顾允文的怀里看看顾辛夷,小玉说道:“师父,我和大哥哥来请你去岛上走一趟。”玉面狐问道:“又出什么事了?”小玉说道:“姨娘说她不要那个孩子了,让师父带上药去给她看看。”玉面狐问道:“你们那姨娘快有五六个月了吧?”小玉说道:“也就五个月左右的时间。”玉面狐摇头道:“你去告诉她,孩子已经打不下来了,让她安心想着把孩子生下来。”小玉忙问怎么回事,玉面狐说道:“孩子都这么大了,再用药,大人万一有个差池怎么办?” 小玉听了哦的一声,小玉说道:“师父,沈姐姐说她这么久了肚子不见动静,怕上回被魏忠贤踢伤了哪里,也请师父去看看。”玉面狐说道:“不用,你别老霸占着妞儿他爹,等些时候就有了。”小玉还是只应一声。玉面狐又逗了一会顾辛夷,小玉说道:“师父,沈姐姐说一个月后给妞儿般生日酒宴,你来不来?”玉面狐说道:“我不来了,那个沈家的小公子前两天来找我了,说要给他父亲报仇。他不知道怎么学会了一身邪门武功,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打败他,他还要来的。你去给你那个姐姐说说,让她劝劝那个小白脸。下次再来,我可就没那么大的耐性了。”小玉问道:”师父,他来你这里了?“玉面狐说道:“他叫我去城外,一个人和我斗了好几百招。”顾允文笑道:“小玉眼下正和亦儒如胶似漆的,小玉去说说就好了。”玉面狐奇道:“你刮搭上那个小子了?”小玉扁扁小嘴说道:“他和我很要好,哎,可惜就是成了一个太监。”玉面狐叹道:“我也说糟蹋了那个孩子,你去给他说,他若肯和我尽释前嫌,我可以帮他杀了魏忠贤,帮他报仇。”小玉说道:“师父我知道了。” 玉面狐似乎禁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俩有过肌肤之亲吗?” 小玉摇头笑道:“也就拉拉手,他亲过我额头。昨晚我要亲他,他心怀鬼胎,不敢和我亲近。”玉面狐不相信似得看看顾允文,顾允文只是逗顾辛夷。玉面狐对小玉笑道:“我倒是上回和徐妹妹找了这两个小厮以后,至今还没换过。”顾允文趁机进言道:“对,前辈以后换了也只是换换而已,就像换衣服。旧衣服换下来,没必要立刻就烧掉。哪怕送给那些没衣服穿的人也是功德一件。”玉面狐冷笑一声,明显的不悦,却不发作出来,只说:“你倒有心,徐妹妹也是这样劝我的。”顾允文说道:“徐道姑果然是有道高人。”玉面狐又笑道:“对了,前两天徐妹妹派人来给我送信,说新物色了几个小厮,让我过去尝尝鲜。我过两天就要动身去凌霄观了。” 小玉和顾允文应着,玉面狐起身抱过顾辛夷,在花架边来回走动。 小玉和顾允文盘恒一会,小玉说道:“师父,我和大哥哥先过去了,有空再来看你。”玉面狐说道:“那沈家小公子常来我这里缠夹,我要换住的地方了,等我从凌霄观回来再说吧。”小玉和顾允文回到湖边,坐船回到三山岛。 小玉和顾允文忙去找田姨娘,田姨娘和沈玉芝几人正在看傅山和杜鹏飞练武。小玉远远的对田姨娘笑道:“姨娘,恭喜你要喜得贵子了,师父说孩子太大了,已经打不下来了,你安心等着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田姨娘听了,笑着说道:“那老爷那边如何是好?”她心底里也是想要这个孩子的意思。田姨娘惊喜焦急,对杜鹏飞笑道:“我要当娘了。”杜鹏飞也附和着很高兴的样子,沈玉芝忙问小玉问没问她的事,小玉笑道:“师父说大哥哥多在你那边睡少在我这里睡就好了。”沈玉芝听了不禁脸泛红潮。 田姨娘一则以惧,一则以喜。惧者怕沈宗周知道此事,也怕沈宗周知道了伤怀。喜者自己也要为人母了。田姨娘乱了一回,说道:“反正孩子是要的了,老爷知道了也就知道吧。”小玉笑道:“姨娘你真的拿定主意了吗?”田姨娘还是很害怕的,她拉着小玉的胳膊问道:“你当初有妞儿那会是怎样的?像我一样害怕被人知道吗?”小玉笑道:“我和大哥哥不一样,我就没怕过给人知道,还想着告诉你们,给你们一个惊喜呢。”田姨娘毕竟欢喜,她发愁的叹道:“这可如何是好?”沈玉芝说道:“天气太热了,我们回去歇会吧,午后再过来。”几人回到沈玉芝的屋里,沈玉芝才给大家倒了茶,丫鬟跑进来说沈宗周过来了。沈玉芝几人去外面迎沈宗周,田姨娘听了,慌作一团,忙回屋去换上宽大的衣服。过来时沈玉芝几人已经拥簇着沈宗周和蓝姑进来了。沈宗周手中牵着蓝姑,和小玉几人说说笑笑的进屋了。 第一百五十章 宵练宝剑 沈宗周倒爽快,他笑道:“我又不是一纸休书休了你,你该怎样还怎样。丫鬟们的活很用不着你做。”沈宗周拉着田姨娘的手和田姨娘说话。田姨娘勉强笑着说:“老爷说笑了。”沈宗周看上去瞬间苍老了许多,前些天还精力充沛、谈笑风生。眼下已经是在强撑着和大家说笑。傅山和顾允文在身边陪着,沈宗周拉着田姨娘的手,感慨唏嘘的说了些空话。田姨娘笑道:“老爷,我明儿就要回田家镇去。”沈宗周说道:“你举目无亲的,一个人去做什么?身上有又不方便,在这里起码有人照看。”田姨娘只是强笑着说明天就要去田家镇。沈宗周劝不过来,生气起来。过一会沈宗周叫过夏雨荷来,说道:“雨荷,你带上两个丫鬟,去我那边,将凤儿先前用过的那些能穿的衣物都带回来。那些簪饰等物也都带回来吧。你们去了跟吴妈说,吴妈会给你们打点好的。”夏雨荷应着去了,田姨娘握住沈宗周的手哭泣起来,沈宗周倒过意不去,安慰起田姨娘来。 看看天色晚了,沈玉芝和小玉张罗着开夜宴。大家先把桌上的碗碟取掉,在桌上放下了针线女红等物,将顾辛夷放在桌子上。顾辛夷嗤嗤的笑着,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一群大人。顾辛夷害怕起来了,她向顾允文伸出双手让顾允文抱她。顾允文手在前面引导者顾辛夷说道:“妞儿,看这里,过来取一件东西。”顾辛夷两眼不解的看着顾允文,顾允文俯身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引导顾辛夷过去。顾辛夷看看摆在前面的种种新奇物事,她又笑起来。顾辛夷吐着舌头爬过去,拿了一支玉剑。小玉看了,欢喜的无可无不可,顾允文抱着顾辛夷说妞儿以后也当个女侠,他把自己的功夫全部传授给顾辛夷。黄氏看了却是大大的不悦,黄氏只笑说:“女孩儿家舞刀弄枪的不好,还是学做女红的好。”才要开夜宴,小玉不住的探头往外看去,顾允文说道:“不用看了,这么晚了,小弟不会来了。”小玉说道:“他肯定会来的,等下就会近来。”才说着,沈亦儒提着长剑,撩起水晶帘进屋了。 小玉乐成一朵花,笑着过去握住沈亦儒的手说道:“我说你会来的,倒让人家等了这许久。怎么不早些过来?”沈亦儒说道:“我不在苏州,紧赶慢赶的才赶过来。”小玉笑道:“这两天做什么去了?”沈亦儒说道:“帮公公外出办事去了。”沈亦儒说着给沈宗周诸人见礼。小玉拉着沈亦儒在沈宗周的身边找坐下。她看沈亦儒手中提着剑,腰下还挂着一把宝剑,小玉笑道:“你现在两手都会使剑了吗?怎么一个人带着两把剑?”沈亦儒笑着摘下腰间的长剑说道:“这是给姐夫带来的,叫宵练剑,是从普陀寺那边拿过来的。”小玉笑说:“谢谢”,接过宝剑给顾允文。顾允文看小玉和沈亦儒比原先越发亲密了,微有妒意,笑道:“人家学的那点三脚猫剑法,用这样的宝剑,岂非暴殄天物,白白的可惜了这宝剑?”小玉看顾允文学着自己的口吻说“人家”这个词,她气怔怔的看着顾允文。顾允文也笑说:“多谢小弟。”他接过宵练剑,沈亦儒说道:“公公上回给我说的,说你学了一手好剑法,可惜手中没有这把宵练剑,使出的剑招看着像总是差那么几分火候。那剑法须得配着这把宝剑使出来,人剑合一,才能将宵练剑法的精奥之处发挥出来。”顾允文笑道:“我还说我哪里练错了,总觉得那剑法使着手生,却是这个缘故。”傅山和杜鹏飞听了,忙过来看宵练宝剑。傅山抽出宝剑,这宵练宝剑剑身和寻常宝剑却有些不一样之处。剑身中间凹了进去,剑脊较之寻常宝剑厚出几分。剑脊上镀着一条指宽的青铜。剑光寒气逼人,顾允文接过长剑舞了两下,不禁赞道:“果然一把好剑。”沈宗周看傅山几人探讨顾允文的剑法,也来了精神。他笑着离座说道:“那老妖物常年在皇宫禁内,对江湖各派的武功倒是知道的不少。我来看看宝剑。”顾允文把宝剑递给沈宗周,沈宗周看上去,宝剑的寒光耀的他眼睛睁不开。沈宗周手中比划两下,赞口不绝。 小玉对顾允文说道:“好不要脸,还敢收亦儒的东西。”顾允文笑道:“反正这剑小弟留着也没用处,眼下正好宝剑配英雄。”小玉冷笑两声,她过去对沈亦儒笑道:“早些不来,妞儿才抓周,你猜抓到什么了?”沈亦儒笑道:“不会是抓到刀剑之物了吧?”小玉笑道:“你真了解妞儿,倒像你是妞儿的亲爹一样。她抓了那把玉剑。”握着沈亦儒的手,坐沈亦儒身边,和沈亦儒闲聊起来。沈宗周说明儿个顾允文拿着这把宝剑给他演练一遍宵练剑法给他看。沈宗周坐回去,顾允文端详着宝剑,田姨娘在顾允文身边也看宝剑,顾允文抓起田姨娘的一绺头发抵在剑刃上,噗的吹一口,田姨娘的长发应声断成两截。顾允文又赞一声端的好剑,田姨娘责备顾允文道:“哪有在我身上试剑的?把剑收起来。晃得人心里发凉。”顾允文收起宝剑。他拿起地上田姨娘的长发给杜鹏飞说道:“这个师弟收好了。”顾允文上前给沈亦儒敬酒道谢,沈亦儒接过酒喝了。 沈玉芝说道:“咱们开始酒宴吧?”沈宗周说道:“那就上菜吧。”傅山和杜鹏飞谈论着顾允文的剑法,他俩和顾允文不常切磋武功,对顾允文的宵练剑法不太熟悉。傅山常问顾允文宵练剑法的这一招后面是哪一招。沈宗周听傅山和杜鹏飞近来对于武功的见解早已大大的提高,他对傅山说道:“你俩好好练武,我赤霞城子祖师爷起,岛上从来就是八位护法镇岛,眼下亡去两位兄弟,我思忖着你俩年纪轻轻,所成如此,以后由你俩补那两位护法之缺。”田姨娘要说杜鹏飞和自己去田家镇,却没说出来。顾允文看小玉手支着下巴,看着沈亦儒,聊得甚是投缘。小玉说着,沈亦儒带着腼腆的微笑听着,偶尔说上几句。有时和小玉争论一言半语,看小玉争辩起来了,沈亦儒就附和小玉,说小玉是对的,一点也不固执己见。顾允文叹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心想自己和沈玉芝还好。什么过分的笑话打趣话,沈玉芝笑笑也就过去了。和小玉不说那些没正经的话,说到别的地方,几句话开外就会拌嘴起来。顾允文唏嘘感慨,想来自己对小玉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体贴着想过。一到一起就只知道逞强图一时快意。小玉也要强,只会和顾允文强拧。什么窝心事也都自己藏起来,不给顾允文吐露半句心事。 顾允文喝着酒,想着和小玉的种种,不禁大为伤感起来。 小玉在顾允文手背上打一下说道:“想什么呢?妞儿要你抱。”顾辛夷咬着下嘴唇,向顾允文伸出双手。顾允文看了忙说道:“妞儿乖,爹没看见。”他从沈亦儒怀中抱过顾辛夷。田姨娘斟了一杯酒,先给沈宗周敬上。沈宗周接过酒,一饮而尽。田姨娘又斟了一杯酒,对顾允文笑道:“方才说的有些急了,姑爷别放在心上。我明天也就要离开这里了。”大家也想着是田姨娘方才嗔了顾允文一句,让顾允文不快。顾允文接过酒杯笑道:“哪里哪里,我在想我妞儿以后到底要不要做个女侠。女孩儿家,舞枪弄刀的,实在也不成体统。黄嫂说的很对。” 小玉鬼灵精的看看顾允文,笑道:“不会又喝醋了吧?”顾允文冷笑道:“自作多情,我在思忖我妞儿的事。”小玉笑道:“那就好,不然我心里还不好受,而且让我两头为难。”小玉在讥刺顾允文在小玉和沈玉芝之间无法做取舍,却又说道田姨娘的心事上了。顾允文没好气的说道:“不用这等反语奚落人家。”顾允文说的很委屈的样子,小玉“呦呵呵”的笑起来。沈宗周也附和小玉说道:“就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教人两下里为难。”田姨娘听了,抿着嘴出去了。 酒宴开始了,小玉和杜婵去叫田姨娘。田姨娘心虚,想听听沈宗周怎么说自己的,她并未离开,只站在门口听里面说话。小玉和杜婵拉了田姨娘进屋。田姨娘又斟上酒,给沈宗周敬酒。 酒宴过后夏雨荷和几个丫鬟才过来了,已经是夜深时分了。 沈宗周喝的酩酊大醉,沈玉芝安排沈宗周住在傅山那边。晚上小玉拉着蓝姑过去,和蓝姑睡一起。第二天早上,大家用过早饭。沈宗周要留下来送送田姨娘。田姨娘催促沈宗周回去,沈玉芝几人也让沈宗周回去,他们要送田姨娘去田家镇。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田家镇 沈宗周想想说道:“玉芝拿来纸笔,我给凤儿写封休书,凤儿以后就是自由之身了。”沈玉芝拿过纸笔,沈宗周提笔想想后写道:“妾田氏,因夫已老,无需服侍。其夫沈宗周,请愿立此休书,任其改婚,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立约人:‘沈宗周、田金凤’。”沈宗周给田姨娘念了一遍休书,田姨娘噙着眼泪点点头。沈宗周说道:“咱们按个指印吧,以后凤儿就不是我的姨娘了。”沈玉芝找不到按指印的印泥,她拿过自己的胭脂来,沈宗周叹息几声,说道:“凤儿早些出去也好,不然岁数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徐娘半老了。”他在拇指上涂了一些胭脂,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上手印。田姨娘也按上了手印。田姨娘说道:“妾身多有失德,老爷担待则个。”沈宗周说道:“老夫少妻,本就不成体统。眼下又多一个蓝姑。”田姨娘饮泣说道:“老爷多保重。”她说着跪下去给沈宗周磕头,沈宗周扶起来,对沈玉芝几人说道:“凤儿刚过门那会,也是这样,给我献茶后跪拜。玉芝都在身边的,那会的事大概也还记得。”沈玉芝笑道:“可不是,姨娘没见过西洋玻璃,说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真稀奇,窗子都不用纸糊的。”沈宗周感慨一番,大家送沈宗周到湖边,沈宗周走了。沈玉芝几人回去后到田姨娘和杜婵住的屋里。大家帮田姨娘打点行李。 沈玉芝怕田姨娘回去后吃穿用度上吃紧,尽捡那些贵重的衣服装进箱子里。金银钗饰也尽量的将贵重的大件物事装进去。田姨娘把一些衣服留下来,几件给了黄氏,余下的送给丫鬟们。田姨娘从褥子底下取出一套黄色缎子长袍,给沈玉芝说道:“大姑娘,这个是我给老爷缝制的衣服,我不好给老爷的,你转交给老爷,让老爷保重身体。”田姨娘说着又哭起来。小玉几人安慰了一回,沈玉芝应着收下衣物。衣物钗饰的装了三大箱,小玉笑道:“衣服用不着这么多,这些钗饰的箱子也太重,咱们少拿一些。以后姨娘要用了再派人拿过去。小玉是要把这些东西留在这里,以后田姨娘一生下孩子就回来之意。沈玉芝才要给小玉说田姨娘过去那边以后没有产业,怕用度吃紧。田姨娘却明白小玉的意思,她哭着点头说道:“这些衣物都是以前跟着老爷见客或过节时穿的,眼下去乡下也穿不着,先放在玉芝这里吧。”田姨娘只带了一箱子衣服,沈玉芝和小玉又将一些贵重钗饰取出来。傅山和杜鹏飞抬着箱子,小玉忙过去抱了顾辛夷,大家来到湖边,乘船往苏州而去。 田家镇在苏州往南的一处叫吴江的地方,顾允文几人骑马,小玉自己乘着马车,往吴江而去。 午后快傍晚时分,到了吴江。吴江小小一座城镇,粉墙青瓦,柳枝婀娜,宛如图画。几人在吴江投宿住了一夜,田姨娘的娘家故家在吴江城外,眼下亲人物故。第二天田姨娘带着大家来到故家的大院子里,院中却早已经住了别户人家。小玉和沈玉芝几人有些不太理解田姨娘为何非要离开三山岛。小玉笑道:“姨娘无家可归了,我说还是去三山岛上住吧。住在这里,我们在那边日夜悬心,不是姨娘来看我们,就是我们三天两头往这边跑。”田姨娘摇头说道:“你们来这里玩是可以的,我可不能再回去。”傅山说道:“不知这里有没有空屋子可以租赁,先租到一座空院子落脚,余下的咱们在慢慢置办。” 田姨娘故里重游,感慨万千。她给小玉几人说着那座院子是新盖起来的,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没有。那座院子里的一个老婆子,她小时候常常去那里,哄得老婆子高兴了,摘老婆子院中的梅子吃。傅山和杜鹏飞去到处找空院子,顾允文在村落的四处走着,去摘树上的桑葚品尝。 小玉和田姨娘几人等着傅山和杜鹏飞,很久都不见回来。小玉说道:“姨娘你住在城里多好,买个什么东西,出门就能买到了。”田姨娘说道:“城里太喧闹,这边清净一些。”才说着,两个妇人提着箩筐过来了。两人看小玉几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不住的拿眼睛看小玉。过一会一个妇人说道:“那是田二伯家的姑娘,嫁了什么老爷去当二房太太,眼下又回来了。”其中一个问道:“女儿都这么大了吗?”田姨娘看那两个妇人年岁已经不轻了,嘴皮子动动的要和自己搭讪的样子。其中一个妇人笑着说道:“这不是田家二姐儿吗?女儿都这样大了。”田姨娘看了那妇人一会,也认出来了,忙笑道:“是郭家婶子,这个是我家大姑娘,不是我亲生的。这是小玉。”那妇人看田姨娘带着箱子行李,问道:“二姐儿这不是省亲来的吧?”田姨娘笑道:“主家岁数大了,不用我服侍了,我就回来了。”那个妇人明白了似得“哦”的一声,田姨娘笑道:“郭婶,镇上有没有空闲的屋子,给外面租赁的?”两个妇人商量了一回,忙笑道:“那边镇子头上单家的儿子去外面做官去了,举家迁走了,院子是空着的,由他的族人看着。你去打听一下。”两个媳妇子看田姨娘几人这等娇贵的,想来都不会去打听这些事情。两人忙献殷勤说道:“我俩去给你问问,你在这里稍等一下。”两个夫人说着快步走了,田姨娘几人等着。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那两个妇人又复回来说道:“二姐儿,我俩替你打听过了,那家院子正是要往外租赁的,只是当官人家的院子,院子大,要的钱也多。”田姨娘听了欢喜无尽,笑道:“多谢两位大婶。”她取了一些碎银子给那两个妇人,两个妇人推辞一番,接过银子后欢天喜地的走了。 田姨娘看着远处说道:“他俩怎么还不回来,那个木头桩子,多半一家家挨门挨户的去问了。” 小玉也等的不耐烦了,她对顾允文喊道:“大哥哥,你去叫杜公子他们回来。”顾允文应着要去,那边村子头上杜鹏飞和傅山过来了。杜鹏飞垂头丧气的说道:“找不到屋子,屋子里都有人住着。”田姨娘冷笑道:“抬上箱子,我们过去吧。箱子抬得动吧?”杜鹏飞说抬得动。几人到了镇子东头,打听单家所在。比及到了单家大院前,门大开着。傅山上前往院子里喊道:“家里有人吗?”喊了几声,出来一个肥胖的乡宦。傅山抱拳说道:“大叔,我们来打听一下,租赁的是不是就是这家院子。”田姨娘先笑着叫声:“单大叔,还认得我吗?”那乡宦不冷不热的看看田姨娘说道:“是田二姐?我这家院子租赁的,二姐回来了?有十几年没来了吧?”田姨娘笑说自己回来要久住。乡宦说这院子里面一应摆设都是全的,院子又大,屋子也是盖了没几年的,一年要一百二十两白银。田姨娘听了连价钱都不讲,就让傅山交付了银子。乡宦带着田姨娘几人进入院子里。 小玉几人看院子里,海棠树杏子李子树枝叶繁茂。院子里有两处小小的亭榭,屋宇也颇有规模。田姨娘看了先合心意。乡宦带着田姨娘几人进入屋中。屋内果然桌柜齐全。屋内没人打扫,到处沾着灰尘。 乡宦略略问问田姨娘的事情,田姨娘又给乡宦五十两银子,要乡宦帮她置办碗盆等物。小玉和沈玉芝看外面小镇上的乡间田园风光,甚是稀奇,就要出去玩耍。田姨娘说道:“你们别急着去玩耍,把屋内打扫收拾一下,傅公子你俩去镇上看看,买些油盐回来。”杜婵说道:“姨娘我们又不是来给你当丫鬟的,怎么能做这些丫鬟们做的事?”田姨娘说道:“你们也要住这里的,这样住的了就住着。”沈玉芝杜婵三人开始打扫起屋子来。 小玉还好,手脚麻利。杜婵和沈玉芝小心翼翼的拿着抹布,怕抹布沾脏自己,这儿擦一下,那儿擦一下的。田姨娘教杜婵和沈玉芝擦拭桌椅等物。小玉说道:“姨娘,沈姐姐那边派一个丫鬟过来服侍你吧?不然过些天你身子越发不便了,这些活杜公子做不来。”田姨娘说道:“过两天去苏州买一个丫鬟,岛上的人不能随便带出来的。” 小玉几人忙了大半天,才将屋子打扫干净。沈玉芝嚷着要洗澡,田姨娘说道:“眼下是没处洗了,我带你们出去四处走走吧。”几人到外边,田姨娘带着小玉几人将田家镇逛了个遍。杜婵和小玉不时的跑到农家院子里,摘果子吃。田姨娘给小玉几人说着自己小时候玩的事情,小玉笑道:“姨娘,老爷是怎么找到你,娶你去西山岛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复仇篇之二 顾允文一跃直跃到风车顶端,他一手才攀住风车的木架,听得臀后风响,顾允文回头一瞥,沈亦儒的长剑已经攻到顾允文的身下。顾允文脚在木架上蹬一下,往前一个鹞子翻身跃出。他知道沈亦儒内力去他甚远,轻功也较他逊色,跟不住自己。顾允文几乎将自己的轻功使到极致,想甩开沈亦儒,为自己赢得喘气回击的空隙。沈亦儒一剑劈断风车的木架,风车轰隆隆的一声巨响,从半空中掉落下来。沈亦儒脚在劈断的木架上点一下,一招流星袭月,一剑又刺向顾允文身后。果然沈亦儒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剑跟不上顾允文。顾允文脚下凌空踏了两步,往前又复迈出几尺之远。 顾允文从几丈高的风车架上落下来,脚下收势不住,往前小跑两步才转身。沈亦儒径直落在风车架下,他的身子笼罩在风车掉落是激起的巨大的灰尘堆里。顾允文提着宵练剑,看着地上腾起的尘土。倏的一个红影闪处,沈玉芝在后面叫:“小心。”顾允文这回不再胆怯了,他长剑往胸前挽出一个剑花,跃身运劲也一剑刺出。两柄剑的剑刃碰在一起,沈亦儒的长剑被震飞出去。长剑飞出不远,沈亦儒手一抄,抄住剑柄。身子一转,长剑剑尖已经是分刺顾允文身上数处要害。顾允文竖着长剑,左格右挡。沈亦儒身形扭摆,往顾允文左肩处一剑刺来,顾允文长剑圈转横削。沈亦儒剑脊倏的搭在顾允文的宵练剑上,顺着宵练剑的剑脊直削下来,这一剑来势极快。顾允文眼看沈亦儒长剑就要削到自己握剑的手腕上,他非得撒手撤剑不可。顾允文百忙间一掌撞在宵练剑的剑柄后端,宵练剑往前飞出去。顾允文换手握住飞出的长剑。双手握住剑柄,用足气力,长剑自上而下斜劈下来。这是宵练剑法中一招质朴无华的狠招,纯用内力运剑,剑招的名字也取得朴实无华,叫“二郎劈山”。也即是一剑将大山劈做两半的招式。沈亦儒举剑格挡,这一招剑法劲力雄厚,沈亦儒只觉双膝间一软,要往地上跪下去。他惊觉这一剑只能躲避,不能正面迎击。沈亦儒挨着身子往旁边跃出去,顾允文宵练剑尚未着地,已经将地上的尘土激的向两旁飞出。疾进,一剑又攻到顾允文身边。 小玉几人在旁边提心吊胆的看顾允文和沈亦儒各出杀招,眼见沈亦儒身形灵动,剑招诡幻。顾允文攻少守多,十招中才还得上两三招,已然不敌。玉面狐和徐道芳在一旁给对方包裹伤口,包裹好了伤口,玉面狐过来到傅山身边说道:“公子将宝剑借我一用。”玉面狐被沈亦儒猫捉老鼠般追弄,眼下怒火腾腾。小玉说道:“师父你不要过去,让他俩比完剑。”傅山把剑递给玉面狐,玉面狐看顾允文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沈亦儒身形如鬼魅一般,顾允文以静制动,全仗着传心诀中身后的内功抵御沈亦儒,宵练剑法里的洒脱灵动半分也使不出来。玉面狐素性孤傲,独来独往,她也不愿意以多敌少的打败沈亦儒。遂将长剑还给傅山说道:“此辱以后必报,你告知那个小白脸。徐妹妹,咱们回去。”徐道芳向小玉借衣服。小玉几人的衣服都在码头交给手下带回岛上去了。小玉看玉面狐裹着顾允文的长袍,有些滑稽。她还在垂泣间,笑着把自己的外衫解下来给徐道芳。徐道芳穿了衣服,小腿还露在外面,她向小玉道过谢。玉面狐向小玉说道:“你告诉那个小白脸,今日之辱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小玉看玉面狐狼狈的样子,心下有些好笑,脸上不敢丝毫露出来的应着。玉面狐往前几步,对沈亦儒喊道:“小子,你听着。上回我放了你一会,又遭今日之辱,我和你已经扯平两清。下次再见,定然让你知道老娘的厉害。”沈亦儒看顾允文出招散乱拙滞,宵练剑法已然施展不开。自己屡用奇招却拿他不下,正在焦急间,听玉面狐要离开,回头喊道:“老妖婆,你站住,等下战你。” 玉面狐转身要走,忽听得一声悦耳的金属交击之声响过。玉面狐回头看时,沈亦儒手中只提着半截断剑,脚下不住的后退。他一掌低着顾允文的手掌,一边挥断剑格挡顾允文的长剑。沈亦儒内力修为较之顾允文为远逊。顾允文趁他说话回头之际,劲贯长剑,兼之着宵练剑削铁如泥,竟而一剑将沈亦儒手中的长剑斩断了。顾允文单手挥剑抢攻,一掌抵在沈亦儒的手掌上,运劲于掌,压迫的沈亦儒不住的后退。沈亦儒手掌像被粘在顾允文的手掌上一般,欲待退身出招,竟然退不出去。沈亦儒身子猛然往后一倒。双脚钉在地上,后背倒下去几乎贴在地面上。他借着一倒之势,卸去顾允文手上的力道,身子一翻,断剑呼呼作响划向顾允文腰间。顾允文一剑格开沈亦儒的断剑,一掌又是拍出去。沈亦儒闪身避开顾允文的一掌。顾允文宵练剑举在头顶,跃身一剑刺出。沈亦儒断剑无法出招,只得格挡开顾允文的一剑。顾允文跃向沈亦儒的头顶,长剑下次沈亦儒的左肩。沈亦儒又是挥剑格挡。顾允文这才施展开宵练剑法里的招式。顾允文抢攻两招,忽然收招退出去。他忌惮沈亦儒的快招,退出老远才对沈亦儒笑道:“你赢了,我仗着兵刃上的优势捡个便宜。”沈亦儒也不甘心,说道:“换过兵刃了再比过。”顾允文摇头道:“不比了,到此为止。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每次都能打断你手中长剑。” 沈亦儒本来也是腼腆的与世无争的性子,听顾允文这么说,他看看手中的断剑,将断剑扔在地上。沈亦儒拍拍手才要作罢,玉面狐忽然从小玉身边抢出。沈亦儒眼快,忙出手格拿,玉面狐一把扭住沈亦儒的手腕,一手穿过沈亦儒的腋下一扭,将沈亦儒扭得跪倒在地上。沈亦儒没了长剑,手脚上如何是玉面狐的对手。他强撑着站起来,玉面狐一手拧着沈亦儒的手腕,一脚踩在沈亦儒的后肩上,踩住沈亦儒不让他乱动。这一下变起仓促,顾允文几人都目瞪口呆。顾允文叫道:“前辈,这如何使得?”玉面狐抬起腿,衣襟下的大腿全露出来。顾允文不禁往玉面狐的腿间看一眼,玉面狐扯扯衣襟遮住大腿,对沈亦儒说道:“上回老娘好心放你一马,惹来今日之辱。今儿个你需求我饶你,否则我把你膀子拧下来。”玉面狐的狼狈之象被小玉几人看见,她盛怒难当,说话反而平缓温和。沈亦儒伸手去取地上的断剑,玉面狐狠狠的扭了一下沈亦儒的胳膊,沈亦儒痛的叫出声。顾允文又警告似得厉声叫声“前辈”。玉面狐看着顾允文,用眼睛示意顾允文别多事。顾允文提着长剑也看着玉面狐。方才他为玉面狐,向沈亦儒出手。眼下倘若玉面狐再不松手,他又得为沈亦儒向玉面狐出手。 沈亦儒喝声“老妖婆”,玉面狐看顾允文长剑欲动不动,她一手拍拍自己的腿上衣襟,松开了拿着沈亦儒手腕的手。顾允文才俯身去扶沈亦儒,沈亦儒忽然捡起断剑一剑矮身向玉面狐的膝间削出去。玉面狐心下大骇,她本就轻功卓绝,这一吓一跃跃出四五丈远。沈亦儒提着断剑就要追出,顾允文忙在后面拉住沈亦儒。 玉面狐无所谓的系系衣带,转身对徐道芳说道:“妹妹,咱们走。”沈亦儒竖着两道剑眉看着玉面狐和徐道芳携手走远。 小玉和沈玉芝几人上前安慰沈亦儒,小玉拿出汗巾子,将沈亦儒脸上额头上的土灰擦掉。沈亦儒眼睛还看着玉面狐消失的小路转弯处。小玉也不说别的,摸着沈亦儒的脸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好不好?”沈亦儒握住小玉的手点点头。沈亦儒的脸被玉面狐按在了地面上,沈亦儒一脸的土灰。顾允文生气的对小玉抱怨道:“你师父真是的,我好不容易劝开小弟,他却趁着小弟不备偷袭。”小玉说道:“师父一向这样,不要再说了。” 沈玉芝问沈亦儒有没有受伤,沈亦儒摇头说没事。几人围着沈亦儒,默然来到湖边。到了船上,小玉看沈亦儒的手腕被玉面狐扭得肿起来。她给沈亦儒的手腕上涂上药膏,又给沈亦儒捏着被玉面狐拧过的那只肩膀。 小玉几人知道沈亦儒复仇之年甚坚,都无从劝解。大家到西山岛上,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几人先去金顶大殿看沈宗周。沈宗周在屋内正和蓝姑小酌,看沈玉芝几人都神情沮丧的进屋了,沈宗周忙热情的招呼小玉几人进屋,沈宗周笑道:“凤儿带过来的那些东西我吩咐锄下政治了一些,你们是不是闻着着菜味儿来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秋尽江南 小玉近来对顾允文平和许多,顾允文也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惹得小玉生气起来。他对小玉笑道:“玉芝羡慕妞儿,眼下也要急着生个孩子。你说姨娘这会了才生,她怎么这么着急?”小玉笑道:“不盼个孩子,还有什么盼头?她就喜爱小孩子。那么爱干净的人,妞儿尿湿了,她一点也不嫌弃,给妞儿换衣服。你说,着急养一个疼,不比疼别人的孩子好?”顾允文摇头道:“她算不到这么精细,就是想要个孩子而已。”小玉叹道:“对,她是谁啊,我是谁啊?睡吧,时候不早了。” 黄嫂听了抱着顾辛夷走了,小玉笑道:“师父屋里贴的那些画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顾允文说道:“上面的字说是道家导引之法,是从徐道姑那里得来的。”小玉笑道:“画的那么像。倒让人浮想翩翩的好几天。”顾允文叹声说道:“为夫这就侍候你安寝。” 一时无话,这时已经是初冬时节了。洛养性又派人来到西山岛上,给沈宗周送来一批金银财宝,要沈宗周带人去盐城一带帮助锦衣卫阻截魏忠贤。锦衣卫在山东失利以后现在来到江南,试图扳回先前的劣势。这时已经不是朝廷捉拿魏忠贤,而是锦衣卫和魏忠贤之间的门派斗争了。 沈宗周来到三山岛上,他照例带着沈玉芝几人到处走走看看后对顾允文和傅山说道:“你们去田家镇,接凤儿回来。次后你们带上岛上的几个兄弟们去帮洛大人一把。”沈玉芝问道:“爹你不去吗?我们几人怕应付不来魏忠贤。”沈宗周最近老是懒待动弹,他摇头道:“我懒得到处跑动,你们去吧。大概就在淮南淮北一带,万一有个缓急,我和周兄弟即刻就能带人来援手。”沈玉芝和顾允文几人应着。沈宗周却还喜欢和大家举行酒宴。他回到沈玉芝的屋里,沈玉芝就要打点去田家镇。沈宗周说道:“不急,咱们小酌两杯,明天你们再去田家镇。洛大人那边不必急着过去。什么时候你们想去了,过去看看。能帮上洛大人的地方帮一把。”沈玉芝听了命锄下整治菜肴。 沈宗周和傅山说着江湖上的事,与傅山对饮着。蓝姑用她那颇粗浓的声音和小玉猜拳。小玉老是赢蓝姑,蓝姑被小玉灌醉了,沈宗周也喝的半醉了,夏雨荷带着丫鬟送沈宗周和蓝姑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饭,沈玉芝诸人又去田家镇。田姨娘在田家镇置办了不少东西,傅山在苏州雇了两辆马车。几人到田家镇,这是秋尽江南,草木未枯。到处斑驳鲜艳、红黄绿相间的的树林。出了苏州城,乡下秋天的气息尤其浓烈。小玉和杜婵兴致好,下了马车步行。等顾允文几人走远了,小玉再在后面追赶上来。路上黄叶纷飞,傅山几人驱马缓行。到了午后快晚上时,才到田家镇。到了田姨娘的院子里,满院子槐树枇杷树的落叶没有打扫。屋内灯火荧荧,小玉几人将马匹在门口拴好,进入院子里。几人不做声的进入屋中,田姨娘穿着朴素的农妇衣服,和杜鹏飞,一个丫鬟团坐在桌子边,正在用晚饭。田姨娘说道:“眼皮子跳,小玉他们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来这里。”杜鹏飞说道:“已经在门外中堂里了。”小玉和杜婵叫着忽然高声叫着姨娘,一把掀开帘子冲进屋里。田姨娘笑着在衣襟上擦手说道:“悄没声息的过来,小心他给们来一掌。”小玉笑道:“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我们走了一天路,今天一点东西都没吃。”田姨娘笑道:“偏生没做你们的份,等一下,让玲儿再去做。”玲儿就是田姨娘买的使唤的丫鬟。 玲儿听了放下饭碗,往外走去。小玉和杜婵先拿了筷子,去桌上碟子里乱夹菜。田姨娘用的蔬食颇清淡,只有几碟院中摘来的菜。小玉问道:“姨娘,你一天就吃这些?”田姨娘说道:“往镇上去买太麻烦了,他又每天只知道练武,就在院子里摘了这些菜将就。”小玉说道:“姨娘我们来接你回去。”田姨娘说道:“你们又来闹我。”小玉说道:“真的,老爷说我们去帮助锦衣卫围堵魏忠贤,让杜公子也跟着我们去,给我们做帮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 田姨娘说道:“那就让他去帮你们,反正我不回去。” 沈玉芝几人催促田姨娘上菜,田姨娘挺着大肚子,去厨房给丫鬟帮忙。 不一会,饭菜上来了。田姨娘给小玉几人说着那样菜长在地里是什么样的,吃起来什么味道。都是前两天秋收时左邻右舍的大婶大妈们送的,田姨娘自己又花钱置办一些。田姨娘说道:“小时候爹在的时候还好,爹没了以后一年到头吃不到一顿肉。每天这些腌菜咸菜,吃的人都觉得生无所恋了。在老爷那边大鱼大肉的吃了这些年,眼下再吃这些东西反倒别有一番滋味。”小玉说道:“也就吃这几顿,以后还是会吃厌的。早些上岛去吧。”田姨娘说道:“倒也不厌,我吃着还挺可口的,从入秋以来,几乎每天都吃这个。”田姨娘又问:“你们什么事要出去?”小玉说道:“老爷说我们去淮南淮北一带帮锦衣卫堵截魏忠贤,不必急着起行。想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就好了。”田姨娘说道:“这两天村外好美的景致,都能赶上玉芝那边了。住两天你们再去。” 说着小玉和沈玉芝几人用饭,用过饭了,田姨娘差杜鹏飞读打酒。田姨娘逗了一回顾辛夷,杜婵问道:“姨娘,你什么时候生孩子?”田姨娘说道:“在一个月不到的日子,就要生了,不知生个男孩女孩?”杜婵说道:“你上岛去住着,恰好黄嫂这些什么都知道的,她能照看你。”田姨娘说什么也不愿去三山岛上,小玉也劝道:“杜公子跟我们走了,难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你回岛上,我们在外面也放心,不用牵挂你。”田姨娘说道:“我可没脸再见老爷,万一老爷来了,见还是不见你们说?”沈玉芝说道:“爹最近也身子懒懒的不爱动,这些日子里,就来了岛上一两回。”田姨娘听了又问沈宗周身子怎么样?沈玉芝说道:“爹好像老了好几岁似得,一天神情疲惫懒散,全不似往日的神采奕奕。这回洛大人钦点他去的,爹不愿去,只让我们去看看。” 田姨娘听了便不言语了,小玉说道:“明儿我们把要带的东西带上,我们就回去。住在这里,每天劳顿的我们来回奔波。”田姨娘点点头。过一会,杜鹏飞打酒回来了,他说道:“这里没有好酒,这个蒸鹧鸪是那家酒家最拿手的好菜,我买了一些你们尝尝。”田姨娘夸杜鹏飞懂事了。丫鬟拿过小碗来,小玉和杜婵给大家斟酒。田姨娘在旁边坐着,看小玉几人饮酒。 第二天,田姨娘带着小玉几人去村外欣赏秋景。到处都是红黄斑驳的树林,满村黄叶纷飞。沈玉芝诸人在田家镇待了两天,这天大家带上田姨娘的行李和伺候田姨娘的丫鬟,回了三山岛。 田姨娘临盆在即,沈宗周带着蓝姑来三山岛看一回田姨娘,吩咐傅山带着大家先去盐城。沈宗周交给傅山一个锦衣卫的千户牙牌说道:“这是洛大人给我的,你到盐城以后你们若是有何麻烦要锦衣卫帮忙,或要和锦衣卫街头,便用这个牙牌。傅山拿了牙牌,大家别过田姨娘,出岛往盐城而去。 傅山诸人骑马到盐城,在一家客栈下榻。歇了一夜,小玉和沈玉芝才商议着去外面游逛,两个锦衣卫的番役已经找到客栈里了。傅山给两个番役看过锦衣卫的牙牌,两个番役说道:“指挥使大人召集许多武林高手,东奔西走,任不足以制魏忠贤的死命。盼诸位的到来,真正的望眼欲穿。”傅山说了沈宗周身体不适,不能前来助战。派我们几人过来襄助指挥使大人。”两位番役听了大失所望,对傅山笑道:“沈城主不是亲自出马,魏忠贤那边人多势众,恐怕不是几位所能应付过来的。”傅山笑道:“眼下没了湘西死士,我们几人就足够打理魏忠贤那些人了。一帮乌合之众,用不着惊动城主他老人家。”那两个番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看看,说道:“公子既然如此说,想来必有御敌制胜之法。洛大人差我们在此特意等候赤霞城的诸位。说诸位去扬州泰州堵截,魏忠贤将宝藏藏在海外的一个小岛上,他此时不敢走远,只在江南一带游逛。倘若魏忠贤游魂要过江,诸位将他们纠缠在江边三四天,洛大人已经布好将魏忠贤一网打尽的天罗地网。眼下就是网收不回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水上火攻 船只越驶越近了,傅山向旁边船上的舵主问道:“蒋舵主,魏忠贤手下召集的都是什么人?”那位舵主喊道:“属下未曾查探明白,等会就派人去查探。属下只知道许多江湖上成名的人物都是在魏忠贤手下效力。”船只驶出一程,离江岸已经不远了,傅山吩咐船只掉头,溯江而上。他对杜婵几人说道:“小婵你们回到船舱里去,站在船头太显眼,怕魏忠贤认出来。”小玉三人回到船舱里,船只逆流又往江边驶进一些。顾允文几人渐渐的能看清江对岸魏忠贤诸人的面目了。傅山极目看去,江边群雄都拥簇在魏忠贤的身边,马匹散放在不远处吃草。傅山说道:“那边是崆峒派的几个人,那些手下们已经不见了。那边是端人瑞那些人。那边是小公子,那边是湛元那伙人。”顾允文也仰头看着魏忠贤诸人说道:“魏忠贤竟然将那些手下都遣散了,只带着各个门派最拔尖的那几个好手。”顾允文又回头往船舱里喊道:“小玉,来看看你的亦儒,他也在江对岸。”小玉裹着顾允文的一件外袍出来,笑着对顾允文说道:“这样魏忠贤就不容易看出来了吧?亦儒也在对岸吗?”小玉说着走到船头,她为了能看的清楚一点,站在甲板的边缘,脚尖已经伸出船头了。顾允文在小玉后面抓着小玉,小玉伸长脖子说道:“亦儒没看见我唉,他一个人站在那边想什么?”顾允文说道:“看着脚下,不要掉进去。”小玉为了能看的远一些,也为了能让沈亦儒看见自己,她说道:“大哥哥,你把我抱起来,让亦儒也看见我。”顾允文抱起小玉,把让小玉坐在自己的肩上。小玉纵目看去,沈亦儒提着长剑,一会看看江面,一会低头来回踱步。小玉恨不得向沈亦儒招招手,沈亦儒却偏生背转身子,往下游走去。小玉说道:“他在想什么?一个人出一回神,走两步。出一回神,走两步的。”顾允文说道:“小弟心事重着呢,现在可不光是报了仇就能一了百了了。你在这里牵挂他,他还得想着怎样全身而退。”小玉问道:“你说魏忠贤怎么会察觉不到小弟的用意?还把小弟当成他的心腹。”顾允文说道:“可能是他自信已经将小弟全然掌控在自己手中了,小弟懵懂不知事体,就任由他摆弄。”小玉说道:“那他可小看亦儒了呢。”顾允文说道:“你不也是从田姨娘那里才明白小弟也非一个百事不知的少年?”小玉用食指在顾允文的额头敲一下,说道:“又磕牙,魏忠贤没准早就察觉小弟的心思了,只不过在玩弄小弟而已。” 傅山也说道:“魏忠贤这老狐狸,可不是那么容易欺瞒的。只怕他对小公子的意图心知肚明。”小玉看沈亦儒回头看看这边的船只,又没看见小玉,自己往下缓步走去。船只驶的里魏忠贤诸人有些远了,傅山让船只掉头,又顺流而下。 小玉坐在顾允文的肩上,沈亦儒终于看见小玉了,他提着长剑,止步看着船上。小玉在顾允文的肩上伸伸懒腰,让顾允文放下自己。顾允文和傅山几人又一次从魏忠贤诸人的面前驶过去。傅山吩咐船只掉头回去,沈亦儒上臂交叉抱在胸前,立定在江边看着船只渐渐远去。 傅山叫那位蒋舵主过来这边船上,他对蒋舵主说道:“蒋舵主,我们须得多派些船只,往上游下游的地方去巡查,只要看见魏忠贤的船只了,就想法烧毁。另外我们得去西山岛给老爷回报这边的情形,请老爷派几位护法过来相助,以我们几个人之力,绝难牵制魏忠贤那些人。”蒋舵主看傅山将诸事分派的仅仅有条,都依依领命。一回到岸边,蒋舵主就吩咐手下加派船只去江面上巡游。 傅山和顾允文几人在江边等候魏忠贤的动向,等了大半天不见魏忠贤有过江的迹象。这时江面上巡游的船只过来回报,魏忠贤带着手下回镇江城内去了。蒋舵主听了着慌,忙命人去镇江城内监视魏忠贤的动向。沈玉芝几人在江边呆的无聊,要回扬州去。才要动身,江面上的人来回报,镇江城下游的十多里处,停泊着几十条大船,不是寻常的商船。傅山听了,忙令江边的百十来号手下全部上船。蒋舵主派人去附近城镇邀请赤霞城的帮众,自己驾船,和傅山诸人往下游驶去。 蒋舵主怕沈玉芝几人有闪失,一味的嘱咐沈玉芝几人万一有变,就立刻回岸上去,手下兄弟们回保全沈玉芝几人的周全。傅山笑着答应着。不一会,傅山诸人的船只和迎面驶上来的那几十号大船在江面上相遇。傅山对蒋舵主说道:“蒋舵主,你派人去对面船上查看一下,将他们的来历问清楚了,咱们再动手烧船。”蒋舵主听了命令两个手下说道:“戴六和罗兄弟过去查船,问问清楚这些船的来历,余下的弟兄们准备动手。”两人应声而出,驾着一叶小舢板往对面的大船上驶过去,一面大声吆喝着将迎面驶来的船只叫停。沈玉芝和小玉几人回到船舱里,卸去钗饰,在外面穿上备好的男装。沈玉芝头上戴个方巾,扮成一个儒生模样。几人来到船头,看差遣过去的那两人在大船上挨个查着。小玉笑道:“他们怎么就这样任意让我们查看他们的船只?再说那些人又不会把真正的来历告诉我们。”傅山说道:“这些兄弟们做这些事很有一套,定能问清这些船只的来历。”小玉又托着沈玉芝的下巴说:“扮成个女孩貌若天仙,扮成个小子也俊俏的让人流口水。”沈玉芝微微歉身说:“承蒙青睐,受宠若惊。”才说着,只听江面上扑通两声响,两人落进江水里了。蒋舵主喊道:“不好,两位兄弟出事了。”他忙命自己的船只往那边大船边驶去。傅山看戴六那两人落水的那艘大船船舱中走出两个黑袍人来。傅山忙喊:“蒋舵主回来。”傅山怕大船上全是那些黑袍人,以这边顾允文几人之力可不是敌手。他忙命船只掉头,往江中驶去。蒋舵主看傅山喊得急,又驾船回来。傅山几人的船只驶出不远,傅山看似乎只有那两个黑衣人押送船只,余下的船只上尽是艄公舵手。傅山又调转船头,驶向那些大船。这时蒋舵主手下的那些小船已经驶到大船旁边,开始将大船点燃。 不一会,五六艘大船被引燃了,开始冒烟。对面船上果然只有那两个黑袍人,那几艘被点燃的大船上的舵手艄公纷纷跳进长江中逃命,不见有别的人出来。傅山对顾允文说道:“咱们过去将那两个太监捉回来,那两人应该知道魏忠贤会去哪里。”才说着,一艘小船不防备驶到那两个黑衣人所在的船只边。两个黑衣人抢上小船,竟然挟持着小船往蒋舵主的船只径直驶来。 傅山说道:“自己送上门来了,蒋舵主,和你的兄弟们上这边船上来。”蒋舵主才要出去迎战那两个黑衣人,听傅山这等说,驾着小船来到傅山几人的船上。黑袍人挟持着小船,驶到离顾允文几人的船只有四五丈远,那两个黑衣人身影一纵,已经跃上这边的大船上。蒋舵主这才看出这两个黑袍人武功高强,他一吓,跑到沈玉芝几人的身后躲起来。傅山和顾允文几人戒备着就要出手。那两个黑袍人却也认得傅山几人,其中一人尖着嗓子说道:“又是你们几个碍手碍脚的小子,那个人是你们的手下吧?”他指着蒋舵主说道。 傅山看这两个黑袍人不急于动手,他也一揖说道:“正是,两位公公有何见教?”那太监问躲在傅山几人后面的蒋舵主道:“你何故要烧毁我们的船只?”蒋舵主害怕,不敢露头。傅山说道:“是我派他烧毁你们的船只的。”那个黑袍人看傅山几人一眼,说道:“好吧,你去跟公公解释吧。”其中一人一把抓向傅山喉间。傅山喊声:“把他俩拿了。”那黑袍人一抓来的好不迅疾,一晃手已经在傅山的喉间。傅山不退反进,一掌外撩,一掌开山掌往那太监的肩膀上劈下去。黑袍人举手格挡,两手相交,黑袍人才觉到傅山这一掌劲力刚猛雄厚,非寻常掌法。黑衣人用手臂挡住傅山的一掌,他被傅山一掌打的仰着身子往后退出去。杜鹏飞一看傅山出手,也双拳击出,去攻另一个黑袍人。两个黑袍人不知道傅山几人武功超绝如斯,还以等闲视之。杜鹏飞双拳快到那黑袍人的胸前了,黑袍人衣襟被拳风激的飘起,呼吸为之一滞。这黑袍人也觉到杜鹏飞这一圈只有开碑裂石之力,他忙纵身往边上闪避,避开杜鹏飞双拳的锋芒。一手来拿杜鹏飞的手肘,一手来拿杜鹏飞的手腕。 第一百六十章 告捷篇 顾允文仗着有传心诀的内功护身,手甩脱宵练剑,左手擒拿手去抓魏忠贤的脖子。魏忠贤倘若抓住顾允文的肩膀,顾允文这的肩膀必然会被他的一抓捏的粉碎。不过魏忠贤的脖子也有被顾允文折断之虞。两害相权,自然顾允文大赚。顾允文兵行险招,宵练剑滴溜溜旋转着在绕着魏忠贤的腰身转一圈,又转到顾允文左胯处。魏忠贤不敢冒险,撒开顾允文的手腕,一手格开顾允文抓向自己项间的手,一手去抓凌空旋转的宵练剑。顾允文却已经握住宵练剑剑柄,倒持宵练剑,往魏忠贤的胸前划了一剑,魏忠贤往后仰身避过。繁复的几招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换过去,顾允文化险为夷,长剑还手圈转,一招又是递出。 傅山和杜鹏飞看顾允文遇到险招,都吆喝着从魏忠贤身后攻过来。小玉和沈玉芝更是关切,一刀一剑往魏忠贤的项间劈斩过来。魏忠贤在顾允文这里迁延稍久,傅山和杜鹏飞的攻势便有些难于化解。他后退一步,出招逼开傅山和杜鹏飞。一手电出,抓住小玉的柳叶刀刀背,顺势一带,小玉的柳叶刀挡住沈玉芝的长剑。顾允文一招仙人指路,长剑刺向魏忠贤眉间。 魏忠贤前后左右的招架着傅山几人的攻势,他自己攻势稍滞。小玉几人都是未经过恶仗,这时才知道两下里都是骑虎难下之势,谁只要少有松懈疏忽,形势立刻就会急转直下。小玉几人这时却欲退不能,旁边小船上的人开始给顾允文几人呐喊助威。 魏忠贤看后面沈亦儒诸人抢夺了几艘小船来接应自己,他心下稍安,这时也不急于求胜,双手招式诡异阴狠,见招拆招,稳扎稳打起来。船底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这是蒋舵主安排手下来凿船了。 船只离岸越来越远,沈玉芝对杜婵喊道:“小婵快去小船上,这艘船要被凿沉了。”她也在提醒顾允文几人做好应对之策,不至于临事张皇。杜婵听了,就要过去。想想又回到船舱中,将行李包袱先提出来,一件件的扔到蒋舵主那边的船上。杜婵跃到蒋舵主的船上。顾允文说道:“小玉和玉芝撤回去。”沈玉芝说道:“不妨,我俩帮你。”顾允文无暇多话,又说声:“小玉和玉芝撤回去。”小玉和沈玉芝知道顾允文几人也要弃船逃脱,她和小玉撤出战团,先后跃到蒋舵主的船上。没了小玉和沈玉芝相助,顾允文傅山三人形势急转直下。顾允文施展轻功,绕着魏忠贤的身周游移进击。杜鹏飞正面招架魏忠贤的猛攻,傅山在旁策应。三人只觉得魏忠贤的攻势如汹涛骇浪般澎湃而来,竟然无暇抽身逃跑。如一个人头上顶着一块千钧巨岩,他若不强撑力气顶着,稍松一分力气,自己就会被巨岩压成肉泥。顾允文三人面对魏忠贤滔滔攻势,处境却正是如此。船底凿船的声音越来越响,不一会,甲板上凿出了几个泉眼般的小洞,江水夹杂着木屑往甲板上涌出来。 小玉和沈玉芝在那边船上喊:“顾大哥,傅公子,快跳进江里。岂知顾允文三人似乎粘在魏忠贤的招式上一般,稍一松手,三人就有性命之忧。这时后面沈亦儒诸人的小船已经在大船后面不远处了。这些人都不通水性,却不敢贸然靠近蒋舵主的这些手下。 傅山和顾允文三人相互吆喝着,大呼酣战。魏忠贤眼神狂乱而专注,分辨傅山几人的招数来路,拆解还招。不一会,甲板上的“泉眼“越来越多,甲板上的积水已经有没膝深了,船只开始缓缓下沉,走的越来越慢。魏忠贤才和这几个后辈斗得兴起,他忽然双爪连环互抓,分袭傅山和杜鹏飞两人。傅山和杜鹏飞哪敢正面直撄其锋,忙闪身躲避。魏忠贤说声“失陪了”,身子倒纵转身,如一只大鹰般飞出,纵向身后沈亦儒的那只船上。 几艘小船远远的往沈亦儒几人的船只后面绕过去,试图包抄截击。傅山忙令那些船只回来。魏忠贤站在船头,不甘心就这样放顾允文几人离开。他回头看看岸边,魏忠贤的多数手下在岸边观望,只有沈亦儒几个贴身心腹带着手下随从来接应。魏忠贤知道蒋舵主这些人在水里的本事,他也不敢冒险追击。蒋舵主约束手下的船只往北岸靠过去,魏忠贤站在船头,一会看看离去的顾允文诸人,一会看看下游江面上的几十炷青烟。小玉看魏忠贤失落的样子,对杜婵说道:“咱们索性来气气那个妖人。”杜婵说道:“对,咱们激怒他,让他把自己气个半死。”杜婵又问:“咱们怎么说?”小玉说道:“就说老阉人,你来追我们呀。连你的船一块烧了。”众人都对魏忠贤忌惮的紧,隔着这么远,杜婵还不敢一个人自己喊,她对小玉说道:“咱俩一起喊。”杜婵和小玉齐声喊道:“老阉人,来追我们呀。老阉人,你来呀。”两人齐声喊了几声,小船上的人看她俩淘气,都哄笑起来。杜婵和小玉才喊着,魏忠贤真个驾船追了过来。杜婵一吓不轻,忙对小玉说道:“糟老头真追过来了,怎么办?”小玉说道:“不用怕,他只是吓吓我们,不敢真追来的。”沈玉芝说道:“你俩乌鸦嘴,小心真把他招惹过来。” 魏忠贤追出一射之地后驾船回去了,顾允文和傅山三人脸上身上都挂了彩,三人相互查看着。魏忠贤回到南岸,顾允文几人乘船回到北岸。上岸后蒋舵主对傅山笑道:“我们初战告捷,回去和弟兄们喝两杯,好好庆贺庆贺。”傅山让蒋舵主派人去盯住魏忠贤的动向,诸人回到扬州。 蒋舵主设宴款待大家,沈玉芝三人不便去酒宴,顾允文和傅山三人去赴宴。宴会上大家交口称赞傅山和新姑爷好身手,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修为了。大家都向傅山和顾允文敬酒,傅山才给大家说着魏忠贤不是好相与的,蒋舵主要和镇江的赤霞城帮众谨慎行事,不可大意。蒋舵主依依领命。顾允文坐着和大家应酬,心里忐忑不安。酒过三巡,顾允文要告辞回去。蒋舵主和兄弟们死活拉着顾允文,不妨顾允文走。蒋舵主将起身的顾允文重新安顿在座位上,自己摇摇摆摆的出去了。顾允文对傅山说道:“不知道魏忠贤能不能一时间再找到那许多大船,万一找到,下回我们可不好这么容易的得手了。”傅山说道:“正是,如若魏忠贤过江来,以我们几人之力,自保尚且不能,何谈阻截之事?”一个头领叫叫咧咧的说出去解手,看看蒋舵主是不是掉茅坑里了。他才往外走去,一个手下低着头,手中托着盘子进入大堂中。这手下形色匆忙,将盘子中一个碟子放在桌子上后就匆匆退出去。傅山笑道:“这什么菜?还用布块遮盖起来。”那个头领在门口叫住那个下人说道:“你是那个兄弟的手下,怎么没见过?”那人不答话,急趋而出。这头领念叨道:“神神叨叨的,弄得什么鬼?”这时傅山也揭去碟子上的布块,碟子盛放的菜被倒掉了,碟子里端放着一颗首级,却是蒋舵主的。 傅山和顾允文几人大惊失色,傅山先说道:“是魏忠贤到了。”旁边宴席上的头领们都慌忙过来看蒋舵主的头颅,傅山一惊之后先说道:“快回去看小婵他们。”顾允文拿起桌上的宵练剑,和傅山三人小跑着跑出大堂,大堂内的诸位头领们看傅山几人跑了,都害怕的不知所措,也跟着跑出来。傅山站在大院中,往四处看去。四下里万籁俱寂,西南天边一勾淡淡的残月。傅山对这些兄弟们喊道:“弟兄们不要走散了,跟着我,咱们离开这里。”大家害怕,都紧紧地跟在顾允文三人身后。出了大院后几人往南疾行,才走出一程,忽然一声阴森瘆人的,枭鸣般的长笑从前面传来。笑声经久不绝,这是魏忠贤。傅山喊道:“现身吧,不要装鬼吓人。”不远处的黑暗里,一群人缓缓走出来。傅山几人看去,是魏忠贤带着十余名手下来了,身边跟着沈亦儒。 魏忠贤说道:“凭你们几个就像拦住本公的去路?本公今儿个不走了,专门陪你们好好玩玩。”他看着人群中问道:“叫我来追的那两个小妞呢?”傅山和顾允文一听魏忠贤还没去沈玉芝几人那里,稍稍放心了一些。傅山说道:“城主立马就到,我劝你立马走人,等会你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魏忠贤又尖笑一声说道:“本公说了要陪你们玩玩,就没打算要走。”傅山说道:“锦衣卫的人也马上就到,看你能玩多久?小心把自己的老命搭进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夜遁篇 魏忠贤指指傅山说道:“我要你们这些人,一个看着一个,被本公一个不留的杀掉。你们的小命难保,还替本公着想。”傅山冷笑道:“城主马上就到,你敢动赤霞城的人,城主必然让你一命抵一命,你吃罪的起吗?”魏忠贤狞笑一声说道:“本来准备一个一个的杀的,看来来不及了。好,那我就一双一双的杀。赶在沈宗周来之前,将你们都杀光。是那几个女娃叫我来的,可怨我不得。”魏忠贤往后一挥手,叫声“上”。几个黑袍人从魏忠贤身后冲出,扑向顾允文诸人。这里除了顾允文三人武功高强,堪和这些黑衣人交锋而外,余下的都是一些武功低微之人,都只会些花拳绣腿。傅山三人看对面十余人都是魏忠贤手下的强手,明知两下里势力悬殊,但此时也不能眼看着这些手下的兄弟们束手待毙。三人稍一迟疑,出手接住对面的三个人。才过了几招,只听魏忠贤又喊声“走”。这些黑衣人又撤了回去,傅山和顾允文三人不敢追击,往人群中看时,地上两具无头的尸体,头颅都被那些黑衣人割去了。不多不少,却正好是两个人。 杜鹏飞问傅山道:“怎么办?”傅山说道:“这老妖物看来是和咱们耗上了,眼下倒没有什么危急,咱们先去看小婵她们。”傅山三人说着就走,几个头领害怕之极,拉住傅山的胳膊说道:“公子,你得带着我们,不然以我们的身手,怎么可能是那妖人的对手。”傅山想想说道:“弟兄们现在就散开,各奔东西,记住,大家千万不要聚在一起。”那几个头领着慌,问道:“公子你真要抛下我们,自己跑路吗?”傅山急道:“这位兄台怎么还不明白?我们上百号人,只要四下散开,他魏忠贤就算有三头六臂,怎能挨个的找到咱们?聚在一起,就只有等魏忠贤宰割了。”那头领问道:“万一被魏忠贤找到了可如何是好?”傅山说道:“那就只能怨命了,我们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不是傅某要抛弃众兄弟,实在咱们聚在一起更是有益无害。大家尽量分散开来,不要露面。等城主过来了咱们在做计较。”傅山又暂时让一个副舵主执掌舵主一职,傅山吩咐了一些事宜,百余号人就地散去,各奔东西。傅山和顾允文几人回到住处,小玉和沈玉芝在屋内不知谈什么,纵声大笑,笑声朗闻于外。傅山和顾允文三人匆忙进入屋中,只听小玉说:“我想着脱光了衣服,那些公差一看见我了就会把我当成真正的青楼姐儿,偏偏雏儿就来我的屋子里查看。”几人说着又复大笑。小玉再给沈玉芝和小玉说自己和顾允文初识之事,顾允文几人进屋。小玉和沈玉芝三人围着桌子坐着小酌,看顾允文三人进屋了,笑着站起来说道:“怎么?蒋舵主没好好伺候你们吗?倒像是和蒋舵主大战一场回来的。”顾允文说道:“魏忠贤来了。” 小玉和沈玉芝三人听了吓一跳,沈玉芝忙问道:“你们看见他了吗?”傅山说道:“蒋舵主被他杀了,我们得快些离开。”小玉忙问端的,顾允文说道:“我们收拾东西,赶紧往南走,能到无锡就是我们的造化了。”小玉三人看顾允文几人神色慌张,也不多问,赶忙收拾了行李。傅山说道:“我们连夜出城,等明早魏忠贤找来时我们已经在无锡城外了。” 傅山几人来到院子里,沈玉芝问道:“那些兄弟们呢?留在这里吗?”傅山说道:“我已经将他们遣散了,等和城主汇合了,再来这里重新安排。”小玉还笑说:“这闹得什么?来阻截魏忠贤的,眼下一见魏忠贤了就要逃跑,反倒想跑也跑不了了。”顾允文说道:“谁知道洛大人这等看得起我们?把我们安排在这冲要地带。”小玉点头说道:“嗯,他是早就做好盘算的,以为老爷会带着几位护法亲自过来。”顾允文笑道:“都是你和小婵闹得,魏忠贤说你俩叫他来,他就来了。他要每天杀我们两个人,在城主过来以前就要把我们杀光。”小玉点头说道:“嗯,我和小婵当众叫他老妖人,他可上火着呢。”杜婵说道:“以后等老爷来了,我俩躲在老爷的身后,叫他一万声老妖人,活活把他气死,这叫气死神功。”小玉拍手叫好,又说道:“眼下可得小声点,万一魏忠贤就在旁边监视咱们。”才说着,顾允文叫声闪开,手往小玉的腰间一抱,顺势跃身往外闪避。一件利器“嗖”一声从顾允文和小玉的脸边飞过去。杜鹏飞大喝一声:“什么人?”傅山去牵马回来了。几人本来要摸黑行进的,并未打火把。顾允文和小玉忙打亮火把,跑过去看时,一把匕首钉在大殿的门口的柱子上,刀尖处钉着一张小纸条。顾允文扯下纸条看时,上面写着:“出门一步者死”六个字。 顾允文和小玉忙将纸条拿给傅山几人看。杜婵问道:“咱们还出去吗?”傅山沉吟一会说道:“出去,这是魏忠贤吓唬人的,不然我们坐困在这里,也是坐以待毙。”顾允文宝剑出鞘走在最前面,傅山和杜鹏飞牵着马匹,夹护着沈玉芝三人。几人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到了门口,门槛被鲜血涂红了。顾允文犹豫一下,跨出门槛。似乎并无什么异样,傅山和杜鹏飞几人也跟出去。顾允文说道:“听天由命吧,咱们骑着马,什么也别管,只管往南疾驰。”傅山说道:“你在前面领路,我俩在后面护着,咱们去找渡江的地方。”几人分派好了,骑马往南门驰去。 驰出扬州城,一路上没有魏忠贤的人追击。几人纵马在夜色里往江边驰去。 魏忠贤的大部分手下在镇江,不能去镇江渡江。几人马首西向,往西驰出一程,到了仪征。来到江边,沿江找到一处小渔村。顾允文几人知道魏忠贤派人跟踪,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他们进入渔村中,好说歹说,又出重金,说服一个渔民送他们过江。 一直到上了船,也不见有魏忠贤的人追击,顾允文几人松了一口气,杜婵说道:“他们明明有人盯着我们的,怎么并没有拦截我们?”沈玉芝说道:“怕是派小弟来追踪我们的,小弟看我们落荒的样子,就没再阻截,径自回去了。”顾允文也说监视他们的人多是沈亦儒。小玉笑道:“不会是他,他怎敢把匕首径直往我脸上扔过来?万一被割一下怎么样呢?下回见了在向他问问明白。”傅山也说道:“多是派了两个人来监视,看打不过我们,就没敢出手。” 小玉坐在席子上,伸直双腿说道:“怎么说都逃过一劫了,大哥哥先来给我锤锤腿。”沈玉芝和杜婵也说跑的累了。顾允文给小玉捶腿,傅山走出船舱,去看外面。小玉又喊道:“傅公子留神着江面,别要他们把我们的船也烧掉了。”傅山说道:“我知道,你们安心歇息吧。”顾允文给小玉捶过腿了,让小玉睡会,沈玉芝也坐在旁边等顾允文给她捶腿。 小玉和杜婵相互依靠着,闭目小憩。沈玉芝侧转身子,枕着顾允文的腿,也闭上眼睛。 走了一个多时辰,傅山进入船舱中说道:“船靠岸了,我们快走。”小玉和杜婵惊醒,杜婵揉着眼睛,小玉问道:“才睡着就过江了吗?”傅山说道:“我们快走,我们趁着夜色的掩护,在往南多跑一程。只要明早见不到魏忠贤,我们就算脱险了。”几人匆忙收拾了行李下船,船只停在江边浅滩里。小玉几人蹚着没膝深的江水,牵马上岸。傅山特意吩咐船家将他们送到有大路的地方。几人打着火把,沿江东下,走出三里地找到了南下的大路。几人纵马往南而去。这时已经是五更时分了。 再往南驰出一程,天色渐亮,东边的天边露出鱼肚白。杜婵在马背上问傅山道:“喂,魏忠贤不会来追我们了吧?咱们歇会再走吧?马儿快跑不动了。”傅山说道:“我们到常州了在歇息,眼下还不知道魏忠贤会不会追来。”到了天色大明时,傅山几人驱马驰进一座小城镇中,一打听却是丹阳地界。几人进城,匆匆用过早饭就出城而去。才跑出两里地,前面路边的一处凉亭边,停着十来匹骏马。傅山在马背上喊道:“咱们留神了,前面路上有些异样。”顾允文从马鞍上解下宵练剑,小玉几人也都兵刃在手。往前跑出一射之地,几个黑袍人坐在凉亭边喝茶,他们似乎未看见傅山几人。傅山忙叫小玉几人停下来,傅山说道:“咱们原路回去,绕道去常州。”小玉几人勒转马头,魏忠贤和沈亦儒并两个黑袍人挡在路中间。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追杀之二 魏忠贤在马背上对傅山说道:“你们不许骑马,却骑着马跑出这么远。本公只好提前两个时辰杀你们。”玉几人又好气又好笑,玉索性大着胆子说道:“我们六个人,你得杀三天才能杀完,你敢上西山岛去杀我们吗?”沈玉芝和杜婵怕玉言语不提防,又怎样惹恼魏忠贤,魏忠贤再给大家来个阴魂不散、没完没了,都拉玉的衣袖不让她说话。魏忠贤却笑道:“你们又没限定我三天之内须得杀了你们,你们几个娃娃屡屡和本公为难,你们都得做本公的剑下冤魂。不过来日方长,本公迟早将你们杀个干净。眼下嘛,先杀两个祭刀。”玉看看魏忠贤身后的沈亦儒,依旧神情漠然,看不出个喜怒哀乐。沈亦儒也看一眼玉,转过头看着远处。玉心想“你到沉得住气。”她对魏忠贤说道:“你去无锡城等着吧,我们要去无锡的。到了无锡你要杀谁就杀谁,别老是这样跟着我们了。”魏忠贤看看玉几人,又叫声“亦儒”。沈亦儒应声而出,不用魏忠贤吩咐,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沈亦儒从马背上跃起,依旧只看得剑光衣衫,顾允文几人坐骑的马头被尽数斩落在地。别人倒还罢了,玉故作愤怒的看着沈亦儒。沈亦儒在一匹马的身上擦拭了几下长剑的血迹,收剑入鞘,转身跃上马背。魏忠贤哈哈一笑说道:“好,本公就去无锡等你们。咱们走。” 魏忠贤诸人又是一哄而去,玉和顾允文几人站在路边,看看倒下的马匹,怒火中烧,目送着魏忠贤诸人远去。 顾允文几人垂头丧气,傅山说道:“走吧,等进入无锡城里,老妖物能不能奈何得了我们,还是两说的事。’顾允文打起精神,安慰了大家几句,几人往无锡城而去。傅山对顾允文说道:“老妖物只杀两个人,咱们若是不能幸免,我和杜兄就代大家去死一回。顾兄弟护着婵几人回岛上去。”顾允文说道:“姨娘不能没人照顾,师弟连自己的孩子都见不到一眼。还是我和你殉难,让师弟回去吧。”大家听了顾允文说的在理。玉对顾允文笑道:“大哥哥,我陪着你殉难怎样?咱俩比翼双飞,像婵说的那个什么,上天去做比翼鸟。”顾允文摸摸玉的脸蛋笑着摇摇头说道:“妞儿可不能这么就没爹没娘。”玉说道:“姐姐会照顾妞儿的,以后妞儿就是姐姐的孩子了。”几人说着竟然嘱咐起后事来。傅山又鼓舞大家道:“再看吧,真若进的了无锡城,咱们要忙的事还多着呢。”沈玉芝也说道:“无锡城是我们的地盘,老妖物未必就能这样横行无忌。”几人听了又来了精神,傅山说道:“咱们快些进去,正好趁着天黑给岛上发信号。”眼看日薄西山,几人展开轻功,往无锡奔去。 到了无锡北门外,魏忠贤带着手下在城门外等候。一看顾允文几人到了,魏忠贤带着手下先进城了。顾允文几人一日狂奔百余里,进入无锡城中,几人先直奔赤霞城在无锡最大的一个分舵而去。 到了赤霞城分舵,这舵主在赤霞城地位甚高,却识的顾允文诸人。傅山略略说了一下被魏忠贤追杀之事,和魏忠贤的约定。舵主听了也大惊,忙差遣手下去给湖面上发信号。不一会,赤霞城在无锡的几百名帮众先汇集过来。 无锡城内的赤霞城舵主听说是魏忠贤来了,先要急着将沈玉芝和顾允文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傅山说道:“眼下我们倒不急着躲藏,只是老爷过来得等到明日,咱们商议一下怎么对付魏忠贤。”傅山和顾允文几人连手,才堪堪能和魏忠贤打个平手,余下的这些人要对付沈亦儒和那批黑袍人似乎并无胜算。玉说道:“要是师父在这里就好了,我们抵挡住那些黑袍太监,那些太监未必就是我们的对手。”傅山和舵主商议一番,舵主说道:“咱们去湖边,姑爷和大姐先去湖上躲避,既然到了这里,他魏忠贤说的话最多只能算一半,一半还得我们说了算。”傅山心想到湖边后给岛上传递信号,多所便利。他和顾允文稍作商议,几人决定带着手下的这百十余名兄弟们去湖边,到了湖面上,魏忠贤旱鸭子入水,怕就不能这等猖狂了。 大家点亮火把,在院中等候。舵主和十余位头领分派人手,诸人往城外走去,有人不时的往天空中放烟花信号。等出了无锡城夜色里往南走了两里多,顾允文几人的面前忽然亮起火把,魏忠贤带着手下,骑着马在大路上一字排开。他见傅山几人,先说道:“恭候多时了,你们这是要往那里逃跑?”傅山抱拳说道:“我们要回岛上去,公公来岛上杀我们吧。”魏忠贤摇头说道:“你们这等做法,本公等不得到明早了,你们在这里候着吧。亦儒,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沈亦儒说道:“回公公,是三更时分了。”魏忠贤说道:“好,咱们等到五更时分动手。”沈亦儒应一声“是,公公。”傅山问道:“你这是不放我们过去的意思吗?”魏忠贤说道:“正是,本公将你们一起杀了,在等上三天,也是一样。”魏忠贤本来要慢慢折磨玉几人的,没料到傅山几人走的这么快,一天到了游戏,他不想遵守先前给自己许下的诺言了。傅山说道:“你这是自食其言,不怕江湖好汉耻笑吗?”魏忠贤笑道:“没奈何,你们走的这么快,本公也只好快些更变计划。” 魏忠贤气焰嚣张、不可一世,这位舵主有些看不惯了,他在旁边喝道:“老妖物,别忘了这里可是赤霞城的地盘,你这阉厮不要太目中无人。”魏忠贤看一眼这舵主,问道:“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那舵主喝道:“你这阉厮,有眼不识泰山,不识得本舵主,不知这无锡城是本舵主的地盘。”魏忠贤也不多说,只叫声“亦儒”。沈亦儒应声而出,他从马背上跃起。顾允文叫声:“舵主心。”宵练剑来不及出鞘,之用剑鞘挡在那舵主面前。不知是沈亦儒出剑有意慢了半拍,还是顾允文见机较先前快了。顾允文的宵练剑抢先挡在这个舵主面前,双剑相交,呲泠泠一阵悦耳的响声过后,,沈亦儒又复退过去。那舵主直觉的眼前一花而已,连面前出了什么事都没看清楚。 魏忠贤看一眼顾允文,说道:“宝剑是我特意去普陀岛取来的,亦儒说要拿去孝敬沈宗周,却怎么到了你的手里?”顾允文笑道:“城主说宝剑配英雄,这把宝剑只有我配得上它,就赏赐于我们。怎么?这等事公公也要给公公禀明了方才使得吗?”魏忠贤说道:“不急,在等两个时辰,宝剑还是我的。” 傅山几人看魏忠贤又变卦了,虽然这边人多,但在魏忠贤和这些太监手下,这些人全然无济于事,只能用来壮壮胆子阵势。现在魏忠贤就在眼前,这些人连信号也不敢发了。不远处太湖的潮水声清晰可闻,太湖上不时的向夜空中发烟花信号,却已经得不到这边帮众的回应了。傅山几人都不愿相信就这样会毙命于魏忠贤手下,两下里才僵持着,魏忠贤不下手,却也不愿就这样放顾允文几人走。玉俏皮的对顾允文努努嘴笑道:“马上就能见到妞儿了,却又马上就再也见不到妞儿了。”顾允文有点没转过弯来,笑道:“什么?”玉笑道:“蠢才,本来回去就能见到妞儿了,但是我们要被魏忠贤杀掉,不就是永远见不到妞儿了吗?”顾允文笑道:“不见得,咱们福大命大,所谓天生德于予,魏忠贤其如余何?”玉用舌尖舔舔嘴唇笑道:“又学傅公子,这是什么话嘛?”顾允文笑道:“是圣人的话,孔夫子周游列国时,被一个人困辱,他就是这么说的。”玉笑道:“如余何,魏忠贤马上就要杀了我们了,这岂止是如余何。”顾允文笑笑无话可应,才说着,一人朗声说道:“你好不要脸的老妖物,仗着手下有两下子,在这里为难我的孩儿们。” 沈玉芝先说道:“是爹爹来了。”大家循声四处看去,四下里都是黑黢黢一片,看不见沈宗周在哪里。一个赤霞城的帮众说道:“城主来了,给湖上的兄弟们发信号过去。”哧溜溜的一声长响,一颗烟花弹扶摇而上,在夜空中炸开。不几时,湖面上和东南向的几里开外的夜空中,接连有烟花炸开。玉几人被魏忠贤捉弄的窘迫,这时看强援到了,傅山先向前对魏忠贤作揖说道:“公公追的我们好不落魄,眼下该公公逃命了。在下待城主向公公承诺,我们也每天只杀你们两个人,一直追赶着诸位直到杀完为止。”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以彼之道 只听不远处一人笑道:“正是如此,你识相的先交出两个人让我们杀杀,今晚怕轮不到杀你这老妖物了。”沈宗周牵着蓝姑的手,和沈氏兄弟并四位护法、十余名西山岛的好手从黑暗中走出来。 傅山几人接连向沈宗周送信,告知他魏忠贤手下人手众多,非几人所能阻截,须得沈宗周带着手下高手亲自出马。沈宗周这晚也是才到无锡城的,顾允文几人不知,却反而离开了无锡城。 沈宗周神情颇见衰老,不似往常的精神饱满。他还不走到顾允文几人身边,舵主带着手下,拜见沈宗周,齐呼“城主金安。”沈宗周说声:“众兄弟辛苦了,都起来吧。”顾允文和沈玉芝几人也向沈宗周见礼,沈宗周先问道:“老妖物没怎样你们吧?”傅山笑道:“两个扬州的兄弟替我们殒命了,我们倒还没事。”沈宗周问是怎么回事,傅山将魏忠贤追杀他们的事说了一遍,沈宗周虽然神情委顿,却比先前和蔼开朗了许多。他笑道:“就照傅兄弟说的,咱们先杀他两个人解解气,在追着这老妖物去扬州。”沈宗周回头对魏忠贤说道:“老妖物,咱们再大战一场?还是你交出两个人,今夜就此罢休,明儿咱们在做新计较?”魏忠贤明显心虚,却任强笑说道:“就你这些虾兵蟹将,能奈何的了本公吗?若非本公手下留情,你的这几个辈已经是本公刀下之鬼了。堂堂大丈夫,岂会为了你的两句恫吓话就折腰?”沈宗周笑道:“就你还好夸口自称大丈夫?”傅山笑道:“我们自今晚起,就回报公公的大恩大德,每日只杀公公这边的两个人,直到杀到公公这里为止。” 这时太湖边和东南向的两波人一边向沈宗周诸人发信号,一边往这边靠拢。魏忠贤在若不走,就要陷入重围之中。沈宗周背负双手,等魏忠贤给他回答。魏忠贤看看身后,他用马鞭指指两个年岁看上去较轻的太监说道:“你俩上去抵命,其余的人走。”那两人听了目瞪口呆的看着魏忠贤,魏忠贤驱马离开。 那两个太监下马要逃,沈宗周说道:“去杀了他们。”几位护法应声而出,那两个太监武功本来不低,这时却惊慌不及还手,知道多做反抗也是无益。竟然被几位护法出手击毙。沈宗周说道:“兄弟们回去,允文几人和我们一起去追魏忠贤,别让他跑远了。”沈宗周诸人骑了马,向无锡城去追赶魏忠贤诸人。 到无锡城外,魏忠贤并不进城,带着手下绕城北上。玉几人觉得有趣,杜婵笑道:“玉姐,老鼠怎么追赶起猫来了呢?”玉说道:“窝了一肚子的火,眼下还不好好捉弄下这个老阉人?”话虽如此,玉几人毕竟忌惮魏忠贤,都不敢太过接近魏忠贤。傅山笑道:“我们也应该杀掉他们的马匹,让他们步行。”周全孝问是怎么回事,傅山将魏忠贤杀掉他们的坐骑,让他们步行,魏忠贤在身后驱马追赶的事才详细说了。周全孝说道:“赶到明早了咱们就这么做,老妖物稍有不顺心就暴怒难堪,咱们看看他会怎么样?”赶到天明时分,魏忠贤甩不脱沈宗周诸人,太阳已经在东边天地相交处露头,沈宗周说道:“咱们赶过去截住他们。”玉对沈玉芝说道:“老妖物可别把亦儒交出来,不然我们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的。”沈玉芝说道:“那样刚好我们把弟带在身边,就不用去魏忠贤那边了。”沈宗周诸人驱赶马匹,前面的魏忠贤诸人也都全力疾驰,想甩脱魏忠贤诸人。大家都明白,沈宗周并不是和魏忠贤逗笑玩玩,而是以此方式剪削魏忠贤的帮手,从而方便日后对付魏忠贤。 过不多时沈宗周诸人追上魏忠贤,几位护法射人先射马,施展轻功追过去,将魏忠贤手下的马匹出手击毙。魏忠贤独身无法逃跑,他和沈亦儒诸人跑在前面,看这许多手下被沈宗周留住了,魏忠贤带着身边的两三个亲信又复折回来。护法们也害怕魏忠贤,不敢去击毙魏忠贤坐的马匹。沈宗周一跃下马,看着魏忠贤说道:“你留下你们的马匹和两个手下,带着其余的人走吧,明儿个再杀你的手下。”魏忠贤看沈宗周双臂下垂,蓄势待发。这时的他倒也听话。知道强来讨不了好去,一跃下马,用马鞭指指两个看上去四十岁不到的手下说道:“你俩留下,余下的人跟我走。”他又对沈宗周咧嘴一笑说道:“不怕我拼死一搏吗?虽然伤不得你,那几个娃娃却未必就能保万全无恙。” 沈宗周也冷笑一声说道:“巴不得等你拼死一搏的。”魏忠贤气愤愤的说声“我们走“,带着余下的手下离开了。这时已经驰出无锡城很远了,是在常州城北了,再往北走,就是镇江。沈宗周看看那两个太监,说道:“你们跟着魏忠贤伤天害理之事做了不少,就当我替天行道了,不要怪我沈某人无情。”那两个太监只说“奉命行事”。沈宗周终究不忍,对周全孝说道:“废了他俩的武功,放他俩走吧。”周全孝也没有异议,几位护法却大大的不悦,说道:“我们把兄弟当年结拜时立下天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如今两个已经折在魏忠贤手中。放了他俩,以后怎么去见死去的两位兄弟?”沈宗周叹一声,往后摆手示意护法们自己处置,他不过问。护法们争论了一会,还是决意不杀那两个太监。周全孝和两位护法过去,震断那两个太监的经脉,废掉那两个太监的武功。两个太监形容苦楚,却还向沈宗周拜谢饶命之恩。 护法们就要追赶魏忠贤,沈宗周却无聊起来。他说道:“不追了,咱们回常州去,用过饭了上扬州。”周全孝虑事周密,对沈宗周说道:“老爷我们得快些离开此地,魏忠贤的大批手下正在镇江,在往北一些,他那些手下就能来接应魏忠贤了。”沈宗周也想到这里已经不是安全之地了。他说道:“对,我们去常州稍作歇息了,绕道过江去扬州,等洛大人他们。”大家骑马到常州,找到一家酒楼进去。 沈宗周带着大家用过饭,一边听傅山给沈宗周说扬州分舵的舵主被魏忠贤杀害,以及几人焚烧魏忠贤的船只之事。沈宗周说道:“咱们眼下就赶去扬州,洛大人这两天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一个信也没来。”玉问沈宗周道:“老爷,姨娘生了吗?”杜鹏飞一直要问却不得其便,沈宗周说道:“生了,又是个女孩。”杜婵又笑道:“姨娘生的孩子,一定可爱好看吧?”沈宗周不愿多说似得说道:“和凤儿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咱们走吧。”沈宗周拿出汗巾子擦了两下嘴。他形色有些匆忙的拉了蓝姑的手,先往客栈外走去。 玉几人跟着出去,沈宗周听说魏忠贤的大队人马聚集在镇江,他不敢带着大家去镇江过江。还带着大家,驱马去镇江城外的上游地区。午后到了江边,沈宗周诸人骑马沿着江岸往西行走,不多时看见两艘渔船在江面上游弋,周全孝叫渔船靠岸。他和渔夫商量好价钱,渔夫送沈宗周诸人过江。 船只在江面上来来回回的运了好几趟才将众人和马匹送到江对岸去,沈宗周担心扬州那边的手下,一过江就快马往扬州赶去。 进入扬州城中,傅山带着沈宗周诸人来到他们曾住过的那座院子里。这是白天,大家才看清,院子门外的三丈处,用鲜血在地上画出了一条尺宽,两三丈长的红线。沈宗周看着红线问道:“这老妖物在闹什么把戏?”傅山说道:“那晚我们要离开这里时,魏忠贤的手下送来一张纸条,说我们要是敢出门一步就格杀勿论。想来这条血线也是那晚涂在地上的,大概就是想说,我们若是敢跨过血线,就要将我们杀无赦之意吧。”沈宗周冷笑道:“专门闹这些欺神吓鬼的把戏,咱们进去。”沈宗周带着大家进入大院中,大院的门槛也被血涂成红色。周全孝说道:“两位兄弟留下来,将这些血迹擦干净了。”几人往里走着,周全孝说道:“老爷,我们不等洛大人过来就过江,怕魏忠贤那边人多势众,我们不是对手。”傅山说道:“魏忠贤简汰手下,那些喽啰们都被裁汰了,手下跟着的全是各派的高手。”沈宗周说道:“把分舵的兄弟们都召集过来,等会咱们去江边看看。”傅山又说:“这里先前的舵主被魏忠贤杀害,我任命的两位舵主也都被魏忠贤杀了。” 大家进入屋中,沈宗周和周全孝略作商议,决定去将金陵的分舵兄弟全部召集过来。赤霞城在金陵商铺众多,分舵也以金陵和苏州两处势力最为庞大。本地的兄弟们只能在晚上发烟花流星召集。沈宗周和大家稍作歇息,带着大家去江边查看情况。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江上对峙之二 沈宗周笑道:“你俩骂两声,我看看那老妖物会怎样。”杜婵和玉毕竟害怕,杜婵说道:“等我们往回走了再骂,万一追上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沈宗周对魏忠贤那边的人众多少、势力虚实概有了数,他说道:“我们回去,到那边岸上等老妖物的下一步动向。”船只掉头往回走去,杜婵先双手呈喇叭状的放在嘴边向岸上喊道:“老妖物,你来追我们呀。” 玉和蓝姑也跟着喊了几声,杜婵又故意向岸上喊:“你这不男不女的老阉人,你又向上回那样来追我们。”蓝姑和杜婵骂着,沈宗周、周全孝几人看了哈哈大笑。玉却像招引魏忠贤似得,举起自己桃红色的衣襟往岸上挥手,她是在给沈亦儒打招呼。 魏忠贤往前走到江水里,恨不得就来到这边船上,让杜婵几人闭嘴。他焦躁起来,在江边的浅水中走来走去,苦于碍着半条江,无法飞渡过去。杜婵和蓝姑还向魏忠贤摆手叫魏忠贤。 回到岸边,手下们在江边安置了两张桌子,桌子上摆着酒菜。沈宗周和几位护法坐一桌,浅酌饮,商议对付魏忠贤的办法。顾允文几人坐一桌,沈玉芝矜持,不饮酒吃菜。杜婵和玉却开怀畅饮起来。 眼看过了晌午时分,两艘船破浪而来,一个头领来不及上岸,在船上喊道:“城主、舵主,魏忠贤那些人要过江了。”沈宗周诸人听了赶忙上船,沈宗周问舵主道:“金陵的兄弟们赶过来了没有?”舵主说道:“回城主,快到了,离我们约有十几里的路程。”沈宗周说道:“那也得一个时辰以后才能到,去派人催促一下,让他们快些赶过来。”大战在即,沈宗周又复意气奋发起来。他气度沉稳,将攻守事宜安排妥当了。赤霞城这边的将近二十条船只排成阵型,往南岸驶去。 魏忠贤那边的巡游的船骤然间多出了好几十条,沈宗周看看江面说道:“诸位兄弟,咱们先将江面清理干净了,再去迎战魏忠贤。”沈宗周指指四五条船聚在一起游弋的地方说道:“先去那里。”船队掉头,直扑那几艘船而去。 这些船先前和赤霞城的船接过仗,轻而易举的将赤霞城的船击溃。这时看赤霞城的船队聚在一起来攻,他们也不甚放在心上,连逃也不怎么逃,缓缓的往南岸驶去。赤霞城的船只追上这些船,几位护法带着手下抢过去。不一会,船上的人都被杀掉,扔进长江里。沈宗周喊道:“将船只烧毁了,咱们去找别的船只。”护法们带着手下四下出击,半个时辰不到,又复烧毁了十多艘船,余下的船只纷纷往南岸逃去。沈宗周让周全孝吹海螺号角,将四处散开的船队召集回来。沈玉芝和玉几人才说“一听到号角声就觉得像是在太湖上。”一个手下在船上喊道:“城主,魏忠贤的船过来了。”沈宗周看魏忠贤那边阵势煊赫,他不敢正面交锋。这时连先前安排好的水上火攻之策也不敢再用了,沈宗周又问:“金陵那边的兄弟们什么时候到?”一个头领喊道:“还要几里的行程才能过来。”沈宗周搓着手在船头来回踱步,走的越来越快,不一会,魏忠贤那边黑压压的船队出现在沈宗周诸人的视野中。沈宗周当机立断,说道:“所有的船只往上驶去,去和金陵的兄弟们会和。” 船护卫者沈宗周的大船,躲避魏忠贤船队的锋芒,往上游驶去。船只驶出不远,魏忠贤的船队竟然掉头追了上来。沈宗周手下的人大惊,此举却正中沈宗周的下怀。他对周全孝说道:“最怕魏忠贤过江去,到了岸上我们就奈何他不得,他自己追上来了,在这水道上,他这却不是自投罗?”周全孝说道:“正是,所谓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硬闯。”沈宗周下令船队缓缓行进,以引诱魏忠贤的船队。船只往上游驶出半里远,魏忠贤的船只又复掉头往北岸驶去。周全孝叫声不好,沈宗周又问金陵的人手几时到,他已经问过十多遍了。 沈宗周看等不来金陵的船只,若等魏忠贤的船队过了江心,那就真正留不住魏忠贤了。沈宗周说道:“咱们去跟在魏忠贤船队的后面,拖住他,等金陵的兄弟们过来。”舵主领命,让船只掉头,顺流而下。 沈宗周手下的船只追上魏忠贤的船只,魏忠贤的船队停了下来。那边有人用内力喊话道:“沈城主,不要玩这猫捉耗子的躲藏把戏,有胆量的过来,咱们决一死战。”沈宗周对周全孝说道:“洛大人赶过来以前,我们无法和这些人正面交锋,咱们只和他们缠斗,不让他们过江,大事就算成了一半。”周全孝说道:“先点着他几艘大船,让他们相互救援。我们能拖他们半个时辰,就能把他们赶回南岸去。” 沈宗周说道:“这就派兄弟们过去。” 舵主的船在船队里穿梭着,舵主亲自挑选了三艘去纵火的船。沈宗周端着酒壶,周全孝拿着一只瓷碗,两人一前一后的跃到一艘要去点火的船上,沈宗周斟上酒,周全孝给船上那几人敬酒。沈宗周拍拍那个头领的肩膀说道:“将弟兄们好生带回来。”那头领说道:“城主放心,弟兄们的命包在的身上。”沈宗周和周全孝依次给三艘船上的手下敬过酒,三艘船扬起布帆,如箭离弦般向魏忠贤的船队驶去。 沈宗周这边的船只都停下来,所有人矗立在甲板上看着那三艘船。三艘船快速靠近魏忠贤的船队,头领看魏忠贤船队的后面多是船只,他带着三艘船绕到魏忠贤船队的右翼处,直往江北驶去。魏忠贤那边的人不明这几艘船的来意,也都站在甲板上看着这几艘船。 魏忠贤那边大船上的人看着这三艘船进退如飞,一会靠近魏忠贤的船队,一会又掉头撤回去。他们有点摸不清这几艘船的来意,都好奇的看着。几艘船反反复复的靠近又驶开几次以后,他们挑了一艘船舱顶上编制了许多竹篾和荆条的大船。那三艘船在江面上来来回回的打了几个转,其中一艘船疾速驶向挑中的那艘大船,大船上的人在甲板上吆喝着防备,船上的人将一些硫磺等物扔到船舱顶上。大船上的人还莫名所以,船上的人纵身跳入江中,船紧贴在大船的侧舷上,也开始着起火来。 不一会,一艘船过去将那几个跳入长江里的同伙接上船,大家都注意着那艘船舱顶上着火的大船,另一艘大船又被引燃了。那三艘船上的人驾着船逃回来,才过片刻,那艘被引燃的船只着起熊熊大火。船上的人纷纷往旁边的船只上逃窜,魏忠贤似乎并不忙着过江,他的坐船本在船队的最前面,这时驶回来看这边的情况。 沈宗周最怕魏忠贤过江逃逸,但看魏忠贤并不急着过江。他吩咐舵主道:“派两个人去上游催促一下,让他们快些过来支援。”一艘船往上游驶去。魏忠贤那边的船队上的人看着两只船只被熊熊大火吞噬,都看的有趣。沈宗周诸人也才在纳闷魏忠贤怎么不急着过江,也不来进攻他们,只在江上看热闹。忽然魏忠贤手下的船只纷纷掉头驶动起来,魏忠贤的船队最先带头向沈宗周这边驶过来。船上诸人都被吓一跳,沈宗周倒不慌乱,他命令船只先往南岸驶去,魏忠贤的船只都纷纷驶向沈宗周这边。沈宗周看离岸边不远了,他下令船只掉头往西驶去,和即将赶过来的金陵的船只会和。魏忠贤的坐船和几艘大船追出一程又回去了。沈宗周令船只停下来,魏忠贤在江边重新整顿船队,过了半个时辰,魏忠贤的船队又复往对岸驶去。才驶出不远,金陵的船队赶过来了。 顾允文几人站在船头,看着江面上浩浩荡荡的金陵船队。金陵船队的几个头领过来这边船上,拜见沈宗周、周全孝诸人。沈宗周吩咐那几位头领不要和魏忠贤的人做正面交锋,只伺机毁掉魏忠贤的船只。几个头领领命去了,周全孝不放心,也乘着一艘船去做调度。顾允文几人看魏忠贤那边的船队又复停下来。这边赤霞城的船队颇有规模,魏忠贤和手下们被赤霞城的船队重创过,知道这些船队在水上厉害,不可与争锋。