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娶平妻后,她被王爷娇宠了》 第一章 回府 卯时。 大昭寺。 正殿里传来低沉的诵经声。 在众多僧人中,穿着浅黄色素裙的张锦钰格外引人注意。 丫鬟美玉跪在一旁,在自家主子要倒下时,及时倾身将手扶在她的腰间。 “小姐,醒醒。”美玉在张锦钰耳边低声说道。 张锦钰奋力地睁开双眼,又小幅度地活动了下盘着的双腿。 她来大昭寺为婆母和丈夫祈福已半月有余,也不知婆婆的病有没有好转,侯府如今又是何光景? 还有半个月,外派三年的夫君顾行之就要回府了。 她还记得当初离别时,他将她搂在怀里:“锦钰,等我回来,我定会好好待你。” 想到此处,张锦钰坐直了身子,虔诚地向佛祖许愿: “请佛祖保佑信女的夫君回京路上一路平安,此后仕途顺遂、身体康健;保佑婆母的头疾不再复发;保佑爹娘在江南平平安安、生意兴旺。” 张锦钰红着脸补充道:“还有就是……希望我和夫君能白头携老,琴瑟和鸣。” 许完一大堆愿望后,张锦钰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太多了,急忙解释:“信女会捐很多很多的香油钱,还请佛祖勿怪。” 张锦钰的爹娘是江南首富,当初她的嫁妆装了足足十艘大船。第一担嫁妆抬进侯府的时候,第五艘船的嫁妆才开始卸。 香油钱而已,于她不过冰山一角。 做完这一切,她又想偷偷打瞌睡,后院却传来了喧闹声。 丫鬟珍珠跌跌撞撞跑进正殿,“夫人……后院……起火了。” 主持听闻,立马对一旁的和尚道:“明觉,速带人去看看那位贵人是否无恙。” 没一会儿,就有小沙弥来同主持回话:“主持,贵人无恙,只是后院施主们住的客房烧毁了大半,怕是不能再住人了。” 主持皱眉,思考片刻后转身对张锦钰双手合十。 “女施主,寺内后院被烧了大半,未修缮好之前怕是接待不了外客了。” 张锦钰心中一喜,随即又担忧回家后婆母是否会不高兴,弄不好还会传出她吃不了苦私自回家的流言。 张锦钰皱眉:“主持,可我婆母的身体……” “女施主不必担心,老衲一会儿亲自为侯夫人写道符供奉在佛祖前,未来一个月也会为她日日诵经。至于女施主,心诚则灵,心意到了即可。” “那就劳烦主持了。” …… 马车越靠近侯府,唢呐声和鞭炮声就越响。 远远地,张锦钰就透过车帘看见侯府门前站了不少人。 难道是行之提前回来了? 张锦钰激动地对车外的马夫吩咐道:“吉祥,马车再快一点。” 等到了侯府门前,张锦钰没有等车夫放好凳子,便直接跳下了马车,径直朝侯府走去。 “三、三夫人,你怎地回来了?”林管家拦住了她,表情有些不自然。 张锦钰没在意,关切地问道:“是三爷回——” 话还没说完,她就瞧见大门上贴着两个大红喜字。 张锦钰脚步一顿:“林管家,我们家有喜事?” “这是、是……”林管家擦着额头冷汗,支支吾吾半天。 见状,张锦钰直接绕过林管家进了侯府。 刚一进门就有宾客上前贺喜:“三少奶奶真是京都妇人学习的典范,亲自张罗自家相公娶平妻,还办得这么体面。” 张锦钰望向说话的宾客,不可置信地问: “你说是谁和谁成亲?” 宾客愣住:“自、自然是贵府的三少爷和、和户部尚书的女儿姜芸呐。” “不,不可能。” 定是有什么误会,要么便是此人在同她说笑,行之离别时对她说的话在耳边回荡,他怎么可能在娶亲?! 更何况当初侯府上门提亲时,曾许诺侯府三爷此生绝不纳妾。 张锦钰迫切地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快步朝顾行之的院子走去,不再搭理上前贺喜的众宾客,脸上焦急、疑惑、慌张的表情夹杂。 来参加宴会的宾客都不是蠢人,一见张锦钰的反应便知今日之事,有猫腻!于是他们默不作声地跟在她们主仆三人身后。 张锦钰快步走到顾行之的院子,院门是前些日子她找最好的木工师傅打造的,用的是价格昂贵的楠木。此时上面贴着红色的喜字,两边的院墙上挂满了红灯笼。 她正要进门,却被守在院门的林嬷嬷拦住。林嬷嬷是侯夫人身边的人,向来只听侯夫人的话。 张锦钰冷眼瞪着林嬷嬷,身上释放出一股威压。 “林嬷嬷这是做什么,什么时候你一个奴婢也敢拦主子的路了?” 以前的张锦钰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林嬷嬷被吓得不自觉倒退一步。 林嬷嬷硬着头皮回道:“三少奶奶,您不是要在大昭寺为夫人祈福一个月吗,怎么这才半个月就回来了?是不是寺庙的日子太苦——” “放肆,你一个奴婢哪儿来的胆子妄言主子!”美玉格外加大了声音,试图让跟来的人都听得清楚,“大昭寺今日起火,是主持让三少奶奶回来的。” 林嬷嬷本想将不孝的名声扣在张锦钰的头上,却不料事实竟是如此。 珍珠趁她愣神时,上前推了她一把:“你挡主子的路了,滚开。” 林嬷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快步追上张锦钰,挡在她的前面。 “三少奶奶,江南可比不得京都,能任由您胡来!您不如先去鸣翠院见一见夫人,听听夫人怎么说。” “所以今日之事,婆母也知晓,也是婆母让你来拦我的?” 张锦钰身后传来宾客低低交谈的声音。 “这语气像是三少奶奶对此事全然不知啊。” “这侯府的水深哦!” 林嬷嬷脸色煞白,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她依然挡在张锦钰身前,不肯退让半步。 张锦钰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嬷嬷,随后勾起唇角,两颊出现浅浅的梨涡。 “珍珠,要是有人再拦我的路,你就狠狠将那人踹开。” “是。” 就这样,主仆三人“顺利”地来到喜房门前。 在院中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推开了主屋的房门。 第五章捐钱 这些不都是侯夫人从张锦钰库房里拿走,给姜芸下聘的物件么?当初还是她指挥两个儿子装箱的。 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听得林将军身旁的侍卫声音洪亮道: “带路。” 林嬷嬷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动作。 张锦钰冷眼看着林嬷嬷:“林嬷嬷,留下儿子的办法我给你了。可现在看来,他们也没有那么重要啊。” 林嬷嬷握紧了拳头,一咬牙,转身朝清泽院走去。 侯夫人听见张锦钰要捐东西时,心里只有嘲讽和愤怒。 可她看见林嬷嬷不是朝张锦钰的库房走去,而是朝琼华院外走时,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感。 而其余人想趁机看看张锦钰的嫁妆,一时间,众人心怀各异跟了上去。 直到林嬷嬷停在清泽院门口。 她指着院门:“这黄花梨木门在单子上有记录,其他的也都在这院子和、和侯府给新三少夫人的聘礼里面。” 侯夫人拔开众兵士冲到林嬷嬷面前,怒喝道:“你个下贱蹄子,让你带路去张氏的库房,你在这儿乱指什么?!” 林嬷嬷一脸委屈:“夫人,这单子上确实是这样写的啊。” “那就是张氏她乱写,这明明是我儿子的院子,哪儿有她的东西。” “侯夫人,话不可以乱说,”美玉在张锦钰的吩咐下,也跟了来,“单子上的东西全都是我家小姐的嫁妆,小姐的嫁妆在京都和江南官府可都是有记录的。” “那又如何,我儿子是她丈夫,她都是我儿子的,她的嫁妆自然也是。” 侯夫人气得口不择言。 京都中,若有哪家高门大户贪外来媳妇的嫁妆,那是会被耻笑的。 顾侯丢不起这个脸,他一巴掌扇到侯夫人的脸上,“你给我冷静一点,别发疯。” 侯夫人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只有我享受了张氏的钱吗?” 顾行之握紧了身旁的拳头,家中仆人被强制带走已让他在宾客面前抬不起头,现在连他的新房也要被搬空吗? 这一切都怪张锦钰。 口口声声说爱他,却让他这么丢脸。 若张锦钰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一定要掐死她。 