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初起》 神的记忆 时间是会回溯的，虽然我并不想选择重来。 相离、背叛、纠缠、厮杀、毁灭……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虽然也无妨。 毕竟，神也是有感情的，即使我并不能称得上是完整的神灵。 我背负了太多沉重的现实。我被迫见证了城市的崩塌，亲历了世界的破碎，以及——未来的湮灭。我的双手，注定是无法洗清罪孽的。 血迹永远不会褪尽。 这个世界的一切如昙花般美好，既真实，又虚幻。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不敢有丝毫疏忽，真怕它随了自己的愿，突然就消失了。 但它还是在那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 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它像一个绚丽的肥皂泡，晃晃悠悠地漂浮在我眼前，表面同往常一样交织着迷人的色彩。我轻轻地向它伸出手去。 突然，它碎了。 啪的一声，碎了。 碎在了我的指尖。 它表面那朦胧的、迷离的色彩，连同我的心一起碎成了星星点点，消散于苍茫之中。 果然。它到最后，也没有在我指尖留恋过半点。 要重来一次吗？要再经历一次吗？我，还剩余多少时光呢？ 我犹豫着，犹豫是否应再次选择重来。眼睁睁看着它在面前碎掉，果然，还是很不甘啊。 现在的我，再次孤身一人，像一叶小小的扁舟，无力地浮于苍茫之上。 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我闭上眼睛，轻轻地一吹气。伴随着灵魂被透支的眩晕，映入眼帘的是另一个新的肥皂泡。 它小小的，柔柔的，纯净。 这次该添加些什么呢？我想了想。 有了。 我要在里边添上一团黑乎乎的物质，把它的中间揉的很细很细，然后撒上些明亮的小点。 就叫它“宇宙”吧。 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了。等待有生命再次诞生的那一日。 到那时，我就不会孤独了吧，在我创造的世界里。 但愿这一次，我不用再背负那么多了。我要再次投入我的部，去呵护这个新的世界。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时空。时空里，有一个慢慢的宇宙。宇宙里什么都慢。空气流动得慢，时间消逝得慢，生命诞生得，自然也慢。这个宇宙被叫做螺旋宇宙。有一天，一个叫做人类的物种诞生了。于是，神灵降临了。” “神灵把螺旋状的宇宙用时间节点分成了三份。于是，这个宇宙又演变出了两个物种，被称为猎种与蛮兽。猎种身上流动的时间被加快了，所以它们的寿命很短。蛮兽身上流动的时间被减速了，所以它们的思想很愚钝。” “神灵让猎种以人类为食，让蛮兽游走于人类与猎种之间，又赋予了人类无穷的智慧……” ‘姐姐……’男孩窝在女孩的怀中，抽噎着。 ‘神灵不是想拥有一个和平的环境吗？可现在的样子，是神灵想要看到的吗？……’他颤抖地擦掉女孩眼角的血滴。 女孩笑了，搂紧了怀中的男孩，喃喃道：“谁会知道呢？谁又会去探究一个本不该存在的神灵的记忆呢……” 他们的背后，是人类仅存的五座城市，在刮着腥风血雨；他们的面前，是一片缥缈的星海。星海深处的无尽黑暗，像是神灵的眼睛，窥视着这一切。 第一章 少女 九月，是临岸城难得一见的好时节。在这个人类幸存的第五城中，一切还算是井然有序。没有恐怖袭击，也没有不明生物突然冒出，在你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像传说中的生化危机一样。 现在，一切都很和平。 秋日的阳光算不得是很明媚，自顾自地洒落下来，又被树枝切割得七零八碎，丢到了一间屋子里。 屋子并不大，一套桌椅，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个少女。少女似刚从睡梦中醒来，半眯着眼，对着窗户发呆。她如瀑的黑发披散在白色的床单上，使她十分耀眼。 少女看上去就像一个瓷娃娃。 她轻咳一声，双腿将床单微微夹紧，在平滑的床面上留下几条零乱的痕迹，又眷恋地蹭着床单，懒洋洋地闭上眼睛。但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灵巧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行呀……今天可还有要紧事要办呢……” 简单的洗漱过后，随意地挽起长发，换上一身平整的衣服。几分钟后，少女就利利索索地梳理好了。她从椅子上拎过一个书包，套好鞋子，又不知从哪里拿了片面包，熟练地叼在嘴里。 她所居住的是双人公寓，两居室，一间朝阳，一间背阴。少女一个人住在朝阳的那间屋子里。 但不论是从洗漱台上的杯子里，还是柜子里的衣橱上，都保留着两个人的生活痕迹。 只不过另一个房间的门，看起来像是从未被打开过一样。门把手上甚至累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我走了啊……”果然，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 少女懒散地伸了个懒腰，一把拉开大门。瞬间，阳光铺在她的身上，显得暖洋洋的。门口旁有一个柜子，柜子上静静地趴着一只玩具狗，两只眼睛如黑曜石般闪烁着光泽。她回过头，默默地看了一眼那个紧闭的房门，随后转身离去，轻轻关上了大门。但没多久，门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开门声。 “呀！这个可不能忘在这里啊。” 再出门时，少女的怀里多了一本厚厚的书。书的某两页间夹着一张不是很牢固的书签，跟着少女的步伐笨拙地摇晃着。书签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两个字：布丘。 少女名叫布丘。 “铃铃铃……” 布丘玩弄着自行车子的铃铛。她享受清脆的铃声配上清凉的风的感觉。 路过一个小摊时，她的车速慢了下来，正赶上摊主的喊话。 “小丘！出去呀！”摊主是个老太太，卖菜。她笑着甩了甩手里刚拿起的菜，说道：“你看看这菜，水灵灵儿嘚，新鲜哪……” 布丘微笑着轻轻点头，算是给老太太的一个回应。车子与小摊擦肩而过。 “早点回来哟！奶奶给你备好菜喽！……”身后飘来老太太的呼喊声。布丘似乎能看到老太太一边碎碎叨叨地嘟囔着，一边替她打理好今天的菜。 她呼了口气。一小片落叶从她脸边擦过，后打着旋儿落下，被自行车抬起的风一点点吹向远方。 距离人类的毁灭之战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之久，而那场大战使科技足足倒退了近千年。现在的人类也已不再是曾经威霸一方的超级物种了。他们同几千年前的古人一样，要种田，要吃饭，要发展经济。所以，肉、蛋、奶、菜，这些很久以前就很常见的东西，现在也很常见。也不知是谁找到了几千年前的一处遗迹，一下子使这些东西在日常间流转起来。为了提高生存质量，城市甚至还启用了古老的历法和天气系统，旨于让人类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所以现在，正直九月的临岸城，沐浴在一片秋色之中。 而布丘的自行车穿过弯弯的林荫道，最终停在了一扇废弃的大门前。 她到站了。