魏忠贤看赤霞城的大队船只赶到,竟然带着手下又折回岸边去了。沈宗周诸人都松了一口气,金陵来的船队和这边扬州的船队汇合在一起,展开阵型停泊在水面上。沈宗周和护法们的船只驶过去,手下们齐声高呼,在甲板上拜见沈宗周。沈宗周让手下免礼起身。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田姨娘生女 沈玉芝扯着顾允文不依不饶的闹。顾允文把蓝姑给小玉背着,他和沈玉芝过去叫沈宗周。沈玉芝死拉活拽的拉着沈宗周回来,沈宗周还说有个像田姨娘的姐儿,他去会会,沈玉芝坚执不依。沈宗周只得撇下众兄弟,跟着沈玉芝几人回来。 他见到傅山几人倒有些不好意思的,只是笑说:“我去看看那个长的像凤儿一样的姐儿,看看就回来的。玉芝只是不肯放我去。”傅山笑说:“保重身体要紧。”几人说着回到大院中。小玉和沈玉芝服侍沈玉芝睡下,沈宗周带着傅山去拜会扬州的锦衣卫。 第二天魏忠贤还不见有何动静,顾允文几人早早的从扬州启程,去三山岛看田姨娘。 离开三山岛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小玉几人都像是阔别多日了一般。到岛上后奔跑着追逐着,呼喊着。回到沈玉芝的屋子里,夏雨荷才收拾过屋子,和两个丫鬟闲坐,田姨娘却不在这边。大家厮见过了,夏雨荷带着小玉几人去田姨娘的屋里。小玉和杜婵先大声叫着“姨娘,我们回来了。”进了田姨娘的屋里,田姨娘才在坐月子,她笑的像屋外的阳光一样纯净明朗,跪在床上说道:“你们在不回来,我这里都快做不下去了,一天日子长的等不到天黑。”田姨娘比先前温柔了许多。她笑着捋头发,看着杜鹏飞。杜鹏飞也显出他的铁血柔情来,俯身抱抱田姨娘的脖子。田姨娘笑道:“那边老爷他们怎样?你们路上平顺吗?听岛上的人说你们遇到麻烦了。”杜鹏飞说道:“我们被魏忠贤追赶,跑到无锡以后老爷来接应我们,我们就又回扬州去了。”田姨娘带着一丝淡淡的和蔼温柔说道:“来了怎么不来看我?”杜鹏飞说道:“魏忠贤追了我们一天一夜,老爷带着我们也反过来追了他一晚上,我们是去追魏忠贤了,所以没来。”田姨娘的柔情也就这一忽会而已,她明白了似得拉长声音说道:“噢,原来是去追魏忠贤了。” 杜鹏飞手摸着自己的脖子笑笑,田姨娘说道:“看看孩子吧,长得很是白净可爱,是你的亲生女儿。”小玉和沈玉芝几人笑着,小玉把孩子凑过来给杜鹏飞看。杜鹏飞不会逗孩子,只是摸摸孩子的脸蛋。小玉笑道:“亲亲你的亲生女儿。”说着又和杜婵大笑起来,杜鹏飞俯身吻吻孩子的脸蛋,孩子眉宇间和田姨娘甚是相像。杜鹏飞看着心疼,从小玉怀中抱过孩子。田姨娘笑道:“给你生了这个孩子,不知道花了我多少精神呢?这么大的功劳你拿什么犒赏?”杜鹏飞也说俏皮话道:“我加把劲,你早些也给自己生一个。”田姨娘抿嘴一笑,小玉几人都笑着羞田姨娘,田姨娘叫杜鹏飞道:“你过来,让我狠狠的掐一把。”杜鹏飞把脸凑过去,田姨娘却只是伸手摸摸杜鹏飞的脸。 杜鹏飞眼见疼爱女儿,两只眼睛照直盯着孩子的脸一动不动。孩子不宁帖起来,开始哇哇哭泣。田姨娘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要过孩子,抱着孩子哄起来。小玉问傅山道:“我们等会就回去吗?还是住一晚上再回去?”田姨娘颇失望的问道:“你们这就要走啊?”小玉笑道:“老爷带着护法们,正在江面上和魏忠贤对峙。我们趁着今儿没事过来的,等会就得回去。”傅山说道:“你们少待,我和杜兄弟去那边,取了普陀寺的那几本武功秘籍过来。”沈宗周吩咐傅山将普陀寺的武功秘籍带回去交给南少林。有几个门派就是为了那几本武功秘籍,站在魏忠贤那边和赤霞城为难的。 傅山和杜鹏飞去西山岛取秘籍,孩子哭的越发厉害了。田姨娘哄不住,她给孩子喂奶。过一会,黄氏抱着顾辛夷过来了,小玉见了笑道:“只顾着看姨娘的孩子,把自己的忘了。”小玉抱过顾辛夷,顾辛夷抿着嘴唇看小玉。顾允文凑过去看,顾辛夷眉目间越发有小玉的风韵了。顾允文去亲顾辛夷的脸蛋,顾辛夷把手伸给顾允文让顾允文抱。小玉看顾允文瞄了好几眼田姨娘的胸脯,她站着在顾允文的面前给孩子喂奶。 田姨娘喂过奶,沈玉芝又抱起孩子。沈玉芝问道:“姨娘孩子取名字了吗?”田姨娘笑道:“还没有,你给她取一个。”沈玉芝抱着孩子来回踱步,沉吟着杜,芳洲有杜若,湘流杜若香。杜若好,还是多加一个香字好?”小玉颇嫉妒沈玉芝腹中有诗书,她笑道:“你读过书的人取得名字,都好。用一个,一个留着给下一个孩子吧。”沈玉芝不答话,杜婵笑道:“叫杜若的话,听着像我的小妹妹一样。”沈玉芝说道:“那就叫杜若香,小名叫香儿。姨娘这个名字好不好?”田姨娘笑道:“很好的名字,我想了这许多天就想不出这么一个名字来。”小玉把顾辛夷放在床上,又去看田姨娘的孩子。顾辛夷自己在床上翻滚爬了两下,她看大家都聚在沈玉芝身边看香儿,大哭起来。 黄氏抱过顾辛夷,给顾辛夷喂奶。香儿听得顾辛夷哭的起劲,也跟着哭起来。两人像比高低似得一个跟着一个,哭的越来越起劲。小玉笑道:“可了不得了,我抱着妞儿出去。”小玉出去了,田姨娘笑着又给孩子喂奶。 傅山和杜鹏飞到快天黑时才过来,这时无法动身去扬州了。晚上沈玉芝又复设宴,田姨娘躺在沈玉芝的床上,她叫杜鹏飞坐在自己身边,详细的问杜鹏飞去扬州的诸般事情。杜鹏飞把收尾详细的告诉田姨娘,田姨娘听沈宗周竟然去青楼,说沈宗周老糊涂。杜鹏飞忙解释说沈宗周只是去看看,因为有一个姐儿和田姨娘长得非常像。杜鹏飞竟也娓娓而谈,他笑道:“我也把那个姐儿看成你了,我还想上前去说话。”田姨娘听了出神,小玉和杜婵将桌上的菜肴夹在碟子里端给杜鹏飞,杜鹏飞喂给田姨娘。 晚上小玉几人喝酒聊天到深夜才歇息。 第二天,大家辞别过田姨娘,先去苏州。小玉要去看玉面狐,玉面狐倘若有空暇,就去扬州助小玉几人一把。到了玉面狐的屋子里,玉面狐正和徐道芳拥着小厮饮酒。小玉诸人见过玉面狐,小玉向玉面狐道明来意,玉面狐说道:“你们先去吧,我和徐妹妹过两天赶过来。”小玉几人在此处多有不便,在旁边侍立了一会以后就要离开。玉面狐忽然站起来说道:“对了,我和徐妹妹各自收了两个徒弟,也算是你的师弟了,你们叙过姐弟之礼。”小玉看玉面狐身边的两个小厮站起来,玉面狐说道:“那是你的师姐,你俩见过了,以后你们就是同门之谊。”小玉看那两个小厮,涂脂抹粉,做女儿之态。她看了就先不喜欢,勉强向那两人点头笑笑。那两人上前给小玉见礼,口称“师姐”。玉面狐像是有所解释似得对小玉和顾允文说道:“我和徐妹妹约定,以后非有大故,就只让这两个小厮侍奉,不再去外面找小厮了。”小玉清楚玉面狐这话是给顾允文解释的。小玉笑道:“找小厮倒没什么,就是不要滥杀就好了。”玉面狐也赞成似得点点头。小玉说道:“师父,倘若无事,我们先去扬州了,你随后赶来。魏忠贤那边聚集了许多高手,正在镇江和城主他们对峙。”玉面狐说道:“我稍后就赶来,你们去吧。”小玉几人往屋外走去,小玉回头叫那两个小厮说道:“两位出来一下,我有话吩咐。”玉面狐说道:“你俩去吧,听师姐吩咐。”那连个小厮出来了,小玉在屋外对那两个小厮说道:“记住,以后不要叫我师姐,我不是你俩的师姐。你俩还就是师父身边的小厮而已,侍奉好师父就行了,和我没有任何纠葛,听见了吗?”那两人唯唯听命,小玉说道:“回去吧。” 小玉现在不在那么害怕玉面狐了,她故意高声说着要玉面狐听见。说完了,对顾允文几人说道:“咱们走。”顾允文跟在小玉后面笑道:“这么快就端起师姐的架子了?”小玉说道:“不是我端架子,是我实在不喜欢当什么师姐,你看那两个小子,妖里妖气的。”顾允文笑道:“小弟不也那样吗?你怎么喜欢的了不得呢?”顾允文很久没和小玉说这些俏皮话了,沈玉芝几人在旁边笑着。小玉听他带及沈亦儒,已经生气了。但顾允文最近对自己以礼相待,反倒生疏了似得。小玉想想说道:“天底下和姐姐像的你都喜欢?还是始终只喜欢姐姐一个?”顾允文说道:“这倒也是,但我还喜欢你,不只是喜欢玉芝。”小玉听了心头一甜,笑道:“那我也只喜欢你和亦儒。” 第一百六十九章 青楼遇袭 杜婵浑身一颤说道:“咦,说的人头皮发麻。”玉“咳咳“两声干咳,沈玉芝跑过去趴在顾允文的背上,她吊在顾允文的脖子上,说道:“你和玉说话,干嘛用这些不正经的话牵扯我?”顾允文说道:“难道为夫有什么难处了,你帮衬帮衬不是应该的吗?”沈玉芝发嗲道:“还胡说。”顾允文索性一把背起沈玉芝。 几人骑马出了扬州城,往北而去。 到了镇江城外,玉几人绕道去上游。他们找了渔船渡江去扬州,魏忠贤带着手下滞留在镇江,既不离去,也不过江。沈宗周带着手下们,日日去二十四桥迷醉。沈玉芝和玉几人到了扬州,先忙着收拾自己的屋子。这座屋内这两日是沈宗周和蓝姑住的。 午后沈宗周带着蓝姑和周全孝过来了,沈宗周喝的半醉,蓝姑也喝醉了。她醉态可掬的在屋内到处游荡,沈宗周问沈玉芝和玉几人田姨娘的事。玉几人才围着沈宗周说笑,周全孝忽然神色有异的快步走进来。他对沈宗周说道:“老爷,老五出事了。”沈宗周还迷迷糊糊的问:“是不是魏忠贤那边的人过来了。”他说着才惊醒过来,从椅子上坐起来问道:“什么?老五出事了?”周全孝说道:“老五被魏忠贤打伤了。”沈宗周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周全孝说道:“那边来的人说老五几人才在酒楼上饮酒,魏忠贤带着几个人进入酒楼中,话也不多说,就把老五打伤了,手下的两个兄弟也被魏忠贤杀害了。” 沈宗周听了,从椅子的靠背上取过狼皮披风,往外走着说道:“过去看看。”顾允文几人跟着沈宗周往外走去。 沈宗周和周全孝快步在前面走着,顾允文几人紧赶慢赶的跟上沈宗周。到了二十四桥,周全孝带着大家来到一座青楼前,青楼门前还聚集着许多揽客的姐儿。姐儿们看沈宗周诸人形色风风火火的,不敢上前搭讪,只在旁边相互悄悄说话,指点顾允文几人。进入青楼中,老鸨笑讪讪的迎过来,沈宗周不顾老鸨,直往楼上走去。周全孝打点了老鸨几两银子,把老鸨支使开了。几人到楼上,楼上几位护法和沈宗周带来的手下们在门口护卫着。 沈宗周进入屋中,玉几人也跟进去。地上躺着两具沈宗周手下的尸体,床上躺着赤霞城的第五位护法武全进。几位陪酒的姐儿也被护法们扣留在屋内。 沈宗周看那几个姐儿衣衫不整,先挥手让那几个姐儿离开。他走到床边,武全进看见沈宗周了,眼珠子转转,要说话。顾允文几人看去,武全进胸前插着一根竹筷子,筷子几乎洞穿武全进的胸膛,留在武全进胸前的不及三寸长。武全进面色墨黑,胸前衣服被鲜血打湿了一大片。沈宗周问道:“老五,怎么会这样?”武全进要说话,喉头咕咕作响,他的喉管被魏忠贤捏断了,说不出话来。一个侍从上前说道:“城主,我们在这里饮酒,魏忠贤带着几个人破门而入。五爷坐在那张椅子上,正好背对着魏忠贤的。魏忠贤先不由分说的一把抓住五爷的肩膀,五爷知道被偷袭,忙拿起桌上的筷子去戳身后的魏忠贤。五爷才起身转身的时候就被魏忠贤捏住了脖子,又把筷子插进五爷的胸口。两位上去救五爷的兄弟也被魏忠贤的手下杀害了。” 沈宗周阴沉着脸问道:“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那人说道:“魏忠贤说,要留着我们慢慢杀。老爷……”那人欲言又止,沈宗周问道:“什么?”那人说道:“北府的公子也来了。”沈宗周问道:“他杀人了吗?”那人忙说道:“没有。”沈宗周看武全进已经是无法施救,武全进还挣扎着要说话。傅山忙令人取来纸笔,武全进握着笔,颤着双手在纸上扭扭曲曲的写了“报仇”两个字。沈宗周脸色铁青,站在床边看着武全进。武全进喉间“嗬哬”的低响,一条血性汉子,不甘心自己被这样偷袭杀害,但是名在垂危、无可如何。武全进仰着脖子,脸上面容扭曲的低吼了一会,遽尔气绝。 护法们站在沈宗周身后一言不发,沈宗周探探武全进项间的脉搏,已经停止跃动。他捏住武全进胸前露出的筷子,一把把筷子从武全进的胸口拔出来,一条血柱从武全进的胸口射出来。武全进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屋顶,还带着愤怒之意,周全孝过去伸手合上武全进的双眼。 沈宗周仰天一叹,说道:“周兄弟带两个人,把老五运回西山岛去,好生安葬。”护法们群情激奋,刘全义说道:“不把魏忠贤那老贼的人头取过来,老五就不下葬。”护法们义愤填膺,沈宗周却摇头说道:“先把老五送回去,带上两个金陵来的兄弟,绕道从金陵回去。”周全孝也赞成沈宗周的处置。护法们不在争议,一位护法扯下床上的一张大红帐幔盖住武全进,几位护法将武全进放在一张棉被上,每人各持棉被的一角,抬着武全进往外走去。那几个被扣留在屋内的姐儿被放出来时才知道有人杀人了。青楼里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惊慌的乱成一团。护法们神情严肃的抬着武全进往外走去,沈宗周背着手跟在后面。顾允文跟在沈宗周后面。走出青楼,沈宗周才想起其他的兄弟,忙对周全孝说道:“把其余的兄弟们都召集回去,大家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随意外出。”周全孝听了,叫了傅山,两人匆匆走了。 大家抬着武全进的尸体回到扬州分舵的大院中,这是第三位护法殒命了。昔日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八大护法眼下只剩五个,护法们在大院中围着武全进的尸体默然站着。沈宗周背着手在大院中走来走去。他差人去扬州的锦衣卫那里打听洛养性的消息。过了半个多时辰,周全孝带着手下回来。沈宗周对周全孝说道:“你们现在就将老五运送回去,丧事从简,多带些人手早些过来。”周全孝应着,吩咐手下驾好马车。沈宗周诸人护送着武全进的尸体到江边,周全孝的船只带着五六个随从,载着武全进的尸体,溯江往金陵而去。 沈宗周带着手下回去,他知道魏忠贤不会就此罢手,约束手下们呆在一起,没有自己的命令不得随意外出。玉才说他们回去没给田姨娘的孩子带上礼物,要去街市上买些杂耍,这时玉几人也不能外出了。 大家在屋内闷坐,一个手下仓皇跑进来对沈宗周说道:“城主,魏忠贤来了。”沈宗周不知道魏忠贤带来了多少人,他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那手下说道:“属下没看见。”沈宗周看着人说的不得要领,忙叫了顾允文几人出去。刘全义跑着跑进来说道:“老爷,是魏忠贤。”沈宗周说道:“将弟兄们都召集起来,咱们去看看。”大家匆忙慌张的来到院外,地上是一条从人血画出的尺宽,四五丈长的血线,这条血线的意思是谁跨出这条血线,就有死无生。沈宗周愤怒到无可复加的地步,,他跨过血线,往四处喊道:“魏忠贤,你给我出来,咱俩今天做个了断。”护法们都是怒火熊熊,纷纷喝道:“老阉人,有种的出来。给大爷出来。”院子前面一条河,河边柳树扶疏,一座座石拱桥掩映在干枯的柳树后面,街上寥落的几个行人,不见魏忠贤的踪影。 沈宗周望着四处,在街上站了一会。他说道:“大家回去,不要分散了,咱们专等这个老阉人过来。”大家又复回到大院中,几位护法在廊檐下侍立着,沈宗周和沈玉芝几人进屋。 赤霞城的人众等待魏忠贤在此来袭,不想一直等到晚上三更时分,魏忠贤却没来。第二天早上,沈宗周带着傅山和顾允文、杜鹏飞三人,拿着武功秘籍,他要过江去将武功秘籍还给南少林,和江南岸的一些门派言和。这边以几位护法和赤霞城那十余名高手的武功,应当能应付得了魏忠贤。沈玉芝和玉几人要送沈宗周去江边,沈宗周摇头拒绝,只让沈玉芝几人在屋内好生待着,不要四处乱跑。 顾允文几人跟着沈宗周,骑马来到江边。他们乘着一艘船渡江,到镇江城内。接头的人带着沈宗周诸人来到南少林诸门派寓居的客栈里,沈宗周在客栈内朗声喊道:“赤霞城沈宗周前来拜会南少林的诸位高僧,请诸位出来一见。”沈宗周喊了两边,楼上栏杆处探出两个光滑的脑袋来,不一会,一个身披猩红袈裟的老和尚带着两个年岁约在四十岁上下的精瘦和尚款款走下楼梯。这老和尚乃是南少林的主持释昙大师。 第一百七十章 归还秘籍 沈宗周上前作揖见礼道:“老方丈,沈某人在这厢有礼了。”释昙大师双掌合十,也还礼说道:“沈城主,多年不见,你还是雄风不减当年。”沈宗周笑道:“方丈见笑了,方丈得道高僧,竟然也跟着魏忠贤淌这趟浑水?”释昙大师也微笑道:“几位师弟都说普陀寺的师兄弟们死的悲惨,要来讨个公道,贫僧也做不得主。”沈宗周点点头,从傅山手中接过一个蓝布包袱,将包袱递给释昙大师说道:“普陀寺的武功秘籍全数在这里,在下原数奉还。请大师过目查收。” 释昙大师说声“善哉”,打开蓝布包,里面是沈宗周带去的那十几本武功秘籍原本。释昙大师略看一看,将蓝布包将给身边的一个和尚,对沈宗周说道:“听说城主手下的几个青年练了这些秘籍里的武功,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为非作歹。不知沈城主对此事作何解释?”这时客栈里的和尚们和其余门派的武人也都出来看端的。沈宗周心想正好趁着这里有这许多人,将普陀寺之事当着群雄的面说清楚。他笑道:“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沈某也有些琐事要向大师交代一下。” 释昙大师说道:“那边桌上请。”沈宗周和顾允文几人过去坐下,释昙大师亲自给沈宗周倒了一杯茶,这时楼上的那些武人们也下楼来和沈宗周厮见。两下里虽然已经兵戈相见,真厮见起来却依旧是毫无敌意。沈宗周笑着和群雄相见过,顾允文和傅山几人在沈宗周的身后侍立着。沈宗周对释昙大师抱拳说道:“大师所以耿耿于怀者,无非是以为我西山岛杀了普陀寺的百余名僧人,此事绝非沈某人所为。杀害普陀寺僧众的人使得是阴阳和合手,放眼普天之下,会这门武功的眼下只有一个人。”释昙大师微笑着不置可否,显然并不愿相信沈宗周的话。沈宗周又说道:“去普陀寺上香的香客众多,倘若我不保管这些秘籍,被香客们拿走了,或被别的什么门派的人顺手拿走,大师上哪里讨去,我对这些秘籍不可谓没有一点保管之功,是也不是?”释昙大师微笑着点点头,沈宗周诸人对南少林诸人来此的目的都心知肚明,释昙大师对沈宗周交还秘籍的用意也自清楚。沈宗周说道:“大师将准备如何处置这些秘籍?”释昙大师笑道:“自然是交还普陀寺,我正在筹划重振普陀寺之事。”沈宗周说道:“至于我的这几个后辈们,虽然练了其中一点武功,我也粗粗的翻过这些秘籍,却没有深加钻研过,也不算唐突了江湖规矩。”这却是沈宗周说瞎话了,这些武功秘籍的副本还留在顾允文几人的手里。释昙大师得其所欲,这时别的事情也不愿多做追究。他带回这些秘籍,自然会让坐下的弟子们修炼。遂也笑道:“至于是谁屠了普陀寺,此事我们也没有明证,眼下也不好就一口咬定是城主所为,秘籍城主也交还回来。我和师弟们即刻就回泉州,不再和城主为难。” 沈宗周笑道:“以此足见道德高风,还是在世外。我们这些俗人整天沉溺在这些无谓的争斗里,甚至自家也不明白的枉送性命。大师如此,再好不过。不过在下还要奉劝诸位一句,武当因为追随魏忠贤,真元道长殒命于魏忠贤手下,武当眼下四分五裂,诸位不可不引以为鉴。”释昙大师笑道:“我和沈城主的过节只在普陀寺一节上,此等事城主和诸位好汉商议,贫僧却不好代替诸位好汉做主张。”沈宗周肚子里说声:“好个滑头的老和尚。”脸上任然堆笑说道:“在下只是给诸位提个醒而已,并无别的用意。只是诸位倘若真在魏忠贤手下呆不住了,不要将麻烦算在沈某人的头上,沈某人就感激涕零了。诸位三思而行,好自为之。沈某告辞了。”沈宗周起身向群雄做一个四方揖说道:“诸位,沈某告辞了,咱们有缘再会。”客栈里都是“城主好走,再会”之类的话。沈宗周往外走去,门口转出几个道士,沈宗周看去,却是湛元和他的几个手下。湛元白眼上翻,看着沈宗周问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独闯这里。今儿个你既然自投罗了,就休想这样大摇大摆的离开。”沈宗周冷笑一声说道:“不离开做什么?难道道长要留下鄙人,共饮几杯吗?”湛元看沈宗周无视自己,径直往外闯,他煽动群雄说道:“沈宗周既然自己送死,咱们岂可就这样放他回去。咱们连手将他擒住,献给厂公。”场上群雄并不答话,只是看着沈宗周和湛元。湛元看大家不响应自己,沈宗周又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径朝自己走过来。他想再怂恿一下大家,想来也是自取其辱,遂让路闪过一边,沈宗周往外走着,说道:“魏忠贤杀了真元道长,你不思报仇,还敢给魏忠贤卖命当走狗。场上好汉们会听你的话吗?不要再丢人现眼了。”群雄带着鄙夷的笑看湛元,湛元颇为愧怒,眼看沈宗周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沈宗周出了客栈,和顾允文几人骑马来到江边。顾允文对傅山说道:“看来这些人和咱们并无什么大仇大怨,多只是跟着魏忠贤来凑热闹的。似乎倒还好打发。”傅山摇头说道:“这些人是收了魏忠贤的银两,兼之凑热闹。这些人最可恶,最难打发。表面上大家一团和气,实则多是落井下石,扯火打劫之辈。”沈宗周说道:“咱们赶快过江,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几人上船后走出不多远,果然岸上许多镇江的武林侠客追了过来。 沈宗周诸人一上岸,就驱马往扬州城内疾驰而去。来到大院中,院中挤满了赤霞城的帮众。大家看见沈宗周了,给沈宗周辟易让路。沈宗周带着顾允文几人进去,大院的廊檐下,红漆柱子上绑着两个黑袍太监,几位护法正拿着马鞭子抽打那两个太监。沈宗周问道:“怎么回事?”刘全义往前作揖说道:“老爷,魏忠贤又来了,被我们围攻,落荒而逃。我们抓到了这两个太监,这一个是大姐他们抓到了。”沈宗周点头说道:“好好拷打这两个阉厮,把他俩杀了送回去。”刘全义应命,又问道:“老爷,秘籍送过去了吗?”沈宗周说道:“送过去了,瞧南少林那几个和尚的意思,是要回去的意思。”刘全义命人搬来一把椅子,沈宗周坐在廊檐下。刘全义要了一根马鞭,亲自去抽打其中一个太监。几个护流将那几个太监抽打,院子里都是那两个太监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两个太监被护法们打的皮开肉绽,刘全义仿效魏忠贤的手法,将其中一名太监喉管捏断,又将马鞭鞭柄插入那个太监的胸口。玉几人看的心惊肉跳,回屋去了。另一名太监也被李全忠亲手杀害。刘全义说道:“眼下我们找不到魏忠贤所在,差两个弟兄将这两个妖人送回镇江去。”几个手下应命,将那两个太监从廊柱上解下来。一个手下说道:“二爷,这阉厮还没断气。”刘全义说道:“就那样送回去。”手下们抬着那两个太监走了。刘全义对沈宗周说道:“老爷,镇江那边形势怎样?要不咱们趁魏忠贤在这里,带人杀过去吧,杀他一阵再回来。”傅山忙附和着说道:“对,魏忠贤和他手下的高手在这边,咱们杀过去,杀他一阵再回来。这叫批亢捣虚。”沈宗周想想问道:“这样做妥吗?”护法们纷纷应和道:“就该这样,让那个老阉人不敢在这样肆无忌惮。”沈宗周说道:“杀杀他的威风也好,弟兄们回去拿了兵器,舵主去备下船只,咱们现在就出发,晚上回来。对了,把那两个阉人的尸体留下,我们亲自送过去。大家尽量不要暴漏行踪。” 手下们被魏忠贤逼迫的都上火了,听了沈宗周的吩咐,轰然应一声,出了大院。 玉几人也整装待发,沈宗周看护法们都收拾好了,他带着大家去江边。江边的船只已经备好了,沈宗周诸人过江,直奔镇江而去。 进入镇江城中,沈宗周带着手下风风火火的直扑魏忠贤手下那些武人们住的客栈而去。先到了南少林住的那家客栈,沈宗周带着几百号手下进入客栈中。跑堂还坐在门口,懒懒的说道:“客满了,爷台们另寻高就吧。”刘全义话也不多说,带着手下直冲上二楼,刘全义喝道:“给我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慢慢搜查,一个也别放过,都杀了。”他说着带头一脚踢开楼梯口处的一扇房门冲进去。里面住着七八个武士打扮的客人。刘全义不由分说,伸手提起门口边的一个客人,判官笔已经砸在那个武人的头顶上。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决胜 玉看看沈亦儒、又看看顾允文,将他俩做比照。玉想起沈亦儒要是没变成太监会怎样,她不禁浮想联翩。顾允文站在沈宗周身后,正在听沈宗周给洛养性说魏忠贤身边的那几个人。沈宗周指着一个身穿黄色短褂的人说道:“那是尹川丐帮的左护法,段武德。段武德右手边那个矮胖的老者是关中人,太白山的童炜。人称酒色仙客的便是。这童炜身边那黑袍太监我却不认识,不知是何来路。”洛养性说道:“那个段武德是丐帮的?怎么看着像个富家豪绅?”沈宗周说道:“想来在丐帮中地位尊贵,是以衣着也很华丽。”洛养性身边的一个大内太监说道:“沈城主有所不知,那个黑袍太监原先是大内的,使得一套霹雳剑,剑法出神入化。眼下他交出来的那个穿着红衣服的青年,剑法在当今武林怕也是拔尖的人物了。”沈亦儒自己纳闷道:“原来亦儒的剑法是这人教的。”洛养性笑着对那个太监说道:“公公也有所不知,那个青年公子是沈城主的侄儿。”那太监颇意外的问道:“那他怎么在魏忠贤那边,和自己的叔父为敌?”洛养性不答,却问沈宗周几人道:“城主你们和这些人对阵,有几成胜算?”沈宗周笑道:“我那侄儿,剑法上我就赢不了他,想来那个太监更甚。魏忠贤目下没人能是他的对手。余下那三位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咱们似乎赢面不大。”一个太监说道:“城主言之过矣,所谓相生相克。魏忠贤虽然我们赢他不得,余下的那几位以洒家看来,却也只是区区不足道。” 沈宗周听他说的容易,问道:“哦,是吗?沈某倒愿闻其详。” 那太监说道:“霹雳剑是大内的武功,我们自有破解之法。城主没听过孙膑给田忌献计赛马之事吗?我们只输魏忠贤一阵,余下的却尽有法子将那几人一一击败。”沈宗周说道:“但不知魏忠贤是要如何比试?”洛养性喊道:“喂,那边,你们要怎么比试,是五战三胜吗?”魏忠贤咧嘴一笑说道:“正是,你们挑出五个人,咱们一对一的比试五场。哪边赢了三场或三场以上,就算那边赢了。” 洛养性又问沈宗周几人这样比试怎样,沈宗周几人都赞成,洛养性说道:“好,就是这样,你们稍等,我们挑选人手。”洛养性对沈宗周说道:“沈城主,我们这边该有谁出战。”这些人里沈宗周武功最高,自然出场。余下的山东曲阜的“儒侠”曾涵道,在江湖上久享大名,这次为临清派被屠之事,前来襄助洛养性。沈宗周与之颇有交往,深知其武功在江湖上屈指可数,自然也出场。他说道:“曾老英雄,你替我们这边挡一阵吧。”曾涵道抱拳笑道:“老夫义不容辞。”顾允文几人看去,这曾涵道容貌甚是伟岸,方脸虎口,一副黑白斑驳的浓须。沈宗周推让曾涵道道:“曾老英雄,以你老哥之见,咱们这边谁出场合适?”曾涵道一手捋着胡须说道:“大内的武功向来秘不示人,咱们知之甚少,但听沈城主说,那太监随便调教了那个青年两手,城主就不能胜他,想来大内武功确然有独到之处,咱们这边大内高手也该出上一两位,加上城主和老朽,我看海东青老英雄也该出场露露绝技。”这时洛养性对身边的一个太监说道:“咱们大内的这些人里谁的武功最高?”那太监说道:“本来以万公公的武功最高,但那边的张公公,不,张太监的霹雳剑只有毕公公能破,还得让毕公公出场。”沈宗周听了说道:“那这位万公公也出场吧,那边连紫元道长这等人都旁观,咱们大意不得。”曾涵道说道:“对,那边那几位都是江湖上出类拔萃的人物,咱们须得全力从事。” 这边的出场的人也定下来了,沈宗周对玉面狐之事还未释怀,洛养性让他挑人,玉面狐就在沈宗周身边,沈宗周却没让玉面狐出面。洛养性对魏忠贤说道:“你们若输了,你就将宝藏的下落招出来,你跟着我们进京。咱们这边输了,你带着你的手下走人。”魏忠贤说声“很好”,他自负武艺高强,天下没有抗手,先第一个打头阵走出来。洛养性这边以沈宗周武功最高,他很怕大家让他去战魏忠贤。不想洛养性这边的许多江湖武人对魏忠贤的武功不甚了了,海东青操着辽东口音说道:“老朽不才,来领教领教你这朝廷要犯的高招。”这海东青是一个瘦精悍的老头,背有点驼,颌下一丛扭曲的歪歪曲曲的白须。他对魏忠贤甚是轻蔑。沈宗周看自己不用出场,先舒了一口气。海东青捏着自己的手腕往前走过去。魏忠贤看了沈宗周一眼,似乎在嘲笑沈宗周的胆怯。他也轻蔑的看一眼海东青,说道:“未请教这位老汉的大名?”那边知道海东青名头的人说道:“这老儿就是海东青。”魏忠贤一听海东青三个字,有些意外的收起觑之心。他不识海东青,却听过海东青的名声。魏忠贤说道:“原来是海东青,看你在洒家手下能走几招。”海东青笑道:“能走几招是几招,听说你天下第一了,我也很想来会会你这天下第一的武功。” 魏忠贤慢条斯理的解开项间的披风带子,头也不会的往后一掷,披风裹着劲风猎猎的响着飞向沈亦儒,沈亦儒一把接过披风。魏忠贤扭扭脖子,脖子里的骨节喀喀作响。他对海东青说道:“你进招吧。”海东青有些滑稽的样子,他嘻嘻的笑道:“进招就进招。”他笑嘻嘻的说着,却矮着身子一把打向魏忠贤的脸颊。魏忠贤侧头避过,海东青双手互换,向着魏忠贤的脸上头上连抓几把。魏忠贤脑袋侧过来侧过去的躲开海东青的攻招。他也出手向海东青的项间抓了两下。海东青出手格挡。两下里一交手,海东青立刻觉出魏忠贤手上的劲道大的出奇。他觉出形势不妙,快招又向魏忠贤抢攻几招。忽见海东青弓着身子往后激射而出。是被魏忠贤的身后的内力震出去的,海东青脚下才一站定,他脚在地上点了两点,猫着身子往魏忠贤疾扑而去。这一下出乎场上所有人的意料,海东青一扑即快且狠。魏忠贤辨不清海东青的来路,直觉额头热辣辣的疼痛。他暗叫不妙,带着几分仓皇的忙往边上闪身躲避。魏忠贤常戴的那顶蝉翼冠被海东青一把抓下来。这却是海东青的救命绝招,乃是模仿辽东“海东青”这种猛禽捕猎时的动作参悟而来的一套武功。魏忠贤毕竟武功高强,海东青拿出自己的绝技,只是让魏忠贤乱了手脚,没有给魏忠贤造成创伤。 魏忠贤披头散发,也跃身向海东青连抓两手。海东青身子巧灵便,东躲西鄙。魏忠贤连出狠招,海东青不敢正面直撄其锋,一味的挨着身子闪避。玉多顾允文悄声笑道:“还不如让师父出场,我看这海东青武功还不及师父。”顾允文说道:“魏忠贤帽子被打落,现在已经怒火中烧了,我看这海东青凶多吉少。”海东青只是躲避,十招中还不上两招。他身形灵便,魏忠贤却也是招招落空,奈何海东青不得。那边有人喊道:“像这位老前辈的打法,和认输有何区别?你不如一溜烟逃回辽东去,公公武功再怎么高,也不能隔着千里出招赢你。”场上诸人都一阵哄笑,玉看沈亦儒也微微笑笑,她很开心的看着沈亦儒,跟着大家哄笑。扭头看顾允文时顾允文神色紧张的看着魏忠贤和海东青。海东青已全然处于劣势了,魏忠贤双手非掌非爪的半握着,追在海东青后面,一爪一爪的抓出。海东青仗着身子矫捷躲避,他言动间本来就带着几分滑稽,这时逃得狼狈,更显得滑稽。魏忠贤招式狠恶,海东青只要脚下稍慢一点,非死即伤。场上诸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海东青,哪怕魏忠贤那边的人都替海东青捏了一把汗。 魏忠贤追着海东青满场子乱转,海东青被逼急了,他才在逃跑间,忽然转身,身子缩成一团,又是往魏忠贤头顶一扑抓过来。魏忠贤对这招颇为忌惮,也闪身往边上闪躲。大家以为海东青就只是这一招救急的绝招。不想海东青一扑之后身子迅疾退出。魏忠贤才要出招,海东青猱身而上,又是往魏忠贤头顶一抓。海东青前扑之势虽然迅捷,但这是一般轻功好的武人都能做到,那后退之势,尤其是一进一退只见,一气呵成,不见半点滞碍之处,这却是海东青的绝招精妙所在。大家留意看时,海东青这一扑一退不是一招简单的招式反复使用,而是每一扑形似而招式不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决胜之二 这全然是模仿海东青这种猛禽捕猎的方式所创的一套武功,乍看去海东青身上还能看出几分苍鹰耸着肩膀扑击猎物的身形。海东青每一扑劲道甚大,魏忠贤接住他的两三次扑击,脚下往后退半步,接住海东青两三次扑击,脚下往后退半步。魏忠贤退了几步,场上众人看海东青以这等自创的绝学挽回劣势,大家由衷的为海东青叫好起来。 魏忠贤凝神接招,海东青一扑之后才往后退去,魏忠贤尖啸一声,跃身出爪,一爪抓出。海东青反扑之际却正好碰在魏忠贤抓出的手爪上。海东青低低的哼一声,身子笔直的坠落在地上。他双臂抱着肚子,身子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翻滚了一下。魏忠贤饥鹰般锐利阴鸷的眼光看一眼地上的海东青,一抓向海东青身上抓落,却是下了杀手。海东青不知被魏忠贤伤到哪里了,蜷缩在地上并不躲避。这边的曾涵道龙吟般低吼一声,出掌接住魏忠贤的一抓。魏忠贤身子往后翻跃出去,曾涵道膝间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曲,又复站直。他对魏忠贤抱拳说道:“今天只比胜负,不伤人命。”魏忠贤看看地上的海东青,说道:“那谁胜谁负了?”曾涵道说道:“这一阵是你们赢了。”魏忠贤退回去,那个黑袍太监出战了。曾涵道看海东青脸色蜡黄,内伤的苦痛让他皱着的脸上,满是一条条仅仅有条的皱纹。 曾涵道先扶起海东青,他手掌按在海东青的后背上,替海东青推血过宫。海东青吐出两口淤血后气息回转过来。他脸上罩着一层白气,一瘸一拐的回到众人这边。那太监看着曾涵道,正在等曾涵道上场,曾涵道转身就要上场。洛养性身后的那个太监却说道:“老英雄接下一阵,让洒家来破他剑法。”沈宗周几人知道那个太监的霹雳剑厉害,也劝曾涵道打下一阵。洛养性身边的这个太监双手握着身后的披风边缘,甩着披风往前走上去。 沈亦儒只学了那个太监的一套剑法,就几于天下无敌。顾允文几人都很好奇洛养性身边的这个太监用什么方式破魏忠贤那边的那个太监的剑法。 这位毕公公抖抖披风,向那张太监说道:“霹雳剑是吗?最近你们跟着魏忠贤在江湖上出尽风头,连那些大家泰斗级的人物都对你们谈虎色变的,洒家倒要看看你霹雳剑的厉害之处。”那张太监消受粉白的长脸,眯着一对眼睛,对那毕公公笑道:“不要以为你的童子功天下无敌,洒家也要用这柄长剑破破你的童子功。”两人却都是知根知底的,沈宗周几人才明白,这位毕公公练的是童子功。 那张太监缓缓抽出长剑,将剑鞘插在地上。长剑在那张太监的手里缓缓摆动着,这张太监使的是一柄软剑。他举起长剑直指毕公公,毕公公一对眼光坚定锐利,也看着张太监。玉和顾允文几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张太监,想看清张太监的剑招去路。张太监身影一晃,毕公公神情凶狠的睁圆眼睛,张太监的那柄软剑已经缠在毕公公的脖子上了。张太监往后一拉软剑,剑刃在毕公公的项间划过去。毕公公闭气不敢动,张太监长剑吞吐开合处,在毕公公的身上砍刺几剑,只发出几声金铁交击之声。玉在顾允文耳边悄声说道:“这个太监的童子功原来就是金钟罩,这和那些湘西死士有何分别?”顾允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死士们不能像这毕公公一样灵活矫捷。”玉问道:“你看他,从头到尾憋着一口气,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像是灵动的样子吗?”顾允文笑道:“你眼力越来越差了,这位毕公公是趁着这个机会给大家炫耀自己刀枪不入的精钢之身,待会他就要还手了。”玉问道:“是吗?我看着倒像是他只要松口气,软剑就会割破他的喉咙。”顾允文笑道:“你这是爱屋及乌,爱弟,顺带对这个张太监也有了好感。”玉看顾允文说的不正经起来,努努嘴,不和顾允文说话了。 顾允文眼光却也奇准,那个张太监身子上跃下伏,身形犹如鬼魅,绕着毕公公的身周游走,长剑在毕公公的身上各处劈刺了一遍,毕公公却安然无恙。顾允文又往玉耳边说道:“这位张太监使出这套剑法,圆润娴熟,比弟要高明多了。”玉笑道:“亦儒你已经打不过他,遇到这位张太监,你命就双手捧着送给他了。”顾允文说道:“我的宵练剑法是练到了五成的火候,我瞧弟练这套霹雳剑,才有二成的火候。我的跟着岳父学更高明的武功,不然就永远在弟后面了。”玉也笑道:“对,你命要紧,上次我就看着亦儒对你好几次手下留情。”顾允文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他,有岳父在,还怕学不到高超武功?”玉听着这话头已经不对了,她舌尖舔着嘴唇说道:“其志可嘉,孺子勉之。”说话时,这张太监一剑往毕公公的后项刺去,毕公公回身,用血肉之手一把握住张太监的软剑。他手腕转了几转,将软剑缠在自己的手上。这软剑柔韧异常,竟然也不折断。毕公公一手回拉,张太监脚下拿不稳,身子往前倾出,毕公公迎面一掌击过去。张太监出掌迎住毕公公的一掌,借着毕公公一掌之力往后退出。他握着剑柄的手用力回夺,软剑一圈一圈又从毕公公的手掌心里抽出来。张太监一夺回长剑,身影如风摆柳枝,在毕公公的前面左右晃荡了几下,上身倏的往前猛然探出,一剑从毕公公的脸边削下来,一掌去拍毕公公的太阳穴。毕公公惨叫一声,他不然伸出手臂,一把挽住张太监攻向自己的那条臂膀,一手自下而上一掌上劈,正搭在张太监的臂弯处。张太监手臂折断,也是跟着一声惨叫,忙要挥剑刺击,毕公公左腋下夹着张太监的胳膊,一手出掌在张太监的胸口连拍几掌。张太监鲜血狂喷,毕公公双手握住张太监的左臂,往外一甩,张太监被毕公公用劲甩出去。张太监身子被甩出五六丈之远,摔在地上。毕公公半边脸上全是鲜血,他的一只耳朵被张太监一剑削下来了。毕公公手捂着耳朵,洛养性这边的两个太监过去扶着毕公公过来,沈亦儒忙快步抢出去扶张太监。 玉对顾允文笑道:“糟糕,这位公公的童子功没能练到耳朵上。”顾允文说道:“弟的那位师父更惨。”张太监已经昏厥过去。玉说道:“他只是奉了魏忠贤之命,给亦儒教一些剑法,算不上亦儒的师父。”顾允文又阴阳怪气的问道:“是吗?看来你俩只见还有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玉说道:“那当然,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曾涵道往前对魏忠贤和那边的人抱拳说道:“这场比试却是算谁输谁赢?”明着是毕公公赢了,魏忠贤却看着别处说道:“两边都是受了伤,只得算平手了。”曾涵道愕然问道:“什么?平手?”魏忠贤那边的人看魏忠贤这等说,都开始喊叫起来:“平手,谁都打伤了谁,不是平手是什么?”曾涵道回头看着洛养性和沈宗周,却想不到这魏忠贤竟然不顾脸面,当众耍起无赖来,实在是大大的出乎曾涵道的意料。沈宗周知道这对魏忠贤来说只是菜一碟而已,哪怕输了,不守信义,当众逃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笑道看看那边的三个人,想来自己这边尽可敌得过,遂笑道:“这场是平手,万一两边是二胜二负,这场比试岂不成了平局?却如何善后?”有人喊道:“场上不乏高手,咱选出来两个人,斗一场便了。”沈宗周这时想到玉面狐,这边就以玉面狐武功最高,想来魏忠贤那边没有能敌得过玉面狐的人,他回头看一眼玉面狐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多话了,就这样做。倘若两边成了平局,咱们就多比一场。不知道洛大人和——魏先生意下如何?”场上诸人都看着沈宗周说话,沈宗周竟然尊称魏忠贤一声“魏先生”。 洛养性于这些武林之事不甚熟悉,只是点点头,魏忠贤却沉默不语。魏忠贤身边的一个人跑到魏忠贤身边,悄声说了两句话又退回去了。魏忠贤说道:“你们那边是谁出阵?”这话语气有些严厉,沈宗周对曾涵道笑道:“曾老英雄,咱们这边是谁出阵?请老兄主张。”曾涵道回头看看场上诸人说道:“玉面狐娘娘出阵最是适合不过,不知娘娘愿否给大家一展风采。”玉面狐微微拜一万福说道:“愿意给老英雄效力。”魏忠贤这时才想起自己这边要出阵的人沈宗周几人都知道,沈宗周那边是和人出战,自己却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决胜之绪余 眼看曾涵道,沈宗周、余下的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武功高强,都是武林无双的人物。他看出沈宗周诸人不是挑选好的人随意上阵,而是用了策略。光是沈宗周,自己这边无人能敌,这曾涵道却是一位武林高手兼儒学大师,文武兼修,内力修为炉火纯青。魏忠贤自觉失策,已经不愿意在比下去了。 沈宗周又笑着问一句:“你们那边是谁出阵?”魏忠贤沉默不语,曾涵道抚着胡须呵呵笑道:“紫元道长、陆先生,这些人随意出来一个,大家江湖朋友,切磋切磋、讨教讨教,只要不是性命与之,以武会友之事有何难的?”魏忠贤看着沈宗周说道:“你们用最弱的人对我们最强的人,用最强的人对我们最弱的人。”沈宗周看这边的方略被魏忠贤识破了,自觉好笑,不禁哈哈一阵朗笑,笑道:“反而言之,不也是你们那边最强的人对我们最弱之人,最弱之人对我们最强之人吗?”这却是狡辩了,沈宗周和曾涵道相互看一眼,不禁大笑起来。 魏忠贤不言,方才和他说话那人上前说道:“倘若一直平局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这比大家拉开架势厮杀一场的还要费精神,我说比武就此罢休了吧?”沈宗周朗笑之际,摸不准魏忠贤在转什么鬼心眼,笑道:“这么说这位好汉是愿意招供出财宝所在,让大阉人跟着洛大人进京了?”那人说道:“此事却也言之过早,我有一言,不知诸位愿听否?”沈宗周还笑不住,说道:“愿闻其详。”那人说道:“南少林过些天就要重组普陀寺,届时会召集天下英雄,举行英雄大会,商讨普陀寺高僧被你们赤霞城杀害之事如何善后。那是武林群雄都会来普陀岛。我们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再行比试。一并将近来江湖上的诸多纠纷交割清楚了,以后还江湖上一个太平世道,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沈宗周严肃起来,说道:“今日之事,再比试两场就可了断,何必推到什么英雄大会上?”那人说道:“场上诸位好汉,谁不对宝藏垂涎三尺,真若说出宝藏下落,想来群雄哄争起来,怕不是这么容易能了结的吧?”洛养性听出这是缓兵之计,还是问道:“以阁下高见,该当如何?”那人说道:“等到英雄大会上,咱们找来公证人,两边约法三章,比出个高低了,届时在按所约定的照办便了。不然这等荒山老林里,倘若我们赢了,诸位来个翻脸不认帐,将我们尽数杀掉灭口,我们又能拿诸位怎样?” 此事沈宗周和曾涵道做不得主,他俩看着洛养性,请洛养性定夺。洛养性心想真若能这样约定好了,兵不血刃的了结此事倒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他对沈宗周说道:“不知此等英雄大会什么的,能靠得住否?”沈宗周知道这些江湖武人们平素杀人越货、乱禁犯法,。但在江湖上行走的人都极重“信义”两个字,暗中无所不为,当着群雄的面,谁也不敢失了信义,这约定倒是靠得住的。他走到洛养性身边说道:“江湖中人最重然诺,这英雄大会倒是靠得住,只是怕日久生变。”洛养性说道:“但求能利索的了结此事,总胜于这等没头没绪的拖下去。”沈宗周看洛养性有将允之意,遂说道:“那大人应允他们也无不可。” 洛养性往前说道:“即如此说,也省的大家兵刃相见。不过我们得提前约法三章,到了英雄大会那天,将此事干干净净做个了断,以后大家各自散去,不要在做无谓的争斗。”魏忠贤也说道:“普陀寺英雄大会是在年后四月初八,佛诞之日举行。届时南少林将广邀天下豪杰前往。届时我们当着天下豪杰的面做个干净了断。”洛养性看着魏忠贤冷笑一声,说道:“痛快,空口无凭,咱们得立个赁誓,当场的好汉都是见证,届时谁若反悔,天下豪杰人人得而诛之。” 沈宗周几人都说应当如此,魏忠贤那边的人也无异议。魏忠贤也勉强应允,洛养性看着魏忠贤那边的人大声喊道:“那就这样,咱们年后四月初八,在普陀岛相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做个了断。”洛养性这边的人大声呼喊起来,魏忠贤手下的人也不甘示弱,大声呼喊叫好。大家约定好了,魏忠贤对洛养性说道:“既如此说,我和手下们可以就此离去了吧?”洛养性说道:“诸位请,四月初八,切勿爽约。”魏忠贤向沈宗周诸人一揖,带着手下离开了。 洛养性回头对大家说道:“大家也回去吧,咱们去镇江痛饮一番,算本指挥使犒劳犒劳大家。”众人呼应着,回到镇江,沈宗周带着几个护法去赴宴。傅山和顾允文带着余下的赤霞城人众先回扬州去。 就要回去了,沈玉芝和小玉几人去扬州的街市上,给田姨娘和孩子买了许多杂耍玩意。晚上沈宗周也过江来。第二天,沈宗周又带着手下人众去酒楼宴饮。这时已经是年下时节扬州城内到处都是买年货的小货摊,小玉几人出去,每天都是满载而归。 在扬州呆了两天,玉面狐先来向小玉几人告辞,要回苏州去。沈宗周带着护法们,送金陵的手下回去,周全孝带着手下也回去了。沈宗周和顾允文几人最后启程,渡江往三山岛而去。 这些天形势危峻,沈宗周强打着精神应对局势。待到波澜过去了,沈宗周像是大病一场似得,神情委顿。他连马都懒得骑了,雇了两辆马车。沈玉芝小玉几人坐一辆,沈宗周和傅山、蓝姑坐一辆,大家晃荡着慢悠悠的先去苏州。 回到西山岛上,沈宗周跟着顾允文几人去三山岛。 到了岛上,小玉几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先来田姨娘的屋里。黄嫂抱着顾辛夷,陪田姨娘坐着。田姨娘看小玉几人进屋了,忙笑着从床上坐起来。田姨娘强笑着叫声“老爷,你们那边的事情了毕了?”沈宗周笑道:“还没了结,魏忠贤那些人年后搞什么英雄大会。你和孩子这些天好吗?”田姨娘笑道:“也还那样罢了。”小玉和沈玉芝几人也先后进屋,田姨娘对小玉几人笑道:“你们像来我们这里回娘家的,这么大包小包的带的什么?”小玉笑道:“上回空手而来,这回给两个孩子买了许多好玩的玩意。”小玉说着先逗黄嫂怀中的顾辛夷。黄嫂问顾辛夷道:“妞儿,我怎么教你的?”顾辛夷看着小玉,咬字不轻的叫声“娘”。小玉听了乐开了花,沈玉芝也稀罕不已,忙向前说道:“妞儿你叫我大娘,大娘给你买了好吃的好玩的。”沈玉芝期待的眼神看着顾辛夷,顾辛夷看着沈玉芝只是眨眼睛。沈玉芝忙从顾允文的一个包袱里取出无锡产的泥塑娃娃给顾辛夷。顾辛夷伸手就要去拿,沈玉芝说道:“你叫我大娘我才给你。”顾辛夷只是伸手要拿沈玉芝手中的彩塑泥娃娃。黄嫂又教顾辛夷:“妞儿,这是大娘,叫大娘。”顾辛夷抿抿嘴唇,囫囵的叫声“大娘”。沈玉芝平素笑不漏齿的,这是张大嘴一笑,把泥娃娃给顾辛夷。杜婵也跟上来,逗着顾辛夷叫她师姑。 杜鹏飞抱起床上的孩子,沈宗周看了一会,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对蓝姑说道:“你和玉芝他们待在这边玩两天再过来吧,我先回去了。才去了这几天,像是出了一趟远门似得,心神俱疲。”蓝姑却不愿意在这边,她笑道:“我也要回去。”沈宗周点点头,对田姨娘说道:“你好好养身子吧,回头我让人带来一些补身子的补药。小玉拿来的那块鹿血也还放在我那边。”田姨娘看沈宗周短短几个月里衰老了许多,也泫然欲泣,只是答应着。沈宗周走了,顾允文和傅山送着沈宗周去湖边。 小玉和沈玉芝将买来的玩意都拿出来摆放在桌子上,摆了满满的一屋子杂耍玩意。顾辛夷在黄嫂的怀里,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杜鹏飞脸上带着一股专注的柔情,看着怀中的孩子。孩子在杜鹏飞的怀里不安起来,田姨娘看看杜鹏飞,叹了一口气问道:“孩子好看吗?”杜鹏飞笑道:“长大了要是和你一样就好看了。”田姨娘淡淡的一笑说道:“孩子给我吧,该饿了。哎,喂饱了咱们出去转转。”小玉笑道:“你看孩子的长相,哪一点不像姨娘了?”田姨娘正在喂孩子,顾允文和傅山回来了。傅山对杜婵说道:“小婵,老爷叫我拿了纸笔去那边,我和杜兄弟过去,晚上可能不回来。”杜婵说道:“你去吧,安心的去吧,我们好好的再这边。”傅山叫了杜鹏飞,两人过去沈宗周那里。 第一百七十六章 身后事 沈玉芝看着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招人心疼,她对顾允文笑道:“我上一个孩子要是没小产,现在也有好几个月大了。”顾允文笑道:“不急,咱俩加把劲,过些时日就生一个比她俩都好看的小公主。”田姨娘责备道:“说的什么话?”沈玉芝和顾允文商量道:“咱俩生个男孩子好吧?已经有两个女孩了。”顾允文笑道:“我说倒是生个女孩子好一些。过两年,满屋子小玉杜婵一样的喊叫声,岂不热闹?”沈玉芝也附和着说道:“女孩子也好,男孩子长大了只会打打杀杀的。” 田姨娘叹道:“照我说啊,竟是男孩子好一些,你说女孩子长大了任你什么是都做不得自己的主。”田姨娘感慨系之,却不往下说了。 田姨娘喂过孩子,起身要去外面。小玉说道:“这两天有些冷呢,姨娘穿上厚衣服。”田姨娘换上短袄,小玉和沈玉芝搀扶着田姨娘,几人出了屋子。田姨娘说道:“坐了这一个来月的月子,连怎么走路都忘了。”小玉说道:“姨娘倒好福气,我们在那边好不凶险的,一天大家去外面走走都提心吊胆。”田姨娘因问起武全进的事情,小玉说道:“老爷好好的带着大家去酒楼喝酒,回到我们那边不一会功夫,手下就来禀告说护法遇害了。”小玉说着扬州和镇江的事,几人出了院子去湖边。 晚上杜鹏飞和傅山还没回来,沈玉芝和小玉几人开酒宴小酌。 晚上酒宴过后几人在灯下闲聊着等到夜深,傅山和杜鹏飞都没回来。黄嫂服侍着田姨娘回去了,小玉对顾允文笑道:“你呢,要和姐姐生孩子,还是去我那边。”沈玉芝看着两个玉琢一般的孩子,稀罕到几于羡慕,她不客气的对顾允文笑道:“大哥今晚在我这边歇息也还一般。”小玉听了,笑着出去了。 第二天,杜鹏飞和傅山过来。却是沈宗周看顾允文几人都是学武的好料子,武功修为和江湖上那些高手想必,毕竟差着一大截。沈宗周是要将赤霞城的绝学口诀一样样的口述,让傅山记下来。过些日子他要亲自给顾允文几人传授武功。眼看沈氏兄弟天资有限,不能在武术上大有造诣,八位护法又是物故三位,沈宗周是要在顾允文几人里物色赤霞城的下一位掌门人。 杜鹏飞过来以后田姨娘将他留下,傅山独自去西山岛和沈宗周撰述武功秘籍。 看看又是到了除夕,这天沈宗周置办了一些小玉几人的簪饰衣服,又来三山岛。大家不免又是酒宴重开,沈宗周喝了几杯,给顾允文几人感叹赤霞城在他手上莫名的有衰败之象。北边的生意因为闹匪患,商铺关了一大半。周全孝和几位护法这两天正在商议裁汰一部分帮众,以节省开支。沈宗周对顾允文笑道:“允文,我若将这赤霞城掌门的胆子卸给你,你担负的起吗?”沈宗周试探顾允文的意思,顾允文却不想去担任这操劳繁忙的城主。他碍着沈宗周不好拒绝,只是笑笑说道:“我诸事不通,帮内这么多兄弟跟了我,怕要挨饿受冻了。”沈宗周说道:“三位兄弟在两年只见陆续离去,我看你们三个傅兄弟满腹经纶,经济之才和武功一样出色。他担任这赤霞城的城主之位最是合适不过,只是这赤霞城的位子向来是祖祖辈辈只传内不传外。”顾允文说道:“傅兄弟胸中韬略,我看别说一个赤霞城,哪怕是天下大事交付于他,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差错。”沈宗周叹道:“这事我在思忖思忖吧,反正就是你和傅兄弟来接任下一任的城主之职。我在三十二岁上接任城主一职,转眼间这大半辈子就迷迷糊糊的过去了。” 小玉看顾允文实在不愿担任城主之职,对沈宗周笑道:“老爷,两位兄长武功人才在年轻一辈里也算难得的,如何却犯难让他俩当城主?”沈宗周冷笑道:“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沈宗周指指桌上沈玉芝的一个花瓶说道:“就和那两个花瓶一样。”小玉不解,问道:“两位兄长怎么会像花瓶呢?”田姨娘忍不住插嘴说道:“老爷说他俩是中看不中用的意思。”小玉咯咯一笑,沈宗周也笑道:“本来嵩儿执掌城主之职,傅兄弟允文几人尽心辅佐他,也还勉强支撑的住。眼下江湖上纷争四起,这么大的一份家业,留给他我实在不放心。”小玉笑道:“我倒觉着这个法子好使,大哥当城主,大哥哥他们当护法。——恰好三位护法物故,大哥哥他们顶了缺。” 沈宗周摇头道:“允文我看着武功上倒也聪明颖悟的,世事上也还是吊儿郎当。或许天意如此吧。”顾允文也说道:“我看还是大哥担任这城主一职,我和师弟傅兄弟三人当护法辅佐他,凡事咱们听傅兄弟的就好了。料来虽不能万无一失,但也不至出大差错。”沈宗周摇头道:“圣人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行。你们没经过大事,不知道护法和城主之间有这怎样天上地下的区别。我一声令下,赤霞城的帮众在半个月之内就会全部聚集到太湖来。周兄弟几人若是去下令,头领们爱打理的搭理,不爱搭理的就不会那周兄弟几人当回事。大圣人的话真正的神奥不可思议。”沈宗周平缓中带着几分疲惫的说着,顾允文几人唯唯附和着。 沈宗周和顾允文几人闲聊着,身形懒散,酒兴却很好,一杯接着一杯的向大家劝酒劝个不停。沈宗周在顾允文和傅山只见摇摆不定,他心底里更看好傅山。沈宗周对傅山说道:“我先把我毕生所学武功传授给傅兄弟和允文,不论你俩谁当上了城主。以后万一嵩儿和峰儿两人的孩子是可塑之才,你俩还将城主之位归还于他俩的孩子,这样我也不算违背了赤霞城祖宗们的遗训。”傅山和顾允文应着,沈宗周喝道半醉后拉了蓝姑的手,吩咐傅山道:“傅兄弟明儿还过来,撰写秘籍。我先回去了。”沈玉芝几人听了都起身离座,送沈宗周到湖边,沈宗周和蓝姑走了。 这天是除夕,小玉和顾允文带着顾辛夷要去看玉面狐。沈玉芝几人送到湖边,沈玉芝叮嘱顾允文道:“大哥,你们三个早些回来,咱们去爹爹那边。”顾允文应着,才要上船,小玉打了一个喷嚏。她对大家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贵客要来造访我。”顾允文说道:“你又没有什么七姑八姨的,除了亦儒谁还会来看你?”小玉点头笑道:“就是亦儒要来,这两天也怪思念他的,咱们快些过去,早些回来。”小玉又对沈玉芝笑道:“要是他来了就留在这里,说我让他留下等我的。”顾允文皱着脸看湖面上,沈玉芝笑着答应。小玉抱着顾辛夷,和顾允文上船。沈玉芝几人回去了,船只往苏州而去。小玉对顾允文说道:“亦儒这些天在魏忠贤身边,要是杀他,早就杀了。他不会又被魏忠贤怎样迷惑住了吧?”顾允文摇头说道:“不会的,你看魏忠贤对他平素推心置腹的,想来还自以为计谋高深,把小弟哄得甘愿给他效命。”小玉说道:“唉,亦儒那样好看的孩子,你说偏偏就遇上这等事情。不然,也是我命该如此吧。”顾允文笑道:“真若没遇到这等事,怕还轮不到你头上。”小玉笑道:“不会的,我像师父一样把他掳掠到红叶谷,给我当小厮。”顾允文笑道:“无耻。”小玉长叹道:“你始乱终弃,我这点无耻算什么?” 顾允文心头被刺痛,他商量着和小玉说道:“玉音,我虽然对你用情不专,但是这些天来我对你千依百顺的,处处体贴你,这也足够做补偿了吧?”小玉像往常不高兴时就努嘴一样努努嘴说道:“我若是和谁跑去做个一两年的夫妻了再回来,在对你百般柔情的,你愿意吗?”顾允文脚踢着甲板,低头看着脚下说道:“我是男人,和你们女人不一样。你见过有那一个妇人有好几个丈夫的?”小玉也说道:“那若是寻常夫妻,你三妻四妾的,我要是和你不顺心,我像怎样就怎样。在你这里我能这样吗?”顾允文说道:“你已经和小弟暧昧不清了,还想怎样?”小玉说道:“不想说正经话就不要说了,我也没心思和你瞎扯。”顾允文说道:“你和玉芝比不得他人,你怎能这样自暴自弃?”小玉说道:“就算是你说的这样,我和亦儒什么也做不了,你这些天十天半个月的才来我的屋里一会,每晚在沈姐姐那边。你说是不是我亏?”顾允文说道:“玉芝稀罕孩子,急着要孩子。前些天她还不是把我让给你的?再说,这又不是老爷做生意,何来亏不亏的?” 第一百八十章 英雄大会之三 杜鹏飞又对田姨娘说道:“我们给那个方丈说明了屠杀普陀寺的人是魏忠贤,这老秃驴尽然没把事情真像说出来。”田姨娘笑道:“反正此事和你们没有干系了,他们要说不说的,是他们的事。倒像亏了你什么似得。”杜鹏飞说道:“不是这等说,原先说是我们屠了普陀寺,这帮秃驴就不依不饶的,换成魏忠贤,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了。”杜鹏飞好像再和田姨娘赌气似得,恨恨的说着。田姨娘掐一把杜鹏飞说道:“你要死,说这么难听的话。有本事你上台给大家说明白去。” 杜鹏飞看着田姨娘笑笑,田姨娘正经说道:“看他们比武吧。”杜鹏飞说道:“你当我不敢和大家说吗?等比武过了,我就上台去给大家说明事情真相。”田姨娘冷笑道:“说嘴的不是好先生。”杜鹏飞不再说话。顾允文看小玉傍着沈亦儒的胳膊,神态亲昵。他故意压重声音说道:“师弟说的对,比武过后咱俩上去,将师父被魏忠贤所杀之事也说出来。群雄这等侠义为怀,看他们会不会给咱们也讨个公道。”杜婵不明就里,忙说道:“师兄我们都去,沈公子也去,把魏忠贤杀害他府上的几十口人的事情说出来。这些人只会拣软柿子捏。” 杜鹏飞说道:“咱们只将事情说出来,报仇之事,咱们不要外人帮忙,我们几人去杀了魏忠贤。”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都莫名的激愤起来,沈宗周笑道:“也好,比武过了你们到台上,将释昙和尚知道元凶的事情也说出来,看这些自命正义之士的糊涂鬼们做何处置?” 小玉笑道:“这么多人,万一场上大乱了,情势收拾不住怎么办?”沈宗周说道:“那时我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留下他们在这里闹个高兴满意。”小玉几乎嘴贴着沈亦儒的脸颊,蠕动着妩媚的嘴唇问道:“亦儒,你去台上吗?”沈亦儒摇头说道:“我不去,我要练好武功,亲手杀了魏忠贤,无需假手他人。”小玉说道:“嗯,那就这样,我们大家帮你去杀他。”沈亦儒点点头。顾允文看了气的脸都绿了。小玉偏生忘了身边的顾允文一般,一会儿柔声媚气的和沈亦儒说上一两句话。 台上那位毕公公还在扎着马步,硬挨魏忠贤的招式。魏忠贤双手半握着,身子上纵下跃的一招招结结实实的打在毕公公的身上。毕公公咬着牙硬挺,居然挨过许多招也安然无恙。沈宗周对大家说道:“这毕公公也是难得,受了魏忠贤这么多招还挺得住,一般人受上魏忠贤一招半式的就有性命之虞。”田姨娘笑道:“学这样一门功夫倒也好玩,虽然赢不了别人,反正别人再怎么厉害也奈何他不得。”沈宗周摇头道:“这是童子功,只有童子之身才能修炼。傅兄弟尚可,他师兄弟就练不了。”田姨娘看沈宗周说杜鹏飞,飞红了脸不说话了。沈宗周看着台上又说道:“毕公公快支撑不住了。”小玉这是才回头看顾允文,顾允文一手拉着沈玉芝的手,伸长脖子专注的看着比武台上,沈玉芝温顺的倚着顾允文的身子,也看着比武台。顾允文脸上神色关切,台上两人就要分出高低胜负了。小玉也顺着顾允文的目光看过去,台上魏忠贤没一招打在毕公公的身上,毕公公的身子就晃一下。魏忠贤一招招结结实实的打在毕公公的身上,毕公公全力抵挡魏忠贤的攻势,他无暇出手还击。只要略松一口气,他就禁受不住魏忠贤开碑裂石的掌力。魏忠贤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在毕公公的头顶跃起有两三丈。魏忠贤凌空一转,头下脚上的一爪往毕公公的头顶抓落。毕公公扎着马步,头都不敢他顾,憋气硬接住魏忠贤的一爪。魏忠贤身子倒立在毕公公的头顶,伸直胳膊一爪按在毕公公的头顶,一动不动。毕公公咬牙硬撑着,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毕公公有些撑不住的迹象,他左脚挪了一步,过一会,右脚又艰难的往前挪了一步。待到双脚往前挪出六七步,魏忠贤依旧倒立在毕公公的头顶,一爪按在毕公公头上。台下群雄都伸长脖子看着魏忠贤和毕公公,毕公公脚下又往前挪了一步,他膝间一软,单膝往地上跪下去。毕公公忽然喝一声,出掌往自己头顶扫去。他一出招,魏忠贤在毕公公的头顶一借力,身子翻转之间落在毕公公的身后,毕公公犹豫着要出招还手还是迎接魏忠贤的攻招。才这么一犹豫间,魏忠贤一爪抓在毕公公的身后,毕公公要凝气于背,已然慢了半拍。也即没能运上童子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了魏忠贤的这一击。台下武功高的人都看出了这一节,都失声惊叫。果然毕公公狂喷一口鲜血,四肢张开往比武台外直扑出去。 魏忠贤跟着毕公公的身子跃出去,一爪又抓向毕公公的身后。台下群雄看他还向受到重创的毕公公出击,又是大惊一声齐呼。魏忠贤似乎也想到当着群雄的面不宜太为已甚,他往后翻一个跟头跃回去。群雄看魏忠贤在半空中出招收招,进退趋避,娴熟自然,几于和在地上没有差别,都看的瞠目结舌。毕公公的身子从五六丈高的比武台上摔下来,释昙大师站在比武台下,若直摔在地上,定然受伤不轻。释昙大师站在比武台边,看毕公公凌空摔下来,跃身而起接住毕公公。待回到台下看时,毕公公已经气绝毙命。 释昙大师探探毕公公的鼻息,对那三位公道人说道:“三位前辈,这位公公受伤甚重,已经气绝了。”洛养性和大内的几位太监听了,忙上前去查看,三位公道人也过去了。不一会,一个太监背着毕公公回来了。 魏忠贤还站在比武台上,释昙大师一跃跃上比武台,对台下喊道:“魏公公武艺高强,这位毕公公一个不慎,被魏公公失手伤了性命,这一场是魏公公赢了,咱们来比下一场。魏公公,下一场你们是谁出阵?”魏忠贤说道:“这次是我先出阵,下一阵先由洛大人那边出吧。”这释昙大师不知道上回比武之事,也不多问,就朝台下喊道:“洛大人,请你们的人上台。”沈宗周笑道:“魏忠贤学乖了,这一阵谁出战?”曾涵道笑道:“我们输了一阵,折了锐气,沈城主上去赢他一阵。余下的三战我看着我们赢两场应该不难。”沈宗周点点头,脱下青步外衫,看着顾允文几人笑笑,说道:“我上去了。”顾允文几人都说“老爷小心。”蓝姑却用颇浓重的口音说道:“老爷,你也打死他们一个人。”沈宗周几人笑起来,曾涵道笑道:“咱们只比输赢,不伤性命。”沈宗周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不然我岂不是和魏忠贤没有两样了?”他把手中的青布衫递给田姨娘,抬头看着台上,缓步往台上走去。魏忠贤那边看是沈宗周出阵了,他们稍作商议,丐帮的护法段武德也走出人群。 两人同时走到比武台下,那位段武德向沈宗周一揖说道:“沈城主先请。”沈宗周呵呵笑着打趣道:“那段先生不请吗?”台下已经有人哄笑起来,丐帮在江湖上声誉不好,多有奸诈凶恶之徒为非作歹,沈宗周对段武德便不甚礼遇。段武德说声“承让了”,纵身跃上比武台。沈宗周抬头看看,迈步脚一点地,也跃上比武台。段武德对沈宗周不在以礼相待,他架势十足的摆了一个门户,说道:“出招吧。”沈宗周也煞有介事的跨开一步,一掌斜下外摊,做个起手式。小玉几人在台下看着,知道沈宗周是在戏弄那个护法。田姨娘看沈宗周神色俨然,招式大异往常,以为是遇到武功极高的对手了。她担心沈宗周,问顾允文道:“姑爷,那个护法是不是很厉害的角色?老爷打得过他吗?”顾允文笑道:“这护法想来行止不端,老爷不甚待见他,是在戏弄这个段武德。”田姨娘再看看沈宗周的神情,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段武德又说声“请”,沈宗周也严肃的看着段武德说道:“你先请。”曾涵道抚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沈玉芝几人也笑着。沈宗周已经惹怒这个护法了,护法霹雳般喝一声,发掌向沈宗周劈过来。一掌声势惊人,沈宗周以狠对狠,也猛然一掌拍出。 群雄听这许多当今武林最顶尖的人物出场,都是怀着大饱眼福的期待。不想魏忠贤和毕公公的这一场比武只是一个出招,一个以血肉之躯抵挡,浑不是高手对决时风云变色,日月无光的场景。眼见台上的沈宗周和段武德都出猛招对攻,喝彩声等事雷动般响起来。小玉对大家笑道:“老爷这档子里还这样没正经。“ 第一百八十一章 英雄大会之四 她说话时看着顾允文,不想顾允文转过头去看着台上,不看小玉。傅山说道:“想来老爷胜券在握,调弄够这位护法了才会打败他。”小玉气讪讪的看着顾允文,顾允文转头对沈玉芝说道:“老爷这样玩下去,怕要失了先机。”沈玉芝笑道:“爹爹有数的。” 台上沈宗周和段武德在片刻时间,换了五六十招猛招。沈宗周果然显出吃力的迹象来,杜鹏飞仰头看着台上说道:“还真像师兄说的。”田姨娘忙问道:“怎样?老爷吃不住了吗?”杜鹏飞摇头道:“就是出招有些不顺手。”几人看沈宗周被段武德威猛的掌力罩住,见招拆招,守多攻少。小玉又对朝着顾允文对大家说道:“老爷能反转过来形式吗?”顾允文不答,却对沈玉芝说道:“老爷可是小看这个护法了,这护法武功如此刚狠。”田姨娘看不出场上的形势优劣,又忙问道:“老爷是不是要输了?”傅山摇头说道:“输倒不见得,就是有些吃力。”杜鹏飞急的顿足喊道:“一掌劈过去,怎么只是不出招?”沈玉芝也为沈宗周担心起来。顾允文回头看小玉,小玉眼神怪异的直勾勾盯着顾允文,顾允文笑道:“玉音,你看老爷和段武德谁会赢?总不会老爷落败吧?”小玉哼的一声冷笑转过头去。顾允文对小玉说道:“我看这段武德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出二三十招,老爷定能挽回劣势。”小玉说道:“看吧,形势瞬息万变的,老爷大敌当前还这样孩子心性玩耍,输了也不奇怪。”顾允文说道:“小玉说的也在理。” 顾允文眼光甚准,果然沈宗周开始躲避逃遁。他被段武德逼到比武台的崖壁下,身子往右一闪,避开段武德的一掌。段武德大喝一声,向沈宗周一掌拍出。沈宗周身子蓦地跃起两三丈,段武德一掌拍在沈宗周身后的崖壁上。崖壁上碎石簌簌掉落,沈宗周叫道:“你也吃我一掌。”说的狠恶,一掌却绵绵而上,缓缓递出。段武德趁着占上风的气势,对准沈宗周的手掌一掌迎出。两人对了一掌,沈宗周身子像是被风摇荡一般晃了两晃,段武德禁不住沈宗周的一掌,脚下往后跨出一步。两掌相对,场上会武之人立刻看出沈宗周武功修为要比段武德精纯浑厚。沈宗周跃身刷刷刷向段武德头顶连劈几掌。段武德尽数接过。沈宗周又是往段武德的面门迎面缓缓一掌,段武德接过沈宗周的一掌,又是往后退一步。沈宗周这时也不敢在掉以轻心了,一掌控场上形势,他双掌绵绵而上,使出赤霞城的上乘功夫来,全力从事。 魏忠贤和毕公公武功想去甚远,只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分出胜负了。这段武德武功高强,去沈宗周也就毫厘之差。沈宗周一时拿他不下,两人都使出拿手的上乘功夫,决强弱、判死生。两人斗了三个多时辰,兀自分不出上下来。沈宗周出招越来越缓慢,头顶冒着屡屡热气。段武德更是显得力不从心,大声吆喝着给自己助威,出招猛恶凶狠。台下诸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台上,顾允文几人看台上形势凶险,更是关切异常。田姨娘怕沈宗周年岁大了,好动真气,伤到身子,她不时的问杜鹏飞:“老爷撑得住吗?老爷还行吗?”杜鹏飞说道:“那护法快不行了,这样吆喝也是大耗力气的。”沈宗周一把揽过段武德的一掌,自己也一掌往段武德的肩上拍过去。段武德一掌拍在沈宗周缓缓退过去的手掌上,沈宗周换招出招,段武德却被沈宗周的掌力震得脚下一软。沈宗周又是往段武德的胸前一掌推过来,段武德出招刚猛,硬碰硬的接过沈宗周数掌后,段武德才一招攻出,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前跌倒在地。他强行接过沈宗周内力醇厚的几掌后已经脱力,段武德强挣着站起身来,沈宗周站在旁边看着段武德,停手不出招了。段武德不甘失败,才摆好架势要出招,不禁哇的吐出一口苦水来。段武德双腿一软,瘫倒在比武台上。沈宗周举起衣襟擦擦额头和脸上的汗水。 台下看沈宗周获胜,都大声欢呼起来,有人甚至高叫“沈城主威武、沈城主天下第一。”沈宗周向台下群雄作一揖,径自跃下比武台。这时释昙大师才到比武台上,他俯身去看段武德,段武德脸色苍白,小声说道:“劳烦大师扶我下去。”他神志清醒,也未受内伤。释昙大师先走到比武台前,吩咐两个和尚上台将段武德搀扶下去,这才对群雄说道:“这一场,是洛大人那边的沈城主小胜,请洛大人和魏公公那边再派人上场。” 大家沈宗周全身的衣衫被汗水浸透,到了台下汗水屋子流个不停,像是才从水里浸泡过的。田姨娘和沈玉芝忙给沈宗周擦拭脸上的汗水,傅山过去从释昙大师那里要了一把椅子,来让沈宗周坐下。沈宗周强笑道:“差点就败给那个老乞丐了。”杜婵说道:“老爷,你若输了,那老乞丐可不会对你这样手下留情的。”沈宗周点头道:“人以类聚,那帮人都不是什么正路上的人。”打败了这样一位高手,沈宗周虽然有些疲惫,却很是欣慰。杜鹏飞看着台上骂道:“这老秃驴,赢了就是赢了,什么小胜?只是一味偏袒魏忠贤。”他也学着顾允文几人说俏皮话道:“倒像这老秃驴看上那老阉人了似得。”说的虽然莽撞,却也实在好笑。沈宗周几人听了,都不觉笑出来。田姨娘笑着责备道:“你倒是上去大胜一场,别让那老秃驴说嘴。”小玉几人笑着,曾涵道看魏忠贤那边的童炜上台了,他对沈宗周几人笑道:“城主你们稍歇,待老夫上去大胜他一场。”说着笑呵呵的走了。 沈宗周喝着茶,这时南少林的几十位和尚才搬来了椅子,给洛养性这边的人坐下。又端上来一些水果给大家润口。场上童炜和曾涵道已经交上手了。 洛养性对沈宗周说道:“沈城主,眼下没了毕公公,那边的张太监却如何应对?”沈宗周说道:”只要曾老个拿下这一阵,那个紫元道长的武功我见识过,比我们都逊色一筹,就算张太监那里输了,我们也还是能赢下这场比武。”洛养性问沈宗周道:“城主看着这曾老先生能赢得了那个秃头老儿吗?”沈宗周把手中的一颗大红桃往嘴里送过去,看着台上说道:“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不上一二百招看不出高低来。”他把嘴里咀嚼的桃子咽下去说道:“这些人里就那个紫元道长武功最差,我看我这几个孩子上去也能和他一较高下,余下的人都在半斤八两之间。” 这时已是午后时分,海滩上没有半点风动,天上更是晴空万里、骄阳似火。小玉几人口渴,看着沈宗周手中水嫩的红桃咽唾沫。田姨娘如此这般的在蓝姑耳边说了两句,蓝姑径直对沈宗周说道:“老爷我好口渴,要吃桃子。”洛养性看看顾允文几人,忙将那一碟子红桃端了给蓝姑说道:“给你的兄弟姐妹们吃。”蓝姑把桃子分给小玉几人。 偏生少了一个桃子,沈亦儒摇头说不吃。小玉把桃子掰成两半,把一半给沈亦儒。 台上两人拳来掌往的激斗着,小玉抹抹额头的汗水说道:“咱们去那边崖壁的阴凉下坐会,等日头过去了在来看吧。”几人穿过人群走到崖壁的阴凉处。台下的群雄往崖壁下看着台上,宁愿受骄阳炙烤,也不愿错过这场武林盛宴。 沈亦儒坐在崖壁下,把衣襟铺在地上,让小玉坐在他的衣襟上。田姨娘几人也坐在崖壁下歇息,几人都口渴难耐,傅山和杜鹏飞去给大家找水喝。 顾允文站在沈玉芝身边,沈玉芝拉扯顾允文的衣襟,要坐在顾允文的衣襟上。蓝姑席地而坐,把自己的衣襟铺在地上叫道:“姐姐坐我的衣服上。”小玉看顾允文眉间微锁,像是无聊的等待什么似得看着四处。过一会,群雄一阵雷动的欢呼以后又肃然安静下来,他知道场上两人又斗到精彩紧要处了,禁不住好奇,又走到太阳底下去看台上的比武。台上曾涵道和童炜正酣斗,童炜双拳快捷的互换着进攻,曾涵道稳如泰山,双掌守中带攻,气度雄浑、神色严肃。顾允文仰着脖子看了一会,两人一时判不出高低,顾允文额头上晒得生疼,他禁不住毒热的阳光,又复回到沈玉芝几人的身边,沈玉芝笑着问道:“大哥,台上怎样了?”顾允文说道:“两边正相持不下,看不出谁输谁赢。”沈玉芝用手把身边的沙地扑棱平了说道:“坐会吧,等日头过去了我们再去看。”傅山和杜鹏飞没找到茶水,却向普陀寺的僧人要了两盘橘子桃子等水果回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英雄大会之五 小玉把一颗橘子掰成两半说道:“孩子他爹吃这个,你一点不热的吗?”顾允文回头接过橘子,笑说”终于想到我了,谢谢他娘”。小玉也说道:“等一下凉爽一点了我们再过去。”顾允文说道:“这场比武怕没有大半天必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们要是不想看,咱们去人少的地方歇会,又热又吵闹的。”沈玉芝几人瓜分了两碟子水果,离开沙滩,沿着海岸线走下去。走到远离比武场的一块沙滩上,海滩边长着一片小玉几人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树林。小玉几人走到树林边坐下,蓝姑拉着小玉几人去海里戏水。 顾允文几人在树林下坐着,头顶几只海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傅山烦躁起来,抓起地上的沙子将海鸟驱走。小玉几人连衣服浸入海水中,在海水中嘻嘻打滚。过了两个多时辰,傅山去比武台边,童炜和曾涵道还在台上剧战。回到树林下,小玉几人水淋淋的从水里钻出来,在沙滩上暴晒。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小玉晒干了衣服,他笑着跑过来坐在顾允文面前说道:“大哥哥给我把头发梳好,我们去那边看比武的。”顾允文伸手推小玉,问道:“谁家的小媳妇子,跑过来就让人家梳头。”小玉回头撅着嘴看顾允文,沈玉芝拿出一把镶金的犀角梳子给顾允文,顾允文拉转小玉,把脚并在一起,让小玉坐在自己的脚上,给小玉梳头。 梳好了头,沈玉芝也娇滴滴的跑过来坐在顾允文脚上。傅山说道:“我去看看,两位老先生比武怎样了。”他去比武台下,顾允文给沈玉芝梳好头,这时已经是夕阳西斜了。万道金光撒在海面上,海面上的碎波闪着光亮跳跃。小玉才拉了沈亦儒起身,说道“去海边走走”,傅山在远处招手叫道:“快过来,是下一场比武开始了。”小玉埋怨道:“开始的真不是时候。”顾允文笑道:“不忙,等回到岛上了,岛上的景致比这里还要幽静,你俩每天去湖边散步。不行在湖边搭间屋子,索性就住在湖边。”小玉发嗲撒娇的抱住顾允文的胳膊说道:“大哥哥。”顾允文忙说道:“呦呦呦,都老夫老妻的了,快别这样。还像小姑娘似得使性子,看人家笑话。”小玉真的不高兴起来了,她也不还嘴,撅着嘴过去拉了沈亦儒的手,抛下顾允文几人往比武台下走去。顾允文还在后面笑道:“小玉抛弃我了。” 几人到了比武台下,张太监已经提着宝剑站在比武台上。这边该是玉面狐和万公公之间选一个人上场。沈宗周几人商议着犹豫不决。玉面狐上次被沈亦儒打败,虽然是偷袭,却依旧对那张太监的剑法心有余悸。万太监则明言自己若是上去的话,决然不是张太监的对手。顾允文问小玉道:“你师父要上场吗?”小玉说道:“不知道,你自己问师父。”顾允文说道:“前辈上次被亦儒击败,怕不是那个张太监的对手。”傅山说道:“曾前辈竟然败给了那个秃顶老头,这一场要是再输了,我们可就真得放过魏忠贤了。”玉面狐说道:“老娘去会会这个太监,我还不信了,老娘纵横江湖半生,斗不过他一个老太监。”玉面狐说着往比武台边走去。台上的释昙大师往台下喊道:“洛大人这边是派玉面狐女侠出场,咱们看下一场比武。” 玉面狐走到比武台下,群雄又是一阵欢呼声。玉面狐黑衣飘飘的跃上比武台,张太监退到比武台的一边,提着长剑摆好门户。玉面狐退到比武台的另一边,她双手一抖,两只刚爪从手腕上抖出来,扣在手背上。玉面狐留神提防着张太监,释昙大师往台下喊道:“眼下是魏公公那边胜了两场,倘若这一场还是魏公公那边赢了,那么这场比武就是魏公公赢了。好吧,现在比武开始。”他说完以后跃下比武台。张太监提着长剑,两只三角丹凤眼看着玉面狐,玉面狐两只刚爪护在胸前,全神戒备。张太监“呃啊”一声尖细的怪叫,玉面狐忙挥着刚爪往前抢攻。乒乒乓乓的几声金属交击之声,火花四溅,张太监身子倏的往后退出。一轮抢攻却是被玉面狐抵挡住了,张太监才往后退跃,玉面狐紧跟着张太监,往张太监的面门上也快招抢攻。张太监剑影晃处,封住玉面狐的进击之路。玉面狐和张太监此退彼进、此进彼退的来来回回抢攻几次,两边竟然是持平之势。 顾允文看着台上对小玉说道:“这位张太监的剑法并不比小弟高明多少,前辈尽然抵挡得住。”小玉也顺口说道:“师父上回手上没有兵刃,又被亦儒突袭才失利的。不然那么轻易的打败她,江湖上还没有这样的人物。”小玉才决心不和顾允文说话的,不想被顾允文引逗的说出话了。顾允文听小玉说话,便闭口不言。小玉在顾允文的腿上狠狠的踢一脚,徐道芳笑道:“这太监的剑法虽然精妙,但是出招多少带着几分偷袭之意。倘若和那太监交过几次手,熟悉剑招。偷袭不能奏效,那么剑法的威力多少也会有所减损。”顾允文笑道:“前辈在我小弟这里交过一次手,上次张太监和毕公公过招,前辈估计也是将他的剑法招式摸查清楚了。” 台上玉面狐身影飘忽不定,张太监更是进退趋避,快捷异常。两人出招极快,群雄看不清两人的武功招数,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闪动。顾允文和小玉害怕张太监的快剑伤到玉面狐,两人斗了很久,玉面狐也没有受伤,也不见张太监占着上风。这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了,场上群雄虽然看不清两人的招式,看都看的出这场比斗比先前几场都凶险猛恶,两边无论那一人,稍微有个疏忽,就是非死即伤。小玉问沈亦儒道:“你看师父能打的过那个太监吗?那个是你师父吗?”沈亦儒说道:“他不是我师父,只是给我传授武功。你师父将他的剑法招数都摸清了,眼下两边谁也胜不得谁。”小玉笑道:“现在你能打败我师父吗?”沈亦儒摇头说道:“现在不能够了,上回只是攻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而已。这套剑法快攻若是能奏效,不用打这么久,若是快攻不能奏效,对手有了防备,似乎也没那么神奇。” 才说着,比武台上呲泠泠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过后,张太监鬼魅般攻退的身影忽然停住,大家看去,玉面狐的两只刚爪夹住了张太监的长剑,张太监拧眉怒目的往后回撤宝剑,却被玉面狐紧紧的夹住撤不回去。台下有人喊道:“狐娘娘破了这人的剑法。”顾允文才对小玉说:“看来你师父受了上次之辱,近来已经想好破这路剑法的招数了。”小玉蹙着眉间说道:“不知道,你得闲了去亲自问问师父去。”听了卡擦擦几声响,台上张太监的软剑被玉面狐齐柄折下来。玉面狐才两爪往张太监的头顶抓下,忽然她身子疾速后退出去,后背砰一声撞在身后的崖壁上了。张太监顺手接过被玉面狐折断的剑刃,向玉面狐攻了一剑。玉面狐一退即进,一抓快捷无伦的抓向张太监。张太监手中捏着那失去剑柄的剑刃,横剑格挡。铛的一声响,张太监手中的剑刃闪着亮光飞了出去。玉面狐猛然向张太监连抓几爪,张太监没了兵刃,登落下风,他身子满场游走,躲避玉面狐的攻招。大家看玉面狐已经赢了,玉面狐忽然往后退出去,站在崖壁边,身子朝着崖壁低头做了一下什么,回头对张太监说道:“到此为止,还是在比下去?”张太监拱手说道:“洒家剑术已为女侠所破,洒家愿意认输。”玉面狐点点头说道:“甚好。”群雄都知道以玉面狐这种快捷狠辣的招数,张太监若是再不认输,比下去,稍有疏虞,就是性命之忧。张太监先跃下比武台,玉面狐手握着小腹上的衣服,也跟着跃下比武台。 两边比了个两胜两负,最后一场将决出两边的输赢。那边的紫元道长须发飘飘、姿势飘逸的跃上比武台。这边该是万公公出阵,万公公对沈宗周几人笑道:“城主说这道人武功要逊上咱们一筹,不知道到底怎样?这时决胜之局了。”他说着要过去,杜鹏飞忽然叫道:“公公且慢,可否让我去战那个妖道?”万公公愕然看看杜鹏飞,又看看洛养性几人,说道:“这怕不行吧?事先咱们就约好的。“沈宗周笑道:“我这手下和那紫元道长有些过节,曾被这紫元道长伤到过。他武功高强,上去也能赢得紫元道长。”万公公看着洛养性,洛养性说道:“那少侠就上去露露雄风,可别折了咱们的锐气。”田姨娘忙向沈宗周说道:“他打不过那个道长,别让他上去吧?”杜鹏飞不理会,已经走出去。沈宗周说道:“不妨事,紫元道长眼下不是他的对手。” 杜鹏飞身后托着红色披风,器宇轩昂的大步走向比武台。释昙大师上前问道:“这位少侠有何贵干?”杜鹏飞说道:“我是来替万公公上场比武的。”那边洛养性喊道:“万公公不上场了,由这位少侠顶替。”释昙大师看看杜鹏飞说道:“少侠上去吧。”他自己先跃上比武台,他大声喊道:“洛大人那边的万公公上不了场,推出这位少侠——少侠尊姓大名?”杜鹏飞说道;“临清派杜鹏飞。”释昙大师喊道:“由这位杜少侠顶替上场,现在比武开始。” 杜鹏飞看着紫元道长,一脚往前跨出,双拳像是拉弓似得一前一后缓缓撑开摆了门户。那紫元道长认得杜鹏飞,笑呵呵的说道:“上次没让贫道玩弄够,这回贫道再好好玩玩你。”杜鹏飞冷冷的说道:“妖道,今天是你的死期,还说什么嘴?”紫元道长仰天打个哈哈笑道:“好好,我看你又学了什么三脚猫的功夫来战贫道。”紫元道长又问道:“你空手吗?贫道也就空手和你玩玩。”他把拂尘插进身后的衣领里,双手掌心向下的缓缓在胸前举起。 田姨娘在台下担心杜鹏飞,问沈宗周道:“老爷,鹏飞真能打得过那个道人吗?”沈宗周说道:“两下里本来差不多的,以鹏飞的威武,应该能胜得过那个道人。”徐道芳问玉面狐道:“姐姐是不是负伤了?”玉面狐说道:“小腹上被那太监划了一剑,没有大碍。”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许多人点起了火把。徐道芳也忙晃亮火摺去看玉面狐的肚子,玉面狐的肚子上衣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小玉和顾允文也凑过去看,玉面狐肌肤已经有些皱纹的肚子上划出了一条红线。徐道芳笑道:“还好躲得快,再深一点可就不堪设想了。”玉面狐叫了小玉,到人少的地方去缝补衣服。 