不止他这么想,站在他身侧的姜芸也是这么想的。 侯府怎么敢拿别人的嫁妆给她下聘? 张锦钰也该死,她不过一介商户女,知道侯府要娶她,张锦钰就该将自己的东西双手奉上,现在怎么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的东西捐出去?害得她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颜面尽失。 她仿佛看见了往日仰望她的那些京都贵女,在背后笑话她的样子。 “呀!这不就是那个成婚当日,聘礼全被抬走的姜芸吗?” 姜芸浑身颤抖,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若今日我的聘礼被拿走,那这婚就不必成了。” 说罢,姜芸便回了屋让人收拾行李。 顾家人一听,更慌了,劝姜芸的,阻拦搬家具的,去和林将军说理的,乱成一团。 好不热闹。 张锦钰坐在侯府中最高的亭子上,将一切尽收眼底。 看守院子的家仆都被她发卖了,剩下的,谁还敢找她的不痛快?他们都巴不得张锦钰将他们当作路边的一粒土。 珍珠从厨房端来喜宴上的吃食,张锦钰一边吃一边看戏,不亦乐乎。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了另外两个人的眼底。 侯府的背后是一户被抄了家的宅院,已经许久没有人打理。 在破败的凉亭里,被擦得异常干净整洁的石桌石凳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石凳上,身穿浅蓝色锦袍的男子悠闲地品着茶,折扇摆动间,难掩贵气风流。 “卜二,看见没?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哼,你以前总说我当时受伤伤到脑子,产生幻觉了。” 他的身旁站着一黑衣男子,男子清冷的脸上是一副与之违和的不可置信。 这张氏真的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吗?怎么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坐着的男子心情大好,今日既看了一场好戏,还看见了卜二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出现了裂缝。 对此毫无察觉的张锦钰不急不缓地吃完了饭,此时顾侯也和林将军做好了交易。 侯府将单子上的东西按照市价折算给林将军。 最后算出来足足有四十万八千五百二十两,看在侯府为国做贡献的情况,林将军决定收侯府四十一万两。 顾侯气得想吐血,他算什么将军,土匪头子还差不多! 顾侯还想和林将军说道说道,但林将军的人立马做出要搬东西的样子。 侯府被拉走家仆已经够丢人了,若再被搬走所有家具,不出半日,他们侯府怕是没脸在京都混了。 顾侯让账房去取钱,账房低声在侯爷耳边回话: “侯爷,账上钱不够。” 侯爷皱眉:“怎么回事?” “府中一直入不敷出,以往都是三少夫人掏钱补贴,可……” 账房话没说完,但顾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一把抓过身旁还在阻拦士兵搬黑漆嵌螺钿花鸟罗汉床的柳氏,低声喝道: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还想不想让儿子做官了!” 侯夫人理智些许回拢,她试图打欠条,却被林将军一口否决。 “既然侯府付不起这个钱,不如我现在搬去外间,趁着宾客们还在,顺势拍卖了吧?” 林成脑子向来灵活,这也是将军派他回来征兵的原因。 一看侯府就是想要赖账,借据?拿到手的钱才算是自己的钱。 侯夫人眼见耍赖不成,不得不拿出自己存了许久的私房钱来。这些钱都是这些年她从张锦钰那儿哄骗得来的,天知道她拿给林成时有多肉疼。 但钱依然不够,于是侯夫人让婆子去大房和二房那里要钱。 “还有三丫头的那些头面,把那些值钱的都给我拿来。” 