杜鹏飞大声吆喝着攻向紫元道长,他近来已经熟练传心诀的内功,在沈宗周的指点下,无双拳法更是精进不少。紫元道长还当杜鹏飞向几个月前一样,他看杜鹏飞声势猛恶,笑呵呵的一掌迎出去。拳掌相交,紫元道长伸出的手臂被杜鹏飞一拳打的弯曲起来。紫元道长脸色微变,移步一掌向杜鹏飞斜劈过去。杜鹏飞低头避过紫元道长的一掌,双拳又是向紫元道长的胸口捶过去。 释昙大师带着两个弟子到比武台上,在崖壁的裂缝里插上了几根火把,比武台上火光通明,犹如白昼。台上的杜鹏飞神威凛凛,大声呼喝着向紫元道长进攻。沈宗周几人在台下关切的看着台上的形势,有人在旁边说道:“依我说这位少侠竟然不用出招,光是这吆喝声的声势,就足以吓破那老道士的苦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英雄大会之六 另一人说道:“武功倒也不凡,这临清派有这样高强的武功,我们怎么没听说过?”有点知道杜鹏飞来路的人说道:“这哪里是临清派的武功,是在赤霞城沈城主的手下学出来的。”场上众人都凝神看着台上的形势,这些交谈声在人群中很是响亮。田姨娘在台下着急的搓手跺脚,又问沈宗周道:“老爷,鹏飞真能打得过这个道人吗?我怎么看着那个道人要赢得样子。”先前玉面狐对张太监、沈宗周对段武德,都是先守后攻、先客再主。田姨娘看场上紫元道长也是被杜鹏飞威猛的拳势罩住了,守多攻少,故而有此一问。沈宗周摇头说道:“他是越战越勇的那种人,这紫元老儿要是还想以此种方式耗他内力真气,那可是打错算盘了。再过几十招,他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有点像那晚邓州城外和崆峒派的掌门对阵那一仗。”田姨娘还不放心,又抓着顾允文的袖子问道:“姑爷,真是这样吗?”顾允文点头说道:“紫元道长已经禁不住师弟的拳力了。” 小玉和玉面狐回来了,小玉笑着问道:“怎么样了?杜公子是那道人的对手吗?”顾允文看着台上不答话,小玉扯一把杜鹏飞问道:“死人呐还是聋子?”顾允文回转头问道:“你在问我?我还以为你在问小弟。是这样的,这个紫元道长初时看师弟拳势猛恶,想先取收势,耗动师弟的真气。眼下他被师弟的拳势压制住,已经全然没有还手之力了。”小玉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杜公子岂不是要赢了这一阵。”顾允文说道:“不出意外地话,该是师弟赢的。” 小玉说着忽然心里一股别扭的不宁帖,她扯着顾允文的衣襟,吱吱扭扭的使劲扭自己的身子。顾允文摸摸小玉的脸笑道:“嗯嗯,好了好了,倒像妞儿要奶吃似得。”小玉也嗯嗯的清清嗓子,站在顾允文身边,抬头看着比武台上。 这紫元道长虽然被杜鹏飞的全是压制住了,但他武功毕竟超出那个崆峒派的掌门甚远。紫元道长靠着身后的崖壁,运掌成风,谨守门户。杜鹏飞呼喝着双拳猛攻,却是久战不下。 田姨娘看着台上说道:“你们说他省下这呼喝的力气,不是能多打几拳吗?喝的人心里一影一影的。”沈宗周背着手看台上说道:“也有威慑敌手的效力,这紫元老道还真不是泛泛之辈,本来早该拿下的,让他撑了这许多招。在这么缠斗下去,形势还真有些不好说。”杜鹏飞双拳势大力沉的攻向紫元道长,紫元道长见招拆招,遇势破势,一招招的化解掉杜鹏飞的攻招。 台下顾允文几人看紫元道长渐渐地稳住了台上的形势,任杜鹏飞怎样的用力猛攻,都无法再将紫元道长逼得后退半步。台下群雄都提着一颗心,大气不敢喘一声的看着台上。杜鹏飞已经显出焦躁之气,他霹雳般猛喝一声,双拳齐齐的往紫元道长的胸前击出。紫元道长依旧是求稳实,双掌接住杜鹏飞的拳劲。杜鹏飞往后退一步,又是一声大喝,双拳还击向紫元道长,紫元道长看他拳势猛恶,提气运出毕生的内力修为去接杜鹏飞的双拳。拳掌相交,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凝立在当地一动不动。杜鹏飞蓦地一拳收回又往前运劲捶出,紫元道长看他单拳抵住自己的双掌,一拳又打过来。紫元道长待要撤掌招架,直觉杜鹏飞的内力如汹涌大潮般涌将过来,料想自己单掌抵不住他的拳劲,眼睁睁的看着杜鹏飞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自己的胸口。紫元道长直觉五内沸腾,一口气闭在胸口运转不过来,眼前一黑,竟而昏倒在地上了。 杜鹏飞杀气甚盛,但看着已经昏倒的紫元道长,在出手似乎有些胜之不武。他看看趴在地上的紫元道长,转身向台下一揖,径自跃下比武台。 台下田姨娘笑生双靥,乐的无可无不可,忙对沈宗周说道:“他竟然赢了那个道人,眼看着他拿不下了。”沈宗周摇头道:“我赤霞城的内功心法源自武当道家一脉,原讲究柔静谦退的,他这等打法,实在是焚琴煮鹤、牛嚼牡丹。”田姨娘笑道:“赢了不就好了吗?讲究那么多做什么?”沈宗周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杜鹏飞走过来了,释昙大师又复跃上比武台,他先去看看还趴在台上的紫元道长。台下有人问道:“道长被杀下打死了吗?”释昙大师探探紫元道长的鼻息说道:“紫元道兄只是昏过去了,并无性命之忧。”他叫下台上的两个和尚,将紫元道长抬了下去。释昙大师在台上喊道:“这一场,是洛大人这边的这位少侠赢了。总共比了五场。是洛大人那边赢了三场,魏公公这边赢了两场。最终是洛大人赢得了这场比武。眼下就是魏公公遵守先前的约定,跟着洛大人进京受法。余下的好汉们去舟山岛,敝寺略尽地主之谊,在舟山岛设下了酒宴,款待诸位好汉。” 台下群雄欢呼起来,洛养性带着两个太监走向前去。那两个太监架着洛养性跃上比武台,洛养性往台下喊道:“魏忠贤身为朝廷要犯,不能跟着大家一起回去,眼下本指挥使就要当着各位见证人的面逮捕魏忠贤。魏忠贤,你罪责深重,还不受缚?”魏忠贤往前走到比武台下,正要说什么。洛养性往腰间掏出一件物事,忽然厉声说道:“圣上口谕,魏忠贤听旨。”魏忠贤一惊,看着台上的洛养性,台下群雄听是圣旨,忙都跪了下来。洛养性又喝一声“魏忠贤听旨意。”魏忠贤也勉强跪下去伏在地上。洛养性宣读圣旨道:“逆阉魏忠贤,于任内伙同客氏迫害皇妃皇子、使先帝龙种不保。屠戮忠良大臣,擅作威福、贪污国库银两无数。本有严旨,令有司凌迟与河间府。逆阉潜自逃窜,朕遣锦衣卫拿问,逆阉复伙同江湖不法亡命,不受谕旨、杀伤锦衣卫公差,抗拒锦衣卫行法。今着锦衣卫派人即刻擒拿逆阉归案,所贪朝廷银财宝两如数上缴。倘不奉旨,着锦衣卫就地将魏忠贤正法。所啸聚江湖武人,诖误者遣散。其执迷不悔悟者,以叛逆之罪论,着洛养性亦就地正法,先斩后奏。皇帝谕,钦此。” 圣旨内词气严厉,魏忠贤的抵抗已经让崇祯皇帝龙颜大怒。场上群雄听着洛养性宣读圣旨,都战栗惶恐。洛养性对身边的两个太监说道:“拿了魏忠贤,即刻押解进京。倘若拒抗,依法就地处死。”洛养性雷厉风行的样式,连场上的这些江湖武人们听着都不寒而栗。两个太监上去拿魏忠贤,沈宗周几人抬头看魏忠贤会不会就擒。魏忠贤果然站起身来,洛养性又大声呵斥:“大胆逆贼,你要抗拒圣旨吗?”两个太监到魏忠贤身边,不敢上去拿魏忠贤。魏忠贤提高声音让场上群雄都听到的说道:“咱们先前约定的,是定好的人出场。你们不照约定,竟然另派人出来应战。这场比武不算,咱们还得在比一场。”魏忠贤果然反悔不认账。洛养性说道:“我们派人时询问过大家,大家无异议才上场的,你何不早说?眼下输了却想不认账吗?”魏忠贤说道:“我们比武以前早就言明,由挑选好的那五人上场,你们临阵换将,自己违约在前,怪的我吗?”洛养性使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魏忠贤降服,这时看魏忠贤不愿遵守协定。虽然早就料到魏忠贤不会这样甘心受降,却也禁不住勃然怒火。释昙大师往台下说道:“几位公道人,此事却当作何处置?”那位吴总镖头先说道:“依我说,魏忠贤是朝廷钦点要犯,就该俯首手法,况且天子严旨如此。所谓天威不违颜咫尺,就算比武赢了,魏公公也该跟着洛大人去受法。朝廷大法、圣旨谕令,可不是随意当儿戏,以一场比武所能了断的。” 魏忠贤带着恫吓的眼神看一眼吴总镖头,吴总镖头昂起头不理会魏忠贤。两外两位公道人却说既然已经是有君子协定在先,那么江湖之事,还是该用江湖规矩了断。场上众人还跪在地上,洛养性先喊道:“诸位好汉平身起来吧。”魏忠贤尖着声音高声说道:“要嘛两边重新挑选人手在比一场,你们违约在先,休怪本公不遵守协定。我们走。”魏忠贤很是神气的吆喝一声手下,提着披风的边缘先走了。洛养性知道哪怕再比一场,魏忠贤若输了,他想反悔也是无可如何。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魏忠贤带着手下离开了,两个太监上台扶着洛养性下来。场上群雄都是以武犯禁的侠客道中人,对于什么朝廷律令倒也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江湖规矩。 第一百八十六章 途中见闻 顾允文说道:“前两年我和玉芝、玉音几人走过这里时还是人烟繁华,这些天怎么就灾民遍地了?”傅山感叹道:“本朝自神庙以后百度堕驰、朝政荒废。外有强夷虎视、秦晋灾荒不断,茫茫神州、大劫方始,不知何时才是个了结?”顾允文说道:“也就几个毛贼起来闹事,想来不至于演成浩天大劫。”才说着,前面大道上人声喧嚣,隐隐传来妇女孩子的啼哭之声。傅山仰头看了一会,说道:“是乱匪在打劫灾民,我们过去看看。”傅山催赶马匹往前跑出去,他回头说道:“杜兄弟和我过去,顾兄和公子看好马车。”杜鹏飞也驱马赶上去,两人往呼喊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顾允文几人在后面赶过去时,傅山和杜鹏飞已经降服了一帮乱匪。乱匪们被驱赶在一处,跪在地上。路边是一群逃难的灾民,几个壮汉和老者被乱匪杀害,尸体陈列在晃晃的太阳下、焦土上。几个年轻妇女衣衫不整的坐在路边哭泣。傅山问一个匪徒道:“你们是哪里的人?何故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非礼妇女?”顾允文看那些匪徒们虽然壮实,却也都是衣衫破旧,面有菜色。想来是穷极无聊的一些民为了活命,铤而走险。傅山连问几遍,那帮约有近百人的匪徒只是睁着眼睛直愣愣的看傅山,并不答话。傅山走到马匹边,从马鞍上取下马鞭,过来说道:“你们的头领往前走出来。”傅山又是连喊两边,并无人应命。傅山右手握着马鞭一下一下的打着自己的左手手心,等头领站出来。等了一会,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壮汉向身边的人使眼色扭头。那人眼色甚是严厉,被他指使的那人往前站了出来,傅山却用马鞭指指那个杀鸡抹脖子使眼色的人说道:“你,给我往前站出来。” 那人看看傅山,往前两步走出人群。傅山又问道:“何故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良民,还有王法吗?”那人讨好的对傅山笑着说道:“爷饶命,的们也是肚子饿的没法了,才带着弟兄们出来打点秋风。”这“打秋风”是江湖上的人外出抢劫的暗号,此人却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聚众闹事。傅山问道:“你们肚子饿了,抢点吃的就算了,怎么还奸女?”那人摸着头无话可说,看傅山言谈间颇有江湖武人的气概,笑着说道:“大家一条岛上的兄弟,都是出来混的。兄弟何必这般为难自己人。我们抢了一点米粮。几件首饰,也没啥,就送给兄弟你们,大家就当认识认识。这几个女人长的也还可以,兄弟高兴了拿去享用,放过做兄弟的这一回怎样?”那头领令一个手下拿上抢来的首饰和米粮。傅山看去,首饰只有一件银钗、余下的却只是几件铜铝之物。米粮也只是不大的一个布袋里还不到半袋子。傅山说道:“把这些还给这些乡亲们。”那头领听了颇意外,但也不敢违命,忙亲自将米粮等物拿过去还给一个老者。 顾允文看四个妇女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是被这些土匪用强受了伤的,余下的几个本来就褴褛的衣衫这时更是衣不蔽体,坐在道边哭哭啼啼。顾允文过去查看那几个受伤的妇女,傅山举起鞭子在那个头领的身上抽了几鞭子喝问道:“你们是那个强盗头领的手下。”那头领抱着头不敢躲避,只是大声喊叫求饶。傅山又抽打了几鞭子,那头领说道:“少侠饶命,我们是紫金梁王自用王大王手下的头领,奉命来这里征粮的。”傅山听他说什王大王的说不清楚,和顾允文商量道:“顾兄弟,这些人怎么处置?”顾允文说道:“咱们学老爷,就地将这些人处置了吧?放他们回去,只会有更多的民灾民受难遭殃。”傅山说道:“这么多人都处置了吗?”顾允文才掐一个中年妇人的人中,将那妇人救醒。他回头一看,这许多人一起处置似乎却是有些血腥。他问道:“那怎么办?交去官府吗?”傅山说道:“就拿去交给官府处置。”田姨娘也忙说顾允文几人不要犯这多余的杀孽,交给官府去处置。玉几人带上面纱下车了。 顾允文喊道:“玉音,这个大嫂要些吃的,你拿过来一些。”玉到车里,取了两块米糕过去,顾允文扶着那个有点姿色的妇人,玉才把米糕递到那妇人的面前,那妇人见了米糕,一把躲过去,匆忙两把把两块米糕塞进嘴里。她脸鼓得圆圆的咀嚼了两口就咽了下去。旁边的那二十多个饥民看玉施舍吃的,一个少妇跑过来扯住玉的裙子,跪在地上忽然喊叫起来:“姑娘菩萨行行好,我的女儿生下来才两个月,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你救救她,救救她。姑奶奶菩萨。”玉吓一跳,忙推开那个少妇。顾允文忙扶起那个少妇,他说道:“大嫂好好说话便了,你的孩子在哪里?我看看。”那妇人看顾允文语气和善,听了忙跑过去,从一处土丘后面抱过一个女婴来。顾允文看去,女婴长得也颇为可爱,只是脸蛋瘦,浑不似初生时婴儿们的圆滚肥胖。婴儿闭着眼睛,微微动着脑袋。顾允文看着这女婴已经是昏迷了,他也惊慌起来,对玉说道:“孩子他娘,这女婴好像已经不行了。”玉不顾女婴身上的黄土,接过来抱在怀里。田姨娘过来看看,女婴确实是一息仅存。玉看着可怜,犯难道:“孩子又吃不了东西,可如何是好?”那少妇忙说道:“吃得了,不消什么,随便喂点给她,吃得了。”田姨娘摇头叹息一回说道:“孩子给我,婵和我去马车里。”田姨娘是要喂那个孩子吃奶。这时这些灾民都过来围在顾允文几人的身边,他们也不多说话,只是睁着已经干涩无光的眼睛看着顾允文几人。还好顾允文几人带了一些路上吃的东西。沈玉芝说道:“咱们把吃的都留给他们吧,咱们到下一处地方了在买一些。”玉和顾允文都说就这样。玉和沈玉芝到马车里,把买的几只烧鹅、米糕甜点,一些水果都拿出来。这些灾民一拥跑向玉和沈玉芝,沈玉芝害怕,转身跑开了。顾允文和傅山忙说道:“大家别抢,我们均匀的分给大家,大家不要乱抢。”连喊几遍,灾民们也都听话安静下来。 傅山先把橘子桃子等物给每人分了一只,这些灾民不知道有几天没吃东西了,连咀嚼的功夫都没有,就把分到手的水果囫囵吃了下去。只有那个带着女婴的少妇将水果揣在怀里。傅山和顾允文又把烤鹅和米糕等物分散完了。玉看着余人都把分到的东西一扫而光,只有那个少妇把鹅肉米糕等物一股脑儿卷进胸前已经破烂的衣服里。玉看着可怜,她劝道:“大嫂你把东西都吃了,我这里还有一些,留给你的孩子吃。”少妇还不愿意吃,玉只是一个劲的劝着,甚至强迫那个少妇把东西当着她的面吃下去。她回到车里,把给顾辛夷买的一些糖果蜜枣等物都拿给少妇,悄声在少妇耳边说道:“你留着这些,等会还让他们抢去了。你吃下去,好歹能有点奶水喂孩子。”少妇听了一回过神,连忙又吃了手中的一把蜜枣。田姨娘抱着女婴过来了,她把女婴还给少妇。少妇看时女婴咯咯的打着饱嗝,眼睛也睁开了。少妇这时才哭着向田姨娘玉几人跪下道谢。 这些灾民流离失所、自己都不知道往哪里去。他们看傅山几人锦衣绣袍,甚是仗义,站在傅山几人的身边不离去,倒是让傅山几人收留他们的意思。傅山拿出身上的银两,分发给几个灾民。顾允文傅山几人也忙拿出身上的碎银两,分给这些灾民。傅山说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往京畿那一带去谋食,那一带没有闹匪患。靠着这些银两应该能支撑到那里。我有一言相告,诸位须得相互扶持,过了太行山,直隶那边就是清平世界了。”两个老汉上前给傅山拜谢,灾民们纷纷跟过来磕头道谢,傅山几人忙将灾民们扶起来。傅山说道:“诸位走快些,几天就能到直隶,到了直隶就没有什么忧患了。路上尽量少耽搁。”灾民们又向傅山几人磕头道谢,相互扶持而去。少妇在玉身边逗留着,看其余灾民先后离开了,她才求玉收留她的那个女婴,原来一路上这些人没有口粮,将带的两个孩子都吃掉了。玉不愿收留孩子,只得将头上的两件金钗拔下来给少妇。少妇接了金钗,抱着女儿,向玉和田姨娘再三磕头道谢,去追那些灾民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途中见闻之二 傅山回头看看那百余个土匪,对那头领说道:“你带上你的手下,跟我们走。”这百余人见识过傅山和杜鹏飞的武功,简直高的不是世间之人,匪夷所思。他们不敢又半点抗拒,头领将这百余人列队站好。玉几人回到车上,傅山和杜鹏飞押解着着百余名土匪,忙北而去。 大路上沿途都是流离失所的灾民,几人走到盂县县城中已经是快晚上时分了。城内也是人烟凋零、十室九空,傅山和杜鹏飞将百余名土匪交给官府的团练。几人在盂县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田姨娘一个人喂两个孩子,她这两天瘦了不少,孩子还都喂不饱。晚上顾辛夷哭的厉害,田姨娘醒来好几次给顾辛夷喂奶。这次哭的很是厉害,隔壁的顾允文几人都被吵醒了。顾辛夷已经能喝米粥了。顾允文才要去掌柜的那里要些米粥,街道上却传来轰隆隆的喧闹声。是有许多人马进城了,傅山忙到窗子边,掀开木格窗子往外看去,无数个火把在街道上闪烁着,民百姓在街头奔走着喊叫“土匪进城了,土匪进城了。”傅山吃一惊,外面约有上万民义军,想来是潜伏进城的,到了城里才忽然暴露出了自己的行踪。 顾允文和杜鹏飞也忙到窗子边,看街上的形势。顾允文先去隔壁屋里叫醒玉几人。沈玉芝也醒了,坐在床上看田姨娘喂孩子,玉半睡半醒的问:“大哥哥,街上什么事这么吵闹?”顾允文说道:“土匪进城了,赶紧起来。”沈玉芝几人听了忙穿衣服,玉抱怨道:“睡得才香,几个毛贼惊扰什么?”顾允文说道:“不是几个,有一两万之多,快起来。”玉还赖在床上。田姨娘怕顾辛夷的哭声招引来义军,忙拍着顾辛夷,哄得顾辛夷安静下来。 沈玉芝几人穿了衣服,拿着行李到隔壁屋里。杜鹏飞和傅山还趴在窗子上看街上的义军。玉几人凑到窗口一看,外面人潮涌动,义军抓捕了一些平民百姓,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的城镇,立刻就要搜查到客栈这里了。玉几人吓得瞌睡都清醒了,顾允文问傅山道:“咱们怎么做?”傅山说道:“我们出去,快驾着马车出城,此地不宜久留。尽量不要显出自己的武功。”几人听了,将兵刃都藏进包袱里,傅山看城北的街道上只有几队义军打着火把搜查。傅山身子探出窗子,往城镇的四处看看,他说道:“土匪是从西门进城的,我们往东过去,绕着那几队巡查的土寇了,咱们去城北,从北门出去。”几人出了客栈,只田姨娘乘坐马车,玉和沈玉芝几人都骑上马。杜鹏飞驾着马车,几人从客栈后门溜出去。街上的呼喊声天摇地动。两个孩子又哭泣起来,杜婵也到马车里,她和田姨娘捂住孩子的嘴,田姨娘手忙脚乱的给两个孩子轮流喂奶。马车往东才驶出一射之地,迎面一帮不知是兵是匪的人众呼喊着走过来,几人忙躲进一条巷里。孩子哭的越发厉害了,玉往车里喊道:“姨娘,你俩塞上她俩的耳朵,不要一味的捂着嘴,孩子透不过气来。”田姨娘在裙带上扯下一条布带,,缠在孩子的头上,田姨娘哄了一会,顾辛夷先睡着了。不一会两个孩子竟然都睡了过去。街上的义军的呵斥吆喝声,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乱成一片。傅山对顾允文说道:“杜兄弟他们守在这里,咱们出去看看。”玉也要去,傅山把杜鹏飞和沈玉芝力单,把一颗赤霞城用以招呼同伴的烟花流星留给沈亦儒,说道:“万一有急,公子将这流星放到天空中,我们就来接应。”沈亦儒应着,几人下马,傅山用马缰绳缚住马嘴,以免马匹嘶鸣。他和顾允文,玉三人走出巷子,摸着街边的黑影处,往人多的地方走过去。一有义军的股人众过来,几人就躲闪进黑暗处。 街上除了挨家挨户搜刮金银财宝、米粮妇女的义军分队,余下的尽是一些没来得及逃跑,被义军杀害的民百姓的尸体。傅山几人往西而去,有人喊道:“那边什么人?”傅山忙拉了玉的胳膊拉扯玉,玉会意挣扎着。顾允文看了索性一把扛起玉,学着那些义军扛抢到的妇女的的样子,肩上扛着玉,三人大摇大摆的往下走下去。反倒没人怀疑他们三人。玉对顾允文说道:“这位大哥,奴家的身子是你的了,你爱怎样的,只是不要伤了奴家性命。”顾允文在玉的臀上拍了几巴掌,又摸了几下说道:“放心,我要把你拿去山寨好好消受,不会伤你的。”玉捶着顾允文的身子嗲道:“不许乱摸我。”顾允文和傅山几人才往下走着,一队人过来,拿火把照照玉几人,一人伸手在玉的脸上摸了一把,对顾允文说道:“这妞不错,拿去孝敬王头领,不许你们私自消受了。”顾允文和傅山应着,那些人走了,顾允文和傅山几人沿着街道往下走下去。才走出不远,玉叫声“亦儒,你怎么过来了?”顾允文和傅山止步,回头看时沈亦儒手中提着一个首级,对玉说道:“姐姐放心不下你们,让我来看看。”玉问道:“你杀了人?”沈亦儒把那个首级往地上一丢说道:“这是才摸了你的那个人。”玉看了有些不悦,但也不说什么。玉说道:“你把外袍脱下来,穿着这样华丽的衣服,看着不像土匪。”沈亦儒脱下外袍,傅山说道:“就这样了,我们再往下走一程就回去吧?”满街都是乱冲乱撞的义军,几人又往下走下去。沈亦儒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姐夫扛着你?”玉笑道:“这样看着像土匪,我是他抢来的良家妇女。”沈亦儒笑笑,几人才走着,前面当街上,几个义军围成一团正在奸淫一个妇女。傅山往四处看看,大街上一片狼藉。傅山对顾允文说道:“顾兄弟你俩回去,我和公子料理了那几个匪寇再来找你们。”玉回头一见那几个强奸妇女的义军,忙转过头去。顾允文扛着玉又折回一程,驻足看时,傅山和沈亦儒已经过去,抢了兵刃,将那几个义军砍翻在地。那个妇女一丝不挂的躺在街上。沈亦儒用自己的外袍裹住那个妇人,也学着顾允文的样子将那妇人扛在肩上。 到处都是手里提着抢掠而来的日用器物和妇女的义军,傅山义愤填膺,他拿着刀在大街上大砍大杀起来。顾允文看傅山瞬间砍倒了一大片义军,他对玉说道:“咱俩也去杀些匪寇,匡扶一下正义吧?”玉摇头说道:“太多了,杀不完,咱们回去吧。”两人又往回走去。回到巷巷口处,沈玉芝正在巷口焦急的等顾允文几人。 回到巷里,几人等傅山和沈亦儒回来。 几人倒不怕这些义军,只是不愿惹上麻烦,在巷子里等待傅山两人。约过了半个时辰,有一股二三十人的义军在巷口里看见了巷子里的马车,那群义军吆喝几声,举着火把进入巷子中。杜鹏飞往前过去,径直说道:“我们不想伤人命,你们走开。”为首一人看看杜鹏飞,又看看马车边的玉几人,并不搭理杜鹏飞,对身后的人说道:“兄弟们,过去捉了那几个妞。”说着说声:“给老子让开”,伸着手臂来推杜鹏飞。这些人看见玉几人,都心急等待不得,甚至懒得理杜鹏飞。杜鹏飞反手一掌打在那人的肩膀上。那人闷叫一声,登时晕倒在地。余众不知道杜鹏飞是怎样打昏那个头领的,以为使了什么妖邪之术。他们惊慌的看看杜鹏飞,相互吆喝着拿着刀枪一拥而上。乒乒乓乓一阵乱响,这些人都将兵刃招呼在同伴的身上。一伙人都倒在地上或死或伤。玉要过傅山留下的烟花弹,点燃了发向夜空中。 玉说道:“这里不能呆了,我们换个地方。”杜鹏飞驱赶马车,马车径直从那些义军的尸体上碾过去。玉几人牵着马来到巷口,街上到处都是被砍伤呻吟的民百姓和被非礼的妇女的尖叫声。 在巷口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傅山和沈亦儒才赶过来。杜鹏飞点亮火把,将火把插在马车上。傅山和沈亦儒的衣服被鲜血浸透了。傅山说道:“快些出城,那些头领们正在四处搜找我们。”几人上马,杜鹏飞赶着马车,一行人往北而去。 傅山和沈亦儒杀的兴起,遇上那些抢劫民和妇女的义军,尽行杀掉。这时城镇内到处都是游荡的义军。杀出城镇以后几人并不急着离开。大家等着天明,想详细看看这些义军们到底是何行径。 第一百八十九章 伏击 大家回头看看潜伏在山谷间的官兵,实在无法想象这支官兵怎样击败这些义军。玉笑道:“这些匪寇们不用出手,光是伸过脖子来让官兵们砍杀,我估摸着官兵都累死了,匪寇还剩一大半。”傅山摇头说“不然”,却也不说个所以然来。义军的队伍声势浩大,在路边的平地上缓缓行进着。路边都是低矮的,义军的队伍一般连绵不断的黄土丘。玉几人等着官兵出击,官兵却一直等待时机。义军的队伍走了一个多时辰,依然是神龙不见首更不见尾。玉几人看的心里发怵,玉笑道:“傅兄弟还说几个毛贼不足为惧,我们要是迎面装上,现在估计已经被这些流寇们分成碎片下酒去了。”傅山看的神色惊异,说不出话来。这时响起官兵们琐碎的铠甲碰撞声,傅山神色紧张的说道:“官兵要出击了。”玉几人看官兵果然开始缓缓开动,那个绣着“曹”字的大旗底下站着一个浑身黑色铠甲,身高八尺,形容方正严肃的军官,正在声指引官兵们接着土丘的遮掩往前开动。玉几人看着,心突突乱跳。傅山对顾允文几人说道:“万一官兵败绩,咱们就抛下马车,骑马往北疾驰。杜兄弟看好姨娘。我们马快,这些流寇追我们不上。” 几人应着,又看义军的队伍。义军们对官兵的调遣派动一无所知,仍是往西走着。官兵一绕过土坡,忽然“咚咚咚”的想起天摇地动的鸣鼓声,官兵们似乎商量好了似得,一听鼓声想起,人人竭尽全力的嘶喊着,驱赶马匹冲向义军的队伍中。 霎时间官兵所过之处,尘埃漫天,玉几人只能看到在尘埃中时隐时现的黑色铠甲。不多时,那边的义军队伍开始混乱起来,铁甲骑兵已经冲进义军队伍里,杀喊之声大作。铁甲骑兵手持长矛短刀,开始冲击砍杀义军。 义军意识到被官兵伏击了,几个义军头领努力约束部下,向官兵反击。不几时,义军队伍开始大乱,义军四下里逃跑。眼见义军的队伍溃散的不可收拾,漫山遍野的喊叫之声和呼战之声。官兵骑着骏马,在义军的队伍里横冲直撞,奋力冲击义军队伍。玉几人站在土坡背后,看的惊心动魄。义军的头领们稍稍约束住队伍,没做什么反击就被官军的骑兵冲散。义军试着稍作反抗后开始四下里逃窜,官兵分成股队伍,四处追杀。 漫山遍野的黄尘扬起又落下,落下又扬起。本来天摇地动的呼战和惨叫声,因为太大,玉几人被呼喊声震惊的神魂飘忽,这时看场上的官兵和义军搏杀,反倒像是再看一处寂静虚幻的无声戏。 义军的收尾队伍听到喊叫声,纷纷往官兵的附近支援上来。反抗的义军不断的被官兵的骑兵队伍冲散。两下里来回拉扯,攻守之势几度易手。玉几人随时准备官兵被杀败后逃跑,不敢松懈。在土坡上站立了大半天,快到黄昏时分,义军终于抵挡不住官兵的凶猛冲杀,开始往四下里溃散败逃。义军是往西而去的,败逃的义军都往西逃窜,那位曹姓的军官稍稍集结一下队伍,开始往西追杀。 玉几人在土坡后看着官兵的骑兵队伍将四下逃散的义军散兵一个个的击杀,渐渐远去。玉几人方才提心吊胆的,这时险急过去了,玉故作轻松的对大家笑道:“这样就过去了?这些匪寇真没用,这么些人,打不过这点官兵。”田姨娘几人都心有余悸,却也勉强跟着玉说笑。傅山说道:“咱们得赶紧赶路,不知道天黑以前能不能找到歇脚的地方。”杜婵笑说天已经黑了。几人骑马来到大道上,路边路上到处都是残肢断体,几只狐狸豺狼在尸体堆里乱跑着啃食尸体。路边的沟壑里,血流汇聚成溪潺潺的流淌着。田姨娘看的头皮发麻,催促玉几人快些离开这里。玉几人驱马,在尸体堆中往东而去。 往东走出几里,四下里被冲散的义军股队伍在荒野里集结,傅山几人不敢打火把,摸黑夜行。走出十多里沿途还能看见那些被杀的四下逃散的义军散兵游勇。傅山点了一支火把插在马车上,他给大家说着古代那些骁将们八百破十万的战事解闷,杜婵和玉听得津津有味,却不时的和傅山辩驳。 又走了十多里,已经是更初了,任然看不见任何村落的迹象。四周的荒野上不时的传来豺狼虎豹的嚎叫之声,这里也是绵延的五台山南麓地带,路边山势连绵。傅山几人不在行进了,他们在一处崖壁下安顿好马匹和车辆。傅山生了一堆篝火,玉几人都走的腹中饥饿。玉笑道:“咱们先替老爷尝尝给他带的东西是不是变味了,吃了几天的这些粗粮,都有些口馋了。”傅山说道:“那些野兔什么的怕拿不到太湖了,干肉之类的留着,那几个我们都拿出来烤好了,带着路上享用,也不是什么难得之物。”玉和杜婵听了,忙起身去马车里,取出带的四只野兔和两只野雉,几人就着篝火烤熟了。吃过以后玉几人去马车里睡了,杜鹏飞几人坐在篝火边守夜。 第二天早上,几人穿过五台山,眼前是一马平川的北直隶地界。和闹义军的山西相比,这里鸡犬相闻。人烟繁华,几乎是天上人间。几人似乎从一个混乱的噩梦中苏醒过来了一般心神为之清爽。一行人往西到山东,顾允文和杜婵几人师兄妹又要去祭奠杜秉中。在临清待了两天后几人南下去苏州。 马车颠簸到苏州,这时已经是七月中旬了。 回到西山岛上,大家带着给沈宗周拿的那些珍奇野味,来到金顶大殿。沈宗周坐在大槐树下的藤椅上纳凉,蓝姑在旁边给沈宗周扇扇子。田姨娘一眼看见了,几乎禁不住伤感的落下眼泪来。沈玉芝先扬声叫声“爹爹,我们回来了。”沈宗周正在闭目养神,扭头看一眼,笑着站起来问道:“你们回来了?这两天眼皮子一直跳,我算着日子你们也该回来了。”沈宗周踩着鞋子迎过来。顾允文几人见过沈宗周,沈宗周的鬓间骤然添了许多白发。沈玉芝问声“爹爹,你老最近好吗?”沈宗周笑说很好,沈宗周看看两个孩子,顾辛夷牙牙学语,学着玉说个不停。玉笑说给沈宗周带了许多他爱吃的东西,沈宗周很见欢欣,迎着大家往屋里走去。沈宗周问道:“你们沿途没遇到什么麻烦吗?我琢磨着你们再不来,我就派周兄弟和嵩儿去北边迎你们一程。”田姨娘笑道:“我们坐着马车,走的太慢了,过了扬州后还走了七八天才到的。”沈宗周点头说道:“你们也是,一动身就拖家带口的。北边的匪患闹得怎样?前两天去了一趟苏州,街上的人们都在谈论北边匪寇闹得厉害,说朝廷已经派动大军前去镇压了。”傅山说道:“山西昔日繁阜之地,眼下已经沦为人间地狱。我们在路上亲眼看见好几起人吃人的惨象。” 沈宗周听了甚是关心北边的形势,忙向傅山问端的。傅山将几人北上,看见匪寇声势浩大、晋南遍地饥民、人烟萧条诸事详细说给沈宗周听。沈宗周又问官兵的调派情形,傅山说道:“我们亲眼看见一位曹姓将军追击流民,手下五千左右的骑兵部队,却甚是精锐。好像全晋南只有那支官兵追击匪寇。南下时亲眼看见五千官兵将一二十万的匪寇杀的大败,血流成河。”沈宗周说道:“那是曹文昭将军,前些天在陇西打破流寇,眼下已经是名震天下了。” 沈宗周感慨唏嘘了一回,说道:“这些稍候再谈,蓝姑,你去吩咐锄下做些菜肴上来。”蓝姑应着走了,沈宗周从田姨娘的怀里抱过孩子,逗逗后笑道:“也是个没人胚子,长大了我瞧着要比妞儿还要好看一些。”玉笑道:“老爷可不要说这等话,妞儿现在能听得懂大人说话了呢。”沈宗周笑道:“这么,应该听不清吧。妞儿长得真丑。”顾辛夷看着沈宗周,正在分辨沈宗周说的话的含义。玉笑道:“妞儿,外祖爷爷在说你什么呀?”顾辛夷似乎明白沈宗周没说她的好话,她扭头看看玉,又看看沈宗周,甚是机灵。顾允文叹道:”你们看妞儿这副鬼灵精的神情,和她娘有什么区别?”玉斥道:“你别说话,以后也不让妞儿叫你爹。”沈玉芝也不许顾允文这么说,沈玉芝对沈宗周笑道:“爹你看,妞儿,你叫我什么?”顾辛夷真真切切的叫声“大娘”。沈玉芝乐不可支,笑成一朵花。顾辛夷又咿咿呀呀的含糊说了几句,沈玉芝听不清楚,玉却辨别的清楚。 第一百九十一章 解围 沈宗周和曾涵道怕尾大不掉,只带着武功最高超的百余人过去了,余下的留在苏州城内。 群雄消息灵通,已经知道沈宗周诸人在城外遇劫之事。赤霞城的帮众自行去城外支援沈宗周诸人,苏州的其余武人们先纷纷出城。小玉几人叫了玉面狐和徐道芳,骑马往城东而去。走出苏州城十多里,跑在前面的玉面狐和徐道芳忽然猛的勒住正在狂奔的马匹,马匹前蹄朝天的人立起来,长声嘶鸣。玉面狐和徐道芳勒转马匹往回跑回来。傅山说道:“不好,前面有异状,大家留神了,我们快些赶过去。”傅山几人催赶马匹,前面徐道芳的马匹忽然翻到在地上,玉面狐已经和人交上手了。 傅山几人赶上去,和玉面狐交手的那人抢攻玉面狐几招又退了回去,华丽的道袍、洁白的须发,却是紫元道长。徐道芳和玉面狐看傅山几人赶过来了,并肩不敢转身的往后退回来。傅山几人看去,路边柳荫下,魏忠贤带着两个黑袍太监,并紫元道长童炜几人一排站立着。紫元道长一眼看见沈玉芝诸人也赶过来了,他对魏忠贤笑道:“妙极,公公,沈宗周身边那两个小妮子也赶过来了。公公你要你的人,我要我要的人。”魏忠贤咧嘴一笑说道:“正是这样,这两个老货道兄若有兴趣,不妨一起拿了去。”紫元道长哈哈大笑的说道:“这两个老货有些泼辣,倒有些不好下手。”魏忠贤说道:“那就要看道兄你的手段了。” 魏忠贤说着看着沈亦儒往前走过来,每走进一步,他的脸色就黯淡一分。沈亦儒并不害怕,手中握着长剑,双目也锁在魏忠贤身上一眨不眨。小玉先抽刀站在沈亦儒面前问道:“老阉货,你要做什么?”魏忠贤脸色阴沉的看了沈亦儒一会,忽然一把抢出。这里数玉面狐武功最高,只有她能在魏忠贤的手下走几招。玉面狐看沈宗周突然袭向小玉,叫声小心,一抓向魏忠贤的头顶抓落。傅山和顾允文也先后抢出。魏忠贤一把抓住小玉手中柳叶刀的刀背,手一转,柳叶刀的道人直削向小玉的脖颈间。小玉近来武功得沈宗周的指点,较之先前已经大有进境。魏忠贤满拟一击击毙小玉,不想小玉手中的柳叶刀刀身一转,已经挣脱魏忠贤的抓捏。小玉绛裙飞舞,一招截云刀式里的童子礼佛,往魏忠贤的迎面就是一刀劈去。魏忠贤稍感意外,反手又来拿小玉手中的单刀。忽觉眼前剑光一亮,矮身闪避,沈亦儒一剑刺空。砰砰两声闷响,魏忠贤和顾允文傅山各对一掌。沈亦儒的长剑已经在魏忠贤的下颌处了。玉面狐的刚爪也击到魏忠贤的头顶。魏忠贤前后受攻,他有些手忙脚乱起来,眼看避的过沈亦儒,避不过玉面狐。他冒险一把抓住沈亦儒的长剑,一转腕已经将长剑折断。身子一矮,往后疾退两步。顺势躺倒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翻身站起来。玉面狐几人并未追击,只是站着看魏忠贤。魏忠贤躲避的狼狈,手中还握着半截断剑。他扔掉断剑,伸出手掌看看,五指和掌心都划出一道颇深的口子,鲜血已将手掌染红。 魏忠贤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沈亦儒,这时沈亦儒也不免赶到背后发凉,心中忐忑。紫元道长看了往前过来说道:“公公稍安勿躁,这几个小娃娃手下有点功夫,咱们且慢慢的和他们玩斗。”童炜几人也都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慌不忙的走向前来。 徐道芳对紫元道长笑道:“师兄咱们同道同志之人,何必和我们几个女流为难?师兄帮我们解围离开,以后小妹就是师兄你的玩物,任凭师兄摆弄差遣。”这紫元道长本是好色之徒,徐道芳言语间又是无限的软媚风流。别说紫元道长,顾允文几人听了都心头发热。紫元道长斜忒这眼睛看了徐道芳一会。徐道芳脸上也挂着懒洋洋的微笑看着紫元道长。紫元道长骨头酥软,却哈哈一笑说道:“师妹此言差矣,我们将你们几人制服了,届时别说师妹,那几个小妮子都是师兄的。你看那几个女娃娃,随便那一个都抵得上十个师妹。” 徐道芳毕竟风月场中的老将,给紫元道长抛媚眼卖弄风姿,这紫元道长眼中满是淫邪眼神的斜睨这徐道芳。已经是要和徐道芳做些什么的样子,魏忠贤“咳咳”两声咳嗽,紫元道长稍稍收敛了一些,徐道芳神情懒懒的看着紫元道长只是笑。紫元道长咽了两口吐沫,徐道芳笑道:“师兄一表人才,有空来小妹这里叙谈,小妹定当尽心侍奉师兄,让师兄得偿所愿。”这几句话简直如枕畔耳边的床第私话,说的旖旎缠绵。顾允文几人听了都有些自持不住。紫元道长也自信自己仪表不凡,对徐道芳也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浑身发热酥软,恨不得当下就和徐道芳成事。对徐道芳和颜善语的笑道:“为兄对师妹也是敬仰的紧,久怀一叙之心。只是师妹萍踪不定,眼下在何处歇宿?”徐道芳卖弄起小女孩子的俏皮来,她半眯着一只眼睛对紫元道长笑道:“你们这么多江湖上的一流前辈,我不能把住处告知于你。你若有意,下个月八月十五,正是中秋时节。晚上你来苏州南街的钟鼓楼那里,届时小妹自有法子和师兄幽会。”紫元道长问一声“真的?”徐道芳喔着嘴笑道:“这种事情哪有假的,师兄不相信算了。” 徐道芳软言媚语,别说紫元道长血脉喷张,就连顾允文和那边的童炜诸人都是心突突的乱跳。小玉沈玉芝拿出面纱带上,小玉看顾允文几人面上泛起红潮,都把持不定的样子,才看的有趣。忽然魏忠贤对沈亦儒怒喝道:“亦儒,咱们爷俩的事情现在要做个了断。”顾允文几人吓一跳,沈亦儒却没有半点惧色,他直勾勾的看着魏忠贤,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问道:“你待怎地?”魏忠贤气势强盛的说道:“凡我的手下,叛离我的下场,你应该知道吧?”沈亦儒手握着断剑问道:“我爹和我的几位兄长,他们的帐怎么算?”魏忠贤说道:“你爹拿我的钱财,不给我好好办事。是他违约在先。江湖事,我只是按江湖规矩了结,有何不可之处?”小玉忙抢着说道:“你这老阉物,当初是你向亦儒的爹爹索取大笔银子,亦儒的爹交不出来,你才痛下杀手的。”沈亦儒冷笑道:“你怕我爹泄露宝藏的秘密,故意给我爹这么一个交不出来的巨额数目,然后杀我爹灭口的。”魏忠贤听了也并不狡辩,反倒嘴角抽动一下,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 魏忠贤说道:“让你多活了这几年,你心心念念的挂念你爹,我遂了你的心愿,送你去见你爹吧。”沈亦儒眼中满是杀气的看着魏忠贤,魏忠贤眼看着就要出手。玉面狐却往前两步说道:“魏忠贤,你杀沈老爷子灭口。眼下宝藏的消息江湖上已经尽人皆知了。你何必还要跟这个孩子过不去,非要斩尽杀绝而后已?”魏忠贤说道:“没有你这老**的事情,咱俩的恩怨还没有了结清呢,等会再和你说话。”魏忠贤先前对沈亦儒很是器重,沈亦儒却背叛他。大家都知道魏忠贤的行事风格,这时也不在多说。魏忠贤却说道:“所谓斩草不除根,后患永无穷,我怎能留着这个小子活在这世上?”玉面狐冷笑道:“你仇家众多,这里哪一个人身上没有你的血债?怕你一时间杀不过来这么多仇家。又何必只揪着这个小孩子不放?”魏忠贤鼻子里冷笑一声说道:“说到仇家血债,你玉面狐的血债怕比我少不了多少吧?”玉面狐顿时语塞。傅山要了杜婵的长剑,递给沈亦儒。顾允文几人都全身戒备,魏忠贤就要暴起。小玉看着魏忠贤身边的童炜几人,心想这些人虽然不知道是正是邪,但真若将魏忠贤这些所作所为和习性说出来,这些人没准会当场就离去。魏忠贤那边只有那两个黑袍太监,他们几人尽可应付的来。不然以童炜诸人的武功,小玉几人这回怕是凶多吉少。小玉说道:“亦儒的爹给你办了那么多事情,又没说要把宝藏的事情泄露出去,你就杀人灭口。亦儒在你身边,知道你的那么多私事,哪天你邪性一起,谁保的准你不会对亦儒下杀手?亦儒怎么还能待在你的身边。” 魏忠贤笑道:“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想挑拨的童老兄几人离我而去。”小玉看计谋被魏忠贤戳穿,几乎笑出来。她强词夺理道:“给你效命过的人,哪一个门派有好下场?这是众人所见。就连普陀寺的事情,也是你干的,嫁祸在城主的头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 护法殒命 沈玉芝看看紫元道长,对顾允文说道:“大哥,这贼道摸了我的手,你去杀了他。”顾允文听了就是向紫元道长一剑刺去。徐道芳用拂尘格开顾允文的长剑笑道:“这是我勾搭的新相好,你要做什么?放他去吧。”顾允文愕然看着徐道芳,以为徐道芳真看上这个面容整肃的老道士了。徐道芳回头少女撒娇似得对紫元道长笑道:“今日就此为止,道兄莫要忘了中秋之月,妹在这里专盼。”紫元道长笑笑说道:“为兄定不爽约,只是师妹切勿做什么节外生枝之事。不然为兄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来找师妹叙谈叙谈的。” 顾允文几人都看出这紫元道长即贪恋和徐道芳的风流,又怕徐道芳弄玄虚,狐疑不决。真正的色胆有余、贼胆不足。徐道芳掩嘴笑道:“瞧你那心虚样,嫩的吃腻了,师兄不想换换炝锅的辛辣菜吗?”紫元道长一听,立刻听出徐道芳话中之意。徐道芳风流成性,厮不满意,这时是要试试紫元道长这样的老姜老桂。紫元道长向徐道芳一鞠躬,笑着走了。 顾允文这才问沈玉芝,紫元道长是怎样对她揩油的。沈玉芝生气的说道:“手腕上被捏了一下,手上被抓了一下。”玉看沈玉芝生气的样子可爱,笑说:“姐姐也是的,要是我,管他这么多。索性向道姑一样勾引的他神魂颠倒的,先大嘴巴子给他扇上几下再说。”沈玉芝撇着嘴,顾允文也看着可爱。他笑道:“不妨,回去好好洗洗手就好了。下回遇到他了,定然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不敢在对你有非分之想。”沈玉芝看顾允文竟然不在意自己被人揩油,越发生气了。徐道芳在玉面狐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话,玉面狐笑道:“妞儿大娘不用这样,下回我和徐妹妹定然收拾的那个老道人从此改了他的淫性。”大家很好奇玉面狐和徐道芳要怎样紫元道长,但又模模糊糊也大概知道她俩会怎样。此事不便做详细的过问,傅山催促大家上马去援助沈宗周。 快马往东而去,顾允文说道:“我看魏忠贤这些人跑了,老爷那边估计已经突围出来了。”玉笑道:“魏忠贤的一只眼睛被亦儒刺瞎了,以后怕他不能再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兴风作浪了。”傅山几人专心对敌,还以为魏忠贤只是被玉面狐打伤了。这时听玉这么说,忙问端的。玉说沈亦儒怎样冒险抢了魏忠贤手中的长剑,在魏忠贤的眼睛上刺了一剑。“杜婵听了抱怨沈亦儒道:“亦儒的剑法就是太轻飘了,用力一点,一剑刺进那个老妖物的脑子里才好。”沈亦儒说道:“不是刺伤的,我一剑劈过去,他躲避的慢了一些,眼睛被剑尖划了一下。他的两只眼睛都受伤了。”傅山几人听了都很是快意。玉对沈亦儒说道:“师父救了你一回,能划清先前和你的大仇了吗?”沈亦儒笑笑不答,玉笑道:“你说嘛,说给姐姐听听。不行了姐姐再给你想法调停。”徐道芳笑道:“要是还不够,玉姑娘也一连救了你这么多次,加上去就够了。” 杜婵掰着指头算算说道:“玉姐也就救了亦儒两次。其中还有师嫂的半次,才一次半而已。”玉笑道:“不要你多说多话,半次这帐是怎么算的?亏你算的出来。你们只在旁边看着,我还没和你们算账。”顾允文说道:“这可冤枉我们了,我们是看童炜那几个人也就要出手,防备着他的。不然我们岂会坐视不管。你虽然不是我的妻子,起码也是我的妾。”玉一把把马鞭甩向顾允文的脸上。 几人剧战之后都有些疲惫,马匹缓步走着。沈亦儒对玉说道:“玉姐,谢谢你救我。”玉催马赶上沈亦儒,在沈亦儒的耳朵上捏了几下说道:“跟我也分的这样清的吗?”沈亦儒摇着头笑笑,玉越发满脸满脖子的抚摸起沈亦儒来。顾允文踢踢马肚子,驱赶马匹奔跑起来。 几人一路跑下去,跑出十几里,荒野的稻田中许多人混战正酣。顾允文认出周全孝诸人,他回头喊道:“是老爷他们。”傅山几人驱马赶过来,沈宗周和曾涵道带着手下四出追杀那些被打败的江湖武人。一眼望不到边的,即将收割的稻子被踩踏成平地。玉对顾允文笑道:“咱们要不要出手?”顾允文看着场上形势说道:“你们在这里稍等,我和傅兄弟几人过去接应老爷回来。”顾允文三人说着驱马赶过去,将几个正在围攻沈宗周的武人杀散了。沈宗周脸上带着几处伤痕,蓝姑陪在沈宗周。沈宗周忙在场上四处转睛乱找什么,他喊道:“周兄弟、刘兄弟。”喊了几声,周全孝和刘全义几人放弃追逐那些被杀散的江湖武人,到沈宗周身边。沈宗周问道:“李兄弟怎样了?”周全孝几人看着沈宗周摇摇头。沈宗周很是懊恼,骂了一声“直娘贼”,狠狠的一把将手中的一柄长剑扔在地上。沈宗周说道:“去看看他。”周全孝几人神形都有几分狼狈,几位护法忙在前面带路,沈宗周几人跟过去。玉在远处伸着脖子问道:“大哥哥,出什么事了吗?”顾允文回头招呼玉几人过来。几人往外走出十余丈远,周全孝扒开一堆稻草,稻草堆下是李全忠的尸体。 李全忠面色漆黑,双目紧闭,却是毙命不久。沈宗周看看田野上四处,他叹口气对周全孝说道:“背上李兄弟,咱们回去。”玉几人都过来了,顾允文几人很想知道事情原委,看沈宗周在气头上,都不敢问。田姨娘问道:“老爷,李兄弟又怎么了?”沈宗周说道:“我被魏忠贤几人围攻,李兄弟为了救我,替我挡了魏忠贤的一掌。” 这是第四位护法殒命,八位护法眼下只剩下四位了。周全孝几人看着李全忠的尸体,默默地站着。沈宗周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咬牙切齿的看着四处,似乎在寻找魏忠贤。过一会刘全义背起李全忠的尸体,周全孝说道:“老爷我们回去以后叫上所有的兄弟,过去和魏忠贤决一死战。他有能耐就把我们兄弟们全部都杀干净了。”沈宗周说道:“你们四个先回到上去,将镇守西山岛的所有好手都聚集在苏州,我去和曾老爷子他们商量商量。”周全孝应一声,田野上甚是混杂噪乱,沈宗周一时间找不到曾涵道诸人。傅山说道:“老爷,魏忠贤来堵截我们,被公子刺瞎了一只眼睛。公子说魏忠贤的另一只眼睛也被他的剑芒待到,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眼下恐怕一时间找不到魏忠贤。”沈宗周从来不是幸灾乐祸之人,这时听傅山这么说竟然眉梢间带着几分喜色的问道:“亦儒真的伤到阉贼了吗?怎么打伤阉贼的?”他知道沈亦儒武功去魏忠贤甚远,不可能正面交锋伤到魏忠贤,必然是施了什么诡计。 傅山说道:“魏忠贤在那边十多里的路上堵截我们,他一心要杀公子。公子也是命悬一线的,大姐和玉姑娘过去助公子。魏忠贤抢了大姐的宝剑,公子趁魏忠贤不备,从魏忠贤手中将宝剑夺回来,就一剑刺瞎了魏忠贤的眼睛。”几位护法听了还嫌不足,刘全义问沈亦儒道:“公子何不一剑在那阉贼的头上刺一个透明窟窿?”杜婵忙说道:“就是,我也说,亦儒就是内力不够,不然剑都刺上去了。那要是刺在别处,不是给魏忠贤挠痒痒了吗?”玉笑道:“说的容易,能这样还是亦儒侥幸冒险伤到的,亦儒自己都性命危急了。”几个护法忙夸赞起沈亦儒来,沈宗周心头的愤怒也稍稍纾解。他说道:“阉贼受了伤,必然深自躲藏起来了。眼下要是能找到那阉贼,我们定然能轻而易举的将那阉贼制服。” 杜婵也说道:“玉姐的师父也打伤了那个阉人,他现在怕躲到哪个山沟沟角落里,以后永远不敢在出来了。”沈宗周看连杜婵这样烂漫的姑娘,都对魏忠贤这等切齿,他对魏忠贤的仇恨反倒减轻了一些。沈宗周说道:“咱们回去吧,先回苏州在做计较。”周全孝招呼赤霞城的兄弟们回苏州去。顾允文几人把马匹让给沈宗周和四位护法,几人步行着跟在沈宗周身周。沈宗周说起自己诸人被端人瑞的人在溪水里施毒。许多喝了溪水的人中毒毙命。幸好沈宗周和曾涵道几人走在后面,没有喝到溪水。魏忠贤带人来阻截沈宗周诸人,沈宗周诸人敌不过魏忠贤,退入稻田中,聚在一起坚守。魏忠贤一时奈何不得沈宗周诸人,却去阻截顾允文一行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围攻 他尽然红了脸,“呸”的一声说道:“无耻妇人,休要用这等秽语玷污老夫的耳朵。”徐道芳和玉面狐相互看一眼,都笑出声来。 童炜对魏忠贤说道:“咱们杀过去,这几个娃娃都打发不了吗?”魏忠贤和顾允文几人交过几次手,知道顾允文几人的武功修为不可觑。他迟疑着,徐道芳还说:“老爷子有这样的艳福不享,要跟我们几个女流晚辈们动手动脚的吗?”童炜矮胖的身子抢出来,向徐道芳一拳打过来。徐道芳武功去童炜甚远,她不敢接童炜的这一拳,往一边躲闪。玉面狐看对方出手了,她不理会攻到身边的童炜,抢身去攻魏忠贤。果然魏忠贤一出手就是一招阴阳和合手里的狠辣招式攻向沈亦儒。顾允文出手接住童炜,沈玉芝和玉也去助顾允文。 玉面狐和魏忠贤对了一掌,玉面狐往后退出去。双手一抖,刚爪已经扣在玉面狐的手背上。这时沈亦儒从玉面狐的身侧抢出去,长剑剑刃弯成一个弧形,向魏忠贤攻了几剑。魏忠贤对沈亦儒的这套剑法很是熟悉,并未被沈亦儒杀的手忙脚乱。他挥着披风一接过沈亦儒的攻招,向沈亦儒迎面就是抓了几爪。玉面狐又是从沈亦儒的身边抢出去,尽数接住魏忠贤的阴阳和合手。沈亦儒身形晃处,往魏忠贤的身侧游移,伺机进攻。 魏忠贤这边的段武德几个人带着那些黑袍太监们,去援助泉州少林寺,身边只有童炜等五个人。傅山和杜鹏飞接住一个黑袍太监,余下的赤霞城高手们将院子围起来。众人看这时歼灭魏忠贤的绝好机会,都使出生平修为猛攻魏忠贤那边的人。顾允文和沈玉芝的两只宝剑,并玉的一把单刀,将童炜牢牢的困在中间。童炜和三人过了百余招,脸上现出恐慌的神色,手下攻的越发用力。玉握着柳叶刀忽上忽下,忽进忽退的佯攻策应,顾允文的宵练剑无所畏惧,一味的挥剑抢攻。玉看沈玉芝自从练了普陀寺的武功以后从未在大家面前露过自己的修为,这时她剑招中夹杂着学到的掌法,招式娴熟稳重。内力更是不凡,和童炜对过几掌,没有一点异样。沈玉芝全神贯注的抢攻童炜,顾允文却沉浸在发挥宵练剑诀的剑招上,他全然不管童炜如何出招,只是像给别人演练剑法似得将自己的剑招一招招使好,使到位了。 院子里酣斗之声响成一片,两下里剧战了两个多时辰。沈亦儒这边有些体力不继了,他的剑招出招收招已经不似先前的诡幻不可捉摸,剑招渐渐清晰起来。沈亦儒手下一松懈,玉面狐便有些支撑不住。魏忠贤招招抢攻,他一心要杀沈亦儒,手下狠辣猛恶。玉面狐接不住魏忠贤的攻招,不住的后退。魏忠贤向玉面狐连抓两招,忽的转身扑向沈亦儒。双手擒拿抓抢,径来抢沈亦儒手中的长剑。沈亦儒大骇,身形左晃右荡的躲避魏忠贤。沈亦儒不住的往魏忠贤的右侧游移,魏忠贤右眼盲了,分辨沈亦儒的招式便慢了一些。沈亦儒趁机抢攻几招。玉面狐清啸一声,又上前夹攻魏忠贤。 沈嵩站在墙头观战,沈峰在旁边和杜婵田姨娘站着,看顾允文诸人大展身手,自己却插不下手去,急的搓手顿脚。杜婵看顾允文几人一时拿不下童炜,这边的沈亦儒和玉面狐却有些招架不住魏忠贤的攻势了。杜婵对田姨娘说道:“糟糕,姨娘,我们赢不了他们了。”沈峰看看场上形势。取出怀中的一颗烟花流星,晃着了射向天空中。烟花在晚上炸开时灿烂夺目,白天却只是白光一闪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声。沈峰有些等不及了,他令手下的武士们去帮助顾允文几人。 西山岛的武士们去助顾允文几人,徐道芳知道魏忠贤那边自己插不下手去,顾允文几人那里却可以助上一助。徐道芳握着拂尘去攻童炜,徐道芳对顾允文笑道:“能和少侠并肩对敌,实在不胜荣幸。”顾允文认真的舞着长剑,也笑道:“道姑言重了,咱们且拿下这秃头老儿。”徐道芳几人一加入战团,魏忠贤那边的形势急转直下。徐道芳和两个西山岛的武士夹攻童炜,童炜连躲避逃窜的余地都没有。他仗着精湛的内功,双拳使的虎虎生威,不让顾允文几人近身缠斗。徐道芳笑道:“喂,童老头,你还不投降吗?败局已定,你还支撑个什么来头?”童炜喊道:“老夫宁死不降,有种就把老夫杀了。”徐道芳说道:“我还惦念着和老爷子共度良宵,老爷子你不要再抗拒了,我们捉了你回去,饶你一条性命怎样?”童炜知道再战下去必然无辛,他忽然改口问道:“此话当真?”徐道芳笑道:“老爷子住手罢斗吧,咱们说话算数。”童炜听徐道芳这么一说,果然收招停手。顾允文刺到童炜项间的一剑偏了几分,剑刃搭在童炜的肩上。沈玉芝的长剑攻到童炜身边也停了下来,剑尖指着童炜。 徐道芳笑吟吟的上前,在童炜的身上捏了两把,封住童炜的穴道。徐道芳对童炜笑道:“我们放了童老爷子,老爷子以后不可再帮魏忠贤。老爷子肯答应我的这个要求吗?”童炜还强项不答话,徐道芳又问道:“老爷子何必助纣为虐呢?”童炜看着徐道芳点点头,顾允文和沈玉芝撤开长剑。那边傅山和杜鹏飞在西山岛武士的协助下也拿住了黑袍太监。众人才要去助玉面狐和沈亦儒,忽见魏忠贤抢攻玉面狐两招后矮身疾速欺进沈亦儒。沈亦儒应变稍慢,手中的长剑被魏忠贤夺去,一把掷向身后的玉面狐。他手臂在沈亦儒的腰间一揽,肋下夹着沈亦儒,身子一个起落已经在墙头上。魏忠贤手捏着沈亦儒的喉咙,胁迫墙上的武士们都退下去。玉面狐拨开魏忠贤掷到面前的长剑,也跃上墙头。魏忠贤恶狠狠的用他那女人似得声音呵斥道:“老,给我退回院子里去。”玉面狐看着魏忠贤说道:“你要是伤了他,你也休想离开这里。”魏忠贤又大喝一声:“退回去。” 玉面狐盯着魏忠贤并不后退,玉几人纷纷跃上院墙,傅山和杜鹏飞已经去院外堵截魏忠贤。魏忠贤看看四周,说道:“谁敢轻举妄动,我就杀了他。”沈亦儒被魏忠贤的胳膊夹持的玉面通红,呼吸不畅。玉喊道:“你放开他,我们放你走。”魏忠贤一心要将沈亦儒碎尸万段,在墙头看着玉几人迟疑着。沈峰忽然揪着童炜的衣领,将童炜拖过来,对魏忠贤喊道:“老阉贼,你要是敢动我弟一根汗毛,我就把这胖矬的脑袋一刀砍下来。”他说着向一个武士招招手,一个武士递了一把刀给沈峰。沈峰把刀架在童炜粗短的脖子上,童炜一代宗师,穴道被制。被沈峰拖着在地上拖了好几丈远,冰凉的刀刃又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顾不得身份,喊道:“你们许诺过不伤我性命的,要出尔反尔吗?”玉几人知道魏忠贤根本不在乎童炜的死活,这等要挟没有效用。玉看看院子里被制服的那几个人,说道:“喂,老阉物。我们放了你的这几个人,你放了亦儒怎样?”魏忠贤看看童炜几人,决意不做这笔交易。童炜喊道:“公公,你当真见死不救吗?”玉看着魏忠贤捏在沈亦儒喉间的那只手,笑道:“你的手下和随从们都要被城主他们打理干净了,你要是连这几个人都不要,以后你一个人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光是我们几个娃娃,你就打不过我们。” 魏忠贤迟疑了一会,看看腰下的沈亦儒说道:“那就这样,你放了他们,我放了亦儒。你们放我们走。”玉说道:“就是这样,你先放开亦儒。”魏忠贤说道:“你们先解开他们的穴道。”玉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哥,你过去解开他们的穴道。”顾允文回到院子里,先解开童炜的穴道,宝剑架在童炜的脖子上。童炜眼珠子转着,看着脖子上的长剑。沈峰在童炜的光头上拍了两下,把手中的大刀砍在宵练剑剑刃上,大刀被宵练剑削成两截。沈峰又拍拍童炜的光头笑道:“宝剑很锋利的,老实点。”那边几人的穴道也被解开。玉面狐说道:“你放下亦儒走吧,我们会放他们出来的。”不知何故,院中所有的人,并魏忠贤自己,都有种魏忠贤已经是穷途末路之感。魏忠贤说声“接住了”,一把把沈亦儒抛向玉面狐。玉面狐跃身抱住沈亦儒落在院子里。魏忠贤一跃跃到西厢房的屋顶上。玉面狐放下沈亦儒,对沈峰说道:“放他们走吧。”沈峰又是上前在童炜的脸上拍了两巴掌,奉劝童炜道:“老头子,这回算你命大,以后不要再跟着那阉人为非作歹了。不然,下回落到公子爷的手里,你就没这么走运了,听到了吗?” 第一百九十七章 沈峰被俘 童炜纵模江湖大半生,罕逢敌手。眼下被沈峰这样奚落教训,实乃是生平未有过的奇耻大辱。他眼睛里转着泪花,看着沈峰,沈峰忽然强势作色的问道:“怎么?没听懂公子爷的话吗?”童炜点点头,顾允文取开架在童炜脖子上的宝剑。童炜急火攻心,噗嗤喷了一口鲜血。玉面狐和徐道芳几人都知道童炜是经不住沈峰的折辱,怒火攻心的。沈峰看的莫名其妙,不知童炜怎么受伤了。他冷笑道:“公子爷这样轻轻拍两下就经受不住,回去练几年武功再来闯江湖吧。”大家放了童炜,童炜却站在那里,看着沈峰不走了。魏忠贤喊道:“童兄快走。”童炜也一跃跃上屋顶。 顾允文几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几个太监也离开。魏忠贤不敢多做逗留,带着黑袍人走了,童炜站在屋顶,回头看着沈峰。沈峰似乎也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童炜盯着沈峰看了一会,跃过屋脊那边不见了。玉扶着沈亦儒在院中的一个圆形石凳边坐下,他给沈亦儒抚摸这胸口,沈亦儒被魏忠贤扼住喉咙,几乎窒息,脸色涨的青紫,过了一会才回转过来。傅山连叫可惜,玉面狐对顾允文说道:“你们都回岛上去吧,没事不要随便出来了。我和徐妹妹也得暂时躲避一段时日。”顾允文领命,玉面狐叫了徐道芳走了。徐道芳笑吟吟的对顾允文说道:“少侠得空了来我那里叙谈。”顾允文也笑说:“紫元道长前车之鉴不远,怕招架不住道姑。”徐道芳抿嘴笑着,带着怨气斜眼看着顾允文。顾允文一揖说道:“等风声过去了,我就来看望道姑。”徐道芳点点头,跟着玉面狐走了。 顾允文几人也带着手下回去了,沈氏兄弟还要张罗着去跟踪魏忠贤,傅山说道:“玉娘娘说的对,咱们眼下不宜在抛头露面了,不用我们去找魏忠贤,怕魏忠贤自己回来找咱们。”沈峰狠狠的说道:“就怕那老阉货吓破了胆,不敢再来找咱们。不然,下次一定将那老阉货活捉了,带回岛上再好好的伺候他。”沈亦儒说道:“二哥,那童炜看你的眼色很是不善,你先回岛上去吧。魏忠贤不会就此罢休的。”沈峰听了默不作声。玉对沈亦儒笑道:“那咱们呢?眼下怎么做?不怕他们来吗?”沈亦儒笑道:“魏忠贤现在未必能奈何得了咱们,他自己知道的。”玉笑道:“那可没准,他现在要是出来,我们这些人就不是那几个人的对手。”沈峰冷笑道:“哼,量他也没那个贼胆。” 忽然一声经久不绝的尖笑声过后,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是吗?谁给你这白脸这么坚的自信的?”玉几人一听是魏忠贤的声音,都相顾失色。玉看着沈亦儒颇尴尬的笑笑,她手掩在嘴上,往城中长啸一声。顾允文几人背靠背的站成一圈,往四处看去,只能看见街边巍峨华丽的庭院楼台。玉又是一声长啸,城中传来玉面狐的啸声。杜婵和田姨娘被大家围在中间,杜婵抱怨玉又招来魏忠贤。沈亦儒说道:“魏忠贤并未走开,他一直跟着我们的。”傅山朗声喊道:“老阉货,不要装神弄鬼了,快现身吧。”顾允文几人抬头看着四处,忽然从街道南边的屋顶上扑下四条大影。顾允文几人才要出招迎敌,黑影里为首一人转眼间已经扑到几人的面前。他出掌向顾允文几人每人拍了一掌。顾允文和杜鹏飞接过魏忠贤的一掌,沈玉芝和玉却闪身避开了。 这人是魏忠贤,他一逼退顾允文几人,向沈亦儒头顶抓过来,却是冲着沈亦儒来的。沈亦儒长剑剑光乱晃,将自己全身罩在剑光之中。魏忠贤抢攻两招,沈亦儒长剑向魏忠贤抢攻。顾允文怕沈亦儒有失,也出剑攻向魏忠贤。魏忠贤在两柄宝剑的夹攻之下,一时无所措手。玉几人才慌乱着,忽听得沈峰惊叫一声。童炜已经制住沈峰,翻身跃回屋顶上。魏忠贤赤手空拳,竟然接不住沈亦儒和顾允文的剑招,不住的后退。这时玉面狐的啸声已经近在咫尺了。魏忠贤看不能得手,说声“撤”,和那几个太监也转身逃遁。沈嵩吆喝着指派武士们上屋去抢沈峰。童炜飞脚将两个已经抢到屋顶上的武士踢下屋顶。沈玉芝看看屋顶,也跃身抢上去。童炜一手捏着沈峰的后项,沈峰只觉得脖子被一只铁钳钳住一般,身子半点动弹不得。童炜手中提着沈峰,过来单手向沈玉芝连攻几招,沈玉芝招架不知,又退回到街道上。这时玉面狐和徐道芳过来了,玉喊道:“师父,拦住那个光头老头子。”魏忠贤叫声:“童兄撤。”玉面狐才要往童炜的身后迂回,童炜矮的身子提着沈峰,一跃消失在屋顶。顾允文几人忙抢上屋去看时,魏忠贤童炜几人已经远在半里开外了。他们不敢多做逗留,在波浪般高低起伏的屋顶上起落纵跃,瞬间消失不见踪影。 玉面狐追出一程后怕魏忠贤几人杀个回马枪,不敢在单独追下去。顾允文几人赶上玉面狐,几人犹自不甘心,往前搜寻了下去。走出一程,沈嵩叹口气说道:“咱们快些回去,差人给爹送信过去。”顾允文几人才在兴兴头头间,这回弄丢了沈峰,大家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去。玉想说“这回真的一群斑鸠跌了蛋。”心底好笑,嘴上不敢说出来。沈玉芝神情沮丧,她对顾允文说道:“二哥那样折辱那个老头子,二哥多半凶多吉少了。”顾允文也觉得没空等沈宗周回来了。他说道:“我们得将赤霞城的所有会武功的兄弟召集过来,拼着人多去抢回二哥。稍微迁延一下,二哥真的处境不妙。”顾允文看着玉面狐叫声:“前辈”,玉面狐说道:“此事我也无法,赤霞城神通广大,先找到魏忠贤的下落,咱们再去会他,看能不能想法不让那个童老头不杀二公子。” 沈嵩听了,忙令手下的兄弟们先回去,派人追查魏忠贤的行踪。几人匆匆回到赤霞城的一座商铺大院里,傅山给沈宗周写了一封书信,差人快马给去泉州的沈宗周送过去。沈嵩将赤霞城武功入流的帮众召集到苏州来,一面派人去打探追踪魏忠贤几人。 顾允文几人知道以魏忠贤几人的身手,真要离开苏州的话,想来也留他们不住。沈嵩几人焦急的等待着去打探魏忠贤几人下落的手下。快到傍晚时分,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魏忠贤和童炜几人挟持着沈峰,在苏州的一家酒楼用过饭后大摇大摆的出城去了。沈嵩几人一听,就要去追魏忠贤。玉面狐沉吟一回说道:“以魏忠贤几人的身手,我们这等追法追他不上。”沈嵩忙问道:“前辈有何计较?”玉面狐说道:“我和允文去追魏忠贤,跟住他。等令尊回来,倘若二公子命大,那时想来能救他出来。”玉面狐轻功超绝,这些人里也只有她能跟住魏忠贤几人。玉从玉面狐的眼神里看出玉面狐打的算盘,她忙说道:“我和亦儒也去,万一有个缓急,我和亦儒也能帮上师父一把。”玉面狐说道:“不用了,你们带着手下跟在后面就行。人多了反倒误事。你们带着其余的人跟在我俩后面,我呼应你们了你们就过来。这些人想来也能拿下魏忠贤几人。”玉面狐说着已经往外走去,沈玉芝也隐隐问猜出玉面狐要和顾允文单独去的缘由,彷徨无策间催逼玉说道:“玉跟着大哥去,亦儒也过去嘛。万一有个缓急,前辈轻功好,能跑掉。大哥怎么可能逃得脱魏忠贤的魔掌?” 玉几人看沈玉芝急了,都微笑不语。沈嵩顾不得这许多,说道:“弟和允文跟着前辈去。我们在后面做策应。”几人看玉面狐已经走了,几乎没有商议的余地。只得照着玉面狐的安排行事,玉拍拍顾允文的脸说道:“你可自重着点,万一做出格的事,回来了会怎样自己清楚吧?”顾允文笑道:“前辈的性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这种事怎能由得了我?”玉想想对沈亦儒悄悄说了几句话。沈亦儒点头应着,玉整整顾允文的衣服说道:“去吧。”玉神秘的对顾允文笑着,顾允文笑着看看大家,又看看沈玉芝,和沈亦儒去追玉面狐。 三人出了大院,在两个打探消息的人的带领下往城北而去。到了苏州城北门处,那两个打探消息的人在城门口四处找找,找到同伴留下的信号,说道:“二公子他们出城去了,咱们追过去。”几人骑马往北走出几里,找到接头的人了。魏忠贤几人却是挟持着沈峰径往北而去。追出几里后玉面狐追上魏忠贤诸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沈峰被俘之二 沈峰手腕上系着一条绳子,童炜像牵马一样牵着绳子的另一头。几人在大道上缓步走着。玉面狐对顾允文说道:“失算了,我们若是带着玉他们过来,就能截下二公子了。”顾允文说道:“怕不济事,他们真若撒腿逃跑,我们这些人也是追不上他们。眼下不要打草惊蛇就好了。”顾允文三人弃马从步,跟着魏忠贤诸人。魏忠贤几人也怕被追踪,他们缓步走上一程后脚下加劲,径用轻功疾驰一程,又缓下步子保养气力。玉面狐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魏忠贤诸人,玉面狐和魏忠贤两边的人轻功都已经一流的境界了,不经意间已经走出几十里。夜色越来越浓,魏忠贤几人点亮火把,让沈峰打着火把,几人快一程慢一程的往北走着。顾允文几人跟在后面,玉面狐对顾允文说道:“魏忠贤的手下去支援泉州少林寺了,他们几人一直投北而去,不知道是要去哪里?”顾允文说道:“若去和手下们会和,正好撞上老爷他们。魏忠贤不敢去泉州。”玉面狐问道:“你说他们回去哪里?”玉面狐不经意的语言中已经在和顾允文套熟套。顾允文说道:“目下还看不出来,眼下魏忠贤也不敢在江湖上露面,多是要找个什么地方躲藏起来。等把伤势养好了,再来和老爷他们交锋。” 三人跟着魏忠贤诸人,童炜时不时的回身用手中的绳子抽打沈峰。才走着,玉面狐几人的身后传来隆隆的马蹄声。玉面狐才说声“糟了”,果然前面的魏忠贤和童炜架起沈峰,展开轻功疾行起来。玉面狐三人怕走丢了魏忠贤,忙展开轻功追上去。在黑夜里驰出三十多里,沈亦儒内力不济,先跟不上了。魏忠贤几人手中的火把光亮越来越,眼看就要被魏忠贤几人甩脱了。玉面狐手拖在沈亦儒的腋下,驾着沈亦儒。三人疾驰一程,追上魏忠贤诸人。身后的马蹄声依旧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玉面狐说道:“这等追下去,我们迟早要被魏忠贤甩掉。怎生告诉他们不要追的这么近。”顾允文说道:“这样追下去也好,魏忠贤他们轻功再好,耐力怎能比得上骏马。正好趁他们累脱力了咱们过去轻松的拿住他们。”玉面狐冷笑道:”魏忠贤怕没你这么蠢,他随便捡一条路过去,马匹追的上他们吗?那时反倒麻烦。“顾允文说道:“前辈高明。”顾允文说话也有些气息不畅了,玉面狐一手拉住顾允文的手,顾允文被玉面狐稍一引带,果然觉得脚下没那么吃力了。 玉面狐一手挟带顾允文,一手挟带沈亦儒,凭风驭云般追下去。又驰出二十多里,沈嵩诸人的马蹄声还隆隆的在耳畔回响着。前面的魏忠贤几人看甩不脱沈嵩诸人,他们果然捡了一条路,往东北向而去。玉面狐三人紧紧跟在魏忠贤几人的后面,不多时,沈嵩诸人的马蹄声沿着大道往北而去,渐渐的听不到了。前面的魏忠贤几人甩脱了沈嵩,停下来在路边歇息。 玉面狐三人不敢太靠近,也在路边停下来。过不一会,前面魏忠贤几人点燃了一堆篝火,玉面狐几人在暗处,篝火很旺,能清楚的看见魏忠贤诸人。几人随身带着酒食,在篝火边饮酒吃菜起来。童炜动不动就呵斥沈峰,沈峰唯唯应命。魏忠贤几人在路边歇了一个时辰后又要动身,那边的大路上马蹄声又往苏州方向而去。 魏忠贤几人回过头来,竟然是要回到大路上。玉面狐和顾允文几人忙闪身躲进路边的稻田中,等魏忠贤几人过去后玉面狐三人又出来跟在后面。魏忠贤诸人依旧是带着沈峰投正北向一路走下去。 魏忠贤几人方才一阵疾行,这时也真气不继,缓步在大道上走着。玉面狐几人不远不近的跟着魏忠贤诸人。这时顾允文已经不用玉面狐挟带了,玉面狐还握着顾允文的手不放开。顾允文能觉到玉面狐的手心渐渐的热起来,玉面狐的放荡礼法,让顾允文担心玉面狐一个把持不住,就要对顾允文怎样起来。一直走到快天明时分,魏忠贤几人又停下来歇息。再往前走一点就是无锡城了,魏忠贤几人却是要去无锡。这时沈峰手中的火把灭了,大路上行人的身影依稀可辨,玉面狐几人不敢追的太紧。顾允文说道:“前辈,魏忠贤是要去无锡,咱们不用再跟着他了。咱们先进城去乔装一下,城里的那些兄弟们自然会跟住魏忠贤的。”玉面狐说道:“这边的人怕是连二公子被抓的消息都没得到,弄丢了二公子,罪过可是在你的头上。我人情尽到了,亦儒帮我做个见证。”沈亦儒说道:“二爹手下的人神通非凡,不会跟丢的。”玉面狐学玉和顾允文说俏皮话,顾允文也笑道:“真丢了二哥,我确实无法向老爷交代。”几人捡近路,往无锡城而去。进入无锡城时天色已经是蒙蒙亮了。 玉面狐进入一家已经开张的菜馆里憩,顾允文也确实不敢疏忽。他和沈亦儒先去无锡的赤霞城分舵告知魏忠贤即将进城,让帮众们盯紧魏忠贤的动向。顾允文和沈亦儒到菜馆里和玉面狐会和。几人粗粗的用过一些饭菜,出来时已经是天色大明。三人去街市上买了一些寻常民穿的衣服,换上行头。顾允文和玉面狐三人商议着去赤霞城的分舵,不想顾允文几人也被赤霞城的帮众紧紧的盯着。顾允文问明魏忠贤的去向,盯梢的人带着顾允文三人去魏忠贤几人下榻的客栈里。魏忠贤几人尽然是要住在无锡,顾允文忙吩咐手下去苏州叫沈嵩诸人来无锡。魏忠贤和沈峰诸人在客栈的二楼上用饭菜,顾允文和玉面狐三人在楼下偏僻处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客栈里有几个扮作是寻常客人的赤霞城帮众,玉面狐要了酒菜,顾允文给那几个帮众分过去一些。玉面狐斟酒敬沈亦儒,沈亦儒不喝玉面狐敬的酒,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玉面狐也一笑作罢,她将那杯酒递给顾允文,顾允文喝下去了。玉面狐和顾允文对酌几杯,玉面狐对顾允文笑道:“玉这孩子眼光真正不错,你换上这身寻常衣服,比亦儒还要英俊些。”玉面狐还没喝几杯,就脸上笑吟吟的,眼波荡漾的看着顾允文。顾允文被看的不好意思起来,他扭头打量着看着客栈内部的装饰,说道:“前辈过奖了,晚辈怎敢和弟比英俊潇洒。”玉面狐喝了一杯,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顾允文和沈亦儒知道她是在叹沈亦儒,沈亦儒红了脸低下头。玉面狐握住顾允文的手,笑着和顾允文说话。顾允文随口敷衍应付着。玉面狐说两句,喝一杯酒。不一会她有了酒意,言语越发无忌惮起来。她对顾允文笑道:“你那天看我的腿干什么?”顾允文说道:“一个收势不住就看了一眼。”玉面狐又问道:“我只是要你陪陪我而已,又不少了你什么?又不亏了你什么?你做什么不愿意。我和徐妹妹说天下还没有我降服不了的男人,你却是这等又臭又硬的。徐妹妹对你也是这等看法。” 顾允文笑道:“我有玉芝和玉就知足了,不敢在做贪得无厌之想。亦儒要是好好的男儿之身,他也不会随意和前辈苟合的。”玉面狐和顾允文扯起家常来,她摇头道:“他要是好好的男儿之身,苟合不苟合可就由不得他了。都怪我那晚粗心,留下这等憾事。现在对着这么一个绣花枕头,你说窝不窝气?”顾允文笑道:“以晚辈看来,此等事强来还是没什么意味,两厢情愿了才好。”玉面狐冷笑道:“难道做这种事,还要照着圣人的礼法规矩来吗?那索性就去当圣人,不要做这等勾当了。哎,亦儒我下得了手,就是对你,不知何故只是不敢用强。” 顾允文和玉面狐胡乱掰扯,玉面狐放佛沈亦儒不在身边似得,和顾允文什么样的话都说得出口。说着说着顾允文觉到有些心神荡漾起来,顾允文暗自惊叹这玉面狐风流场上的老将高手,尽然用这种方式打动自己。顾允文笑道:“前辈的意思晚辈也觉得多有不可解之处,可否请教一二。”玉面狐看顾允文警觉,笑道:“你说。”她笑吟吟的很是欣赏顾允文的样子看着顾允文,顾允文笑道:“比如晚辈,倾慕玉芝了。但若是玉芝对我没有半点恋慕、甚至体面上的敷衍都懒得做,那我就不会对玉芝又半点非分之想。”玉面狐问道:“你是在夸耀自己通情达理,拿得起放得下吗?”玉面狐声音甚是柔媚,说话一口气一口气的吐在顾允文的脸上。 第二百零二章 冤冤相报 沈嵩又说玉面狐数次竭力救治沈峰,沈宗周听了这才大放悲声。 回到西山岛上,顾允文几人看沈宗周精神恍惚,暂时不敢离开沈宗周,都陪着沈宗周。蓝姑带着手下先行回到的,沈玉芝让蓝姑去西山岛接田姨娘和两个孩子过来。 周全孝和刘全义开始料理沈峰的后事,顾允文几人都住在西山岛。 过了两天,曾涵道诸人都来西山岛看望沈峰。曾涵道带着几个江湖上的疗伤圣手,一上岛却才知道沈峰因为伤势过重身亡了。沈宗周强打着精神应酬曾涵道诸人,沈峰葬礼过后曾涵道诸人才会苏州去。沈宗周怏怏不乐,发了吐血之症。周全孝带着傅山,紧锣密鼓的安排生擒童炜来祭奠沈峰之事,顾允文几人带着沈宗周去三山岛疗养。 田姨娘和沈玉芝费尽周折,给沈宗周烹制可口的饭菜,沈宗周只是嫌饭菜味道淡。他连给沈峰报仇之事都懒得打理了。沈玉芝几人每天陪着沈宗周在湖边闲逛。这天周全孝和傅山匆匆过来,周全孝手中提着一个布包,他面带快意的对沈宗周说道:“老爷,曾老爷子给我们送上来了一份重礼。”沈宗周大病初愈的样子问道:“是什么重礼?”周全孝说道:“姐儿们和孩子回避一下,——怕吓到孩子。”小玉忙吩咐黄嫂抱着两个孩子去别处,她和沈玉芝几人却留在沈宗周身边,要看看是什么礼物。周全孝看看沈玉芝几人,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个年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的头颅,头颅上两撇八字胡。沈宗周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周全孝难言快意之喜,笑道:“曾老爷子他们派人去关中,杀了童炜的独生子,说本来要将这年轻人活活捉来交给老爷处置的,但这人手底下了得,怕路途遥远,中途生变,就将他杀了。”沈宗周看着心里五味杂陈,没有半点报仇后的快意。他自己丧子,这时对童炜反倒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他点点头说道:“走吧,咱们去看看曾老爷子他们,这头颅拿出岛去埋葬了。”周全孝说道:“不,老爷、头颅曾老爷子还要带回去,交给童炜。” 沈宗周点点头,对这些事已经懒得搭理了。他带着蓝姑,和周全孝去看曾涵道诸人。 沈玉芝闷闷不乐的,小玉追思往事,对沈峰也颇为疚悔。顾允文几人却不甚悲伤。大家都没有兴致,小玉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哥,我们去看看师父吧。师父说他给二哥疗伤,耗动元神,要静养几天。不知道她现在静养的怎样了。”顾允文笑道:“师父怕很难静下心来修养吧?现在估计和紫元道长一样,元神已经耗尽了。”他看沈玉芝几人听了自己的笑话都不笑,对着小玉尴尬的笑笑。小玉冷笑两声,对沈玉芝说道:“姐姐我们过去,顺便在苏州散散心回来。”沈玉芝懒待走动,嘴上应着。杜婵才会了傅山,也不愿去。田姨娘说要留下来服侍沈宗周,顾允文不让顾辛夷去那里,小玉遂和顾允文乘船去苏州。 到了玉面狐的住处,玉面狐和徐道芳果然不出意外的在混小厮。 小玉在院子里扬声喊道:“师父,我和大哥哥来看你了。”玉面狐拉衣扯带的出来了,她看看顾允文两人先问道:“妞儿没来吗?”小玉笑着指顾允文说道:“他不让妞儿来这里。”玉面狐向东厢房指指,顾允文和小玉过去了,玉面狐也随后进屋。她对顾允文笑道:“怎么?怕我脏污了你的宝贝女儿吗?不带来给我看看。”顾允文笑道:“妞儿现在学着说话,吵得人心烦,我就没带过来。师父耗动元神,我和小玉来看看。”玉面狐点头说道:“坐吧,也就费了一两年的真气修养,也算不得什么。”他比以前随和了许多。顾允文笑道:“前辈该清心寡欲的静养才是,怕不宜这等太过操劳。”玉面狐转睛看一眼顾允文,捏捏顾允文的嘴说道:“换成以前,你这一句话足以让我把你的嘴撕烂。”顾允文说道:“师父怎么下得了狠手?”玉面狐掐掐顾允文的胳膊,给顾允文倒上茶,对小玉说道:“你要喝自己倒上。”小玉咳咳的咳嗽着,说道:“我才从湖上过来的,我不渴,师父你俩喝。” 玉面狐拉住顾允文的手问道:“最近你们忙些什么?”顾允文说道:“才把二哥的丧事料理掉,老爷最近很不好,吐了几回血了,我们在岛上陪着老爷。”玉面狐点点头,顾允文笑道:“师父也在忙以前的事情。”玉面狐有些害臊的样子,笑道:“整日闲得慌,还能做什么?”玉面狐对顾允文欲言又止的样子。顾允文学小玉的样子,扭头满屋子的游目观看。玉面狐终于什么都说不出来,她问顾允文道:“你和玉芝、小玉还像以前那样?”顾允文笑道:“正是,先前玉芝还急着要孩子,现在玉芝也伤怀难堪,连这事也忘到脑后了。”小玉看玉面狐时而做出娇羞的样子,时而很开怀欢欣的样子,黏黏侬侬的说话。顾允文仍旧是敷衍着,偶尔还调戏一下玉面狐。玉面狐不但不像以前那样发怒,反而很是高兴。小玉看玉面狐作态,有些恶心。两人促膝说话,小玉说道:“师父,我俩就来看看你的元神恢复的怎样了,倘若无事,我和大哥哥回去了。”顾允文喝了茶也站起来。玉面狐颇留恋的对顾允文笑道:“你要回去啊?”顾允文点头说道:“过两天我和小玉再来看师父。” 玉面狐迟疑了一回对顾允文说道:“先前的话你还算数吗?”小玉看去玉面狐甚至一低头,捋捋耳边的头发,在装出青涩女孩子的娇羞妩媚。顾允文笑道:“二哥都没救下来,怎能算数?”玉面狐忽然恼了说道:“我竭尽全力救他,你又不是没看到。这还怪我吗?”顾允文颇为心动,玉面狐随即看出顾允文是在戏弄自己。她黯然低下头,小玉不耐烦的催促顾允文,自己出去了。玉面狐忽然也烦恼的对顾允文摆摆手说道:“走吧,你走的远远的吧。”顾允文伸手捏捏玉面狐的手,跑出去追小玉。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巷子,玉面狐在后面喊道:“有空了来看我。”小玉也大声喊道:“知道了,师父你忙去吧。”顾允文也说:“师父我们晓得。”两人走到巷口了回头看时,玉面狐还倚着门框呆呆的看着小玉和顾允文。 顾允文向玉面狐摆摆手,玉面狐也依依不舍的样子向顾允文摆摆手,示意顾允文回去。小玉努着嘴,点点头说道:“这下好了,师父真爱上你了。”小玉很是不悦,顾允文笑道:“师父和你一样。”顾允文想说小玉和玉面狐身上不知何故,有时忽然会显出一种孤寂的可怜来,却没说出来。小玉问道:“你和师父去救二哥是不是做了什么?还有你什么时候开始叫师父师父的。亦儒说你俩单独去追魏忠贤,躲在林子里好长时间。”顾允文笑道:“原来亦儒当了你的耳目。是师父再三要我叫她师父的,我就叫了。”小玉问道:“你和师父到底做没做什么?”顾允文还颇有几分自豪的说道:“师父想非礼我来者,我坚贞不屈,师父就没能得逞。被她乱亲了好一会。”小玉要待怎样又不好说,她说道:“回去和姐姐商议一下在决议怎么处置你。”顾允文笑道:“师父一个人,别看她小厮不断,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去常州的路上,她像牵着找来的小厮那样牵着我的手,到哪里了都拉着我的手。”小玉没好气的说道:“师父不知是妒忌我还是真的看上你了。你听着,你要是敢和师父乱来,我让你给亦儒作伴。再不然我也和亦儒胡乱搞,听见没有。”顾允文笑道:“娘子何须如此,为夫也是左右为难。师父一片殷勤,总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吧?”小玉说道:“你少来,你不据师父于千里之外,我也不能据亦儒于千里之外。”顾允文诞脸笑道:“你和亦儒又做不了什么,我不怕。”小玉侧头笑着问道:“是吗?真不怕吗?”顾允文抓住小玉的胳膊说道:“师父那里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再说我们男人家,和你们女人不一样。你和亦儒已经是大大的男女授受不亲了,不可再造次。” 小玉说道:“反正师父碰过那么多小厮,你要是碰了师父,就别来碰我。姐姐知道了更是不会让你和她亲近。”小玉要给顾辛夷买些吃食玩意儿回去,顾允文跟在小玉后面,给小玉说他和玉面狐的约定。小玉要顾允文找理由推脱掉。小玉在各处小摊上走着,买了一些顾辛夷爱吃的小吃,又给两个孩子买了一些玩物。 第二百零三章 怀旧 顾允文提着东西,两人沿街走着。顾允文看见一个路边的一个茶馆,他想起和小玉在京师初会时的情景。顾允文笑道:“玉音,不进去喝两杯吗?”小玉说道:“你有不喝酒的,怎么来了酒兴?”顾允文笑道:“咱们咱俩去茶馆里进去喝茶,娘子以为如何?”小玉回头才看见茶馆。看天色尚早,她也走的有些疲惫了,遂说道:“相公有此雅兴,奴家就进去陪相公喝两杯去。”两人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进入茶馆中。茶博士坐在门边哈欠连天,顾允文两人走到二楼上。小玉在茶馆里四处看着,茶馆内的一应陈设有些眼熟,她对顾允文说道:“咱们来过这茶馆吧?怎么不记得了?这些天老是丢三落四的,说个话都这样。才想好的一句话,一回头就忘了,再也想不起来。”顾允文说道:“你在看看,这间茶馆咱们什么时候来过?”小玉摸着头,想不起来。到了二楼,她一看见对面板壁上挂的陆羽像,笑道:“想起来了,京师和你初会就是在那家茶馆里。”顾允文反而问道:“是吗?京师咱俩去过茶馆?什么时候?”小玉看顾允文故意卖关子,她笑嘻嘻的看着茶馆里的陈设说道:“天南地北的茶馆却都是商量好的似得,连装设都一模一样。” 两人坐下,小玉笑道:“亏你还记得,不然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小玉很是开心,顾允文笑道:“我要是连那天咱俩点的糕点小菜的名字都记得,你拿什么犒劳我。”小玉笑道:“好,你要是把那些都点的上,一样也别错了。晚上回去奴家好好伺候你。”顾允文向茶博士问过茶馆里有什么茶点,茶博士一一说了,茶点却和京师的大异其趣。顾允文要了油泼豆腐丝等茶点。茶博士笑道:“这些东西下酒还好,就茶就有些不搭。”顾允文笑道:“我这娘子爱吃这些东西,小二哥上菜吧。”茶博士应着去了。顾允文给小玉倒上茶。小玉握着茶杯喝一口问道:“这时什么茶?”顾允文说道:“这时碧螺春。”小玉又抿了两口叹道:“一晃就这几年过去了,妞儿都快会走路了。”顾允文说道:“嗯,在晃一晃,怕玉芝的孩子都能走路了。”小玉“噗嗤”一声笑出来,顾允文先去了一块米糕给小玉,说道:“来,玉音尝尝这个。”小玉在顾允文的手里咬了一口。小玉说道:“这糕点姨娘和姐姐她们都爱吃,给她们买了一些带回去。”顾允文应着,茶博士端上色色茶点,小玉一样样尝着。她也想起和顾允文在京师的茶馆里的情景。小玉笑道:“那会还是个女孩子家家的,你说多可笑。两人还傻兮兮的去茶馆菜馆里喝茶喝酒。”顾允文也说道:“可不是,我看着你那会就和妞儿差不多,一不高兴了还给我发脾气。再过两年,你就该眼角长出皱纹,肌肤像师父和道姑一样,看上去松软疲沓。晃一晃你就是老太婆了。”小玉笑道:“才不要变成老太婆,我发脾气了吗?怎么不记得了?”