侯夫人还派了人去张锦钰的院子要钱,结果派去的人连院子都没能进去。 凑了半天,最后加上侯府仅剩的几个庄子才堪堪凑齐。 林成揣着巨款,满脸笑容地离开了侯府。 而其他宾客,因着没了仆人伺候,连晚宴都没参加,直接就回府了。 顾行之气得连掀几张桌子,一旁的姜芸吓得低声啜泣。 顾行之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安抚:“芸儿别哭,对不起吓到你了,为夫不是在同你发火。” 姜芸柔弱的声音从他胸膛处传来: “行之,下午我一时气急,说了些糊涂话,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同你分开,这一切也不是你的错。” “嗯,我知道,这不是我俩的错,这都怪那张氏,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她。”顾行之咬牙切齿道。 红烛摇曳中,姜芸那白皙的脸庞勾得顾行之失了神,他的手不自觉就抚上了姜芸的脸庞。 两人郎情妾意时,外面传来了丫鬟彩云的声音: “三爷、夫人,不好了,侯夫人晕过去了。” 第七章回门 待张锦钰淡淡应了声“好”后,顾行之满意地离开了琼华院。 “小姐,”珍珠怒其不争,“你怎么就这么轻松原谅三爷了?” 张锦钰瞥了眼珍珠,悠悠叹了口气。 美玉捂嘴笑道:“笨蛋珍珠,小姐这是找借口出门呢。” 珍珠半懂不懂地挠了挠后脑勺。 早饭过后,张锦钰坐着有侯府标志的马车,直奔神医的住所。 神医是三年前来京都的,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起初所有人都不把她当回事,一个女的,会看什么病? 神医气性大,直接坐在太医院前院判开的仁和堂门前,连救三个被仁和堂断定治不好的病人,由此打响了名声。 侯府的马车停在杏花巷外,美玉和张锦钰一前一后下了车。 杏花巷极窄,马车进不去,只能步行。 一路上,都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人对着张锦钰主仆二人指指点点。 尽管张锦钰带着帷帽,但他们都认识张锦钰。 只因三年前张锦钰上门求医一事。 当年神医的行为不仅没让前院判恼怒,反而得了前院判欣赏,他邀请神医去仁和堂坐诊。 但神医拒绝了,她在京都穷人最多的杏花巷租了个院子,院门上挂着一个牌子。 上面写着:“病症不难不医,达官显贵不医,品德低劣不医。” 所以当张锦钰找上门的时候,直接被神医拿着扫帚赶了出来。 张锦钰铁了心要请到神医给侯夫人看病,愣是在神医的院子里跪了三日。 此后不管神医有何吩咐,张锦钰总是随叫随到,一点也没侯府三少奶奶的架子。 京都的人都夸她孝顺,为了婆母不惜自降身份。 可也有不少人看不起她,一天是商户女,一辈子都上不得台面,京都哪个贵女肯做这种事? 往日她来这杏花巷,也有人议论她们,今日谈论她们的人却格外多。 昨日下午侯府的事情就传遍京都,多数都瞧不上侯府的做派。 可今早,翠羽院的事被添油加醋传得沸沸扬扬的,指责张锦钰不孝的声音比讨论侯府娶亲的人多了不少,杏花巷的老百姓自然也不例外。 美玉忽略周围望来的目光,上前叩响破旧的屋门。 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清冷的女声,“吱呀”一声,从里面探出一个戴着白色面纱的人头。 本来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子,在看清来人后,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你来做什么?”神医语气不耐烦道,“我不会再给侯夫人诊治了。” 张锦钰放柔了声音,“神医,我将上次您提到的药材给您送来了,这样您也不让我进去吗?” 神医抿了抿唇,退后一步,让张锦钰进了门。 外面一众想要看好戏的一群人也被隔绝在了外面。 门一关,神医的怒色就转变成担忧,她围着张锦钰转了一圈,确认她无事后才放下心来。 “锦钰,你怎么样了?” 张锦钰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兰香姐,我没事。” “侯府也太欺负人了,你为他们费尽心力,他们却卸磨杀驴!” 荆兰香骂痛快后才问道:“锦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她紧张地望着张锦钰,张锦钰有多在乎顾行之她是知道的。 若张锦钰要忍下这口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打算和离。” 张锦钰话一说完,就见荆兰香双眼放光,急切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 “我已经计划好了,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就行。” 荆兰香失望地撇撇嘴,随后灵光一现,凑近张锦钰耳旁小声说着什么。 张锦钰被逗得笑出声,“兰香姐,看来我要向你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没一会儿,张锦钰主仆就被赶出了院子。 众人急忙凑上去看热闹,只见神医拿着扫帚,趾高气扬道: “如今侯府三爷有了新夫人,若还想要我上门给侯夫人问诊,须得新夫人向当年张氏那样,在我院子里跪足三日。” 神医说的话,在张锦钰的马车到达侯府大门时,就已经传遍了京都的各个角落。 张锦钰哭着进门,来问情况的顾行之被美玉拦在琼华院外。 “小姐没能请回神医,自知有愧,无颜见人,还请三爷请回。” 里屋,张锦钰大咧咧地躺在床上。 都说她不孝顺,那就让高门才女来示范一下何为孝顺吧! 张锦钰让珍珠时刻关注清泽院的动静。 珍珠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她痴傻的样子,会让大部分人放下戒心,她打探消息也更容易。 没多会儿珍珠就来回禀。 “今早因着侯夫人生病的缘故,只有侯爷吃了姜芸敬的茶。姜氏本来就不大高兴,又听说神医要她去跪三日才肯上门,更是直接摔了两套镶金的茶具。” “啧,”张锦钰摇摇头,“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再过些时日,怕是没有茶具给她摔了。” 一连两日,清泽院都没了动静。 第三日,姜芸回门。 姜尚书仔细问了问这几日关于侯府的传闻。 顾行之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回答了。 “岳丈大人,我对芸儿的心天地可鉴,如今留下张氏只是缓兵之计,待来日——” “哼,”姜尚书脸上扬起怒色,“一个商户女都能让你如此狼狈,日后主子又怎敢把事情交予你做?” 顾行之后背顿时渗出一身冷汗,结结巴巴想要辩解一二。 姜尚书大手一挥,“尽快把此事给解决好。” 顾行之拱手应答:“是,岳丈大人。” 另一边,姜芸正抹着泪,同她的母亲哭诉她这些天的委屈。 “行之他居然还要我暂时忍受那张氏。” 尚书夫人怒其不争,这些年她教了姜芸那么多管理后宅的手段,简直是白教了。 “就算侯府骗了你又如何?”尚书夫人露出算计的目光,“那侯府能一口气拿出四十多万两,那只能说明他们的家底远远不止这么多。” “不管顾行之他打算如何待那张氏,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将侯府的管家权握在自己的手上。” “到了那时,弄死一个没有背景的张氏,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第八章偶遇 顾行之与姜芸在尚书府吃过午饭后便回了侯府。 一回府,他们二人就被叫去了翠羽院。 这些日子都是顾行珊在照顾侯夫人,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看到戴着金簪、气色红润的姜芸时,顾行珊心底涌出一股厌烦来,伺候母亲的事明明就该姜芸来做的。 