顾允文说道:“你把茶杯在地上摔碎,记起来了吗?”小玉抿嘴笑着说道:“哼,谁叫你不带我去,还教训我的。”小玉心里暖烘烘的,顾允文叹道:“你怎么把这些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小玉说道:“忘干净了才好,可惜你一说就记起来了。记着干什么?多记一件,多一份烦恼。” 顾允文说道:“嗯,你有了小弟,也无需再把这些琐事装在心里自寻烦恼。”小玉说道:“不许磕牙,不好好说话,喝了茶就回去。”顾允文却真的伤感唏嘘起来,他拉转小玉问道:“玉音,这些是你怎么能说忘就忘了呢?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小玉摇摇身子挣脱顾允文的手说道:“我只记得和亦儒做过的事,做梦也只梦见亦儒。这些事我还忘得不够彻底。”顾允文说道:“你就这点不好,和你师父一样,犟起来就是犟驴一样,拗不过来。”小玉说道:“我不好的地方多着呢,岂止这一点。那怎么着,你还要我一日三省我身似得每天把你想念个十遍八遍的。”两人说着又拌嘴起来,顾允文翻身起来,骑在小玉的双腿上。小玉笑着问顾允文道:“你要做什么?小心被人看见。”顾允文扳着小玉的手吻起小玉来,小玉转着脸不给顾允文亲吻,她笑着往楼下喊道:“小二哥,这里有人非礼我。”顾允文双手捧住小玉的下巴,不让小玉乱动,他吻着小玉,背后茶博士笑道:“两位还要些什么吗?要添茶水吗?”顾允文不理茶博士,吻着小玉。小玉用力一把把顾允文推倒在地上,她对茶博士笑道:“这甜点米糕给我们上一些,装上几斤,我们待会拿走的。”茶博士笑着下去了。 顾允文起身拍拍衣襟坐回去,小玉笑道:“才说的不磕牙,你就挑起话头子。”顾允文垂头丧气的说道:“娘子说的对,娘子要怎生处罚于我,我甘愿领罪。”小玉捡着桌上的小菜尝着说道:“好好坐下,说会话就回去了。”小玉说着俯身掀起窗子,往窗外看看,时候尚早。顾允文笑道:“上回去常州,师父拉着我,就这样坐在她腿上。我把她老人家撩拨的急了,师父也一把把我推在地上。”小玉笑问:“你怎么撩拨她的?你以后除了我和姐姐,不许在胡乱和师父道姑她们牵扯不清的,知不知道?”顾允文说道:“也不能像你说的那等轻松,说不牵扯就不牵扯。”小玉说道:“反正你乱牵扯,我也就乱牵扯。姐姐要怎样我也不管。” 茶博士拿上甜点来,小玉付了银子,又给茶博士打赏了两块碎银子。小玉和顾允文闲聊着,小玉把椅子拉到顾允文身边,她偎在顾允文的怀里说道:“吵吵闹闹的也没什么,你要是再和师父她们牵扯不清,那我就真的容你不得。”顾允文说道:“是,夫妻俩嘛,打是喜欢骂是爱。”小玉说道:“那你怎么不和姐姐打骂,一味的只是厮缠我?”顾允文却又无话可说了,小玉在顾允文的怀里昂起头,翘起小嘴对顾允文笑道:“给你亲嘴。” 两人在茶馆里坐到快天黑时才离开,到了湖边,坐船回三山岛去。 晚上大家在沈玉芝的屋里用过晚饭后闲坐,杜鹏飞和傅山出去练功,田姨娘几人闲坐这,听顾允文说他们营救沈峰之事。聊了一会,沈玉芝先回去了。小玉也要回去,沈玉芝叫住小玉,对顾允文笑道:“大哥,我可能有身子了。”田姨娘和小玉一听都来了精神,忙问沈玉芝是怎么回事。沈玉芝还带着羞涩的说道:“这个月没来月事,是不是就有身子了?”田姨娘说道:“女孩儿家,心里不爽快什么的,都会这样。我看看你的脉。”田姨娘给沈玉芝把脉,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杜婵说道:“不会是二哥去世,你心绪不好才这样的吧?”沈玉芝才欢喜间,听杜婵这么说也狐疑起来。小玉耳朵贴在沈玉芝的肚子上听听,田姨娘说道:“这能听出个什么来?赶明还叫你师父过来看看。”顾允文也过来么沈玉芝的肚子,顾辛夷问沈玉芝一句什么话。沈玉芝听不得,又问:“妞儿说什么?”小玉笑道:“她问你是不是肚子疼。”沈玉芝又失望起来,说道:“多是这两天心绪不好,哎,空欢喜一场。人家暗自高兴了好几天了。”小玉几人都拿不准是怎么回事,小玉说道:“师父看得出喜脉的,你今天去苏州好了。”顾辛夷又囫囵的说话,小玉笑道:“但娘要给你生个小妹妹了,你要不要小妹妹。”顾辛夷也听不懂。沈玉芝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去小玉那边吧,我身上也不爽快。”田姨娘说道:“看这样子多是有了,赶明而再让小玉师父来看看。”沈玉芝听了又来了精神,问小玉和田姨娘有孩子时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沈宗周过来,沈玉芝害羞不敢和沈宗周说,让田姨娘告诉沈宗周。沈宗周听了忙让顾允文和小玉去请玉面狐过来。两人请玉面狐来到三山岛上,玉面狐探探沈玉芝的脉说道:“是有孩子了,玉芝安心养身子。上回小产一个,可不要在出什么岔子。”沈玉芝听了乐的无可无不可,她笑的灿烂纯净,一会看看顾允文,一会看看小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沈宗周说道:“本来我想叫你们过去,咱们去杀魏忠贤。看来玉芝去不了了。”沈玉芝也忙说道:“我不出去了,陪着姨娘在岛上坐着,安安顺顺的把孩子生下来。”小玉也笑道:“这么说我和小婵也不去了,这回让他们爷们儿去。” 第二百零九章 营救洛养性 玉几人跟着沈宗周出了客栈,傅山问沈宗周道:“老爷,大内的人到杭州,起码要一个月的时日。我们眼下却该怎么做?”沈宗周说道:“没奈何,几个大门大派的人都派人去邀请门下的所有人来杭州会和。周兄弟也派人去了西山岛,嵩儿会带着岛上的所有好手过来。咱们势力上敌不过,只能靠人多取胜了。等大内的人过来,那时咱们就可以和魏忠贤一战了。洛大人这回对宝藏志在必得,不想第一阵就一败涂地了。”沈宗周说着又咳嗽起来,每次一咳嗽就咳出血痰。 两个探路的大内太监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跟着那两人出了杭州城,往东南的萧山镇而去。魏忠贤掳掠了洛养性,去萧山等候曾涵道沈宗周诸人的下一步动静。 大家在夜色里行进,不敢打火把。顾允文牵着玉的手,玉牵着沈亦儒的手。曾涵道不时的约束大家不要出声,怕暴露了行迹。走了大半晚上,到了萧山镇外,镇上人声鼎沸,欢呼啸叫之声朗闻镇外。曾涵道悄声约束住众人,他对玉面狐说道:“玉娘娘,你轻功卓绝,劳烦你前去查探一下镇上的形势,咱们在做决议。娘娘意下如何。”玉面狐也不多说,回头对顾允文说道:“文儿陪我去吧。”顾允文应着,玉拉了沈亦儒上前,也要跟着过去。大内的两个太监要一听去查看洛养性的下落,老太监派了五个大内高手在旁照应。玉面狐牵着顾允文的手,脚下凭风驾云般离去,玉和沈亦儒也忙跟上去。太监们听老太监嘱咐了几句话,去追玉面狐。 曾涵道诸人在镇外等候消息,玉面狐拉着顾允文的手,进入镇中。她一进入镇,就跃上一处楼楼顶上,先将镇的大概路途和房屋布置辨认清楚了。等玉和沈亦儒赶上来,玉面狐对玉说道:“那伙人在镇的西南向那块,若是被人发觉了,你俩绕道从那边过去,不要管我和文儿。”玉点头应着,说道:“师父,文儿和我俩在一起吧。他轻功跟不上你,怕带累你。”顾允文看着玉笑,玉面狐说道:“不用,你俩管好自己就行了。”玉面狐说声“我们过去”,拉着顾允文,跃过一座一座的屋子。不一会来到魏忠贤诸人汇集的地方。魏忠贤这边人多,想来客栈里容纳不下。这些人在镇外的一处空地上大开酒宴。群雄欢呼吆喝劝酒声嘈杂成一团,地上的几堆篝火将空地照的通明。玉面狐和顾允文伏在离魏忠贤诸人不远处的一座瓦屋的屋脊后,偷偷探头寻找洛养性。在空地中间的一座十字木架上吊着一个人,玉面狐说道:“那人就是洛养性,我卡不太清楚,你在这里等着,我混过去看看清楚。你别乱动。”顾允文应着,玉面狐伸手在顾允文的肋下掐掐,扭头吻吻顾允文的脸颊,跃身下屋。 顾允文才在神魂激荡间,只听身后一个僵硬的声音叫道:“文儿,找到洛大人了吗?”顾允文吓一跳,忙回转头,却是玉和沈亦儒径直站在他身后。顾允文又急忙回头看一眼魏忠贤那边,拉着玉伏低身子。他责备玉道:“吓我一跳,魏忠贤那边全是一流高手,就这样站着,也不怕露了行踪。”玉和沈亦儒也伏在屋脊上,查看魏忠贤那边的形势。玉说道:“怕什么,他们未必有能耐追上姑奶奶。那个是洛大人吗?”洛养性被吊在一座三丈来高的木架上,火光明灭不定,看不清他的面目。顾允文说道:“师父过去看了,等下就知道了。”顾允文只将眼睛露出屋脊的青砖上,四处寻找玉面狐,却不见玉面狐的身影。木架的正北面,面对着洛养性,魏忠贤四平八稳的坐在一张八仙倚上,身边放着一张方桌,桌上陈列着酒菜。童炜几人陪着魏忠贤饮酒。 不一会,几个大内的太监也赶过来了。 群雄不时的到魏忠贤的面前,给魏忠贤敬酒。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玉面狐回来了。一个太监问道:“女侠,可有营救洛大人之策?”玉面狐摇头道:“这伙人将洛大人绑在人群中间,是故意引诱大家过去营救的。魏忠贤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那边黑影里埋伏着许多人,咱们身周怕也有不少人埋伏着。”大家听了先轴头看身周四处,四下里黝黑一片,没有一点响动。玉面狐说道:“咱们先看看形势,谁过去给曾先生他们告知一下这边的情况。”两个太监回去了,玉面狐几人伏在屋脊后,探头看着魏忠贤诸人饮酒欢呼。 过了一个时辰,魏忠贤那边群雄酒兴阑珊。魏忠贤站起身来,往四周看看。顾允文几人忙伏低身子躲起来。过了一会再探出头看时,魏忠贤端着酒碗走到木架下面,尖声喝一声:“把他放下来。”洛养性吊在半空的身子被一点点放下,魏忠贤给洛养性灌了一碗酒说道:“这是你的断头酒,喝了好好上路吧。”魏忠贤说话声音洪亮尖细,洛养性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顾允文几人却听不清楚。魏忠贤就要杀洛养性,太监们着急起来,只听一人在旁边喊道:“公公,依我说,咱们江湖人之事,不必将朝廷牵扯进去。和朝廷这个梁子咱们怕结不起。”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奉劝起魏忠贤来,有一人喊道:“咱们去找沈宗周曾涵道几个老不死的,这人是朝廷的大官,也不懂一点武功,咱们杀他也不算什么好汉的行径。”群雄都是忌惮朝廷,劝魏忠贤放了洛养性。魏忠贤高声说道:“诸位,此人不死,咱们永无宁日。况且大内和江湖上的高手们能招来的都招来了,咱们也不是将他们杀了个落花流水。眼下咱们胜券在握,洛养性已经黔驴技穷,咱们怕他什么来头?” 魏忠贤执意要杀洛养性,群雄多不愿无端和朝廷结下大仇,都劝魏忠贤放了洛养性。 玉面狐几人藏在屋顶上,密切的看着魏忠贤那边的一举一动。两个太监赶紧回去给曾涵道诸人报信,群雄忌惮朝廷,都不赞成魏忠贤杀洛养性。洛养性忽然高声喊叫一声,魏忠贤手抓在洛养性脖子和肩膀相接处。顾允文几人吃一惊,不觉从屋脊后站出来。魏忠贤得意的哈哈大笑,转身走开了。顾允文几人看去,洛养性却并未被杀死,他抬头看着魏忠贤骂了魏忠贤一句什么话。魏忠贤说道:“那边的兄弟们出来,咱们去外面应战沈宗周曾涵道那些人。”魏忠贤一声吆喝,四处的黑影里走出将近二百多号人。玉面狐说道:“快走。”她不顾玉和沈亦儒,拉着顾允文的手转身就走。顾允文忙一手拉住玉的手,几人跃过几家院落,在屋顶猫着身子往镇外跑去。跑出一程,回头看时魏忠贤带着几百号手下往曾涵道诸人所在的地方大摇大摆的走去。 玉低声问顾允文道:“大哥哥,魏忠贤知道老爷他们来了,怎么不在镇子外埋伏偷袭,却设下这个圈套?”顾允文说道:“他知道这回来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知道困不住老爷他们,索性就在这里等老爷他们入套。”玉骂道:“真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顾允文说道:“他能从一个无赖混到九千岁,决然不是凭运气混来的。”玉面狐催促道:“咱们快走,别多废话。”玉看玉面狐黏着顾允文,和顾允文亲密无间的样子,心里老大的不悦。她下令似得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哥背着我。”又觉得让顾允文背着还不够显出两人的亲密,又说道:“大哥哥抱着我,走不动了。”顾允文问道:“到底是背着还是抱着?”玉说道:“抱着。”顾允文抱起玉,玉搂着顾允文的脖子,脸贴在顾允文的脖子上。玉面狐破生气的看看玉,自己往前奔出。沈亦儒也跟着玉面狐走了,玉笑道:”想气气师父的,气到亦儒了。”顾允文抱着玉去追玉面狐。 太监们已经在前面跑的不见了踪影,沈亦儒不放心玉和顾允文,驰出一程后站着等两人。三人出了镇,曾涵道和沈宗周带着周全孝几人在镇外等候,余人已经往杭州而去。一等到顾允文几人出了镇,大家投北而去。 追上了前面的大队人马,曾涵道约束大家,展开轻功往北疾行。后面魏忠贤的人打着火把跟了上来。众人有些仓猝的摸黑行进,魏忠贤那边的人借着火把的光亮,走的很快,不一会就追上曾涵道诸人了。那些人却是分成了两队,想来轻功不济的人被抛到了后面。群雄看有些逃脱不掉,要回头应战。曾涵道说道:“大家再往北行进一程,魏忠贤那边掉队的人会越来越多,那时咱们再相机行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待援 群雄高声呼喊起来:“捉魏忠贤,救洛大人。”曾涵道上前,伸手示意群雄安静下来。曾涵道对那老太监说道:“公公,魏忠贤身边聚集了大批的江湖好手。我们要取胜不是易事,再者魏忠贤行踪不定,眼下倘若不另行设计,引诱魏忠贤现身,我们尚且不知道魏忠贤藏身在哪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老太监说道:“哦,这么说诸位和魏忠贤交战这么多天,眼下连魏忠贤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老太监词气有几分骄横,曾涵道说道:“魏忠贤也是怕我们这边势盛,东躲西藏的。不过要找到魏忠贤也非难事。至于怎么部署诸位好汉,还需缜密筹划。这样一哄而去,我们必然一无所得。” 老太监沉吟一会说道:“既如此说,就请了那位女侠过来,领头的就是你们几个人吧?咱们稍稍安排一下也好,万事有备无患嘛。”老太监说的是玉面狐,曾涵道说道:“那位女侠不必过来,咱们谋定而后动,比这样莽撞行事的要好许多。眼下除了派人去打探魏忠贤诸人的下落,洛大人生死未卜,也须得去打探明白了。”老太监冷笑道:“听说这回聚集的都是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区区一个魏忠贤,朝廷要犯,你们鏖战这么多日,折损这么多人。临事还这等小心害怕。我看洒家也指望不到你们什么了,此事还得洒家亲自出马。”老太监对魏忠贤,连带的对曾涵道诸人都很是轻蔑、简直不屑一顾。曾涵道尴尬的笑笑不说话。那老太监指指台阶边侍立的两个太监说道:“你俩带几个人去查找魏忠贤的下落,限你俩在明日这回之前把魏忠贤的下落,洛大人的死生查探清楚,来回报于洒家。” 两个太监听了,应命而去。老太监又对曾涵道说道:“诸位好汉们有何高见,就请说来听听。所谓救人如救火,若是可行,咱们这就快些行事,别要耽误了洛大人的性命。皇上严旨要洒家救出洛养性,若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洒家所能担待的起的。” 曾涵道说道:“请诸位好汉们先回去,公公里边请。咱们商议好了再出马。”老太监点点头,看看群雄,又看看廊檐下的银子,转身进入大殿中。曾涵道说道:“诸位先回去吧,银子也都收回去。打探到魏忠贤的消息以前,咱们尚不能有大的作为。待要行事,我在差人来告知诸位兄弟。”群雄应着往院外走去,十几个人上前收拾银子。曾涵道沈宗周几人进入大殿中。顾允文和小玉几人在廊檐下等候院中的群雄都散去了,也出了院子。几人去玉面狐的那里。 玉面狐一直元气未复,身边的小厮都没心思玩弄了。整天卧床修养。 顾允文几人进入屋中,徐道芳闲坐。玉面狐闭着眼睛,侧躺在床上。徐道芳朝里叫道:“姐姐,顾公子他们来了。”玉面狐回头看见顾允文几人,她笑着起床。玉面狐有几分憔悴衰颓,顾允文看了不禁有些同情起玉面狐来,他也笑着到床边说道:“师父你又身上不爽快吗?”玉面狐起身下床,整理着头发说道:“也没啥,懒得动弹。听说京师的大内高手们来苏州了?”顾允文说道:“我们才从锦衣卫那边过来的,老公公还等着师父过去议事。”玉面狐笑道:“可不抬举我了,我能议什么事?”她对顾允文很是随和。小玉冷眼看着,在旁边说道:“师父,老公公在台阶上摆了五万两白银,说救出洛大人、抓住魏忠贤,那笔银子就是谁的。”玉面狐听了一顿,随即说道:“这么多高手,银子也轮不到我的头上。”小玉只是胡乱打岔。玉面狐扶着顾允文的胳膊起身说道:“外面天气怎么样?咱们去外面坐坐。”她竟然露出老态来了,顾允文说道:“外面天气很好。” 几人来到院子里,外面有些寒意。大家围着玉面狐坐下,玉面狐笑着问顾允文沈玉芝的孩子怎样,顾辛夷怎样了。顾允文含笑答着。坐倒快天黑时玉面狐兴致渐渐好起来,她对顾允文笑道:“小厮都打发出去了,你们晚上住这边吧?”顾允文笑道:“小厮不是给师父当徒弟了吗?”玉面狐说道:“那样的徒弟,我要收一口气能收下好几百个。”顾允文笑道:“小玉几人倒还罢了,我住在这边有些不太安心。”玉面狐问道:“怎么不安心了?”随即明白过来,她在顾允文的肩上扑打一下。玉面狐看来是要折节下士,非要将顾允文收入裙下方罢。晚上玉面狐设宴,对小玉几人依然冷冰冰的,唯独对顾允文有说有笑,甚见亲近。晚宴罢了,玉面狐还要坐着和顾允文闲话。小玉东探探西望望的看着屋内问玉面狐道:“师父,我们几人住在哪里?”玉面狐说道:“北边东厢房里是我和妹妹睡得屋子,余下的屋子都没人住过的,你们随便去住哪里。”小玉拉了顾允文说道:“睡觉去,万一明儿个有事,还得早起过去老爷那边。” 杜婵喊道:“小玉姐,我一个人睡吗?”小玉说道:“你一个人睡去,我和大哥哥睡。”小玉明明是在向玉面狐表明谁才是该和顾允文卿卿我我的那个人。小玉又扬声问顾允文道:“大哥哥,你去解手吗?”顾允文笑道:“我不去,我回屋了。”小玉说道:“我睡里面,你把被子铺好,等我来。”傅山几人回去了,小玉在院子里高声和顾允文撒娇发嗲的说了几句话,磨蹭了一会回到屋里。顾允文真的铺好被褥等小玉。回到屋里,小玉解衣就睡下了,顾允文坐在小玉身边看着小玉,小玉用被子蒙住头。顾允文自己坐了一会,他拉开小玉头上的被子问道:“玉音,就这样睡了吗?还以为你又会怎样撩拨师父。”小玉笑道:“今晚傅公子他们在那边,不好乱叫嚷的,睡吧。”顾允文说道:“那你就别叫嚷也行的。”说着就往小玉的被子里钻进去,小玉扭着身子双手乱抓顾允文。顾允文猴急的说道:“不妨事,他们在那边屋里,能知道什么?”小玉指指窗外,顾允文回头看去,窗外模糊的黑影绰绰的晃动,顾允文安静下来。小玉皱皱鼻子笑道:“她俩都在外面,这两个老不正经的。”顾允文废然叹气,说道:“师父真是人老心不老,一到这些事上兴致就这样好。”他说着吹灭床边的蜡烛,小玉悄声笑道:“过来我这边,不小心晚上真被师父怎样了,我怎么向姐姐交代?”顾允文还扭头看着窗外,玉面狐和徐道芳故意提高声音说了一句话让顾允文听见,她和徐道芳离开了。 小玉嗲道:“大哥哥抱着我点,这两天已经有些冷了是不是?” 第二天早上,傅山和杜鹏飞去沈宗周那边一趟,大家没有查到魏忠贤的下落,都按兵不动。顾允文和小玉杜婵去街市上闲逛,顾允文给顾辛夷买了许多杂耍零食,和小玉说着先回三山岛,次日再回来。不想沈玉芝和田姨娘带着孩子却来了玉面狐这里。 在苏州等了几天,这天沈玉芝几人去街市上才回来,傅山和杜鹏飞急急回来说道:“锦衣卫的人打听到魏忠贤的下落了,老爷叫大家快些过去。”田姨娘听说沈宗周咯血不止,要去看看沈宗周。大家会过沈宗周了,送沈玉芝到湖边。回到城内,东厂的人和群雄已经整装待发,玉面狐和徐道芳也过来了。 带领锦衣卫的那个老太监身着绯色锦袍,坐着一定金碧辉煌的八人大轿,带着曾涵道诸人走在前面。沈宗周和顾允文几人等到所有的人众都离开了,才跟着大家往城外走去。沈宗周咯血之症越来越重本来不想去的,又推脱不得。顾允文和小玉几人也都有些疲于奔波了。几人懒懒的跟着沈宗周出了城西,小玉问沈宗周道:“老爷,我们去那里捉魏忠贤?”沈宗周说道:“又得北上,魏忠贤游魂在扬州一带,这里李赤霞城太近了,我们的大队人马可以随时支援过来。”小玉笑道:“魏忠贤玩起调虎离山的诡计了。”沈宗周说道:“眼下江湖高手毕集江南,那些手下们也就壮壮声势,遇到亦儒和李易宗这样的武功,也只能用来给他们当靶子。”傅山问道:“老爷,洛大人可有下落?”沈宗周说道:“魏忠贤没敢杀洛大人,现在还挟持着洛大人。下回我们碰面了,魏忠贤必然拿洛大人要挟我们。我们先得设法救出洛大人,再和魏忠贤决斗。”出了城西,走在最前面辉煌的大轿往北而去。一行人都是步行,只有曾涵道几人骑着马。一路上老太监颠寒做热,众人行进的很慢。 第二百一十二章 突袭 走了几天,到了镇江。老太监就要过江去和魏忠贤决战,曾涵道诸人力主持重,先派人去扬州看看魏忠贤的动静再做决议。大内和锦衣卫的几个人过江去查探魏忠贤的动向。魏忠贤带着一干人众,将宝藏转移后来到扬州,整日的花天酒地。曾涵道一行人在将近千人之数,他们找到渡江的船只后分派好了过江事宜,一批一批的过江。魏忠贤对曾涵道诸人的动向似乎一无所知,并未派人前来阻截。待到渡江完毕,刘全义向沈宗周提议道:“老爷,上回我们被魏忠贤偷袭,折了老五。魏忠贤这次毫无防备,咱们也派几名好手过去,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说。”赤霞城的武士们纷纷喊道:“先杀童炜那老儿,给二公子报仇。”曾涵道诸人听了,觉得刘全义此法可行,都很是赞成。老太监也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曾涵道诸人在江边略作商议,决议由老太监带大家入城。曾涵道沈宗周等二十余名拔尖的好手先去突袭魏忠贤,沈亦儒和李易宗也要去。玉也要跟着去看护沈亦儒,顾允文几人说不得跟的跟着玉过去。杜婵和蓝姑跟着周全孝进城。 沈宗周诸人等到去城内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魏忠贤却是带着群雄在二十四桥的酒楼里开酒宴饮酒。沈宗周纳闷魏忠贤怎么效法起自己来了,两位去打探消息的大内太监带着沈宗周诸人,直往二十四桥而去。老太监带着余下的人众在后面入城。 进入扬州城中,沈宗周诸人也不乔装打扮,在大家上大摇大摆的去二十四桥。二十四桥处依旧是过节一般繁华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色的杂耍摊,街边招揽客人的姐儿。那两个探查魏忠贤形势的太监对曾涵道说道:“曾先生,魏忠贤在那边最高的,上面琉璃瓦闪着绿光的那座酒楼里。余下的人众十几个一群十几个一群的,都在附近的酒楼中。”曾涵道问沈宗周道:“沈城主,我们是去擒拿魏忠贤还是只杀他几个手下”沈宗周说道:“魏忠贤身边定然高手众多,我们一时间不能得手,相持的久了,怕附近的人赶过来。杀几个喽啰又不济事。咱们还得去探清魏忠贤身边那几个高手们所在,杀了那几个人,余人就不足为惧。”曾涵道望着街边的酒楼,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沈宗周说道:“允文稍微乔装一下,先去酒楼中查探一下。咱们的快些出手,了事了就离开,不能在这里迁延。”曾涵道几人都说该如此做,大家看看街边,往行人稍少一些的地方过去。曾涵道当街拦下一个行客,花银子买下那行客的衣服给顾允文换上。玉面狐说道:“文儿一个人过去,万一有意外怕应付不来,我陪着他去吧。”玉面狐的一身黑衣很是显眼,她过去到一家豆腐店里,过一会,玉面狐穿着豆腐店女掌柜的衣服出来了。沈宗周嘱咐顾允文心形势,顾允文将宵练剑藏在衣服底下,玉面狐拉着顾允文的手往酒楼里走去。 到了第一家酒楼,玉面狐和顾允文往里走去。门口许多姐儿们悄声指点着玉面狐说:“新来的吧?怎么没见过?”玉面狐款款走进酒楼中。上了二楼,里面几间客房,其中一间人声嘈杂,划拳声和调笑声混杂在一起。玉面狐拉着顾允文的手到那座屋子窗外,她点破窗纸看看屋里,里面是二十来位武人抱着姐儿饮酒取乐,却没有什么大人先生,都是些喽啰们。玉面狐对顾允文说道:“这里不用来了,咱们去下一家。”两人走出酒楼,门口的姐儿们又悄声议论:“怎么这么快?多是价钱没谈好。”到了街边,玉面狐走着,对顾允文笑道:“大爷愿意出几辆银子?”顾允文笑道:“师父垂涎我,该是师父给我银子。”玉面狐问道:“十两银子够睡你一晚上的了。”两人说着荤话,走进下一家青楼中。依旧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角色,依次走过四五家酒楼。到了一家叫“明月楼”的青楼中,两人还是去人声最嘈杂的那件屋子中,玉面狐点破窗纸往里看去,一个头顶发光的矮老头怀中拥着一个衣襟敞开的姐儿,呵呵笑着和余人喝酒。玉面狐对顾允文说道:“就是这家了,这家名号你记号。”童炜转头往窗子处看了一眼,玉面狐忙拉着顾允文下楼。出了明月楼,两人往下家走去。玉面狐对顾允文笑道:“这童老儿好兴致,儿子被人杀了,还在青楼耍姐儿。”顾允文笑道:“这回咱们将童老儿抓回去,估摸着要被护法们撕成碎片。”两人说着闲言碎语,又走进下一家酒楼。看过四五个酒楼,其中一家叫蓬莱的酒楼里是丐帮的几个高手。玉面狐说道:“就这两家了,多了咱们也没有下手的空。回去吧。”玉面狐牵着顾允文的手回到曾涵道诸人的那里,顾允文说道:“老爷,那家叫明月楼的青楼里是童炜和十几个人,还有一家叫蓬莱的酒楼里,是丐帮的那几位长老护法。余下的我和师父没去。”曾涵道说道:“两家就够了,咱们去将那几个首脑人物了解了就撤出来,大家千万不要恋战。”众人应着,曾涵道和沈宗周的带着诸人先去明月楼。 姐儿们看一大批客人上门了,忙上前来搭讪。曾涵道神色严肃的呵斥姐儿们走开。进入明月楼中,楼上童炜几人的那间屋子里传来童炜爽朗的笑声。众人冲进屋子里,童炜还在搂着姐儿喝一杯酒亲一口的。童炜身边的几个人认出曾涵道诸人,都惊慌的叫:“曾老儿来了。”童炜回头一看,手一挥,将手中的酒杯掷向曾涵道。曾涵道出手打落酒杯,童炜从座上跃起,往临街的窗口跃去。他伸手矫捷,想破窗而出。玉面狐一抓已经抓到童炜的脑后。童炜只觉脑后劲风袭来,只得回身招架。一滞之下,沈宗周和李易宗也上来夹攻,童炜已经没有逃跑的机会了。曾涵道诸人看姐儿们乱喊乱叫,厉声镇唬住姐儿们,一边下手料理屋内余下的武人。武人们也一边应战,一边大声呼喊同伴。这些人在曾涵道诸人的手下没挣扎几下就被全数制服住。沈宗周三人将童炜逼回屋内,曾涵道说道:“老儿罢手停斗,我们留你一命。”童炜听了不复在反抗。李易宗和沈亦儒的长剑搭在童炜的脖子上。曾涵道出手在童炜身上点了几处重穴,制住童炜。他看地上的这些武人无法带走,对沈宗周说道:“留着终究是祸患,不如趁早了结了。” 沈宗周点点头,余人手起刀落将这些武人尽数击毙。几位武人又严厉呵斥地上的姐儿们不许做声。姐儿们光着身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曾涵道诸人抓着童炜出了明月楼。青楼中已经骚乱起来。诸人疾往蓬莱而去。顾允文和傅山几人押解着童炜,沈宗周诸人进屋将丐帮的那几位高手也击毙。走出蓬莱时街上一些魏忠贤的手下观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曾涵道和沈宗周夹持着童炜,一行人急忙离开二十四桥。魏忠贤的那些手下只在街上吆喝着,不敢做拦截追赶。过不一会,魏忠贤带着十几个人追上来了。曾涵道诸人展开轻功疾行,在扬州的巷间穿梭了几个来回,身后已经不见了魏忠贤诸人。曾涵道带着大家回到众人落脚的客栈里。 客栈里老太监也焦灼的等待曾涵道诸人回来,老太监一看见诸人平安归来了,先喜上眉梢的问道:“怎样?诸位好汉可解救下洛大人了?”曾涵道说道:“洛大人没救出来,却杀了那边的好几名高手,还活捉了一位过来。”老太监大失所望的说道:”那边几百号高手,光杀几个人算什么?”老太监武功不知怎样,但是处事却颇为荒诞,曾涵道不理会老太监了。他和沈宗周将童炜扔在地上,曾涵道先要了一壶茶过来,喝了几口润过嗓子了,才对沈宗周说道:“城主的二公子被这老儿所害,天道轮回,老儿落在咱们的手里了,城主要怎样处置这个老儿?”童炜转着眼珠子,在地上看着沈宗周诸人。大家都围过来看躺在地上的童炜。沈宗周还未说话,刘全义先上去掌掴童炜,啪啪啪一阵清脆的响声过后,童炜的两颊登时肿起。沈宗周对童炜说道:“儿虽然无知冒犯了你,但也不至于这等痛下杀手。今天是你的大限之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童炜看看身周诸人,赤霞城的人各个都是面带杀气的看着自己,他眼中露出恐惧之色,说道:“我的一个儿子也被你们杀害了,就算是报仇你们也算报过了。况且曾先生已经承诺过要放我一条生路,你们要食言反悔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 洛养性得救 曾涵道说道:“若非如此,你早就在明月楼就被我们击毙了。魏忠贤朝廷要犯,陛下三番五次的下圣旨,要你们不要给魏忠贤效命。你堂堂一代宗师,怎么这点是非辨不清出,还为虎作伥?”童炜说道:“彼时各为其主,你们也就仗着锦衣卫和大内撑腰,杀的江湖同道不比我们少。怎能就这样自命正义之师?我们可不会就这样俯首任你们宰割。”沈宗周冷笑道:“这些都是魏忠贤的歪论,你认命吧。”童炜也苦笑一声说道:“成王败寇、江湖之事本就如此。悔当初听信你这大胡子的鬼话。”大胡子是说曾涵道的,沈宗周利落的说道:“杀了他。”刘全义上前就要出手,那个老太监忽然喝声:“慢着,老头儿,洒家和你做一笔交易你愿不愿意?”童炜命在旦夕,但求活命,能拖延一刻是一刻。他对老太监说道:“你要做什么交易?”老太监说道:“我们想用你换洛大人,你愿意吗?”童炜看着老太监摇头说道:“此事得看魏忠贤愿不愿意,他多半不会同意的。”那老太监听了对曾涵道说道:“咱们且别杀他,留着还有用。” 周全孝和刘全义诸人登时激愤起来,刘全义说道:“此人杀害我们二公子,眼下落在我们手里,不杀他报仇,下回上哪里找他去?”老太监摇头摆摆手,曾涵道这时也才想起宝藏的事来。他对童炜说道:“这样吧,你说出宝藏的下落,我们这回放你一马?”童炜看着曾涵道说道:“我不知道宝藏在哪里,只有魏忠贤一个人知道。” 他恐惧的眼神暴露出这是一句谎话,老太监听了双眼一亮,吩咐身边的两个太监说道:“带他去那边的空屋子里,把宝藏的下落想法打探出来。”听老太监之意,营救洛养性倒又不是当务之急的事情了。几个黑衣太监听了拉起童炜,去客栈里边的一间空屋子里。 老太监要摆设宴席犒劳沈宗周诸人,老太监看沈宗周诸人得手,喝了几杯酒,又好言劝告沈宗周诸人再去偷袭魏忠贤。老太监笑眯眯的对曾涵道说道:“诸位每次过去抓他几个人过来,抓个十个八个的,那时我们再和魏忠贤交易,筹码十足,不怕他魏忠贤不答应。”曾涵道诸人觉得此法可行,他沉吟道:“只怕魏忠贤有了防备,我们就不好那么容易的得手了。”沈宗周说道:“咱们还得派人去盯住魏忠贤,魏忠贤若不肯和我们一战,必然会带人逃遁。”老太监笑道:“此事洒家早已安排妥当,诸位但想好在此突袭魏忠贤之事。有用得着洒家出力之处,诸位但请吩咐便了。”沈宗周和曾涵道也商议着在此偷袭魏忠贤,忽然那边屋里传来童炜的惨叫声。老太监笑道:“诸位不必理会那边的事,但请用菜喝酒,洒家去看看。”老太监离座去看童炜,童炜又惨叫几声,不知道那几个大内太监在怎样烤掠童炜。顾允文和玉几人要回房,曾涵道吩咐二另作菜肴给顾允文几人送去。 顾允文几人回到屋里,玉面狐和顾允文重又换过衣服。玉面狐对顾允文笑道:“你来给我捶捶背,一天的奔波,身子又快支持不住了。”玉面狐这些日子忽然疲惫衰老了许多,面对顾允文是也都是笑吟吟的,不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玉面狐转身对玉笑道:“玉,借他给我捶背行吗?”玉不答话,到窗口打开窗子,往外探头看看说道:“天色阴沉,看来又要下雨了。”杜婵说道:“这个老头子叫的人心烦,玉姐咱俩去街上走走吧。”顾允文忙说道:“街上到处都是魏忠贤的人,去不得的。”杜婵听了也只得作罢。顾允文给玉面狐捶背,外面的童炜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傅山和杜鹏飞也烦躁起来,玉面狐趴在床上,笑吟吟的看着顾允文。傅山和杜鹏飞去隔壁的屋子里,这时酒保端着酒菜过来了。玉和杜婵留了一些,对酒保说道:“隔壁屋里有两位爷台,这些送去给他俩,在给他俩拿些酒过去。”酒保应着走了,玉和杜婵在桌边对酌。玉面狐对顾允文笑道:“你那回那样呵斥我,让我心头疼了好几天。”顾允文吓一跳,问道:“师父你在说我吗?”玉面狐柔言说道:“不是你是谁?”顾允文问道:“是哪次》晚辈已经忘记了。”玉面狐讨好顾允文的软言说道:“就是让我放亦儒那次。”顾允文想起在磨坊边的事情,他笑道:“那次情急,怕师父真伤到弟。”玉面狐笑道:“你就不会好话好说吗?”顾允文笑道:“那会形势太危急了,一触即发。” 玉面狐放荡立礼法惯了,这回对顾允文动了真情。她无视身边的玉几人,竟然和顾允文喃喃咕哝起来。玉在旁边一会重重的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一会将筷子扔在碟子上。玉面狐闭上眼睛不说话了。客栈内只有童炜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声。 顾允文给玉面狐捶了一回背,他看玉面狐不说话了,轻轻的下床来到玉身边。玉不好对玉面狐发作,恨恨的看着顾允文,一会在顾允文的胳膊上掐一把,一会在桌子底下踢顾允文一脚。顾允文不住的向玉劝酒。 几人才坐着,听得楼下的群雄躁动起来。顾允文跑出屋外去看端的,却是魏忠贤手下的几个太监过来了。一个太监对曾涵道说道:“公公令我们过来给诸位下战书,江湖豪杰苦于杀斗。大批大批的好汉们为无端的厮杀送了性命,公公说诸位吃饱喝足,晚上出去城东,咱们痛痛快快厮杀一场。胜王败寇,无论那边输赢,江湖争斗就此止歇,以后大家无需在做无谓的伤亡折损。不知道老爷子意下如何”群雄争着喊道:“抓了这几个阉人,再去将魏忠贤杀个落花流水。一个朝廷要犯,有何条件和我们讨价还价的?”群雄在楼下混乱的叫嚷着,傅山和杜鹏飞出了屋子,玉几人也出来了。 曾涵道等大家呼喊停下来了,对那太监说道:“既如此说,难得公公为大家伙的死生着想。我们晚上就带人出来和公公会战。诸位回去告知公公,倘若他输了,可别像上回那样反悔,务必要信守诺言。”带头的那个太监应着,群雄又喊道:“杀了这几个阉厮,再去杀魏忠贤。何必跟这阉厮讲道理?”曾涵道安抚下众人,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咱们光明正大的出去和魏忠贤一较高低,不必和这几个人为难。”曾涵道也是厌倦这些没来由、无休无止的争斗厮杀,想能这样清净的了结再好不过。老太监和几个手下架着童炜出来了。 老太监往前走着问道:“是哪方的贵客到了?”群雄都不答话,老太监穿过群雄走到那几个太监面前,看看说道:“是九千岁那边的人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诸位到此不知道有何示下?是九千岁派你们来的吧?”那几个太监看这老太监阴阳怪气的揶揄几人,都不知带老太监意欲何为,站着不言语的看这老太监。曾涵道向老太监说道:“公公,魏忠贤那边派人过来,说我们出去城外决战。无论胜败,双方的争斗就此罢休。”老太监尖笑一声说道:“此事皇上严旨在上,怕由不得我们做主。”老太监看大家都不说话,又笑着说道:“你们回去告诉魏忠贤,他放了洛大人,余下的事咱们再行商议。”那几个太监看童炜衣服褴褛,体无完肤,痛楚的呻吟着,但还活着。带头那人又说道:“公公说诸位若是肯放了童英雄,我们这边也放了洛大人。”魏忠贤毕竟不敢再对洛养性下手,老太监听了正经起来,他斜眼看看那几个太监说道:“魏忠贤的言而无信无人不知,你们去带了洛大人过来。我们就放了这老儿。”老太监看看门外,自言自语道:“是要下雨了吗?”又说道:“一个时辰以后你们带着洛大人来这里,我们也把这什么英雄还给你们。你们回去吧。”那几个太监听了相互看看,忙忙的离开了客栈。 老太监对曾涵道诸人笑道:“洒家打探到宝藏的下落了,洛大人一过来咱们就去拿宝藏。”大内的这些人果然有手段,尽然拷打的童炜将宝藏的下落说了出来。刘全义看老太监要擅自放了童炜,悄声对沈宗周说道:“老爷,我们就这样放走姓童的吗?”沈宗周说道:“咱们暂且听公公主张,完了再去单独找姓童的给峰儿报仇。”老太监打探到了宝藏的下落,很是得意。他奚落了童炜一番,过去洗过手后又坐倒桌子边,招呼曾涵道几人过去喝酒。这太监行事很有大官宦的派头,曾涵道诸人大战在即,都没有喝酒的心思,老太监却谈笑风生,对面前的这些事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屋外淅淅沥沥的滴起秋雨来,沈宗周诸人闲饮了一会,老太监向身边的人问时候。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几个太监夹侍者洛养性进入了酒楼中。曾涵道诸人看洛养性过来了,立刻就要出手强抢,老太监却甚是沉得住气。他笑着从桌子上站起来,向洛养性作揖说道:“洛大人,你没受苦吧?陛下听说大人被魏忠贤抓了,很是焦心。”洛养性显然也被魏忠贤拷打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勉强笑道:“托公公洪福,还剩着一口气。”老太监哈哈大笑,过去径从那几个太监的手里接过洛养性,拉着洛养性到桌子边。他给洛养性斟了一杯酒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当年受了胯下之辱,还不是封王称候的?区区辱算得了什么?洛大人喝此一杯酒压压惊。”洛养性喝了一杯酒,也不客气的说道:“给我上饭。”他很是饥饿,拿起筷子就吃起桌上的菜肴了。老太监听了忙令客栈重新整治酒席。 老太监笑着问道:“魏忠贤给大人什么苦头吃了吗?陛下听说大人被抓了,龙颜大怒。老奴这回要是救不下大人,老奴也得提着脑袋去见圣上。”洛养性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饭菜,来不及和老太监说话,只是简短的说道:“一点皮肉之苦,不算什么。”魏忠贤派来的那几个太监等着老太监放了童炜,童炜也在一边焦急的等着。偏偏老太监像是忘了童炜似得只顾和洛养性说话。曾涵道给洛养性说魏忠贤约战之事。看看洛养性狂吃了一顿,他喝了两杯淡茶,老太监这时才对洛养性说道:“洛大人,咱们的人也抓了魏忠贤的一个手下过来。我们承诺拿他换大人,大人要怎样处置这个人?”魏忠贤明明是不敢怎样洛养性,这才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将洛养性放了回来,一次交换童炜。洛养性说道:“江湖武人们最重承诺,咱们不能失信于人,这回咱们放这个人回去。拿鞭子来。”一人听了忙跑过去,拿了一条马鞭过来。洛养性擦擦嘴,接过马鞭,走到童炜面前说道:“你老儿也有今天?当初怎么在大家面前折辱本大人的?”原来洛养性被抓,魏忠贤尚未怎样,童炜却着实奚落折辱了洛养性好几回。童炜被几个太监烤掠的心底虚了,这时看洛养性又要拷打。不禁求饶起来。洛养性拿着马鞭,将童炜痛打了一顿才说道:“你过去告知魏忠贤,晚上来城外,咱们好好比一场,看谁高谁低?”童炜应着,几个太监看洛养性放话了,忙过来扶了童炜,一溜烟走了。 洛养性带着两个锦衣卫的番役,过去洗漱过,换上衣服又回到客栈大堂中。顾允文几人也下楼,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忠肃祠前之二 这时有人高声喊道:”沈兄,还不出手助小弟?”沈亦儒循声看去,李易宗带着手下的道士,正在和湛元诸人死战。湛元那边是丐帮的那些人,李易宗艰难的支撑着。沈亦儒对小玉喊道:“小玉姐,在姐夫身边别乱跑,我去助李兄弟一助。”小玉也喊道:“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沈亦儒抽出长剑,把剑鞘留给小玉。他一剑刺破正在往地上掉落的雨帘,斜身往湛元身边的人攻过去。小玉手一抹脸上的雨水,湛元身边的两三个人已经手捂着脖子,站立不动了。顾允文踮着脚正在看沈宗周那边,老太监武功高强,和玉面狐飘忽不定的向魏忠贤抢攻。沈宗周几人被童炜诸人分隔开,也都竭尽生平本事以命相搏。小玉拉拉顾允文的衣袖说道:“你看,亦儒一出手就得手了。”顾允文看沈亦儒和李易宗两柄长剑神出鬼没,在湛元诸人中间穿插。 杜婵和蓝姑紧紧地抱在一起,站在雨中任大雨泼打。天空中不时的闪过一条将暗空撕裂的闪电。雨势像是在给群雄鼓劲助威似得,急切的往地上掉落。李易宗剑尖上幽幽的绿气随着他的剑尖摆动,划出一条条朦胧的绿色弧线。混战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场上还看不出那边要赢,那边要输。小玉对顾允文喊道:“咱们过去帮亦儒一下,亦儒他们战不过湛元那些人。”顾允文看湛元那伙人势重,对杜婵喊道:“小婵,站在这里别动,我和小玉过去。道姑看着小婵她俩。”徐道芳点头答应着,顾允文和小玉兵刃出鞘,向湛元攻过去。 场上群雄在被雨声遮盖住的呼喊声中奋战着,十个人魏忠贤的手下打着火把,在旁边木然站立着。顾允文和小玉挑到一个人就连手击杀,挑到一个人就连手击杀。被沈亦儒和李易宗割破喉咙的人被其余的人砍倒在大雨中。一些大内太监腾出手了,过来给李易宗助攻。李易宗身边缠斗的人减少,他开始专攻湛元。湛元一把长剑,使出武当的太极剑法,长剑呈圆圈形的在身周划动着,李易宗闪着绿气的长剑向湛元攻上去又退回来,攻上去又退回来。这是武林中最快的剑法和最慢的剑法对决,湛元招式从容缓慢,李易宗多次抢攻却被湛元挡回去。沈亦儒和武当的几个老道士将丐帮的人结成的一个阵法杀的节节后退。小玉杀了好几个人,有些手软了,她对顾允文喊道:“大哥哥,回去,我不要再杀人了。”顾允文杀的头昏脑涨的,看看场上是自己这边渐占上风,他和小玉撤出战团,回到杜婵那里。 雨势越来越急,杜婵和蓝姑抱在一起冻的瑟瑟发抖。顾允文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对小玉说道:“咱们去亭子那里。”小玉喊道:“那边是魏忠贤的人。”顾允文说道:“不妨,我们过去。”顾允文几人来到亭子边,两个看守篝火的人拔出兵刃戒备起来,顾允文说道:“两位大哥,借个方便,我们稍微烤烤衣服。”那两人看顾允文几人没有恶意,只是来躲雨的,他俩还没让路,顾允文几人已经跑到亭子里。小玉低头拧着头发上的雨水,杜婵和蓝姑先跑到火堆边烤手。顾允文和小玉把对方衣服上的雨水拧干了,徐道芳索性解下外衫在火堆上烘烤。湿衣服仅仅的贴在徐道芳的身子上,徐道芳身上曲线凹凸的很是显眼。小玉也凑到火堆边笑道:“道姑好丰腴的身子。”徐道芳笑道:“你那傻女婿不解风情,叫老娘如何是好?”顾允文也在火堆边烤手,他看着场上的形势。沈宗周和魏忠贤那边依然是掌来拳往,不分上下。余下混战的几处却都是曾涵道这边的手下渐占上风。 群雄的呼喊声和雨声搏斗着,群雄的刀剑拳掌搏战着,大家都性命与之。小玉笑道:“混战了多久了?我的刀刃都卷了,今晚不知道又杀了多少条人命。”顾允文说道:“咱俩前前后后杀了有三十多人,杀孽都算在我头上。”小玉笑说多谢。徐道芳说道:“姐姐那边始终胶着不下,咱们过去助她一助。”顾允文看玉面狐和那个老太监还在抢攻魏忠贤,沈宗周诸人正在和童炜段武德诸人奋战,他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们过去,又会引的那边的高手来给魏忠贤做帮手,反而不妙。” 过一会几人的身上暖和起来,小玉几人不敢解开衣襟,只将外面的衣服烘干。徐道芳敞着衣襟,对着火堆,露出里面的肚兜来。她丰满的胸脯上冒着腾腾热气。小玉和杜婵看着痴笑,蓝姑看了也要解开衣襟,小玉忙阻止蓝姑道:“傻丫头使不得,老爷知道不休了你才怪。” 小玉身上暖和了,走到亭子边和顾允文看那边的厮杀。天空中一个接着一个的闪电闪过。小玉看着场上的形势暗暗心惊,对顾允文说道:“才厮杀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子看着反倒有些害怕。魏忠贤那边的人要输了。”顾允文说道:“这得力于那帮大内的太监,不然这会子我们已经逃回扬州城了。”小玉看沈亦儒弓着身子,在人群中进退穿梭,所过之处不时的有人捂住喉咙。她叹道:“亦儒这剑法戾气这么重,你看他那杀的忘我的样子。以后劝他不要再用这剑法了。”顾允文只说:“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小玉却听不懂。 眼看魏忠贤那边的人渐渐不支,曾涵道这边的人要取胜却也着实不易。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过去了,场上的形势依旧没变。沈宗周那边也只和魏忠贤僵持着,拿不下魏忠贤。顾允文和小玉杀了几个人,心里发怵,不敢再过去助战,只站在亭子里观战。 约莫到了五更天,傅山和杜鹏飞回到了亭子里。杜鹏飞肩上被人刺了一件,傅山也挂了彩。两人杀的筋疲力尽,顾允文和徐道芳先给杜鹏飞包裹伤口。下了一整夜的大雨这时也渐渐停下来。傅山在火堆上烤着鞋袜说道:“他们要是再不逃,等天亮了就逃不走了。”顾允文说道:“这一站,江湖上的精英豪杰们怕有一半以上殒命了吧?”傅山摇头说道:“被杀的都是不入流的货色,高手们大多幸存的。”冷风嗖嗖的吹过小亭子。火焰扑棱棱的摇摆着。傅山对看守火堆的那两人说道:“两位大哥快逃命去吧,待会天亮就逃不走了。”魏忠贤那边的人开始逃逸,那两人听了商议了两句逃走了。 过不几时有人大喊:“公公逃走了,公公逃走了。”顾允文几人看去,祠堂门口漆黑一片,不见了曾涵道沈宗周诸人,打火把的人也不见了。魏忠贤那边的手下也都先后撤离。傅山忙拿了一支正在燃烧的松枝,去祠堂门口查看。门口躺着几具太监的尸体,洛养性也带人来祠堂门口。蓝姑问傅山要不要去找沈宗周几人,傅山摇头说不用。亭子外寒冷异常,几人还穿着单衫。大家又回到亭子里,小玉喊着叫“亦儒”,沈亦儒提着长剑过来了。 沈亦儒衣服被扯破了好几处,小玉问道:“你没受伤吗?”沈亦儒摇头说道:“被武当的一个道士打了一掌,不碍事。”小玉解下沈亦儒的外衫,沈亦儒在火堆边稍稍烘烤一下,小玉要了杜婵的梳子,给沈亦儒和顾允文梳过头。这时天上的乌云渐渐散去,早已经天亮了。 几人来到亭子外,地上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尸体,负伤没有丧命的人躺在地上痛楚的呻吟着。雨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汇成小溪在流淌。洛养性说道:“轻功好的兄弟们,出去几位打探一下曾老爷子他们的消息。”几个人应声而去,洛养性又吩咐余下的人众将负伤的自己人先抬回祠堂里去。魏忠贤那边的人则被就地处决。 顾允文几人在亭子外等着,过了半个多时辰,沈宗周和曾涵道诸人回来了。几人头发散乱,衣衫湿透了,都有些狼狈相。洛养性听沈宗周几人回来了,往从祠堂里跑出来看势。他问道:“可擒到魏忠贤了?”曾涵道说道:“老贼跑的太快,跑回扬州城了,咱们没能赶上。”洛养性听了说道:“咱们快回扬州去,这回一定擒住魏忠贤。” 沈宗周和曾涵道几人都是头发散乱,衣服湿透。洛养性看看大家又说道:“咱们稍稍歇息一下,照理一下受伤的兄弟们,待会再进城吧。’曾涵道说道:“魏忠贤势穷力蹙,咱们快些进城去追击吧。擒不到老妖物,也要再大杀他一阵。不然给他们喘息过来,以后胜败可又难说了。”这正和洛养性之意,洛养性留下了一小队手下,照看那些受伤的人,将他们护送入城,余众都往扬州城而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夺回宝藏 群雄赶到扬州城内,洛养性立刻差人去查探魏忠贤诸人的动向。曾涵道诸人去客栈等待。一时间不见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大家先去客房洗漱。洛养性安排下了酒席,众人厮杀了一晚上,都饥寒交迫。用过酒席后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魏忠贤带着手下已经出城去了。洛养性问曾涵道诸人当作何处置,曾涵道还是要追击之意,群雄都赞成曾涵道的提议。洛养性带着大家出城去追魏忠贤。魏忠贤带着手下沿江东下,众人追上魏忠贤诸人。魏忠贤怕被拿住,竟而撇下群雄,带着童炜几人逃走了。 没了魏忠贤,洛养性几人都是杀性顿消。魏忠贤那边的武人们列成阵势,要和洛养性这边做最后一搏。曾涵道和沈宗周稍作商议,往前对魏忠贤那边的人说道:“诸位就此散去吧,不要再给魏忠贤效命。洛大人答应了我们,要禀明皇上,不追究诸位追随魏忠贤之罪。咱们武林一脉、江湖同道,何必这样做无谓的自相残杀?”那边的人在大雨中奋战一夜,还没来得及休整,各个都是落汤鸡一般落魄狼狈。听沈宗周这么说,他们也不做多余的答复,转身就要离开。李易宗身边的一个道士忽然喊道:“湛元,你不能走。”湛元道长停下来,那边的武人们也都止步转身。李易宗学着沈亦儒的样子,提剑迈步走出几步对武人们说道:“这是我武当派内部的一点纷争,可要在此处私了一下。和诸位好汉无干,诸位请上路吧。湛元和你的手下都留下来。” 李易宗是要趁着这个时机清理门户,那边的武人们听李易宗这么说,又复离开。湛元和他的近五十余名武当派手下都站立在原处。李易宗提着剑在群雄面前来回踱步,洛养性看看问道:“李少侠,可否有鄙人效力之处?”李易宗回头笑道:“我们门派的内部事,就不劳烦大人和诸位好汉了。多谢大人美意。”洛养性听了说道:“咱们回去。”群雄都往城内走去,只有沈宗周和顾允文几人留下来。李易宗看众人走远了,他才转身对湛元说道:“湛元,你挑起本派纷争,弄得本派四分五裂,相互残杀。本派门规俱在,今天本掌门要为本派清理门户,你有何话可说?”湛元白眼上翻的盯着李易宗说道:“我已经不是武当的人了,你有什么不肖的徒子徒孙了,去找那些人去。贫道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毛头子来管。”李易宗冷笑道:“好,我问你。武当派的门规第八条和第十七条是什么?”湛元说道:“无端挑起本派内部争斗者,大者杀,者刑。无端擅自叛离……”湛元说了两句,明白过来这是当着大家的面承认自己的罪过,忙闭口不说。 李易宗说道:“一则你对本派犯下重罪,就算你现在不是武当的人,本派为你挑唆,弟子们死伤过半,这笔账却不能就此轻而易举的涂抹过去。再者本派门规,弟子们出了本派后不得用本派武功在江湖上为非作歹,你帮助魏忠贤在江湖上屠戮良善。你做何辩解?”李易宗说着声色严厉起来,湛元狡辩道:“屠戮良善的人又不是我一人,你有本事去把那些人都杀了,我们奉你一个武圣的称号,也无不可。”不知何故,湛元顽固的鄙夷李易宗是一个“毛头子”,这几乎成为武当派从一个江湖大派衰败成二三流门派的唯一缘由。李易宗缓缓抽出长剑说道:“今天咱俩在此当着师兄弟们的面清清爽爽做个了断,那边的人听着,你们愿意迷途知返的,过来我身后。前事一概既往不咎。不然,别怪本掌门心硬不认人。” 湛元眼神严厉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随从,约有十多人跑到李易宗身后。李易宗对湛元说道:“出剑吧。”湛元也抽出长剑,李易宗手下的几个老道士从后面包抄过去,围住湛元和他的手下。湛元看李易宗就要出手了,他对沈宗周说道:“沈城主,此是我们武当派内部之事,你在一边旁观,无须插手。”沈宗周笑道:“你才说你已经不是武当的人了,怎么又是武当内部之事?”湛元说话首尾不能兼顾,他说道:“就算我和武当之间的恩怨,你也不能插手。”沈宗周说道:“你一定就能赢得了少掌门的剑法吗?”他说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湛元说道:“好,你是局外人,看老道怎样用武当武功打败这个少掌门。”湛元说着跨开弓步,一手在胸前捋过去,长剑在身侧划了一个圈,对李易宗说道:“少掌门请赐招。”李易宗剑尖摆动,忽的挺剑突进,一剑刺向湛元的胸口。湛元长剑在胸前划了半个圆圈,长剑搭在李易宗的剑身上往外,上挑外撩,李易宗的长剑粘在湛元的剑上了似得,跟着湛元的剑招走势往外刺偏。李易宗撤回长剑,弓着身子向湛元的项间肩上快劈数剑,湛元剑掌并用,将门户封的水泼不进。李易宗手下的那几个老道士带着手下围住湛元的手下,并不急于进攻。湛元手下缓慢趁着的出招,李易宗长剑刺挑劈砍,始终攻不进湛元的守卫圈里去。 李易宗的长剑剑梢闪着隐隐青气,剑招诡幻奇绝。湛元的太极剑法却是从容缓慢,剑招也质朴无华。李易宗身子绕着湛元忽进忽退、忽前忽后。湛元脚下缓缓迈步转身,沈宗周和顾允文几人都凝神看着两人的剑法,李易宗屡次偷袭突进,却总是被湛元缓慢的剑法拒之门户外。两人一攻一守的走了百余招,李易宗忽然身形晃动,在湛元的左臂处连刺几剑,红影一晃,人已经的湛元的右臂处。他快剑突袭,湛元手下有些乱了,李易宗一剑刺到湛元的下颌处,湛元忙转碗运剑,格挡李易宗的长剑。湛元的长剑才搭在李易宗的剑身上,李易宗撤剑出剑,向湛元的手腕手臂上刺了几剑。湛元才倒转长剑来格挡,李易宗长剑挑在湛元的剑柄处,疾往外撩。湛元一个拿捏不住,长剑竟而脱手飞出去。李易宗看湛元手中没了兵刃,挺身一剑急刺向湛元。湛元也不愧武当的髦宿人物,他手中没了长剑,双手掌心相对的揉了两下,纯用内力带偏李易宗的长剑。双手互团,李易宗的身子在湛元的双手间滴溜溜的转了几转,李易宗忽然从湛元手中激射而出。几位老道士大惊,喊道:“少掌门,掌门人。”李易宗身子射出几丈远,脚在地上点了两点,一剑又是奇快的刺向湛元。这一下也是应变奇速,湛元自己叨咕一声:“没转晕?”一掌顺着李易宗的剑身上抚,一掌劈向李易宗的左肩。李易宗蓦地剑身一偏,往外划出。湛元惨叫一声,手心已经被李易宗的长剑划破了。李易宗一剑从湛元的肋下往上劈上去,湛元的右臂被李易宗齐齐的斩了下来。湛元高声惨叫,李易宗得势不容情,一剑横削过去,湛元站在原地不动了。沈宗周几人看李易宗身子往后纵出,知道他得手了,却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湛元睁圆双眼,盯着面前不远处的李易宗一动不动。玉几人看湛元的神色僵硬可怖,湛元却迟迟不出招。过一会,湛元的头颅从肩膀上掉落下来,湛元往前仆倒在地上。沈宗周诸人看着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李易宗有几人桀骜得意的抬起脚,在鞋底擦擦剑上的鲜血。他回头看看湛元手下的那些道士。那些道士们抽出长剑,背靠背的靠拢成一个圈,长剑外指,要做困兽之斗。一个老道士上前对李易宗说道:“掌门,这些人被湛元诖误,多少还算是武当弟子,他们倘若肯投降,放他们一条生路吧。”李易宗说道:“此事几位师叔看着办就好了。”那老道士听了过去对那些道士说道:“我向掌门请示过了,本来要杀掉你们的。掌门宽宏大量,说你们若是肯投降,归顺本派,前事咱们既往不咎。在若执迷不悟,湛元就是你们的下场。”那些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会,一人问道:“昆元师叔,你老宅心仁厚,可别用这等诡计骗的我们投降了,事后反悔又加害于我们。”这昆元道长说道:“诸位师侄投降吧,前事往矣,多言何益?咱们武当经此一难,门众凋落。祖师爷创下的偌大一份基业,眼看要败坏在我们几个人的手里。咱们还当为武当大局着想,想想怎样重振武当。不然以后怎么去见祖师爷?”湛元手下那些道士还要和昆元盟誓后才肯归降。湛元苦口婆心的开导劝解,这些弟子们终于同意重新归顺武当派。 李易宗负手旁观,看这些弟子们归顺了,他对沈宗周说道:“沈世叔,杂事已了,咱们进城去吧。”沈宗周向李易宗道贺,又是咳嗽起来。昆元道长带着那批归顺的道士过来给李易宗请罪见礼,李易宗却也欣然接纳。那批道士要安葬湛元,李易宗也点头应允。道士们将湛元草草安葬后一行人回到扬州城内。 洛养性和曾涵道这时才大设酒宴,款待群雄。洛养性目下还不清楚魏忠贤的下一步动向,眼下群雄也无事。会医术的武人们给负伤的同伴疗伤。玉面狐叫了玉几人去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玉面狐这才痛痛快快的洗漱了一番,打扮的精神焕发的要和徐道芳出去。蓝姑留在沈宗周身边,杜婵和玉叫了顾允文几人出去逛街市。 在扬州城内待了几天,这天外出探查魏忠贤消息的锦衣卫和大内公差回来了,魏忠贤在江边将宝藏装上大船,动向不明。眼下魏忠贤不能西去金陵,江边又汇集着大批的船只。众人推测魏忠贤这是要入海,洛养性带着手下群雄,出城去截击魏忠贤。群雄步行,沿着江北岸往东南而去。一连走了几天,赶不上魏忠贤。倘若让魏忠贤的船队入海,再要进行追击可就是真正的大海里捞针了。洛养性着慌起来,在附近城镇上买了马匹,众人疾往吴淞口赶去。马匹跑了两天,这天在离吴淞口上游的百余里处赶上了魏忠贤的船队。先前走散的那些魏忠贤的手下这时又重新汇集到魏忠贤身边,几十只大船浩浩荡荡的顺江而下,声势蔚为壮观。洛养性和曾涵道诸人商议着还要将魏忠贤诸人逼上江岸,再和魏忠贤决战。洛养性打着锦衣卫的旗号,将附近江上行驶的商船全部截留下来,在下游堵住魏忠贤入海之路。洛养性并不忙着进攻魏忠贤,魏忠贤的船队也在江边停泊下来。洛养性每天拍出好几拨手下去监视魏忠贤的动静。魏忠贤在江边逗留了几天,这天他带着手下弃船登岸了,洛养性也带着群雄到魏忠贤的船队停泊的地方。 魏忠贤本来是带人南去的,洛养性却带着手下径去江边停泊的船队那里。魏忠贤的宝藏都留在船上,他想大张旗鼓的调离洛养性,再让手下押送财宝入海。锦衣卫和大内的人将魏忠贤的企图探查的一清二楚,洛养性诸人到江岸边,船队上果然留着大批的魏忠贤手下。洛养性诸人将押送船队的百余号人都斩杀掉,船队易手,也就是宝藏易手了。洛养性却明白再将魏忠贤和他的手下彻底歼灭以前,宝藏还不能算是拿到自己手里了。他不急着运送宝藏,只在江边等候。魏忠贤离开船队两天,这天又带着手下急急地赶回来,洛养性在江边等候魏忠贤。 魏忠贤看江边驻扎着洛养性的手下,一些前来船队这里查探消息的武人们纷纷被洛养性这边的武人捉拿住。魏忠贤按捺不住,带着群雄终于来到了江边。 第二百二十章 觐见 玉说道:“那些不算什么,这么算就不是两口子了。”顾允文柔肠百转,说道:“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玉说道:“随你的意思,你不好好待我,亦儒会好好呵护我的。” 顾允文也觉得和玉老夫老妻的,不适合再说这样的话。他说道:“来,我背着你,咱俩去赶老爷他们。”玉转身爬到顾允文的背上,他迈步走着。玉把脸贴在顾允文的脸上磨蹭,顾允文忽然问道:“玉音,我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玉也柔情难堪,她娇声说道:“你且讲来听听。”顾允文问道:“我琢磨着吧,你和弟在沈府的时候就已经两情相悦了,就是你和师父去杀弟的那次。”玉说道:“你鬼迷心窍了,是师父看上亦儒了,要留亦儒一条性命。我那会只看见过亦儒的背影。没见过他长什么样。”顾允文恍悟似得拉长声音“哦”的一声。 玉问道:“皇上知道那晚的刺客是我吗?知道的话怕我还不能去皇宫。”顾允文说道:“皇上不知道,咱们放心去就好了。”玉“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一行人又到沈家大院,大院的门面已经全部撤换掉了。一打听是几位在京师做生意的商人租赁了这家院子。沈宗周诸人进入院子里,亭榭楼台诸般设施颇有增损,还是先前的规模。沈宗周伤怀难堪,又复吐血。沈亦儒故园重回,殊无半点伤感之怀,木然到处走着看着。 回到客栈里,沈宗周沐浴过了,换上新买的衣服。曾涵道也过来和沈宗周商议面见皇上之事。 第二天早上,洛养性带着几个随从过来,宣召沈宗周几人进宫。玉面狐和徐道芳不愿进宫。洛养性带着沈宗周、曾涵道、李易宗等十余人,往紫禁城而去。 进入紫禁城中,几个太监已经在午门外等候洛养性诸人。一行人来到乾清宫内,等候不多时,一个太监高唱:“皇上驾到。”崇祯皇帝在暖阁办理公务,这时从暖阁内出来了。洛养性和沈宗周诸人拜倒在地上,高唱万岁。太监宣命免礼平身,沈宗周几人站起来。顾允文看去,崇祯皇帝身着黄色的龙袍,想是忙着处理政务,却未戴皇冠。他依旧是平缓低沉的声音说道:“诸位义士出生入死,夺得宝藏。诸位义士的壮举朕已经听洛指挥使讲过了,诸位给朝廷立下大功,不枉侠义二字,朕很感欣慰。”沈宗周诸人又跪伏在地,向皇帝谢恩。崇祯皇帝问道:“听说你们为了夺宝藏,和魏忠贤争斗,门下的人伤亡惨重,你们有何心愿,给朕说来,朕替你们达成了。”沈宗周几人只说:“给国家效命,理所应当的分内之事,不敢邀赏。”崇祯皇帝问道:“哪位是赤霞城的城主。”沈宗周上前一步跪下说道:“回圣上的话,民就是赤霞城城主沈宗周。”崇祯皇帝忙命沈宗周免礼,说道:“听说你有一子为魏忠贤杀害,可有此事。”沈宗周说道:“民的第二个儿子被魏忠贤杀害,眼下尚存一子。”洛养性忙在一边帮言说道:“陛下,这位沈义士身边又八名护卫手下,眼下被魏忠贤杀去五位。住门诸派虽然都有损伤,却是沈城主损伤最大。他的这两位手下昔日是曾给锦衣卫效力过的。陛下初登大宝之事就是这师兄弟护卫的。” 顾允文和杜鹏飞听了都上前两步,向皇帝下拜。崇祯皇帝命两人免礼,向顾允文询问一些离开京师之后的事情。顾允文看去,崇祯皇帝两边鬓角一绺白发,眼角上鱼尾纹,容颜憔悴,比往日那个信亲王殿下更加阴郁了。他和杜鹏飞简短的答了崇祯皇帝几句话。崇祯皇帝说了一些匡扶正义之类的客套话,又问“曾涵道先生是哪位?”曾涵道往前拜见崇祯皇帝,崇祯皇帝略作客套的寒暄后问道:“听洛指挥使说先生儒学精湛,不知所学哪派学问,师尊何人?”曾涵道说道:“回陛下的话,民学尊汉儒,先君在时尝训导民。先去过世后就自己学的,如盲人探路,学问实在所成有限。”崇祯皇帝又问:“先生近读何书?”曾涵道说道:“为江湖争斗缠身,学业久已荒废,近来偶尔读几页《大学衍义》。”崇祯皇帝又和曾涵道略略探讨了一下《大学衍义》。他依次问过李易宗诸人。要给沈宗周和曾涵道诸人授管封爵,洛养性代为婉谢。崇祯皇帝遂命洛养性和几个太监带着沈宗周几人去赴宴。 酒宴丰盛,山珍海味无所不有。沈宗周几人拘束着不敢用菜,只是尝几筷子应应景。御赐的酒宴结束后洛养性带着大家出了皇宫,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沈宗周诸人回到客栈里已经是薄暮时分了。 一切事宜处置妥当了,沈宗周挂念着西山岛,要南归。第二天洛养性又给沈宗周诸人带来御赐的的每人二百两白银。沈宗周和曾涵道给洛养性说明离京之意,在京师盘恒几天后一行人出京南下。 诸人怕路上遇到魏忠贤的堵截,结伴南下。曾涵道送沈宗周诸人到淮安后回山东去了,李易宗则陪着沈宗周一直到无锡。一路上并未见魏忠贤的踪影。到了无锡,李易宗也辞别沈宗周诸人,去金陵,要从金陵乘船去武昌。 到了苏州以后沈宗周邀请玉面狐和徐道芳去西山岛上居住,怕苏州又被魏忠贤盯上。玉面狐去西山岛多有拘束,不愿上岛。沈宗周遂带着顾允文几人回到西山岛上。 太湖上到处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巡逻的赤霞城船只。几人到了岛上,周全孝和余下的两位护法来码头迎接沈宗周诸人,周全孝和两位护法一见沈宗周,就跪拜哭泣起来。沈宗周在崇祯皇帝召见过后心绪稍开朗了一些,这时看见周全孝几人跪在地上痛哭,他情怀又复恶劣起来。沈宗周扶起几位护法说道:“老二怎么被魏忠贤抓去的?”周全孝哭完以后就镇静下来,他对沈宗周说道:“我们过江以后才到无锡,街上看到了魏忠贤诸人。我们从北门绕道到湖边,魏忠贤跟丢了我们兄弟,找到时我们的船只也快到了。可惜稍微慢了一步,不然我们就上船了。老二带着几位兄弟去殿后,我们只在船上看到老二和十余位兄弟们被魏忠贤那饿狼一般的人吞没进去。八兄弟,眼下只剩我们三人了。”沈宗周说道:“眼下得到宝藏,大内的人退出去,唯有武当和曾老爷子能帮助我们,摊开了还是个半斤八两。”沈宗周面色如土,和周全孝说着话,往前走着。他忽然又吐了一大口鲜血,身子摇摇的往地上倒去。周全孝忙扶住沈宗周。 众人回到金顶大殿,周全孝给沈宗周运了一遍气,他自己带着几个兄弟去苏州请郎中去了,沈宗周差人去三山岛叫沈玉芝和田姨娘过来。 玉几人陪着沈宗周,沈宗周躺在床上闭目不说话。过一会,丫鬟熬了一碗莲子羹汤过来了,顾允文和蓝姑服侍沈宗周喝了半碗莲子羹。顾允文几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宽慰沈宗周,只在旁边站着。过了许久,沈宗周睁开眼睛问道:“玉芝过来了吗?”顾允文说道:“老爷,还没过来。”沈宗周点点头,闭着眼睛说道:“你们一路上走的困乏了,去歇息一下。文儿去吩咐锄下治一桌酒席。”顾允文应着,大家知道沈宗周要安静歇息,都走出屋子。过了半个多时辰,屋外传来顾辛夷咿咿呀呀的说话声,沈玉芝和田姨娘过来了。 沈玉芝先笑着进如大堂中,她一眼看见顾允文几人默然围着桌子坐着,对顾允文笑道:“大哥,你们回来了,这回怎么去了这么久?”顾允文和玉几人笑着站起来,沈玉芝穿着宽大的银色短袍,遮盖不住她凸出的肚子。玉笑道:“这回去了京师一趟,路上走的太慢了。来回两个多月。”沈玉芝说道:“刘二叔遇害了,你们才知道的吧?”玉说道:“我们在入京的路上就知道了。”田姨娘抱着顾辛夷,黄嫂抱着田姨娘的孩子,也跟着沈玉芝进屋。田姨娘看座上不见沈宗周,也笑讪讪的说道:“老爷一路上平顺吗?你们几时回来的?”顾允文说道:“老爷不太好,在屋内歇息。”才说着,沈宗周走出屋子。沈玉芝和田姨娘给沈宗周见礼。 大家厮见过了,沈宗周也入座。顾辛夷磕磕绊绊的满屋子乱跑乱叫,玉给田姨娘和沈玉芝说沈宗周最近老是吐血之事。这时菜肴也上来了。大家关切沈宗周,给沈宗周不住的敬菜。顾辛夷很是活泼,跑到这个人面前含糊不清的说两句,跑到那个人面前说两句的。沈宗周也渐渐的来了兴致,玉给沈玉芝说着于忠肃祠堂前夜战之事,以及诸人入京被皇上召见等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琐语 玉忙又说道:“师父我们大家都来看你。”玉面狐咳咳的两声不说话了。她很想和顾允文缠缠绵绵的说会私话、打情骂俏一番,却是当着大家的面多有不便。玉面狐捧起顾允文的手掌,脸贴在顾允文的手掌上发怔,玉几人看玉面狐动情,都不愿待在这里了。玉起身说道:“师父,我们先回去了,过些天带着妞儿来看你。”玉面狐怅然若失的起身,玉几人辞过玉面狐和徐道芳,来到大街上。 沈玉芝愠怒之色现于言表,顾允文说道:“玉芝,咱们去给妞儿两人买些东西回去吧,这天色尚早。”沈玉芝怒道:“有什么好买的?柜子里那许多用不了都扔了。”沈玉芝说着板着脸往城西走去,也不管玉几人。玉和杜婵想笑不敢笑,玉对顾允文说道:“师父碰过那么多厮,你要是敢碰师父。你就别来碰我和姐姐,不然相当于那些厮都碰了我和姐姐。”顾允文冷笑道:“荒唐。”几人看沈玉芝发怒了,都不说话的跟着沈玉芝。顾允文笑着赶上沈玉芝,劝慰沈玉芝。沈玉芝快步走出里许,又回转过来。她回身说道:“咱们去买点东西回去吧,不然妞儿回去一看我们什么都没买,该哭闹了。”顾允文嬉皮笑脸的说道:“也是给她买惯了,以后咱们什么也别买。她倒不会在这么胡闹。”沈玉芝拉着脸不和顾允文说话。几人又折回去,买了一些顾辛夷和玉爱吃的零食东西,回了三山岛。 沈宗周吃了郎中的药,病情稍见好转。他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忙着将自己一身所学传给顾允文几人。并教傅山打理赤霞城的事物。忽忽月余过去,快到除夕了。这天沈宗周说要带着大家去巡视水寨,玉几人都要跟着过去。她们打扮成厮,只有田姨娘还是少妇装扮。几人先到西山岛,叫上周全孝诸人。各水寨的头领听说沈宗周要巡查,都派出船只来接应。 沈宗周带着傅山诸人,将太湖内大岛屿上的水寨视察过了,又去查看苏州无锡等处的水寨。每到一处水寨里,他就把水寨事物详细的说给顾允文几人,主要是说给傅山听的。沈宗周一面将傅山几人引见给水寨头领。并向诸位水寨头领暗示,眼下傅山是自己的副佐,以后赤霞城的事物就是由傅山打理的。沈宗周每到一处水寨,给水寨里留下过节的银两。船队在太湖上游荡了几天,视察完各处水寨,回到西山岛上是已经是迫近除夕了。 沈玉芝诸人看沈宗周衰颓的不能自振,张罗着热热闹闹的置办除夕晚宴。一应除夕的事物都打理好了,晚上开始酒宴。护法们先后殒命,只剩下三位护法。沈宗周了解玉几人的用意,也强作欢笑的和大家饮酒。酒宴到中途,沈宗周又吐血不支,晚宴遂中止,大家不欢而散。 过了春节,沈玉芝的肚子凸出的越发明显了。她暂时中辍练武。每天待在屋子里,路都不敢多走一步,一心要安安顺顺的把孩子生下来。这天风和日丽,沈宗周看傅山几人在湖边练武。顾允文过去叫沈玉芝出来散散心。他扶着沈玉芝,沈玉芝穿着田姨娘身上样式的少妇短袍,手拖在身后,心走着。顾允文笑道:“玉芝你肚子里哪怕怀的金蛋,也不用这么心翼翼的。你看玉,怀着妞儿那会还满山乱跑。”沈玉芝说道:“我和玉不一样,玉师父说我上回产过一个孩子,以后孩子都很容易产的,我可得心从事。”顾允文笑说沈玉芝说的也在理。沈玉芝站住不动了,顾允文看着沈玉芝。沈玉芝笑着解开短袍的底襟,让顾允文伸手进去摸沈玉芝的肚子。孩子在沈玉芝的肚子里一动一动的。沈玉芝说道:“晚上睡着了孩子还乱动,有时肚子疼的把人疼醒。”顾允文说道:“我有两个多月没和你同枕共眠了,晚上我要看看孩子是怎样在你肚子里调皮的。”沈玉芝笑道:“愿荐枕席。” 沈玉芝自觉不好意思,对顾允文笑道:“你说生个女儿好还是男孩好?”顾允文说道:“老爷是想要个男孩子,将来继承赤霞城的基业。我看着向妞儿和师弟的孩子一样,白白嫩嫩,水灵灵的女孩子也还挺好。你生个女孩子一定比妞儿她俩招人疼。”沈玉芝说道:“我也想要个男孩子,都女孩儿反倒没什么有趣的,给妞儿她俩生个男伴儿。”顾允文附和着,沈玉芝已经是万事具足、别无所求的样子,只盼着快点把孩子生下来。 到了湖边,玉蓝姑几人在湖边戏水。杜鹏飞和傅山三人练武功。沈宗周在湖边来回踱步,偶尔对着湖面出会神。沈玉芝说道:“爹爹自从二哥被害以后就每一天欢愉过,每天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顾允文说道:“老爷不是对二哥的事堵心了,他在忧虑魏忠贤。这些天每天这样,我们也不敢劝慰。”沈玉芝点头说道:“我猜测魏忠贤眼下也就要有所举动了,那时赤霞城首当其冲是不是?”顾允文点头说道:“老爷前些天派人给武当和曾老爷子送了春节贺礼过去,却不见那边有何答复。这回是要我们独挡魏忠贤了。洛大人那会送来银两,把魏忠贤的事一手包揽起来。眼下也没有半点音信,想来多是靠不住。”沈玉芝叹道:“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怎样就怎样吧。哪怕他天塌地陷。”顾允文问道:“还有几个月?”沈玉芝说道:“还得两个月。”顾允文笑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沈玉芝掐顾允文说道:“自己的孩子自己能记不清楚吗?” 两人说着往湖边走去,沈玉芝看着沈亦儒的剑法说道:“弟的剑法越发精湛了,他又学了什么武功?”顾允文说道:“李易宗将青囊诀里的内功融入那套剑法里,剑法威力倍增。弟也试着将传心诀里的内功融入他的剑法里。老爷这些天也为此事绞尽脑汁,现在弟快练得差不多了。弟每天不知半点疲倦的练剑,怕是有所为而修炼的。”沈玉芝说道:“多是为了杀魏忠贤,可能还有玉的师父。”顾允文摇头道:“不会杀师父的,弟救过师父好几次。”才说着,玉看见沈玉芝两人了,喊道:“大哥哥,你俩咕咕哝哝的说什么梯己话呢?”顾允文笑道:“我和玉芝在商议玉芝生个男孩子还是生个女孩子。”沈玉芝又掐顾允文,玉笑道:“孩子已经成形了,你俩这样商议没用的。” 沈宗周回身看见沈玉芝,他过来和顾允文两人说了几句闲话,看傅山几人练了一回剑。沈宗周才指点沈亦儒的剑法,顾允文也提着宵练剑过去要和沈亦儒过招,周全孝和沈嵩过来了。 周全孝看顾允文和沈亦儒对练剑法,顾允文勤修传心诀,功力大进。这时仗着进展的传心诀内功和宵练剑的锋利,已经能和沈亦儒战个不相上下了。两人切磋过武功,沈宗周喊湖边的玉几人道:“凤儿、蓝姑,咱们回去,又有大事要商议了。”几人回到沈玉芝的屋里,沈玉芝挺着肚子来来回回的忙着给大家倒茶,又吩咐丫鬟下去预备酒菜。周全孝对沈宗周说道:“老爷,北边金陵的兄弟们来报,前两年游荡在中州一带的流寇年前南下。官府在金陵城到处贴告示,说流寇可能要进攻金陵。那边的兄弟们差人来向岛上请示,是否将商铺南迁到无锡和苏州避难?”沈宗周说道:“眼下我们的兄弟们就靠苏州和金陵两处的商铺支撑,倘若金陵的商铺有意外,那兄弟们就得遣散一半了。”周全孝说道:“金陵的商铺一动,没有个七八年,怕周转不过来。此事我们尚未得到确切的消息,我也看着先看看形势再说。”沈宗周沉吟片刻说道:“咱们先派人去打听一下流寇的动向,等到消息确实了再做打算。”几家银庄暂时撤回苏州来。“周全孝应着说道:“此事怕得老爷亲自出马。”沈宗周点头道:“也好,咱们先去金陵看看形势,周兄弟回去略略安排一下守岛事宜。魏忠贤这么久没见动静,怕眼下就要重出江湖了。吩咐弟兄们加紧巡逻。”周全孝应着,酒菜上来了,沈宗周诸人宴会过后,沈宗周要去西山岛。他吩咐顾允文几人第二天去西山岛,沈宗周和周全孝走了。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几人要去西山岛。田姨娘在岛上住的腻了,也想出去走走。沈玉芝很有点雷打不动的意味,坚执要待在岛上。田姨娘只得留下来陪着沈玉芝,顾允文几人到西山岛上。沈宗周和周全孝要去金陵,余下的两位护法和沈嵩镇守西山岛。 第二百二十三章 避乱生乱 几人乘船到无锡,再从无锡北上去金陵。走了几天后进入金陵城中,沈宗周还想着慎重从事。不想进入金陵城中,大街上人心惶惶。许多商铺酒楼或关门,或正在往外迁移。沿街都是仓皇逃难的贫民商户。 沈宗周一看也有些着慌,赤霞城的开支这两年来已经是东挪西补、捉襟见肘了。金陵一处的商铺收益几于是其余地方商铺的一半,金陵的商铺若有意外,赤霞城将无法运转。沈宗周几乎没有迟疑的时间,几人在金陵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沈宗周就差遣傅山和沈亦儒去西山岛调遣人手,迁移金陵的钱庄和商铺。 周全孝和傅山离开了,沈宗周带着玉几人去外面查探形势。满大街都是义军要袭击金陵的传言,走得了的人都离开了,走不了的等在金陵惶惶不可终日。一队近万人的官兵由一位姓卢的总兵官带领着,在金陵驻守,这是全城百姓唯一的依托所在。沈宗周带着顾允文几人,一次查看过各处要迁移的大商铺,余下的商铺也都暂时打烊停业。 商铺迁移,规模浩大。沈宗周每天去查看各处商铺装车。车辆不够,又派人去无锡和苏州购置车辆。玉几人在乱城里每天到处闲游逛荡。这天玉不尽兴,她买了马匹,和顾允文几人去滁州。据说驻守金陵的总兵带着手下官兵去滁州驻守。义军已经离滁州不远了。玉几人快马半天时间赶到滁州,到了滁州后第二天,官兵在街上贴告示,说义军的前锋已经抵达滁州,午后要封锁城门,不许闲杂人等出入。玉几人无奈,又出城回金陵。 金陵自滁州,精骑一天时间就能到来。顾允文几人给沈宗周说了滁州的形势。沈宗周颇悔来的晚了一些,这天午后,苏州和西山岛的赤霞城帮众才到金陵。周全孝和两位护法也过来了。周全孝带着两位护法押着一一支迁移车队先离开金陵,往苏州而去。周全孝和几位两位护法带着金陵分舵的几位掌事人,督促手下们将货物银两等物往马车上装载。傅山跟着沈宗周,办理事务。玉几人未在金陵游逛,过了两天,第二批货物的车队离开金陵去苏州。这天玉几人才从外面回来沈宗周正和傅山几人商议余下的货物怎么运送。沈宗周看顾允文过来了,对顾允文说道:“允文,带着玉几人,押送下一队车辆去苏州。到了苏州以后兄弟们留在苏州,你们还回来金陵。”顾允文应着,沈宗周将怎样向苏州商铺交接货物的事宜详细说给傅山。沈宗周吩咐顾允文几人先去用饭,车队一会就要启程。 顾允文几人到大街上,顾允文说道:“这么大的一车队货物,我怎么担得起这样的大事?老爷也是所托非人。”玉笑道:“不历练历练,以后怎么担当赤霞城的大事?”顾允文说道:“你倒识大体。”傅山说道:“老爷都交代给我了,我知道怎么做。咱们去吃过饭了就赶过去,车队已经启程了。”玉笑道:“那得去酒楼好好饱餐一顿,养足精神了好护送车队。”顾允文说道:“前两天还嚷着闹肚子,又要去乱吃。”玉才笑嘻嘻间忽然拉下脸看着顾允文,顾允文牵了玉的手说道:“走吧,咱们昨晚去了那家酒楼,那家酒楼的才要很合你的胃口。”几人到了酒楼,顾允文尽点玉爱吃的东西。大家吃过菜肴又喝了一回酒才走出酒楼。 到了商铺大院处,车队已经走了,顾允文几人和的满面红光。沈宗周责备了几句,送顾允文几人出了金陵城。他又嘱咐了顾允文和傅山一些事宜,让顾允文不要掉以轻心,好生将货物押送到苏州。几人应着,沈宗周回城了,顾允文几人快马去追赶车队。驰出十余里才赶上车队。 车队走的甚慢,顾允文几人走了五六天才到无锡。在无锡车队歇息一天,这天早上车队出城去苏州,出城不远,对面一路人跨马往北疾驰。傅山令车队全部停下来,他对杜鹏飞说道:“杜兄弟我俩去前面看看,顾兄弟看好车队。”傅山和杜鹏飞纵马往南来的那对人马处驰过去。不一会杜鹏飞和傅山带着那对人马过来了,却是赤霞城的第八位护法卫全宗带着三十余名手下仓皇而来。卫全宗诸人沿途遇到了阻截,三十余人几乎都身上带着创伤,卫全宗一见车队先喊道:“回去,回城去,回去无锡。”顾允文几人看卫全宗惊慌的一口气喊了这许多声,来不及问缘由,忙调转车队,往北疾行。车队无法奔驰,卫全宗只是催促车队快行,傅山问道:“卫叔叔,周叔叔他们呢?”卫全宗看说道:“大哥和七哥在后面断后,魏忠贤来了。”傅山几人听了也都惊慌起来,这里离无锡城也就五六里之远,傅山看卫全宗满脸恐慌的样子,知道魏忠贤那边势重,忙向天空中发射了几个烟花流弹。白天烟花只是一道白光闪过,炸裂声却惊天动地。傅山令手下又发了几颗烟花流弹。 卫全宗回头看看,大道上不见有人追过来。他下马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上,玉几人看着好笑。不一会卫全宗问道:“傅兄弟,车里带着多少珍贵的物品?”傅山说道:“有辆车是那边钱庄掌柜子的摆设器具,多是金玉镶嵌的,甚为珍贵。还有几车上好的辽东参和外国的燕窝等物,尚有两车现兑的银两。”卫全宗说道:“这些珍贵的东西先往城内运去,余下的武物事扔在这里,咱们快些进城,魏忠贤就要赶上来了。”傅山几人听得莫名所以,但听卫全宗说的急促,只得依命将那几车珍贵物件往无锡城内运回去。卫全宗又趴在地上听听说道:“来不及了,大家丢下货物往城里撤回去。兄弟们,快丢下东西往城里跑。”众人听了,将货车上盖的帆布都取下来,抢了那些珍贵物件,大家护着几辆载着贵重物事的车子,往城里疾行。行出半里多,卫全宗又趴在地上侧耳听听说道:“来不及了,魏忠贤赶上来了。”玉几人回头看去,大路上只有一团黄尘迅捷的移动着,到了抛弃货车的那里,黄尘渐渐消散,疾驰的马匹停下来了。 傅山回头看看魏忠贤诸人说道:“大家快走,魏忠贤停下来。”众人在马匹上太显眼,他们下了马,往城内而去。魏忠贤诸人想来是在检视马车里的货物,尽然没追过来。众人急忙往城中而去,跑出一程,回头看时浓烈的黑烟在货车丢弃的地方熊熊而起。卫全宗说道:“咱们快走,阉贼把车子都点着了,马上就要追上来了。”众人往城里赶去,已经是到了城外了,城内的帮众一股一股的先后出来接应。众人不见魏忠贤诸人赶过来,才要进城时,城门边站着魏忠贤和童炜。童炜手中提着周全孝硕大的头颅,魏忠贤手中提着第七位护法汪全真的头颅。卫全宗不知是害怕还是惊悸,看见周全孝和汪全真的头颅,他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魏忠贤嘴角挂着得意冷嘲的微笑看着卫全宗,傅山看魏忠贤的其余手下似乎没赶过来,只有魏忠贤和童炜两人。他对卫全宗说道:“卫叔叔,好像就来了他两个人,咱们杀过去,这两人招架不住。”卫全宗没听到傅山说话,傅山扯扯卫全宗的衣袖又说了一遍。卫全宗摇摇头,魏忠贤先将汪全真的头颅掷向卫全宗,卫全宗两眼看着魏忠贤,伸手去接汪全真的头颅。手才握住汪全真首级上的发髻,卫全宗忽然被魏忠贤这随手一掷之力一把拉翻在地上。卫全宗翻身摔了一跤,他趴在地上,似乎才意识到汪全真被杀害了。卫全宗抱着汪全真的首级,叫声“七哥”,失声痛苦起来。傅山忙伸手接住童炜掷来的周全孝的首级,却稳稳的接在手里。顾允文几人悲愤之极,看着魏忠贤就要出手。魏忠贤说声“走”,两人身影一前一后的纵出,绝尘而去。 顾允文几人看着地上痛哭的卫全宗,扶起卫全宗。眼下八位护法,卫全宗是硕果仅存了,卫全宗痛哭着,忽然狼嚎般凄楚绝望的仰天长吼一声。顾允文和玉几人站在旁边只是观望,无从劝解。卫全宗大哭一场,收泪说道:“兄弟们进城去吧。”大家潦草的如败退一般进入城中。才走着,玉面狐和徐道芳却从后面赶上了玉几人。 卫全宗一手提着一个义兄的首级,玉面狐看看卫全宗手中的首级,问玉道:“周大爷被魏忠贤杀了吗?”玉说道:“我们才要去苏州,就看见卫叔叔他们跑过来了。周叔叔给卫叔叔他们断后,被魏忠贤杀掉了。