顾行珊语气不善:“三嫂,母亲头疼多日,你什么时候才肯去请神医?” 顾行之虽然是侯府的人,可侯府到他父亲手上后就落败了,他能在有妻子的情况下娶到户部尚书的女儿,算是高攀。 前两日侯夫人不敢向姜芸提及此事,可如今姜芸回了门,行之和她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再加上她的头实在太疼了,所以她默许了行珊的质问。 屋内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姜芸,姜芸搅紧了手中的手帕。 最后,姜芸将目光投向顾行之,眼中蓄满了泪水:“行之……” 顾行之心肝被喊得一颤,刚想替姜芸说话,却听得自家母亲头疼难耐的呻吟声。 他狠下心,“芸儿,这两日外面都在拿你比那张氏比较,我知道你很孝顺,张氏断不能与你相提并论,可那些话终究有损你名声。” “神医不过是想装装派头,用不着你真的下跪,芸儿,你就当是为了我,降低一次身份如何?” 姜芸想起母亲的话,在三人殷切的目光下,一咬牙,答应明日就去求神医。 顾行之十分高兴,将她搂入怀中,“芸儿,你真好。” 翌日,姜芸坐着侯府的马车去了杏花巷。 姜芸走在巷子中,忍受着那些穷腿子对她指指点点,好几次想要转头回府,却都忍住了。 她身后跟了四五个仆人,手上拿着不少珍稀药材。 “我还以为侯府这新的少奶奶不会来哩。” “哟,这拿的可都是稀罕药材啊,看来这新少奶奶也是个孝顺的。” 姜芸心里瞧不起这些人,脸上却笑得越发和善。 等到了神医院门前,她亲自去叩响了院门。 “叩叩叩——” 接连叩了三次,院内都无人应答。 神医隔壁院子走出来一个穿着褐色短衫的女子:“别敲了,神医不在。” 丫鬟彩云替自家主子问道: “大婶,那你知道神医何时回来吗?” 女子翻了个白眼,她芳龄二十有二,这丫鬟叫谁大婶呢? “神医云游去了,没个一年半载,不会回来。” “什么?”姜芸一脸惊愕,“她明明说了要同我婆母看病的,她怎么言而无信?” 女子受了神医颇多恩惠,此时听姜芸说神医的坏话,心里更不爽了。 “这都过去多少日了,神医难道必须要天天在家等你上门?究竟是你有求于神医,还是神医欠你的?” 女子说话直白,姜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说道: “那天我听见了,神医说她上门跪求三日才会给侯夫人治病,这人还没跪呢,就开始怨神医没遵守诺言。” “这新少奶奶要真孝顺,怎会让自家婆母疼了几天才来?” “……” 一时间,原本夸姜芸孝顺的人,又变了说辞,嘲讽的话和眼神,让姜芸逃无可逃。 姜芸用手帕捂着脸,疾步走出了杏花巷。 与杏花巷隔了两条街的临街二层茶楼上,张锦钰将一切都收入眼里。 她端起眼前的茶杯,浅啄一口。 耳边传来“吱呀”一声,应是去买黄金糕的珍珠回来了。 她鼻尖微动,没有闻见黄金糕的香味。 一抬眼,一抹靛蓝色闯入她的眼中,落在了她对面的座位上。 待她看清来人后,她浑身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双眼放空,摸索着起身,嘴里喃喃道: “眼睛怎么突然就看不见了呢?我应当是生病了,得去找神医看看。” 眼看着张锦钰的手都摸到了门,一用力,门却纹丝不动。 “近日本王正好缺个放在手上把玩的珠子,”男人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既然你的眼睛看不见了,不如把它挖出来?” “托王爷的福,臣妇突然觉得眼睛又好了,”张锦钰浑身一激灵,立马转身跪到地上,“呵呵呵。” “笑得真难看。” 萧云知轻叩两声桌面,张锦钰识趣地起身去斟茶,随后弯腰,将茶水双手奉上。 萧云知没有去接,意味不明道:“张锦钰,现在怎么不扇我巴掌了?” 张锦钰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心想谁能想到穿着像乞丐的人能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呢?! 