师父你怎么来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运货遇劫 玉面狐说道:“我早上在城里听见岛上的人烟花信号,出城时就看见一地的赤霞城帮众的尸体,我和徐妹妹往北赶来,追上魏忠贤,不敢靠的太近,看他走了我和妹妹才赶过来的。”卫全宗不禁问道:“大哥带去的人一个也没活下来吗?”玉面狐摇摇头说道:“我看着有一具肥胖的无头尸体有些眼熟,却不知道那就是周大爷。”卫全宗点点头,一行人说着先去赤霞城分舵处。 卫全宗悲痛过后尚属镇静,他差人将周全孝和汪全真的首级送去西山岛。又命人乔装成旅客,去苏州将城外兄弟们的尸首敛藏。顾允文几人商议着在无锡呆一天,再去向沈宗周报信。卫全宗忽然莫名的一惊问道:“下趟车队是谁押送?什么时候启程?”傅山说道:“是岛上的几位武士押送,老爷要看着城内所有的东西押送完了才能回来。”卫全宗来不及说缘由,急急说声:“去金陵。”他说着起身就要走,小玉几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傅山说道:“魏忠贤没来追杀我们,多是去路上截击下一趟车队了。”顾允文几人听了也都着慌起来,到了院子里,卫全宗正大声吆喝着召集手下。半个时辰过后,帮众全被召集起来。卫全宗说道:“兄弟们听着,大爷和七爷被魏忠贤杀害,眼下魏忠贤正去截击下一趟车队。武功在中上修为的,全部出来站在校武场上,几位舵主去备下马匹。兄弟们都备好火把。”舵主们听了忙带人去牵马,不一会,约有百余人站在校武场上。余下的几百号人知道武功低微、过去也于事无补,都还站在原地。 舵主们牵来马匹,卫全宗喝一声:“兄弟们上马去金陵。”他第一个翻身上马,众手下齐声应一声,都上了马背。众人从大院中骑马走出大门,来到大街上,卫全宗又略略查看了一下手下,说声:“给我去金陵。”马匹碎步在大街上小跑起来,不一会就开始撒蹄狂奔。几个人在最前面呼喝开道,不一会就驰出金陵北门。 这时天色已黑,卫全宗带着众人,驱马往北疾驰。 马匹在暮色里跑出大半夜,已经跑不动了。傅山预料下一趟车队对半是已经被魏忠贤劫烧了,他对卫全宗喊道:“卫叔叔,马匹跑不动了,兄弟们也跑的累了,咱们稍微歇息一下气力。魏忠贤倘若南归,我想应该就在前面,没有气力我们怎么和魏忠贤厮杀?”卫全宗虽然心急如焚,但是毕竟是经过大事的人,听傅山说的在理,他勒住马匹,往后喊道:“兄弟们下马歇会,给马儿喂饱草料,养好气力。等会和阉贼厮杀。”卫全宗现在不怕遇到魏忠贤,却急切的盼望能碰上魏忠贤,和魏忠贤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 几个帮众大亮火把,小玉几人也在马背上颠簸的精疲力竭,都下马在路边歇息。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马匹喘息渐趋平缓,卫全宗又催促大家上马。他在马背上问道:“傅兄弟,你说魏忠贤会不会去金陵为难老爷?”傅山说道:“金陵又锦衣卫的人,老爷刚入金陵是就和锦衣卫的人关照过了,想来不会有事。但是车队我预料眼下已经遭了魏忠贤的毒手。”卫全宗听了不在说话,只是催赶马匹奔驰。 第二天早上诸人快到丹阳了,在丹阳城外,又几十匹马匹跑脱了力,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卫全宗着急车队,命众人下马步行。众人进入丹阳城,先找了一家酒楼大吃大喝一顿。稍作歇养后众人出城往金陵而去。往北走出十余里天色才大亮,路上不见又魏忠贤诸人的踪迹。傅山心里狐疑起来,卫全宗也说道:“傅兄弟,难道魏忠贤回苏州去了?并未来堵截车队?”傅山摇头道:“魏忠贤和童炜行色匆匆,决然是来堵截车队的。南归的话,玉娘娘会碰上他们的。”卫全宗诸人脚下疾行,却全然没有马匹走得快、又是走出十余里,前面路上烟火滚滚,卫全宗一眼看见了,抢先往烟火处奔去。顾允文几人也跟过去。果然不出傅山所料,大路上百余号人众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辆马车上火焰熊熊。 众人先后来到车队那里,卫全宗望着火堆,神情有异,哽咽难语。傅山看马车上火焰旺盛,无法扑救。也只有望火兴叹。 众人默然站在马车边,看着马车被烧成灰烬。卫全宗扭扭脖子,脖子里的筋骨咯咯作响,他对手下们说道:“将死难的兄弟们就地火化了,咱们去金陵和老爷会和。”卫全宗看死难之人,其中有十余位西山岛的高手武士,余下的是金陵和西山岛的帮众。众人将尸体抬到路边后焚化。沿途没见魏忠贤诸人的行踪,想来必然是去金陵了。卫全宗怕沈宗周独力难支,带着顾允文诸人往金陵而去。 众人徒步行走了一天,到了半夜才到金陵城外,金陵戒严,晚上无法入城。众人在城外露宿半夜,第二天早上入城。城内一片狼藉混乱,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菜馆用过早饭,卫全宗带着大家去钱庄。才走着,大家上几个武人打扮的人走过去,不一会,又是几人武人打扮的人从卫全宗诸人的身边走过。卫全宗猛然醒悟,他对手下下令道:“把沿街碰到的武人们全部抓起来。”他说着转身扑出去,去抓从身边走过的那几个武人。傅山几人回头看时,卫全宗一把揪住一个武人的后衣领,一手翻手接过出招的一个武功攻来的几招。那个被卫全宗抓住的武人大喊:“被认出来了,兄弟们被认出来了,救命啊。”这人这样一喊,卫全宗诸人更无疑义,这些人是魏忠贤的手下。两人出招攻向卫全宗,卫全宗单手接了几招,那两人武功高强,卫全宗竟然有些不敌之状。他放开手中抓住的那个人,双掌齐出,几掌将那两人逼退。卫全宗喊道:“不要走了这些人。”傅山几人这时也会意,众人一拥而上,将这几个武人制服。卫全宗要去追赶先前走过去的那一拨武人,却已经不见了那拨武人的踪影。 卫全宗身负几位兄长的血海深仇,他抓住这些人,仇恨顿时燃烧起来。卫全宗往大街四处看看,找不见别的武人。他从一个手下手里接过一把钢刀,回身提起一个武人,将刀刃按在那个武人的脖子上问道:“魏忠贤在哪里?”那武人战兢兢的只说:“大侠饶命,不关小的事,大侠饶命。”卫全宗面目狰狞,又厉声喝问一声:“我问你,魏忠贤在哪里?”他只顾逼问,不提防手中劲力太大,钢刀已经一点一点的切入那人的脖子里。那武人初时还求饶,卫全宗只顾逼问。不一会看时已经是气绝了,钢刀深入那人的脖颈两寸之余。卫全宗扔下那人,又提起一个人喝问,那人害怕的看着架在脖子上的钢刀说道:“大侠手下留情,小的说便了。”卫全宗等不及的喝一声:“快说。”那武人战兢兢的说道:“公公在城东的一家酒楼里。”卫全宗听了手一挥,那人的头颅从脖子上被切下来满地乱滚。卫全宗说道:“把他们杀了,快去叫老爷。”手下应命,将那几个武人斩杀在街头。卫全宗急于复仇,带人快步往钱庄走去。路上又碰到几拨魏忠贤的手下,全数被赤霞城的人斩杀在街头。 一行人到了钱庄,沈宗周已经知道车队被魏忠贤烧毁之事,已经聚集起了大批的手下汇集在钱庄。卫全宗上前叫声“老爷”,失声痛哭起来,给沈宗周拜下去。沈宗周也说不出话来,将卫全宗扶起来。沈宗周问道:“你们的车队也被魏忠贤截烧了吗?”卫全宗涕泗滂沱的说道:“我们的车队到苏州后众人歇了一天,出城要回来是就被魏忠贤截住了。大哥和七哥为了让我们逃跑,带着三十余名兄弟们断后,全数被魏忠贤杀害。姑爷他们的,他们的车队也被焚烧。”卫全宗说着痛哭起来。沈宗周听了愣着不说话,卫全宗说道:“老爷,魏忠贤眼下就在金陵,咱们去杀了阉贼,给大哥和七哥他们报仇。”卫全宗痛哭一阵,沈宗周问道:“他们有多少人?”卫全宗举起袖子抹去满脸的眼泪说道:“还是先前那拨人,约百余人,街上被我们遇见杀掉了二十多人。”沈宗周看看顾允文诸人,自己这边不是魏忠贤的对手。 沈宗周愤怒之极,他对傅山说道:“傅兄弟去写两封信,不,写三封。分别给曾老爷子、洛大人和武当派各写一封。这回咱们清清静静的和魏忠贤做个了断。”沈宗周说的坚决沉稳,语言中露出杀意。 第二百三十二章 纳彩 煎好药,顾允文端着碗进屋了。顾辛夷已经把玉面狐对顾允文说的那些话说给小玉了,顾允文说道:“药煎好了,大夫说喝上两剂,病就能痊愈了。”他说着把碗端到小玉的嘴边,小玉笑道:“师父和你说了什么?”顾允文把勺子凑到小玉嘴边,小玉笑着看顾允文的脸。顾允文说道:“我尝尝药烫不烫嘴?”顾允文尝尝,顾辛夷也要尝尝。顾允文给顾辛夷喂了半勺,顾辛夷皱着小脸跑开了。小玉又笑道:“师父给你说了什么?”小玉笑着等顾允文答话,顾允文说道:“先喝药,身子要紧。”小玉有些鼻塞音重,她在顾允文的手里喝药。顾允文给小玉几人说玉面狐去栖霞山的事情。 小玉喝过药,睡下了。沈玉芝和田姨娘坐了一会过去沈玉芝的屋里,顾允文陪在小玉身边。 晚上沈玉芝又过来看了一回,她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去用饭。待会爹爹也要过来,傅公子过来了。”顾允文摸摸小玉的额头说道:“我看着小玉,让雨荷把饭端过来,我在这边用饭。”沈玉芝说道:“傅公子说爹有事要来商议,你过去嘛,黄嫂看着小玉。”顾允文又把手探进小玉的肋间,小玉身上烫热如火。小玉推顾允文道:“你快过去吧,我这里很用不着你看着。”顾允文问道:”真不用我看吗?“小玉推顾允文,沈玉芝和顾允文来到前面屋子里。夏雨荷挑了几样小菜,带着顾辛夷给小玉拿过去。 诸人才在用饭,沈宗周过来了。他又像先前那样和大家说笑,他入座后对大家说道:“曾老爷子要给嵩儿做媒,把他的小女儿嫁给嵩儿,我来给大家告知一声。小玉呢?”沈玉芝说道:“小玉昨儿着了凉,在屋里养病。”沈宗周说道:“等下我去看看小玉,曾老爷子又要回山东去打理出嫁之事。”田姨娘问道:“老爷,曾老爷子的千金不知道长的怎样?品行如何?”沈宗周说道:“曾老爷子那等品行学问,想来他女儿也差不到那里去。长相嘛,看得过去就好。只是眼下多事之秋,一切都得从简,未免有点屈到嵩儿了。这些日子和曾先生谈武论道,倒也得益不少。谈着谈着赚了他家一个女儿过来。”田姨娘笑道:“姑爷赚了玉芝去,老爷也是要赚一个回来才不亏。只要魏忠贤不来搅扰,怕也还没什么大事情。”沈宗周说道:“正是怕魏忠贤过来搅局,嵩儿成婚,我这又了了一件心事。凤儿,你和杜兄弟这样拖着也不是回事,依我说,你俩也把婚事办了。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田姨娘笑道:“不办,我这辈子谁也不嫁,就这样拖下去吧。”沈宗周说道:“嫁不嫁的,也就一个过场事情而已。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田姨娘只是摇头说自己谁也不嫁。沈宗周和大家坐了一会,来到后面院子里看看小玉。他从沈玉芝那里取了两万两白银,要顾允文几人送过去,这回又是遣散了不少帮众。 过了几天,小玉的病好了。沈宗周开始忙着操办沈嵩的婚事,魏忠贤却也没有了什么动静。沈宗周近来接连遇到喜事,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咳血之症竟然也平复了不少,偶尔吐痰带血,不似先前的稍一咳嗽,就咳出血珠来。 这天沈宗周给过来叫顾允文几人,要去苏州置办床帐吉服等物。偏生给顾辛夷听见了,以前这些事都是周全孝操办的,眼下没了周全孝,却得沈宗周自己操办。沈宗周和傅山商议着要买的物事清单,顾辛夷忙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新衣服,要沈玉芝给她换上。顾允文说道:“妞儿这回不去了,这回要买的东西太多,你去了爹照看不了你。”顾辛夷听了边不耐烦起来,她在床上使劲的跳着跺脚。小玉忙哄顾辛夷道:“爹他们不是去苏州的,要去北边办事情,你不要去了,下回娘带你去买好吃的。”顾辛夷扭着身子,拉扯小玉的衣服,只是不依。小玉百般哄劝,顾允文看着来气了,他过去抱过顾辛夷,一把放在床上说道:“这回你不去了,下回爹带你去。”顾辛夷执拗起来,连顾允文都不怕了。她把自己的小衣服抓起来,一把扔在顾允文的身上,又拿起一件衣服看着顾允文要扔,顾允文给大家笑道:“你看她这样子,活脱脱就是小玉站在那里。”顾允文伸出手要在顾辛夷的头上拍一下,却打不下去。小玉翻到在床上掩面笑着。顾允文叹声气说道:“这回要买许多东西,你跟着去做什么?”他说着自己给顾辛夷换上衣服。 沈宗周和傅山拉了要买的物事清单,沈玉芝对小玉说道:“在岛上窝这么久了,我也想出去散散心。”沈宗周说道:“那大家都去吧,许多物事眼下只得预定一下,过些天才能去取回来。”田姨娘几人听了忙回屋打扮。 众人说笑着来到湖边,乘船去苏州。到了苏州,一行人说笑着到各处街市上,买到要买的东西,要预定的付了定金。到了午后,沈宗周说道:“又得破钞请你们去酒楼摆宴席。”却是沈宗周要带大家去酒楼。 众人在酒楼中大宴一场,到了夜深时分,回到三山岛上。 这天沈宗周带了傅山和杜鹏飞,去山东纳彩。顾允文和沈嵩镇守西山岛。顾允文怕魏忠贤趁隙摸上西山岛,他反倒不似平素的那等散漫了。和沈嵩去各处水寨查看,眼下除了西山岛附近几个大岛屿上的水寨尚在,湖边只剩下无锡和苏州两处的码头和帮众,许多水寨都是人去寨空。这天顾允文早上才用过饭,要去视察水寨,湖边传来玉面狐的啸声。小玉说道:“师父来看她的相好的了。”顾辛夷嘴里也呜呜乱叫。顾允文和小玉带着顾辛夷来到湖边,玉面狐和徐道芳上岛了,小玉几人见过礼,玉面狐对顾允文笑道:“怎么这么多天不见你们的音信?”顾允文笑道:“最近公务繁忙,每天忙着去各处水寨里视察,都忘了前辈了。”玉面狐笑道:“你个好人儿,你忘了我,有人可记着我呢。险些就见不到你们了?”顾允文笑道:“是魏忠贤来看师父了。”玉面狐说道:“魏忠贤和百余号手下又来苏州了,我和妹妹来告知你们一声,不知道城主作何应对之策。” 小玉说道:“师父老爷出去了,不在岛上。”玉面狐“嗯?”的一声,小玉说道:“大哥要和曾老英雄的千金成婚,老爷去山东纳彩去了。估计这会子才到曾老英雄那里,还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呢。”玉面狐听了不言语,自己出回神问道:“那你们怎么应对魏忠贤?”顾允文笑道:“师父不会帮我们的吗?没有师父相助,我们怎么能是魏忠贤的对手?”玉面狐被说的急了,过来在顾允文的胳膊上打一把,顾辛夷看了先不愿意,哭泣起来。小玉哄着顾辛夷,玉面狐恨顾允文道:“这当头还这样油腔滑调的没有半点正经。”顾允文也在暗思应对之法,他对玉面狐说道:“有武当和大内的人在这里,魏忠贤应该不能有什么作为吧?不过我们得将苏州大内的那些人接到岛上来。那几十位公公们可抵得上眼下赤霞城所有的人和在一起。” 顾允文没正经的和玉面狐说话,玉面狐听了只是一股一股的闷气冲撞胸膛,她拉着脸说道:“反正我告知你们了,你们自己做好防备,我和妹妹去了。”顾允文说道:“师父留在这里吧,眼下魏忠贤不能对赤霞城怎样,必然会去找师父。我和大哥去接苏州的那批大内公公们过来。”玉面狐赌气说道:“我和妹妹不用你挂心,照看好小玉几人。”说着要走,小玉说道:“师父你留下来住几天,等城主他们回来了你再离开。大哥哥每天去外面照看水寨的事物,岛上只有我和姐姐几人。”玉面狐听了也不推辞。顾允文对小玉说道:“玉音你回去让小弟来苏州马头那里,我和大哥他们去接那批苏州的公公们。”小玉应着说道:“你拿了剑再去嘛。”顾允文说道:“我的快些过去,你让小弟捎上。”小玉喊道:“你多留神着点。”顾允文说道:“我知道,你们回去吧。”顾允文说着上船,去西山岛。 到了西山岛上,顾允文和沈嵩,并李易宗和武当派诸人去苏州。 沈亦儒已经到码头边了,一行人进入苏州城,去锦衣卫的分舵。锦衣卫的分舵门前一道几丈长,两尺款的笔直血线。现在顾允文诸人对魏忠贤的这些把戏已经不甚放在心上了。李易宗说道:“魏忠贤又来锦衣卫分舵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破招 顾允文说道:“怕那老妖物还没有这样的胆子,公然来锦衣卫分舵闹事,这是老妖物用的一贯伎俩,装神弄鬼惯了。”众人才进门,门口躺着一具老者的尸体。李易宗说道:“糟了,我们来晚了一步。”顾允文俯身探探那老者的鼻息,已然气绝多时。这时不知从那里传来一声悠长狂傲的尖笑声,却是魏忠贤。 顾允文几人一惊不小,李易宗忙说道:“大家去里面,和那些公公们回合。”几人要往里跑去,东厂的那几十名高手们也跑出来了。李易宗问道:“诸位公公,发生什么事了?”先前带领众人去救洛养性的那个老太监带领着这波大内太监。那老太监看顾允文诸人过来了,像是被烫到了似得说道:“哎呦,你们可算过来了,老奴这里正想着怎样去给沈城主递个信,魏忠贤又来我们这里闹事了,杀了我们许多人。”顾允文说道:“公公莫慌,城主去山东曾老先生那里了,岛上只有我们几个人。”那老太监听了顿足说道:“那这可如何是好?魏忠贤这回是要立意先杀尽东厂的人,在屠灭武当,最后才要杀你们赤霞城。” 顾允文笑道:“那老妖物手下已经被我们打理干净了,老妖物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了,这是吓唬你们的话,咱们去里边说话。”魏忠贤不知躲在哪里,扬声说道:“是吗?那咱们就边走边看,今儿个进了这个院子的人谁也别想离开。”顾允文看四周看不见魏忠贤的身影,他自恃连传心诀已经成就不浅,也不甚惧怕魏忠贤,气聚丹田喊道:“老妖物,不要装神弄鬼,有种就出来赢了公子爷手中的宝剑。”顾允文一声喊出去,中气充沛,声音远远的传出去。魏忠贤大笑一阵,李易宗说道:“在大门外,咱们出去看看,公公,带上你的所有的人离开这里,咱们暂且去岛上躲避一下。”老太监被魏忠贤吓破了胆,赶忙召集手下,众人出了锦衣卫分舵的大院。门前不远处的街道上,魏忠贤带着一干人站着,堵住顾允文诸人的去路。 李易宗几人看魏忠贤那边还是先前的那波人,又多了十来个和尚。江湖上的豪杰们在双方无休止的厮杀拼斗中,折损大半。兼之魏忠贤手中没了宝藏,无法再招揽江湖上的豪杰,他这些天多方奔走,没有江湖上的门派在愿意给魏忠贤效力。李易宗提着长剑往前过去,对魏忠贤笑道:“老贼,你匿藏这么久。还以为你又召集了多少武林好汉们来和我为难?怎么还是这几个人?你不睁眼看看形势,眼下就你们几个人还能是赤霞城的对手吗?”魏忠贤微笑着说道:“赤霞城的八位护法被我杀了七位,余下的一位已经是个废人。帮众近来开不出粮饷,也遣散一大半,也是死老虎一只,有什么好怕的?你方才夸得好嘴,你出来,本公今儿要破你剑法。”他指指顾允文。顾允文提着宵练剑往前走过去,东厂的那些太监和武当的人也都跟过去。 顾允文心底想着自己有传心诀护身,虽然不能够赢得魏忠贤。但以现在的武功,魏忠贤要打败自己却也不是易事。他只要学沈宗周的策略,攻魏忠贤的右边身子,魏忠贤右眼不能视物,必然会为自己所牵制,那是敌客我主,已然是立于不败之地。顾允文心底发虚,才盘算着怎样出奇制胜。魏忠贤身后的一个尖嘴猴腮的和尚上前说道:“小子,你偷学我寺的武功绝学,在江湖上耀武扬威。今天让贫僧来破你剑法,宵练剑是我普陀寺之物,你怎好还配在身边?” 顾允文说道:“普陀寺的和尚们已经被魏忠贤屠戮殆尽了,你是那个寺里的和尚?冒充普陀寺的僧人来凯觑我的宝剑。”那和尚双手合十的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乃普陀寺的藏经阁的首座,你们擅自学我普陀寺武功,又杀害我南少林的掌门师兄一下百余号人。贫僧眼下以来收回宵练宝剑,二来给诸位师兄们报仇。”顾允文听去却是南少林分派出去掌管普陀寺的那批僧人。顾允文笑道:“宝剑在我手里,我也是从别处得到的,你能从我手里拿过去,宝剑就归你所有。”那和尚冷笑一声说道:“小子哎,别以为仗着宝剑你就天下第一了,看贫僧也用你的剑法破你的剑法,夺了你手中长剑。”这和尚说着从魏忠贤身边的一个武人手中接过一柄长剑。魏忠贤和童炜几人都胸有成竹的样子负手看和尚要出手。李易宗往前对顾允文说道:“顾兄小心了,看这和尚的样子,多是找到破解你剑法的招式了,出手时留着点神。” 顾允文才应一声,那和尚怪啸一声,一剑向顾允文刺过来。顾允文看这一剑竟是宵练剑法里的一招“燕略波式”,他长剑也向和尚递出去,一剑挑向和尚的面门。顾允文看和尚身形颇灵巧,剑招仍是初学不久的样子,有些生疏。心想自己勤练宵练剑法,已经造诣不浅,又有宝剑在手,何惧这初学的和尚。他宵练剑剑招一偏,一剑刺向和尚的脸边。和尚举剑格挡,宵练剑往斜下一剑斜劈,和尚闪身躲避。顾允文心想原来是和尚摸透了宵练剑的剑招,剑招是死的,人是活的,和尚能不能赢得他的剑法尚是两说。他将宵练剑里的剑法大开大合的使将出来,和尚也用宵练剑法的招数和顾允文拆招。两人拆了百余招,顾允文看着和尚内功修为也是一般般,全仗着宵练剑法里的剑招硬撑。他不禁笑道:“你以为学了宵练剑法就能赢得了我,那你可打错算盘了。”他得意之余,几乎把宵练宝剑和剑法要合二为一才能发挥剑法威力的话说出来。顾允文看着和尚一剑偏着几分向自己的左肩刺过来。顾允文也模仿和尚的这一招向和尚的左肩刺去,剑到中途,顾允文长剑蓦地一转,一剑看在和尚的长剑上。跐溜一声清响,和尚手中的长剑被宵练剑削成两截。和尚忽然丢弃断剑,往顾允文的左边太阳穴上拍了一掌,顾允文闪身躲避,宵练剑一剑往和尚的腋下削去。和尚似乎专等顾允文出这一招,他右手电出,一把抓住顾允文的右肩,左手径来抢夺顾允文的手中宝剑。顾允文待要转臂运剑,右臂被和尚制住了,半身酸麻,手臂运转不灵。和尚一把抓住顾允文的右手手腕,顺着手腕往下捋下来,逼迫顾允文松手弃剑。和尚和顾允文虚走这百余招却是个幌子,专等着顾允文的这一剑。 李易宗几人看顾允文中了和尚的圈套,被和尚制住,都大惊叫出声来。顾允文右手被和尚铁箍一般的手捋下来,手指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宵练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使剑之人,手中宝剑被人抢去,这比在剑法上输于对手更是大败。顾允文看和尚急着抢宝剑,松开了钳住自己右肩的手,一脚将宝剑踢出去,纵身往前跃出,去拾取地上的宝剑。顾允文吐气出掌,一掌拍向和尚的后背。和尚一捡起地上的宝剑,才要转身出招,终究慢了半拍。顾允文一掌打在和尚的后背上。和尚口中鲜血狂喷,往前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顾允文看和尚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怕和尚使诈,一步步走到和尚的身边。和尚被顾允文一掌打昏过去了,顾允文从和尚手中取过宝剑。李易宗喊道:“顾兄,在那个和尚身上补上两剑。”顾允文举剑欲刺,却终究刺不下去。李易宗吩咐一个老道士道:“宗师叔过去杀了那和尚。”老道士过去往那和尚的身上劈刺几剑。 魏忠贤几人在旁边看着和尚被杀,也不出手相救。魏忠贤看和尚失利了,对沈亦儒说道:“亦儒你往前过来。”沈亦儒往前走出几步,抱着长剑,冷眼看着魏忠贤。魏忠贤说道:“我能一手把你栽培起来,让你成为江湖上一流的高手。我也要让你明白,我也能把你踩进地底下,让你一文不值。”沈亦儒也颇傲慢的说道:“你能有这个本事,那再好也没有了。”魏忠贤还不太能习惯以前对他俯首听命的人这样和他公然顶撞,他也明白他一时间也奈何不了沈亦儒。魏忠贤笑笑说道:“谁来拿下这小子?”身后一个太监往前出来说道:“公公,让属下去破他剑法。”顾允文几人看出这是魏忠贤事先安排好的,不是随意从人众中挑选出来的。想来这太监也是在魏忠贤的示意下找到了沈亦儒剑法的破绽所在。沈亦儒抽出长剑,他现在也学着授他剑法的那个太监的样式,打造了一把软剑。软剑在沈亦儒的手中摇摆着,那太监神气恨傲的往前走出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副城主 曾静芬没有半点羞涩扭捏之态,倒是带着几分侠女的豪爽。她依次给大家敬过茶了,沈宗周说道:“给曾老英雄那边也敬过茶了,咱们开始酒宴吧。”武当派的一个老道士笑道:“沈城主,该改口叫曾亲家了。”沈宗周笑道:“可不是我老糊涂了。”曾静芬和沈嵩给曾涵道也敬过茶后回去了。 沈宗周给沈玉芝几人还在自己屋内摆了一桌酒席,小玉几人听外面西山岛上的人们故作热闹铺张,冲淡近来西山岛遇到的诸般丧亡事件。客人虽然只请了一些最亲熟的亲友们,却也来的不少。小玉先吆喝大家喝酒,坐了一会,田姨娘对杜婵说道:“你和蓝姑拉了新娘子来,咱们戏弄她。”杜婵听了和蓝姑就跑过去。沈玉芝对小玉说自己和顾允文成婚那天沈亦儒来闹事,顾允文说道:“但愿大哥的婚事能欢欢喜喜的办完了,魏忠贤不要来闹事。”小玉说道:“他不敢来,这么多人在这里。要魏忠贤过来,怕也要像接新娘子一样用八抬大轿去接他。”才说着,不一会,两人拉着曾静芬过来了。小玉几人忙给曾静芬让座,曾静芬给小玉几人见礼坐下。小玉先笑嘻嘻的给曾静芬斟了一杯酒,沈玉芝给曾静芬斟茶。小玉笑道:“新娘子远来是客,敬新娘子一杯酒,略尽我地主之谊。”曾静芬笑说:“多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顾辛夷看了,忙从顾允文的怀里趴下来,也拿了桌上的糕点给新娘子,新娘子笑着捏捏顾辛夷的脸蛋。小玉对顾允文和杜鹏飞三人笑道:“你们去外面,我们娘儿们说话。” 顾允文和沈亦儒三人出了屋子,沈宗周吩咐顾允文和沈亦儒去应酬客人。沈宗周带着傅山,也接来送往。 一连三天,每天客来兵往的。婚事圆满的办完了,这天李易宗和沈宗周商议着要将手下送回武当山去,沈宗周和傅山送李易宗到无锡。李易宗嘱咐了老道士们一番,老道士们先去金陵,要从金陵乘船去武昌。沈宗周几人回到西山岛。 沈宗周常常带着沈嵩和曾静芬来三山岛住。小玉几人和曾静芬也渐渐熟套起来。曾静芬性子直爽豪气,沈宗周已经在想着给曾静芬传授武功之事。 这天沈宗周召集起岛上剩余的水寨头领们,当着众头领的面,让傅山当自己的副手,任命傅山为副城主。以后赤霞城之事,就有傅山代为打理。岛上的帮众们都要听从傅山之令。沈嵩、顾允文和杜鹏飞、沈亦儒是岛上的护法。照沈宗周的意思,以后由傅山接管赤霞城。沈嵩的子嗣倘若贤能,则傅山和顾允文几人将赤霞城主之位,并赤霞城的诸般武功传授给沈嵩的子嗣,若是沈嵩的儿子平庸无能,则由顾平接任赤霞城主之位。总之是要在沈嵩和沈玉芝的子嗣里选个才能优异的,接任赤霞城。傅山是赤霞城自创派以来的第一个外姓城主。 沈宗周将后事安排好了,这时将诸般事物都推给傅山打理。自己每天陪着曾涵道谈议论道,切磋武功。现在沈宗周只担心魏忠贤一伙人了,只要将魏忠贤除去,他就可以高枕而卧了。 傅山将赤霞城标下的商铺,水寨帮众重新规划。沈宗周对于这些事几乎不过问,偶尔傅山去向沈宗周将规划事宜简略的说说。魏忠贤暂时也不见什么动静。几个月之间,赤霞城被傅山打理的井井有条,声威又复大振。 这天曾涵道和沈宗周来到三山岛,在沈玉芝这里用过饭。顾允文诸人正拥簇着沈宗周和曾涵道在湖边漫步,傅山乘船过来了。小玉几人都笑着叫傅山副城主驾到,傅山笑着对沈宗周说道:“老爷,我思忖已久,咱们去看看魏忠贤吧。这位老朋友好久没露面了。眼下不知道匿伏在哪里。”沈宗周和曾涵道听了吃一惊,曾涵道问道:“要去看魏忠贤?”傅山点头说道:“正是,这位老人家,我们看见了害怕,很久不见了越爱害怕。只要他在,咱们始终不能高枕安卧。依我说,魏忠贤眼下也就那几个手下帮手,咱们去看看他,索性一并清净白净的了断了。”傅山这时当上副城主,已经颇为意气风发,很有雄才大略之概。沈宗周听了沉吟着不说话,曾涵道背着手,独自走到湖边,对着湖面思量此事可行与否。沈宗周已经被魏忠贤吓破了胆,眼下苟安于岛上。只要魏忠贤不来闹事就是阿弥陀佛了,哪里再敢打剿杀魏忠贤的主意。他只说此事须慎重行事。傅山给沈宗周分辨眼下去追杀魏忠贤,可以十拿九稳,沈宗周这边战着八成的胜算。沈宗周只是迁延着不答话,说得慎重行事。 沈玉芝几人也都碎语商议着要不要去追杀魏忠贤,过了一会,曾涵道走过来说道:“傅兄弟说得有理,眼下魏忠贤势穷力蹙,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将魏忠贤除掉,以后江湖上就能有一个太平世道了。不然别的不说,眼下我们连苏州城都不敢随意去,偏安于这几座小道上,也是太窝气的事情。”傅山说道:“魏忠贤蛰伏这么久,他除了去到处招揽江湖豪杰,壮大声势以外,不能做别的事情。所以说我们还得早些出手,长此以往,魏忠贤声势再起来。那时没有洛大人的号召,凭着我们几个人之力,胜败又成不可知之数了。”沈宗周这时只想颐养天年,天傅山这等说法,沉吟着不说话。曾涵道说道:“李掌门将武当的人众召集过来,加上苏州的大内那批高手,我们应该能将魏忠贤拿下。此事亲家无须多虑,魏忠贤那边苟合绝非长久之策。要嘛我们先发制人,要嘛我们等着魏忠贤坐大,那是真像傅兄弟说的,胜败又是两说了。” 曾涵道说的甚是坚决,沈宗周近来神情懒散,对许多事都不敢做主张。听曾涵道这等说法,说道:“如此,咱们就先召集武当的人过来,此外江湖上能召集来的好汉们也召集一些,务必要坐到万全而后动。” 曾涵道说道:“这些人短则月余,长则几个月才能来西山岛。怎样去剿杀魏忠贤,想来傅兄弟已经有全盘打算了。”傅山说道:“魏忠贤一向是利则进,不利则退,无所顾虑。咱们屡次快要将他擒到手了,却都被他逃脱。这回咱们还用上次的方策,将魏忠贤身边的那些帮手们依次剪除。到了只剩魏忠贤一个人时,他再要怎样,孤家寡人的,老爷和我们随便谁,眼下也不用惧怕他。”傅山近来在赤霞城的内外打理事物,看赤霞城为了防备魏忠贤,每天帮众操劳,费用颇为不菲。魏忠贤和赤霞城交锋以来,赤霞城多被魏忠贤牵绊住,主客之位常是魏忠贤主而赤霞城客,被动之极。自从上次沈宗周诸人将附和魏忠贤的那些门派进行清剿之后,魏忠贤就不能再占据主动之形势。终于被沈宗周诸人重创。现在沈宗周再带着诸人去将魏忠贤的手下们剿灭干净,只剩下魏忠贤一人,那是傅山顾允文几人过去都能擒住魏忠贤。傅山将自己的全盘盘算说给众人,大家都也都赞成傅山的提议。沈宗周还犹豫不决的说道:“魏忠贤那边的人都是临时凑起来的,哪怕都被咱们杀尽了,他也毫不在乎。咱们这边,已经折损这么多人。你们这些人里,任谁一人有个闪失,试问谁担待的住?” 曾涵道说道:“亲家也忒多虑,此事必做不可,老妖物一日不死,咱们一日不得安宁。晚做不如早做,就是这样定了。咱们回去和李掌门商议一下,派人去给各路豪杰们下英雄帖。”曾涵道不待沈宗周表态就拍板定下来。曾涵道和傅山几人回西山岛去了。 小玉几人看傅山分辨两边的形势,听得热血澎湃。回到沈玉芝的屋里,顾允文给沈玉芝几人说傅山胸罗万象,眼下要在赤霞城大展手脚了。小玉笑道:“就你没出息,你有傅兄弟的一半才干,也能当个副城主。我怎么着也算个城主姨娘。眼下只会在我们的脂粉堆里厮混。”顾允文笑道:“非淡薄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我这是淡薄明志。” 赤霞城眼下成了惊弓之鸟,怕惊动到魏忠贤。沈宗周几人派遣手下乔装成行客,带着沈宗周和曾涵道署名的英雄帖,去邀请各路豪杰。 洛养性接到英雄帖以后不再来西山岛,他派人送来了十万两白银,以助赤霞城的粮饷支出之难。赤霞城将帮众裁撤了六成以上,经过傅山的打理整顿,收支已经绰有余裕了。东厂那边派来十余名高手助阵。苏州的锦衣卫也派人出动,去打探魏忠贤的下落。一切都在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武当来援 沈宗周这时也很少来三山岛这边,和曾涵道商讨剿灭魏忠贤的计策。这天魏忠贤派沈嵩过来,叫了顾允文几人过去。武当派的道士们到金陵了,顾允文几人去无锡接应。 到了无锡的赤霞城分舵,傅山先将分舵里的兄弟们召集起来。他对赤霞城分舵的诸位头领和手下兄弟们的武功才能逐一做了详细的考察,分舵的人手裁撤的更多,原先的千余名手下眼下只剩二百多人。顾允文和傅山谈论之间,傅山才将那些帮众考察一回,已经将帮众们的姓名,武功路数高低,尽数记住。顾允文心底里惊佩,傅山打理好分舵的诸般事宜。众人在无锡等了两天,武当派的道士们却迟迟不来。计程这时该到无锡了。傅山惊觉事情有异样,他对顾允文几人说道:“武当派怕又被老妖物缠上了,咱们带上兄弟们去看看。”几人带着百余名帮众出城,往北走出十余里。只见路上武当派的老道士们带着几十名手下,往南狂奔。 傅山在马背上回头往后喊道:“兄弟们,是魏忠贤,兄弟们备战。”众人士气高昂,齐声呼应一声。傅山诸人驱马赶过去,李易宗的马跑在最前面。傅山诸人也跟过去,只见李易宗长剑出鞘,接住道士人群里的一人。过不多久,那人被武当派的众道士擒住了,当场击杀。顾允文几人往前赶出一程后才看见远处一些道士长袍飞舞的奋战,对面却是魏忠贤诸人。被武当派诸人击杀的是丐帮的一个长老。傅山在马背上喊道:“诸位道长,前面怎么回事?”一个老大是喊道:“我们路上被魏忠贤的人伏击了,魏忠贤一路追杀,带来的兄弟死伤大半,诸位快回城里去。” 傅山在马背上纵目远眺,远处武当派的道士们像是在汹涌的波浪里浮动的小船断木一般,一只一只的被猛浪吞没。那是为了同门师兄弟们逃跑,留下来断后的。李易宗看着那边和魏忠贤诸人奋战的手下,问道:“那边是那些师兄弟们?”一个瘦道士说道:“回掌门的话,那边是朝元师弟带着几位师侄断后。”顾允文问傅山道:“咱们过去救那些道士吗?”傅山明知去了也不济事,但是不好就这样扔下那些道士们不管。他说道:“咱们过去,将几位道士救出来再说。”看时那边的武当派道士们已经所剩无几了,李易宗摇头说道:“不用去了,咱们回去。”才说着魏忠贤那些人杀掉朝元道长诸人,已经来追赶余下的武当派道士。一个老道士说道:“几位师弟和师侄们就是这样,去断后。一路上被魏忠贤一波一波的杀掉。带来的人折损了一大半。”李易宗看魏忠贤那边人数颇重,说道:“快走,回去再说。”道士们纷纷上马,诸人往城内驰去。 魏忠贤当先追上来,李易宗对沈亦儒和顾允文喊道:“沈兄、顾兄,咱们挡住魏忠贤,让兄弟们回城里去。”顾允文和沈亦儒听了,勒转马头、魏忠贤已经出手将跑在后面的几位帮众的马匹出手击毙了。李易宗在马背上跃身而起,一剑刺向魏忠贤。魏忠贤晃着身子将李易宗的剑招躲避过去,才要向李易宗出手。顾允文和沈亦儒的两柄长剑从两侧袭到了。魏忠贤一手抓着披风的边缘,舞着披风将沈亦儒和顾允文的长剑格挡开。顾允文的宝剑锋利,将魏忠贤的披风一块块的割下来,碎布块在随着微风四处飘散。 三柄长剑绵绵而上,魏忠贤手下招数紧凑,接了几招后招架不住,身子往后退出去。顾允文几人看魏忠贤身后的人跟上来了,也不去追击。三人长剑指着魏忠贤,并肩站着。魏忠贤看看顾允文几人,对顾允文说道:“沈宗周眼下正在召集江湖群雄,做着将本公一网打尽的盘算。回去告诉沈宗周,这回可是他自己挑起事端的,让他也做好防范。这个拿去还给沈宗周吧。”魏忠贤说着将一个手掌大小的英雄帖扔向沈亦儒。沈亦儒伸手要接,顾允文忙推了沈亦儒一把,伸手接住英雄帖。手指指尖被英雄帖蹭的热辣辣的疼痛,这一掷果然含着巨大的劲力。魏忠贤看顾允文的内功又精进不少,他邪笑着看一眼顾允文,对身后的人说道:“咱们走。”魏忠贤诸人从顾允文几人身边走过去,往无锡城而去。武士们持着兵刃戒备着,众人一直目送魏忠贤走出很远。顾允文打开请柬看去,是沈宗周写给武当派诸道士的。想来魏忠贤是在那些被杀害的武当道士们的身上搜检出来的。 魏忠贤眼下对顾允文几个少年英杰忌惮的紧,看着顾允文几人,竟而就这样离开了。李易宗问身边一个老道士道:“你们是在那里被魏忠贤追上的?”那个老道士说道:“回掌门的话,我们在金陵就被那个阉人盯上了,我们在半夜里悄悄出城,甩开了那个阉人。在往北三十多里的地方被这伙人追上后我们边战边撤,一大半师兄弟们为了给大家断后,都被魏忠贤杀掉了。”李易宗叹气说道:“咱们往北走一些,将师兄弟们的尸首收敛回来,再去无锡城。”傅山差人去西山岛回禀魏忠贤在无锡附近,众人往北去给收敛那些武当道士。 回到无锡城,李易宗和傅山忙着敛藏武当的这些道士们。沈宗周几人来无锡城内看一回又回去了,安葬了武当派的这些道士们,众人回到西山岛。等了半个来月,却只有三四十人应邀而来,眼下许多门派在这场斗争中伤亡惨重,余下的不受沈宗周几人的节制,都推故不来。只有这些门派或有至亲之人被魏忠贤那边的人杀害,要报仇雪恨,或推脱不了沈宗周的面子,前来凑数。 这天沈宗周大宴群雄,曾涵道给大家说明要剿灭魏忠贤的缘由,群雄都附和着说愿意效命,匡扶正义。曾涵道和沈宗周、武当的几个道士,并那个东厂统领众道士的老太监共坐一桌。老太监看着院子里的群雄悲叹道:“哎,想想上回要去救洛大人的那一回,那声势好似大军出征。眼下就只有这不满百余号的人众了,想来叫人好生难为怀。”曾涵道笑道:“怎奈魏忠贤不解其中关窍,非要在江湖上造谣生事。江湖门派经此大劫,许多门派的英杰们凋丧殆尽,门众解散。是我们武林该当此劫,也是天意吧。”老太监说道:“咱们这回不是寻衅滋事,却是为了匡扶正义,还江湖一个清净世道。这是以杀止杀,本公公必然追随诸位,和魏忠贤周旋到底。洛大人来不了,说要送来一笔银子给群雄,你们说,就这几个人,还什么群雄?”这太监却是颇为明理识大体。曾涵道和沈宗周几人附和着笑着说道:“魏忠贤那边更是不景气,先前竟然连李掌门几个孩子辈都奈何不得。这回咱们倘若不出意外,必然能将魏忠贤的那几个手下打理干净了。” 沈宗周和曾涵道起身向群雄敬酒,说是群雄,也只寥寥百余人而已。 宴会后的第二天,顾允文几人去苏州。沈宗周诸人已经在前一天去了苏州。田姨娘和黄嫂留在岛上看着孩子,沈嵩和曾静芬夫妇留守西山岛,沈玉芝小玉几人也都跟着顾允文过去了。 到了苏州,锦衣卫去打探魏忠贤动向的人回报,魏忠贤近来只在无锡苏州附近游荡。曾涵道对沈宗周说道:“老妖物眼下也不对赤霞城怎样,只是带着手下在赤霞城附近游魂不散,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沈宗周说道:“想来还是伺机要对赤霞城不利,或趁着众人不留神了,他就出手。”那个老太监说道:“这个两位老英雄就有所不知了,魏忠贤原先在朝廷作威作福惯了,一时间落魄成一个朝廷要犯。本来是要仰仗赤霞城的威势,在江湖上继续他的春秋大梦,不想沈城主不但对魏忠贤未予理睬,反而成了江湖人士中魏忠贤的头号死地,带着手下们将魏忠贤的手下杀掉,宝藏夺去。魏忠贤现在除了那一身功夫,要什么没什么,他这是迁怒于城主。以为他当下的处境是城主所致,我看魏忠贤算是要和城主来个克始克终。”沈宗周苦笑道:“这不是赖上我了吗?本城主手下堂堂一个赤霞城,眼下七零八落,却找谁说去?”老太监也笑道:“可不是如此,为了魏忠贤的这趟子事,别说那些武林门派破家败业,就连锦衣卫也是元气大伤。眼下多事之秋,锦衣卫的人手不够用,洛大人四处征集人手。”傅山听了,赤霞城那么多手下,遣散出去以后还在各处游荡,没有归宿。余下的本该遣散的,只为找不到归宿,不愿离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夜袭之绪余 小玉笑道:“这些天都和我在一起,晚上你住姐姐那里,怕姐姐也有许多梯己话要给你说。”田姨娘颇好奇的问道:“这些天你俩一直住一块的?”小玉笑道:“大家都在师父的院子里,姐姐和小婵住一块,不敢和大哥哥共居一室,怕大家笑话。哎,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样大姑娘似得,一说这些就羞红脸。”顾允文说道:“我估摸着玉芝要是在师父身边长大的,对这些也就见怪不怪了。”小玉扭头问道:“大哥哥,你是说我在师父身边长大的,所以不知廉耻是吗?”顾允文看小玉语气不是势头,忙转过话说道:“那倒也不是,我是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之意。”小玉蓦地扑过来,一把把顾允文按倒在椅子上,手叉住顾允文的脖子。顾允文笑道:“你看,你这一出手就扼住人咽喉的习惯,不是学师父的,还学谁的?”小玉说道;“在苏州和师父没有一点嫌疑的,说也有笑也有的,早就看的我一肚子火气。这回子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田姨娘和沈玉芝在旁边笑着,顾辛夷看小玉气势腾腾的要怎样顾允文,在旁边哭起来。顾允文笑道:“你看妞儿都哭了,快放我起来。”小玉按着顾允文不让顾允文起身。顾允文还说:“妞儿学了你的样子,以后也这样没有妇德,三不从四不德的。你还在这里胡闹,快放我起来。”小玉不放顾允文起来,顾允文笑道:“玉音,是我的不是了,放开我吧。”才闹着,沈亦儒从外面进屋了。小玉放开顾允文,顾允文叹道:“唉,你以后也该去跟着曾老先生和傅兄弟学一些圣人之道。你看你这爆碳似得性子,说炸开就炸开。”小玉才回到床上,听了又跳起来。顾允文学着小玉生气时那副神气不服气的样子,对小玉仰起下巴,看着小玉。小玉在顾允文的脸上拍了两下说道:“就这样,咱俩很久没这样了。晚上在收拾你。”顾允文说道:“你看你看,说着就来了。当着几个孩子的面,没一点顾忌的。”小玉踮起脚尖,嘴对嘴的问顾允文:“你和师父当着我们的面顾忌了吗?”顾允文知道在顶撞下去,讨不了好去,他也咕哝着说道:“你们又不是小孩子,妞儿她们都是才几岁?——我看你也就是几岁的样子。”小玉呼的在顾允文嘴上吹了一下,冷笑一声,过去抱了顾辛夷说道:“妞儿咱们去娘那里,你爹不高兴我俩在你大娘的屋里。”小玉说着要走,又叫沈亦儒:“亦儒和我过去,我一个孤另的慌。”沈亦儒笑着跟小玉过去,顾允文在后面问道:“自己过去了,叫上小弟做什么?”小玉说道:“你管不着,我俩有梯己话说。” 晚上杜鹏飞和傅山带着挑选好的武士过来了,沈嵩夫妇也过来了。沈玉芝兴兴头头的置办了酒宴,席间小玉给田姨娘几人说着去围剿魏忠贤之事。曾静芬很是健谈,也问这问那的。顾允文给小玉斟上酒说道:“妞儿娘饮了这一杯算是为白天冲撞你老人家陪个不是了。”小玉笑着举起酒杯敬曾静芬,曾静芬摇头笑道:“我不能喝酒,小玉姐一个人喝吧。”曾静芬说着露出几分腼腆之色,小玉说道:“你有不是姐姐那样端庄矜持的深闺淑女,在咱们这里很用不着这些扭扭捏捏的,你尽管放开了喝就是了。”曾静芬笑道:“小玉姐我真不能喝酒。”顾允文说道:“以后叫她小玉就好了,该她叫你嫂子的,还嘴生不敢叫。”小玉打一下顾允文说道:“人家爱叫我小玉姐,你连这个都管的。”沈嵩笑道:“我给静芬喝着一杯,静芬有身子了,不便喝酒。”小玉很稀奇的问道:“你俩真够行的,这么快就有孩子了。”曾静芬害羞低下头,小玉自觉莽撞,又改口说道:“好好,以后再添上一个孩子,妞儿她们就更加热闹了。小香儿,快些长大听没听见,妞儿一个人照看你们三个孩子,一天忙的她不可开交的。”顾辛夷囫囵问了小玉一句什么话,小玉笑笑。沈玉芝问道:“妞儿说什么?”小玉笑道:“她问你什么时候再给她生个平儿一样的弟弟。”沈玉芝信以为真,脸泛红潮的嗔道:“你这么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只管瞎问。”田姨娘近来也能分辨清顾辛夷的这些囫囵话了,笑道:“妞儿问她什么时候再生个孩子的,她倒嫁祸给玉芝。”小玉笑道:“等拿了老妖物,我就给大家再生一个,这有何难?” 众人饮酒尽兴了,要去歇息。沈嵩和傅山过去了。沈玉芝对田姨娘说道:“大嫂子去姨娘那里吧?还是在我这里?”小玉笑道:“田姨娘等杜公子这些天了,大嫂子去我那边,大哥哥在你这里。”顾允文笑说:“你要给大家生孩子,大嫂子在玉芝这边吧,我去你那里。”小玉在顾允文的饿腿上踢了两脚,牵着曾静芬的手走了。田姨娘和黄嫂也会去了。顾允文留在沈玉芝的屋里。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几人用过早饭,曾静芬夫妻回西山岛去了,顾允文几人带着西山岛的武士去苏州。 到了苏州,沈宗周给武士们吩咐过查探魏忠贤行踪的事情,武士们乔装打扮后分头去了。锦衣卫和东厂也派人去打探魏忠贤的下落,沈宗周诸人在锦衣卫的大院里置酒高会,大宴群雄。一连等了几天,始终打探不到魏忠贤的下落。沈宗周诸人知道以魏忠贤目下身边的那几十个人,只要在战一两场,魏忠贤就能使孤家寡人了,那时魏忠贤就只剩下孤家寡人,不足畏惧了。沈宗周诸人急于求战,迟迟找不到魏忠贤的下落。 顾允文几人还和玉面狐几人住在一座小庭院中。这天早上小玉几人才用过早饭,忽然沈宗周急急的走进来叫了顾允文几人过去。到了锦衣卫的大院里,大内的太监们各个身着戎装,手中持着兵刃,在院子里站着。地上一张白布单上盛着一具尸体。顾允文几人看去,却是统领东厂太监们的那个老太监。顾允文问沈宗周道:“老爷,这位公公怎么被魏忠贤偷袭了吗?”沈宗周摇头说道:“那三个投降的太监昨晚杀了公公,早上咱们过去看时公公已经气绝多时,那三个太监不知去向。” 曾涵道说道:“这位公公在大内身份甚高,咱们须得先向洛大人去做禀告,不知道洛大人会作何处置?”一位太监说道:“这位高公公身上是大内正五品衔,我们得将公公的尸首运回京师去,向司礼监禀明详情。魏忠贤已经杀害不少挂着官衔的公公,以往陛下都是从厚抚恤的。”曾涵道诸人听这些太监们的语气,已经是要回京的意思。沈宗周说道:“我们千辛万苦的围捕魏忠贤,眼看就要告成功了,诸位一走,怕先前的种种努力,又要功亏一篑了。”太监们没了老太监,没有做主张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沈宗周说道:“依我说,咱们快马将公公遇害之事禀明洛大人,诸位稍缓入京。不然让魏忠贤这样逃走,先前那些兄弟们的的鲜血岂不是白白流淌了?” 太监们商议一会,决议去京师请洛养性过来主持大局。另外几个太监护送这位高太监的尸首进京。 沈宗周诸人知道魏忠贤眼下别无企图,只是一味的要对沈宗周这边的人多做杀伤。他们怕魏忠贤沿途又堵截这批护送高太监的大内高手们,一直护送这几个太监和高太监的尸首到了镇江。几个太监往北而去,余下的人回到苏州。 沈宗周诸人回到苏州,探信的人回来禀告,魏忠贤诸人离开苏州几天后又回到苏州了。沈宗周诸人亟盼再和魏忠贤一战。众人详细的筹划好了,探信的人全部分派出去监视魏忠贤。沈宗周派人去将西山岛的高手武士们全部调派过来。 午后沈嵩夫妇带着手下过来了,曾静芬听说有兵刃相见之事,一身戎装,甚是飒爽英姿。晚上曾涵道和沈宗周带着众人,在夜色里到魏忠贤躲藏的大院里。这也是一家被废弃的商铺大院,西山岛的武士们将大院围起来。武功稍弱点的人也都只在院墙上围堵,一位太监进去将院门打开了,沈宗周诸人悄无声息的进入大院中。一直到廊柱下,才打亮了火把。不一会大院各处屋子里也纷纷亮起灯火来。沈宗周往屋里喊道:“阉贼,是我们到了,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吗?”沈宗周才喊一声,西边一排厢房里的人都惊起来。有几个人已经破窗而出,却发现沈宗周诸人都站在靠北朝南的哪排屋子屋檐下。这些跃出屋子的人多是魏忠贤身边的那些黑袍太监。曾涵道说道:“大家伙先杀了这些太监,再杀魏忠贤。”诸人听了,一拥杀向这些黑袍太监。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夜袭绪余之二 廊柱下黑袍太监们都惶急失措,顾允文小玉几人平素大战厮杀,倘若不是非要出手不可,一般都是在旁边旁观的。这时他们照例往后退出去,看沈宗周诸人气势奔腾的杀向黑袍太监们。傅山手中接过一只火把,沈玉芝对顾允文和小玉说道:“咱们看好大嫂子,她有了身孕,可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小玉笑道:“你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眼下咱们只要想着怎样捉拿魏忠贤就好了,现在该害怕的是他魏忠贤。”沈玉芝说道:“不是这么说,那边现在留下来的全是高手,万一我们少有个疏忽,爹爹知道了不责怪我们的?”小玉笑道:“你说得对,老爷还不知道大嫂子怀孕了吧?”玉芝说道:“明儿得闲了咱们就告诉爹爹,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下说着,咔嚓嚓一阵乱响,许多碎木片击向顾允文几人。几人才回头看身后。顾允文和傅山叫声“快闪开。”顾允文看一个黑影在乱飞的木屑片中直扑几人而来。他来不及拔剑,单掌往外迎出去。傅山双拳也往前击出。沈玉芝诸人看出是魏忠贤和童炜几人杀出来了,小玉也着慌起来。她和沈玉芝拉着曾静芬往外跑出去,这时杜鹏飞也是龙吟般大吼一声,一拳往前击出。顾允文和傅山接过魏忠贤的两掌,杜鹏飞的一拳已经往魏忠贤的头顶击落下来。魏忠贤格开付鹏飞的一拳,傅山双拳虎虎生风的击向魏忠贤。顾允文只觉的脸上被碎木屑打的一点点清晰的疼痛,百忙间拔出宵练剑,剑身一侧,一剑向魏忠贤递出。 小玉和沈玉芝护着曾静芬退出去,这是童炜几人也都上前夹攻顾允文和傅山。顾允文长剑翻飞,向魏忠贤攻了几剑。傅山叫道:“杜兄弟接住童老儿,顾兄去战姓段的。”傅山单斗魏忠贤,顾允文长剑攻向段武德。这是沈亦儒也向魏忠贤出招。小玉看傅山敌不住魏忠贤,向玉面狐喊道:“师父,你快来帮大哥哥他们。” 屋内魏忠贤的手下们全部都已经出来了,一看院子里,院墙上到处是沈宗周手下的人。这些人也觉到曾涵道那边斩草除根的杀气了,开始死命突围。玉面狐正在和沈宗周几人围攻这批黑袍太监,听小玉喊的急切,回头看见顾允文所在,跃身来助顾允文。魏忠贤只将傅山逼得步步后退,一时间却也占不了太大的形势。傅山拳法刚勇,兼之近来修炼沈宗周的武功,已经大有所成。沈宗周立意要傅山接掌赤霞城,诸般武功也以傅山得传最多。魏忠贤看傅山原先的拳法而外,夹杂着许多精妙功夫,双拳上的劲道更是汹涌如潮。魏忠贤看不是势头,对童炜喊道:“童兄段兄快走,兄弟们快走。”魏忠贤已经是在大院里了,他向傅山出了两记狠招,转身一跃跃上屋顶。这时童炜几人也纷纷逃离。 顾允文几人在这些江湖顶尖高手的手下自保尚且不易,自然留不住这些人。他们在院子里看着十多人先后跃上大殿屋顶,余众纷纷往四下里突围。沈宗周诸人专注于清理这些黑袍太监,太监们在沈宗周诸人汹涌的攻势下退入屋中,被困在廊檐下无法突围的武人也都退到屋里,余下的二十多人跟着魏忠贤诸人,突围而去。 沈宗周和曾涵道带着手下们也都攻入屋里,玉面狐牵着顾允文的手站在大院里。玉面狐问顾允文道:“你们几个没有受伤吧?”顾允文说道:“脸上头上被那些木屑打中了,额头这块疼得很。”傅山也说身上被木块打中了,他举着火把拉看顾允文。玉面狐看顾允文的额头上,一块淤青的肿块。玉面狐拿出汗巾子,一下一下的按着顾允文额头上的淤青说道:“肿了一点,没什么,待会回去擦点药酒就好了。”顾允文仰头让玉面狐摸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处,玉面狐手指碰一下顾允文的额头,顾允文的身上就窜过一缕细细的颤抖。玉面狐给顾允文的额头揉揉说道:“你们在这里,我去助城主他们。”玉面狐说着转身走了,顾允文怅然若失的看着玉面狐。小玉揪揪顾允文的耳朵说道:“快去跟傅公子看那边受伤的兄弟们,在这里愣什么呢?”曾静芬和沈玉芝几人看着笑起来,顾允文也尴尬的笑笑,和傅山几人去查看那边受伤的武士们。 院墙底下有十多位西山岛的武士被魏忠贤几人突围时打伤了,傅山拿着火把看过武士们的伤情。下令墙头的武士们都下来,将受伤的武士先送回西山岛去。屋内传来一阵阵豁琅琅豁琅琅的声音,这是曾涵道诸人和屋内的那些太监剧斗,将屋内的桌椅等物打碎了。 小玉几人看被冲破的纸窗上人影晃动,鲜血飞溅。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沈宗周诸人退出屋子,屋内被困住的那些魏忠贤的手下全部被歼灭。 一干武人们打着火把,在大院内外查视。查视过了,沈宗周还要武士们去清点魏忠贤那边被杀的人。屋内屋外有四十多人被围杀,眼下魏忠贤身边还有十几个人跟着魏忠贤。沈宗周意尤未足,对曾涵道说道:“要是能在这样困住一回魏忠贤,以后咱们真的就能高枕无忧了。”曾涵道只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个“难”字。沈宗周说道:“屋子也顺便烧了吧,留着这许多尸首无法处置。”众人将屋内外各处点燃了,退出大院。不一会,大院屋顶上开始腾起火焰。沈宗周诸人在大院外面看着大火燃烧。不多久,大院上空几条五六丈高的火焰如醉酒的舞女一般晃荡摇摆着,大火惊动的四周的小民全部跑到街上来看究竟。 沈宗周诸人总算了了一件心头大事,他们站在大院旁边看着院子里的屋宇燃烧,久久不愿离去。看了一个多时辰,大院附近聚集的小民百姓越来越多。众人回到了锦衣卫的大院里。 沈宗周诸人还在苏州待着,查探魏忠贤的消息。出去探信的手下回来禀告,魏忠贤已经待着手下的那十余人离开了苏州,一时间苏州不会再有魏忠贤的身影出现。 众人在苏州等了半个多月,这天洛养性来到苏州了。 洛养性对沈宗周帮他夺回宝藏很是感激,又对赤霞城为了追杀魏忠贤付出的惨重伤亡很是歉疚,对于沈宗周食言,没将宝藏的零头分给沈宗周也很是惭愧。洛养性听说赤霞城因为商铺被焚,开支艰难,遣散了一大半的手下帮众,这回又给沈宗周带来了十万两白银的犒赏钱。沈宗周拿出一万两,分给诸位前来襄助沈宗周的英雄豪杰们。众人在酒楼大摆筵席,庆贺围剿魏忠贤几近功德圆满。前来襄助沈宗周的这些江湖豪杰又回去了。 这天众人去西山岛,田姨娘也带着几个孩子过来了。沈宗周又复大设酒宴,众人一连痛饮好几天。这天晚上,沈宗周要和洛养性谈论锦衣卫收留那些赤霞城的遣散帮众之事。小玉几人都在座,沈宗周先给洛养性敬酒,对洛养性说道:“洛大人,鄙人有一个不情之请要给大人说说,大人若是为难,就当大家说了个笑话。”洛养性本自武官出身,不习于繁文缛节。这些天和这些江湖武人们出生入死,更是添了豪爽慷慨之气。他笑道:“沈城主给朝廷出了这么大的力气,手下伤亡惨重。什么事尽管说来便了。咱们舞刀弄枪之人,不必这样藏着掖着的。能办到的洛某人一定给城主尽力办到。”沈宗周笑道:“既如此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赤霞城金陵的商铺被焚,开支艰难。我遣散了许多水寨的兄弟们。这些兄弟们许多回去各归本业了,还有两千多位兄弟们无处可去,听说在金陵扬州一带各自组成帮会,做些乱法犯禁之事。鄙人好生为难,前些天送了几千两银子过去,这些天还不时的传出这些兄弟们杀人越货的消息。赤霞城无力再重新收留他们。听说锦衣卫眼下人手奇缺,正在四处招揽江湖豪杰。我这些兄弟们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和一般小门小派的那些武人们相比,各个也算是身手不凡的汉子。洛大人若是能收留他们,沈某人在这里感激不尽。”洛养性听了颇意外的笑道:“这算什么事,城主将兄弟们召集过来便是了,赶明我也得进京,顺便带着兄弟们入京。” 沈宗周觉得以这样两千多人托付于洛养性,实在是为难洛养性,他难于启齿,说了这许多。不想洛养性眼下也为招揽不到手下犯愁,听沈宗周这么说,一口气答应下来。沈宗周笑道:“兄弟们眼下分散在扬州苏州一带,我的派人去将兄弟们召集过来。洛大人屈驾在岛上留几天。这杯酒我沈宗周替诸位兄弟们谢过洛大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玉面狐离岛 沈宗周又给洛养性敬酒,洛养性一口饮尽。沈宗周还怕洛养性碍于情面答应下来的,笑道:“这么一大批人,一下子托付到大人手上,大人若有犯难之处,沈某再另想法子。”大家看沈宗周衰颓的厉害,处处多心多虑。洛养性只笑说沈宗周已经不复昔日的神威。 洛养性又对沈宗周和曾涵道说道:“若是这边不用大内这批高手的帮助,这些公公我也要带回京师去。朝廷纷纷多务,锦衣卫人手奇缺,许多事情照顾不到。”曾涵道说道:“魏忠贤身边就那十几个人,这边已经不用大内公公们的襄力,公公们尽可回京去。”洛养性说道:“对了,魏忠贤这回又杀了高公公,诸位拿住魏忠贤之时定要告知我一声,魏忠贤杀的我锦衣卫一蹶不振,赤霞城也是元气大伤。我要亲眼看看这老妖物是何死法。”沈宗周笑道:“眼下岂止赤霞城,许多大门派在江湖中打烊关了铺门。大家一消一涨,赤霞城算下来依然是江湖上势力数一数二的帮派。”曾涵道几人说着大笑起来。 第二天早上,小玉几人先回三山岛去了。顾允文几人留在金顶大殿,帮傅山打理召集帮众之事。赤霞城虽然已经解散了,帮众们依然呼吸相通。不几天,散落江南各处的帮众都听沈宗周的指派,到金陵会和。 武当派的人众也要回武当去了,沈宗周留下李易宗和武当的几位老道士,暂留西山岛。众人护送洛养性和武当派的道士们,并那些大内太监们去金陵。 到了金陵,武当的道士们乘船去武昌,沈宗周诸人召集来遣散的那些赤霞城帮众。诸人在金陵又复酒宴畅饮几天。这天沈宗周给帮众们嘱咐了一些不要为非作歹,要听从洛养性的号令,忠心为朝廷效力等事。洛养性带着大内的太监们和这两千多名赤霞城的帮众,过江往京师而去。沈宗周诸人回到西山岛。 玉面狐和徐道芳知道魏忠贤遭受如此大败,决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俩也暂时不敢去苏州,玉面狐本待要去红叶谷,却牵恋着顾允文不愿回去,两人也暂住在三山岛。偶尔口馋了,出去在苏州呆上一天就回来。 这天沈宗周来到三山岛上,他嘱咐傅山和顾允文去苏州找上回看病的那个郎中去。沈宗周咳血之症时好时坏,总不见起色。沈宗周将沈嵩和曾静芬带来三山岛,让曾静芬跟着小玉几人学武。沈宗周对沈玉芝说道:“老大媳妇儿一块练武的好料子,学个几年就能远超过嵩儿。亲家却说什么女儿家知书达理为要,不让嵩儿媳妇练武。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大好的练武时节都这样白白浪费了。以后玉芝就给嵩儿媳妇做师傅,我有空了也来指点。要把我赤霞城的高超武功一样不少的传给送儿媳妇。”小玉笑道:“老爷你这算盘打的忒响,等大嫂子把赤霞城的武功学会了,过些日子大嫂子生个白胖小子,以后赤霞城还是传给大哥的手里。”沈宗周笑道:“这城主是傅兄弟的了,看嵩儿那样,想来孩子也就是个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人杰。放着这一块好好的料子,却要去学什么劳什子的子曰诗云。我们练武的人去学了那些,那些书生举子们却做什么去?嵩儿媳妇能在我蹬腿断气以前生个孩子,我亲眼看看,余下的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人生一世,也不过如此。想当年我那样意气风发的在江湖上充豪杰当英雄,眨眼之间,也不还是这样?”沈宗周虽然故作从容的和大家说笑,却掩饰不住自己的虚弱衰颓。小玉笑道:“那晚说着要告诉老爷,姐姐你怎么忘掉了?”沈玉芝问道:“什么?”随即想起来说道:“爹爹,大嫂子已经有身孕了?你不知道的吗?” 沈宗周听了精神一振问道:“什么?这么快?”小玉几人听了都笑出来,沈宗周也笑道:“也好也好,静芬把这个宝贝疙瘩生下来,万一生个小子。唉……也是不好说。万一像嵩儿一样不适合练武,那也没什么说的。嵩儿这孩子其他上懵懂不省事,这生孩子上倒有两下子。怎么先前不给我说?”沈嵩和曾静芬看沈宗周说出一些为老不尊的话,都含羞低头不说话。小玉几人习惯了,不甚在意,只田姨娘过一会嗔一句沈宗周“老爷说的什么话?”沈玉芝笑道:“那晚去抓魏忠贤,我们也才知道的。想告诉爹爹,让爹爹高兴高兴的。这些天事务繁忙,就又忘了。大嫂子眼下也不能练武,得养好身子。”沈宗周说沈玉芝掉了上一个孩子,留下后怕症了。沈宗周和大家说着闲话,说着说着在椅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顾允文和傅山几人去苏州请郎中,郎中过来以后依旧是沈宗周郁结于肝,宽心滋养等话,留下药走了。 沈宗周在西山岛上陪着曾涵道,天天谈经论道,切磋武功。不时的过来三山岛上,看看顾允文几人武功练得怎样了,调弄一会顾辛夷,和大家说说笑笑,又复回西山岛去。 这天晚上,顾允文去小玉的屋里歇宿。小玉要顾允文给她洗脚,顾允文给小玉洗过澡,小玉笑道:“来的真不是时候?”顾允文说道:“嗯,半个多月没来你的屋里了,你对我有怨气。”小玉笑道:“我说我身上的月事来的不是时候。”顾允文笑道:“你少弄鬼,上回你来月事,我去了玉芝屋里,刚好半个月。”小玉无话可辩,笑着仰倒在床上,双脚勾住顾允文的脖子,弯腿把顾允文拉进自己的怀里。顾允文说道:“不要心急,为夫先沐浴过了,再香喷喷的来伺候姑娘。”才闹着,只听玉面狐在身后叫声:“文儿,小玉,是我。” 顾允文忙从小玉怀里爬起来,小玉起身笑道:“师父你怎么来了?大哥哥把鞋子给我。”顾允文给小玉递过绣花鞋去,小玉穿了鞋子过来给玉面狐倒茶。玉面狐说道:“我和妹妹要回红叶谷去了,我来告知你俩一声。”小玉说道:“岛上大家一起这么热闹,师父你在这里好了。最近老是穿来北边战乱的事情,这边还太平。”顾允文笑道:“咱们热闹,师父和徐道姑怕已经经不住岛上的孤寂了。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还得偷偷摸摸的。”玉面狐斜眼看着顾允文,顾允文看着玉面狐只是笑。玉面狐招手道:“你过来。”顾允文笑着到玉面狐面前,玉面狐伸出手掐住顾允文的脸,要在顾允文脸上掐两下,却下不去手。玉面狐拍拍顾允文的脸说道:“这里多不自在,我和妹妹还是回去吧。过些日子,你们捉住魏忠贤了,我俩在过来看你们。” 小玉笑道:“他这是明着要赶师父走,师父你掐他的腰那里,那是是我常常掐他的。”玉面狐只是笑笑,顾允文对玉面狐说道:“我也跟着师父去吧,小玉一有什么不顺心的,手就伸进我的肋下,身上被他掐的体无完肤。师父你看。腿上也被小玉一脚一脚踢的青一块紫一块的。魏忠贤那里没受过什么伤,小玉这里却每天轻伤不断。”顾允文说着解衣衫,小玉笑道:“什么时候掐的你半死不活的,像魏忠贤上次打上你那样。你就不能再和我怄气了。”玉面狐脸上含笑的看顾允文解开衣衫,看上去顾允文的肋下那块确实青紫互陈。玉面狐笑道:“你这是福气,好生享用吧。还拿给我看干什么?”小玉也凑过来看,顾允文问小玉道:“腿上的要不要也看看?”小玉说道:“等会再看。” 顾允文对玉面狐说道:“北边世道不好,师父还是留在这里吧。我向傅兄弟通融通融,让他准许师父和徐道姑把小厮带到岛上来,那时师父也就没什么好牵恋岛外了。”玉面狐看着顾允文问道:“也不用小厮,你隔三差五的来我屋里陪陪我,我就不牵连岛外了,行吗?”顾允文笑道:“这个……玉音和玉芝早就对我有言在先,我要是和师父怎样了,就不能再进她俩的屋子。我倒是无可无不可,只怕她俩那边多有不妥之处。”玉面狐说声“小滑头。”玉面狐握着茶杯,在灯下坐了许久。顾允文和小玉在旁边陪侍着,玉面狐起身说道:“我回去了,明早去别过城主,我就回红叶谷去。”玉面狐对顾允文使气说道:“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你了,眼不见心不烦。”顾允文只是摸着头笑,小玉和顾允文送玉面狐到外面,玉面狐独自走了。 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饭,玉面狐向众人说了要离开三山岛之事。沈玉芝几人还挽留,玉面狐和徐道芳都收拾好行李了。顾允文和小玉送玉面狐两人去西山岛,玉面狐面辞过沈宗周和洛养性两人,几人乘船到苏州。 第二百四十四章 离岛风波 上岸了,玉面狐对顾允文说道:“你俩回去吧,魏忠贤现在要是在苏州城内,你们几个人就是他的眼中钉。他要对付城主,不会怎样城主,却会专门瞅着你们几个人下手。以后没事了也少来苏州。”顾允文对玉面狐说道:“师父你俩独行,我也是很不放心。万一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顾允文却是真的担心玉面狐,玉面狐有些意外的撇撇嘴,低头有些温柔的对顾允文笑道:“岛上尽受你怄气,不然我也不走。”小玉看玉面狐平素凶悍冷傲,在顾允文面前半点施展不开,反被顾允文摆弄的爱恨不得,暗觉好笑。玉面狐张开双臂对顾允文笑道:“来,师父抱抱你,以后什么时候在见面的都说不上。“顾允文笑着看小玉,小玉凛然不理会顾允文,掠着鬓间的头发,扭头看着湖面。顾允文往前俯过身子,玉面狐一把紧紧地抱住顾允文。 玉面狐双臂越抱越紧,恨不得把顾允文抱的熔进自己的身子里。过一会她又吻顾允文,顾允文也想对玉面狐流露一些柔情,却总觉得有什么滞碍,流露不出来。顾允文心想,玉面狐碰过的小厮太多了,不然自己岂会这样无动于衷?他没头没绪的乱想着,玉面狐拍拍顾允文的脸说道:“你好人儿,这等铁石心肠的。再也不想看见你这冤家了。”玉面狐满怀柔情也是不敢流露出来,只是学女孩子对顾允文撒娇。顾允文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是冤家总会聚头的。”玉面狐在顾允文的肋下狠狠的攥了一把,顾允文蜷缩着身子怪叫。玉面狐又拍拍顾允文的脸说道:“我俩走了,你们回去吧。”顾允文笑道:“我和玉音再送送师父你俩,师父不要再苏州城逗留。等到了江北,那时师父要做什么就可随心所欲了。”玉面狐说道:“很不用你关心,回去吧,我和妹妹买些东西就要北上了。”顾允文笑道:“师父是要在苏州待上两天再走吧?岛上独守空闺这么多天。”玉面狐却正是转的这样的心思。她无可如何的看着顾允文,顾允文笑道:“师父你们上路吧,小玉回去。我送师父出城了再回来。”玉面狐笑道:“你送我俩出去,我俩不会等你走了再返回来的吗?”顾允文笑道:’也是,那师父咱们就此别过了。” 顾允文和玉面狐心里都有些沉重,小玉叹道:“右眼皮子从早上起来就跳个不停,怕师父今儿个不宜出行。”玉面狐说道:“回去吧,我俩不会在无锡呆的太久的。”顾允文笑道:“小玉的眼皮子跳很灵的,师父要不过些天再去红叶谷。”玉面狐对顾允文的油腔滑调有些厌恶起来了,她蹙着眉头说道:“依你说怎样好?总不能一直在岛上和你厮守下去吧?”玉面狐说着又抱抱顾允文。顾允文笑着在玉面狐的脸颊上亲亲,徐道芳也笑着把脸凑上来。 小玉和顾允文上船了,玉面狐和徐道芳还在湖边看着两人。小玉向玉面狐招招手,玉面狐和徐道芳转身走了。 小玉对顾允文说道:“我眼皮子跳很灵的,不知道师父沿途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顾允文心底也带着一丝莫名的不安,他说道:“只要不遇到魏忠贤,寻常的匪人也奈何他俩不得。”两人说着回岛上去了。 回到岛上,小玉和顾允文才往岛内走去。小玉给顾允文说玉面狐好不容易对顾允文有了真意,顾允文却一味这样的敷衍。小玉笑道:“师父这回怕伤心了呢,你看着,师父三五年之内不会在来看咱们。她现在再也不想看见你了。”顾允文笑道:“我也看着师父可怜,一想到她每晚几乎换一个小厮,还是敷衍为上策。”两人才走着,沈玉芝几人匆匆忙忙的岛上四处乱走。顾允文看黄嫂抱着顾平,急匆匆的跟在沈玉芝后面。顾允文喊道:“玉芝,出什么事了?”沈玉芝一眼看见顾允文,她对顾允文也喊道:“小弟不见了,多是去追前辈了。我们到处找他找不到。”顾允文和小玉听了也着慌起来,沈玉芝一手提着裙摆向顾允文和小玉走过来。顾允文说道:“我和玉音才从码头那边回来的,没见小弟过去。”沈玉芝说道:“他多是先去爹爹那里了,再从爹爹那里去苏州。” 沈玉芝走的上气不接下气,顾允文说道:“小弟不会去追杀师父的,师父这些天救了他好几回,他怎好再为难师父?”沈玉芝用手背抹着额头上的汗珠说道:“你们走了不一会,杜公子找小弟要去练武,就不见了小弟。要是去了,这会子多是已经在苏州了。不知道前辈能不能敌过小弟。”顾允文想想说道:“咱们去老爷那里看看,要是没有小弟的消息,再去苏州找寻小弟。”这时杜婵几人也过来了。 田姨娘和黄嫂带着几个孩子回去了,顾允文几人坐船到西山岛,沈亦儒并未来过西山岛。沈宗周让李易宗跟着顾允文几人去苏州。沈玉芝说道:“万一前辈已经出城北上了,小弟想来也跟过去了,咱们怎么去追小弟?”小玉笑道:“不会的,师父和徐道姑过了这许多清淡日子,这两天必定开荤。她俩还在苏州城内。”几人进入苏州城中,小玉拉着顾允文跑进一处小巷里。不一会,小玉长啸一声,——小玉碍于体面,现在已经不好意思再在沈玉芝几人面前啸叫了。过一会,城北向也传来一声狐啸,是玉面狐。 小玉几人先去玉面狐那里,玉面狐和徐道芳果然捉来了两个小厮消遣。玉面狐看沈玉芝几人都来了,说道:“是不是岛上又出什么事了?”小玉说道:“岛上没有事,师父,亦儒不见了。我们才离开岛上不久,亦儒就跟着我们出来了,也没去老爷那里。”玉面狐听了说道:“又不是我俩拐走他的,那么大个人,是有什么事出来了吧?”玉面狐说着看一眼小玉,小玉点点头。玉面狐沉吟道:“难道他报仇之心还未打消?”小玉说道:“我们也着急,所以先来看看师父。师父你回岛上去吧。再不然你快些回红叶谷去。” 玉面狐说道:“我理会得,稍等一会,他也该找到这里来了。” 玉面狐差遣两个小厮去别的屋里,玉面狐想来沈亦儒多是来追杀自己的,心绪很是沉闷。她在院子里独自走过来走过去的,玉面狐对顾允文说道:“他在不早些过来。我估摸着魏忠贤也该来了。报仇你在岛上一剑把我杀了,真是的,现在却闹这出。”顾允文说道:“不妨,亦儒最听小玉的话,让小玉劝劝就好了,师父和徐道姑带上小厮,一路上游山玩水,也不耽误了师父调弄小厮。苏州实在不宜在待下去。”玉面狐说道:“老娘倒不走了,就在苏州,看能怎么着?”顾允文苦笑道:“那前辈带着小厮去岛上吧,只要小厮们安分别乱跑,也是没啥。”玉面狐说道:“不用你操心,我的事我自有主张。”顾允文看玉面狐情怀恶劣,不在多话。玉面狐却问顾允文:“沈公子什么时候不见的?”玉面狐一向叫沈亦儒“亦儒”的,这时忽然改口叫沈公子。顾允文说道:“咱们离开不久,他就不见了。”玉面狐对顾允文说道:“我和妹妹明早就回红叶谷去,你和小玉她们安心上岛去吧。”顾允文不在揶揄玉面狐,只是答应一声。不一会,沈亦儒果然飞檐走壁而来。到了屋顶上一看,小玉几人却都站在院子里。沈亦儒才要到门口,从门口进去。小玉已经看见沈亦儒了,她叫道:“亦儒回来。”沈亦儒从屋顶上跃下来。小玉本要数落沈亦儒一顿的,却说不来。她拉了沈亦儒的手说道:“你一整天上哪去了?我们到处找你。”沈亦儒嗫喏着说不出话,小玉对玉面狐说道:“师父,那我们回去了。你和徐道姑也早些回红叶谷去,苏州不是待的地方。” 玉面狐说道:“我理会得,我们明早就去红叶谷。”玉面狐才说着,忽然一声尖笑过后有人说道:“上哪里去?谁也别想走。”众人相顾失色,小玉惊慌道:“是魏忠贤,果然把魏忠贤招引过来了。”玉面狐看小玉几人惊慌的看着四处,却不见魏忠贤的身影。魏忠贤那边还有二十几个人,玉面狐和顾允文之人才不满十人,是要以一敌二的态势。玉面狐知道魏忠贤那边剩下的全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自己这边万不是对手。她对大家说道:“咱们快去湖边,想法告知城主来接应。” 傅山拿出烟花,发向空中。只听魏忠贤一阵狂笑。童炜也隐身在暗处喊道:“沈宗周,有种的出来和老子一战,躲在暗处,拿这几个小娃娃勾引你家童爷上钩,算什么好汉行径?”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夜战湖边 傅山几人听了,童炜诸人竟是害怕附近有沈宗周诸人的埋伏,不敢随意造次。玉面狐先把手指压在嘴上,示意大家不要做声。玉面狐往四周看看,也喊道:“姓童的,你是汉子,我是女流之辈,你出来,咱俩当着众人的面一较高下。你堂堂一个大老爷们,难道连我这个女人都害怕嘛?躲在暗处说什么大话?”只听童炜带着几分奸诈的笑道:“当着大家的面和你大战一场,老夫还没有无耻到你这个**这般放荡。恕老夫不敢应命。赶明儿咱俩有空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去好好叙谈叙谈。”这大战一场却被童炜故意歪解成另一个意思,玉面狐听了看着顾允文笑起来。顾允文故作镇定的笑道:“咱们先进屋去,等这些人自己出来。”几人进入屋中,童炜几人屡次被沈宗周诸人伏击,这时心有余悸,竟然不敢现身。 顾允文几人进入屋子里,小玉低声问道:“怎么办?果然把魏忠贤招引来了。”玉面狐说道:“咱们在这里待着不要漏了风声,这些人不知道咱们的底细,不敢现身的。”小玉问道:“万一他们不走呢?我们解个手什么的如何是好?迟早会被他们看出破绽来的。”傅山说道:“咱们只要往外一走,这些人就会看出来是我们单独出来的,那是事情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几人惶急无策,顾允文说道:“咱们等一下去湖边吧,想来湖边的兄弟们已经接到咱们发出去的信号了。等消息传到老爷那里,老爷他们过来就好了。”傅山看外面天色尚未全黑,他说道:“等天色全然暗下来,咱们再发信号,那时西山岛上都能看到。就怕这样接二连三的发信号,被他们给看出来。”玉面狐心想坐困这里也不是办法。她说道:“没奈何,傅公子等天黑了再发信号,咱们往湖边撤回去。”众人才说着,屋外隐隐传来一声雷声似得声音。傅山说道:“那边的兄弟们已经接到咱们的信号了,再稍等一会咱们冲出去,往湖边撤过去。” 几人商议好了,在屋内悄无声息地待着。傅山让大家说话,不要显出害怕之态。几人向平常一样低声交谈着。魏忠贤诸人在外面伏匿着,始终不敢现身。 外面的暮色隐隐浓重起来,玉面狐点燃银灯。小玉几人心底揣揣的,外边一点不敢显露出来几人在屋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小玉不知是害怕还是怎地,真要解手。她只顾厮缠顾允文,顾允文笑道:“这档子口上,哪有地方让你去解手。不怕被魏忠贤们看见了,自己去外边。再不行就像妞儿香儿一样,尿在裤子上。”小玉急的满屋子团团乱转起来。傅山说道:“老爷他们若是接到咱们的信号了,这会该在赶过来了,咱们出去吧。时间久了反倒让魏忠贤诸人生疑。” 几人相互告诫着走出屋子。玉面狐朗声喊道:“童老儿,再不现身,老娘可要回去了。恕不奉陪。”童炜只是一阵狂笑声。玉面狐几人缓步往院子外面走去,童炜大声喊道:“这回怕是你们单独出来的,沈宗周那几个老不死的不在这里吧?”玉面狐笑道:“自己出来看看不久知道了吗?——正好将老娘捉了去当你的压寨夫人。”童炜那边听玉面狐不动声色的引诱童炜现身,那边又是心里没底了。童炜高叫:“沈宗周,出来和爷爷一战。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童炜诸人眼下走投无路,别无他念。眼下也只求和沈宗周诸人决一死战。 玉面狐几人走出院子,杜婵悄声说道:“咱们快跑吧?”玉面狐忙摇摇头说道:“就当是去街市上买东西的,千万不要现出一样形行色。”玉面狐临危不乱,众人走出小巷,往西走出一程。小玉说道:“那些人没追过来,咱们快跑吧?”玉面狐说道:“不要多说话,那几人就在我们身周。你们跟着我走下去就好了。”顾允文几人都是一万个施展轻功,逃到湖边的念头,却都不敢轻举妄动。往西快出城了,玉面狐说道:“小婵来我身边。一出城,大家就展开轻功,使上所有的劲往湖边跑过去。顾允文几人应着,只听童炜在几人左侧的哪里又喊一声“沈宗周,还不出来吗?老爷可要动手了。”魏忠贤几人看玉面狐几人一点不惊慌,却又像是逃遁的样子,越发相信这是他们布下天罗地网要抓捕自己。童炜接连用激将法向沈宗周挑唆,这是童炜不太喊叫了,已经是快要出城了。玉面狐回头往四周看看,她说道:“文儿也来我身边,但愿老天保佑,能让你们逃脱出去。”顾允文一眼走到玉面狐的身边。 童炜诸人眼见就要发难,玉面狐对顾允文说道:“你个好人儿,先前给我做过那么多次承诺,一个也没有兑现。你于心何忍?”众人看玉面狐在这样的空挡里竟然和顾允文说起情话来,都是惊讶不已。顾允文笑道:“兑现一次,那不就是全部兑现了吗?”玉面狐笑道:“那你倒是兑现一次。”顾允文笑道:“老日方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玉面狐幽幽的叹一声说道:“哎,这回我也是心里影影绰绰的,要走要留迟疑好一会。这回好了,总觉得……”玉面狐说不下去了。顾允文说道:“师父,魏忠贤真杀过来,你会保护我的是不是?”玉面狐笑道:“真不想保护你。”顾允文笑道:“我也会保护师父的。” 玉面狐看就要出城了,她收起感伤的情绪,整整精神说道:“大家快走,到湖边了小玉去告诉船上的人,快些开船。只要到了湖面上,这些人就奈何咱们不得了。”傅山说道:“我发了烟花,大家就拔腿逃命。”玉面狐几人都提起真气,脚下蓄劲。傅山点燃了一颗烟花射到半空中。玉面狐几人如箭离弦般往城外奔去。 玉面狐一手携着顾允文,一手携着杜婵。众人展开轻功出了城西门,往外奔出半里有余。后面的魏忠贤诸人也追过来了。顾允文回头看看快要赶上来的魏忠贤诸人,对玉面狐说道:“难道这回咱们真的逃不脱了?”玉面狐说道:“逃着看吧,真追上来他们能不能奈何得了咱们的?你害怕吗?”顾允文笑道:“有点怕。”魏忠贤诸人现在几于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顾允文诸人都心底害怕。快到湖边了,码头边寨门上的火把,油灯等物将码头照的一片通明。傅山在疾奔之际,又点燃了一颗烟花流星发向空中。码头边奔出几十名赤霞城的帮众,码头上已经戒严了。傅山喊道快备下船只,兄弟们上船。“那些朝傅山诸人跑来的手下叫道:“是副城主姑爷他们。”众人又回头往湖边跑去。就要到湖边了,湖面上也炸开一朵烟花流星。傅山说道:“老爷他们还离得很远,咱们快些上船去。”只听后面童炜几人相互说道:“截下他们,不要让他们上船。”众人才狂奔之际,玉面狐撇下杜婵和顾允文,往前直扑出去。魏忠贤轻功卓越,已经抢在顾允文几人的前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玉面狐向魏忠贤劈头盖脸的抓了几把,李易宗和沈亦儒见机较余人快一些,两柄长剑也先后攻过去。顾允文几人也出招去攻魏忠贤,傅山喊道:“小婵上船,让兄弟们在船上待着。”顾允文几人将魏忠贤逼退,就只在这么一滞之间,后面的童炜诸人也都攻到顾允文几人的身后了。 魏忠贤喊道:“一个都别让他走了,都给我留下来。”玉面狐说道:“亦儒留下来助我,你们去接住童老头子。”顾允文几人回身接住童炜和段武德诸人,顾允文长剑向童炜抢攻,一边举头看着数数童炜这帮人,却是加上两个上次没被歼灭的黑袍太监,魏忠贤这边共有十七人。这十七人真可谓是大浪淘沙、百炼成钢之人。每次大战无论如何凶险,他们都能全身而退。所凭借的不是侥幸和运气,却是以自己的超凡卓绝的武功修为脱身的。顾允文几人初时尚以为能和这些人战个旗鼓相当,不想一接上手,形势便大不一样。这十七人似乎比先前百十余人混战时还要强悍凶猛。顾允文几人试图边战边退,退到湖边。童炜诸人也明白几人一上船,船只往湖心驶去,那是几人就无法脱身。魏忠贤那边的人向顾允文诸人猛攻,玉面狐对沈亦儒喊道:“亦儒去帮文儿他们,老阉货留给我。”玉面狐说着运足内劲,朝湖面上长啸一声。 沈玉芝几人很少像这样和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们单斗,顾允文手中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尚能和童炜战成平手。 第二百四十八章 风流云散 顾允文看着小玉,又一次怦然心动。他和小玉从初识到现在的诸般往事在顾允文脑海里一幕幕的迅疾掠过。顾允文心想两人相识已经有八九年的时光了。顾允文心想自己的容颜是不是也出现了什么变化。顾允文莫名的吃了一惊,似乎是为时光流逝的太快,又似乎为这一切虚幻如梦。小玉忽然睁开眼睛问顾允文道:“你看什么?”顾允文有些惊慌的说道:“没什么,我在想去祭拜师父之事。师父还是葬在红叶谷好了,那是咱们可以顺便去祭奠你爹娘。”小玉点点头说道:“我近来也担心娘的坟墓有没有被战乱惊扰到。”顾允文顺口说道:“过些天咱们去红叶谷看看。” 顾允文起身走到梳妆台上的水银镜前,他对着镜子详细的打量自己的容貌。这些天顾允文为玉面狐的去世伤怀不已,没怎么打理自己的容貌。上唇上胡须有些长,也添了几分成熟之态,余下的似乎还和以前一样。小玉又安慰沈亦儒说道:“以后要做什么了不要在这样莽莽撞撞的,还背着我们不让我们知道。你要做什么了都得告知于我知不知道?”沈亦儒在旁边唯唯应着,小玉看顾允文神情有些古怪,对沈亦儒说道:“亦儒回去吧,等会晚上再过来陪我。”沈亦儒起身说道:“小玉姐我走了。”小玉点点头,沈亦儒又说声:“姐夫我过去了。”顾允文也叮嘱沈亦儒几句话,沈亦儒走了。 小玉对顾允文说道:“你想到什么事了?脸色这样难看?”顾允文忽然问小玉:“玉音,你到今年多少岁了?”小玉说道:“差一岁就三十了,唉,这几年就这样一晃过去了。妞儿这么大了,说话还总是咬字不清。”顾允文很想说他和小玉都应该珍惜眼前的还算美满的处境,嘴上却说道:“小婵和师弟都是老大不小了,该成婚了。“小玉听得不得要领,说道:“老爷也说了好几回了,姨娘只是拖着不愿意。小婵那边傅兄弟说等咱们读过目下的这些困境了,在安安稳稳的成婚。” 顾允文取下头上的发簪,拆散头发说道:“玉音,帮我梳洗一下怎样?”小玉看顾允文举动有些异常,不明白顾允文想到什么事情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也该梳洗一下了,索性给你洗个澡怎么样?脸上的胡子针尖似得扎人。”顾允文笑道:“那我留着吧,你不听话了我就用胡子来对付你。”小玉笑道:“那姐姐那里呢?”顾允文笑道:“难怪前两晚玉面狐不给我香,她也不说是怎么回事。”小玉往浴桶里备下热水,帮顾允文洗澡。 小玉几人在岛上安助几个月,这天徐道芳用过晚饭以后对顾允文说道:“顾少侠,姐姐走了,我一个人也不愿留在这里了,我要回我的道观去。”顾允文听了说道:“道姑没了师父,一个人去道观做什么?大家还在这里热热闹闹的一块。”徐道芳笑道:“道观里的小厮们怕都已经跑了,但回去找几个小厮,也不算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有空了你们来道观里玩吧。”顾允文几人知道徐道芳的习性,也难以在岛上长住,只是稍作挽留。