当初她带着十艘嫁妆来京都,在半路救下了快被淹死的萧云知。 那时他穿着寒酸,衣服的布料款式都是江南乞丐才会穿的,她自然把他当成了自寻短见的乞丐。 她好心救了他,他脾气却大。一会嫌弃药苦,一会嫌弃药烫。 他一个乞丐,居然还敢说珍珠和美玉没个丫鬟样? 为了让他好好配合,张锦钰不过是用了一点点小手段,他至于这么记仇么? “臣妇知错了,还请王爷看在臣妇救人心切的原由下,大人有大量,饶臣妇一命吧。” 萧云知一看张锦钰的表情就知道,这女人并不知道自己有错。 他将茶杯接过,狠狠喝了一口,嘲讽道: “本王听说顾三娶了新妻子,被冷落的感觉好受吗?” 张锦钰撇撇嘴,“王爷没有自己的事做么?一天到晚盯着别人的后院看。” 萧云知被气笑了,“看你的笑话就是本王最大的正事。” “十分难受,我这样说王爷满意了吗?” 萧云知像是没想到张锦钰会这样回答,一时也没说话。 张锦钰继续道:“王爷可以让我离开了吗?” 萧云知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顾三有什么好的?” 他对上张锦钰的眼睛,在张锦钰张嘴前又道:“算了,本王不想听,你走吧。” 张锦钰皱了皱眉,搞不懂这男人在想些什么,行了一礼后果断走出了茶楼。 她和珍珠一回府,就见到了等在门口的美玉。 “小姐,姜氏和大少奶奶都在琼华院等您。” 张锦钰皱眉问道:“发生何事了?” “两人不是一块来的,彩云手上拿着一沓纸,我偷偷瞧了眼,上面写着一些药名。至于大少奶奶的来意,大少奶奶并未明示。” 第九章移权 琼华院。 姜芸坐在黄花梨木圆背椅上,暗暗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她是户部尚书嫡女,自是见过好东西的,但屋内的奢侈程度依旧让她咋舌不已。 家具都是黄花梨木制式,博古架上都是金器玉器摆件,高低搭配、错落有致,甚至连给客人装糕点的盘子都是银镀金的。 姜芸端起镶玉的茶杯喝了口茶,隐藏起眼中想要据为己有的疯狂。 只要她今日的事成了,这些好东西早晚都是她的! 坐在姜芸对面的韩悦清没有错过姜芸眼中的那一抹贪婪。 顾侯有三儿一女,韩悦清是大爷的正妻。 在侯夫人之前,顾侯还有一个妻子,大爷便是他与先前那位生的。 但那位侯夫人自小体弱,在生了大爷不久后,就去世了。 现在的侯夫人身份不高,是御史的庶女,但实在貌美,勾得顾侯茶饭不思,违背父母的意愿,执意将她娶为续弦。 侯夫人目光短浅,明里暗里各种针对大爷,将大爷养成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顾行珊将这些事告知过姜芸,因而姜芸也不怎么把这个大嫂放在眼里。 “大嫂,”张锦钰顿了顿,犹豫着该怎么叫姜芸,“姜氏,你们找我有何事?” 姜芸脸上挂着笑,“姐姐,你我都是行之的妻子,我年纪尚小,你唤我一声妹妹即可。” 张锦钰接过美玉端来的热茶,没有接话。 姜芸也不觉难堪,“姐姐,妹妹确实是有事需要姐姐定夺。” 彩云走到张锦钰跟前,呈上手中的几张纸。 “姐姐,我今日去寻神医,却得知神医云游去了。姐姐孝顺,定不忍婆母继续头疼,妹妹想着不如家中多花点钱去请太医?” 张锦钰扫过纸上的内容,都是各位太医为达官显贵出诊的费用。 “妹妹知道府中的账都是由姐姐在管,所以特来询问姐姐意见。若姐姐有难处,这个钱由妹妹出也无不可。” 姜芸语气柔弱,说话时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张锦钰都升起了一股保护欲。 张锦钰思索片刻,便将姜芸的目的弄了个一清二楚。 前些日翠羽院的事情传得众人皆知时,她就隐隐觉得不对劲,特意让珍珠去调查了一番。 果然,都是姜芸身边的丫鬟传出去的。 今日姜芸在神医那里吃了闭门羹,外面传得可都是对她不好的流言。 她跑来此处要张锦钰请太医给侯夫人看病,无论张锦钰不同意,外面的人都会谴责张锦钰没有早点给侯夫人请,而为了侯夫人忙前忙后的姜芸则收获一切美名。 张锦钰叹了口气,“都是我的不是,从大昭寺为婆母祈福半个月回来后,身体一直不爽利,在管家一事上多有不力,没有早日想到为婆母请太医。” “姐姐可请大夫看过了?”