几人议定顾允文和沈亦儒送徐道芳出岛。 晚上徐道芳要顾允文去自己的屋里,说要和顾允文说些闲话。小玉和沈玉芝都不甚情愿,小玉要跟着去又多有不便。才在为难间,沈玉芝却灵机一动对顾允文说道:“大哥抱着平儿过去,让平儿给你做伴。”徐道芳听了笑笑不言语,叮嘱顾允文早些过去,自己先走了。 小玉笑着扑棱扑棱顾允文的衣领说道:“晚上过来我那边,我在那屋里专候。”顾允文笑道:“娘子且去沐浴等候,为夫去去就来。”顾允文抱着顾平过去了,小玉撺掇顾辛夷也跟过去,顾辛夷才出去,又被顾允文推进屋里。 顾允文抱着顾平到徐道芳的屋里,徐道芳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徐道芳笑道:“姐姐的许多东西都在这里,赶明儿你和小玉姑娘拿去外面烧了吧。和你们住了着许多天,临走了还有些舍不得。”顾允文笑道:“岛上也不适合道姑住,先前没有劝师父住在岛上或许倒还好一些。”徐道芳看顾允文对玉面狐去世一直耿耿于怀的放不下。她笑道:“这回纷争,多少江湖门派灭门绝迹了?姐姐早就对我说了,说她也怕在这场争斗中怕挺不过去。看姐姐临终前那样安心,想来也没有什么抱憾不舍的事情,少侠也看开一些就好了。”徐道芳和玉面狐情投意合的,相处的亲密无间,这时自也免不了伶仃寥落之感。徐道芳笑道:“坐吧,和你说会话,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的。”徐道芳却只和顾允文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两人聊到更深,徐道芳对顾允文说道:“以后要是有空了来凌霄观看看我,就是你的心意了。快回去吧,妞儿她娘该等的着急了。”两人说着出了屋子,徐道芳抱住顾允文,紧紧的抱了一会后又吻吻顾允文。顾允文把顾平抱回沈玉芝的屋里后去了小玉那里,小玉才沐浴过,对着镜子梳妆。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和沈亦儒送徐道芳出岛。徐道芳先去辞别沈宗周,几人到了无锡,徐道芳买了骏马,别过顾允文,单骑走了。 一时间江湖上风平浪静下来,外面却接连传来义军攻城略地的消息。这天沈宗周带着曾涵道来到三山岛上。已经是东去春来时节,岛上繁花如火。沈宗周诸人带着曾涵道去岛上各处游逛,这是曾涵道第一次周览三山岛的风光。一派风景如画,诸人却都有物是人非之感。沈宗周长叹短吁的,田姨娘机敏,对沈宗周笑道:“老爷,你不光是带着曾老爷子来看看岛上的风光的吧?”沈宗周叹道:“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老八要离开赤霞城了,晚上要给他办一场饯行酒宴,我来叫你们过去,也凑凑热闹。”沈宗周说着又咳嗽起来。他取下捂在嘴上的汗巾子,田姨娘忙凑过去看,汗巾子上又是一滩血迹。顾辛夷拉着沈宗周的手问道:“外祖爷爷,你怎么了?怎么老是咳嗽个不停?”沈宗周摇头说道:“爷爷没事,着了点风寒。”沈宗周回头一看,顾辛夷穿的衣服和小玉一模一样,这是小玉特地给顾辛夷做的。顾辛夷的头发也留长了,梳着和小玉一样的发髻,活脱脱一个小尺寸的小玉。沈宗周不禁惊讶的问道:“你和你娘怎么这么像?”顾辛夷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不自在的扭扭身子跑开了。沈玉芝笑道:“大哥一看见妞儿像小玉,就回想起以前他和小玉的种种往事,小玉就把妞儿打扮成自己的样子。”沈宗周点点头,又看杜若香,也是依稀田姨娘的模样风韵。沈宗周叹道:“过几年,岛上又会多几个仙女般的女娃娃,可惜我看不到这些了。不知道这岛还能不能保得住?”曾涵道笑道:“亲家说的哪里话?我还盼着和你一起子孙满堂,含饴弄孙。眼下大事已了,咱们就在这岛上颐养天年,这些话过个十年八年再说不迟。” 沈宗周只是附和着说亲家说的是,大家看沈宗周身形已经有些佝偻,鬓间头发全白,老态毕露。田姨娘看着心里酸楚,沈宗周背着手,往四处看着缓步往前走着。田姨娘问道:“老爷,八爷怎么会就这样离开赤霞城呢?不是没有老爷的同意,帮中的兄弟们不能随意离开赤霞城的吗?”沈宗周说道:“我也劝过好几回了,老八一心要离开。他现在右手勉强才拿得起筷子,左手全然不听使唤,说留在岛上出不了半点力,只是大家的累赘。唉,八兄弟一个不剩了。”田姨娘问道:“那八爷出去了还能做什么?”沈宗周说道:“没奈何,我给他调拨了二百名兄弟,让他去金陵另立帮会。眼下世道这么乱,真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 沈宗周抚今追昔,不胜感慨。他对大家说道:“想当年我初当上城主那会,老大还是老爷手下的一个小厮,老八那会子还没有他们几个大。”沈宗周说着指指顾允文几人又说道:“老爷看上了老八的血性豪爽,将老八调到自己身边当侍从。我还记得那会他们八个结拜时的情形。在湖边对龙王爷立下同生共死的誓言,初时老八服侍老大,真有些事兄如父之态。老大没坐下时给老大把椅子擦干净,老大坐下了给老大添茶加水。一晃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顾允文几人都让沈宗周说别的事情,不要再提这些令人沮丧的话头。众人在岛上走了一圈,沈宗周说道:“去吧静芬带上,咱们去西山岛。” 第二百五十章 红双喜 不一会,小玉抱着孩子出来了,孩子身子甚是壮大,脸盘方正,有些曾静芬的模样。沈宗周才趴在孩子身上看着,不知是高兴过度还是怎样,咳嗽几声以后又是喷了一口鲜血。曾涵道几人忙扶着沈宗周进去。 西山岛的少奶奶得子,岛上又复像平素那样欢欣鼓舞起来。小玉几人每天来西山岛看孩子,这天是给孩子办满月酒宴。沈宗周让沈嵩一大早就来叫小玉几人过去。小玉几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带着三个孩子来到西山岛。沈宗周带着大家去曾静芬的屋里看孩子,几个孩子霎时间哭的哭,喊的喊,闹了一屋子。沈宗周对婴儿疼爱无比,抱着孩子给大家说一阵,亲一阵孩子的。闹了一会,大家来到金顶大殿里。 沈宗周和曾涵道诸人坐一桌,田姨娘和沈玉芝几个女眷坐一桌。大家纷纷给孩子送东西,一样样的金银玩物,在曾静芬面前摆了一桌子。曾静芬和沈嵩起身给大家敬酒。敬过酒了,大家开始酒宴。 沈宗周抱着孩子,和大家谈笑风生。说道末次了,他对傅山说道:“眼下我也算万事满足了,就剩你和小婵,凤儿和杜公子。我琢磨着允文他们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俩也没有由头在这样拖下去。我说咱们择个良辰吉日,将你俩的婚事办了,以后就没有什么好悬心的事情了。”田姨娘先说道:“我是谁也不嫁,孤老一辈子。老爷就不要算上我。”沈宗周说道:“你俩住在一起了,婚事还是要办一下的。就不要这样,掩人耳目了。不,是掩耳盗铃,对吧亲家?”曾涵道笑笑,沈宗周心意却甚是坚决。傅山说道:“这会子诸般杂务也都算打理清楚了,我和小婵的婚事就全凭老爷主张了。”沈宗周说道:“等会把你俩的生辰八字留下,改天我们去苏州择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不冲突的话,凤儿他俩和你俩同一天办婚事。就这样定下了。”田姨娘还要说,沈宗周却已经不留商榷的余地了。 小玉几人向田姨娘和杜婵贺喜,杜婵和傅山起身去给沈宗周敬酒。曾涵道笑道:“也好,岛上都快七零八落了,办场喜事冲冲晦气。”田姨娘说道:“这两年接二连三的办喜事,越冲越晦气,老爷就不要顺便捎带上我。我是谁也不嫁的。”沈宗周笑着不搭理田姨娘。沈玉芝笑道:“不久以后岛上又得添丁加口了。”沈宗周听了笑道:“什么?谁还要生孩子?”他意定多是沈玉芝又怀孕了,沈玉芝笑着看看小玉说道:“小玉又有身子了。”大家听了都哄起来,又给小玉道喜。小玉抿嘴只是笑,沈宗周说道:“妞儿这么大了,也是该到再生一个的时候了。这回小玉加把劲,生个男孩子。”顾允文笑道:“我也是这等说,小玉也说想生个男孩子。” 大家看沈宗周兴致甚好,都凑趣和沈宗周说笑饮酒。到了夜深时分,酒宴才罢。 晚上小玉几人住在金顶大殿中,小玉几人留在西山岛陪着曾静芬。过了几天,沈宗周开始张罗起傅山和杜婵的婚事来。田姨娘反复声言自己这辈子不嫁人。沈宗周和曾涵道去苏州看好日子,是在一个月后办婚事。岛上又复热闹起来。 看看过了一个月,这天是杜婵和田姨娘出嫁之日。这天早上,小玉几人给田姨娘和杜婵梳妆打扮,傅山和杜鹏飞去了西山岛。众人议定是将杜婵和田姨娘嫁到西山岛去。顾允文跑进来给小玉和沈玉芝说道:“玉芝,玉音,两位娘子,为夫陪着他俩过去了。你俩晚些再过来。”小玉叫道:“慢着,你等会过去。待会你先去我屋里。”顾允文说道:“老爷吩咐我早些过去,帮他在那边打理的……”顾允文才说着,田姨娘回头问道:“这会子太早了吧?有一批兄弟们前两天就要离开的,老爷留着说办完喜事了再走。你把银子顺便拿过去。”田姨娘头上带着流苏金冠,身上穿着金红色的嫁衣,明眸皓齿、光彩照人。顾允文一眼看见,不禁看的呆了。田姨娘一把把手中的汗巾子摔在顾允文的脸上。杜婵和小玉嗤嗤笑着,沈玉芝学着小玉的样子过来抓住顾允文的胳膊,在顾允文的腿上踢了两脚。 顾允文看杜婵也是靓丽清爽,他对沈玉芝笑道:“那我去告知小弟,让他们先过去。”顾允文走了,田姨娘对着镜子,头转过来转过去的,详细的端详起自己来。端详了一会后问杜婵道:“小婵,我好看吗?”杜婵说道:“没我好看。”小玉拿起胭脂盒对田姨娘说道:“再补上一点胭脂,嘴唇涂得红红的,看那个呆子下回见到你会怎么样?”小玉给田姨娘涂上了浓艳的胭脂。顾允文进屋说道:“他们先过去了,我等下带着银子就过去。”田姨娘故作矜持的等顾允文看自己,顾允文却没在对田姨娘失礼。 看看田姨娘和杜婵收拾好了,沈玉芝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和小玉跟我过去,咱们拿了银两,去看看那边岛上的洞房布置的怎样了。”三人到沈玉芝的屋里,顾允文问道:“银子拿了这好几回,怕也不剩多少了吧?”沈玉芝说道:“上回卫叔叔那里拿了五万两,余下的都没多拿,还剩七八万两。等手下的兄弟们散尽了,银子也就分散的差不多了。”沈玉芝拿着钥匙打开柜门,小玉和沈玉芝数足书目后装好了,三人别了田姨娘几人到湖边,坐船往西山岛而去。 船上沈玉芝说着田姨娘和杜婵都有了自己的归宿,以后大家没有什么悬心的事情了,在岛上过安宁日子就好了。小玉对沈玉芝说道:“姐姐,姨娘穿上嫁衣真好看,是我们这几个人里最好看的。”沈玉芝点头说道:“大哥以前也说,这些人里就数姨娘最好看。”小玉笑道:“接下来就是你了,是吧?小婵这几年了,你看还像个小妞似得,好像一点也没长大。”沈玉芝也掩嘴一笑说道:“我看着小婵有时候也像妞儿香儿有点像。”顾允文叹道:“谁知道呢?前两年还那等热热闹闹的。等到现在,就冷清的这样。再过两年,我们是不是在这岛上的都说不准。”小玉和沈玉芝不和顾允文说话,顾允文像是自言自语的一般说过后走出船舱。 到了西山岛,顾允文三人先把银子交给沈宗周。几人先去曾静芬那里,逗了一回孩子,又去看新布置出来的洞房。洞房内帐幔被褥等物都是沈宗周在苏州找专门的工匠定制的,珠光宝气。小玉看看屋子四处对沈玉芝说道:“这屋子不太好来偷看呢。”沈玉芝笑道:“我可没这份雅兴,大半晚上的跑到人家的窗边来偷窥偷听。”小玉说道:“你是正经人儿,我和大哥的那晚上怎么就来了呢?”沈玉芝说道:“小婵和姨娘拉我来的。”小玉叹道:“那会子还像小孩子一样玩耍,一晃就这几年过去了。”几人看了一回,沈玉芝和小玉还过三山岛去。 午后大家就张罗着去取新娘子,沈宗周到处张罗。快到傍晚时分,沈嵩和顾允文并两个老妈子才带着娶亲的花船去三山岛。到了岛上,顾允文和沈嵩去接了田姨娘和杜婵。到了屋里,田姨娘和杜婵几人围桌而坐,说着闲话,没有一点要出嫁的样子。顾允文看了笑道:“两位新娘子这是想悔婚了吗?花船已经在湖边备好了,我来请两位过去洞房花烛。”田姨娘抱着杜若香,看看窗外抱怨道:“老爷真是的,小婵嫁过去就好了,非要扯上我。孩子都这么大了,哪有抱着孩子出嫁的新娘子?胡闹。”顾允文笑道:“妞儿娘不也是抱着孩子嫁给我的。圣人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小玉笑嘻嘻的说道:“姨娘快盖上盖头过去吧,嫁人很好玩的。”田姨娘笑道:“给我香儿喂饱了奶,等会一堆子乱事,饿到闺女了。”田姨娘给杜若香喂奶,沈嵩出去了,顾允文在旁边等着。 田姨娘心思懒散,不愿去成婚。迁延了一会,盖上了盖头。杜婵也盖上盖头,小玉几人拥簇着两人到了院子外。花轿也备好了,田姨娘和杜婵上了花轿,到了湖边。花船上的唢呐锣鼓开始吹打起来,新娘子上了船,花船往西山岛而去。 到了西山岛,杜鹏飞和傅山在湖边等待着花船到来。沈玉芝和小玉引导两位新娘子下了船,杜鹏飞和傅山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引路,新娘子还坐在轿子上,众人往金顶大殿而去。进入金顶大殿后是拜天地。新人夫妇没有父母,对拜过后沈玉芝送着田姨娘和杜鹏飞,小玉送着杜婵和傅山,几人进入洞房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护岛之战三 几人有些坐困孤岛的落魄感。眼见来犯的盗匪一波强敌一波,这回怕是倾巢出动了。卫全宗一筹莫展,只能将岛上的防卫做严密了。眼下这些人,光是巡查就已经有些不敷。卫全宗让沈玉芝和小玉带着孩子们暂时出岛,去苏州避避。 几人在金顶大殿商议了半晌,这是更初时分,北边的湖面上不时的升起烟花信号。卫全宗几人忙赶到湖北岸去查看。不看尚已,一看之下,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湖面上无数的火把和油灯闪着光亮,停泊在里湖岸二三里之遥的地方。湖面被照的明如白昼。卫全宗这时也没了底气,只得将所有的帮众集结在岸边。沈嵩忙派人送小玉几人出岛,沈玉芝则坚执要留在顾允文身边。 头领们虽然害怕,但想到底众人在江湖上混,本来也就是像俗话说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大不了一命了之。头领们纷纷献计献策。看来群盗也是被赤霞城的人杀怕了,这摸不清有几万人的大军却停留在湖面上不敢攻岛。卫全宗派人又去凿沉盗匪们的船只,看湖面上那连绵两里之阔的船只,明知凿沉几艘无济于事,但还是要去吓吓群盗。 头领们安排下小船,送水鬼出岛。顾允文几人都在岸边等待着,过了两个多时辰,水鬼们回来了。湖面上许多盗匪的小船来回穿梭着,无数的灯光在湖面上如流萤般移动。 众人在岛上等了一夜,不见群盗有攻岛的事态。第二天早上,卫全宗命令帮众在湖边支灶做饭。卫全宗预料天亮以后群盗就要攻到,天色渐渐放亮,一轮血红的太阳从东边的湖面上升起来。卫全宗在湖边来回踱步,顾允文和沈玉芝相依相偎的在湖边的一块巨岩下坐着。岛上一片沉寂,这沉寂沉沉的压在赤霞城武士们的胸口。他们有些被这沉寂压的喘不过气来,众人都在急不可耐的等待打破这沉寂的呼战声的到来。 沈玉芝这时也没了底气,他对顾允文说道:“大哥,你说咱们这次能将匪寇们打退吗?”顾允文笑道:“我倒觉得能打退群寇,咱们只要等老爷他们过来就好了。”沈玉芝问道:“万一打不退呢?”顾允文笑道:“卫叔叔已经在湖东给咱俩安排好小船了,打不退咱们俩就逃去湖东,乘着小船出岛去。”沈玉芝问道:“那大哥他们呢?”顾允文笑道:“咱俩救了他们一起逃过去,这些盗匪不会武功,咱们就算打不赢他们,要逃走还是很容易的。”沈玉芝点点头,抱紧顾允文的胳膊。 顾允文拉着沈玉芝的手站起来,他看湖边被染成红色的沙滩上,群寇已经要开始进攻了。卫全宗和沈嵩站在帮众的最前面,凝神看着步步往这边移动过来的,潮水般涌动着的群盗。卫全宗对顾允文喊道:“姑爷过来这边,大小姐到后面过去,万一交战不利,大小姐不用管我们,径去找小船出岛。”沈玉芝应着,却拉着顾允文的手走到卫全宗身边。卫全宗担心的是一逃跑,群盗要把西山岛毁掉。以这些武人们的身手,要逃跑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卫全宗对顾允文说道:“姑爷看见那艘大船上,站在船头,穿着盔甲的那几个人了吗?那几个人是这伙盗匪的头领。姑爷和大小姐过去擒住那几个头领,坐在椅子上,握着一支小令旗的那个,应该就是大头领。只要将那人擒住了,咱们就能勒逼群盗撤出去。余下的咱们等老爷他们回来再做定夺。”顾允文点头应着,卫全宗看群盗都已经涌上沙滩,卫全宗这边的武士们身手高超,利在突袭。卫全宗要先声夺人,他对身后的人喊一声:“兄弟们,杀过去。”话才出口,卫全宗几人如箭离弦般向群盗直冲过去,顾允文和沈玉芝挥着宝剑,在人群中往前冲杀。 顾允文在前砍杀,沈玉芝在后面护着顾允文。仗着宵练剑的锋利,顾允文在群盗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群盗不知道该怎样应付顾允文这样的武林高手,只是围着沈玉芝和顾允文两人吆喝着,不敢上前进攻。顾允文和沈玉芝从人群中杀过去,回头看时,一排排的人墙已经将顾允文两人和卫全宗诸人隔开了。一伙盗匪不敢靠近顾允文几人的身边,只是远远的跟着顾允文几人。那边卫全宗带着手下的千余人,和多于自己十几近二十倍的敌寇厮杀。顾允文顾不得卫全宗几人,他和沈玉芝一冲过群盗的人墙,提着宝剑径往那边几个头领所在的大船上走过去。群盗人数众多,逼迫的赤霞城的帮众往后撤退,群盗已经离开湖边的沙滩了,沙滩上反倒空荡荡的只有起落的浪潮。顾允文和沈玉芝看身后的群盗不敢追击,两人墙上几个盗匪头领所在的那艘大船上。头领们看到顾允文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早已躲得不知去向了。顾允文和沈玉芝站在船头回顾岛上的战事状况。卫全宗带着手下边杀边退,群盗一批批的倒下,又一批批的往前拥上去。看来这么多的盗匪,卫全宗诸人哪怕是光杀也要杀个大半天才能杀完。顾允文对沈玉芝说道:“咱俩去找那几个强盗头领去。” 岸上呼声震天,沈玉芝和顾允文在船上到处寻找那几个强盗头领,强盗头领不知什么时候躲到别处了。船舱内只有几个被头领们强掳来的民家妇女。顾允文看那几个妇女衣衫不整,面带惧色的蜷缩在船舱的角落里。顾允文和沈玉芝让那几个妇人穿好衣衫,跟着两人走出船舱。顾允文问道:“你们可知道船上那几个头领跑到哪里去了?”那几个妇人看顾允文问话,吓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胆子稍壮一点的说道:“会大王的话,那几个人到船舱里去了一些东西后就离开了,是从船舱后面出去的。”顾允文和沈玉芝先看看岸上的形势,匪寇们成批成批的倒下,赤霞城的人还在边战边退,两下里已经到岛内退去。 顾允文和沈玉芝让那几个妇人上岸去等着,两人在附近的几艘大船上查看。来来回回查看了好几艘大船,都不见那几个头领的身影。顾允文看盗匪们如汹涌的潮水,前浪推着后浪,似乎永远没个止歇。顾允文对沈玉芝说道:“咱们先去帮卫叔叔他们杀散这些匪寇,那几个头领多是混到人群里去了。”沈玉芝应着,两人下船,带着那几个妇人过去,又从群盗的背后进行冲杀。 两边在天摇地动的呼战声中,厮杀了两个多时辰。群盗被杀的有几千之众,群盗终于支持不住了,开始往湖岸边撤回去。赤霞城的人知道群盗不会就此罢休,他们也不再手下容情。群盗一溃散,赤霞城的帮众们立刻撕下散开,大砍大杀。群盗初时边战边退,退出一程,招不住赤霞城的帮众们的冲杀,终于开始落荒逃命。群盗一溃不可收拾,卫全宗和沈嵩带着手下在后面掩杀。群岛们为了争着上船,开始自相残杀起来。顾允文和沈玉芝带着那几个妇女到岸边的一处高坡上过去。岛上到处是被砍伤的盗匪的惨叫呻吟声。卫全宗诸人将没来得及上船的匪盗尽数击杀在湖岸边。 群盗上船后船只开始驶离湖岸,卫全宗和赤霞城的武士们这时也杀红了眼。他们似乎意犹未尽,在湖边将那些负伤的匪寇一个个的从尸体堆里拉出来杀掉。一条条鲜血汇成的溪流流向太湖中。赤霞城这边又一次击退群盗的进攻。群盗驾着船往北而去。 卫全宗预料群盗去太湖北岸,招呼同伴以后又会卷土重来。他召集手下开始收拾打理湖岸边的尸体。帮众们发出大捷的烟花信号。顾允文和沈玉芝全身被鲜血浸透了,两人先回去金顶大殿洗漱打扮过了,回到湖岸边,船只载着一船一船的尸体往岛外运送出去。 红色的血浪在岸边翻滚着,顾允文和沈玉芝看这武士们将岸上的一具具尸体抬到船上,船只载着尸体往南而去。岛上的尸体运完已经是午后快傍晚时分了,已经变淡的湖水又被夕阳染红。卫全宗带着剧战以后的武士们回到金顶大殿,清点帮众,赤霞城这边也有近百人战亡。众人用过晚饭,在大殿里歇息。小玉几人也过来了,卫全宗不放心湖岸边,带着武士们去巡查湖岸,顾允文和沈玉芝给大家说着白天剧斗的情形。 第二天早上,沈玉芝几人要回三山岛过去。顾允文差遣几个手下将那几个被盗匪掳掠来的妇女送出岛去。顾允文才送沈玉芝几人到湖边,沈玉芝叮嘱顾允文道:“大哥,你不要回来,帮着卫叔叔在岛上看守。我们明儿就带了衣物过来看你。” 第二百五十九章 护岛之战四 顾允文笑道:“强盗们遭受重创,眼下没有十天半个月怕不会在来岛上骚扰。你们把那边也收拾好了,尤其是银子找地方藏好再过来。”沈玉芝几人应着,西山岛北岸处又传来海螺号角的声音。顾允文说道:“群盗又回来了。”沈玉芝听了先从船上跃下来,小玉和田姨娘几人也要下船。顾允文说道:“玉音你们不要在这里,盗匪们来的人一波强似一波,这回估计又是大队的人马过来了。你们去岛上,把那边岛上收拾一下。我和玉芝去看看。”小玉和田姨娘几人回三山岛去,顾允文和沈玉芝又来到湖北岸处。群盗才回去不久,又是两三万人驾着大大小小百十来只舰船,停泊在西山岛的北岸两三里处。这回盗匪们的声势比先前抢了两三倍之谱。卫全宗诸人都料定这回不可能再那么容易的将盗匪们打发走了。卫全宗也不怕沮丧了众人的士气,给大家分派敌不过盗匪的话,帮众们怎样撤退的饿事宜。 沈嵩听曾静芬几人去了三山岛,他派几人去三山岛备好船只,万一情势有变,小玉几人依旧是离开三山岛去苏州避难。众人心底料定这次西山岛必将失守,不想群寇也是被赤霞城的人杀的害怕了,他们如此多的人众,却不敢攻岛,只在湖边停泊着。顾允文诸人在岸边等候群盗攻岛。两下里相持了半天,过了晌午时分,群盗尚不见任何动静。老妈子和丫鬟们做了饭菜给大家拿过来。卫全宗诸人才在岸边用饭,湖面上群盗的船只开始驶动起来。监视对面船只的帮众大喊起来:“八爷,他们动了,他们动了。”言语之中充满惊惧。卫全宗也是受惊不小,他咬着面饼站起来,看着那边湖上群盗的动向。群盗的船队有些混乱的驶动着,看着不像是要攻岛的样子。卫全宗喊道:“兄弟们,快些吃完了,咱们应战杀敌。” 盗匪的船只掉头向东缓缓往东驶去,卫全宗诸人摸不清群盗的意图,徒然在岸边着急。沈嵩说道:“群盗要换个地方攻岛,咱们跟着群盗过去。”卫全宗忙命帮众沿着湖岸线跟着群盗的船只往东而去。群盗的船队驶到西山岛的正东面,这里是恰好堵住了西山岛通往苏州的道路,阻隔在苏州和西山岛之间。卫全宗忙在岸上布置防卫事宜,布防好了,群盗仍旧不见进攻的迹象。 两下里相持到傍晚,群盗还不见攻岛的迹象,卫全宗诸人心里越发没底起来。沈嵩对卫全宗说道:“难道盗匪们要在晚上趁着夜色攻岛?”顾允文摇头说道:“他们人多,晚上要是混乱起来,他们的人自相践踏残杀。这些人不利于夜战,不知道是什么企图?会不会是声东击西之计?”沈嵩一惊问道:“你是说他们将我们引诱开,另有人从北面攻上来?”顾允文也不知道群盗意图何在,卫全宗摇头说道:“看着也不是这么回事,群盗多是被咱们杀怕了,眼下不敢攻岛,要堵住咱们去苏州的路,在此围困我们。”卫全宗却也心虚被顾允文猜中群盗的意图,他忙又派人去湖上其他三面的岸边查探。 群盗在西山岛东岸处停泊下来,卫全宗诸人在岸边守候着。过了一夜,群盗尚未攻岛。到了午后时分,卫全宗看群盗尚无攻岛的意向。诸人用过饭,卫全宗看着群盗说道:“奶奶个雄,这帮龟孙子果然是要对咱们长围久困。截住我们去苏州的路,要让我们饿死在岛上。”沈嵩问道:“卫叔叔,我们幸好先前就做好了预备,米娘充足。只要在多拖两天,爹爹他们过来了,那时咱们就不用惧怕他们了。”卫全宗看着湖面说道:“咱们冒险去和群盗拼一拼,对方人再多,每条船最多载个百八十人,咱们杀他一阵,折折他们的锐气再回来。”沈嵩不敢出击,只是全卫全宗甚重行事。几个头领听了立刻赞成卫全宗的提议。头领们也算的很精细,对方虽然有两三万人,但是赤霞城的帮众们真的杀过去,只需应付一条船上的那一二百号人,盗匪们被隔绝在一条条的船上,无法连成一体,却正是将盗匪各个击破的好机会。众人听了就要即刻杀过去,卫全宗说道:“大公子在这里看好兄弟们,我和姑爷带着身手好的兄弟们过去,杀一阵就退回来。” 卫全宗当下在帮众中挑选了百余名帮中的好手,他带着五十多人一队,顾允文带着五十多人一队。几艘船只在这卫全宗和顾允文诸人,往群盗的船队那里驶去。 看看要接近群盗的船队了,舵手们用劲全力划船,船只迅疾向盗匪们的船队靠拢过去。盗匪们看着几十人驾船冲向船队,都惊讶着在甲板上看着顾允文诸人。盗匪们摸不清卫全宗诸人的来意,以这百余人来攻这几万人的,真正的无意于以卵击石。顾允文诸人的船只径直朝着群盗的船队中间最大最豪华的的那艘大船驶过去。卫全宗在船上喊道:“兄弟们最好将盗匪的首领抓过来,咱们要活的不要死的。抓到头领,一切就都好办了。”众人齐声应着。顾允文最先从船上跃起,跃向那艘大船。甲板边缘的许多盗匪挺着长矛长戟指向顾允文攒刺。顾允文手中宵练宝剑挥过去,这些木柄的长矛长戟都被挨排的削断。顾允文脚一踩到甲板边缘,长剑横扫,甲板边缘的几个人都被宝剑斩成两截。卫全宗带着几个西山岛的高手也冲过来了。几人一抢上甲板,立刻向船上的盗匪们砍杀。站在前排的几十个盗匪瞬间都身首异处。顾允文几人在甲板上杀出一片空地,后面西山岛的武士们也先后抢上大船。 卫全宗诸人这两天杀性大发,颇有些杀人为乐之意。在甲板上将盗匪们一排一排的砍翻,顾允文也放下仁慈,帮建横扫直挥。甲板上乱成一团,旁边船只上的人只有着急的份,都无法过来救援。几艘大船往顾允文几人的这艘船上靠拢过来,试图将船上的同伙接走。西山岛的武士们正愁船只上太过狭小拥挤,无法大展拳脚。一看几艘大船靠拢了过来,他们分头向旁边的几艘船上杀过去。 只一盏茶的功夫,这艘大船上的盗匪被斩草一般屠戮干净。顾允文诸人又杀向旁边的船只。那些靠拢过来试图援助的船只看顾允文诸人势不可挡,又复退回去。几艘大船上上千人在一个时辰之内或被杀掉,或被挤下湖里。余下的船只纷纷逃离,卫全宗看群盗大船上的弓箭手们紧张而有条不紊的开始在甲板上列好。卫全宗叫声:“不好,兄弟们快撤。”顾允文几人才退到船上,对面船上的羽箭如飞蝗一般向顾允文诸人倾泻过来。武人们关于暗器的接发之术,这些羽箭自然伤不到武人们。只有卫全宗不能遮挡羽箭,几个武人将卫全宗护在中间。船只载着顾允文诸人,在箭雨里驶离群盗的船队。 插满羽箭的船只回到岸边,卫全宗浑身是血的上岸。群盗的船队开始往后撤出里许,又在湖面上停泊下来。 武人们大杀一阵,却仍旧只是拔掉了九牛一毛而已。卫全宗诸人在湖边守卫过夜。 群盗这时对西山岛的武士们也忌惮的紧,不敢随意攻岛。相持了两天,群盗似乎失去了耐性。这天早上,群盗的几艘船只在湖边来回巡视探查。卫全宗诸人看群盗有异动,都严阵以待。群盗的船队在湖边逡巡探查一回后回去了。过了半个多时辰,群盗的船队开始向西山岛驶来。卫全宗知道以手下这些人,要挡住群盗的进攻,希望微乎其微。他对撤退事宜做了周密的部署。卫全宗看群盗的大船无法靠岸,在岸边办理外的浅滩里停下来。群盗从开始下船,从齐腰深的湖水里往岛上一排排的列好阵型冲过来。卫全宗忽然明白过来,该将盗匪们阻截在湖水里,盗匪人数众多。前面的人攻不上来,后面的人下不来船,只能在船上干瞪眼看着。卫全宗看浪潮般一波一波的盗匪往岛上涌过来,前面的人已经走出湖水,到岸边的沙地里了。卫全宗来不及给头领们讲解缘由,喊道:“兄弟们杀过去,将他们堵在湖水里,别让盗匪们上岸。众人一哄而下,冲向湖边的盗匪。 卫全宗诸人将前排冲上沙滩的盗匪们砍杀掉,后面的盗匪一波波的冲上来,一波波的被赤霞城的武士们砍倒。盗匪们冲杀了两个时辰,湖边倒下的尸体堆堆积起来,堵住了盗匪们冲杀之路。盗匪的船队又复往后撤出。卫全宗诸人看杀退了群盗的又一波攻势,稍作喘息,盗匪们稍作部署,又复下船开始攻岛。 第二百六十章 护岛之战五 这回群盗是弓弩手们先下船到岸边列阵。弓弩手们手中弓如满月的拉开,搭在弦上的羽箭向上前方仰起来。卫全宗诸人看几千弓弩手在岸边一排排的蓄势待发,众人硬冲,身手好的能挡开羽箭,伸手弱一些的怕就难免受伤。卫全宗暗叫失策,不该让这些弓弩手上岸。后面的群盗接着弓弩手的掩护,又复往岛上涌过来。 卫全宗看群盗一占住湖岸边的沙滩,弓弩手们便退了下去。后面的湖水里还站着许多无法前行的盗匪,卫全宗又带着帮众向群盗冲杀。杀退了群盗的这次进攻,已经是薄暮时分了。群盗看卫全宗诸人善于偷袭,被卫全宗诸人突袭的胆碎心寒。晚上他们不敢在湖边逗留,反而驾船往湖面上驶出去几里后停泊下来。 第二天,赤霞城的帮众们又复击退几次盗匪的进攻。赤霞城这边也损伤二百多人。群盗则在两天的抢攻里损伤惨重。这天早上,卫全宗诸人在湖边守卫。赤霞城的帮众们看群盗似乎中了魔一般,不计死伤的只是一味硬攻西山岛。被杀的群盗没有害怕,这边的赤霞城武士们却杀人杀的害怕起来。头领们商议看群盗这等拼命的打法,决然不是为了为死去的同伴报仇,也不只是受了魏忠贤的挑唆。众人商议半天才想起金顶大殿上的金瓦片,群盗本来以抢掠为生,金顶大殿上的金瓦片能在湖面上几里外就可看到。金顶大殿对群盗来说,实在有着巫师的咒语一般令他们着迷的效力。卫全宗杀人杀怕了,忙命手下去将金顶大殿的屋顶用布块等物遮盖起来。 群盗强攻几天,死伤惨重。强攻不成,群盗也开始谋划起智取来。这天早上,卫全宗诸人看群盗没有像前两天一样开始强攻,船队反而往后退出里许。帮众们正在纳闷群盗是知难而退了还是怎样?忽然西山岛的北面想起号角声,烟花信号更是一颗接着一颗的在空中炸开。卫全宗诸人知道群盗分人手去攻北岸了。卫全宗前两天说群盗毕竟是不学无术的草寇,不然只要分成两队来攻岛,卫全宗这边的这点人手无法分头防卫,西山岛早被群盗踏平了,不想群盗在伤亡惨重的强攻几天以后也想到了这一节。 卫全宗看湖面上的船只开始向岸边靠过来,赤霞城的帮众这时也惊慌起来。卫全宗和顾允文几人商议过后决议卫全宗带着沈嵩和几十名好手去北岸堵截群盗,顾允文和沈玉芝带着余下的帮众在岸边防卫。顾允文诸人看群盗的大部分船只仍旧在东岸,想来拍去北岸的只有一小股盗匪。群盗在岸边只做牵制,却并不上岸。 两下里相持了约有两个时辰,顾允文担心北岸卫全宗的处境,他才要派人去北岸打探形势,卫全宗却派人过来了。卫全宗告知顾允文,北岸处是一支五千余人的队伍,顾允文先带人去北岸支援。暂时将东岸的群盗放上岛。等将北岸的盗匪清理干净了,众人再杀回来进攻东岸的盗匪。手下的人众不敷调遣,眼下也只好这样。顾允文命帮众们将外衣脱下来,罩在灌木上。顾允文和沈玉芝带着帮众们潜伏着离开湖岸,忙去北岸支援卫全宗。 顾允文带着几十名好生先疾行去北岸。到了北岸,只见卫全宗诸人全然被淹没在群盗的浪潮中各自为战。卫全宗诸人奋力砍杀,群盗也蜂拥蚁附的围着卫全宗诸人,虽然对卫全宗诸人不能有所杀伤,却也将卫全宗诸人牢牢地缠困住。顾允文带着这先到的几十名好手向群盗开始攻杀,不多时,沈玉芝和余下的帮众也都赶到了。这边赤霞城的千名帮众已感到,胶着的形势立刻开解。不到半个时辰,湖边又是躺满了盗匪的尸体。盗匪们不敢在逞强硬撑,向湖上退回去。 卫全宗看这边的盗匪们损伤过半,余众就算上岛了也无能为也。他带着众人又赶忙往东岸跑去。才到东岸,湖上的群盗也发觉岸上那些罩着赤霞城帮众的岩石和灌木有一样,已经是要准备登岛了。帮众们只穿着内衫奔命,卫全宗先令手下们穿了衣服。众人不去应战,在湖边歇缓气力。群盗在湖边逡巡一会,开始上岸。先是弓弩手们在前面开路,一排排弓弩手向卫全宗诸人所在的地方缓步行进,后面的盗匪们跟在弓弩手后面,最后是群盗的首领们给群盗下指令。 卫全宗看群盗攻岛不再用蛮劲,越来越有掌法,也就意味着卫全宗诸人防卫越来越艰难。帮众缓过劲来,起身要应战。卫全宗叫声“不好”,带着众人忙往后撤。天上如飞蝗雨点般的羽箭向卫全宗诸人飞来了。遮天蔽日的羽箭遮住天上的阳光,顾允文诸人眼前为之一暗。众人忙往后撤出去。群盗倒也不急着追赶,仍旧是弓弩手不慌不忙的往前行进,余盗跟在弓弩手们的后面。弓弩手们行进到卫全宗诸人歇过的地方,将地上的羽箭拾起来,继续往前行进。卫全宗看群盗防卫的密不透风,一时间都没了计较,不知道该如何进攻。退出里许,群盗已经全数登岸了。卫全宗对顾允文说道:“咱们分成两队,绕道盗匪们的后面,避过弓箭手们再做进攻。” 顾允文和沈玉芝带了五百余人,卫全宗和沈嵩带了五百多人。两队人借着树木山丘的掩护,避开弓箭手们,绕道群盗背后。顾允文和沈玉芝带着手下们在一座土丘后面潜伏着,北边传来激烈的厮杀声,卫全宗已经出击了。顾允文和沈玉芝也带着手下们杀过去。 一躲开群盗的弓弩手,在顾允文诸高手的眼里,这些盗匪就如连招的靶子一般。群盗这时也害怕赤霞城武士们的凶残,稍作抵抗后就四散开,向湖岸边逃去。赤霞城的武士要力求多做杀伤,群追不舍。掩杀到湖边后岛上许多盗匪还没头没绪的到处乱跑乱撞。卫全宗诸人在湖边砍杀一阵后先回去清理跑到岛上的盗匪。 武士们四出追杀在岛上乱跑的盗匪,直到快天黑时分,才将岛上逃窜的盗匪追杀干净。顾允文诸人也精疲力竭,他们还不能歇着。到湖边继续和湖面上的盗匪们对峙。 顾允文诸人用过晚饭,群盗的船只看到攻岛无望,往东撤回去。卫全宗也看出群盗这是要真的对西山岛进行围困了。 沈玉芝不愿回金顶大殿去,陪在顾允文身边。晚上沈玉芝在顾允文的怀里睡着了,卫全宗几人围着火堆饮酒。卫全宗看眼前的形势已经暂时稳住了,沈宗周诸人这时也该回来了。头领们商议着守岛的事宜,按卫全宗的说法,群盗若是看西山岛上米娘充足,足以支持下去,那会群盗回去将他们的同伴们全部召集过来,或是强攻,或是围困,直到将金顶大殿里的金瓦银砖拿到手为止。一位头领感叹道:“生平虽然偶尔也杀个把人,但像现在这样,一刀下去,就是一排人倒下。被杀的人一点不怕,杀的人却杀的太多,不敢在下手了。”卫全宗笑道:“若是争一时的胜负,咱们退一步,让他们赢了也无妨。但是西山岛却是非守住不可得,再大的杀孽也要做下去。赶明儿咱们看看形势,去和盗匪们的头子商议一下,看能不能说的他们退回去。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无非为了有一口饭吃,何必再将兄弟们的性命无端的丢在这沙滩上。”沈嵩笑道:“盗寇们真以为西山岛上的屋子非金即银,咱们去给他们说明除了那瓦片,余下的还是寻常的砖瓦,盗匪们也是被我们杀怕了,想来不无退去之理。”卫全宗和头领们都赞成沈嵩的说法。卫全宗对顾允文和沈嵩说道:“咱们回去洗漱一下,明早带点东西去见见盗匪们的头领。不然,我看着这帮盗匪们不把性命全部丢在岛上,是不会罢休的。” 顾允文叫醒沈玉芝,沈玉芝模模糊糊的问道:“盗匪们又攻岛了吗?”顾允文说道:“我们暂且回去,明早咱们去会会那几个强盗头领。”卫全宗和顾允文几人回到金顶大殿后洗漱过了,又复回到湖边。晚上群盗的船队上灯火明亮,几艘小船在湖边游弋巡查,卫全宗说道:“盗匪们晚上又会攻岛,兄弟们提神警醒着点。再去大殿里那些酒过来。”几个是从才离开,盗匪们的船只开始开动起来。卫全宗几人观望着湖面上的盗匪船队,不多时,北岸处又传来嘹亮的号角声。 卫全宗这时也惊慌的方寸大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看这边岸上的盗匪们缓缓靠近湖岸,几个头领商议后沈嵩说道:“咱们还是去将小股的盗匪击溃了,再回来战这大股的盗匪。” 第二百六十三章 避敌 傅山说道:“老爷带着我们去找那些盗匪的首领,找了好些天,才找到几个不当家的首领,才知道大批的盗匪已经来攻西山岛了。曾老先生要回来,老爷非要打听到强盗的头领们的老巢所在,要去生擒那几个头领。白白忙活了这许多天。”顾允文笑道:“你们在那边再等几天,盗匪们铲平了西山岛,估计抓着我们自己就要回去了。”傅山说道:“老爷是打算看看那几个,要是能谈得来的话,大家化干戈为玉帛,谈不来的话就将那几个头领抓回来。群盗就不会对赤霞城怎样了,不想我们在徽州和宁国府之间来回奔波好几天,始终得不到一个头绪。我们是前几天见到来报信的兄弟们的。老爷说西山岛上就你们几个人,怕西山岛已经失守了。不想你们竟然打退了群盗的进攻。” 几人说着往金顶大殿而去,傅山看东北向的湖面上点点流萤似得灯火,他问道:“兄弟们不用在岸边防卫的吗?”顾允文说道:“谁说不用防卫的?今早我和卫叔叔几人去船上拜见了那几个盗匪头领,卫叔叔陈以厉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盗匪们答应我们暂停攻岛。这些天弟兄们都在湖边过夜,今儿个才稍得喘息歇息。”几人说着到金顶大殿,沈宗周听了卫全宗说的这些天怎样奔命厮杀,防卫西山岛的事情,他正在愁眉不展之间,看小玉几人进入大堂中了。小玉几人向沈宗周和曾涵道见礼,沈宗周笑着问大家别来无恙。小玉握着沈亦儒的手笑道:“你们在迟几天过来,我们怕是真要被强盗们抓回去了,一个强盗亲口说的,要抓我们几人去做压寨夫人。”沈亦儒笑道:“我们找了好些天,始终找不到盗匪们的大王,又在宁国府待了几天,不然几天前就回来了。” 沈宗周本来心事正重间,看顾辛夷咭咭咯咯的和大家说话,几天的分别,沈宗周诸人回来了,就数顾辛夷最高兴。杜若香也磕磕绊绊的跟在顾辛夷后面,牙牙学语。杜鹏飞和田姨娘说了两句别来之情,怕杜若香跌倒了,跟在杜若香后面。杜若香一要跌倒,杜鹏飞就先出手扶住。沈宗周满怀的心事忽然间豁然开朗。他对曾涵道笑道:“奔波了这许多天了,咱们先喝两杯歇歇,盗匪的事明儿个再说。”曾涵道笑道:“该来的总会来,咱们在这里发愁也没用,却正当如此。”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卫全宗和沈嵩给大家说着群盗一点武功也不会,每次成千上万的冲到岛上,被赤霞城的帮众杀掉。今天卫全宗杀人杀的自己害怕起来,去和盗匪的首领们晤谈,终于劝服盗匪们不在做徒劳的进攻。卫全宗笑道:“没有傅兄弟,我们遇到什么事情都拿不出个主意来,只是提着大刀一味砍杀。要是有傅兄弟在这里,怕盗匪们早已退却了。”沈宗周摇头说道:“这帮盗匪的行径我们在宁国府那边也听到过一些,一旦什么东西被他们盯上,不拿到手决不罢休。他们死伤越是惨重,越是会执着于攻下西山岛。盗匪们的大头领据说已经在太湖北岸集结完毕,怕过两天就要过来了。” 傅山说道:“我们在这里多支撑几天,武当和锦衣卫的人也就要到了,那时盗匪们人数再多,怕也不济事。”曾涵道说道:“湖东岸的那些盗匪们不知道留在那里做什么?想来是他们的大王下令让他们在那里堵截我们的出岛之路。”卫全宗笑道:“盗匪们看强攻无效,想围困我们。幸好我们前些天出岛购置了一些米娘,岛上还够支撑几天的。强盗们的大队人马过来,怕也支持不了多久。”沈宗周说道:“实在无法,咱们就先出岛去避一避。西山岛任他们抢了拆了,等盗匪们走了咱们再过来。也就多建几所屋子的事情而已,总是强于让几千几万人在这里丧命。”曾涵道也是这等说法,傅山说道:“明儿起咱们还得再囤些米粮,岛上的贵重物事咱们也得暂时运出岛去。”卫全宗说道:“米粮尚好,就是菜和肉,多了放不住,少了没几天就用完了。这两天弟兄们都是吃白饭团的。” 沈宗周听了点点头,他说道:“好,这些就先不说了。明儿咱们把防岛的事宜布置好了,就等这些大王们光驾西山岛。”沈宗周言下之意是怎样让岛上的人全身而退。曾涵道也笑道:“亲家说的是,咱们痛痛快快喝几杯,打明儿起就做好接迎这些大王们的准备。”说着曾涵道让沈嵩和曾静芬给大家斟酒敬酒。 众人宴饮到五更时分,稍歇了一会。第二天早上,沈宗周先和傅山几人去看过诸位手下了。沈宗周给大家分派好了购置米粮,将岛上的贵重物事运送出岛等事情。顾允文几人回到三山岛上。先到沈玉芝的屋里一看,屋内的那些贵重物事都已经不见了,这是夏雨荷和几个丫鬟们把那些物事藏匿起来了。回到小玉的屋里,沈亦儒笑道:“小玉姐,你屋里的那些摆设呢?”小玉笑道:“你姐夫说的,说要是西山岛守不住,这边怕也守不住,让我们把贵重物件都藏好。” 小玉和田姨娘几人的屋里都是徒有四壁立,众人还趁着闲情逸致去岛上各处看看。午后沈嵩带着几个武士过来了,小玉几人带着武士们去三山岛北岸处,在崖壁下将掩盖诸样珍贵物事的砂石刨开了。小玉几人的这两年积攒了不少的珠宝首饰。就连她们的衣物上,大多数都是镶嵌着珠宝。武士们来来回回搬了十几趟,载了满满的三大船。沈嵩说道:“老爷说大家先去西山岛,老爷也要去苏州。还要置办许多东西。”几人乘船来到西山岛。沈宗周和曾涵道在湖边等待小玉几人。小玉将一个红皮小箱子拿过来捧在怀里,沈宗周看看说道:“你们的东西怎么比这边岛上的还多?”小玉笑道:“都是我们的衣物,真正的金银珠宝也就那边的箱子里一箱子。”小玉打开红皮箱子,里面是顾允文给小玉和沈玉芝几人从魏忠贤的宝藏里带来的夜明珠等几件。沈宗周叹道:“想不到我们竟然落魄到这个地步,不过还好。只这些东西,足够我们下半辈子过活的了。”曾涵道笑道:“不妨事,这边实在呆不下去了,咱们去山东。亲家你们在落难到什么地步,总不至于到衣食艰难的地步。”众人说着上船往苏州而去。小玉在看着湖面上问道:“盗匪们已经走了吗?”傅山说道:“盗匪们往北去了,估计是和他们的大王会和去了。我们得快些行事,若是盗匪们现在过来,晚上,最迟明早就可以赶过来。” 沈宗周诸人到苏州后来到一处大院前,这也是赤霞城商铺囤积货物的地方。众人到大院中查看一会,西山岛的许多东西已经转运过来了。武士们将小玉几人的箱子抬进来。沈宗周又带着大家去购置米粮酒肉等物。 忙活了大半天,快到天黑时分,才购置全了要在岛上囤积的诸般东西。几艘大船载着货物,往西山岛而去。 大家在夜色里回到西山岛上,去外面探听消息的人来回报,几万盗匪在太湖北岸正在征集船只,这两天内征集不来那么多船只,群盗要在好几天以后才能来攻西山岛。 沈宗周过来了,岛上人心大定。众人也不惊慌什么盗匪大王的。沈玉芝几人也回到三山岛上。提心吊胆了这许多天,他们有意在岛上各处去游玩野餐。这天早上,众人在沈玉芝的屋里用过早饭,沈玉芝和大家商议着暂去苏州买一些桌椅柜子等物。小玉几人也要去苏州游玩,众人到湖边,才要去苏州,西山岛上响起海螺的号角声来。号角声此起彼伏,很是紧凑,几人知道是盗匪要攻岛了。傅山不在这边,大家问顾允文怎么办。顾允文说道:“小玉姨娘你们先在这边待着,我和亦儒几人去岛上看看。”沈玉芝说道:“咱们等等,那边是大哥的船过来了。”众人看去,湖上两艘船只一前一后往西山岛而来。 过了一刻钟的时候,湖面上的船只驶近了。蓝姑先在船头喊道:“强盗们又来了,老爷叫你们过去。说你们带上丫鬟们,不要再呆在这边。”船只驶到岸边,沈嵩对顾允文几人说道:“盗匪们就要攻岛了,老爷说你们带上雨荷她们,都去那边岛上。怕这边有个意外照护不到你们。”顾允文听了又回岛上去,将老妈子和几名丫鬟都叫道湖边。丫鬟们大包小包的带了一大堆东西,顾允文和沈亦儒帮着丫鬟们将包袱提到湖边。沈嵩看了叹道:“姑奶奶们,眼下我们能不能逃出岛去都不知道,你们的带着这些,盗匪们攻上来了,我们是照看你们还是照看这些包袱行李。” 第二百六十六章 红胡大王 沈宗周神色凝重的说道:“但愿如此吧,金顶大殿似乎已经被盗匪们拆掉了。”卫全宗诸人要沈宗周将金顶大殿上的金瓦片也拆下来运到苏州去。沈宗周说什么也不愿拆解金顶大殿上的瓦片,说盗匪们拆下来,那是自己无能为力。自己却万万不能将列祖列宗们辛苦经营起来的金顶大殿亲手拆掉。船队渐行渐远,将湖上的盗匪们抛在身后。 沈宗周诸人回到苏州,沈宗周又是吐血不止。顾允文和傅山找先前给沈宗周看过病的那个郎中来给沈宗周诊治。 过了两天,洛养性带着百余名手下和二十几位大内的高手赶过来了。曾涵道和傅山就要带人去进攻西山岛,沈宗周却想等盗匪们自己退却,不愿再开杀戒。回到西山岛也只是迟几天的事情。沈宗周吐血之症时好时坏,曾涵道诸人也只得按沈宗周的意思在苏州等待群盗自己退去。 这天众人才在苏州待着,小玉几人去外面街市上买胭脂水粉。往回走的时候,满街的小民百姓们到处乱跑,惊叫着“盗匪来了,盗匪来了。”小玉几人以为是盗匪要进攻苏州城了。几人忙回到大院里,告知沈宗周诸人。沈宗周和曾涵道召集起众人,去太湖边。城内已经戒严了,严禁闲杂人等出入。洛养性不得已,亲自去苏州的官府处通融。众人好不容易出城到湖边,只见湖面上许多盗匪的船只追逐游弋着。沈宗周诸人不明就里,看上去是盗匪们起了内讧。许多盗匪被赶上岸,在岸边乱跑。曾涵道说道:“盗匪们是分赃不均还是怎样了?竟然起了内讧。”沈宗周说道:“咱们再看看形势,万一真是这样,咱们先杀到西山岛上去看看,盗匪们是不是在真的将西山岛夷为平地了。”沈宗周忧心如焚,众人在湖边观望了一个多时辰。几只大船被十余只船只追赶到湖岸边,无处逃逸。船上逃下来几十名盗匪,后面追赶的那些船只上的盗匪们也都下岸追赶。被追赶的盗匪们走投无路,四处乱窜了一会。眼看就要被追赶的那群盗匪全歼了,一个大胡子盗匪带着二十余名手下往沈宗周诸人这里跑过来。 这头领认出卫全宗诸人,走投无路之下,竟然向卫全宗这里跑过来。卫全宗看后面的那几百名强盗追赶的急,对沈宗周笑道:“老爷,前两天湖面上这位头领给咱们看情面,咱们也出手助他一助吧。”沈宗周说道:“你和允文几人过去把那伙强盗杀散了。”卫全宗几人赶过去,将那些追赶大胡子首领的盗匪们杀散了。 卫全宗和大胡子头领说了几句话,带着大胡子头领过来了。卫全宗对沈宗周笑道:“这位头领那天对我们手下留情,他们的大王说是头领放走了我们。尽然向这位头领的手下们开刀了。”沈宗周笑道:“那湖面上的局势怎样了?”这位大胡子头领摇头道:“弟兄们被四下里冲散了,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头领说着很是悲怆,沈宗周听了忙问道:“这位好汉,西山岛上的屋宇那些是不是都被你们大王给拆掉了?”头领摇头说道:“弟兄们都住在那里,屋子倒是没拆掉,只是里面值钱的东西都被大伙搬走了。”曾涵道问道:“你家大王几时撤出西山岛?”那头领摇头道:“大王听说你们的屋子都是金砖银瓦做的,这回他亲自出马,却没捞到多少东西。大王眼下还不愿意撤退。现在往回撤,兄弟们的路费都没有着落。”洛养性诸人听了哑然失笑,曾涵道笑道:“这么多人,在若不撤退,过些天只能喝湖面上的西北风了。你家大王留在那么一座孤岛上做什么?”那头领看着湖边被追杀的手下,神情凝重的摇摇头。沈宗周听了却也犯愁起来,头领忽然说道:“大王正在策划着洗劫了苏州城,大捞一笔再回去。” 沈宗周诸人听了也是一惊不小,洛养性忙问道:“你们大王什么时候来苏州?”头领说道:“不知道,等你们留在岛上的那些米粮用光了,大概就要过来了。”洛养性听了看看沈宗周诸人说道:“诸位在此少待,我去苏州见见总兵官大人。”洛养性要去给官府报信,他带着几个太监走了。大胡子首领对卫全宗作揖道:“多谢好汉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来日一定重酬。”卫全宗笑说:“言重了”。大胡子头领去湖边,到处跑动着,召集手下。沈宗周诸人在湖边观望着,盗匪们倒也不敢来犯沈宗周诸人。大胡子首领才聚集起手下,不一会又被盗匪们杀散。两下里才厮杀着,城内赶出一支两千余人的官兵来。 只听盗匪们在岸边奔走喊叫:“官兵来了,官兵来了。”官兵们在湖边赶杀这些盗匪,大胡子首领带着百余名手下,逃走了。余下的盗匪们一看官兵到了,都匆匆逃到船上,驾船离去。 沈宗周诸人看官兵们清点了湖边相互攻杀后留下的那些盗匪尸体,已经是要去报功请赏去了。众人在湖边等待洛养性回来,这时已经是午后快天黑时分了。沈宗周对洛养性说道:“洛大人和少掌门暂且回苏州去,老八带着弟兄们回去,留下几个划船的兄弟,我和亲家几人去岛上看看。“洛养性说道:“总兵官说卢总兵就要带着手下精锐来援助苏州,依我说咱们且耐下性子等等,等卢总兵过来,盗匪们自然会散去,那是再去岛上。”沈宗周摇头说道:“我们去岛上看看就回来,不妨事。赤霞城列祖列宗的宗祠在岛上,我实在放心不下。”洛养性听了说道:“那诸位自己留神,我留几个兄弟在这边。万一有急,咱们就过来支援。”洛养性说着带人回城里去了。沈宗周几人留在湖边等待天黑。 天色暗下来了,沈宗周和曾涵道几人登上船只,在夜色里往西山岛而去。湖面上风平浪静,盗匪们的船只全部停靠在西山岛边,并未在湖面上查巡。盗匪们的船队多停留在北岸处,沈宗周诸人驾船往南驶出一程后才折而向西。到了西山岛南岸处,湖面上几只盗匪的船只在游弋巡查,几人小心的避开盗匪们的船只,在夜色里摸到湖边。南岸处几乎没人防守。沈宗周带着大家上岛。 往北走出几里,已经能看见北岸处营寨里的点点灯火了。金顶大殿那边也是灯火通明。本来在晚上都是金光熠熠的金顶大殿,现在已经辨别不出它的所在。沈宗周在黑暗里走着,不禁叹道:“大殿屋顶上的金瓦毕竟让这些盗匪们给揭走了。”曾涵道问道:“亲家公,屋顶上那些瓦片真是用纯金铸成的吗?”沈宗周说道:“虽不是不纯,外面包了厚厚的一层金片。当年给屋顶上瓦片时,花去了几十公斤的黄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木以不材自保,雁什么?”曾涵道说道:“雁以材自全。”沈宗周说道:“良贾深藏若虚,我们把金瓦明晃晃的放在屋顶上招摇,终于招来了这场祸端。”沈宗周脚下走的很快,自言自语似得说着。顾允文几人看出沈宗周虽然立意退出西山岛,但是心底里还是很放不下西山岛的。几人跟在沈宗周身后,紧赶慢赶的赶上沈宗周。 往前走到金顶大殿附近,这时已经有盗匪的小股队伍在附近的街衢上巡查。沈宗周诸人怕惊动盗匪,躲藏着避过一队队巡查的队伍,几人先去宗祠处。宗祠大门敞开着,沈宗周悬着一颗心,几人走进宗祠中。祠堂内摆设蜡烛的几根金座被拿走了,祠堂里有一座尺高的关二爷金相,也被盗匪们带走了。余下的牌位等物尚且完好。几个牌位被打翻在桌上。沈宗周将打翻的牌位扶起来放正了,他叫了顾允文和沈亦儒,在供桌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自己祝祷到:“宗周不孝,经营的赤霞城四散零落。让盗匪们惊动列祖列宗神位。一切咎责全在宗周身上。列祖列宗在天有灵,护佑赤霞城渡过此劫,让儿孙辈平安康顺。”沈宗周说着又拜了几拜。 几人出了祠堂,沈宗周将祠堂的大门关好了。又去金顶大殿里,大殿内头领们正在宴饮,院中几十名放哨守卫的盗匪打着瞌睡。沈宗周和曾涵道诸人绕到大殿后面,跃到走廊里。两人出手将院中巡查的那些盗匪们点到在地。几人来到走廊的窗口处。沈宗周几人往屋里看去,一个红胡子光头的大汉正在笑呵呵的招呼众人饮酒,魏忠贤童炜几人却也在做。那红胡子正是这伙盗匪们的大王。沈宗周对顾允文几人说道:“那个红胡子的大汉就是这帮盗匪们的头领,是休宁一带的一股悍匪,官府都得唯他的命令是听。” 第二百六十七章 群盗退却 只听童炜笑着说道:“赤霞城的珍宝金银不计其数,大王您不知道。公公那边的那份财宝,据说沈宗周帮锦衣卫夺取宝物以前就和洛养性约定好,宝物的一半归沈宗周所有。那笔宝物,大王不是老朽夸口,大王你这辈子大概还没见过那些宝物的零头。可惜沈宗周这老儿脚底抹了油,溜得这么快。宝藏也被他全部运走了,一点银子碎屑也没给我们留下。”童炜言下对这大王甚是恭敬。这大王听了不悦的说道:“诸位这许多江湖好汉高手,那么一大批宝物,尽然这样白白的拱手让给别人。要是宝物在本大王的手里,别说他沈宗周什么的劳什子,就是皇帝老儿来了,本大王也让他知道宝藏是归姓谁的人所有的。我看诸位也就是大家互相吹捧出来的一点名头,吓吓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无知蠢人。不然这么一大批宝藏,哪有就这样让给别人之理?” 魏忠贤带着微笑,酒杯搭在唇边说道:“你们这回将赤霞城洗劫一空,那些金银器物我看着也值几十万两银子,还不满意吗?那批宝物走不了多远,不在无锡就在苏州,你有本事去把宝物抢回来。宝物归你所有也无不可。”那红胡子大王听了不禁大怒,他看着魏忠贤冷笑道:“本大王带着所有的兄弟们,来给你报仇。这几万人一天的吃喝就得花去多少银子?你当初怎样好言哄骗于我的?说什么大殿的砖都是金子铸成的?金子呢?这回弟兄们可是倾尽老本过来的,几万兄弟们被送到湖底去喂鱼,要是苏州之行还没有什么大的斩获。你听着,本大王可不做赔本的买卖。要是弟兄们连回去的盘缠都找不到,本大王就把你这阉人杀了,以给弟兄们一个交代。”沈宗周诸人在外听了,替这大王捏了一把汗。魏忠贤怪笑着看着这大王,缓缓站起身来。童炜忙去上前劝解说道:“公公,就我们几个人,实在不是沈宗周的对手……”顾允文几人看着魏忠贤就要动手,他往窗外一看,和站在窗前的沈宗周打了一个照面。沈宗周也两眼直直的看着魏忠贤。看看窗外的沈宗周,又复坐了回去。 沈宗周背负着双手,双眼直直的看着屋内的魏忠贤。魏忠贤也缓缓举起酒杯,待喝未喝的独眼看着屋外的沈宗周。两人对视一会。曾涵道拉了沈宗周的手,低声说道:“快走,过些天咱们再过来。”沈宗周几人离开窗外,要往外走去。沈宗周说道:“咱们得留下点什么记号,让盗匪们知道咱们来过这里。”曾涵道说道:“这个容易,把院子里这几个护卫杀掉就好了。”沈宗周诸人出手将点倒在地的那些护卫们尽数击毙了。几人在夜色里回到湖边,乘着小船离开西山岛。 几人在夜色中回到苏州城外,苏州城戒严。傅山往城上喊道:“我们是洛大人的手下,城上的官爷请开门。”城门上士兵们看守严密,一位军官喊道:“总兵大人有令,晚上一律不许开门。就算洛大人自己到了,也得在外面过夜。你们去别处歇宿,等天亮了再过来吧。”傅山喊道:“是锦衣卫指挥使洛大人的手下,还不开吗?”官兵喊道:“奸细们专门冒充官兵骗开城门,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可休怪我们失敬了。”沈宗周诸人无法进城,才在城外彷徨着,城头忽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是沈城主诸位吗?”这是洛养性安排在城外接应沈宗周诸人的那几个太监。沈宗周喊道:“正是鄙人,请公公开门。”不一会,方才搭话的那个军官喊道:“诸位向四处查看一下,可否有人跟过来了。小可这就给诸位开门。”傅山喊道:“没人跟过来,这位兄弟就请开门吧。” 城门打开了,城门内外的官兵严阵以待。沈宗周诸人进入城内,太监们迎着沈宗周诸人要去见洛养性,顾允文和沈亦儒几人回到大院里。屋内灯火都亮着,沈玉芝几人在灯下坐着,等顾允文诸人回来。沈嵩先看顾允文几人回来了,先问道:“爹和岳父呢?你们去岛上了?”顾允文说道:“老爷说实在放心不下那边岛上,带着我们去看了一下。”沈嵩问道:“岛上现在怎样?都被盗匪们拆了吗?”顾允文说道:“值钱的东西都被盗匪们拿走了,屋子里住着盗匪,尚未被拆去。我们失算了,将那大批的米粮没运出来,盗匪们靠着那些米粮在岛上住着。米粮耗光了,盗匪们估计就要退出西山岛了。”沈玉芝问答:“爹呢?怎么就你们几个回来了?”顾允文说道:“爹和曾先生去洛大人那里了。”傅山给大家说着西山岛上的情形,众人在灯下等到沈宗周回来已经是快到天亮了。 在苏州等了两天,这天一支约有万余人的官兵进入苏州城中驻扎。苏州的老百姓们拿着酒浆等物,在街头劳军。街上像是过节一般热闹哄哄的。小玉对大家笑道:“咱们出去街边看看,不知道是怎样的天兵天将下凡了?”田姨娘和杜婵张罗了几样菜果和一斤米酒,众人来到大街上。官兵是从东门进城的,要去西门城外驻扎防卫。小玉几人来到街边,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来观看官兵的小市民。在街边等了一个多时辰,官兵才过来。为首的一位总兵官身材高大矍隽,皮肤白皙。看上去威猛之中刀倒带着几分书生气。这总兵官也不似寻常军官一般穿着铠甲。一身灰青色的布衫,身形微微佝偻着,带头在前面大步行走。这总兵官的身后两名卫兵,一位扛着一面绣着“卢”字的大旗,一位手中抱着宝剑。后面的两万多名士兵排成阵列,步态昂扬的走着。偶尔有富绅们往前过去有所慰劳献纳,这总兵点点头笑笑,偶尔说上一两句。沈宗周对顾允文几人笑道:“这位总兵官看上去书生气十足,哪里是那红胡子头领的对手?我看苏州城怕是难保了。”洛养性笑道:“城主有所不知,这位卢大人前些天被陛下任命为五省总督。作战勇猛,那边的盗匪们都叫卢总兵为‘卢阎王’。陛下任命之初就亲口说了,洪承畴总督西北,卢总兵总督西南,天下必平。”小玉对大家说道:“上回在滁州大破义军的就是这位卢总督。”小玉又对顾允文笑道:“和你一样是个小白脸。”顾允文听着又急了,他伸手要在小玉的头上拍一下,责备小玉道:“嘴上就没有个看门的,什么话到嘴边就说出来了。”小玉把头凑到顾允文的手上说道:“来来来,你打你打。”顾允文摸摸小玉的脑袋笑道:“人不可貌相,你看守卫城门的那些官兵,各个威武凶猛的样子,盗匪来了他们是第一个逃跑的人。” 田姨娘和杜婵也挤到前面去,托一个富绅将酒肉菜果献给官兵们。官兵们从城东一直走到城西,按照洛养性的说法,这是官兵们为了定固城内的人心,总兵官特地安排的。 官兵来了,城内果然人心大定,许多打烊的商铺开始重新开张营业。沈宗周诸人在城内翘首企盼着官兵们将盗匪赶出太湖。这天洛养性待人过来告知沈宗周,群盗已经退出西山岛,离开太湖往西去了。官兵也未传来大捷的讯号,不知群盗何故撤退了。沈宗周听了顾不得这些,忙叫了顾允文诸人要去西山岛看看。田姨娘几人也要去,沈宗周召集了赤霞城的帮众来到湖边。卫全宗发信号将船队召集过来。众人上船往西山岛而去。湖面上遗留着许多盗匪们扔下的船只,看来群盗是遇到什么变故了,仓皇撤退的。 到了西山岛上,才登上湖岸走出不远。群盗在岛上安营扎寨过,岛上的草木都被斩伐了,到处是一堆一堆燃烧过的焦炭。再往金顶大殿那边走出一程,许多营帐未及撤掉,还在岛上。这些尚且罢了,盗匪们平素大大咧咧惯了,几万人在岛上住了一个月,将西山岛变成了茅房,遍地都是“黄白之物”。原先清爽的微风,这时夹杂着臭气拂面吹来。沈玉芝几人素来高洁,这时都尴尬的相互看着只是苦笑。沈宗周笑道:“他们把岛上的花草树木砍伐光了,却遗留下这满地的花肥,来年草木一定长的旺盛。”曾涵道哈哈大笑。诸人说着先跟着沈宗周去宗祠处。宗祠的大门被打破了,屋坦也已经倾塌。沈宗周叹气从破门扇中进入一看,祠堂走廊上也是遍地的“花肥”。进入祠堂中,牌位在供桌上东倒西歪,有几座被打破了。沈宗周叫沈嵩和顾允文将牌位一一扶起来放好。他在牌位前磕头祝祷了一番,和众人出了宗祠。 第二百六十八章 劫后 到了金顶大殿里,大殿的屋顶金瓦全部被揭去。廊柱上镶嵌的金花纹饰和金子也都被拆去。大院中堆着几百具尸体。这些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是被杀好几天的了。蝇虫绕着尸体嗡嗡的飞着。沈宗周长叹道:“我们去大堂内看看,想来也是被洗劫一空了。”曾涵道奇怪道:“盗匪们是自相残杀了吗?怎么这么多尸体?”傅山一眼瞥见一具尸体的脖子里有一个淤青的手印。他到处翻着那些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说道:“是魏忠贤下的手。”曾涵道说道:“是了,那晚魏忠贤就要对那个红胡子头领出手了,看见亲家以后才收住手的。我猜那个红胡子头领都已经凶多吉少了。”武士们在院子里站着,沈宗周几人进入大堂中。大堂内一张圆桌上端端正正的放着那个红胡子大王的首级,地上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沈玉芝诸人看了都是心里一凉。沈宗周看大堂内墙壁上溅满了血迹,桌椅上许多地方也都是留下被刀剑劈砍过的痕迹。看来大堂内也是经过了一番剧斗。 大堂内桌椅摆设上镶嵌的金银饰品都被盗匪刮走了,一些值钱的金银锡铜物件统统被盗匪拿走了。沈宗周怔在原地不说话,沈玉芝说道:“大哥我们去看看别的屋里。”沈宗周说道:“想来也都这样了,你们去吧,亲家我们去外面透透气。”沈玉芝几人说着走了。到处屋子里一看,凡是稍值钱的物件都被盗匪们拿走了。余下的一些贵重箱柜被盗匪们砍碎。本来是沈玉芝几人过来金顶大殿后住的地方,都被盗匪们弄得乌七八糟。沈玉芝几人突然愤慨了一回,来到大殿院子外。沈宗周背着手,眺望着这满目疮痍的西山岛。曾涵道才要出言安慰沈宗周,忽然沈宗周喷了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顾允文几人慌乱着将沈宗周扶起来,沈宗周昏迷过去了。曾涵道忙给沈宗周推拿。田姨娘抚着沈宗周的胸口,过一会,沈宗周转醒过来。田姨娘噙着眼泪问道:“老爷,你觉得怎样?”沈宗周摇摇头说道:“不妨事,我们回苏州去吧。”傅山和顾允文扶着沈宗周,众人缓缓往湖边走去。沈宗周还不住的提醒沈玉芝几人:“你们看着脚下,别要踩到脏东西了。” 到了湖边,沈玉芝说道:“爹,大哥我们去三山岛看看。不知道那边有没有被盗匪洗劫。”沈宗周听了说道:“老八带着兄弟们回去,我们去那边看看也就回来了。”卫全宗应着,带着手下先乘船离开了。沈宗周几人乘船往三山岛而去。 到了三山岛,岛上也是一片狼藉。昔日的粉花碧木,大多被盗匪们践踏成平地。百鸟依旧欢快的鸣叫着,花田里没被践踏的地方,花朵依旧开的鲜艳繁盛。众人先去沈玉芝的屋里,屋内一切值钱的东西也都被搜刮的干干净净。几条镶嵌着金边的帷幔被盗匪们撕成碎条。又去小玉的屋里看看,情形也是相仿。众人叹息了一回,又复回到湖边。 几人上船回苏州去,沈宗周负手站在船头,看着湖面。田姨娘几人都站在沈宗周身后不言语。田姨娘终于打破沉默问道:“老爷,以后我们怎么办?不如,咱们回田家镇去吧。那边虽然比不上西山岛,却也清幽安静。咱们手里的物件足够过活的了,何必非要做这些无谓的争斗厮杀?”沈宗周叹道:“光咱们几人也还罢了,这几百名兄弟们谁照看?”曾涵道也趁机劝慰沈宗周道:“亲家,依我说赤霞城在江湖上威名显赫了这百余年,现在衰败,也是物理使然。所谓物极必反,月满则亏。亲家不如将兄弟们交给八护法去看管,此时正是抽身而退的好时机。你看静芬他们也都有了孩子,亲家你我回山东,或去田家镇。谈经论道,岂不强如在这里天天受这些惊恐忧虑?”沈宗周叹道:“祖宗基业,怎能短于我手?我以后怎么去见列祖列宗于地下?”傅山也在旁边从容劝道:“曾先生说的是,这都是气数使然。不然,赤霞城岂有在世上长存千年百世之理?总有衰败凋落的一天。要怪也只能怪江湖上忽然出了魏忠贤这么一号人物。不然那会有此滔天巨浪?”沈宗周问道:“那祖宗祠堂怎么办?就抛在这荒岛上不管吗?”曾涵道说道:“宗祠咱们挑选个好日子迁出来。不然,岛上依然如此,几位哥儿姐儿们还愿意回到那边去住吗?”沈宗周沉重的叹口气点点头。 众人一路上劝慰沈宗周,回到苏州,沈宗周将手底下的一干头领们召集过来。他对卫全宗说道:“老八,我想把兄弟们托付给你,你照护的过来这许多兄弟吗?”卫全宗笑道:“老爷的意思是……”他没明白沈宗周的用意。沈宗周说道:“眼见西山岛如此,别处的岛上也都被盗匪们洗劫一空。咱们没有西山岛,无处可去。弟兄们还留在我的身边做什么?”卫全宗听了说道:“岛上也就那些尸体有些污秽,余下的下几场大雨就冲洗干净了。赤霞城怎好断绝于老爷的手上?” 沈宗周对于赤霞城心有不甘者,也仅在于此。余下的那些胜败输赢、声名利害,他早已经心灰意冷了。沈宗周落下眼泪来,说道:“赤霞城自有赤霞城的运数,非人力所能左右。此事我已经思之至熟,不必再做争论。”头领们听了也都默不作声。沈宗周说道:“洛大人前前后后给我们给了有几十万两白银。先前那些花去的不算而外,余下的还剩二十五万两。这里还有几万两是允文他们协助洛大人,得到的赏赐。我这边留下五万两,也足够我们几个人花销的,剩下的你都拿去安置弟兄们。那些金银财宝什么的,玉芝她们的留给她们,剩下的也都拿去安置弟兄们。弟兄们但有个归宿,在西山岛和在金陵是一样的。只是以后要稍作伤天害理的事情,大家能坐到江湖上盗亦有道,也就算不枉是从我赤霞城出去的人了,也不辱没了赤霞城的名声。晚上大家喝两杯,明儿我把东西分派给兄弟们,兄弟们就跟着老八去金陵吧。” 一位头领问道:“老爷,以后你们也不去西山岛了吗?”沈宗周苦笑道:“金顶大殿里到处都是冤魂野鬼,你说现在过去还能助人吗?只是宗祠要迁出西山岛,眼下却没有一个安稳的地方安放。”卫全宗听了说道:“老爷以后有何打算?”沈宗周说道:“去曾亲家那里,安度晚年去。”卫全宗也只是附和着说“这样也好,不然一卷入江湖纷争中,就是没头没脑的杀人和被人杀。”卫全宗想想又说道:“宗祠无需迁出,我留几个兄弟去宗祠守护者。将毁坏的墙屋修缮一下就好了。不然迁出来,老爷也不能照看。”傅山几人都赞成卫全宗的提议,诸人遂议定了。沈宗周说道:“咱们叫了洛大人,去酒楼聚聚喝两杯,给兄弟们饯行。这边无事,明儿你们就启程去金陵吧。” 卫全宗派人去叫了洛养性,沈宗周带着众人去酒楼宴饮。 第二天早上,沈宗周命帮众将屋内的那些贵重物事都抬出来。小玉和沈玉芝几人的东西留给她们。有几件是沈宗周室内的摆设物件,也留给沈宗周。余下的东西沈宗周都分给卫全宗,让他变卖了给帮众做粮饷之用。银子沈宗周给自己留了五万两,给武当派的道士们留了两千两作为路途之费,给丫鬟老妈子们留了五千两银子,余下的也都给卫全宗。银两等物卫全宗收下了,一些大物件不便随身携带的,卫全宗也都留下了。余下的金银物件,卫全宗和头领们说什么也愿意要,仍旧留给沈宗周。 卫全宗去外面雇了马车,货物装载好了。沈宗周和曾涵道带着众人,将卫全宗送到苏州城北门外。头领们和沈宗周傅山几人一一道别,沈宗周和兄弟们挥泪辞别。卫全宗带着帮众和车队,往金陵而去。 回到苏州城,洛养性又置酒招引。第二天,洛养性带着手下回京师去了。 沈宗周和傅山将丫鬟们也遣散了,每位丫鬟分了几百两银子。杜鹏飞送黄嫂回去,只有夏雨荷要服侍沈玉芝,留在沈玉芝身边。 沈宗周在苏州待了几天,将一些珍贵物事变卖成银两。几人议定先去山东曾涵道府上住两年。等到江湖上太平下来了,再回来田家镇,或去红叶谷。沈宗周和曾涵道要北上去山东。李易宗和武当派的道士们也要回去了。众人同行到金陵,卫全宗带人来接沈宗周诸人。在金陵盘恒了两天,沈宗周诸人来到江边,大家在江边告别,将各奔东西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故园情 田姨娘问道:“那那些银子呢?”小玉笑道:“银子李妈妈她们想来没看上眼,全部都扔在地上,我们也顺手拿过来了一些。”小玉和顾允文三人将揣在怀里的物件一件件的都拿出来。沈玉芝几人都很是失落,傅山笑道:“所谓多藏必厚亡,咱们有这些,也够咱们的用度了。”田姨娘心疼自己积攒的那些珠宝,哀哀的哭起来说道:“这点子银两,够咱们做什么用的?”小玉笑道:“还好我压箱底的东西带出来了,光这几件也够咱们花个还几辈子的了。”小玉说着把红匣子拿给大家看。沈玉芝几人也心怀稍慰,大家忙忙的整理了这些零碎物件。后金兵是从北往东南向进攻的,顾允文问傅山道:“咱们现在去哪里?这回真的落得个无家可归了。”傅山说道:“咱们去曾先生那里,歇宿几天了回田家镇去。” 几人听了往东南曲阜而去,才走出不远,后面传来奔雷猛浪般隆隆的马蹄声。顾允文说道:“我们杀了那许多后金兵,后金兵来追赶我们了。”傅山说道:“后金兵不是来追赶我们的,我看后金兵这是要去进攻济南府。咱们一直往南走,就能摆脱后金兵了。”田姨娘听了不甘心,说自己的那些珍贵物件有些是藏起来的,怕后金兵未必能找到,要杜鹏飞回去取过来。傅山几人怕后金兵势众,都劝田姨娘不要再去在乎那些财宝。田姨娘说什么也不肯,无奈之下大家只得让沈亦儒陪着杜鹏飞回去,几人约定到聊城去会和。 顾允文几人往南走着,渐渐听不见后金兵的呼啸声和马蹄声。几人心神渐定,众人找不到马车,只能徒步行走,又是带着孩子,走出不远便走不动了,孩子们也一个看着一个的哭的越来越起劲。傅山和顾允文也有些焦躁起来,田姨娘翘首望着北边说道:“他俩千万平安回来,别再遇到什么麻烦。”杜婵笑道:“姨娘你算卦真准,酒楼里才说我们未必能在这里久住,果然现在就无处可去了。可别要五师哥真的又遇到什么麻烦。”才说着,杜鹏飞和沈亦儒驱马疾驰而来,后面几百名后金兵骑着健马追赶。傅山看了忙说道:“遭了,他俩把鞑子兵引来了。”顾允文看鞑子兵不是很多,说道:“玉芝和玉音看着孩子们,咱们过去截住那些后金兵,别让他们吓到孩子。”小玉和沈玉芝哪里肯听,把孩子交给杜婵,两人拿了宝剑跟着顾允文和傅山过去。杜鹏飞和沈亦儒远远的喊:“快走”。等看到顾允文和傅山来迎敌,他俩也勒住马蹄,仗剑独立。后金兵嘴里用满语骂骂咧咧的骂着,朝杜鹏飞和沈亦儒冲过来。傅山先抢身出去,飞脚一脚踢在跑在最前面的那批健马的马头上,健马悲嘶一声,翻身倒下去。马背上那个兵士在地上一翻身随即站起来,嘴里胡乱骂着,愤怒的一刀劈向傅山的脖颈间。傅山反手抢过那后金兵手中的大刀,反手将大刀刺进那后金兵的小腹间。顾允文往前抢上去,矮着身子用宝剑击打马腿。马蹄纷纷往前栽跟头翻到。 后金兵看这些中原武士伸手怪异,似乎很是善长对付马匹。他们用满语叽里咕噜的相互说了几句什么,后金兵纷纷跃下马匹,拿出大刀长矛来攻顾允文几人。顾允文几人出手砍翻击倒十余名后金兵,后金兵号称悍勇蛮横,这时看势头不对,也知道畏惧退缩。后金兵拥在一起,看着顾允文几人往后小步退着。顾允文并未追杀,傅山和杜鹏飞几人冲过去砍杀那些后金兵。 后金兵看杜鹏飞几人长得温文儒雅的女孩儿样,出手却这等狠辣,都惊恐的相互商议着什么,开始逃跑。到处都是乱跑的马匹,顾允文顾念着小玉几人没有马车可以乘坐,先捡了几匹骏马。傅山几人追杀了一阵后回来了,顾允文几人牵了马匹回到田姨娘那里。田姨娘先问杜鹏飞屋里的那些宝物拿到了多少。杜鹏飞背后背着一条包袱,接下来打开了给田姨娘看,田姨娘说道:“这也是我藏在床头的东西,后金兵们没找到的,余下的哪些呢?”杜鹏飞说道:“屋内不但金银,连锅碗瓢盆都被后金兵洗劫走了。我和亦儒里里外外的翻遍了,小婵屋里找到一些,余下的就是这些了。”小玉几人看去,都是沈宗周生前留给田姨娘的珍贵物件,余下的是一些零碎的钗饰等物。田姨娘心下稍慰,几人骑马往曲阜而去。 走到聊城,傅山置办了马车。小玉几人颇有些落魄的到曲阜曾府,曾涵道却是带着沈嵩去济南府照看几个弟子的武馆,曾静芬带着沈思齐独住。 小玉几人给曾静芬说了在曲阜城外的遭遇,曾静芬说曲阜一带的豪杰们都去守卫济南府了,后金兵几天前就已经在济南城外集结。 顾允文诸人在曲阜待了半个月,等不到曾涵道回来。眼下他们几乎是无家可归之状了,傅山把蓝姑留在曾府,带着顾允文诸人,辞别了曾静芬,几人决议南归回三山岛或田家镇去。 一路上车马颠簸,到处都是去京师亲王的小股士兵和义民。小玉几人走了十多天,这天渡过长江,几人先到无锡。在无锡歇了两天后乘船去西山岛一看。岛上是暮春时节,果然像沈宗周说的,盗匪们在岛上留下成堆的花肥,花木比先前长得更加繁盛葱茏。只是久没有人行走,岛上的许多小道都已经被草木覆盖。小玉几人从荒草丛里走到金顶大殿处,金顶大殿中才几个月没打理,已经是荒草没三径了。盗匪们的白骨暴露在荒草丛中。几人进入金顶大殿中一看,屋子内却收拾的颇为整洁。墙壁上的污血依旧,却是有人在这里居住的。杜婵几人先想到是魏忠贤无处可去,来住在金顶大殿的。傅山看大殿里陈设着一些粗糙的炊饮器具,他说道:“这是来打渔的渔民,可能在这里歇宿过夜留下的,魏忠贤可不会来这里。”走出金顶大殿,几人去祠堂处查看,祠堂的大门紧闭着,祠堂的墙垣等物却已经是经卫全宗修缉过的。小玉几人在岛上四处看看,湖边多有渔民们搭建的茅草屋。几人乘船去三山岛,岛上繁花似火,也有几间渔民们搭建的茅草屋。到了沈玉芝的屋里,屋内的柜子桌椅等物都被搬走了,也是放着几件粗糙的炊饮器具。 傅山几人抚今追昔,不胜感慨伤怀。几年前诸人无忧无虑的在湖边野餐练武,在岛上开夜宴,到处游荡的情景历历在目。小玉看着败落的屋子,对顾允文笑道:“大哥哥,你记得那晚在那个客栈里,那个人给魏忠贤唱的那首挂枝儿吗?想当初,开夜宴,何等豪华?如今,那首曲儿怎么唱的?”顾允文叹道:“魏忠贤做了天理难容之事,那样的下场也还罢了,咱们是所为何来?岛上的一朵花都不敢轻易踩踏了,刚来那会,蝴蝶飞进屋里,玉芝亲自捉住了放出去,怕它困在这屋里自己出不去。哎,天道循环,真是不可思议之事。”杜婵笑道:“既然这么不可思议,没准咱们今天落魄到无处可去,明儿就又过起以前那样的日子了也说不准。”顾允文笑道:“但愿托你吉言,以后咱们的遭遇会好转一些。” 几人走到屋外,彷徨着不知道该去哪里安身。一走出院子,看着岛上锦绣一般艳丽繁华的花海,顾允文几人都不愿再离开三山岛了。顾允文叫声“玉音”,小玉问道:“做什么?”顾允文说道:“咱们哪里也不去了,就留在这岛上。”小玉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不想离开这里。”沈玉芝几人听了都是这主意。 顾允文说道:“你们娘儿们暂且在这里委屈一晚上,明儿咱们去苏州,把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以后姨娘你们纺纱,咱们去湖上捕鱼。那边的花田里种上稻子,那边种上瓜果,岂不强于每天以杀人为业的过活?”小玉点头很赞成的说道:“嗯,你这番见解实在高妙,我看傅公子和曾先生都未必有你这样的胸怀修为。本姑娘很是赞同。”傅山笑道:“此事全看天意如何,全看田姨娘怎么说?没准明儿个咱们又得流落到哪里去。要是没有几个孩子,咱们索性去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田姨娘笑道:“依我说咱们也未必就能如愿在这里长住。没有孩子的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咱们这些天没盼头了,一点子乐趣全在这几个孩子的身上。”田姨娘对这些事“意则屡中”,顾允文几人听田姨娘这么说,反而都打消了在岛上长住的念头。顾辛夷和杜若香不懂这些变故,两人看就地重回,兴高采烈,到处乱跑乱走。 第二百七十六章 故园情之二 小玉几人看过其他的屋子,先前玉面狐住过的那间院子玉面狐走后就紧锁着,没人进去。杜鹏飞拧去门上的铜锁,进入院子里,也是野草丛生,院子里几株桃花开的如火如荼。走进屋里,屋内的一切陈设依旧,只是许多地方结了蛛网。小玉笑道:“我们晚上住宿的地方找到了,就得委屈你们去外面露宿。”顾允文几人在屋内到处走着看着,田姨娘看这座小庭院内的屋子可住,也欣慰不已。她忙催促小玉几人打扫屋子。 小玉把顾琰给顾允文抱着,傅山抱过顾平。小玉从柜子里挑了一块黑纱包住头发,沈玉芝把整个头脸都包起来,只露出眼睛。顾允文去屋外折了几根树枝拿进来,先用树枝将屋内的蛛网扫掉了。田姨娘和小玉手脚利索的擦拭桌椅,杜婵和沈玉芝将屋内的帐幔等物上的尘土掸去。 顾辛夷和杜若香在屋内欢叫着到处乱跑,搅扰的小玉心绪烦躁。她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哥,你带着孩子们出去捉蝴蝶,屋子收拾好了再过来。”顾允文叫了顾辛夷,一手拉着杜若香,和傅山几人去外面。 傅山看已经是日头偏西的时候了,他说道:“现在出去买些吃的东西好像回不来了。”顾允文说道:“不行咱们把屋子打理好了,先去苏州。在那边住一晚上,明儿索性将该置办的东西置办全了再过来。”傅山说道:“今天怪的很,不想出岛去了,咱们先去别处看看。”几人往湖边走去,岛上的鹅卵石小路也被野草遮盖掉了。顾允文几人踩着野草花枝到湖边,湖边是几座茅草屋,一间茅草屋里竟然升起袅袅炊烟。 几人去那几间茅草屋里看看,余下的都只有简单的几件炊具,那间冒着炊烟的茅草屋却是有一对年老的渔民夫妇住着。年老的渔夫叼着烟斗,坐在屋门口处,看着顾允文几人。傅山向那个渔夫搭讪道:“大叔,这些茅草屋都是渔民们落脚歇宿的地方吗?”渔夫冷漠的看着傅山几人说道:“是啊,你们是做什么的?”傅山笑道:“我们是这岛上的诸人,因故离开了一些时日,不想岛上已经被渔民们占据了。”那红脸老汉在身边的一块石头上乓乓乓磕了几下铜烟斗说道:“听说岛上来了土匪,岛上的人都离开了,我们出来打渔,回去一趟太远了。有时不回去,就在这里暂住一两个晚上,也不常住的。”傅山笑道:“我们没有要赶大叔走的意思,这岛上景致这么好,大叔何不常住在这里?”那老汉木雕一般僵硬的脸上,一条条褶皱的皱纹。他咧嘴一笑说道:“常住在这里?我们打了鱼,第二天就得拿出去在集市上买了。鱼虾不像别的东西,放不了那许久的时间。你们就是这岛上的公子哥?先前这岛上的那位老爷在时,渔民们都不能在岛上四周打渔。”老汉说着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傅山说道:“那是我家老爷怕不安分的渔民们在岛上闹事,现在大叔你们可以随意打渔了,连岛上都能随意住下来了。今天收成怎样?”老汉说道:“还好,明早再打几网就要去苏州贩卖。” 渔妇满头黑白相间的头发,满是皱纹的、粗糙的双手正在往几条已经暴晒过的鱼干上抹上盐。顾辛夷和杜若香走到渔妇面前,也不向渔妇开口索要鱼干,只是咬着手指看着那个渔妇。渔妇看两个孩子长得可爱,说道:“要吃鱼干是吗?这是没腌好的,不能吃。等下锅里的煮熟了给你们。”渔妇面容看着有几分严厉,说话却很是和蔼。顾允文笑道:“大叔,我们能去屋里看看嘛?”渔夫用烟筒往里指指说道:“进去看吧。”顾允文几人走进草屋里,草屋里一张狭窄的木板床,让顾允文想起徐道芳和自己在登州城外幽会是马车里的那张宽椅子。一座泥砌的炉子上,铁锅的锅盖彭腾腾的一起一落。几只箩筐里盛满了虾蟹,几只瓷质的大缸里放着打上来的鱼儿。 渔夫说道:“这不是我一家的草屋,是我们几家凑了点钱搭盖的,也不来这里长住。偶尔一天打的鱼少了,来回走一趟不划算,就在这里住上一晚上。”渔夫似乎在解释什么,傅山笑道:“大叔你的鱼儿买我们几尾,我们回去尝尝鲜。”渔夫说道:“你们捡几条,就当是我们孝敬你们老爷家的。”傅山笑道:“哪能白拿你的东西?”渔妇进屋来,揭开锅盖,用手抓了一块鱼肉尝尝说道:“老头子,把盘子拿过来了。”渔夫拿了一块木板过来,渔妇在木板上盛了鱼肉。她给顾辛夷和杜若香给了两块,先给两个孩子捡鱼刺。渔夫让顾允文几人自己取了吃,顾允文看渔妇的手太脏了,不愿意吃锅里的鱼肉,傅山和杜鹏飞捡了两块尝尝。 傅山给渔夫留下一块银子,渔夫也不推辞,接过银子后用一根麻绳将傅山捡中的几条银鱼穿起来,又给傅山抓了一把对虾。傅山几人谢过了,离开草屋。 几人在岛上到处看了一回,回到院子里。田姨娘几人已经把那座庭院里的几间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了。田姨娘看杜鹏飞几人提着鱼虾,笑道:“你们这么一会子功夫就捉到这么多鱼了?”杜鹏飞说道:“是傅兄弟在湖边渔民的手里买到的。”小玉看顾辛夷几人脸上油腻腻的像小花猫,她问道:“你们在湖边偷了嘴,脸上还挂着幌子过来。”顾辛夷说道:“是老奶奶给我们吃的鱼肉。”现在没了丫鬟和老妈子,夏雨荷得亲自下厨了。 夏雨荷烹制了鱼虾,晚上小玉几人大鱼大肉的吃了一顿,又商议着等安定下来了还把黄嫂请过来。田姨娘几人回到三山岛,都带着一股子莫名的高兴欣喜,大家商议这商议那的,到了夜深时分才睡去。 第二天早上,窗外百鸟争鸣,涛声虚幻。小玉几人起床后连洗漱的用具都没有。大家先乘船去苏州置办日用器具。 在苏州逛了一天,买了一些帐幔之类的东西,晚上几人回到三山岛。 又是几天的忙活,傅山和顾允文在三山岛和苏州之间来来回回。这天终于将屋子收拾出来了。小玉几人住在先前田姨娘住的那座小庭院里,田姨娘和杜婵住在玉面狐住过的那座小庭院里。几人商议着让傅山和杜鹏飞先去请黄嫂过来,田姨娘说眼下会不会在三山岛长住的还不知道,等过些日子,安定下来了再说。几人南来北往的几趟远行,又复回到三山岛上。 一时间倒也安宁清净,在岛上住了两个多月,这天小玉几人去湖边,野餐过后往渔民那里过去,买了些鱼虾。才要回去,顾辛夷往湖上指着说道:“有客人来岛上了。”小玉说道:“哪里是客人,以后岛上除了这些渔民和我们,再也不会有外人过来了。”沈玉芝手遮在眼前,挡住夕光看着湖上,她说道:“那不是渔民的船只,不知道什么人造访咱们了。”众人先想到了魏忠贤,等到船只靠近了,船头立着两人,夕光里可以看出身子高大的那人衣衫飘扬,是个女的。沈玉芝笑道:“是大哥和大嫂来了。”小玉几人也认出沈嵩和曾静芬夫妇了,大家伫立在湖边看着来船。船只靠近岸边,曾静芬先抓起自己的衣襟,举起来摇摆着给小玉几人招呼。 沈嵩夫妇登岸了,田姨娘笑道:“什么风把你俩吹来了?傅兄弟前两天也说要给你们托个信儿过去。”曾静芬笑道:“爹实在放心不下你们,让我俩来看看你们怎样了?我说你们等爹回来了再走,你们就这样走了,爹好不抱怨我。”田姨娘笑道:“这是我们的不是了,你俩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来的吧?”沈嵩说道:“是先去卫叔叔那里了,卫叔叔说你们不是在田家镇就是来岛上了,我俩先去了田家镇,才来这里的。卫叔叔过些天也要过来这里。” 曾静芬夫妇说着上岸了,小玉笑道:“孩子呢?你们放在那边了吗?”曾静芬笑道:“孩子是蓝姑看着的,蓝姑听我们要过来,急的要不得,也要跟着过来。爹说不放心蓝姑来,把蓝姑留在那边看孩子。”傅山因向沈嵩问起鞑子兵进攻济南的事情,沈嵩说道:“我们去济南,岳父大人本来是要带着武馆里的弟子们,协助官兵防卫济南城的。后金兵的兵锋锐利,官兵们一触即溃。岳父大人带着弟子和济南附近的一干武人们,撤出济南城,本待要邀击后金兵的,不想官兵溃散的太厉害了,岳父大人独力难支,又带着我们回了曲阜。”傅山叹道:“义军们才被朝廷花这么大的力气扑灭,眼下后京兵在这节骨眼上又突入京畿。我若预料的不错,不过一年,秦晋诸地又是义军四起、烽烟遍地。不知天心究欲作何处置?” 第二百七十七章 阴云覆岛 沈嵩说道:“济南府的两位亲王被后金兵掳走了,勤王的官兵们逗留不前。陛下震怒,据说有三十几位总兵官被陛下以逗留不前等各种罪名处斩了。” 曾静芬问小玉几人近况,几人说着往岛内走去。 到了沈玉芝住的屋子里,小玉几人先拉着曾静芬去看新收拾出来的屋子。 沈嵩坐在屋里给顾允文几人说着后金入关之事,顾允文问道:“去那边西山岛上了吗?”沈嵩说道:“是先去西山岛的,大殿里住着几个渔民,我给那些渔民们给了些碎银子,让他们把大殿里的那些白骨埋葬了,平素把院子里的荒草锄一下。” 说着小玉几人又回来了,夏雨荷和杜婵去锄下整治新买来的鱼虾。曾静芬笑道:“你们这些天就是靠这些鱼虾度日的吗?”小玉皱着鼻子笑道:“偶尔买来吃一点,姐姐爱吃这些。我一吃虾蟹就闹肚子。”沈嵩怀疑小玉几人手头的银钱花的差不多了,度日很是艰难。但也不好明着问傅山几人是不是手中没钱了。 沈嵩夫妇在岛上住了几天,这天卫全宗带着两个手下来三山岛看望顾允文诸人。 沈嵩夫妇在岛上住了半个多月,这天卫全宗要回金陵去了,沈嵩夫妇和卫全宗一起北上。顾允文几人送沈嵩几人去苏州,几人顺道去把黄嫂请过来,又在苏州买了两个丫鬟。顾允文几人在三山岛恬静的住了几个月,也不见有什么意外的惊涛骇浪在湖面上涌起,几人自谓此生长如此矣。顾允文给大家说应该为日后的长生久视做打算,他每天和傅山几人去湖边,跟着几位老渔民下网打渔。沈玉芝夫唱妇和的让小玉几人从苏州买了瓜果的种子过来,在岛上将几亩花田改成良田,黄嫂教大家在田地里种上瓜果等物。 顾允文几人在岛上无事闲逛,所谓男耕女织云云,过了不久就成了虚幻。沈玉芝几人也没有兴趣去田里耕耘。顾允文几人悠游度日,这天小玉和沈玉芝几人去外面看了一回顾允文几人学打渔,几人才岸边闲坐着,远远的只能看见湖面上黑点般的渔船。沈玉芝几人看几人的学打渔实在如同儿戏,小玉几人往回走去。孩子们一路上奔奔跳跳的乱跑,沈玉芝总是放心不下,一会招呼杜若香回来,一会不让顾辛夷跑远的。田姨娘笑说这是在岛上,任孩子们怎么跑也跑不丢。小玉才走着,忽然停住脚步往屋子那边看看。杜婵问道:“什么?”小玉仰头往那边看着说道:“好像有人来我们的屋子那里了。”杜婵问道:“是不是眼花了?”小玉揉揉眼睛又看去,杜婵惊得愣在原地,只见田姨娘住的那间屋子的墙头,并肩站着两人,却是魏忠贤和童炜。小玉转身要跑,想想先要护住孩子。顾辛夷和杜若香才被沈玉芝叫道身边。田姨娘害怕的问道:“咱们怎么做?”小玉看那边只有魏忠贤两人,一时间未必能奈何得了自己。遂说道:“我和姐姐看着,你们往湖边那快去。”田姨娘从小玉怀中接过顾琰。小玉回身往湖边一声长啸。沈玉芝没带兵刃,小玉腰下挂着柳叶刀。几人看魏忠贤只是站在墙头看着小玉几人,并未攻过来。 小玉说道:“快走。”几人转身往湖边发足跑去,魏忠贤只是站在墙头看着小玉几人。小玉几人跑出一程,看魏忠贤并未来追赶,小玉又长啸一声,几人站定了,回身看时魏忠贤和童炜一高一低还站在墙头看着小玉几人。小玉怒火腾腾的说道:“这个老妖物,身上背着咱们那么多的血债,咱们不去找他,他倒是找上门来了。这会子还不让我们安宁,不知道意欲何为。”杜婵说道:“咱们等一下,等师哥他们过来了,咱们索性杀了这两个人,一了百了。”田姨娘慌张的不时回头往身后看。魏忠贤和童炜一直站在墙头不动。过了一会,两人闪身跃到院子里不见了。小玉回头看时,顾允文几人脚下凌云御风般疾奔而来。 顾允文跑在最前面,杜鹏飞几人也在后面刚过来。几人茫然看着小玉和沈玉芝,小玉说道:“是魏忠贤。”杜鹏飞问道:“他来干什么?”小玉苦笑道:“谁知道呢?多是许久不见,想念咱们了。”顾允文抬头看着院子那边,傅山说道:“咱们过去看看,老妖物现在势单力薄,不是咱们的对手,你们无需怕他。”田姨娘几人吓得面无人色,顾辛夷几个孩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也都眼中带着惊恐,看着顾允文几人。顾允文抱起顾辛夷说道:“走吧,咱们把老妖物赶出岛去,不能让他留在岛上。”几人往院子里走去,到了院门前,大家都不敢进去。傅山悄声对顾允文几人说道:“进去取了兵刃再出来。”顾允文和傅山在最前面,几人进入院子里。院子西北角处两个身影一晃而没。 顾允文和傅山几人看魏忠贤害怕自己,不敢正面交锋,胆气也壮了许多。几人分头跑进屋里拿了宝剑,追出来时魏忠贤和童炜两人往北面不紧不慢的走着,几人忽然觉得铲除魏忠贤的时机到了,顾允文几人往下追过去。走在前面的魏忠贤和童炜脚下也走的快起来,顾允文几人追到湖边时,两人已经乘船离开湖岸了。 大家心底里害怕,闷闷的回到院子里。魏忠贤一现身,似乎岛上就莫名的罩上了一层阴气,沉闷的压在顾允文诸人的心头。大家在屋里相对无言的闷坐着,过许久沈玉芝起身给大家倒茶,顾允文问傅山道:“怎么办?”傅山说道:“咱们给曾先生那边递个信过去,武当那边也得派人去传个信。只要李掌门过来就好了。”顾允文笑道:“我们又得天南地北的跑一趟吗?”傅山摇头说道:“去金陵给卫叔叔告知一声,卫叔叔自然会派人过去的。”顾允文叹道:“那咱们明儿去无锡吧,到了无锡,快马赶去金陵给卫叔叔报信。”傅山摇头说道:“不用大家都去,小公子和杜兄弟晚上出岛去无锡,明儿快马赶去金陵报信。咱们在这边等着就行了。不然孩子们带又带不上,放又放不下的。”小玉几人听了也只好这样。杜鹏飞问道:“岛上你们几个人看得住吗?不然沈公子留下来,我一个人去。”田姨娘听了忙说道:“岛上不用你操心,你俩快些过去,把信送到了就回来。”岛上有傅山和顾允文,想来取胜不能,自保有余。几人没了沈宗周在身边,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孩子们在旁边看出了什么事情,也都乖巧下来,挨着墙壁站着,话都不多说一句。顾允文笑道:“咱们无需这么害怕,老妖物露露面,让我们知道他来了而已,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这也是魏忠贤的行事作风,每次要有所举动,必然要提前给大家露个面,似乎是要大家有所预备似得。 傅山也笑道:“对,咱们还有十多天的空暇时间,等魏忠贤来了再说吧。妞儿香儿过来,我带着你们去湖边烤虾去。”顾允文几人一说笑起来,孩子们也都活泼起来。几人先去湖边,查看湖面上的动静。一直在湖边待到天黑时分,出了几艘渔船而外,不见有别的船只。傅山诸人回去,用过晚饭,给杜鹏飞和沈亦儒打点好行装。孩子们在屋里,顾允文几人不便送行,田姨娘嘱咐了杜鹏飞许多话,杜鹏飞一一应下来。小玉也给沈亦儒系好披风说道:“一有什么意外了,你俩就驱马快跑,千万不要和魏忠贤那几个人正面硬拼,知道了吗?”沈亦儒点点头说道:“小玉姐我知道了。”顾允文说道:“你俩传过信了就回来,不要来苏州,还从无锡上岛,老妖物眼下多半就是在苏州的。”傅山说道:“对,万一那边又请了帮手过来,咱们这边怕敌不住他们。你俩快去快回。” 傅山明知道在此关头,几人合力都未必是魏忠贤那边的对手,最忌几人分开行动。眼下也是无法,顾允文在屋里守着沈玉芝几人,傅山送沈亦儒和杜鹏飞去湖边。傅山回来了,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了,傅山几人在灯下坐着,担心沈亦儒和杜鹏飞,一夜未曾合眼。 第二天小玉几人便不敢随便去岛上四处乱走,到了午后孩子们闹得不行,几人出去湖边,买了些鱼虾之类的水鲜回来。顾允文几人心心念念的想着杜鹏飞两人现在走到哪里了。两人快马疾驰,从无锡到金陵,一天多就能到达。这天是两人走后的第四天,顾允文几人早上一起来就去湖边等待杜鹏飞两人。到了快晌午时分,几人望着湖面都有些望眼欲穿之概,却不见两人的船只过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湖上避难 杜若香给田姨娘说道:“娘,爹回来了。”田姨娘几人看着湖面,远处东北向果然一只船从天边向三山岛驶来。田姨娘叹口气笑道:“总算是安然回来了,孩子们眼睛亮,我看了好一会才看出来。”杜若香高兴地给顾辛夷说“我爹回来了”。顾允文几人伫立在湖边,看着湖面上的来船。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顾允文几人渐渐能辨出船只的轮廓了,驶来的这只船甚是庞大,不是杜鹏飞两人出岛时所乘的船只。顾允文看着湖面诧异道:“是卫叔叔带人过来了吗?”小玉最先警觉,说道:“不会是魏忠贤又召集了大批的帮手过来了吧?”顾允文几人听了心头又是一紧,船只渐渐驶进了,却是向三山岛东北角那边驶去。傅山一惊说道:“是魏忠贤。”几人怕在湖边被魏忠贤看见,忙往岛内走去。 顾允文说道:“咱们怎么办?这么大的船只,定然又是邀了一帮帮手过来。”几人往院子那边走着,傅山说道:“咱们先离开这里,去湖面上避避。在这里就无异于坐以待毙。”小玉说道:“咱们快些回去,把那几件珍宝带上了就离开。”大家紧敢慢赶的赶到屋子里,小玉去了红匣子。这回几人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金银珠宝都装好了藏在屋内的梁上。田姨娘要全部拿上,傅山说道:“魏忠贤过来不见了咱们,不会在这里久住的,咱们带些银子就好了,这些东西还是留在这里。”几人拿了东西,慌忙往三山岛的西南边而去。 顾允文几人来到湖岸边,已经不见了魏忠贤诸人的船只。几人料想魏忠贤这时已经上岛了。沿着湖岸往北走出一程,顾允文几人的船只停泊在一处渔民居住的草屋前。顾允文几人上船,扬起风帆,往被而去。 田姨娘念念想着屋内的珠宝会被魏忠贤诸人带走,小玉几人担心杜鹏飞和沈亦儒两人在湖面上是不是遇到了魏忠贤这些人。傅山站在船头,往湖面上眺望,顾允文问道:“要是他俩没被什么事情耽搁住,现在应该回来了吧?”傅山说道:“来回四天的行程,早上就该到岛上了。”田姨娘急的跺脚,问道:“路上要不是遇到什么意外,还能被什么事情耽搁住?”顾允文安抚田姨娘道:“咱们往北走一程看看,我猜想卫叔叔他们多半也是过来了。”船只借着湖面上的微风往北而去,走出一程,三山岛的东北角一块凸出的礁石那边,停泊着魏忠贤诸人的那艘船。船只往北走着,傅山忽然对大家说道:“咱们索性过去将那艘船只烧掉了,再去接迎杜兄弟他俩。”小玉笑道:“咱们也不用去接应亦儒他俩了,烧了船只,咱们在湖面上把那些打渔的渔船截住,别让他们上岛。我看魏忠贤他们长翅膀飞出去。”大家都为小玉的妙计拍手叫好,傅山掉过船帆,船只转头往魏忠贤几人的那艘船只停泊处驶去。才走着,顾允文说道:“慢着,魏忠贤他们并未上岛。”傅山几人在看过去,船上几个人来回走动着,田姨娘忙命傅山将船只调头。傅山几人的船只又复往北而去,才走出不远,魏忠贤那边的船只果然追了上来。 杜婵几人害怕,都问傅山怎么办,傅山倒镇定。他说道:“咱们先往北去,接了杜兄弟他俩,咱们就在这茫茫太湖上和魏忠贤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信他老妖物能和咱们这样耗到天荒地老。”魏忠贤的船只远远的跟在后面,傅山几人的船只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往北滑行。 远处的渔船风帆点点,湖面上一望无际的苍茫碧色。傅山留心着北面的船只,怕杜鹏飞和沈亦儒的船只错过几人,径直驶到岛上去。顾允文站在船头看着身后跟过来的魏忠贤。小玉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哥,这老妖物什么兴致?咱们烦不烦的,你说他怎么就这样乐此不疲?”顾允文说道:“老妖物是何等想法,听为夫道来。魏忠贤本来是气数已尽,好运走到头了。在朝廷里威风惯了,失势以后想来江湖上继续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春秋大梦。结果在老爷这里碰了钉子,魏忠贤就迁怒在老爷身上。现在魏忠贤孤家寡人,这些帐当然都在老爷头上。老爷已经仙去了,魏忠贤犹自不甘心,还要将我们几个也赶尽杀绝。”小玉歪着头带着几分讥讽的笑着看顾允文,顾允文笑道:“大抵如此,不然老妖物平素作威作福惯了,我们被牵连的不得安生,也算是殃及池鱼。”小玉努努嘴笑道:“你说得对,说的在理。”顾允文笑道:“你自己问的。”田姨娘对顾允文说道:“那他把我们赶尽杀绝了以后还要做什么呢?”顾允文说道:“反正东家点火西家扇风,没个消停就是了。”田姨娘几人都为魏忠贤的坚毅感到不解。小玉回头对顾允文说道:“不过,大哥哥,就算魏忠贤不来找我们,我们也要去找魏忠贤的是不是?我们不可能这样和他轻易的罢休。”顾允文说道:“曾先生不知道在做什么打算,这会子还不来个信儿。咱们复仇,那时是万事俱备,不像现在这样落荒逃命。那是自然又当别论了。”傅山说道:“咱们的船只回来了。” 几人忙到船头去看,远处一只船只往正南驶来。顾允文对小玉笑道:“玉音,给师弟他俩传个信过去,让他们知道咱们也在这边。”小玉在顾允文的小腿肚上踢一脚说道:“自己传,我要去喂孩子。”小玉说着抱着顾琰进入船舱中。沈玉芝几人笑着,顾允文说道:“什么大不了的,我传就我传。”顾允文运足真气,往北面清啸一声。声音宛若虎啸龙吟一般一波推着一波传荡出去,湖面上惊起许多鸥鸟乱飞乱叫。顾允文内功修为依然大有所成,后面魏忠贤诸人想来是受到了震动,不一会,童炜也是长啸一声。一声长啸,顾允文几人心神为之一摄。童炜的啸声和顾允文的啸声缠夹在一起,在湖面上相互冲荡着。顾平在沈玉芝的怀里不宁帖起来,扭着身子挣扎。顾允文掩住顾平的耳朵,顾辛夷和杜若香害怕,叫着娘往船舱里跑进去。不一会,北边的杜鹏飞也长啸呼应。童炜的声音余音不觉,久久的在湖面上传荡着,盖过顾允文和杜鹏飞的啸声。内力修为的高低于此即判,童炜大感得意,湖面上又传来一长串奸笑声。 小玉抱着顾琰出来了,她骂道:“老儿乱吼什么?把孩子吓得奶都吐出来了。大哥哥运足真气再喊一声,把他的声音盖过去。”小玉说着用汗巾子擦着顾琰下巴上的吐出的奶水。顾允文说道:“咱们比不过人家,只有自取其辱,先罢了吧。”顾琰和顾平都哭起来,杜鹏飞和沈亦儒的船只往顾允文几人这边驶过来。 杜鹏飞和沈亦儒跃上这边船只,抛下空船随风而去。傅山问道:“信送到了吗?我还以为卫叔叔会带人过来。”杜鹏飞说道:“卫叔叔说我们暂且避一下魏忠贤的锋芒,他派人去武当和曾先生那里了。卫叔叔随后也就要赶过来。”傅山说道:“我们怕你俩在湖面上遇到魏忠贤,魏忠贤也才过来的,幸亏在湖边等你俩,看见魏忠贤过来了。”杜鹏飞问道:“眼下我们去哪里?不如回头和魏忠贤去一战,他们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了,怕他做什么?”傅山摇头说道:“咱们且避避他,那边船上又是好几个人,不知道邀来的哪路高手。” 傅山几人在船上看着后面追赶的魏忠贤,船只往北而去。过了西山岛,顾允文问傅山道:“咱们去去哪里?”傅山说道:“就这样在太湖上游荡,游荡到魏公公肚子饿了,他自己就回去了。”杜婵笑道:“咱们船上什么都没有,人家那边远道而来的,必然是备了许多吃喝东西,咱们船上什么都没有,咱们能不能耗得过人家的。”顾允文笑道:“怎么把这一节疏略了,孩子还好有奶吃。我要是饿了就。”小玉忙接过话茬说道:“你饿了也可以……”小玉想打趣顾允文的,又没敢把话说出来。顾允文看着小玉说道:“你说出来啊。”顾辛夷忙抢着说道:“我知道娘要说什么。”小玉自己笑的不行,忙掩住顾辛夷的嘴。沈玉芝笑道:“大哥是想说你饿了就要抓湖里的鱼吃是吗?”顾允文笑道:“正是此意。”沈玉芝问道:“怎么生吃的?”顾允文说道:“那些渔民们把鱼挂在竹竿上,晒衣服一样晒干了也能吃。” 船只在茫茫湖面上往北驶去,魏忠贤的船只也在后面跟过来。到了午后,顾辛夷和杜若香果然嚷叫饿了,孩子们一哭叫,顾允文几人也是觉得饥饿难耐。小玉站在船头往后面童炜几人的船上看去,童炜几人在甲板上的一掌桌子边坐着小酌。小玉对顾允文说道:“才夸得大口,你看人家美酒佳肴的,咱们走的太急了,只把金银珠宝带上了,没带些吃的东西。这如何是好?”顾允文环顾着茫茫湖面说道:“咱们去找那些渔船吧,渔夫们都是把熏好晒好的鱼虾带在身边当干粮的。”傅山说道:“咱们怕是没有功夫下船去取鱼虾,咱们快些走吧,往西湖心那边过去,看他们跟不跟的住咱们。”傅山把风帆全部扬起,船只越行越快,。后面魏忠贤的船只也行驶的快起来。船只走出二十多里,已经是过了两个时辰了。顾辛夷和杜若香哭闹了一会,两人在甲板上专门留心湖面上的渔船。傅山看见远处的几个小黑点在湖面上移动着。他转舵将船只往那些小黑点处驶去。后面魏忠贤的船只也紧随而来。 待到驶进那些渔船,顾辛夷和杜若香先拍手招呼渔船过来。傅山对杜鹏飞说道:“咱俩过去,将船上的用具都待到这边来,手脚要快一些。”小玉让沈亦儒也过去,三人跃上一艘渔船,渔船上的夫妻俩惊慌的了不得,看傅山几人将船舱内的炊具和一箩筐鱼虾都拿出来,傅山来不及分说,扔下一块十两的银锭,三人又复回到船上。后面魏忠贤的船只跟了上来,傅山对渔夫夫妇喊道:“快走吧,别让后面那艘船赶上,船上都是盗匪,多谢你们的鱼虾了。”船家夫妇得了银两,知道傅山几人不是歹人,忙驾船离去, 顾辛夷和杜若香欢喜的乱叫起来,傅山将船只上的风帆重新扬起,船只渐渐将魏忠贤诸人抛在后面。夏雨荷开始给大家烹制鱼虾。 船只在湖面上滑行着,魏忠贤诸人也跟在后面。往西走出十多里,船只又折而向南。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西天半边天彤色的晚霞如火焰一般鲜艳悦目,太湖的湖水被晚霞染成瑰艳的玫瑰色。船只恍如在虚幻的一团光影里漂浮,沈玉芝站在船头,心驰神摇。小玉叹道:“这样艳丽的晚霞还真是第一次见,偏偏这样的好景里有那个老妖物跟着。”傅山看着西天说道:“霞光这等耀眼,怕明儿个要有大雨了。”杜婵问道:“那要是魏忠贤一直跟着咱们,咱们怎么办?”傅山说道:“咱们绕一圈回去吧,万一起了大风浪,这船未必经得住风浪的颠簸。”田姨娘说道:“对,让他们留在湖面上,万一龙王爷看不下去了,真个把这个老妖物送去湖底喂鱼也说不准。”傅山将魏忠贤几人往西引出十几里,又是调转船头往南而去。 天色渐晚,几人在甲板上坐着,“大鱼大肉”的吃了一顿,船只往三山岛而去。 夜色越来越浓,天空中想来很是阴沉,看不见半点星光,湖面上风也越来越大。 第二百八十二章 龙虎斗 顾允文说道:“我先试着钓一下,不然岛上的金银财宝那些被魏忠贤拿走了,我拿什么养活你和妞儿?”小玉扭头一声冷笑,田姨娘揣揣的过来问顾玉文道:“姑爷,你说咱们的那些东西不会真被魏忠贤他们拿走吧?”顾允文摇头说道:“不好说,要是他们真翻箱倒柜的找,我看八成是要被拿走的,里面都是价值连城的物件,谁见了不会眼热?”田姨娘在顾允文的胳膊上拧一下说道:“咱们藏的那么隐秘,他们上哪里翻箱倒柜的找去?一句宽慰人心意的话都不会说。”顾允文笑道:“那就不会给他们拿走了。” 几人在甲板上闲坐着,田姨娘望着西山岛那边,急切的等待魏忠贤的船只离去,却一直看不见他们离开的踪迹。顾允文一会吊上一只虾,一会钓上来一条鱼。不一会,扔在甲板上的鱼儿在几人的脚下乱奔乱跳。田姨娘叫过夏雨荷说道:“咱们先去做饭,晚上我们去三山岛一趟。”两人收拾了甲板上的鱼虾去烹制。 晚上田姨娘非要去岛上,将岛上的珍宝带出来。船只在夜色里驶到三山岛附近,夏雨荷和黄嫂在船上看着孩子们,小玉几人上岛去取金银细软。 几人在夜色里走到沈玉芝住的那间屋子里,屋内灯火荧荧的亮着。顾允文几人摸到屋外,伏在窗下倾听。只听魏忠贤几人相互劝了一巡酒。段武德问道:“公公,以后咱们上哪里去?我们离开这里以前,那几个青年是不会再回来的。湖上咱们可玩玩不能再去。”魏忠贤说道:“我们久留于此,我猜曾涵道那几人就要过来了。童兄,你怎能听信那个小娘们的花言巧语,咱们好不容易瞅着这个空子,现在你这样一闹,下回可保不准咱们是谁杀谁了。沈宗周把自己的全数武功都传授给那几个小子了,现在单打独斗,咱们这几个人谁也赢不了那几个小子。” 童炜说道:“咱们杀人太多,有伤阴鸷的。哪怕我们先前稍微手下留点情,小儿和此事绝无半点瓜葛的,何至于被沈宗周诸人杀害?老天有眼的,万事留一线,是给别人出路,也是给自己留出路。”童炜虽然不敢明说,但已经是在暗讽魏忠贤丧心病狂,对魏忠贤显出严重不满的语气。魏忠贤冷笑道:“常在湖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干咱们这一行的啊,我说也就这样了。要这样,你趁早去普陀寺,连头发都不用剃,披上一身僧袍你就是得道高僧了。”魏忠贤说的抑扬顿挫、一字一顿,对童炜的顶撞已经大为不悦了。童炜冷笑一声说道:“这样杀下去,能杀出个什么来头来?真像沈城主说的……”童炜说着又停住不说了,他是想说真把天下的人杀光了,留下你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童炜对魏忠贤的话直言相撞,毫无半点假让。魏忠贤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依你说,咱们就这样伸过脖子去,让他们把咱们的脑袋割下来?“小玉几人对魏忠贤打心底里害怕,听魏忠贤声音一边,小玉几人先心头一紧。童炜却毫无惧意的说道:“那位少夫人对我言明,只要我抽身不干,他们就不会为难与我。我就算是伸过脖子去,他们未必会杀我。” 段武德看两人吵起来了,忙打圆场说道:“这样好酒好菜,两位何必再为这点小事争吵,来来,咱们且再喝两杯。”魏忠贤却接口说道:“童兄,你可要想明白了,眼下咱们,和段兄几人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别想脱身单走。”这语气里已经是饱含威胁之意了,童炜依然无可无不可的懒懒的说道:“唉,这条船要上要不上,要去要留,老夫还是自由之身的。我看段兄眼下要离开,他们也未必会怎样。不过公公你嘛,听他们的语气,实在是血债太多,能不能想上就上、想下就下那可就是两说的事情喽。”童炜说着“啊”的拉长声音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瞌睡。童炜笑道:“段兄你们喝着,老夫的酒也喝足了,菜也吃饱了,先不奉陪了。”童炜说着站起来,魏忠贤误以为童炜这话里有弦外之音,他声音尖锐的问道:“你去哪里?”顾允文几人心头一震,童炜很意外的说道:“回去歇息啊?怎么?公公要我留下来给公公侍寝吗?那倒是感情好。”段武德笑出声来,说道:“童兄你还有心思说这样的话?咱们再喝几杯就回去歇息吧。公公,明儿咱们还在这里等待,还是去岛外看看?” 顾允文几人看着窗纸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这是魏忠贤。魏忠贤说道:“此事明儿个再说,眼下咱们先把今晚的事情打理清楚了。”魏忠贤语气阴森,小玉几人料想魏忠贤要对童炜出手。童炜说道:“好不要脸的老妖物,老夫要回去,你偏生要胁迫老夫来这里。怎么,你要对老夫动手吗?”魏忠贤说道:“正是,不要自负武功高强,就能不把本公放在眼里。你还不懂本公这里的规矩。给本公效命的人,轻易背叛本公意味着什么?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童炜冷笑道:“谁知道你的什么狗屁规矩,老夫这里行的通行不通的,还得看老夫高不高兴。老夫助你这些天,也算仁至义尽了,剩下的事情你老公公神通广大,自己去打理吧,老夫没兴趣陪你玩了。就此告辞了,段兄,告辞了,好生保重。”童炜说着是要离开的意思。 小玉扯扯顾允文几人的衣服,示意他们去外面。几人在夜色里猫着身子走出院子,小玉对顾允文低声说道:“他们内讧了,童老爷子没有船只出岛,咱们送他出去。”傅山也说道:“正是如此,咱们只要送走童老爷子,剩下魏忠贤这几个人咱们就可对付的了。万一童炜出不去留在这里,夜长梦多,怕又生变。”小玉说道:“正是如此,咱们先不要去取财宝了,先送童老爷子出岛去。”沈玉芝拉着顾允文的手低声说道:“这个老妖物睡在咱俩的床上。”顾允文说道:“不妨事,回来咱们换张床就好了。”魏忠贤忽然喝一声“什么人?”小玉几人忙闭口,连站立的姿势都不敢有变,钉在原地了似得一动不动。段武德说道:“可能是渔民们上岛了。”魏忠贤又说道:“童兄,你真要走吗?”童炜说道:“留在这里做什么?只陪着你杀人吗?回去喽,离开太白山有年头了,回去看看我的徒子徒孙们。公公你好自为之吧。” 小玉几人一动不敢动,侧耳听着院子里的动静。里面传来砰砰的交手声,童炜抢着说道:“我就知道你这老妖物阴晴不定,给你效力这几年,也算够了吧?”魏忠贤说道:“让你知道我的规矩只能我说了算。”两人嘴上争吵着,手下砰砰作响,已经是交上手了。顾允文几人好奇这两人的龙争虎斗是何等阵势,很想一看究竟。傅山给顾允文几人伸手指往院子西北角处指指,那里是背阴处,又有屋脊阻隔,几人可以潜伏在那里。小玉几人走一步停一下的走到院子的西北角处,悄声跃上屋顶。几人从屋脊后面探头出去,院子里童炜和魏忠贤拳来爪往,伏窜纵跃,斗得正急。 不一会,一个和尚打亮了火把,院子里通明如白昼。顾玉文几人看魏忠贤双爪向童炜连环抢攻,童炜以硬碰硬的硬接魏忠贤的攻势。童炜武功去魏忠贤尚有一间之差,两人向对方猛攻了百余招,童炜渐现不支,开始躲避魏忠贤的攻招。童炜矮小的身子甚是灵便,灵猫捕鼠一般在魏忠贤的身周窜过来窜过去的,魏忠贤招招击空。抢攻了百余招,童炜毫发无损。顾允文几人在屋顶上暗暗替童炜担心,又是几十招过去,童炜躲避着,不知不觉间躲到门边的墙角里。这是魏忠贤刻意虚招实招并用,将童炜逼到墙角里的,让他避无可避。墙角逼仄,童炜闪避的余地大大的缩小,他被迫有接了魏忠贤几招。只听魏忠贤“啊哦”一声尖声怪叫,向童炜一爪抓过去。童炜无所闪避,身子急往后纵跃,后背猛的撞在一颗碗粗的杏树树干上。书上的的杏子掉落下来,在地上咣咣当当乱滚乱跳。魏忠贤一爪又是横抓向童炜。童炜往右侧闪身跃出。魏忠贤一把抓在杏树树干上,“喀”一声响,杏树树干被魏忠贤一爪抓断,树冠轰然倒地。这一抓委实声势骇人。魏忠贤又是撕裂布块一般的尖叫一声,双爪向童炜抓过去。童炜也是闷喝一声,出拳接住魏忠贤的双爪。他使出全身解数,向魏忠贤接连抢攻几招,攻的魏忠贤后退两步。 顾允文几人看童炜无所躲避,也开始向魏忠贤抢攻。顾允文低声对小玉几人说道:“这童老爷子先前见过老爷对付魏忠贤的法子,只要专攻魏忠贤右侧,他右眼不便,见招出招不能这样灵便自如,童炜自可立于不败之地。”小玉也说道:“他没想到这一节。”才说着,童炜蜷缩着身子向魏忠贤的右侧游移过去,向魏忠贤肩上鬓间出了几拳。魏忠贤才转身接招,童炜又是往右侧游移出招。攻了十几招,两人果然渐处持平之势。童炜不住的往魏忠贤的右侧游移出招,魏忠贤虽然也抢攻,攻势已经不似先前的那般凌厉。 童炜本自武功高强,一时没想到这一节上,既然已经找到魏忠贤的这一处破绽,他招式纵横开合,向魏忠贤的右侧身后不住的抢攻。魏忠贤反而有些招架不住的迹象。魏忠贤和童炜各出生平绝招狠招,攻守趋避。一场龙虎之斗,飞沙走石、云涌浪奔,顾允文几人在屋顶看的心惊胆战。魏忠贤久战不下,往一边喊道:“段兄,你就这样在旁边袖手旁观吗?”童炜两人是在判死生的关头,只要段武德一过来相助,童炜必然命丧俄顷。童炜这时也着急了,他喊道:“段兄,你若还看不清眼前形势。我今晚被杀,下一个就是你。咱俩连手杀了魏忠贤,去向曾老头他们言和。你看着怎样?”童炜双拳如暴风骤雨般向魏忠贤抛洒过去。魏忠贤手爪上带着呼呼的风声,遮掩抓拍。段武德看着两人的形势,心里也在盘算到底该不该出手帮助魏忠贤。至若杀魏忠贤,他虽然也隐隐觉得童炜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但是在魏忠贤和自己撕破脸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向魏忠贤先手发难的。段武德犹豫着,童炜和魏忠贤满院子游走,向对手抢攻。 傅山这时才想起自己几人应该过去帮童炜歼灭魏忠贤,忽见童炜矮胖的身躯蜷缩成一个圆球往外激射出去,魏忠贤黑色的身影紧随其后。顾允文叫声“不好”。魏忠贤已经一把捏住童炜的喉管,这是段武德出手夹攻童炜了。童炜用魏忠贤那样尖细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叫一声“老妖物”。这个物字声音拉的特别长,在暗夜里连绵不断的传送出去。顾允文几人在屋顶都能听到童炜“卡擦擦”的喉管断裂之声。魏忠贤捏着童炜的喉管站了良久。他的手一松开,童炜侧身反倒在地。 顾允文几人被眼前的剧战情形震慑的心摇目眩,喘不过气来。魏忠贤看着地上气绝的童炜,用脚尖拨了一下童炜的身子,童炜仰身躺在地上。段武德过去给魏忠贤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魏忠贤回头向顾允文几人藏身的地方看一眼说道:“咱们走。”几人说着匆匆出了院子。顾允文问傅山道:“咱们要不要去追魏忠贤?”傅山摇头说道:“老妖物本领太高了,咱们不要去了,等曾先生他们过来再说。” 第二百八十六章 智取篇 出了普陀寺,曾涵道笑道:“老妖物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这会子还在盘算怎样对付我们的事情。”傅山笑道:“他这是到了黄河也心不死,老妖物对先生倒是称许的很。”曾涵道笑说“受宠若惊”。曾涵道叹道:“再让老妖物睡两晚上的安稳觉,等官府清理完海上的船只了,咱们就过来擒拿老妖物。” 顾允文问道:“曾先生,这普陀岛上下看来还要襄助魏忠贤,咱们这几个人怕不是对手。要不要去卫叔叔那里让他派些人手过来?”曾涵道说道:“普陀岛五六十个和尚,都是先前从少林寺划拨出来的,他们要为少林报仇,故而和魏忠贤通谋。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咱们尽可对付的了。这回可千万不能让魏忠贤逃脱了。”几人说着回到舟山岛上。曾涵道本以为这些锦衣卫番役出不上什么大力的,不想旗主却也将捉拿魏忠贤只是筹划的缜密周到。旗主是要以朝廷之威勒令普陀寺交出魏忠贤。普陀寺倘若不肯照办,便是和朝廷、锦衣卫、大内为敌。普陀寺的僧众决然不敢公然对抗锦衣卫和朝廷。那时魏忠贤孤家寡人,曾涵道诸人尽可降服的住他。 几人商议定了,在舟山的一户渔家深自伏匿,不漏行踪。旗主只是每天派出几名乔装的番役去海边查看官府海禁的情况。到了第三天,番役们回来禀告,海边的船只已经被肃清,海面上也没有一只出海的船。曾涵道诸人听了,等待天黑去普陀寺。 晚上曾涵道带着顾允文诸人,并旗主和两位副旗主趁黑摸进普陀寺里。几人来到普陀寺方丈的禅房外,曾涵道诸人在禅房外等候多时,禅房内没有动静。傅山和杜鹏飞往前过去听了半晌,禅房内静无人声。两人点开窗纸往内看去,魏忠贤和方丈并不在屋内。曾涵道诸人又去经堂中,方丈带着寺内的和尚们做晚课,魏忠贤却不知所踪。曾涵道犹豫着要不要照旗主所说的行事,旗主派两位副旗主将经堂内外查看一遍,魏忠贤确实不在经堂中。旗主说道:“曾先生你们在外边稍候,我去和旗主说几句话。”曾涵道说道:“这样做怕打草惊蛇了。”旗主笑说不妨。曾涵道几人在经堂外的一处阴暗处等待。旗主进入经堂中不久,带着方丈出了经堂。经堂内依旧是咏经之声不绝,旗主带着方丈来到曾涵道诸人所在的暗处,旗主晃亮了火摺问道:“方丈大师,我是锦衣卫在苏州分舵的旗主,这是我的牙牌,方丈大师过目。” 方丈接过旗主的象牙牙牌仔细辨认了一番说道:“这位是曾老英雄,余下的这几位是赤霞城的青年英雄们?”方丈疑心带着惧意的问曾涵道,曾涵道笑道:“正是老朽几人,方丈还认得我们,敢请教方丈法号。”方丈双手合十说道:“贫僧叫释济,曾老英雄深夜光驾敝寺,有何见教?”曾涵道问道:“曾某有要事要和方丈商议,此处说话方便吗?”这释济方丈倒也是明白人,知道曾涵道诸人的来意。笑道:“老英雄但说无妨,魏忠贤正在那边指点几位师弟师侄们练武。” 曾涵道看释济方丈开门见山,遂也不绕弯子,径直说道:“我们此次来意,想来大师也明白,咱们就不和大师绕弯子了。魏忠贤是朝廷要犯,大师想来对魏忠贤的斑斑劣迹也有所耳闻。这次这位旗主大人带着我们来捉拿魏忠贤,大师倘若包庇魏忠贤,岂不是和锦衣卫为敌?”释济方丈故作为难的沉吟半晌后说道:“我这小小寺庙,如何容得下魏忠贤那等大神菩萨?小寺也有不得已之处。魏忠贤武功高强,翻覆手之间,小寺上下的一干僧众怕就性命不保。魏忠贤的行迹,有谁不知道的。”曾涵道听释济这么说,倒是颇感意外。旗主说道:“方丈是明白人,和魏忠贤为敌,你们寺院要化为灰烬。和锦衣卫朝廷为敌,你可知是什么后果?”方丈依旧是面带难色的苦笑着,旗主说道:“你和魏忠贤的种种图谋,我们查的一清二楚。先前之事算是你们被魏忠贤胁迫的,尚有可说。以后你若在和魏忠贤蛇鼠一窝,那可就是你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了。”方丈苦笑道:“这位官爷,我倒想清清静静的在这里念经礼佛。你们要是能把魏忠贤请出敝寺,敝寺上下对诸位的大恩大德感佩于心。” 旗主笑道:“你也别叫苦,岛外的情形想来你们也是略查知一二了,魏忠贤这回自投死地,你若能协助我们擒住魏忠贤,以前之事咱们既往不咎。我给洛大人美言几句,没准洛大人还会大大的赏赐你们一笔白银也说不定。不然,过两天洛大人带着大内高手们过来了,那么大师你可想好寺里一干僧众的出路。”方丈大师说道:“贫僧武功低微,能有什么帮得上诸位的?”旗主从怀中掏出一包迷魂药说道:“也不用帮什么大忙,这时迷魂药,喝下去以后人会大睡两天,任天雷也打不醒的。你只要把药放在魏忠贤的饮食里,那时你招呼我们,我们自会处置。怎样?方丈大师,你若拒不从命,以咱们的人众,擒住魏忠贤也只是多费点功夫的事情。那时你方丈私藏朝廷要犯,可就不光是费点功夫的事情了。”方丈手抖着接过药包。看来魏忠贤令江湖上的人士闻风丧胆,方丈所说被胁迫云云,也并非全是虚言。方丈这回真的为难了,看着自己手中的药包发怔。 曾涵道笑道:“方丈大师无需害怕,咱们在旁边随时接应方丈大师。哪怕魏忠贤这回逃走了——这回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走的,咱们也必保全寺内大师们的周全,不让魏忠贤残害诸位。不然,旗主说的话方丈你也知道不是吓唬吓唬你的。”方丈还为难道:“贫僧尽力而为吧,只是事成与否,贫僧却不敢给作为做保证。”旗主说道:“那是就算事情不成,先前种种,也和方丈无关了。万岁爷钦点的要犯,方丈你也忒大胆。”释济只说是迫不得已的,曾涵道笑道:“这包药大师在魏忠贤回来以前就放进他喝的茶水里,千万不要露了马脚。这是只让人睡过去,并无毒性。大师若不得其便,自己喝下去也无大碍,只是多睡两天而已。” 释济听了战兢兢的将药粉放进怀里,他对曾涵道诸人说道:“诸位便在我的禅房外等候,等晚课过了,我就回屋去安排。”旗主问道:“现在就去吧,记住,千万不要露了马脚。若不得已,方丈只要将魏忠贤引到里屋里便好了。方丈假装失手把茶杯扔在地上,我们就近来接应方丈。”方丈说道:“诸位切勿食言,不然,贫僧这颗光脑袋可就真得搬家了。”旗主禁不住笑道:“我已经明言了,只要你不帮助魏忠贤,余下的事情咱们概不计较。不然以你派人帮魏忠贤对付曾英雄诸人这一条,也够你脑袋搬个十次八次的家了。你去吧,实在这等胆小,你把药粉放进茶水里,让你手下的小徒弟们把茶水送过去,你不要过去了。”释济大师点点头说道:“一切都照官爷吩咐的办。”曾涵道颇为佩服这个旗主心思缜密。几人恩威并施的策反了方丈。方丈说道:“我带诸位去我禅房那边,再派人去看魏忠贤的动静。”曾涵道笑道:“我们知道方丈的禅房,方丈尽可去安排其余事宜。”方丈听了迟疑不定的又问一句:“这药真有那样的神效吗?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旗主笑道:“你尽可放心去办,咱们用药只是要少费点周章而已,就算药无效,这几位好汉们尽可擒的住魏忠贤。”方丈犹豫着回经堂里去,不一会两个和尚跑出经堂,往海边去了。 旗主说道:“我们过去禅房那边,专等魏忠贤回来。”曾涵道说道:“这方丈不会又耍什么花样吧?我看这方丈圆滑的紧,专是个见风转舵的行货。”旗主说道:“他不敢耍花样,你看他对魏忠贤害怕的那样,想来除去魏忠贤,他怕是第一个如释重负的人。”旗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曾涵道狐疑不定。小玉对顾允文笑道:“这和尚们怎么都这样滑头,上回老爷说那个少林寺的方丈也说是个老滑头。”顾允文笑道:“想来头上没长头发,久而久之就油滑起来了,留点头发就不滑了。”曾涵道才在疑心方丈会不会照他们吩咐的办事,听顾允文这等说,不禁哈一声笑出来,忙又止声。 几人来到方丈的禅房外,找了离禅房较远的一丛菩提树阴影里躲避起来。魏忠贤武功高强,听音辩形之术又是大有修为。曾涵道怕旗主几人武功低微,被魏忠贤察觉,让旗主躲在离禅房很远的一座经堂旁边。 小玉几人都屏气凝神,在阴暗处等魏忠贤过来。寺院里笼罩着一层肃穆的静谧,涛声永无止息的回响着。几人在树荫中等了半个多时辰,还不见方丈过来。曾涵道纳闷道:“这方丈不会是露馅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傅山说道:“方丈这等圆滑,必然不会毛手毛脚的对魏忠贤下手,他要把事情安排的行若无事的样子,这样才不会被魏忠贤察觉。”才说着,那边传来魏忠贤和方丈说话的声音。小玉几人慑住呼吸,听两人越走越近。几人都是抱着一有什么意外,立刻一拥而上将魏忠贤制服的心思蓄势待发。只听魏忠贤笑道:“这几位师父们资质都很是不错,我看用不着一年半载,过两个月咱们就可以去武当。等武当的事情了毕,余下的那几个人还是不在一处的,他们稍微助我一助,除掉那几个人也是举手之劳。”方丈在旁边陪笑道:“公公说的是,不过此事以老衲看来,也无需操之过急。咱们将武艺练好了,那是别说他们不在一处,就算在一处,咱们也明刀明枪的杀过去,那几个人的性命也不还是我在公公的手里。”魏忠贤笑道:“这公公你就不知道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所谓夜长梦多就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方丈笑道:“公公说的是,不过老衲总觉得此事还当准备妥当了再行事。不然像上回那样,白白的送了几个才修炼有成的弟子,却于事无补。”魏忠贤听了已经有几分不悦,他说道:“大师对江湖之事不甚了了,大师便管好徒弟们念经拜佛的事情,这些事交给本公打理就好了。”方丈说道:“那是,此等事全凭公公主张,我们有一份力出一份力就是了。”两人说话的声音又渐渐远去,已经是进入禅房里了。” 曾涵道诸人急于殄灭此巨恶,都担心禅房里的事情,恨不得亲眼看着魏忠贤将那包药粉吞下去。只见魏忠贤和方丈的身影一会映在窗纸上,一会又离开窗口。等了一刻钟的功夫,魏忠贤和方丈坐到窗边,两人说话的声音还能隐隐传过来,却听不清他俩在说些什么。窗纸上的影子也没有举杯喝茶之状。又是一刻钟过去,几人看见方丈起身离开窗边,过一会又坐回来。魏忠贤举起的茶杯影子在窗纸上清晰可见。曾涵道诸人过一会,低声呼一口气舒缓一下。 曾涵道诸人等了半个时辰,方丈和魏忠贤对坐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几人看魏忠贤猛然站起来,一手指向对面的释济。曾涵道低声说道:“事情败露了,咱们去堵住门口和窗子。”忽见释济方丈纵身一跃,豁啦啦几声乱响,他身子顶破木格窗,跃出屋外。曾涵道叫声过去,顾允文几人忙先去窗口堵截。 第二百八十七章 巨獍就擒 方丈在地上翻了两个滚,站起来后又是往外跃出去两丈之谱。顾允文几人顾不得方丈,先堵在窗口处。曾涵道看屋里没有半点动静,往前到破出一个大洞的窗口处看去,魏忠贤倒在地上,手中的茶杯也在地上摔碎了。 傅山几人就要进去擒魏忠贤,曾涵道怕魏忠贤使诈,忙说道:“慢来,允文和亦儒在这里守着,傅兄弟和杜兄弟陪我进去。”顾允文和沈亦儒仗剑守在窗口,曾涵道带着杜鹏飞和傅山提防着走进禅房中。几人进屋了,魏忠贤还不见任何动静。曾涵道一手护在胸前,一边往魏忠贤身边一步一步挪过去。他俯身点了魏忠贤项间胸口处的几处大穴,魏忠贤是真被迷药迷昏了。 曾涵道诸人长吁一口气,旗主带着两个手下也过来了。曾涵道几人擒住了魏忠贤,却没有怎样的大喜大悲,顾允文和沈亦儒几人也到屋里。曾涵道不放心,又在魏忠贤的身上点了几处重穴。这时释济大师面无人色的在门口探头张望,问道:“拿住了吗?”旗主很是泰然的笑道:“拿住了,方丈这回你可是功劳不小,我一定向洛大人那里给大师重重请赏。”释济方丈举起袈裟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好好,终于擒住了这个魔头。老衲也是吓出了一声冷汗。” 释济方丈看看地上的魏忠贤,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曾涵道笑道:“方丈大师方才演的那样好戏,魏忠贤已经被咱们制住了,大师吓成这样。无需再害怕了,魏忠贤现在是死老虎一只,不能再伤人害人了。”曾涵道对旗主说道:“咱们将魏忠贤运出岛去,旗主快些派人去京城告知洛大人,让洛大人亲自过来处置魏忠贤。”旗主说道:“咱们出岛了我马上派人过去,这迷药只能让人昏睡,不能害人性命。咱们还得将魏忠贤的武功废掉。”方丈听了忙说道:“敝寺有惩罚不守寺规的那些弟子们的牛筋,正好用来绑缚魏忠贤。”曾涵道让方丈去取牛筋。 小玉拍拍手笑道:“阿弥陀佛,总算把这个煞神给制服了。曾先生,咱们怎样处置魏忠贤,一刀杀了算了。”小玉说着,对魏忠贤还心有余悸。曾涵道笑道:“咱们先将魏忠贤关押起来,等候洛大人过来再做处置。只是老妖物武功高强,咱们也小心看守,可别要再出什么岔子。”不一会方丈拿了牛筋过来,旗主拿出一把小刀,在魏忠贤的脚踝处刺了两个小洞,旗主亲手将牛筋穿进魏忠贤脚后跟处的小洞里,将魏忠贤的双脚绑缚住了。释济方丈不禁叹道:“毕竟是锦衣卫的办案的差爷,这牛筋,这手法,任魏忠贤神功通天也挣不脱牛筋的绑缚。这牛筋上再浸上一些水,魏忠贤越挣扎,牛筋只会绑缚的越紧。”旗主听了取过茶壶,将壶中的茶水倒在牛筋上,笑着问方丈:“可是这等做法?”方丈笑道:“正是如此,看得出差爷也是行家里手。”方丈怕锦衣卫的人追究他窝藏魏忠贤之罪,对旗主点头哈腰的讨好。 旗主又将魏忠贤的双手也绑住,方丈差人去取了一根方丈叫做“伏魔绳”的红绳过来。旗主和方丈动手将魏忠贤五花大绑了。魏忠贤武功高强,饶是如此也还对魏忠贤不放心。曾涵道诸人也是怕“夜长梦多”,两位副旗主扛着魏忠贤,几人连夜离开普陀寺。 到了舟山,众人歇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曾涵道诸人带着昏睡中的魏忠贤,往吴淞而去。到了吴淞,旗主径去官府征了马匹,众人去苏州。 一天的行程后到了苏州,旗主擒住了魏忠贤,这回也算立了大功。他忙派人去京师告知洛养性。这时曾涵道也有自己的打算,江湖上的同道们力尽艰辛、付出无数豪杰的性命,才将魏忠贤制服。曾涵道决议广邀曾经襄助过赤霞城和锦衣卫的那些门派过来,群雄一起处死魏忠贤,以为死者雪冤、生者报仇。曾涵道这边现在没有几个手下,也是卫全宗和锦衣卫打着曾涵道的名义,四处广撒英雄帖,去告知江湖群雄,在一两个月之内要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处置魏忠贤。 大家终于是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卫全宗带着手下回金陵。曾涵道嘱咐旗主在苏州招待四方豪杰,他带着顾允文、傅山诸人回三山岛去。 小玉几人在甲板上说着怎样关押魏忠贤,甲板上被绑成粽子,还在沉睡的魏忠贤醒过来了。他已经昏睡好几天了,这时蓦然醒过来,看见身处陌生的地方,忙转头看看四周,四面都是茫茫的海水,自己是身处一艘船上。这时魏忠贤先想到自己已经被人算计擒拿了,嘴里先骂声“老秃驴”,曾涵道笑道:“老阉贼你醒了?擒住你可真是不容易。”魏忠贤看曾涵道诸人都在这里,才一扭动,脚后跟处传来撕心的疼痛。魏忠贤也镇定,回想着在普陀寺那晚的事情。他这时想起那晚的释济方丈对他异乎寻常的恭敬,眼神偶尔露出一点异色。魏忠贤对曾涵道说道:“你们收买了释济老秃驴。”魏忠贤这时知道被暗算了,他心底里愤怒异常。眼下受制于人,却无可如何,只把老秃驴三个字叫的异常狠重。杜婵几人看魏忠贤醒过来了,心底害怕,都不禁往后退过去,退到曾涵道身后。曾涵道笑道:“无妨,眼下老阉物已经是死老虎一只,咱们无需怕他。他脖子以下都被捆绑起来了,任他武功高强,我看他还怎么逞威?”小玉笑道:“脖子以下都被绑成了粽子,武功是无法施展。嘴还能动,怕老公公跳过来一口咬死咱们几个,也是不好说的事情。” 杜婵也凑趣说道:“嗯,脖子以下束缚住了,施展不出神功,嘴上的神功想来还能施威,咱们留心点的好。光用嘴,我还咬不过他呢。”曾涵道只是抚须大笑,他对魏忠贤说道:“老妖物,你如今落在我们的手里了,还有何话可说?不瞒你老公公,正是咱们买通释济大师,在你喝的茶里放了迷药,不然你老公公武功高强,总是打不过也能逃得过。不这样对付你,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魏忠贤睁圆了一只眼睛狠狠的说道:“放开我,咱们光明正大的打一场,打输了洒家任你处置。你曾涵道口咏圣贤之书、身行圣贤之道。还好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暗算于洒家?”曾涵道不禁勃然大怒,他喝道:“老阉贼,你死期到了,等着受死吧。圣贤两个字是你那张嘴所该说出来的吗?先前几战,你逃走了多少次?怎么不在那时候说光明正大的单打?”曾涵道对魏忠贤也是积怨甚深,这时发作起来,须发戟张。魏忠贤看曾涵道威严伟岸之象,知道再嘴硬讨不了好去,竟也不说话了。 曾涵道本待要痛打魏忠贤一顿的,毕竟是学道之人,下不去手。曾静芬安慰了曾涵道几人,曾涵道说道:“咱们回岛去,请锦衣卫的那些番役过来烤掠这老阉贼,等他招认了先前的种种罪行,咱们再处置他。”小玉笑道:“我说也不用烤掠他,咱们把他关起来,清清静静的饿上几天,饿的他招认了罪行,咱们在说处置他的事情。”曾涵道说道:“你们不知道,锦衣卫那些人武功平平,这些严刑酷法上很有一套。不让这老阉贼吃吃零碎苦头,就这样处置了他,难泄心头之愤。”曾涵道被一气气的不轻,小玉曾静芬几人忙安抚住曾涵道。曾涵道看出魏忠贤还在暗地里运功,试图用身后的内功崩断身上的绳子。曾涵道过去一口气把魏忠贤后背上的穴道都封住了,小玉几人看曾涵道手法娴熟,认穴奇准,先拍手叫好起来。 船只驶到三山岛上,沈嵩提议把魏忠贤放置在一艘大船上,将大船停在湖面上抛锚,以防魏忠贤逃走。傅山几人乘着小船轮流乘船去守候大船。曾涵道赞同此意,大家遂将魏忠贤安置在一艘大船上,把船只驶到湖面上抛锚停下来。傅山和顾允文几人每天乘船去守候大船。 大家先把魏忠贤饿了几天,魏忠贤经不住饥饿,果然将先前的种种罪行都招认了。傅山几人才给魏忠贤送去一些清水和白米饭团,魏忠贤平素锦衣玉食惯了,这时这些清水白饭难以下咽,他求傅山给他做些鱼肉之类的上来。傅山自然不肯给他鱼肉。这天苏州的锦衣卫旗主过来三山岛了。 旗主带着几个锦衣卫娴熟各种烤掠酷刑的手下来到三山岛上,曾涵道和傅山带着旗主和那几个番役去囚禁魏忠贤的大船上。顾允文和杜鹏飞乘坐一艘小船在旁边守候。看曾涵道诸人过来了,几人一起上了大船来到船舱内,魏忠贤腿脚被几条大铁链钉在甲板上,他本来消瘦狭长的长脸这时看上去更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披散着满头长发。魏忠贤再怎么神威,这时也是虎落平阳。曾涵道和顾允文几人看了甚至有些不忍心。旗主在魏忠贤的身边绕着魏忠贤走着,不时的在魏忠贤身上伸脚踢两脚,说道:“老阉贼,你犯下这许多罪孽,往日那等不可一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吧?”魏忠贤单眼看着在身周行走的旗主,旗主才说:“怕你在这边呆的不舒爽,我带了两位手下来伺候你阉贼……”旗主看魏忠贤身子都被绑住了,只有头和嘴能懂,他放心大胆的在魏忠贤身边走着,说着奚落的话。忽然旗主”啊“一声惨叫,魏忠贤却是趁旗主不防,一口咬住了旗主的脚尖。魏忠贤嘶声尖叫着,死死地咬住旗主的脚尖。旗主被拖到在甲板上,他一脚在魏忠贤的脸上乱蹬着,一脚使劲回缩。魏忠贤口鼻中被蹬出了许多鲜血,魏忠贤屋子死死咬着不松口。旗主顺手拿过魏忠贤身边的一只瓷碗,用瓷碗狠命击打魏忠贤的头脸。魏忠贤脸上被打破了好几处,血流披面,他才松嘴。 曾涵道看着此情景,觉得以魏忠贤的罪孽深重,怎样处罚他都不为过。但心底还是隐隐有些不忍。魏忠贤躺在甲板上“嗬嗬”的低声嘶吼着,曾涵道叹气说道:“咱们回去吧,魏忠贤交给这几个差役看守。”傅山扶起旗主,旗主怒不可遏的又狠踢了魏忠贤几脚,对手下狠狠的吩咐道:“给我好好用大刑伺候他。”差役们小心应着,曾涵道又嘱咐差役道:“万勿松开老阉物身上的绳索,也不要要了他的命,留待洛大人他们过来再处置。”番役们笑说:“老英雄放心,我们晓得怎么做。”曾涵道几人出了船舱,才上小船,船舱里传来魏忠贤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曾涵道几人暂回到岛上,旗主一瘸一拐的跟着曾涵道几人到沈玉芝的屋里。旗主解下靴子一看,脚上的脚趾骨头被魏忠贤咬断了。曾涵道给旗主接过脚趾骨,两个手下抬着旗主回苏州去了。 沈玉芝看大家自从擒住魏忠贤以后都是欢欣鼓舞,以前的种种压在心头的阴郁都烟消云散,遂又摆下宴席款待大家。 晚上曾涵道笑声朗朗的给大家敬酒,劝大家吃菜,大家极欢而散。曾涵道和傅山先回去了,小玉在沈玉芝的屋里呆到夜深,拉着沈亦儒的手回屋去了。顾允文本待留在沈玉芝的屋里过夜的,看小玉喝的半醉,又不放心小玉。他哄得顾辛夷留在沈玉芝屋里过夜,自己到小玉屋中。小玉坐在椅子上,拉着沈亦儒的手说说笑笑的。看顾允文过来了,小玉笑问:“你不是在姐姐那边吗?怎么又有兴致来我这里?”顾允文笑道:“我不放心这边,来看看你俩说什么梯己话。” 第二百八十八章 原罚 沈亦儒听顾允文这样说,边起身笑道:“姐夫你俩歇息,我明儿再来陪小玉姐。”顾允文还假装挽留:“坐会再回去,时候还早着呢。”沈亦儒笑笑走了,小玉手支着脸颊,在椅子上闭目假寐。顾允文自己倒了一杯茶,小玉说道:“给我也倒一杯,说着这半晚上的话,这会子有些口干了。”顾允文给小玉倒上茶,小玉用下巴指指桌子上,让顾允文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又闭上眼睛不说话。顾允文诞脸过来趴在小玉的身上说道:“你也陪我说会话,小弟在这里你有说有笑的,我一过来你就睡着。” 小玉有些厌烦的说道:“你坐过那边去,亦儒要走了,我和他说会话,你就巴巴的跑过来。小玉说着推开顾允文,起身懒懒的伸个懒腰说道:“睡吧,时候不早了,我也累了。”顾允文看小玉不自在,自己坐在桌边喝闷茶。顾允文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让魏忠贤饿几天这样——绝妙的法子的?魏忠贤纳等人,这会子饿的半死不活的。让他招认什么他就招认什么。”小玉不愿搭理顾允文,看顾允文想讨好自己,意态懒散的说道:“也没什么,师父以前常常这样处罚丫鬟们,我都被罚过几次,就想起来。” 顾允文笑道:“哎呀,你还有过饿的吃不上饭的时候,真是天下稀奇之事。”小玉笑道;“没什么稀奇的,等闲也不罚我。又一次我偷偷的跟着师父,想去看师父是怎么猎艳的,被师傅发觉了。那次是真的罚了我,两天没给我东西吃。平素就算罚我,丫鬟们也会偷偷的把饭菜送给我。师父知道了也不管的。”小玉为沈亦儒要离去之事心怀恶劣。顾允文诞脸只顾东拉西扯的厮缠,小玉叹道:“让你去姐姐那边,你颠儿颠儿的跑来这里。既然来了,让奴家好好服侍你睡觉可好?”顾允文也起身叹道:“好得很,待为夫洗过脚了就过来,娘子稍候。”顾允文边跳边跑的哼着小曲跑出去倒了水,洗过脚后问小玉:“娘子洗脚吗?为夫索性效劳了。”小玉跪在床上笑着摇摇头。顾允文到床上,小玉说道:“亦儒去武当,你和傅公子他们送他一趟吧。”顾允文说道:“不用送吧?小弟和李掌门在一起,遇到魏忠贤都不用怕的,还送什么?”小玉说道:“那边官兵正在交战,听说乱的很。那睡吧。”小玉说着拉上窗帘。 第二天早上,曾涵道几人又去湖面上看魏忠贤。几个番役彻夜没睡的磨挫魏忠贤,曾涵道几人到船上时番役们停下手来。曾涵道看魏忠贤昏过去了,身上没被身子绑住的地方都是血痕,双手的皮肉也被番役们打的稀烂。曾涵道俯身探魏忠贤的鼻息,气息尚存。一位番役笑道:“老英雄无需担心,咱们下手很有分寸的。”番役说着到外面湖里,提上一桶清水泼在魏忠贤的头上,魏忠贤受激清醒过来。 曾涵道看魏忠贤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哀声呻吟起来。曾涵道对番役们说道:“几位千万不要伤了他的性命,我看烤掠之事到此为止吧。”那几个番役笑道:“还有许多招式,魏公公没见识过的,咱们让他见识见识。旗主说当年魏公公就是这样对待那些王公大臣们的。”曾涵道说道;“我看他虚弱的这个样子,再烤掠下去怕支撑不住,到此为止吧。”番役们笑说:“咱们听老英雄的话。” 曾涵道几人看了一回魏忠贤,回到三山岛。自这天起,曾涵道每天吩咐黄嫂给魏忠贤做了好菜拿过船上去。 锦衣卫的这几名番役过几天就来三山岛上伺候魏忠贤一番,不觉过了月余。这天苏州锦衣卫分舵的人过来告知魏忠贤,洛养性和大批的江湖豪杰们已经到了苏州,只是不知道随便来三山岛适不适宜。曾涵道几人略作商议,决议请洛养性诸人上岛来看看魏忠贤的处境。大家再带着魏忠贤去苏州。 第二天早上,洛养性和二百多名江湖武人们欢欣喜庆的来到三山岛上。徐道芳也来了三山岛,顾允文几人和徐道芳甚是亲热,大家相互厮见着。徐道芳拉着顾允文手笑道:“这些天不见,怪想你们的,你们呢?最近好吗?”顾允文笑道:“老爷在山东曾先生府上谢世了,我和玉芝几人本来要在临清待着,等除掉了魏忠贤再回来。不想鞑子兵又攻到临清。咱们积蓄被鞑子兵和几个丫鬟老妈子洗劫一空。我们又回来岛上,又被魏忠贤追着东奔西跑,生平苦境,没有像这些天这样艰难过。道姑你呢?还是每天优哉游哉,修仙学道?”徐道芳笑道:“我本来是要来看看你们的,派两个徒弟来过西山岛一回,说是从渔夫那里打听到的,西山岛被强盗洗劫过了,你们不知去向。我一直担心着你们,后来才听到沈城主谢世之事,你怎么不给我发讣告过来?早把我忘到爪哇国里去了吧?”顾允文摸摸头笑道:“也不是忘了,那会子每天操心着老爷的病情,就疏忽了道姑。”徐道芳又向顾允文问沈宗周去世的情形。顾允文说着,大家往岛内走去。 岛上没有客房,一干人径来到沈玉芝的屋里,喝过茶略坐坐后就乘船去湖面上看魏忠贤。魏忠贤被绑缚在甲板上,这些天好酒好菜的招待,身上虽然被番役们用刑,折磨的体无完肤,精神却好了许多。洛养性带着曾涵道几人并江湖上的一些大人物们到船舱里,洛养性进入船舱先故作意外的问道:“哎呦,这不是魏公公吗?在甲板上摆这样的样子又是在练什么神功还是怎么地?”这些江湖武人们多有同门中人,甚至手足兄弟们被魏忠贤那边的人杀害过,对魏忠贤恨入骨髓,也都笑呵呵的附和奚落魏忠贤道:“多是在练什么不世的神功,咱们不能这样贸然进来船舱里吧?”群雄说着笑着进入船舱中,洛养性看魏忠贤脸露惧色的看着这些哄笑的武人们,他搓搓双手说道:“老阉贼,早些受刑,免却你结下这许多冤仇。一场争斗,江湖武林人士们就剩这许多了。图的什么?你何苦来哉?”洛养性身居公职,虽然先前手下也在魏忠贤手中折损大半,对魏忠贤却没有其余武人们的那么痛恨。 魏忠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微微仰着身子,下巴发抖的看着洛养性。洛养性问曾涵道道:“老英雄,你们打算怎么处置魏忠贤?”曾涵道说道:“我们擒住了魏忠贤,却也是没什么主意,特意请大人过来定夺。”洛养性背着双手走出船舱,群雄也跟着走出船舱。到甲板上,洛养性叹声望着湖面说道:“魏忠贤罪孽太重,看着样子也是受够了磋磨。我说还是依照先前的朝廷给他定的罪,凌迟处死吧。我过来时万岁爷给我下的旨意也是如此,只是大家和魏忠贤怨仇深重,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高见没有。”群雄一听是皇上亲自下的御旨,也都说赞成洛养性的提议。洛养性说道:“那咱们就带着魏忠贤先去苏州到苏州了再安排行刑事宜。”大家也都没有异议。曾涵道诸人又回到船舱中,几位武人将钉在甲板上的铁链斩断了,抬着魏忠贤来到甲板上。魏忠贤这些天大小解不得自由,身上一身的臭味。魏忠贤问曾涵道道:“曾先生,你们要怎样处置我?”曾涵道笑道:“你上回逃脱王法处置,这回咱们仍旧依照圣旨,将你凌迟处死。”洛养性说道:“本来该将你交给这些江湖同道们处置的,大家的怨仇报完了,再遵照朝廷的旨意将你凌迟。不过好汉们都说以前的恩仇不和你计较了,咱们就从简行事,带你去苏州凌迟,你可有和异议?” 魏忠贤脸抽动着,半张着嘴看洛养性。洛养性也背着手双眼盯住魏忠贤一动不动的看着。过一会魏忠贤说道:“能不能给我洗个澡?”洛养性冷笑一声说道:“不用了吧,咱们回苏州去再说。”一位武人说道:“咱们送他下去湖里,把他洗干净了再去苏州。不然这股子尿骚味还熏得人真够呛。”洛养性说道:“就这样,咱们去苏州吧。”几个武人听了,将魏忠贤的双脚用一根绳索拴住,把魏忠贤扔下湖中。魏忠贤在湖里浸泡了一会,武人们又用绳索提起来。如是反复浸泡过几次,武人们将魏忠贤水淋淋的拉上甲板。 魏忠贤嘶声尖吼着,洛养性说道:“老妖物武功高强,大家小心把他送到苏州去,我和曾先生他们先过去了。”洛养性说着和曾涵道诸人乘船先去苏州,武人们押解着魏忠贤也往苏州而去。 到了苏州,洛养性诸人来到苏州的锦衣卫分舵大院里。不多时,武人们押解着魏忠贤也过来了。洛养性对曾涵道笑道:“曾先生,咱们先去酒楼,喝几杯庆贺一下?还是先发落了魏忠贤?”曾涵道说道:“咱们先发落了魏忠贤吧,饶是把他制住了,我们这些天不敢松懈,每天去湖面上守卫着这老阉物。万一再有个节外生枝,那可就不是老夫几人所能了结的了的了。”武人也都说先处置了魏忠贤再议其他。武人们这时才向曾涵道询问擒住魏忠贤是经历了怎样的恶仗。曾涵道笑道:“先前大仗小仗的,战亡那么多好汉。这回却是这边的旗主大人妙极奏效,咱们暗地里勾通了普陀寺的方丈。方丈在魏忠贤喝的茶水里下了迷药,真正的得来全不费工夫。”曾涵道给大家详细说着方丈迷昏魏忠贤的事情,洛养性惊奇道:“噢,这普陀寺的方丈竟然也勾通魏忠贤。魏忠贤陛下钦点的要犯,这普陀寺真正的贼胆包天,敢和魏忠贤串通一气。” 旗主忙在旁边打横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普陀寺的方丈也多少为魏忠贤所胁迫。他之所以答应咱们对付魏忠贤,就是因为属下承诺,倘若他能帮咱们擒住魏忠贤,他先前的罪责不但可以免了。而且是立了大功,属下要向大人给那方丈请功的。”洛养性听了说道:“这么说还真立功不小,不然以这老妖物的本事,打不赢也跑得赢,咱们未必擒的住魏忠贤。这样的话,功是大功,罪是大罪,恰好两下里功过相抵。还有什么赏的给他们?诸位好汉出生入死,眼下还没遍赏过来。”旗主笑道:“大人英明。” 洛养性吩咐手下去告知苏州知府,前来迎接圣旨。洛养性吩咐手下去摆酒宴。 小玉几人不和群雄一起饮酒,她们好奇要怎样处置魏忠贤,也不离开,只在院中凉亭里坐着。旗主吩咐手下给小玉几人送过酒菜来,不多时,顾允文几人也在那边和群雄略略应酬一下,回到亭子里。群雄怕魏忠贤又出什么怪招逃脱了,把魏忠贤拴在绳子上,放进大院中的水井里。小玉几人坐在亭子里,听魏忠贤尖声嘶吼着。小玉对顾允文说道:“魏忠贤当年那样找替身逃脱了,也就多活了这几年而已。害死这么多人,眼下依旧逃不脱一个死字。想来真是无味。”顾允文笑道:“还记得河间府那里,你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叫我的大名吗?一晃眼的功夫,仍旧戏文还是回到河间府的那一幕上。”小玉说道:“不记得,往事我都已经忘了。”顾允文哼一声说道:“真无味。”小玉咯咯一声笑,沈玉芝笑道:“大哥你和小玉在河间府看见魏忠贤什么了?”顾允文给沈玉芝几人说自己当时在锦衣卫奉命去擒拿已经被发配凤阳的魏忠贤,魏忠贤找了个替身,假装畏罪自杀,自己却跑出去等事。 第二百九十章 行刑台上之二 小玉几人还过去看。魏忠贤身上的骨架清晰可辨。侩子手又开始拿起刀具在魏忠贤的身上割剜起来。魏忠贤神智情形,偶尔还抬头看一眼台下围观的人众。顾允文几人看着,侩子手割几十刀就停下来歇一会。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侩子手往台下喊道:“知府大人,犯人昏厥过去了。”知府大人和洛养性几人起身往行刑台上过来,知府亲自伸手探探魏忠贤的鼻息,对洛养性说道:“指挥使大人,阉贼昏过去了,气息尚在。” 洛养性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过他有崇祯皇帝的旨意在身,还不能轻易离开这里。上回魏忠贤金蝉脱壳,这回洛养性得亲眼看着魏忠贤行刑完毕。洛养性说道:“早些了事吧,我还要回去给万岁爷交差。”知府听了命侩子手不要再停下来,一口气把刀数割足了。魏忠贤所犯的乃是一等凌迟,须要割足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之数。众人在台下交口议论着,魏忠贤是不是已经昏迷过去了。这侩子手又复雷霆一般狠狠的吆喝起来。这吆喝声一下一下的重重的冲撞顾台下围观人众的胸膛。过不多时,魏忠贤“呃”的叫一声,又抬起头来往行刑台下看一眼。 小玉看魏忠贤就要毙命了,她忙转身向远处的沈玉芝和田姨娘招手。沈玉芝和田姨娘走过来,沈玉芝问道:“魏忠贤还没死吗?”小玉说道:“快了,咱们看看。你不想亲眼看着魏忠贤死去的样子吗?”沈玉芝摇头说道:“以前挺想的,现在不太想看。”沈峰是被魏忠贤所杀,沈宗周的谢世也算是魏忠贤一手所为,沈玉芝的一个孩子也遭魏忠贤毒手。她却没有那份快仇谶于万一的快意,看着台上的魏忠贤,不忍之中夹杂着几分恶心。田姨娘抚摸着胸口喊道:“天呐,我看不得了,再看心就要跳出腔子里了。”沈玉芝和田姨娘又走开了。 魏忠贤低着头,台下的人众看不清他的脸庞。小玉几人看魏忠贤本来有意底下的头渐渐显出耷拉之状。侩子手探探魏忠贤的鼻息,又往台下喊道:“大人,魏忠贤气绝了。”知府说道:“那就割足了刀数,早些了毕了事情,指挥使大人好去朝廷处交差。”魏忠贤已然气绝,侩子手仍旧在他的身上一刀一刀的割剜,到了午后,侩子手割毕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台下的看客们这是似乎恻隐之心胜过了激愤之心,有叹息的,有说罪有应得的,有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故意说些无谓的空话的。魏忠贤在早上就已经气绝了,侩子手割够了刀数,将魏忠贤的首级割下来盛在一个木匣子里,过去交给洛养性。场上的人众也渐渐散去,官差清理刑场。洛养性招呼群雄回锦衣卫的大院里。 洛养性要大办酒宴宴饮群雄,晚上众人来到苏州有名的“快活天”酒楼。群雄尽情的喝酒,吃菜,欢呼。足足闹了一晚上,酒宴才了毕。第二天早上众人回到锦衣卫的大院里,洛养性要回京复命去了。他给群雄道过别,给曾涵道留下朝廷的缉拿魏忠贤者赏银三万两的那笔赏银,带着手下和魏忠贤的首级,回京复命去了。 魏忠贤已死,群雄没有报仇雪恨后的那份快意,反倒更多是感慨唏嘘。众人在苏州又宴饮几天,群雄先后散去。这天是卫全宗来给曾涵道和顾允文诸人道别。曾涵道将一万两赏银赠送给卫全宗。卫全宗带着手下回金陵去了。 曾涵道诸人回到三山岛上,渔民们听说先前杀害那渔民夫妇的大魔头又上岛了,都不敢来岛上歇宿。顾允文几人在岛上闲住几天,这天晚上夜宴过后,是徐道芳给顾允文几人道别。徐道芳对大家笑道:“来了这许多天了,明儿允文陪我去拜拜姐姐,我也要回凌霄观去了。”顾允文笑道:“道姑不用回去了,回去孤零零的一个人做什么?在岛上陪着我们,一天花天酒地的岂不好?”徐道芳笑道:“我身边有那些男徒弟们陪着,也不孤零零的。再说我陪着你们,谁陪着我?” 顾允文几人也不多做挽留,晚上几人歇下了。第二天早上,徐道芳已经收拾好行装。小玉几人近来不敢独行,这时魏忠贤虽然已经没世了,几人看顾允文要单独出去,还是心有余悸。小玉对沈亦儒说道:“亦儒陪着大哥哥过去,你俩送走道姑了,也早些回来,别再外面逗留。”沈亦儒应着,几人送徐道芳到湖边。徐道芳向大家一一道别,顾允文也向小玉和沈玉芝拱手作别说道:“玉芝、玉音,你俩在岛上安生待着,为夫这一趟跟着道姑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俩把孩子们看好了,好让为夫在外安心。”小玉努嘴指指顾允文恨道:“你要是天黑前不会来,你可仔细了。”徐道芳笑着上了船,小玉又对沈亦儒嘱咐一番,顾允文和沈亦儒三人乘船去苏州。 船只离岸了,小玉还在后面喊道:“大哥哥早些回来。”顾允文也喊道:“我这和道姑一去,就逍遥成仙去了,不回来了。”徐道芳对顾允文笑道:“少夫人好不伶俐的嘴头子。”顾允文笑道:“这些天我们都为魏忠贤的事情担惊受怕的,稍微分开一下,魏忠贤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咱们都害怕的很。不敢单独出去。”徐道芳依依袅袅的在顾允文身边,欲言不言的。沈亦儒见状走开了,徐道芳撒娇道:“哼,就说少夫人伶俐而已,你就叨叨的说这许多。回护她也用不着这样。”顾允文笑道:“哪有的事?真是这些天被吓怕了,魏忠贤好像时时刻刻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咱们稍有疏忽,他就乘虚而入。我们只要在一起,魏忠贤不是我们的对手,他就不敢露面。” 徐道芳点点头,顾允文问道:“道姑这些天忙些什么?”徐道芳一笑看着湖面说道:“除了每天和小厮们厮混,还能做什么?前些天想来看看你们来着,懒得动弹就没来。要不你真跟着我远走高飞吧?去凌霄观,咱俩修道成仙,双双升天去。”顾允文笑道:“小玉又生了孩子,眼下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不能这样浪荡无行。”徐道芳看着湖面,叹了一声说道:“也罢,我那边也是兵荒马乱的,没准我那边呆不了我就来你这里。给你的孩子们当老妈子,帮你看顾孩子。”顾允文认真说道:“这边怕道姑还真呆不惯,我说要是凌霄观呆不下去,道姑何不去红叶谷?任外边天翻地覆的,也波及不到那边。”徐道芳点头笑道:“那就这么做,过些天我去红叶谷走一趟。”顾允文和徐道芳闲聊着,几人到苏州后买了马匹去玉面狐的坟前祭拜。 顾允文陪着徐道芳祭拜过玉面狐后回到苏州,徐道芳要回去了。沈亦儒远远跟在顾允文和徐道芳的身后,顾允文送出一程又是一程,送出苏州城十多里,徐道芳转身抱抱顾允文,在顾允文的脸上额头上亲了几下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回去吧。有空我会来岛上看望你的。”顾允文也握握徐道芳的双手说道:“道姑一路保重。”徐道芳眼睛湿润了,又抱抱顾允文,翻身上马。徐道芳说道:“回去吧,来春我就来岛上看你。要是行的话,我就带着徒弟们搬去红叶谷。”顾允文有些哽咽的说声:“路上保重。”徐道芳看看顾允文,绝尘而去。 顾允文和沈亦儒回到三山岛,沈玉芝诸人正在办酒宴。曾涵道也要回去了,这是沈玉芝给曾涵道送行的宴会。沈亦儒和顾允文入席,小玉拉着沈亦儒的手坐在自己身边,对沈亦儒说道:“李掌门和曾先生要一起北上去金陵,待会我去给你把行李细软收拾一下,我那边给你做了两件衣服,你先带过去。你要是来不了岛上,我和大哥哥过些天来看你。”沈亦儒只是应着,曾涵道对顾允文和傅山说道:“明儿我和嵩儿要回去了,那笔擒拿魏忠贤的赏银你们留下来把屋子修缉一番。本来我想在这边看顾一下的,北边乱的不成样子,我的早些回去。”傅山说道:“银子都留给我们太多了,先生和李掌门带去一份子,我们这里留下一万两就够了。”曾涵道摇头说不要银子,他笑道:“就当先存放在你们这里了,万一北边乱的呆不下去,我也多是要来岛上养老的。”李易宗也不要银子,傅山好说歹说,李易宗只拿一千两银子的路途盘缠。晚上大家一边酒宴,一边商议着天下大势。小玉对沈亦儒说道:“亦儒过去,我帮你把行李收拾好了,我还有些话要叮嘱。”小玉又吩咐顾允文:“大哥哥,你去我的屋里。你看柜子里最底下那块,两件天青色的绸子长袍,两队长靴拿了来亦儒的屋里。” 顾允文应着起身,曾涵道几人也要回去歇息。顾允文到小玉的屋里拿了衣服,又去沈亦儒的屋里。小玉正在床上给沈亦儒打点行装,沈亦儒在旁边默然站着。行装打点好了,小玉对沈亦儒说道:“你到了那边,要是兵乱乱的厉害,还来岛上。岛上有什么不好的,你就陪着我们几人,咱们要是没有什么变数,也是要在岛上终老的。”沈亦儒说道:“小玉姐我知道,我在那边安定一些了,就过来看你们。”顾允文也说道:“曾先生说现在这等乱世,本来蓝姑在岛上比在那边要好许多。就是蓝姑岁数还小,要谈婚论嫁的。不然他还送蓝姑来岛上。” 沈亦儒笑道:“我要是能娶妻生子的,也要留在岛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做什么?”小玉歪着头问道:“你对岛上就没有半点留恋的吗?”沈亦儒的冷漠让小玉几人都有些不适。沈亦儒看着小玉只是笑笑,小玉说道:“走吧,走的远远的。你姐夫也走了才好,我眼不见心不烦的。”小玉说着下床穿了鞋子。她走过去看看沈亦儒身上穿的衣服说道:“北边现在可能已经冷下来了,你先去吧,我过些天才能给你做棉衣。这些天东奔西跑的,这么久才做了这几件。”沈亦儒和顾允文看小玉不自在,有些要发作的样子。沈亦儒叫声“小玉姐”,握住小玉的双手。小玉忽然趴在沈亦儒的怀里大哭起来,顾允文在旁边看着。沈亦儒有些手足无措。小玉才哭着,沈玉芝进屋来了。 小玉忙两把擦干脸上的眼泪,沈玉芝问道:“小弟的行李收拾好了吗?”小玉说道:“都收拾好了,还得你这个掌柜奶奶在给些银两。”沈亦儒笑道:“我不用银两,带着衣服就够了。李兄说他也不会当武当的掌门,等过几年咱俩武功学成了,就去江湖上,专杀魏忠贤那样的人去。”沈亦儒又笑笑说道:“去当大侠,锄奸惩恶去。”小玉摇摇头,顾允文几人都知道小玉不舍得沈亦儒离开。沈亦儒叹道:“李兄还说,要是咱俩实在没处去了,就去投靠洛大人,让他把咱俩收进大内,去当大内高手。”小玉点点头说道:“你翅膀硬了,要远走高飞了。想飞哪里去,就飞哪里去。”沈亦儒只是笑笑,沈玉芝查看过一遍沈亦儒的行李,几人在灯下说了许多闲话,顾允文几人回屋去了。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还睡着,小玉早早的起来去沈亦儒的屋里。沈亦儒穿着小玉新做的衣服,提着长剑,已经是整装待发了。沈亦儒叫声“小玉姐”站起来,小玉看沈亦儒倜傥俊雅的风姿,她捧着沈亦儒的脸,亲亲沈亦儒的额头:“以后就是你一个人了,什么事情上多留神,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 第二百九十一章 曲终人散 沈亦儒看小玉双眼看着自己有些出神失态了,他说道:“小玉姐,我去武当,过些日子了就来看你们,你也照顾好自己。”小玉笑道:“你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给我说吗?”沈亦儒摸着自己的头笑笑。他笑道:“可惜遇到了魏忠贤那个魔头。”小玉皱皱鼻子笑道:“要是没遇到魏忠贤呢?”沈亦儒只是颇尴尬的笑笑。小玉又亲亲沈亦儒的额头,两人看看行装,说说闲话的盘恒了很久,来到沈玉芝的屋里,沈玉芝已经设下早饭了。 饭后顾允文几人送曾涵道、李易宗诸人到湖边。几人是要送曾涵道诸人去苏州的,孩子们也都带上了。到了苏州,曾涵道对大家也是牵恋不舍的。在酒楼里用过酒宴,大家来到苏州城北门外。曾涵道说道:“你们回去吧,得空了来曲阜拜拜亲家。岛上精致那么好,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一回看看。”曾涵道离怀凄怆,勾起他故人凋零的伤感来,说着不禁哭起来。田姨娘忙安慰道:“曾先生你这等康健,怎能说这样的话?过些天咱们把屋子修缉好了,不光你,亦儒他们也要过来看看咱们的新居。”曾涵道老泪纵横的说道:“怕等不到那么一天了,亲家的坟上得有人照看,不然嵩儿他俩也留在这边的好。” 小玉握着沈亦儒的手,也甚是难为情。曾涵道说道:“你们回去吧,咱们也好启程。傅兄弟把岛上的事情打理好了。明年清明了来秦家的坟上祭拜一下。也是你们做子女的一点情分。”傅山几人领命,沈亦儒对小玉说道:“小玉姐,你也回去吧,自己多保重。”小玉点点头,李易宗几人上马了,曾涵道和曾静芬几人也上马。众人相互告别,小玉跑过去抱住马背上沈亦儒的脖子,抱了一会,她端端正正的在沈亦儒的嘴唇上吻了吻。沈亦儒也不禁悲声哭出来。小玉形容苦楚,沈亦儒翻来覆去,还是只说声“小玉姐你多保重”。李易宗喊声:“沈兄,走吧。”武当派诸人先驱马离开了,曾涵道也嘱咐了傅山几人一番,红着眼圈离开了。 沈亦儒伸手擦擦小玉脸上的泪水,驱马去追赶李易宗。 顾辛夷和杜若香走到小玉身边,一人拉住小玉的一只手。小玉站在路边,看着李易宗诸人走的不见了身影。顾允文说道:“妞儿,叫娘回去。咱们回去了。”顾辛夷也要哭出来的样子拉拉小玉的手,几人往城里走去。 到了城内,沈玉芝张罗着去给孩子们买东西。大家又是吃的玩的买了一大堆,回到岛上,傅山给大家兴兴头头的规划起在岛上兴土木之事。顾允文几人也都规划着按照先前的规模,除了留出几亩花田,种瓜种菜而外,重新将花田锄去杂草,补上花种。屋子舍弃旧址不用,在附近按照先前的样式也重新建盖。 晚上晚宴过后,顾允文留在沈玉芝的屋里。沈玉芝临睡了对顾允文说道:“你去小玉那边,小弟走了,小玉打心里不自在的,你去陪陪她。”顾允文拿着长衫来到小玉的屋子里,小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顾辛夷在旁边哄着顾琰。顾允文走过去问道:“妞儿,娘睡着了吗?”顾辛夷说道:“娘没睡着,娘装睡了。”小玉睁开眼睛,顾琰爬到小玉的身上,顾辛夷又抱开顾琰。小玉说道:“把妹妹给我,我喂过妹妹了你带着妹妹去黄妈那里好不好。”顾辛夷应着,小玉给顾琰喂过奶。顾辛夷抱着顾琰出去了。顾允文不放心,又去送顾琰。 回到屋里,小玉只是长叹短吁。顾允文说道:“小弟走了也好,他必是思量过许久才决意去武当的。你想咱们都成双成对的,他一个人混在我们的堆里,一天有什么滋味?”小玉叹道:“他在这边,我和姐姐还能照顾他,他一个人去武当,什么事情不如意,谁去体贴他?”顾允文说道:“小弟这么大的一个人了,难道还自己照顾不来自己?你看李掌门对小弟情同手足的样子,一见了就亲热无比。小弟在那边不会受委屈的。”小玉翻身起来,开始铺床褥说道:“那就睡吧,他过些天就会回岛上过来的。”顾允文应着说道:“听说武昌那边义军闹得厉害,道路未必通畅。你就安心伺候你浑家睡觉,小弟那边你尽可不必挂心。” 顾允文安慰了小玉一回,和小玉睡下了。 自第二天起,傅山每天带上顾允文规划筹建屋宇之事,样式大概规划好了,傅山和杜鹏飞去岛外请了工匠过来。岛上又买了老妈子和两个丫鬟。傅山每天带着工匠们去营造庭院,晚上将工匠们送出岛去。顾允文和杜鹏飞也忙着照应工匠,去苏州购买木料等物。忽忽两个月过去了,这天新宅落成。沈玉芝几人的东西都是不给外人碰的,傅山几人将柜子桌子等物搬到新寨里。新寨的屋宇都是照着先前沈玉芝几人居住的格局建成的。院内的一应景致,沈玉芝也是要按照先前的样式布置。 这天沈玉芝要顾允文去苏州买几株海棠花,顾允文早上用过早饭后又和傅山商议还有什么要买的,眼下暂时没有可买的东西了。一应器具都已经置办齐全了。顾允文去沈玉芝旧屋那边取银子,沈玉芝几人平素花钱大手大脚的,屋子上的花销全不计较。匠人要什么,顾允文就拿了银子去买什么。柜子里银两所剩无几,沈玉芝对顾允文笑道:“咱们这等流水似得花银子,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你怕真是要去湖上当渔夫了,我也得下田里去种菜种瓜,不然孩子们得饿肚子了。”顾允文笑道:“计算这些还早呢,再说饿谁也饿不到你的头上。过些天咱们把玉音匣子里的随便那件宝贝买了,都能够得上咱们花个大半辈子的。”沈玉芝取过银两,对顾允文说道:“我也去吧,你买的东西老是不称我心意。颜色花样一点也不照我说的去买上。”顾允文和沈玉芝带着银两去苏州。 沈玉芝和顾允文到沈玉芝到苏州,买了要买的东西,又给孩子们买了吃玩的东西。两人回到岛上,小玉几人将屋内里里外外的装饰好了。几人迁进新居。眼下顾允文几人无需再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什么。岛上又复像几人初来时那样,静谧恬淡。顾允文几人每天带着孩子们,去湖边看渔民打渔。闲暇时在岛上开酒宴,忽忽几个月过去了。小玉整天念叨着沈亦儒该回来了,过些天就去岛上北岸处张望。 这是几人这几年来第一回在岛上过除夕,沈玉芝几人把除夕办的热热闹闹的,孩子们整日的放爆竹烟花。这是大年初三,大家招待了给岛上送来鱼虾水产的渔民,渔民们回去了。小玉几人回到屋子里,沈玉芝对顾允文说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山东祭拜爹爹去?过两天就去,还是等到春暖了再去?”小玉说道:“咱们晚些过去,我这两天晚上老是梦见亦儒,怕亦儒就要过来看咱们了。” 小玉捡着桌上的腌制鱼虾吃着,嘴里咕噜咕噜的说。顾允文给大家笑道:“你们说,什么是同床异梦?她晚上和我一起睡着,做梦梦见的是亦儒。”田姨娘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小玉跑过去抓住顾允文的胳膊说道:“我只说这两天晚上,什么时候说每晚梦见亦儒了?”顾允文笑着看小玉不说话,小玉还是在顾允文胳膊上掐了两把。顾允文到桌子边,自己也捡些渔民们带来的这些水产品尝。他很爱吃咸鱼,只顾一块一块吃个不停,小玉斟了一杯酒递给顾允文说道:“别光吃那个,喝杯暖酒。这些都是水里的冷东西,吃多了要闹肚子的。“顾允文笑说:“多谢”,接过酒杯喝了半杯酒。他忽然问小玉道:“玉音,你已经实在不惑之年了吧?”小玉点点头说道:“再过两年就是四十了,怎么了?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惧、一则以喜。你连我的岁数都不知道?”小玉最近和沈玉芝几人琴棋书画的,也读了一些圣贤之书,出口就引经据典。顾允文笑道:“我是说你看着比妞儿大不了几岁,——我最近照镜子,过了这许多年了,大忧大惧的经历过这些事,也没觉得长几岁。” 小玉冷笑一声说道:“这辈子就这样了,不想要了休了我。等亦儒回来了,我就跟着亦儒去闯荡江湖去。”顾允文说道:“唉唉,你看说着就来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两个孩子的娘了,张口就是这些话。你真是。”顾允文说着叹息不已,小玉自己也笑了。她又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对顾允文说道:“来来,做小妾的敬夫主这一杯酒。妾身受教不端,行止多有失礼,往夫主见谅则个。”顾允文无奈的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小玉也抿了一口。沈玉芝对大家笑道:“渔民伯伯们给我们送来了这些东西,咱们不能去回拜他们。咱们出去买些东西,过两天渔民们上岛了,咱们也给他们送些东西才好。” 田姨娘说道:“是该出去一趟了,我有好些日子没去苏州了。也要买些水粉”沈玉芝过来对小玉悄声说了几句什么话,小玉说道:“等等,我过去拿。”沈玉芝笑道:“咱们这些天大手大脚的花钱,没有一点进项,柜子里的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傅山说道:“等过了年,咱们就得下湖里当渔夫去了。”不几时,小玉带着小匣子过来了,她打开匣子。里面是几人手中所有的最珍贵值钱的几样东西。小玉翻弄过来翻弄过去的看了一回,问顾允文道:“大哥哥,咱们拿什么东西买了?” 顾允文懒懒的说道:“随你们的便去买什么,没买的那几个孩子出去换钱也没什么,我不过问这些。”小玉碰了一个软钉子,哼一声,拿出夜明珠说道:“就把夜明珠买了吧,夜明珠最值钱,余下的先放着。不然今儿卖了这个,过些天又得去卖别的东西。”沈玉芝拿出一只装首饰的小方盒,把夜明珠装起来。小玉喊孩子们过来,大家说笑哄哄的往屋外走去,顾允文坐在桌子边,握着酒杯没好气的乱捡着桌上的菜肴吃着,不时的猛喝一杯酒。沈玉芝回头问道:“大哥你不去吗?”顾允文说道:“懒得动弹,你们去吧,我不去了。”小玉把小方盒给沈玉芝说道:“你们先出去,我拉了他来追你们。” 沈玉芝几人出去了,小玉过来坐在顾允文的面前,她也不叫顾允文,只一只手支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顾允文。顾允文拉着脸自己吃菜喝酒。小玉叹道:“那大哥哥你要怎样呢?”顾允文没好气的说道:“姑奶奶,小可哪敢怎样?你不怎样,我就烧高香了。”小玉起身吻吻顾允文的脸颊说道:“走吧,大家都去了,就你一个人不去多扫兴。去苏州了姑奶奶给你买糖吃,不要再使性子了,叫妞儿香儿她们看了笑话。”小玉死拉活拽的拉起顾允文。顾允文不情愿的往外走着,小玉看顾允文生气的样子可笑,她笑道:“我大过年的惹你生气,是我的不是。爷台你就多担待着些吧。”顾允文走出屋外,甩脱小玉抱着他的胳膊,自己抬头看看天空。初春时节,天朗气清,风和日丽。顾允文整整衣服往外走去,小玉死乞白赖的抱住顾允文笑道:“大哥哥你真生气了?”顾允文只说不敢。小玉笑道:“你生气吧,我给你说,咱俩相识已经有多少年了?再过这么多年,咱俩就和老爷他们一样,要准备着做寿衣安排后事了,很快的。怕想生几场气也生不了了。”