姜芸关切询问。 “侯府家大业大,要操心的事情颇多,姐姐出身商户之家,想必没有太多经验,妹妹在闺阁时曾同母亲学过不少管家的手段,若姐姐需要,妹妹可帮上一二。” 张锦钰就等着这句话。 “你我同是三爷的妻子,既然妹妹有经验,那我自该让贤。” 张锦钰同美玉使了一个眼色,美玉立马走去卧房,将早就收拾好的账本一股脑地递到姜芸手上。 呼,终于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扔出去了。 姜芸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就给她了? 她茫然地望向张锦钰,只见张锦钰和美玉都龇着大牙笑开了花。 她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什么陷阱。 “妹妹,侯府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多多伤上心啊!” 余光中,张锦钰瞧见一直没说话的韩悦清微微皱眉,红唇微张,像是要说什么,却终究没开口。 姜芸拿着账本和库房钥匙心满意足离开了。 韩悦清依旧坐姿端正地坐着。 张锦钰也没开口,等着这位不常出院门的大嫂先开口。 “锦钰,你不该将管家权交出去的。” 张锦钰挑眉。 大爷和大嫂不爱出门,就连吃饭,也是在他们自己的院子里吃。 她与这位大嫂向来没有交情,她实在看不懂她的目的。 韩悦清见张锦钰迷惑的表情,挑明道: “姜芸是户部尚书的嫡女,你知道户部尚书的权力有多大吗?他动动手指就能让你爹的铺子永远关门。” “大嫂这是来威胁我?” 韩悦清摇摇头:“你对于侯府来说,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你的钱。可现在你把你唯一的优势都拱手让人,那离侯府抛弃你,也就不远了。” “珍珠,将刚刚买的黄金糕给大嫂一份。” 张锦钰喜欢同别人分享食物,她不知道韩悦清是敌是友,但她知道韩悦清本可以不同她说这些的。 “大嫂,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韩悦清端起一旁的茶水轻抿一口: “当初若不是你,我真的就成了全京都的笑话。” 侯夫人从未将大爷的婚事放在心上,因此在三爷都成婚两年后,依旧没有成婚。 一次春日宴,先太傅之女、被称为京都第一才女的韩悦清,不知被谁推下了池塘。 被众人排挤的顾家大爷刚好路过,众人赶到时,只见她被顾行理紧紧搂在怀中救上岸。 她的名声毁了,成了京都众人嘲笑的存在。 侯府本想随便一顶轿子将她抬进门,可张锦钰不同意,说三书六礼一样不可少,还自掏腰包给了不少的聘礼。 其实这件事张锦钰都不大记得了,她只是觉得成婚对于女子来说,是十分重要的。至于聘礼的那些钱,对于她来说,实在不算多。 只是她没想到,韩悦清竟然一直放在心上。 张锦钰说道:“此事大嫂不必放在心上,你我同为女子,我深知女子的不易,若当日是别人,我也会这样做。” “锦钰,这件事你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我不能忘记。你今后作何打算呢?” 张锦钰淡笑不语。 韩悦清觉得不妥,“对不起,是我越界了。我只是想同你说,若来日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最后,韩悦清告诫道:“这些日子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激得侯府人不满,侯府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一定要多多注意,人心是最不可估量的。” 张锦钰点点头,她最近做得确实有点过火,江南那边还得有十日才有结果,她需提前做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