顾允文说道:“咱俩是陛下登基那晚相识的,今年崇祯十七年,也就是有十七个年头了。再十七年,嗯,也是一眨眼就过去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四章 北上祭父 沈玉芝转过身来,对着顾允文哭泣起来。顾允文忙安慰沈玉芝,沈玉芝哭了一会说道:“咱们上回从曲阜回来,就没去爹爹坟上烧过一陌纸钱。这都有多久了?”顾允文说道:“玉芝不要这样,傅兄弟也都念叨这事念叨了好几回了。咱们明儿商议一下,我看这回孩子们不能去了。还得留下两个人照看孩子们。明儿咱们商议定了,就尽早动身去曲阜。”沈玉芝点点头,顾允文涎脸对沈玉芝笑道:“这些事明儿再说,傅兄弟一定会安排妥当的。眼下哪有空说这些事。”顾允文说着把胳膊伸过去搭在沈玉芝的身上,沈玉芝推开顾允文的胳膊说道:“我心里不爽快,睡觉吧。”顾允文哪里肯依。 第二天早上,大家在客房用过饭,——现在接待来客,用饭都另有一间屋子,不复在沈玉芝的屋里。才在用饭,顾允文对大家说道:“咱们去山东看看曾先生他们吧,老爷那边坟上我也不放心的紧。只是北边兵乱厉害,不知道道路通不通畅。”小玉先笑道:“又是姐姐在你耳边吹了枕头风了吧?怎么忽然想起去山东了?”顾允文说道:“哪里是忽然想起,我这些天都在念叨这事。” 大家看着傅山,傅山说道:“依我说,咱们几个人快马过去,祭拜一下老爷,看看曾先生他们那边的形势就回来。街上都说史可法大人要北上勤王,眼下京师陷落,先帝驾崩。倘若义军的兵锋南指,山东那边正是首当其中的交战之所。孩子们带上太不方便了。”顾允文很得意似得对沈玉芝笑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会兵荒马乱的,咱们那里还能像先前那样大摇大摆优哉游哉的过去。”沈玉芝撅着嘴,把顾允文面前的一碟小菜翻到在桌子上,使气走了。小玉和田姨娘几人啧啧咂舌,傅山对顾允文说道:“咱们不如等几天,看看义军是否要南下。倘若南下,别说咱们要去山东,曾老爷子他们怕也要来这里避难。若是不南下,大哥他们倒也没什么危难之处,咱们尽可等些日子再去。“顾允文摇头说道:”玉芝担心老爷的坟墓,也担心思齐他们,一刻也等不得了。咱们只说怎么启程的事情。” 孩子们已经听出这回出去不带他们,都眼睛骨碌的转着看着顾允文几人。顾辛夷筷子搭在嘴里,抿着嘴看顾允文。杜若香歪着小脑袋,转眼一会看看这个人,一会看看那个人的。顾允文对顾辛夷说道:“妞儿这回你们不去了,你在岛上看着弟弟妹妹们。”顾辛夷一把把筷子放在晚上,甩着手走了。顾允文吓唬道:“回来,把饭吃了。什么毛病?”顾辛夷哪里听顾允文的话。顾允文只是叹息摇头,小玉抿嘴笑着说道:“一般也有你降服不了的人。”顾允文说道:“都是你惯的,对她百依百顺的,你看现在哪里有一点当闺女的样子?”小玉啧啧咂舌,伸长脖子捡着桌上的菜。傅山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咱俩去吧。她们在岛上待着,杜兄弟留下来看着她们。” 小玉问道:“姐姐也不去吗?”傅山说道:“咱们人多了反倒不便,这回不像前几次那样,既非去游山玩水的,也不是逃难流离的。我俩过去看看那边的形势就回来。快马也就几天的行程就能到了。一带上孩子们,没有两个月怕回不来。”杜若香一听,先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出去了。田姨娘叫:“香儿去哪里?”小玉说道:“是去给姐姐报信去了。大哥哥,我也要去。” 顾允文说道:“你们都不去,就我和傅兄弟过去看看。万一遇到什么乱匪逃兵的,咱俩也轻易就能摆脱打发。我俩过去看看就回来。”小玉待要发作,想想方才的顾辛夷,又觉得这么做太像顾允文说的顾辛夷和她一样像。小玉说道:“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顾允文说道:“又胡闹了,你一个人怎么去?”才说着沈玉芝也进屋了,她一手牵着顾辛夷,一手牵着杜若香走到桌子边坐下,对顾允文说道:“大哥我们几个人去吧,小婵姨娘她俩留在岛上。咱们过去祭拜祭拜了就回来。”顾允文说道:“既然玉芝开了金口,那就去吧。要是玉音说的,我无论如何也不答允。”小玉气往上冲,却也不便发作。傅山对杜鹏飞说道:“杜兄弟留下来看着她们,江北诸镇的几位总兵官们现在没了节制,蠢蠢欲动的,我离开了也不放心。听说眼下乡下四处都是打着勤王的名义,兵勇匪棍们结成团伙,到处抢劫良民。”杜鹏飞说道:“你们放心去吧,岛上不敢有人来闹事的。”几人议定了,顾允文说道:“咱们收拾一下细软行李,晚上去苏州,明儿早上早早的赶路。” 顾允文几人收拾行李,午后快到黄昏时分,田姨娘和杜婵送顾允文几人到湖边。顾允文和傅山、并沈玉芝、小玉四人乘船离开三山岛,往苏州而去。 到了苏州已经是夜深时分了,顾允文几人投了客栈。第二天早上,傅山和顾允文去街市上买了四匹骏马,四人骑马先去金陵。江南一带尚属安定,田间小农尚自下田耕耘,工商各业也都并非停费。只是沿途多有一些匪棍们啸聚起来,打着勤王的名义,沿途打劫过客,杀人掠货。顾允文几人骑马一路疾驰,对于拦截的这些勤王义师们概不理会。到了金陵后几人找船渡江。到了江北,往北驰出不远,已经是到处干戈鏖战。却多是各地溃散没人节制的兵勇们。 这天顾允文几人往北到了淮安,在淮安歇了一晚上,几人出城去往北而去。才驰出十多里,沿途败兵和逃难的百姓潮水般往淮安城那边蜂拥而去。傅山叫顾允文几人勒住马匹,几人在路边观看良久。傅山拉住一个逃往的老人问道:“老伯。劳烦你问一下,北边发生什么事了?”老人看看傅山几人,似乎不是什么歹人。他说道:“哎呦,小兄弟呦,你们什么闲情?还在这里观望。大股的盗匪涌进徐州那边,还不快逃命去?”傅山才要问个究竟,老人甩脱傅山的手跟着人群往南跑去。傅山连问了好几个人,有说是后金兵来了的,有说是义军被吴三桂打败,攻进苏北了的,问不清个头绪。傅山看一路上都是扶老携幼逃难的人。他对顾允文说道:“咱们去路边避避,等逃难的人过去了,管他后金兵义军的,咱们但驱马往北快行。就算迎头碰上了,料来也奈何咱们不得。” 小玉几人牵马走进路边的农田田垄中,这是暮春时节,田里的稻苗已经长得有两尺多高了。顾允文几人牵着缰绳,不让马匹啃吃田里的稻苗。小玉走到顾允文前面,让顾允文抱起自己,她抬头往北看着,自语道:“到底是后金兵还是溃散的义军?要是后金兵,咱们怕得避上一避的。”傅山说道:“我料想多是京城里的李自成义军被吴总兵击溃了,往南逃窜的。”顾允文几人上次在临清见识过后金兵的骁勇,不但士兵,就连马匹,身上都是披着铠甲。所过之处,无不化成废墟,几人都有些心虚。顾允文说道:“要是后金兵,怕已经冲到这些逃难的百姓们的前面了,想来多是溃散的义军。咱们上路吧。”傅山还要等会,人潮涌动了一个多时辰,路上的行人才渐渐稀少起来。几人牵马来到路上,又复上马往北疾驰而去。 一路上并未见什么义军后金兵的,只有大股大股逃难的小民百姓。傅山几人快马跑了半天,到了午后,几人下马在路边歇息。傅山牵着马匹,过去路边的池塘饮马。沈玉芝担心沈宗周的坟墓是否受到了惊扰。顾允文说道:“上回傅兄弟让曾先生把老爷的坟墓规格修建的简易一些,曾先生说老爷为匡扶正义、给国家出力而逝。不把坟墓修建的阔气一些,不足以彰显老爷的丰功伟绩。眼下看来,乱兵义军们专门找那些修建的阔气的坟墓刨挖。傅兄弟不知道是怎样有这样的先见之明的。”沈玉芝掠着鬓间的头发说道:“曾叔叔也是为了爹爹着想的,你倒抱怨起曾先生来了。”顾允文辩解道:“并非是要抱怨曾先生,只是佩服傅兄弟有这样的先见之明。”沈玉芝说道:“大哥,不然咱们过去先在曲阜住下来,看护爹爹的坟墓。等这些战乱停歇了,咱们再回去吧。” 顾允文看着路上,装作没听见沈玉芝说的话。沈玉芝摇着顾允文的胳膊发嗲撒娇的说道:“大哥,咱们过去守着爹爹的坟墓,你说好不好嘛?”顾允文说道:“建的那等招人眼目,真有几万的精兵猛将涌过来,咱们守在那里有什么用?”沈玉芝双拳捶打起顾允文的肩膀来。顾允文哎呦哎呦的乱喊着,他回头对沈玉芝说道:“你俩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沈玉芝以为顾允文故弄玄虚,还不依不饶的撕打顾允文。顾允文侧耳倾听着,傅山牵了马匹过来。 傅山在身边的柳树上拴好马匹说道:“咱们这等走法,再有三四天的行程就能到曲阜了。到了宿迁咱们换一下马匹,我看这几匹马已经跑不动了。”傅山说着,顾允文问傅山道:“你有没有听到潮水雷声那样的声音?”傅山的内功修为较顾允文稍逊,却也是没听到。傅山摇摇头说道:“多是你头昏了。”树边的马匹不安的在地上踩着马蹄,又过一会,马匹像是受惊一般,使劲的仰着脖子,想把缰绳挣断。柳树被马匹拉扯的飕飕摇摆,傅山侧耳听了半天还听不到什么动静。沈玉芝几人这时也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傅山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一会他脸色一变说道:“是后金的铁骑。”小玉和沈玉芝这时也能听到潮水涌动般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从天边传来。 顾允文问傅山道:“是后金的铁骑,咱们怎么办?”傅山说道:“咱们往东避出去一程,看看形势再说。”几人才上马,沿着田间小道往东而去。走出两三里地,大地开始颤动起来。顾允文几人心惊神怖,驱马从稻田中往东快跑起来。又跑出一程,天际似是黑云般涌动的、不知其数的后金铁骑迅疾往南而来。 顾允文几人在田间勒住马看了一会,傅山说道:“咱们再往东过去一些,不要给这些后金兵看见了。”几人又在田间往东走出一程。后金的铁骑兵前哨的骑兵已经离顾允文几人不远了。大地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颤抖浮摆着,小玉几人有些呼吸不畅。几人虽然被震慑的大气不敢喘一声,但还是想看个究竟。毕竟身怀绝技,不太害怕这些不会武功的后金兵。傅山说道:“万一有人往我们这边过来,咱们就骑马往东跑去。这些后金兵受了什么指派,想来是要去进攻淮安的,他们不会为了追我们几个人耽误行程。”顾允文几人应着,铁乌云般席卷而来的铁骑兵阵从顾允文几人的前面一里多的地方,和顾允文几人擦身而过。兵阵来得快,去的也快,只半个时辰的功夫,庞大的兵阵掠过田野,消失在南去的路上,只留下漫天飞舞的黄尘。 顾允文几人从惊心动魄中镇定下来,几人在田间静静的等待漫天的黄尘落定以后回到大路上。傅山又不禁感叹起国将不国来。小玉几人上马,往被而去。顾允文在马背上问傅山道:“不知道后金兵这等急着赶行程,是去南边做什么的。”傅山说道:“福王世子这两天正筹议着在金陵登基,我猜多是冲着金陵的福王世子去的。”小玉问道:“福王世子在金陵登基,这些后金兵着什么急?”傅山说道:“后金兵看来不光是要进占京师,还有一统天下之志。”小玉听得似懂非懂。几人看后金兵过去了,骑马往北而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浮名烟云 一路上又遇到几股前去支援前面赶过去的后金兵的队伍,顾允文几人概不理会,驱赶马匹往北疾驰。在宿迁换过马匹后去徐州,从徐州北上,走了三天到了曲阜。 沈玉芝心急如焚,就要去沈宗周的坟上祭拜。顾允文说道:“咱们先去曾先生那里,看看曲阜是否被乱兵进攻了。再会和了曾先生去老爷的坟上祭拜。”沈玉芝说道:“大哥我们先去看看爹爹的坟墓是不是被乱兵惊扰了。”顾允文说道:“先去曾老爷子那里,等会和了曾先生再去祭拜老爷。不然一陌纸钱都没备上,就这样空手过去磕头吗?”沈玉芝在马背上掩嘴哭泣起来。 顾允文有些无奈,傅山说道:“大小姐,顾兄弟说的对,咱们先去曾先生那里看看,在备上祭品去老爷的坟上祭拜。我们也有好些天没来了,只这样过去怕于礼不合。”顾允文几人在城外彷徨着,顾允文下马,过去扶着沈玉芝也下了马。顾允文搂着沈玉芝的肩膀说道:“咱们去曾先生那边,先看看曾先生他们了就出城来祭拜好不好?”沈玉芝哭着点点头。小玉也过来安慰沈玉芝,顾允文抱着沈玉芝到自己的马上,两人同乘一骑,几人先进入曲阜城中。 城中店铺一律打烊了,街上也少有行人。但是城内似乎并未经理战乱。顾允文对沈玉芝说道:“曲阜好像并未遭受乱兵的抢掠,曾先生他们无恙,想来老爷的坟上也没有受到惊扰。”沈玉芝说道:“但愿如此吧。” 几人进城后下马步行,顾允文在沈玉芝身边安慰着沈玉芝。到了曾府门前,曾府大门紧闭。傅山几人心里狐疑不定,上前打门。只听门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外面是谁?老爷出去了不在,恕不见客。”傅山提高声音喊道:“老伯,是我们。从三山岛来的。”老仆人也将信将疑的问道:“是姑爷府上那边来的吗?”傅山喊道:“正是,老伯快开门。”不一会们吱扭一声打开了。老仆人认出傅山几人,忙把傅山几人迎进大门。傅山问道:“老伯,曾先生真的不在吗?”老仆人笑道:“先生他们在的,前些天大批的义军经过曲阜。说是圣人的桑梓之地,没来抢掠。阿弥陀佛,咱们好不容易躲过一劫。这些天咱们都是闭门度日,连街上都不敢出去一趟。”老仆人先接过马匹去拴马,傅山经过照壁,往院子内走去。 顾允文几人进入大院中,走廊上的丫鬟先看见顾允文几人了。丫鬟忙跑进去告知于曾涵道诸人。不一会,曾涵道几人从大堂中走出来了,曾静芬抱着沈思齐。曾涵道一见顾允文几人,朗声笑道:“总算把你们盼来了,路途上平顺吗?”傅山几人看曾涵道身穿土灰色的儒服,手中拿着一把蒲扇,皓白的须发飘然,笑着向几人迎过来。傅山几人忙上前见礼,曾涵道笑道:“我和嵩儿才商议着过些天,这边实在乱的不行,咱们就去太湖上避乱去,不想你们就过来了。”傅山说道:“先生别来无恙?我们几人怕这边老爷的坟上有失,过来看看老爷的坟墓。一路上一直惦念着曲阜这边是不是被乱兵抢掠了。”曾涵道笑道:“这回真是蒙了圣人庇佑,乱兵经过曲阜的时候说是圣人故里,不可随意侵犯。尽然绕道而去了。” 曾静芬和沈嵩也给顾允文几人见礼,沈玉芝叫声“哥,嫂子”,又哭泣起来。小玉和顾允文安慰着沈玉芝,曾静芬问道:“孩子们没带来吗?姨娘她们也没来?”顾允文说道:“我们怕路上遇到乱兵,就没带孩子。孩子们都在岛上,姨娘她们看着孩子。蓝姑呢?”曾静芬笑道:“蓝姑嫁到济南去了,是嫁给大哥手下的一个徒弟了,也是前两个月嫁过去的。”顾允文小玉几人听了又是一阵心酸。几人说着进屋,傅山向曾涵道叙说别来之事,曾涵道为朝廷的覆亡唏嘘不已。说着才喝了一盏茶,顾允文给曾涵道说了要去沈宗周的坟前祭拜,祭拜过了就得回去等事。曾涵道让沈嵩带了一位仆人去街上置办纸钱和祭品。 曾涵道和傅山谈论天下大势,傅山说着北上时遇见大股的后金兵往淮安而去。曾涵道说道:“先帝焦劳国事十七年,犹自不能有所作为。福王世子倘若不是雄才大略,我看难以挽狂澜于既倒。天下之事不可为竟一至于斯。”曾涵道说着神色严肃下来。傅山问道:“曾先生,若是北边鼎革,先生何去何从?”曾涵道说道:“若南边朝廷能和北边划江而治,我大明子民,自当去南边尊奉本朝。不然,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一声平平顺顺的,不想桑榆晚景,连遭这些变故。”曾涵道感慨不已。不几时,沈嵩去外面买了祭品过来。 曾涵道说道:“咱们先去亲家公那里祭拜过了,余下的再谈。”大家往外走去,曾涵道又对顾允文几人笑道:“我和嵩儿把亲家公的坟墓又修辑了一番,规模气象比先前更加宏伟了,你们过去看看,可当你们的意?”傅山委婉的提醒曾涵道,笑着说道:“我说老爷的坟上不宜太过奢华,尤其是这等乱世里。”曾涵道叹道:“亲家公为了对付魏忠贤呕心沥血,现在驾鹤西去,我不表彰表彰他的功绩,怕不几年亲家公就要身与名俱灭了。”曾涵道一片苦心,沈玉芝几人只得道谢过了。 几人带着祭品出了曲阜城,到了沈宗周的坟墓前。沈玉芝看见沈宗周的坟墓无恙,先放下心来,反倒不那么悲戚了。傅山几人看去,沈宗周的坟墓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墓前两座石狮子,石狮子前又是两根方形,丈来高的石柱子。看上去很有几分威武庄严之气。小玉问道:“大哥哥,柱子上这对楹联写的是什么?”顾允文看着楹联念到:“多难赢得双鬓改,浮名不做一钱看。”(按,此系周作人集陆游的诗句,为友人所题对联。)这是两行苍劲古朴的篆字,小玉笑道:“定是曾先生亲手撰写的。”曾涵道笑道:“我自己苦思冥想,想不出一副合适的对联来,就在陆放翁的诗里找了这两句,聊以应景。”这些石狮子等物是曾涵道后沈嵩后来又增设进去的。沈玉芝和小玉、曾静芬先看着新修辑过的坟墓,顾允文对沈玉芝笑道:“哭哭啼啼的要过来,真来了连个头也不磕,还在这里嘻嘻笑笑的。”沈玉芝也笑道:“我是实在担心爹爹的坟茔受到破损,这会好了。真是老天保佑。”顾允文说道:“是圣人保佑的。”沈玉芝笑道:“就算这样吧。”曾涵道叫过小玉几人,在沈宗周坟前磕过头。曾涵道和沈嵩献上祭品,烧过纸钱。沈玉芝诸人又复拜过了。几人这才回到曾府。 曾涵道命管家去备下酒席,顾允文几人坐着,只听曾涵道和傅山谈论天下大势。两人谈论着谈论着激愤起来,曾涵道把朝廷大臣们骂了个遍。曾涵道对傅山说道:“据说义军攻到京师城下时,是哪位狗屁大臣写了一封约降书,大臣们连名字都不敢题上,只在约降书上写了一个知字。皇上被蒙在鼓里,对这些一无所知。驾崩前还在衣带上写着‘百官俱赴东宫行在’一行御旨。”曾涵道越说越恼怒。傅山只说是气数使然。 菜肴上来了,顾允文几人开始用菜。曾涵道和傅山说个不停,说到末了,傅山这才说道:“曾先生,咱们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儿就得回三山岛去。万一后金兵要过江,怕岛上出什么意外。”沈嵩和曾静芬听了颇为吃惊,曾静芬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索性住两天再去。这又不是苏州,今儿来了明儿就要回去。我们娘儿们还有许多梯己话要说的。”傅山听了问顾允文和沈玉芝,曾涵道也做主张说道:“有长江天险在,后金兵孤师深入,未必就能飞渡天险。你们在这边多住几天吧,看看形势。万一这边不安定,我想着嵩儿他俩先去岛上避避。” 傅山几人很是担忧岛上之事,听曾涵道这么说,也只得曲从了。 酒席过后,曾涵道要和傅山私谈。他带着傅山去书房了,沈嵩陪着顾允文。曾静芬和小玉三人也去曾静芬的闺房里。 顾允文几人在曲阜待了两天,这时曾涵道的弟子从济南寄信过来,说是巡抚大人易帜,要归顺大清。 曾涵道和傅山每日密谈至夜深时分方罢,顾允文和沈嵩陪着沈玉芝几人,每日在牡丹园里闲逛。在曲阜呆了几天,这天傅山几人告别过曾涵道,又复启程南去。 几人驱马南驰,又是几天的行程以后到了淮安几人进入淮安城中。城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顾允文几人在街头行走着,城内满眼疮痍。几人从城北几乎走到城南了,才找到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傅山向难民们打听后金兵的去向,难民们却说是去中州追击李自成的残部去了,兵锋并未指向金陵。顾允文几人听了稍觉放心,淮安城内找不到住宿的客栈,顾允文几人驱马去扬州。 到了扬州,扬州城内外戒严,顾允文几人进入扬州城中。几人先找到一家客栈歇脚,用过饭后顾允文说道:“看来清兵没有进攻金陵的意向,想来江南一带可保无虞。咱们不如请曾先生他们来三山岛。北边巡抚首鼠两端,万一持策不坚,下回乱起,就难保曲阜还能不被乱兵进攻。”傅山说道:“曾老爷子那边咱们暂时先不用担心,咱俩的去看一趟卫叔叔。曾先生给我交代了大事情。”小玉和沈玉芝忙问是什么事。傅山说道:“等回来了咱们再说,我和顾兄弟先去卫叔叔那边。”傅山换过儒服,一介书生的打扮,和顾允文去总兵府。 两人在街上逢人便问,终于问清总兵府所在。卫全宗和手下武艺超群,被总兵官史可法提拔为亲兵卫队。顾允文和傅山到总兵府门前,对守卫说道:“我们是史大人身边的卫全宗卫千总的朋友,劳烦官爷进去禀告一声,就说是太湖那边的人过来求见卫千总。”那巡守差役颇凶横的说道:“后金兵就要来了,大人有事外出,不在府上,你们改天再来吧。”傅山和顾允文对看一眼,说道:“我们有大事要给卫千总禀告,贻误了军机,你这笑笑差役吃罪的起吗?”那差役看顾允文两人书生模样,有些摸不透两人的来路。听傅山这么一吓唬,气焰顿时没了。他横眼看看傅山说道:“总兵大人日理万机,哪有闲空见你们这些草芥小民,快打哪来的回哪里去吧。”差役说着一手握住腰下的刀柄,又复在门前来回行走起来。傅山和顾允文看差役不愿进去通报,傅山拿出一块五两多的银子给那位差役笑道:“小小意思,差爷笑纳。我们真是有大事要和千总大人商议。差爷但说是太湖那边来的,千总大人自然知道我们。有劳差爷了。”差役还不愿去通报,这时旁边另一位差役说道:“卫千总以前也是太湖的好汉,这两位是卫千总的老相识吧?”傅山说道:“正是,有劳差爷前去禀告一声。” 傅山把银子给了刚才搭话的那个差役,那差役接过银子,步入总兵府中去了。 顾允文和傅山在门前等待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全身戎装的人在几位卫兵的拥护下走出总兵府。傅山和顾允文认出这是卫全宗,傅山和顾允文上前和卫全宗厮见。卫全宗先问:“岛上一向安好?”傅山说道:“岛上安好,我们是从曲阜那边过来的。”卫全宗颇惊异的问道:“你们去曲阜了?” 第三百零三章 高帝子孙 老婆子又要给顾允文下跪,顾允文惊慌的说道:“大娘这可受不起。”老婆子抓住顾允文的手忽然哭起来,她松树皮一般粗糙的手握住顾允文的手说道:“老婆子命苦啊,老伴儿早就没了,指望着儿子儿媳妇过日子。眼下儿子儿媳妇又被清兵杀了,大侠您发发慈悲,收留了这两个孩子吧。”老婆子说着哭的越来越厉害。顾允文局促无地的看着旁边眼睛盯着自己走过去的行人,傅山也有些着慌了。他说道:“大娘,这里人多,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话吧。”顾允文几人带着老婆子和兄妹俩走过街市,来到街市那边。傅山给老婆子说学武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好的,最平常的那些一招一式,都得花个好几年的寒暑功夫才能练成。老婆子听了倒也不在强求顾允文。顾允文劝老婆子带着兄妹俩快些离开金陵,清兵就要过来了。沈玉芝却动了恻隐之心,她对顾允文说道:“大哥,我们留下来给这两兄妹交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吧,教会了他俩自己多练练也就够他俩卖艺用的。” 小玉也说道:“就是,你看眼下这世道,学一点还能用来防身的。”顾允文想着要教传心诀等高深功夫,为难着说道:“别说学武功,光那些心法口诀,记性不好的也要几个好几年。清兵来了怎么办?”傅山想想说道:“也不用教他们口诀心法,交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就好了。” 几人商议定了,遂带着老婆子和兄妹俩回到酒楼中。傅山要了一桌酒席,老婆子和兄妹俩不顾体面的大吃一顿。傅山问老婆子道:“大婶你们是什么时候逃来金陵的?”老婆子说道:“孩子,你不知道,大婶命苦啊,早年就没了老伴儿……”老婆子说着又涕泗纵横起来,这姑娘倒很是爽利。她说道:”我们那天才下地干活,乡亲们都说清兵来了。我和爹妈回到家里,奶奶把我和哥哥藏了起来。我爹说清兵也就抢些粮食银钱,不会乱杀人命的。不想我爹和我娘都被清兵杀了,奶奶太老了,那些清兵放过了奶奶。我们就跟着乡亲们逃来了金陵。”小玉问道:“你们逃到这里来有多长时间了?”这姑娘说道:“快两个月了。”小玉又问道:“你们有几天没吃饭了?”姑娘说道:“前一个月每天在街上讨几个钱,讨些剩饭。前些天我和哥哥才开场子卖艺的。”小玉很是好奇,刨根究底的问道:“一天能挣几个铜钱。”姑娘说道:“最多的一天赚了二十来个铜钱,这两天只有十来个。”小玉问道:“那够你们一天吃饭的钱吗?”这姑娘说道:“多的一天能买到几碗米粥,少的一天就只有两个米糕。” 姑娘言语很是伶俐干脆,小玉说道:“你们把银钱带好了,这里也不能长久呆下去的,清兵就要过来了。你们过两天就去别处逃难去吧。”姑娘点点头。小玉看老婆子用褴褛的衣衫包着的铜钱,她去客房里拿了一块绸缎出来,把老婆子的一包铜钱都包好了,对顾允文说道:“大哥哥,你去把这些铜钱换成银两了带回来。”顾允文应着提了铜钱走出酒楼。 顾允文换了一锭二十两的银锭回来,老婆子对顾允文和小玉千恩万谢。傅山几人商议着给兄妹俩教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听到清兵过来的消息了就离开金陵。 自这天起,顾允文和傅山几人每天带着兄妹俩去城外教授拳脚功夫。兄妹俩悟性颇好,教一招就学会一招。忽忽过了十余天,街上到处都是说清兵屠杀扬州城的事情,金陵已经是山雨欲来。这天傅山几人才从城外练武回来,沿街官兵警哔,不知是什么人出行的,随从甚众,几于有一万多人。顾允文几人不得在街上行走,绕着小巷回到酒楼中。酒楼中的客人都说万岁爷听说清兵要过来,微服出巡去了。 傅山几人回到屋子里,傅山对顾允文说道:“咱们也该离开金陵了。”顾允文和小玉几人成了惊弓之鸟,也都要离开金陵。傅山说道:“晚上咱们给老婶子办一桌饯别的酒席,明儿一早我们就回无锡去。“小玉几人都赞成傅山的提议。 晚上傅山给兄妹俩说了要离开金陵之事,兄妹俩对傅山几人感激不尽。饯别酒宴过后回到客房里,小玉和田姨娘几人商议着,把一些穿换的衣服自己给老婆子和姑娘分了几件。老婆子带着姑娘来到小玉几人的客房里,谢过小玉几人后又和小玉几人做长谈。 第二天早上,傅山几人收拾了行李,买了两辆马车,带着老婆子和兄妹俩出了金陵城。兄妹俩对傅山一直以师父称之,傅山叮嘱兄妹俩说道:“你俩不要走远了,去偏僻处躲避一下,等清兵离开了还回金陵来,在金陵谋一条生路。清兵初入城时会屠杀小民,过后就会封刀。等清兵封刀了你们回到金陵,就不会再有危险了。”兄妹俩都应着,上前给傅山几人磕头。 傅山俯身去扶兄妹俩,一眼瞥见这哥哥的后领口金黄色的底衫。傅山看了有些惊讶,详细看去,哥哥的面颊上也有些似乎是伤口愈合后留下的伤疤一般的痕迹。傅山扶起兄妹俩,眼睛看着这青年。老婆子和那姑娘看傅山神色有异,忙上前又再三道谢,就要离开。傅山拉住这青年说道:“这么乱的世道,你穿着这一身华贵的衣服,直是招惹盗匪们的一块招牌。还把你先前的破褂子换上,记住,以后身上的银钱这些物事千万不要随意在别人面前招摇显摆。你们一路上还是难民的样子,听到清兵离开金陵的消息了,就回金陵去。只要金陵投降了清兵,清兵就不会在随意加害城里的百姓。”这是沈玉芝和小玉给这兄妹俩置办的衣服,兄妹俩听着要离开,就穿的整整齐齐的,俨然富家公子哥儿。傅山说着解开少年的外衫,老婆子听了忙从包袱里将青年的旧褂子拿出来了。傅山帮这青年解开衣衫,不经意间撩起青年内衫的衣襟,漏出来的金黄色底衫上绣着几条蜿蜒的小龙,一条龙尾巴也清晰可辨。 傅山看看这青年说道:“你们不是落难的难民?”青年听了着慌起来,老婆子更加惊慌,忙谢过傅山就要带着兄妹俩离开。小玉几人也看出这三人的来历有些可疑,顾允文愕然看着这青年,想想这青年的行止派头也确实有些不是贫困农家的子弟,一路上很少说话,也是在刻意隐藏什么。傅山心底盘算着要不要将这三人的来历盘问明白,也可能是从哪家大户人家逃难出来的公子哥。傅山才想着算了,猛然想到衣服上能绣龙凤的人,必然是从北边皇宫里逃出来的。普通小民哪能随意在衣服上绣龙描凤的。老婆子忙催促兄妹俩快走,傅山大步走过去一把拉住青年的胳膊,撩起青年的衣服一看。金黄色的底衫上龙蟠凤舞,小玉几人见了也都很是吃惊。傅山问道:“你不是寻常百姓,你是从皇宫里逃出来的。” 老婆子和姑娘愕然站在旁边,不知所措。青年看势头不对,用傅山新传的掌法向傅山迎面虚劈了一掌,转身就要逃跑。小玉身子一闪,挡住青年的去路,笑吟吟的看着青年。那老婆子说道:“哎呦哎,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呦,才说遇见了贵人,又有这档子麻烦。你们的银子我们不要了,你们就放我老婆子我们走吧。”青年看着小玉身周还想着逃跑,小玉笑道:“你们说出真正的来历,咱们就放了你。我们又没有什么仇怨,用不着和你们为难。” 傅山说道:“不用问了,这是先帝的哪一位皇子。”小玉不太相信,笑道:“不会是太子殿下吧?”小玉此言一出,老婆子三人神色大变,这却让顾允文几人对傅山的推测敲实了一层。小玉也敛起嬉笑的神情来,看着这青年。傅山要盘问清这青年的身份,他对田姨娘和杜婵说道:“姨娘,你们带着妞儿几个去那边等等,我给老婶子交代一些事情。”田姨娘和杜婵带着几个孩子走了,傅山和顾允文上前,傅山伸手将青年脸上的那一圈疤痕似得地方用手搓搓,一撕之下,青年脸上的皮肤似乎给傅山揭了下来。小玉几人又是大骇不已,比及看过去,却露出青年白皙的面容来。 傅山和顾允文相互看看,又看这青年。稍狭长的面容白里透红,带着几分阴郁,却也不失为俊美。顾允文详细看着青年对傅山说道:“怎么有些眼熟的样子?在那里见过他。”傅山盯着青年出神,脑子里掠过一个个自己见过的认识的人,过一会他对顾允文说道:“依稀有些先帝的模样,在乾清宫里见过的。”傅山给顾允文说着,眼睛留神看着这青年的神色。青年反倒放心下来了似得不在惊慌了。顾允文看去,真像被揭破了,这青年反倒镇定从容起来,这份镇定他也在崇祯皇帝那里见到过。小玉当初入宫行刺,护卫们乱成一团,崇祯皇帝虽然害怕,却也一点不惊慌,反而从顾允文的手里要了一把刀护身。顾允文才要问:“足下可当真是太子殿下?”傅山挡住顾允文,对这青年作揖问道:“足下可是国姓朱姓,名讳叫慈烺?”这青年看傅山已经有些恭谨的样子,也不再隐瞒了,说道:“你们要做什么?把我送给清兵吗?”傅山和顾允文还不敢确定这青年就是皇太子。傅山对青年说道:“可否请太子殿下借一步说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太子依旧镇定的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这真若是太子,傅山几人可不敢怠慢。傅山和顾允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太子不愿走,总不能强迫太子离开。傅山改容对青年说道:“太子殿下眼下要去哪里?”青年看着傅山,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傅山对青年说道:“清兵就要渡江进攻金陵了,太子殿下不如暂时随我们去无锡吧。”傅山想说举大事等话,但这青年是不是真的太子却还不敢十分确定,举大事之话也暂时说不出来。青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傅山说道:“在下傅山,这位是顾允文,先前在锦衣卫当过差。崇祯十年那年曾蒙先帝召见,也就是帮洛养性大人找回魏忠贤手中的财宝的那位义士。”太子却也知道这事,他问道:“父皇召见过几位老英雄,说是那几位老英雄出力抢来财宝的,可就是你们?” 傅山和顾允文又是对看一眼,知道这青年就是下落不明的皇太子。两人看看四周没人,傅山又急说道:“殿下穿好衣服,咱们且去无锡,此处不是久留之所。”太子这时也不在怀疑傅山几人了,老婆子和这姑娘看太子主意已定,也就跟着傅山几人。傅山几人过去田姨娘和孩子们那边,傅山对田姨娘和杜婵笑道:“老婆婆带着这两兄妹,太艰难了。咱们左右商议,还是带老婆婆上岛去吧。这兄妹俩以后也给我们当仆人丫鬟。”田姨娘和杜婵会意,点点头说道:“手下也缺个搭帮手的人,带去了也好。” 太子和傅山几人都不敢多说话,傅山把马匹让给太子,顾允文几人护着皇太子,一路往南而去。走了两天后到无锡城。傅山让顾允文片刻不离身的护着皇太子,自己去湖边雇了船只才回城里。傅山几人到湖边,乘船去三山岛。到了三山岛,岛上莺啼鸥飞、红紫成阵。田姨娘归心似箭,到了岛上先带着孩子们往岛内走去。丫鬟和老妈子也跟着田姨娘先走了。 第三百零四章 义举 顾允文几人这才得便打听太子的详情。傅山先带着顾允文几人给太子见过三拜大礼,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这位老婆婆和姑娘是何来历?”太子说道:“老婆婆是外祖父家里一位仆人的老伴儿,这姑娘是外祖身边的一个丫鬟,外祖父特意派她俩照看我的。” 傅山问道:“太子殿下何故要扮成一个江湖卖艺的,在大街上抛投露面岂不危险的很?”姑娘说道:“哪里是假扮的,老妈妈说太子爷的身份决然不能透漏出来,不然咱们三个都没有葬身之地。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才在街头卖艺的。”老婆子这时身子也稍微比先前直起来一些,后背还是有些佝偻,她笑道:“卖艺之事,倒不是老婆子欺骗各位,实在是糊口无资,才出此下策的。”听老婆子这时的谈吐,也确实是大户人家待过见过世面的。太子的外祖自然就是周皇后之父,嘉定伯周奎。傅山几人护着太子上岛去,太子打听几位老英雄何在,傅山说道:“太子殿下,赤霞城的城主沈宗周,也是我这位兄弟的岳丈,已经谢世了。曾涵道先生眼下在曲阜。余下的几位也都已经仙去了。”傅山执礼甚恭,几人陪着太子先去客房里。田姨娘拉着杜鹏飞的手,述说别来之情。沈玉芝忙命夏雨荷去安顿下老婆子和那个姑娘,从卫全宗那里带来的丫鬟和老妈子也一起安顿下了。 不一会,沈玉芝叫过夏雨荷来,叫夏雨荷去整顿酒席。杜鹏飞问太子是谁,傅山只说是路上收留的难民。酒席上来了,太子坐在最中间的位子上,夏雨荷几人看傅山对太子的恭谨,都很是诧异。 酒席过后傅山叫上杜鹏飞,将太子安顿在先前田姨娘住的那间屋子里。 晚上用过晚饭,沈玉芝让夏雨荷和黄嫂带着孩子们出去了。傅山要向太子询问许多事情,几人关好门窗,这才围着桌子坐下来。太子有些局促不安,傅山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眼下江山倾覆,太子以后有何打算?”太子摇头说道:“天下大势已不可为,我只有隐姓埋名,安度这一生便了。”傅山笑道:“先帝有志中兴,朝夕惕厉,鞠躬尽瘁。最后却身殉社稷,殿下没想过继承先帝遗志,重新收拾大明江山。殄灭流寇、驱除清兵,为先帝报仇吗?”太子也温言笑道:“义士看眼下形势,凭我一己之力,能光复我大明江山吗?”太子却也是明白之人。傅山无言可对,过一会才说道:“那也得抱勾践卧薪尝胆之志,知其不可而为之,死而后已。” 太子听了默不作声,小玉禁不住说道:“那就算光复大明江山,该从何做起呢?”傅山听了依旧是无言可对,过一会才说道:“此事咱们得请曾先生过来商议商议。”顾允文几人忙附和说就该请曾涵道过来拿主意,太子问道:“可是父皇在时召见过的那位老英雄?”傅山点头道:“正是那位先生,前些天老先生说要联合江湖义士,去打探太子殿下的下落。我们也稍稍安排了一些事情,听说殿下是跟着吴三桂去山西的,我们往吴三桂那里和山西那里派去过好些兄弟,一直没有下落。”杜鹏飞说道:“前些天,你们刚离开三山岛的那会,南京出了一位伪太子,听说辨认出来以后被处死了。” 太子说道:“那是顶替我去的,吴三桂把我交给外祖父,外祖父让我乔装跑出京师,找了一个和我长得像的替身交给了清兵。我在往南过来时遇见一位在金陵任职的人的手下,我们三人跟着那个手下到金陵来。”太子有些嗫喏的说道这里就不说了,小玉几人才听得有趣,那老婆子看了笑道:“幸亏老生留了个心眼,让那位高大人先找个替身交出去,你想太子一出现,金陵的这位万岁爷是要让位给太子还是不让位给太子,果然那位假太子就被处死了。” 傅山几人默坐一会,傅山对顾允文说道:“咱们先把曾先生请来吧,曾先生若能联络到那些反清的义师,太子那时候在站出来振臂一呼,鹿死谁手,怕还未可知。”顾允文对这些事情不甚了了,只是唯唯应着。 傅山向太子询问李自成进京以及崇祯皇帝殉国,太子落难等事,太子不善言谈,却也不厌其详的说给傅山听。到了夜深时分,傅山对顾允文说道:“咱们三人轮流给太子当侍卫,今晚我给太子护驾。”顾允文自然义不容辞。大家拥簇着太子回到屋里,田姨娘和杜婵给太子铺好床褥,老妈子对傅山笑道:“这位义士,这姑娘原先就是在老爷身边听老爷使唤的,老爷因为他周到细心,让她来服侍太子,还让她服侍太子殿下的起居。”傅山点头问道:“敢问姑娘芳名?”老婆子答道:“银珠。”沈玉芝让夏雨荷背了洗澡的热水来,银珠和老婆子伺候太子洗澡。 顾允文和沈玉芝几人回到屋里,田姨娘坐一会回去了。沈玉芝也要洗澡,黄嫂带着孩子们走了,顾允文和小玉回屋歇息。 小玉也要洗澡,顾允文服侍小玉洗了澡,自己也洗过了。小玉和顾允文睡下了,小玉叹道:“才说除掉了魏忠贤,咱们就能消停度日了,这下好了。太子来了这里,咱们以后是不是就要为光复大明奔波一辈子?”顾允文说道:“奔波的事怕还轮不到咱们几个人的头上,我看傅兄弟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太子殿下倒也是明白人。”小玉说道;“那依你说,真要光复大明,我们不给太子奔波,难道傅兄弟一个人跑来跑去的去做大事?”顾允文说道:“傅兄弟最多也就给太子联络联络那些江湖义士和各路总兵们,光复之事,还得靠那些明大义、有气节的总兵大人们,咱们几个人能做的什么大事?一个小小的赤霞城都经营不来。” 小玉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是,咱们能在这岛上平静的过个一二十年,那时候你就像老爷那样老了,我也长成师父道姑她们那样。”小玉又说道:“一二十年很快的。”顾允文说道:“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小玉笑着爬进顾允文的被窝里说道:“既然呐,这几十年的功夫一眨眼就过去了,那你先把我经营好了。”顾允文也笑道:“对,这才是眼下该做的正事,大事留给傅兄弟去做。”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和小玉洗漱过了来到客房里。沈玉芝几人已经坐在客房里了,傅山陪侍着太子。用过早饭后傅山又让夏雨荷和黄嫂带着孩子们去外面玩耍,傅山对顾允文说道:“顾兄弟,你在这边看着太子,我和杜兄弟要去山东。”顾允文说道:“是要去请曾先生吗?”傅山说道:“这事没有曾先生主张,咱们几个人还真操办不来。”顾允文说道:“你俩什么时候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过的江去。”傅山说道:“这个不妨,镇江那边都是小渔村,随便雇艘渔船就能过去。” 以傅山和杜鹏飞的身手,清兵不足为虑。傅山担心清兵攻下金陵以后就会来苏州,三山岛倒是颇有可虑之处。顾允文说道:“你俩去吧,快去快回,这边的事暂时不用着急。”傅山和杜鹏飞收拾过行李顾允文送两人到苏州去。 回到岛上,小玉几人带着皇太子,在岛上四处观赏岛上的风光。太子兴致很好,小玉几人对太子也不像傅山那样毕恭毕敬的很是随意。顾允文对沈玉芝几人说道:“玉芝,咱们该向傅兄弟那样,不能少了礼数。”小玉说道:“该就这样,傅兄弟那样的做法,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傅兄弟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太子也笑着说道:“先君辞别我们之时就叮嘱我们,要扮成小民样了,不要漏了身份行迹,这样做很好。”皇太子连崇祯皇帝的名号都不敢说,只说是先君。 顾允文看太子和小玉几人说笑,似乎小玉说的倒也在理。几人在花田里湖边到处走了一回,回到屋子里,沈玉芝让夏雨荷去备下酒席。 晚上临睡了,小玉对顾允文问道:“大哥哥,你去陪着黄公子吗?还是在姐姐这边?”皇太子和顾允文小玉稍作商议,决议在大家面前就叫太子是“黄公子”。顾允文说道:“岛上只有我一个男人了,这样的大事心底还真有些虚的慌。我晚上看护黄公子吧。”小玉说道:“亦儒过来就好了,对了,亦儒走了以后有这多久没来了。他准是忘了我们了。这些天只顾着奔波,我也忘了记挂亦儒了。”顾允文说道:“咱们真要有所作为,还真得请亦儒过来。待傅兄弟过来了,咱们想法给小弟送个信过去。” 顾允文扶着太子起身离座,太子笑道:“还像白天那样随意些好,不用这么拘束。”顾允文说道:“我送黄公子过去歇息。”小玉也笑着跟顾允文过去。到了太子的屋里,太子睡在原先田姨娘睡得床上,床边一张竹榻是银珠睡得地方。太子给顾允文和小玉让茶,又让顾允文和小玉随意坐。小玉对顾允文说道:“我说这边尽可不必这样小心,岛上又没有外人过来。”太子也说道:“两位去就寝吧,我在这边有什么事了就喊叫两位。昨晚那位义士在旁边守了一晚上,我也一晚上没睡着觉。” 顾允文不敢给太子说,只叮嘱银珠说道:“银珠姑娘,要是这边屋里有什么动静,你就大声喊叫,我们就住在前面的院子里,很快就能过来的。”银珠应着,小玉和顾允文回屋去了。 晚上顾允文晚上起来好几回,去太子的屋外查视。 小玉几人陪着太子在岛上闲逛,过了半个多月,顾允文几人估摸着傅山该回来了。几人日日去湖边等待,这天傅山和杜鹏飞带着曾涵道和沈嵩过来了。 沈嵩已经剃了头发,脑后却留着一根大姑娘似得辫子,看着有些奇怪。曾涵道则将头发都剃光了。小玉几人看着沈嵩奇怪的头型从船上走下来,见过礼后先拿沈嵩说笑。曾涵道叹道:“他们说什么留发不留头,嵩儿得在北边照看秦家的坟墓,不然我们就举家牵来岛上。老夫索性把头发都剃光了,这什么世道?”曾涵道言语中满是无奈。傅山叮嘱的谨慎,曾涵道如没看见皇太子一般,正眼不看太子一眼,只和小玉几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眼睛不时的转过来看一眼太子。大家说着往岛内走去,傅山说道:“我俩在扬州打听到卫叔叔的消息了,史大人被俘以后拒不投降,被清兵杀害。卫叔叔在城破之日和清兵剧战,力竭被杀了。”顾允文几人听了心里又是一沉。 曾涵道急于和太子晤谈,催促大家先回去再说。黄嫂带着孩子们留在湖边。到了客房里,傅山又给曾涵道说了几人无意间遇见太子,以及太子不敢在金陵现身,找的伪太子被弘光朝廷杀害等事。曾涵道依君臣之礼向太子跪拜叩首。太子扶着曾涵道入座,曾涵道还是要打探一下太子的心意,是有意光复大明江山,还是要平庸过一生。太子只是说大事已不可为,曾涵道几人听去,太子是有光复之志的,只是对时事看的也很清楚。曾涵道说道:“前两天金陵城破,如今各地义师蜂起。要光复大业,凭借咱们几个人之力必然无济于事。不过我和傅兄弟已经商讨好举事大计。” 太子看曾涵道说的有底气,问道:“老先生有何高策?”曾涵道说道:“高洁黄德功诸人手握精兵,全只为不识大体、不明大义。在清兵兵临城下之际还作壁上观。不然这些总兵们兵力和聚在一起,少说有十万之众。楚虽三户,犹能亡秦。我大明十多万将士真的齐心迎敌,岂有这等轻而易举就覆亡之理?这次咱们举事,还得仰仗这些总兵官们的势力。” 第三百零五章 灾民上岛 不想太子苦笑着打断曾涵道的话说道:“那我还是和金陵的皇叔一样,当几天傀儡天子,最后被清兵抓去。”曾涵道说道:“太子明鉴,不过事在人为,这回咱们仰仗这些义师的势力,却未必会像弘光爷一样败的一塌糊涂。”太子问道:“先生有何高教?”曾涵道离座给太子鞠一躬说道:“咱们只要联络那些识大体、晓大义的将领,以先帝之灵,太子殿下之英明,大事必然有济。不然太子和清兵周旋到底。力竭殉国,也可以下对先帝英灵了。” 曾涵道说的慷慨,太子听了迟疑了一会问道:“先生所言甚是,此事的成败全在于选贤与能上。将帅得其人,不用十万之众,有两三万敢战之兵、知兵之将,足矣。不然像金陵皇叔一般,手下将士数十万之众,清兵一到,即时瓦解,能济得什么事情?”顾允文和曾涵道诸人都见过崇祯皇帝,太子说话的词气神情和崇祯皇帝一模一样。曾涵道听太子懂事理,不禁心里翻腾起来。他哭着对太子说道:“太子贤明如此,或天佑大明,不令大明国祚中绝于此亦未可知。老朽虽驽钝,必竭尽所能,襄成此事。”太子听了也不禁感慨唏嘘起来。 曾涵道又对太子问起李自成义军攻入京师时的情形,太子给大家说着崇祯皇帝令周皇后自尽,又亲手砍伤两位公主等事。曾涵道遗老情怀大为悲恸,他老泪纵横的对太子说道:“眼下闽浙那边几路义师将帅或是大儒名士。或受先帝遗泽深厚,报国抗清之志甚坚。这几路义师最为可靠。老朽之见以为太子当凭此数路义师做根基,待到形势好转,再节制其余的官兵义师。老朽估计诸路义师总数不在百万之下,若羁縻得当,必能有成。” 曾涵道对太子复起之事早就做过周密的筹划了,顾允文问道:“曾先生,咱们怎样联络闽浙义师?”曾涵道说道:“此事须得我和傅兄弟亲自去闽浙走一趟,面见诸位大帅。”小玉笑道:“不是我们大家都去吗?”曾涵道摇头说道:“你们不用去,在岛上看护太子殿下和孩子们就好了。我和傅兄弟过去,大帅们现在鲁王潞王各拥其主,如何让他们相信太子殿下就在岛上,这却是令人犯难之事。”太子说道:“江南诸臣,认识我的并不少。只是前些天朝廷令大臣们去辨认那位伪太子,一些见过我的大臣也为了保身,说不认识我,看不出来。大帅们现在各为其主,就算知道我是真太子,未必就会拥戴于我。” 曾涵道说道:“我和傅兄弟先去想法面见那几位统帅,叹叹统帅们的语气咱们在做商议。”杜婵问傅山道:“你们又要走了吗?”曾涵道摇头道:“咱们南下时清兵已经往南进发,这两天就会进攻无锡苏州,咱们等清军过去了在出岛去。” 太子隐匿在岛上,过了两天,果如曾涵道所料,清军的兵锋直指苏州。傅山几人在三山岛西岸备好出岛逃难的船只。这天晚上,大家用过晚饭后各自散去。顾允文在沈玉芝的屋里歇息。到了半夜时分,沈玉芝推醒顾允文,对顾允文说道:“大哥,你看窗外,东边湖岸上,苏州城怕被清兵攻破了。”顾允文翻身起来,沈玉芝拉开窗帘,过期跪在床边。新屋窗子上装的都是夕阳玻璃,沈玉芝这间屋子的床边墙上也开了窗子。窗外十几里外的苏州城上空一片光亮。 顾允文也过来趴在窗子上往外看了一会,沈玉芝叹道:“咱们是不是又得离开岛上,去外面避难去?”沈玉芝穿着一件湖绿色的肚兜,跪在窗边,抬头往窗外张望。顾允文叹道:“反正是不得安宁便了,玉芝穿好衣服,等下我去叫了傅兄弟到湖边去看看。”沈玉芝问道:“他们回来岛上吗?”顾允文说道:“不好说,就算清兵不来,难保那些逃难的难民和溃散的官兵不过来。”顾允文下床把床头架上的衣服递过去,沈玉芝穿了衣服。两人在灯下独坐,窗外苏州城的上空越发明亮起来。沈玉芝不时的站起来看看窗外。她坐回来对顾允文说道:“你说要是真的清兵攻到岛上了,咱们可去哪里?”顾允文说道:“眼下江北安全,但到了那里,我们就是大清的子民了。我们也得像大哥那样剃了头发,留根辫子。”沈玉芝撅嘴说道:“那样难看死了,再说咱们还得保护太子殿下,哪能去江北?” 顾允文说道;“那就只能去武当投靠小弟了,这些武林门派的人朝廷该会宽大处理,咱们或许能躲过一劫。”沈玉芝胳膊支在桌子上,扶着头出神。顾允文起身看窗外,苏州那边的火光越来越大了。顾允文说道:“苏州城怕是才破了不久的,清兵开始在城内大肆放火了。玉芝你待着,我去叫了傅兄弟,到湖边去看看。”沈玉芝弯身穿上鞋子说道:“咱俩去吧,不用去叫傅兄弟了。”两人携手出了院子,踩着花田小道往湖边走去。 顾允文只顾苏州城上空的火光,沈玉芝抓着顾允文的手在后边走着。到了湖东岸边,湖面上吹过来的晚风中隐隐夹杂着呼战惨叫之声。顾允文看远处湖面上多出许多流萤般闪动的船只灯火。沈玉芝说道:“真有难民们要来岛上避难。”顾允文说道:“怎么想法不让这些难民上岛才好。”沈玉芝说道:“上来也无妨,咱们给他们施舍一些粥饭,等清兵屠城过后他们在回去。全活这许多性命,可不是功德无量?” 顾允文说道:“难民们一上岛,溃兵必然也跟着过来,清兵也会被引过来。不然清兵怕不知道湖上有这么一个小岛。”两人在湖边并肩站着,那些流萤般的船上灯火有的往西山岛而去,有的往三山岛而来。 顾允文和沈玉芝在夜色里站着,浪潮一波一波的冲上湖岸又退回去。站了良久,沈玉芝叫声“大哥”。顾允文“嗯”一声,沈玉芝说道:“你有些冷了呢。”顾允文笑道:“这大夏天的,吹吹晚风才凉爽,怎会冷呢?”沈玉芝说道:“我是说你冷了。”顾允文笑道:“你这些天一直要给我说这话,就是没说出来。”沈玉芝问道:“那怎样?” 湖面上的船只离三山岛越来越近,顾允文亲亲沈玉芝的额头说道:“来,大哥背着你,咱们去告知玉音他们,太子殿下得先出岛去。”沈玉芝爬到顾允文的背上,两人又往回走去。顾允文笑道:“玉芝,实则你在我背上,比小玉要沉重许多的。”沈玉芝说道:“你是背着两个人,能不比小玉沉吗?”顾允文不解沈玉芝话里的意思,附和着说道:“玉音比你苗条瘦弱一些。”沈玉芝说道:“大哥我有身孕了。”顾允文乍一听见还有些不相信,问道:“真的吗?”沈玉芝说道;“已经有两个多月了。”顾允文问道:“你这回想要个男孩女孩?”沈玉芝说道:“女孩子好一点,你看妞儿香儿多招人疼。” 两人说着到小玉的屋外,顾允文拍门叫道:“玉音,快开门。”叫了几声,屋内的灯亮了,小玉披着衣服打开屋门。小玉问道:“大哥哥,你俩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顾允文和沈玉芝往屋里走着说道:“苏州城被清兵攻破了,湖面上许多难民正在往岛上过来。”小玉听了“啊?”的一声,问道:“那咱们是不是得离开这里了。”顾允文说道:“你稍微收拾一下行李,太子殿下须得去湖上避避,咱们先留在这里,赶明看清兵有何动向再做决议。” 小玉穿了衣服,顾允文过去叫了傅山曾涵道几人,不一会,大家都来到客房里。 顾允文说道:“苏州那边火光冲天,多是清兵攻破苏州了。我看湖面上许多难民都往岛上过来了,咱们是不是得避一避?”曾涵道听了略作沉吟,说道:“咱们先去湖边看看,太子殿下换身仆人的衣服。就委屈殿下给我当两天书童吧。”太子欣然应允,傅山跑去拿了旧衣服过来给太子换了。几人来到湖边,湖面上的灯火比先前更多了,点点繁星般应着湖面游移。傅山看着湖面说道:“怎生想个法子,阻止这些难民上岛才好。”曾涵道说道:“难民咱们暂时收留他们倒也无妨,只是难民都跑到这边来,怕不久清兵也就要跟过来了。”看这些船上的灯火大多是往西山岛而去的,有些往三山岛上过来,已经离三山岛不远了。曾涵道说道:“咱们先回去屋里看着,傅兄弟带着太子去船上,有什么异变了咱们就乘船离开。” 顾允文几人又回到屋子里,傅山带着太子和银珠三人,先去船上。小玉和田姨娘几人忙着把贵重物件都收拾好了,小玉以前预备下了一个小箱子以备不时之需。几人把贵重的物件装在小箱子里,银两等物也都装好了。几人围着桌子在灯下坐着等待天亮。 坐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一亮,曾涵道诸人忙去湖边查看。湖岸边果然聚集着大批逃难出来的流民,扶老携幼的胡乱在湖边的林中草地上歇息。顾允文几人在沿着湖岸线走了一圈,东岸和北岸聚集着上万的难民,南岸处也有好几百名,只有西岸没有人。小玉看小岛又要被难民们占据了,她使气说道:“咱们索性去雇几只船只,把这些难民赶出去好了。这些人在岛上,不两天别说米粮,岛上的鸟儿雀儿们怕都要被这些人吃光了。”曾涵道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把他们赶出岛去,岂不是送给外面的清兵了,这些人还能保的住性命吗?”沈玉芝说道:“也用不着赶他们出去,我看咱们离开吧,把小岛让给他们。就是屋子没人看守,定会给难民们糟蹋的不成样子。不然等清兵走了,难民们自己就会回去。”曾涵道说道:“我也觉得咱们人手有些不敷,过些天我和傅兄弟走了,只有允文兄弟俩照看这里。咱们怎么想法给亦儒递个信过去,让他和李掌门过来助我们一助就好了。” 沈亦儒远在千里之外,眼下连送信的人都没有。曾涵道空子感叹一番。几人回到屋里用过早饭后又去湖边查看。清兵也暂时没有追到岛上过来,难民们带了干粮的在湖边啃食干粮,没带干粮的在湖边哀哀呻吟着。 傅山和太子也过来了,曾涵道和傅山商议着给难民们办些粥饭周济灾民。夏雨荷和黄嫂煮了几大锅粥饭,送去湖边就被灾民们哄抢一空。曾涵道和灾民们约法三章,让灾民们不要去岛上骚扰沈玉芝诸人,也不要随意破坏岛上的花花草草,曾涵道竭自己所能,每日给灾民们供给粥饭。 清兵没来岛上,曾涵道几人计算着等清兵退了,灾民们自然会出岛去谋生,是以也不驱赶灾民,给灾民们供给粥饭。第一二天尚可,到了第三天,岛上所剩的米粮只够沈玉芝几人吃几天的了,拥到岛上的灾民却越来越多。曾涵道诸人发愁,这天几人从湖边看了一回灾民回来,曾涵道和傅山商议着冒险出去买些米粮过来。曾涵道诸人也快要断炊了。忽然那边院子里夏雨荷尖叫起来,顾允文几人忙跑过去看时院子里十来个壮汉围着夏雨荷,一个壮汉说道:“你不把米粮叫出来,大爷们就把你宰了,煮熟了去填肚子。”夏雨荷防备着那几个大汉说道:“你们最好离开这里,我们对你们仁至义尽了,再不走别怪姑娘不客气。”壮汉们都已经饿疯了,威逼夏雨荷叫出厨房里的米粮。曾涵道在后面说道:“几位切莫动手,听老朽说一句。” 第三百零六章 灾民出岛 那几个壮汉回头看见曾涵道几人,一个壮汉恶狠狠的说道:“快把你们的米粮交出来,大爷们这就离开这里。”曾涵道说道:“岛上没有米粮了,我们这两天周济你们的你们不是没看见。我们自己打明儿个起也要饿肚子了,你们爱怎么着吧。”那几个壮汉相互看看,看曾涵道说的似乎不是假话,其中一个还不甘心,说道:“我们要去厨房搜一搜。”曾涵道说道:“厨房里剩一点,是养活几个孩子的,怎能给你们带走?”才说着又几个人冲进来了,其中一个喝道:“甘老八,听说你带了人来抢粮食,你果然来犯浑了,还不回去?”这是逃难到岛上的一伙人,这几个壮汉看看外面冲进来的那几个人,离开了院子。后面过来这几人里的一个人给曾涵道赔不是,说没看好自己的手下。曾涵道知道灾民们再饿两天,别说米粮,就连夏雨荷几人,真被灾民们拿出去当了口粮也说不定。他对傅山说道:“傅兄弟,咱们想法去外面办些米粮过来吧,难道看着这许多人在这里饿死吗?”傅山笑道:“手中银两不够,办来一点也不济事,咱们出岛去吧,把这里留给灾民们。”方才过来的那几个汉子中其中一人说道:“得嘞,你老先生的心意咱们领了。现在外面米粮比银子贵,你们几个人能有几个钱。你们也不用走,咱兄弟们带着这些乡亲们走人。”傅山笑道:“这位大兄弟倒也是明白人,咱们的米粮都拿来给你们煮粥了,再过两天咱们也要断炊了,迟早得出岛去。不过在下有事要劳烦一下诸位。”傅山几人这两天倾尽岛上的积储周济灾民,灾民们也是对他们感恩戴德的。其中一人说道:“小兄弟有话便说,在下能做到的一定给做到了。”傅山说道:“孩子们不能留在岛上挨饿,咱们也得出岛谋生去。只是这几间屋子新盖出来的,被灾民们糟蹋了可惜。大兄弟替我们看好屋子,我们若能在外面办到米粮,必然还回来周济灾民乡亲们。” 这几个汉子一口答应下来,其中一人说道:“诸位安心出岛去,你们回来时屋里要是有半个生人的脚印,咱家就把脑袋割下来给你们赔罪。”傅山看去这几个人也该是什么帮派里的人,很讲江湖义气。他也不多问,说道:“那看守屋子的事,就劳烦诸位大哥了。”这些人们要报傅山诸人周济之恩,拍着胸脯保证下来。 傅山打定了出岛的主意,曾涵道几人想来岛上米粮告罄,也无法在住下去。小玉几人回屋去,将床褥等物都收进柜子里锁起来。带了珍宝和金银,换的衣服,用过一顿饭后带了些腌制鱼虾和干菜。余下的米粮都做了饭菜,送去给岸边的灾民们。傅山几人在人群中散发饭菜,傅山一边走一边喊:“诸位,岛上吃的都用完了,我们要出岛谋生去了,诸位千万不要毁坏了我们的屋子。”他把一块块小儿拳头大小的饭团塞进伸到面前的手中,一边喊着,灾民们抢着答应傅山。 饭菜散发完了,几人来到船上。甲板上堆着几个箱子,除了珍宝金银意外,就是小玉几人和孩子们换的衣服。沈玉芝站在甲板上叹道:“这回真的一清二白了,灾民们别去屋子里糟蹋就好了。”顾允文笑道:“怎么算一清二白了,还有你的浑家,还有平儿和妞儿他们。”沈玉芝点头称是,曾涵道问傅山道:“咱们现在去哪里?”傅山说道:“苏州才遭兵乱,想来一片废墟。咱们去无锡,清兵撤出无锡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无锡那边呆几天咱们在回来。”傅山几人乘船往被投无锡而去。 孩子们还在甲板上玩耍着,小玉几人并肩站在船尾,看着渐行渐远的三山岛出神。 到了晚上,船只靠岸停泊下来。几人在船上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船只往北驶去,晌午时分到了无锡城外。傅山带了银两,和沈嵩、杜鹏飞去无锡城内置办米粮。大家在一艘船上,多有不便,顾允文和曾涵道又花钱买了一艘船只。 在船上等到午后,傅山几人回来了。无锡城内遭受兵乱后已经恢复过来。傅山倾尽所有,置办了十几车米粮,要回三山岛周济灾民。几人又忙着在岸边雇了大大小小十来只船只,傅山和曾涵道、沈嵩三人,带了夏雨荷和黄嫂,载着米粮回三山岛去了。顾允文和杜鹏飞留在船上看护船只。 小玉几人在船上待了几天,傅山和曾涵道回来后又去无锡盗劫富户家的银两,购置米粮去三山岛。来来回回的走了三趟,小玉几人在船上住了半个多月。苏州城内已经安定下来了,岛上的灾民陆续撤出三山岛。这天几人商议着回三山岛去,船只才要起行,小玉在甲板上看见岸边两个白衣公子徘徊着,眺望着湖面。 小玉叫顾允文道:“大哥哥你过来。”顾允文扔下手中的钓竿到小玉身边,小玉指着两个远处的两个白衣公子说道:“你看那两个人,往东走过去那两个人,像不像小弟他俩。”顾允文看去,两人优雅洒脱的身态确实像李易宗和沈亦儒,他说道:“我往那里喊一声。”顾允文扬声往湖边大喊一声“亦儒”,那两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边船上。小玉要站在身边的箱子上让沈亦儒看见自己,又让顾允文把她抱起来。顾允文从后面抱起小玉,小玉坐在顾允文的肩上,手中握着衣襟向那边的两个白衣公子招手。顾允文笑道:“你长啸一声,他俩就知道是你了。”小玉说道:“啸不出来,万一不是亦儒他俩,让人看笑话。” 过一会,那边的那两个白衣公子往船边走过来。小玉乐成一朵花,笑着回头对沈玉芝几人说道:“是小弟他俩。“沈玉芝几人正将甲板上的杂物搬进船舱里,听小玉这么说,也都过来甲板边缘。走近了,两人都是手中提着长剑,果然是沈亦儒和李易宗。 小玉又向沈亦儒招手,沈亦儒和李易宗来到岸边,两人纵身跃上船来。李易宗笑着给顾允文几人见礼,小玉笑着问沈亦儒道:“是从武当山过来的吗?是不是把我们忘了,这么些天一点音信得不到。”沈亦儒笑道:“那边乱兵闹得厉害,咱俩一直脱不了身。本来李兄去年回去以后就要辞去武当掌门之位的,到前些天武当的诸位师叔师兄们才放我俩离开。”小玉握住沈亦儒的手,大家笑着厮见过了。李易宗说道:“我俩听说清兵攻下了金陵城,忙去了苏州。不想苏州也被清兵攻破了,又来无锡的,一直找不到上岛的船只。在苏州无锡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岛上出了什么变故吗?” 傅山说道:“苏州逃难出来的灾民都跑到岛上了,灾民们饿了好些天,有几个灾民跑来我们的厨房里抢米粮。我们没奈何只得先出岛躲避一下,这就要回去了。”曾涵道说道:“先回去再说,我和黄公子去那边船上,咱们起锚吧。”曾涵道和太子过去那边船上,银珠几人也跟过去了,船只离开湖岸,往三山岛而去。 小玉几人围着沈亦儒,诉说别来之情。小玉对沈亦儒笑道:“现在你俩已经不算是武当的人了吧?以后打算去那里行侠仗义去?”沈亦儒笑道:“李兄说在这边呆两天了去秦晋那边,那边匪患未息,许多门派的人胡作非为。咱俩打算先去关中。”傅山笑道:“曾先生最近老说咱们人手不济,你们怕暂时得留下来帮我们。”李易宗问是什么事,傅山笑说等回岛以后在详说。 顾允文几人围着沈亦儒和李易宗,看小玉咭咭咯咯的和沈亦儒说着笑着。沈亦儒有几分腼腆的微微低着头,小玉问什么他就说什么。小玉说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对顾允文笑道:“大哥哥你们也说嘛。”顾允文点头说道:“你说你说,我听听就好了。”沈玉芝几人听了笑起来,小玉把嘴凑到沈亦儒耳边,给沈亦儒悄声说了两句什么,顾允文几人猜测她是说了找到了真太子之事,小玉说道:“回去了再给你详细说,孩子们不能知道这事,不然一个不小心说漏嘴可就麻烦了。”沈亦儒还是微微低着头点头。 几人在黄昏时分到了三山岛,等弃船登岸了,小玉说道:“不知道这些灾民们有没有遵守咱们的约定,咱们的屋子有没有被糟蹋了。”曾涵道说道:“屋子我们看过了,院门锁的结结实实的,他们还派人在院子外面把守,屋子好好的。就是这一万多人在岛上这一个月,岛上多了许多黄白之物,来场大雨冲洗冲洗就好了。”小玉几人往岛内走出不远,就闻到了暖熏熏的臭味。沈玉芝拿出面纱来遮在脸上,走入岛内,花田里有些地方被人翻过,这是灾民们把花田里的能吃花草根茎给掘去充饥了。还好灾民们受了约束,没把岛上毁的面目全非,那些不能吃的花依旧如火如荼的盛开着。 进入岛上,到了院子外,门口的两株娉娉婷婷的垂柳舒展柳条,在晚风中婀娜的摇曳着。小玉对沈玉芝笑道:“掌柜奶奶快拿出钥匙来,咱们去屋里看看还能不能住人。”杜婵的鼓着肚子,从腰下的小包里拿出钥匙来。到了屋内,屋子里果然也是没留下半个外人的脚印。小玉几人先把沈玉芝的屋子收拾出来,曾涵道和太子去客房了。 晚上小玉几人先去收拾屋子,饭后众人围着桌子,小玉给沈亦儒说几人在金陵和扬州的诸般遭遇,夜深了才各自散去歇息。 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饭,沈玉芝对顾允文说道:“大哥你们去苏州购办一些食材,咱们给小弟他俩办酒宴接风。”顾允文应着,傅山对沈玉芝笑道:“掌柜奶奶的梯己物件得拿出来一些了,咱们的银钱都用去周济灾民了,现在咱们一文不名。”小玉说道:“在我那里,我去拿过来。”小玉跑去屋里,抱着小箱子过来。她打开箱子,拣出顾允文给她的那对宝石耳坠,把箱子给傅山说道:“自己要什么自己拿吧。就这一对耳坠不能拿去换钱。”小玉说着走到镜子前,把耳坠带上。傅山拿了一件玉带,一只白玉兔子说道:“一只是从宝藏里拿出来的,这块玉带是从卫叔叔那里拿来的。咱们多备些银子,过两天曾先生我们出去了也要银钱。” 小玉说随便拿什么都行,傅山把玉带包起来,和顾允文几人出岛去苏州了。 到了苏州城内,苏州的破损尚没那么惨重。除了许多屋宇被烧毁了,街上多了许多无家可归的难民。余下的街市、茶楼酒楼等都已经重新开张。街上不时的遇到巡查的小队清兵。傅山几人置办了米粮等物,回到三山岛上。 晚上众人开了酒宴,酒宴过半,夏雨荷和黄嫂带着孩子们回去歇息了,曾涵道和大家商议起辅佐太子起事之事。曾涵道对傅山说道:“咱们在这里呆两天,就带太子出岛去。只要一家有威信的义师接纳了我们,那是凭借太子的名望,诸路义师我看都会望风归顺。”傅山说道:“太子殿下要带出去吗?我说咱们先去将事情办妥了,届时再接太子过去较为稳妥。”曾涵道说道:“此事我思之再三,南边北边出了好几个伪太子,义师们不见太子的真龙面目,决计不会相信我们。来来回回的一趟就是几个月时间,我们带着太子,以我们几人的身手,太子只要不漏了身份,咱们必能护好太子周全。” 傅山答应着,曾涵道对太子笑道:“权且委屈殿下,给我当一会书童。在外面对我以先生称之。老朽暨妄,还望太子殿下恕罪则个。” 第三百零八章 闲情篇 (全书完) 到了湖边,原先孩子们玩耍的沙滩已经被涨起的湖水淹没了,孩子们看着有些陌生的湖岸有些不知所措。顾允文几人沿着湖岸往北岸走去。他们像是大王巡查领地一样去巡查湖岸,顾辛夷和杜若香在岸边追逐嬉戏起来,顾平拉着小玉的手跟在大人们后面,顾琰跑到顾允文面前,伸出双手要顾允文抱她。顾平也要小玉抱他,小玉说道:“你跟着两个姐姐玩去,你看你这副女孩儿样子,这么大了只是粘着人,多一步也不敢走。”顾平听小玉这么说,走开了一些,却并不去找顾辛夷两人玩耍。 往北走出一程,是一片乱石滩。鱼儿在湖面上跳跃着,白鸥映着虚幻的湖光水色飞翔,鸣叫。顾允文对沈玉芝说道:“玉芝咱们坐下来歇会,再去东岸处看看。”顾允文怕沈玉芝和杜婵有孕在身,多走路累到了。几人在乱石滩中捡了石块坐下来,顾允文看沈玉芝就那样坐在石块上,他放下顾琰,脱下鞋子去垫在沈玉芝的身下。 沈玉芝不住的叫:“妞儿,你俩别跑远了,别去水里玩。”顾辛夷和杜若香满沙滩追逐嬉笑着,顾平站在顾允文身边只是咬着手指头看着顾辛夷两人。顾允文说道:“平儿带着妹妹去和姐姐们玩耍,妞儿太调皮了,让人不省心。这孩子一点也不贪玩,倒让人看着心里着慌。”小玉几人听了都笑起来,顾平拉着顾琰的手,走到水边。顾琰捡了五颜六色贝壳,捡一块就过来塞到顾允文手里,捡一块就过来给顾允文。顾平跟着顾琰走了几个来回,也帮着顾琰捡起贝壳来。顾平把捡了的贝壳拿过来给顾允文,顾允文说道:“你看爹手里放满了,去给你二娘。”顾平又跑过去把贝壳给小玉,小玉看了笑道:“不知道思齐怎么样?你们说老爷还巴望平儿能继承赤霞城的基业,你们看平儿这样,长大了是个担大事的主儿吗?”沈嵩说道:“思齐和妞儿一样,现在长的比平儿还高,一天就让丫鬟们去树上给他掏鸟窝、去院子里抓蝴蝶。长大一些了还把他送来岛上,让傅兄弟教他武功。爹生前心心念念的担心赤霞城流传了几百年的武功就此失传了,这也是他老人家生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顾允文笑道:“平儿还是像我和玉芝,长大了多半也是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性子。”田姨娘笑道:“这可没个准儿,你们看亦儒和李掌门,先前也像个大姑娘一般腼腆,这会子他俩那剑法,一出手就要死人。”顾允文笑说姨娘说的是。 顾允文起身叫道:“平儿,咱们走了,叫上妹妹。”沈玉芝起身,先喊顾辛夷和杜若香过来。往北走出一程,到了湖北岸处,岸上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的。这时湖面上的雾气也开始散去,湖面上微风不起,波平如镜、一碧千里。 在岛上各处看了一回,回来时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午前晴空万里、天朗气清的。小玉几人才商议着去湖边野餐,午后大朵的乌云从天边湖外升起,不一会狂风大作,又复下起大雨来。 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小玉几人日日在屋内下棋读书。这天天晴了,几人去湖边走了一圈,才回到屋里,黄嫂和丫鬟急急的跑过来说道:“岛上来人了,来了好几艘船只。”杜婵说道:“难道曾先生他们出去这几天又回来了?”小玉说道:“多是看着事情没什么着落,四处乱走了一回就回来了,咱们出去看看去。”几人出了院子,一行二十几个人已经穿过花田,来到院子这边了。顾允文看去,这些人手中持着刀枪,身上穿着官差衙门的衣服,却是些衙役。小玉看着官差说道:“这些人来岛上做什么?多是来收税的。”顾允文几人也站在门前看着,小玉对顾辛夷说道:“妞儿带着妹妹去里面,先不要出来。”衙役远远的叫道:“有人吗?听说岛上住着人,有人吗?” 顾允文看衙役径往院子这边走来,他对小玉几人说道:“你们也进屋去避一避,我和师弟过去看看。”小玉说道:“不妨事,都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怕他劳什子。”沈玉芝拿出面纱戴上。衙役已经过来了,衙役看见顾允文几人了,还装腔作势的问:“有人吗?岛上住人了吗?”顾允文上前抱拳说道:“官爷大驾,有失远迎了。我们就是岛上的主人。不知官爷有何见教?”这些兵勇一身清朝旗人的兵勇服侍,口音却是满口的吴音,却是苏州本地的人。其中带头的一人先看看顾允文和杜鹏飞的头上,对顾允文说道:“你们就是岛上的主人,你们原先做什么的?”杜鹏飞颇凶横的说道:“是赤霞城的人,怎么了?”衙役看杜鹏飞不好说话的样子,气焰顿敛,赔笑说道:“官府有令,苏州归顺大清,凡苏州府辖内的所有男子,接到官府谕令以后都得剃发留鞭。所谓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听说过吧?这两天为了拒不剃发,已经有百余名刁民在城外处斩了,你们都照着他的样式,把头发剃了。过些天爷们再来查看。记住,接到官府谕令后还不剃发的,就视为谋逆,罪名大着呢,几位不要疏忽了。”着带头的衙役又往身后招手说道:“过来,把老爷的谕令给他们看看。” 一名衙役拿出一张白纸打开了,顾允文和杜鹏飞凑过去看时,上面是苏州知府亲自下的官府谕令,是要百姓们自接到谕令之日起就立行剃发,否则视为逆民,将予以重罚云云。这带头的衙役一挥手说道:“去,贴在那边墙上,这旁边还有别的住户吗?”顾允文说道:“就我们几个,渔民们只在岛上歇脚,并不住在岛上。”衙役盘恒着还要进去喝两杯,看小玉沈玉芝几人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几人,顾允文也不往屋里相让,衙役们磨蹭了一会,又叮嘱顾允文和杜鹏飞即刻就去剃发,衙役们走了。顾允文只在背后说声:“差爷慢走不送。” 顾允文几人回到屋里,展开官府的谕令又看了一回。顾允文对大家笑道:“怎么办才好,一剃发咱们就是清朝的子民了。”沈嵩说道:“我在曲阜那边,本来也不想剃发的,你们看这像个什么样子?都剃了像个和尚那样也还罢了,剃一些留一些的,还要扎成大姑娘的辫子。只是官府催逼的紧,又得守着爹的坟墓。不然我回岛上来也不剃发。”小玉叹道:“只要不剃发,官府的人就会每天来岛上闹腾。” 顾允文想想说道:“那就剃成光头吧,反正他们只说剃发,没说怎么个剃法,咱们正好钻他一个空子。下回来查看,反正是头发剃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把剃了的头发在长上去?”小玉听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着碎步跑出去。不一会小玉拿了一把小刀过来,顾允文问道:“妞儿娘想做什么?”小玉说道:“给你剃头发。”小玉说着走到顾允文身后。顾允文说道:“先等等,还没商议定呢。万一不用剃了,把我剃成了和尚,谁来服侍你和玉芝?”小玉不由分说,先把顾允文额前的一股头发剃下来。小玉说道:“剃了这万跟烦恼丝,以后你就对这尘世没有一点牵绊了。”顾允文冷笑道:“就这么急急的把我超度了,没了我,你一晚上也睡不着。”小玉拿刀背在顾允文的额角上敲敲说道:“妞儿们都长大了,不要这样口没遮拦的,到嘴边的话就说出来。” 杜鹏飞看小玉在顾允文的头上吐上唾沫,把顾允文的头发一股一股的剃下来。小玉对顾辛夷说道:“妞儿去给娘找个布包过来。”顾辛夷和杜若香跑出去了,过一会拿过来一块布巾。小玉对顾允文说道:“把你的头发都包起来藏好了,妞儿和琰儿的胎发都留在我那边,你的就给姐姐收着。” 杜鹏飞对杜婵笑道:“小婵给我剃头发吧。”杜婵从腰下的包里拿出一把小刀说道:“我刀法没有小玉姐好,剃破了头皮可别怨我。”杜婵倒了一杯茶,把杜鹏飞的头发抿湿了,也给杜鹏飞剃发。 小玉把顾允文的头发都剃光了,她接过杜婵手中的茶杯,嘴里噙了一口茶,噗一声喷在顾允文的光头上。顾允文唉声叹个不停,小玉笑道:“先这样给你洗洗,待会自己去洗一下。”小玉把用刀子把顾允文的头皮再刮一遍,拿出汗巾子给顾允文擦干净了。田姨娘看光头的顾允文有几分玲珑可爱之状,稀奇不已,过来摸摸顾允文的光头。小玉推开田姨娘说道:“摸自己的人去。”她拉转顾允文,光头的顾允文也实在面容整齐,一下子年轻好几岁的样子。小玉在顾允文的头上乱摸了一回,顾允文出去洗澡去了。顾平过来拉住小玉的手只是摇晃,也不说要做什么。小玉知道顾平是要自己给他剃发,小玉把顾平抱在椅子上说道:“你就不要剃了,等长大一些再剃。” 第二天早上顾允文几人才用早饭,就听到外面官差的吆喝声。顾允文说道:“衙役又来了,这剃个头发又不是什么大事,干嘛这样催命似得?”田姨娘笑道:“你们快出去把衙役打发了,衙役们是来岛上看我们几个美人儿的,不是来看你的光头的。”顾允文说道:“岂有此理。”他起身往外走去,杜鹏飞和沈嵩也跟出去了。顾允文摸着光头对已经走到院门前的衙役说道:“差爷你们走的这么勤快?一接到官爷们的谕令,小民就把头发剃掉了,官爷看看剃的可够干净?”差役们往门里探头,一位差役说道:“这位大兄弟,我们是要你照着这位爷的样式剃了,你怎么剃了个一干二净?这拿什么扎辫子?”顾允文佯做惊愕的说道:“啊,这样啊?我还以为剃的越光越好,都剃光了,官府就会赏我一个官差当当。”衙役们不知道顾允文几人的用心,还以为真是听错了官府谕令,都哈哈大笑。一位衙役说道:“大兄弟,这回就这样了,等下回长起来一些了,就照着这位兄台的样式剃了一圈,脑后的头发留着扎成辫子。”顾允文应着,衙役们要去一睹沈玉芝几人的丽容,顾允文笑道:“诸位要是没别的事,就恕小民不恭送各位了,各位请便。”这已经是下了逐客令了,衙役们怏怏而去。 顾允文几人进屋了,杜婵笑道:“衙役们可曾罚了你什么?”顾允文说道:“没有的事,衙役们看我们剃成这样都乐傻了。” 早饭过后小玉几人在院子里下棋,沈玉芝给顾允文说院子里该盖两座凉亭,岛上花田里湖岸边也要盖几座亭子。小玉几人也都赞成沈玉芝的提议。几人才争论着,门外一人笑声朗朗的进来了。顾允文几人看去,来人手执拂尘,身穿天青色道袍,步态洒然,却是徐道芳。 顾允文先跑过去接迎徐道芳,徐道芳看见顾允文的光头,稀奇不已,让顾允文低下头给她摸了个够。徐道芳笑道:“你们都没遭什么意外吗?我在红叶谷担心你们,这些天才得便来看看你们。”小玉几人都走过来,说笑着拥簇徐道芳往屋里走去。小玉笑道:“道姑你住在红叶谷了?”徐道芳笑道:“正是,离开岛上不久,就去红叶谷,把屋子重新收拾了出来。眼下在谷里修道,就等成仙升天了。我听说苏州城被清兵攻破了,担心你们,过来看看你们。”顾允文笑道:“谷里倒是安静,这边衙役们才来搅扰过,非要我们剃头,我索性把头发全剃了。” 徐道芳进屋,沈玉芝忙给徐道芳端上茶。徐道芳对顾允文笑道:“这边要是躲不开官府的勒逼,你们去谷里住着倒也蛮好的。就是冬天有些寒冷,夏天谷里的风光和这边也别无二致。” 顾允文笑道:“眼下还好,我们也想去谷里看看。等傅兄弟回来了,咱们再去红叶谷,玉音也常常念叨着要去祭拜妞儿外公外婆去。”大家说笑着,沈玉芝让夏雨荷去设酒宴。徐道芳笑道:“那我就在你们这里叨扰些时日,过些天咱们一起去红叶谷。” 顾允文几人给徐道芳说着傅山和曾涵道去外面辅佐太子起事之事,不一会酒宴上来了。酒宴过后,大家拥簇着徐道芳去湖边散步,湖面上鸥鸟翩翩飞翔、风帆点点。这是渔民们在清兵过境后第一次下湖捕鱼。徐道芳看着恍惚涵虚的湖光天色,叹道:“还是这边好,要山有山,要水有水。”小玉笑道:“道姑再在山里待几年,不成仙,必成妖。和我们住在这边吧。”徐道芳叹道:“我住些日子,等傅兄弟来了咱们一起去谷里看看。谷里一切都好,就是没了姐姐作伴,一个人孤另的紧。” 说到玉面狐,徐道芳要去祭拜玉面狐。小玉几人也很久没去玉面狐的坟上祭拜了,大家遂回到屋里,小玉几人装扮的花枝招展的,小玉带着顾允文给她的耳坠,跑到顾允文面前笑嘻嘻的问道:“大哥哥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顾允文看去,小玉一身粉色布衫,脸庞比以前圆胖了一些,很有少妇风韵。唯独那迷离的有些混乱的眼神对顾允文来说依旧有一种摄魄惊魂的魔力。顾允文故作淡然一笑说道:“好看,反倒比小姑娘那会好看了。”小玉很是欢喜的伸出双臂撒娇道:“大哥哥亲亲。”顾允文笑道:“孩子在旁边呢,抱抱就好了。”顾允文抱抱小玉,沈玉芝也穿一身杏红色的薄纱单衫过来,顾允文笑道:“真像天女下凡。”说着去捏沈玉芝的脸。沈玉芝也撒娇在顾允文的胳膊上扑打一下说道:“唉呀,孩子们看着呢。”她说着去看小玉的耳坠,小玉侧过头说道:“大哥哥上回给我的我使气摔坏了。这个也不常戴的,得好好收着,丟了一只可不是玩的。”沈玉芝一手捧着耳坠说道:“样式倒好,颜色有点艳了,淡一些就好了。”顾允文说道:“赶明儿给玉芝也买一对这样的,你俩每人一对。”小玉说道:“先前做什么了?老夫老妻了才送定情信物”沈玉芝回护顾允文道:“大哥给我的上回拿当铺当了银子了。”。田姨娘对着镜子,让杜婵给她眼角的鱼尾纹上再涂上一些茉莉粉。 乱哄哄的收拾停当了,顾允文带了些酒浆,大家带着孩子们出岛,去祭拜玉面狐。 后记 完本了,欢迎感谢大家点击之、评论之、投票之、订阅之。 本来以如此成绩,似乎没必要写这篇感言的。不过既然书都写完了,还是写一篇吧。大概说说这本书的构思思路和设想,以及自己的一些关于小说的观点心得。 本书初写时是想写一部以历史题材为背景大纲的武侠小说的,不过写了开头几篇我就发现这个构思会约束到后面故事情节的展开,毕竟历史是求真求实,小说则偏重想象虚构。虽然后来的篇章证明,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精彩奇妙的故事情节可以受约束的,笔者还是抛开了初期的主题设定,去专写江湖恩仇、儿女情长之事。不过对于刚开始的这一构思我还是很感兴趣的,所以在小说里适当的地方插入了一些历史小说的情节篇章。小说的结尾处,则全用历史小说的方式结尾了。这里似乎该顺带说明一下,关于历史情节之描写,作者则秉承传统史学“秉笔直书”的态度,纯是客观的从真实历史事件或小说情节构思需要出发,其中并无作者本人在思想政治等方面的观点立场也。 其次是关于小说的语言、人物、场景描写、小说的总体风格上,自己还是希望能带一些传统古典小说的风味的,——古典而没有陈旧过时感。尤其是在语言表达上,尽量用带有古典风味的词语,太有现代化气息的词语则摒弃不用,至于如“酱紫、哔哔、抓狂”这些当代的网络用语,则笔者哪怕写现代社会背景的小说,也是会在从略之列的。 关于服饰、饮食、场景这些,如相关的学识修养具足,真能运用在小说写作里,我相信对于古典风格的小说一定能增色不少。一个作者写武者们一挥手就毁天灭地容易,但是对这些的描写可就考验作者真正的功底了,所谓画鬼神易、画犬马难既是如此。比如一个小说人物出场了,穿的什么衣服。古代服饰多种多样、不同服饰有不同的特定名称。同一样式的服饰,不同的颜色都有不同的特定的叫法。什么“秋香色、玫瑰紫二色、月光白、掐金”等等。饮食上,几个侠客们进入酒楼中,酒楼中桌椅大概是什么格局布置、侠客们要了一壶酒、酒是什么酒。要了几盘菜,菜是什么菜?建筑上,一座院子,屋子是是抱厦还是厢房(古典小说而写成别墅客厅就是笑话了)?屋内的椅子是八仙椅还是春凳……这些看似寻常简易的细节描写也是难度最大,非具有相当的相关专业学识修养不能办。——惭愧的是作者对这方面也是所知甚少,在这里要多举几个例子都举不出来。我想这是古典风格小说的难度所在,也是其魅力所在吧?大概可以做到的是语言运用上,故事构思上,多读些传统小说,才华够好,再加之以匠心独运,写出古色古香的古典小说还是有可能的事情。这也是我在写这本小说上所尝试追求的方向。 小说的故事情节构思,本来是想写一本悲剧色彩(“虐心”这个词作者就不喜欢,故而此处不用)较浓重的小说。不过由于悲天悯人的心绪作怪,我还是给小说安排了一个“小团圆”的结局。即如书中两位女主角,最初设想是若小玉和顾允文在一起,则沈玉芝出家为尼,一生与青灯古佛作伴。若沈玉芝和顾允文在一起,则小玉带着女儿和对顾允文的怨恨,孤老终身。写到后来,两人就变成了一妻一妾。我自己也不知道写作上的这种“感情用事”到底对不对。 至于具体内容的描写安排那些,则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了。 此外收到了不多的几条读者评论,有几条是比较认真有见地的,恰巧笔者也思考过的,就顺便借题发挥说说自己的想法吧。在此还是感谢读者对这本书的关注评论。 一条是:传统武侠要求变。这是一句也对也不对的话,求变云者,是求新风格、标新立异、独树一帜。这在文学创作上自然是正确的。但如果写传统、古典风格的作品,对传统风格的继承和保持也很重要。对于缺乏内涵深度的当代网络小说,这一点恐怕就尤其重要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毕竟形式性的东西,一部小说好不好,主要还看它的内容如何,体裁类型是次要的。 但是话又说回去,传统小说和现当代小说以及西方小说相比,还是有它自已内在本质上的独特之处,不光是形势层面上的不同。但这里详解的话要涉及古今中外文化,思想等方面的差异、比较、分析等事。这里也就不说了,此非作者微力所能及也。 另一条是小说的分段问题,有读者提议本书段落太长,不符合网文风格。实际上段落太长乃是笔者有意为之的,有时该分段了也刻意不分段,甚至写出上千字一段的长篇大段来。笔者也是实在不喜欢一句或两三句一段的这种分段方式,这种分段方式让小说的语言上有一种仓猝、突兀、紧促、轻浮感,这种表达方式对小说的整体质地也会有很大的影响。我自己喜欢那种悠长、舒缓、从容不迫的叙述方式,那笔者在写作上也就“从我所好”了。实则这一点大家对照一下金庸古龙两位前辈作品的语言表达风格,优劣好坏如示诸掌,非常明显的。 还有一条是,传统武侠在玄幻等大体裁的小说前已经褪色了,这个愿借托尔斯泰的一句话答复之:文学的好处在深度上,不在广度上。 书写的怎么样的,思路大概就这些了。本来刚写这部小说是纷头乱绪的思路挺多的,而且觉得那些思路比较重要,现在看来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想法,且大部分已经忘记理不清了,那这篇后记也就到此为止了。至于这本小说写到三十几万到四十万那里时别说故事情节,就连章节名都艰于构思,这些就藏拙不说了吧。 正规的武侠小说理论,金庸先生《新版全集自序》阐述的很是全面详明,我借花献佛分享一下以飨读者,希望读也能得到一些启发。 七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